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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刀劍亂舞)朝露此生》作者:仙韻夢果【完結+番外】

《(刀劍亂舞)朝露此生》作者:仙韻夢果【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2234個瀏覽者
文案:

她來這裡當審神者,是為了研究這個傳說中的半神之子,而不是來給她當後媽的喂……
江口白露:一期一振,你在幹什麼?
一期一振:在感謝我的妻子終於和我「重逢」。

大概就是一個愛能創造奇跡的故事。
也是一個比較大的腦洞,不過還是小短篇……

糖刀混雜,私設大上天,人父一期設定,還帶著女兒。
不喜勿入,一期一振歸DMM和你們,審神者和女兒歸我。

女主三觀正,身體不好但是頭腦很聰明。還有她不是真的後媽,她是親媽,你們懂得,這都是套路……

安利刀舞,大介的一期一振QWQ真好看啊真好看……

內容標籤: 幻想空間 情有獨鍾
搜索關鍵字:主角:一期一振,女審神者(江口白露) ┃ 配角:粟田口刀派,刀劍亂舞 ┃ 其它:刀劍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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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one

  江口白露推開本丸的大門時,還正是晨霧未散的拂曉。

  霧氣給本丸內的景物都罩上了一層神秘的薄紗,遠遠望去卻也能看見一些零星的燈光亮著,大概是從早起的付喪神房內傳出的。

  初春的早晨依舊十分寒冷,何況她比約定好的時間還要早到兩小時。拒絕了父親的送行,放了式神狐之助的鴿子,白露早早的孤身一人前來,就是為了看一看這座傳說中的本丸真正的模樣。

  西元2205年,以改變歷史為目的的「歷史修正主義者」開始對過去的時代實施攻擊,妄圖篡改歷史。為了守護歷史與時代,政府挑選出了一批靈力強大的人類,賜予「審神者」的名號,並由他們喚起歷史名劍中的付喪神們,共同守衛歷史的正常運行與人類世界的和平。

  然而這一項計畫在實施的過程中,並不排除有巨大風險的可能。為了消除人們的疑慮,也為了支持提出此項計畫的江口官員,作為江口家的長女,白露自請參加第一批審神者培訓。

  培訓進行地非常順利,白露繼承陰陽師母親的靈力也讓她成為第一屆審神者中的佼佼者。卻不料在培訓結束後,因為自幼便身體不好的她,因為先前無節制地使用靈力而病倒。這病來勢洶洶,直到四年後的現在,她才勉強恢復過來。雖然後遺症是靈力反噬而失去了這幾年的大半記憶,不過她倒也不是很在意這個。

  病癒後她本來能以自己先前優異的成績,去選擇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本丸,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站在這個建成了很多年的本丸前,準備全盤接手它的後續工作。

  審神者和付喪神們之間的聯繫,便是靈力的供給,因此付喪神們會對用靈力召喚他們來現世的審神者抱有絕對的忠心,所以接手前人本丸這種事,總的來說可能還會搞成吃力不討好的局面。

  但吸引白露來接盤的,並不是這個本丸全刀帳都已達上限的練度,也不是這裡優異的戰績和囤住的大量資源。

  作為第一屆審神者中的佼佼者,她認為自己也能建成甚至比這裡更好的本丸。大概因為從小就身體不好,所以並不想在這方面被別人看扁,尤其作為江口家的女兒,更是要優秀才行——因此,白露對優秀的自己向來就有著絕對的自信。

  這座本丸唯一能夠吸引她的地方,就是傳說中的半神之子。

  由審神者和付喪神結合而生下的孩子。

  雖然說政府在啟動整項審神者計畫的時候,為了安撫年輕的女人們能夠好好工作,曾經提出過「允許審神者與付喪神結合,產下半神之子」的政策。付喪神們大都年輕帥氣,基本能符合女性所有的幻想和標準。因此這項政策,還真的讓不少年輕的女性審神者都認真地為政府賣命。

  何況,「半神之子」將有著比審神者更強大的靈力,在繼承了付喪神的力量的同時,也能夠作為下一任的審神者予以培養。在這批審神者退休後,不用再花大力氣去尋找新的審神者,這對政府而言,是非常有利的事情。

  但是,設想總是很美好的。雖然按道理說,神與人結合並產下後代的可能並非沒有,陰陽師們也承認歷史上有許多這樣的例子,但是至今為止,除了這所本丸,還沒有哪裡有傳出有第二個「半神之子」孕育成功的消息。

  以稀為貴,按道理來說,這個唯一的「半神之子」應該是眾人研究的物件才是,然而這孩子似乎一直被保護地很好,什麼資料都沒有外泄出去。這樣的神秘感,也是引起白露興趣的原因之一。

  這所本丸前任審神者去了哪裡?又為什麼會拋下一個戰況優秀、付出了大量心血的本丸,拋下了自己愛著的付喪神和親生骨肉。對於這種事,白露也曾好奇地詢問過自己的父親,而對方以「機密」為由將她拒絕後,她也慢慢地沒了興趣。

  唯一得到的消息,是這座本丸的前任審神者,在三年前生下半神之子後就離開了,而繼承了母親靈力的半神之子則成為了整個本丸靈力的供給來源,這也是為什麼在沒有審神者的情況下,這個本丸還能照常運行的原因。

  審神者與半神之子間的靈力屬於繼承關係,同根同源,所以如果是半神之子接手母親的本丸,便不需要像其他審神者那樣,將自己的靈力覆蓋住前任的氣息,使付喪神們接受自己的靈力供給。

  白露在來之前,還曾經擔心過,如果這裡有付喪神出現排斥自己靈力的情況該怎麼辦。不過現在看來,明顯是多慮了。

  她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攤開手掌閉上眼睛,靜靜地感受著本丸內靈力流動的氣息,竟然意外地和她很相似。

  大概是巧合吧?

  不過這樣也好,不用費心思去將靈力灌輸給付喪神們了。

  白露默默地想著,不自覺地咳嗽了兩聲。她呼出一口氣,搓了搓手後,將門外的行李箱拎進了大門內。

  整理著圍巾想多汲取些溫暖的白露沒留神四周,拎著行李箱的她一轉身,差點被突然出現的青年嚇得半死。

  「小心。」

  穿著軍服的青年眼疾手快地接住她沒拿穩的包,然後看著她靜靜地微笑,眼神卻是說不清複雜。

  白露對這眼神倒是可以理解,所以也沒太在意這算得上是「犯上」的目光。她擺出好整以暇的姿態,打量著對面的付喪神。

  外貌俊朗的付喪神微不可查地歎了一口氣,隨後將手置於左胸,微彎下腰,行了一個標準的禮。

  溫潤的嗓音也同時響起,「您就是即將上任的審神者吧?我是一期一振,粟田口吉光所造唯一的太刀。」

  他直起身子,卻垂下眼眸,只是側過身,語帶恭敬,「我來為您帶路吧,主人。」

  這麼快就承認了她新主人的身份,不愧是出了名的王子刀,審時度勢很有一套嘛。白露點了點頭,將行李箱遞到他伸來的手中,給了他一個客套的笑容。

  「那麼一期一振,麻煩你了。」

  有著水藍發色的付喪神好脾氣再次致禮。

  而白露腦中此刻正迅速地閃過先前研究過的一期一振的資料,除開豐臣秀吉的名刀和皇室禦物的身份不談,他還有一個地方,讓她覺得很有意思。

  ——一期一振,本丸半神之子的生父。

  ***

  因為白露比約定的時間要早到很多,本丸的付喪神們都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所以當粟田口家的短刀們挨個兒敲門喊人,說新的審神者已經來到本丸的時候,白露正一個人坐在大廣間裡翻著資料。

  早早便起床準備早餐的燭臺切為白露送上了一杯熱水,這讓白露很是滿足。稱謝拿起了水杯,小小地抿了一口後,意外地發現是自己愛喝的紅茶口味,這對她來講又是一個驚喜。

  也許在這裡當審神者,是個不錯的決定。

  白露雙手捧著杯子,貪戀著傳來的熱度,又認真地看著本丸在沒有審神者後的工作彙報,全部翻閱一遍後,她覺得自己真的能輕鬆不少。

  而在她全部看完資料後,這座本丸的刀劍男士們已經齊聚在大廣間內,按刀派或喜好坐好,等著她這個新主人發號施令。

  白露細細地掃了一圈,瞄見方才跟她告假去哄孩子的一期一振正坐在靠門口的地方,粟田口家的鳴狐還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一期一振則是笑著搖了搖頭。

  唔……可以理解可以理解,這種前任妻子的位置被別人坐了的感覺,一定很彆扭吧。

  白露不再揣摩他的心思,而是放下手中的杯子,清了清嗓子。成功地將眾刀劍男士的目光都吸引過來後,她擺出無懈可擊的微笑,鄭重道,「各位,初次見面。」

  「我是這座本丸新上任的審神者,日後我們將是親密無間的同伴,一起對抗時間溯行軍,我會對你們報以絕對的信任,在此我願意將我的真名告知各位,也請各位能夠對我擁有絕對的信任。」

  「我是政府官員江口大臣家的獨女,我叫白露,江口白露。」

  「我與你們前任主人是同一屆的審神者,也許我與你們的前主還曾是好友。不過抱歉,我由於生過病的緣故,這幾年的事情都不太記得了。我的身體的確不太好,但我希望各位不要因此就小看我。」

  「對於我突然任性地申請來到這個本丸當審神者,想必各位也是措手不及,我想也許會有刀劍男士對我的到來產生複雜的心理,但是沒關係,我可以理解。我們可以慢慢相處。」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成為數一數二的審神者,但我一定會做好該做的工作,請各位相信我。」

  主位上的白露還在進行著「上位者」的發言,同樣她就沒有注意到,粟田口刀派那一堆的小動靜。

  「一期哥。」亂不動聲色地朝一期一振的方向挪了挪,語帶揶揄「她其實在緊張呢。」

  「是。」一期一振以手抵唇,擋住了一絲溫柔的笑意。他這麼熟悉她,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她故作鎮定的外表下,藏著緊緊握著的手呢。

  一期一振的目光全在白露身上,而粟田口刀派的刀劍男士們卻都是看著他們大哥。

  厚用手肘撞了撞藥研的胳膊,「一期哥今天的心情肯定很好吧。」

  「啊。」藥研推了推眼鏡,語氣中不乏為兄長的高興,「可能還會飄花。」

  「真好呢。」五虎退抱緊他懷中的小老虎,眼角已經泛起了一絲淚花,他擦了擦眼睛,重申「真的太好了。」

  ***

  大概是因為前任審神者離開地比較突然,本丸內的刀劍男士們雖然練度都已經到達極限,但還有一大部分短刀沒有進行極化修行。

  極化修行這個步驟,是由練度到達一定程度的短刀提出申請,再由審神者寫報告上交政府。這樣在保證政府隨時掌握本丸訓練進度,以便給各個本丸送去充足的資源時,也保證了短刀們在修行的過程中不會被當歷史異端而莫名清除。

  這座本丸的半神之子還小,白露估計她可能連字都認不全。因此白露也能想到,短刀們的修行耽誤下來的原因,畢竟如果沒有審神者上交報告,短刀們是不可以私自去修行的。

  而既然決定要當好一個審神者,那麼接盤工作就一定要做好。白露決定做的第一件工作,就是給政府上交本丸內短刀修行的報告。   

  當天下午白露就翻著刀賬,寫起了報告。極化報告必須包括短刀的前主資料,短刀在本丸內的表現有無暗墮可能,以及選定一段歷史時間將他送走,這東西她在審神者培訓的時候就能寫得得心應手,只是這會兒剛開了個頭就停下了。

  白露在送誰去修行這件事上有些為難。

  她初來乍到的,冒冒然把人家送走不太好,但問題是也沒有人來自薦找她請求修行。

  本丸內未極化的刀還有很多,但好在三條家的今劍、來派的愛染國俊、左文字家的小夜等等都已經極化完畢,練度也都達到最高值。剩下未極化的刀全集中在了粟田口家,白露翻著刀賬的手一頓,停在了二十五番上。

  她想,也許可以去找這個藤四郎們的兄長商量一下。

  內番、遠征、出陣的隊伍都沒有安排一期一振,那他現在有極大的可能在自己的房間內待著,也有可能陪著他的小孩在本丸內玩耍。

  白露撫了撫額頭,她第一天來這裡,並不知道粟田口家的房間在哪裡。不請自來地就去人家房間找人也不太好,但若讓她再滿本丸地轉著找人,估計今晚又要體力透支倒下了。

  還是因為早晨的氣溫太低,她一個沒注意,現在已經有些著涼了。

  她苦笑著歎了口氣,決定去院子裡看看有沒有路過的刀劍男士能幫她傳個話。

  拉開格子門,順著樓梯下樓的時候,白露還尋思著該自己安排誰做近侍。然而下一秒,在走完樓梯的那一刻,她腦中已經完全沒了這個念頭,心心念念地全是突然出現的小女孩。

  這孩子大概是繼承了一期一振的發色,水藍色的長髮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好看。她怯生生地躲在門外,小心翼翼地看著她,水汪汪的眼睛裡有著好奇和欣喜,而她精緻又可愛的五官讓白露一眼瞧去竟然有種眼熟的錯覺。

  白露抿了抿唇,蹲下身子,笑眯眯地示意這孩子過來。

  她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見到一期一振與前任審神者的女兒。

  ——「你好,可愛的小姑娘。」

  你好,神秘的半神之子。                        


Chapter.two

  一期一振是審神者們之間公認的「最想要的刀」之一,除開他是稀有的四花太刀外,帥氣的長相和溫潤的脾氣也是眾多女性幻想的物件。

  而在白露面前的這個小女孩,現世唯一的半神之子也明顯繼承到了父親外貌的優勢。她揪著衣服下擺,好奇又謹慎地慢慢靠近,樣子簡直可愛得不行。

  白露蹲在樓梯的最低端看著她一步一步走過來,不自覺地就心裡一軟。她張開了雙臂,本來是為了防止如果這孩子摔倒,她能立馬接住她,不讓她受傷。但白露沒有想到,這個小小的孩子走到她跟前之後,居然直接撲進了她的懷裡。

  錯愕的同時還是條件反射地抱住了懷中的小人,白露感受著這孩子柔軟的身體和緊緊抱著自己的手臂,內心莫名地就泛起了一陣澀然。她輕輕地拍著小女孩的背,安撫著她的情緒。

  這孩子在她懷裡趴了好久,才悶悶地退了出來,白露一眼就瞄到她的眼角居然掛著小淚珠,不禁皺了皺眉,從口袋中掏出紙巾給她抹去後,這才柔聲問她「怎麼了?」

  小女孩卻只緊緊地抓著她的袖子,盯著她看,半天後才奶聲奶氣地一字一頓,「我好想見你。」

  嗯?

  這回答讓白露摸不著頭腦,她習慣性地挑了挑眉,剛想問為什麼想見我,又怕嚇到這孩子。

  一猶豫的功夫,門外又傳來了腳步聲。白露抬頭望去,就見一期一振正站在門口,午後的陽光斜斜地照在院子裡,逆著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而她面前的小蘿莉倒是很高興,她還是捏著白露的袖子,但同時也歡喜地喊了一聲「爸爸」,並且對著一期一振的方向伸出了另一隻小手。

  一期一振卻沒有立馬給自己的女兒回應,他在門外又站了一段時間,就這樣呆愣愣地看著房內的兩人,往日沉靜自若的樣子一點都沒剩下。直到小蘿莉疑惑地歪頭,又喊了一句「爸爸?」後,他才反應過來,帶著微笑走進了室內。

  「主,抱歉。」他在離兩人有段距離的停下後行禮,恭敬又隱忍,「這孩子冒然過來,打擾到主了。」

  小蘿莉顯然沒見過父親這幅樣子,她伸出手探出身子努力地去抓他的手,「爸爸……」

  一期一振蹲下身,托住女兒遞過來的小手,無奈地喚了一聲「小透。」

  而小蘿莉明顯也明白了父親的意思,她委委屈屈地低下頭,後半句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一直拽著白露袖子的手也慢慢地鬆開了,只悶頭往一期一振那裡走。

  一期一振將她抱在懷裡後,這才又將目光移到白露身上。

  全程圍觀了這對父女間互動,又隱約感覺跟自己有關的白露,在感受到一期一振的目光後,決定暫時按下心頭的疑慮。她笑笑,「沒事,沒有打擾到我。」

  白露微微側頭,想再看看小包子的樣子,然而小蘿莉一直趴在父親的懷裡,絲毫沒有回頭的跡象。她內心有些失望,面上卻未顯分毫,「這孩子是叫小透嗎?」

  「是。」一期一振帶著無懈可擊的完美笑容,摸了摸女兒的發頂,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往事,連目光都變得悠遠起來,「這孩子叫透,小透。」

  「小透。」白露跟著念了遍,笑了笑「真是個好名字。」

  小包子聽到讚揚自己的話,反而又往一期一振地懷裡縮了縮。一期一振笑著將她抱起,轉向白露,對她行了一禮,「我這就帶這孩子回去,希望真的沒有打擾到您工作。」

  「誒……等等。」白露見他真的要走,這才想起自己下樓的根本目的。

  而聽到她挽留的一期一振自然地停下了腳步,他轉身看著白露,好脾氣地問「您是有事要吩咐嗎?」

  白露一抬眼就撞進了一期一振那水色的眸子裡,她有些不自在地將臉頰旁的頭髮捋到耳後,同時點頭,「我想跟你商量一下,關於粟田口家短刀修行的問題。」

  一期一振倒是沒想到她這麼快就開始準備工作,但面上的詫異也只是閃過了一瞬,隨後他便恢復了常態,「可否准許我將這孩子送回去?」

  「去吧。」白露彎了彎唇角,「我在書房等你。」

  ***

  兩人商量的最終結果,是選定了五虎退。

  一來這孩子生性便有些膽怯,二來也因為這個本丸的特殊情況,在練度滿了以後,他便再沒上過戰場。

  極化修行這種事情,是將刀送回到原主的身邊,除了能夠加強短刀們的力量外,在一定程度上還能加強他們的信心。五虎退的原主是戰國時代有名的將領上杉謙信,而無論是白露還是一期一振,都希望這次的修行,能夠讓五虎退找回戰鬥的感覺和自信。

  對此,五虎退本人雖然還是有些怯怯的,但在自家一期哥的鼓勵和審神者的期待下,還是同意了去修行的事。

  白露完成關於五虎退修行申請報告的時候,日頭已經偏西了,而在早晨被她放了鴿子的狐之助正好也在這個時間點上門來尋她。無視了小狐狸的牢騷,白露順勢就將報告塞給了它,讓它一起帶回政府,又順勢地把它打發走了。

  江口白露母親那邊是個龐大的陰陽師家族,從小耳目濡染地,她對這些式神的態度也就很平常,絲毫沒有其他審神者對式神狐之助必要的恭敬態度。而她的父親又是政府的官員,說得不好聽一點,還是狐之助的頂頭上司。因此對她這態度,狐之助也很無奈。

  只是它在離開本丸前,留下了一句話還是提醒到了白露。

  「您有必要選一個刀劍男士來做您的近侍。」

  是的,近侍。白露翻著刀帳尋思了半天,近侍對於一個審神者來說,是必不可少的存在。近侍能夠給審神者提供很多幫助,同時也能分擔一部分工作。

  那麼……該選誰呢?

  白露一頁又一頁地翻著刀帳,目光略過了彩底稀有刀,略過了四花太刀,又略過了即將被一個接一個安排去修行的短刀,最終她的手指停在了五把初始刀的圖鑒上。

  既然能作為初始刀,陪著一個新手審神者逐步建立起一個成熟的本丸,那麼這五把刀肯定各有各的本事。

  加州清光,山姥切國廣,歌仙兼定,陸奧守吉行,蜂須賀虎徹。

  白露撐著下巴,翻起了之前的資料。

  蜂須賀虎徹是這座本丸的初始刀,那麼如果自己選了他來做近侍,就難免不會被人懷疑是想取代前任審神者的位置。但白露只是想當好本丸的第二個審神者,她對取代前任在本丸刀劍男士們心中的地位這件事,完全沒有興趣。所以這把虎徹真品,被她直接略過。

  她的眼神在剩下的四把初始刀身上轉了又轉,最後還是頓在了九十五番的圖鑒上。

  山姥切國廣,能幹話不多,把他放在近侍的位置上還能改改他那過於自卑的「仿品」情節。

  白露滿意地在山姥切的名字上畫了個勾。

  宣佈近侍這件事,被她放在了晚飯後。

  這座本丸屬於審神者的主位,在空了好幾年後,終於又有人坐了上去。白露不知道刀劍男士們具體內心的想法是怎樣的,但她還是隱約能感覺出,他們對她沒有排斥的心理。

  於是大家都美滋滋地在大廣間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因為她在開飯前說過有事情要宣佈,所以用餐時間結束後,每一位刀劍男士都只是洗乾淨了自己的餐盤和碗筷,默默收好後,又回到了大廣間坐好。

  白露在客套地說了一番對本丸的期待以及許願美好的前景之類的話後,繞到了近侍這個話題上。

  「所以,我思考了很久,最終決定的近侍是——」

  ——山姥切國廣。

  然而就是她因為鬼使神差地瞄到了一期一振低著頭的樣子,他輕輕撫著昏昏欲睡的小透,帶著些事不關己卻又很落寞的樣子,到嘴的話就變成了——

  「——一期一振。」

  話說出口她就被自己嚇了一跳,再看那邊被點到名的一期一振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她反倒鎮靜下來。

  白露清了清嗓子,面露歉意,「抱歉,我忘了你還要照顧孩子,勉強的話就算了,我再……」

  我再另尋人選,就山姥切國廣吧。

  她本以為露出那副表情的一期一振是不情願的,他如果拒絕,也正好能給自己莫名的口誤找個臺階下。

  然而她沒有想到,一期一振並沒有拒絕她,反倒是稍顯激動地打斷了她的話。

  「不,我可以的!」話一出口才想到膝蓋上枕著已然入睡的女兒,立馬放輕了語氣的一期一振看向她,語氣卻是不容拒絕又帶著輕微地試探,「我可以擔任近侍的工作,請您相信我。」

  白露怔愣地看著這個青年的表情,慢慢地胸腔內竟然升起了難以言喻的感受。她抿了抿唇,拒絕的話還是沒能說出口。

  於是近侍的事情就這樣敲定了下來。

  ***

  女審神者第一次來到這個本丸,選擇的初始刀是蜂須賀虎徹。

  而這傳說中的虎徹真品也沒有讓她失望,第一次引領她鍛刀,就鍛出了稀有四花之一的一期一振。

  天下一振的名劍風采,和皇室禦物優雅風姿,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奪去了女審神者的注意。

  「我是一期一振,出自粟田口吉光之手唯一的太刀,藤四郎們都是我的弟弟。」水藍發色的青年模樣付喪神,用著溫柔的語調自我介紹著。

  「你來得比較早,這裡暫時還沒有你的弟弟們。」女審神者頗有興趣地看著他的反應,然後伸出手,「不過我保證,以後你們一定會齊聚的,歡迎你來到我的本丸,我叫……」

  白露從夢中醒來的時候,並不安穩。

  她深吸了一口氣,借著窗外朦朧的光打量著房間內的擺設,好一會兒才安心了下來。她動了動身子,感覺到背上全是冷汗,又莫名覺得很累。再一摸額頭,果然還是受了涼,有些燒起來。

  與此同時,門外也傳來了溫潤的嗓音,「您已經起身了嗎?」

  「一期?」白露眯了眯眼,拿過枕邊的手機瞧了瞧時間,發現已經差不多到了該起床的點了,便掙扎地坐了起來,「是的,我正準備起床,勞煩你稍等片刻。」

  這個點太陽還未真正地升起,只是有些微亮的光,一層又一層地爬上格子門。白露看著一期一振映在門上的身影,不自覺地就笑了笑。

  但門外的一期一振連彎彎嘴角都做不到,他有些遲疑地開口,「您……不舒服嗎?」

  「嗯?」白露沒想到他居然這麼敏銳,索性直接承認了,「嗯,有一些發燒,不過沒關係,我帶了藥,等下吃一些就好了。」

  白露從小身體就不太好,但所謂久病成醫,她對像現在這種小感冒小發熱已經能應付地很順手了。她打算吃過早餐後用些藥,再在下午找個時間睡一會兒,這茬就算過去了。

  她本以為作為主人,這句話一放出去,無論是哪個付喪神都得乖乖聽話。卻沒想到在下一秒,一期一振就回絕了她。

  「不可以。」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太對,一期一振又立馬放柔了聲音,「既然您不舒服的話,今天的工作就由我來為您代理,您只要好好休息便行,藥我稍後為您送來。」

  白露換衣服的動作都僵在了原地,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格子門上的身影,張了張嘴剛想拒絕,門外的一期一振又像是察覺到了她要說什麼,立馬補上一句,「此事不容拒絕,主人。」

  本丸新上任的審神者就這麼目瞪口呆地看著格子門上的身影跟著主人離開,她倒是沒想到被眾人喻為「王子刀」的一期一振還能有這麼強硬的一面。

  該說……不愧是半神之子的父親?

  白露摸了摸額頭,去洗漱間清洗了一下後,又躺回了床上。

  也行吧……她閉著眼想,大不了就把原定在下午的睡覺時間提到上午來好了。

  但是還有一件事讓她不得不在意。

  新上任的第一天就夢到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不知道是因為前主留在本丸內的思念太強影響了她還是怎麼了。

  靈力越強的人就越容易被這種「咒」啊「念」啊的東西所影響,尤其是在身體虛弱的時候,就更容易被侵入。無論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對於陰陽師,對於審神者,都必須重視這樣的情況。

  朦朧的睡意一點一點爬上來,白露昏昏沉沉地想著,醒來後一定要好好注意這件事。

  本丸內喧囂的聲音逐漸響起,最終卻全都漸漸悠遠去了。


Chapter.three

  一期一振的近侍工作做得非常好。

  白露捧著杯熱茶,有些驚訝地翻著他送來的工作彙報。蒼勁有力的字體在白紙上映著,十分的賞心悅目,報告文字也簡潔明瞭,還採用了她覺得最順眼的格式。

  難怪他那麼有自信呢,原來真的可以做的很棒啊……

  她借著啜茶的功夫,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站在旁邊的一期一振。

  這麼熟練的樣子,以前一定做過前任審神者的近侍吧?也是,畢竟是半神之子的父親呢。

  這麼一想,白露對一期一振的同情感又上了個梯度。她越來越覺得自己讓他做近侍這件事做的不地道,天天逼著人家重溫以前的事什麼的,她挺有罪惡感的。

  而正在她思考該用什麼理由把他換掉的時候,一期一振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輕聲詢問,「是否有什麼地方讓您不滿意?」

  白露搖搖頭,笑笑,「不,做得很好。」

  一期一振恭謙地低了低頭,白露看著他的樣子又想了會兒,還是決定不折磨他了,於是假裝隨意地開口,「一期對於近侍工作很熟練呢?」

  「是。」一期一振點頭,「因為以前我便是這個本丸的近侍。」

  看吧,果然被她猜對了。白露習慣性的挑眉,她撐著下巴,「那麼,我選你做近侍,你一定也會感到困擾的吧?」

  聞言,一期一振這才抬眼看向她。他知道白露有想把他換掉的意思,但還只是輕輕笑了笑,「沒有的事。」

  他看著白露,帶著雲淡風輕的笑,「說實話,我最初並沒有想到您會點到我。我想您應該會因為我的身份而避嫌,去選擇對審神者幫助更大的初始刀來作為您的近侍。」

  「所以當我聽見您喚我的名字時,我很高興。」一期一振蜂蜜色的眸子裡閃爍著暖金色的波光,他唇邊勾起的笑意漸深,「真的。」

  白露所有的話都被他堵死,只能無奈地看著他,歎了口氣,「我沒有想換掉你的意思……」說完她就覺得連自己都不信,趕緊又道,「你要是真的不嫌麻煩的話,我這裡就拜託你多關照了……」

  「是。」

  ***

  那份關於五虎退極化的申請報告,很快就被政府批了下來。

  白露找到五虎退,想跟他談一談的時候,早已極化過的藥研正在給他講一些修行中的注意事項。

  雖說是有過經驗的哥哥,但藥研去修行也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因此有些東西他也不太記得了,一邊磕磕絆絆地回憶一邊給五虎退列表。

  粟田口家的兩個孩子坐在桌邊寫寫畫畫,絲毫沒有注意到審神者已經在院門口站了很久似的,而白露見他們那個氣氛也就沒去打擾。她本想再稍微關注一會兒就走人,卻沒想到從房子的里間會探出一個小小身影來。

  正在商量修行事項的兄弟二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這孩子,五虎退跟她招招手,卻沒想到小透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頭的審神者,她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陽光了起來,忽略了叔叔們的懷抱直接邁著小短腿往白露那裡跑去。

  白露沒想到這孩子居然會這麼喜歡自己,又怕她摔倒,趕緊上前幾步把她抱在了懷裡。再起身的時候,粟田口家的兩個孩子也已經來到了跟前。

  五虎退小聲地喊了句「主人」,藥研則推了推眼鏡,看著小透摟著白露的脖子撒嬌的樣子,笑眯眯,「我家的孩子很喜歡大將呢。」

  白露點點頭,緊了緊抱著小透的手臂。她看著藥研意味深長的表情,也裝作無意地問他,「這孩子跟別人也會這樣嗎?還是說只跟我特別親呢?」

  粟田口家的偽大哥雙手插兜,笑眯眯的弧度絲毫不變,「我家小透可不是很隨便的孩子,具體的大將可以去問問一期哥。」

  喔……白露內心給他默默地記下了一筆,藥研藤四郎,很厲害嘛。但她面上也只是淡淡笑了笑,並未再接他的話。

  而作為兩人對話中心的小透卻突然興奮地探出身子,朝著白露身後的方向伸出小爪子,「爸爸!」

  五虎退往外一看,果然是一期一振來了,他松了口氣,大聲喊了句,「一期哥!」藥研瞥了五虎退一眼,隨即也乖乖地喊了人。

  本來佈置完內番任務,一期一振準備再去倉庫統計一下資源的最新進度。新的審神者來了以後,對於遠征和出陣的任務也是每天按時按點地佈置,進程也不像前幾年那麼緩慢,每天都需要進行計數登記。經過大門附近時,又正好遇到狐之助急急忙忙地來送新的政府報告,謝過狐之助後,回到書房卻沒見到白露的人影。桌面上攤著五虎退的極化報告和一些白露自己從資料中搜集來的資訊。

  一期一振轉身就往粟田口家的院子跑去。

  本丸的場地非常大,裡面除了多用性的大廣間外,還有很多分散的小院子。刀劍男士們一般都按照刀派或志趣相投為標準進行院子的劃分,粟田口刀派的人最多,因此即使在本丸較偏的位置,他們分到的院子也是最大的。

  一期一振是在接近院子門的時候放慢了腳步,他看見小透被白露抱在懷裡,五虎退和藥研正站在她對面。他一下就放下心來,有藥研在,就不用擔心有什麼事會發生。

  他平息了一下因為奔跑而變得急促的呼吸,又掛上了一期一振特有的貴族式笑容,走到白露身邊,伸手接過她懷中正在對他招手的小透,「我來抱著吧。」

  「主人是為了修行的事來找退的嗎?」一期一振騰出一隻手,摸了摸五虎退的頭,溫言詢問。

  「嗯。」白露點頭,又見他額上有層薄薄的汗,覺得奇怪,「倒是你,怎麼這麼匆忙?是有什麼事嗎?」

  「是。」一期一振先放下了小透,輕聲哄她,「小透回房間去玩好不好?」  

  見她乖巧地點頭,一步三搖地進了屋子後,一期一振才轉向白露,「剛才狐之助送來了政府下達的新的文書,我到書房沒找到您,就猜您來了這裡。」

  「新文書?」白露看著他有些發紅的耳根,疑惑「是很急的政令?」

  一期一振生平第一次心虛地點頭,「大概……」他見白露不太相信,又立馬接上一句,「狐之助的樣子很匆忙。」

  「喔。」白露點點頭,她本以為一期一振都這樣說了,應該會直接把檔帶過來,然後直接在粟田口家的屋子裡找個地方給她開始辦公,所以她完全沒料到,她的近侍笑眯眯地告訴她,檔放在了書房,請您快回去吧。

  白露的手指輕輕搓著袖口的布料,她瞥了一眼粟田口家的屋子,若有所思地跟著一期一振回了書房。

  而當這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視野中時,五虎退這才真正地松了口氣,他轉向身邊的藥研,有些埋怨他,「藥研哥,像剛剛那樣很危險啊。」

  藥研輕輕「啊」了一聲,他推了推眼鏡,倒是依舊很冷靜的樣子,「可是就算真的像江口夫人說的那樣,不讓大將接觸到以前的事情,那麼大將回來的意義在哪裡呢?」

  他看著五虎退,紫羅蘭的眸子裡波光點點,「跟我們不再有了那樣羈絆的大將,總有一天會嫁人,會有小孩,也會離開我們。你也不想再看到那樣的一期哥了吧?」

  「如果不是有小透的存在和江口夫人承諾過那渺茫的希望,一期哥一定早就選擇碎刀了。」

  「退,我們短刀的極化修行會回到原先的主人身邊進行。連這樣在現世都不存在了的我們,都能再次見到以前的主人,那麼還有什麼奇跡是不能發生的呢?」

  「奇跡,一定會來的。」

  ***

  女審神者的本丸分工明確,在初始刀與第一把四花太刀都有了一定的練度後,她開始派初始刀帶遠征隊,而無論是出陣帶回來的小短刀,還是她自己鍛出的短刀,絕大部分都出自粟田口家。因此,她也讓更熟悉弟弟們的一期一振帶著短刀們外出作戰。

  近侍也是在這個時候正式地換成了一期一振。

  對此,原先的近侍兼初始刀非但沒有絲毫的不滿,反倒覺得松了口氣。本丸最近來了兩位新的刀劍男士——長曾彌虎徹和浦島虎徹。都是蜂須賀的兄弟,然而虎徹真品卻只肯承認浦島這個弟弟。

  而且,不管他再怎麼對長曾彌虎徹冷眼以待,再怎麼囑咐自己弟弟不要老是和贗品待在一起會掉價的,虎徹家的脅差依舊笑嘻嘻地和大哥擠在一起。

  蜂須賀很生氣,但是那時候作為近侍他又很忙,沒時間去多管他們的事。一期一振當上近侍後,他想他終於可以去跟贗品好好地打一架,正正虎徹的威名了。

  略過虎徹家的事不提,一期一振那裡的近侍工作倒是逐漸做的得心應手。

  作為來到本丸的第二把刀,他早就在生活中摸清了女審神者的各種習慣。

  高溫泡好的紅茶一定要立刻端到她的面前,她喜歡喝帶一點燙的茶;出陣報告的前兩段要先把敵我方的傷亡人數統計好,她喜歡這樣的格式;內番要把相同的刀種安排在一起,她喜歡以這樣的方式讓刀劍男士們進步;氣溫一旦有了變化,一定要提醒她加減衣物,因為她的身體素質不好,會病倒……

  這是作為近侍的時候注意的各種事項,而雖然同時擔任著第一部隊隊長的身份,他也沒有因為很辛苦而出現忙不過來的樣子。

  帶領弟弟們出陣就跟一大家子一起出去遊玩一樣,雖然有的時候會很累,但是樂在其中。有時候還會發現新的刀劍男士,尤其是找到了新弟弟的時候,一期一振和女審神者都會很開心。

  等粟田口家的短刀們練度都上去了以後,女審神者也因為之前很滿意一期一振的工作,並沒有把他換掉,而讓他帶領著其他的太刀們繼續開拓新的地圖。隨著刀劍男士們的漸漸增多,本丸的戰力也一天天地向上升。      

  女審神者就任一個月的那天,本丸也正好順利地攻下了阿津賀志山,一期一振還帶回了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宗近的到來意味著本丸的刀劍男士們終於齊聚,阿津賀志山的成功拿下也代表了本丸的推圖進度已然變成了同批審神者中最快的。

  於是大家愉快地決定開個慶功會,當晚女審神者也在次郎太刀的誘哄下多飲了幾杯酒,而一期一振送她回房休息的時候就感覺她有些不對勁,雖然也及時做了捂棉被發汗和喂姜湯這樣的措施,也依舊沒攔住她半夜裡燒起來的那把火。

  其實說起她會生病這種事,女審神者早就有預感了。刀劍男士們平日的活動來源皆是依靠她的靈力,而新上任頭一個月她又很不要命地工作,刀劍男士們頻繁出陣增強練度的同時,她的靈力也在以兩倍、三倍甚至四倍的速度迅速地被消耗著。

  一個月的時間,本丸的進度達到最高,刀劍男士們的練度也基本達到上限,女審神者在前一段時間就感覺有些透支了體力,慶功宴那晚又吹了夜風,還多喝了幾杯清酒,她的身體在一夜間就因為超負荷而倒下。

  而且這病來勢洶洶,高燒低燒不斷竟然持續了一個多月。

  也好在本丸的刀劍男士們都很懂事,三條家的自覺拉著三日月出陣,其他遠征隊也由一期一振安排好。女審神者倒是省心不少,可以安心養病。

  那些沒有被安排到任務的刀劍男士們也會自發地組織起來去探望她。小夜把攢了很久捨不得用的小判拿去萬屋買了束花,因為審神者以前念故事給他聽的時候,告訴過他,花能讓人心情愉悅,而藥研說心情愉快病就好得快;燭臺切天天變著法子地做藥膳,還特意學了很多現世的吃食做法,就為了讓女審神者多吃一點,給身體多加點底子對抗病毒;加州清光更不用說了,不管他有事沒事都會天天按時打卡,也好在他很會說話,每次都能逗得女審神者很開心。

  而一期一振作為近侍,也被眾人委以重任,要求他照顧好主人。於是他就天天蹲守在女審神者身邊,督促她吃藥,監護她的蓋被子工作,時不時還得分個心去把工作完成了。

  就有一天傍晚的時候,女審神者醒來,沒見到熟悉的水藍發色,床邊倒是坐著黑髮紅眼的付喪神。

  加州清光本是漫不經心地在看自己的指甲,見到女審神者醒了,便很開心地湊過去,「主人你醒啦,現在身體有感覺好點嗎?」

  女審神者扯出一個笑,點點頭又問,「一期呢?」

  加州清光笑眯眯地給她掖了掖被角,答道,「一期一振先生去看今天的工作報告啦。我來的時候主人正在睡覺,他就拜託我看一會兒主人。」

  聞言,審神者倒是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還天天要人看著養病,倒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清光跟她眨眨眼,「沒有那樣的事哦,主人跟我們還客氣什麼呢?」他把爪子伸到女審神者面前,撒嬌,「主人要趕緊好起來哦,然後幫我塗指甲吧,你看,破破爛爛地就不可愛了啊。」

  審神者有些愧疚地看著他花掉的指甲油,「嗯」了一聲,安撫他,「在我眼裡清光一直都很可愛呢。」

  「嘿嘿,謝謝主人。主人的睡相也很可愛哦。」清光眯了眯眼,一本滿足。門外逐漸傳來輕微的足音,清光一歪腦袋,「大概是他回來了吧?」

  格子門被小心翼翼地拉開一條縫,果然是一期一振。清光站起身跟審神者揮揮手,「那主人好好休息,我先走啦。」

  一期一振輕聲跟清光道謝,清光笑嘻嘻地擺了擺手。他看著一期一振手裡端著的託盤,給審神者做了個加油的手勢後,貼心地關上格子門離開了。

  審神者坐了起來,接過近侍遞來的水杯和各類藥物,失笑出聲,「清光真是的,以為我是不想吃藥的小孩子嗎。」

  一期一振笑著稱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講的話,這也是加州殿下的過人之處呢。」他等審神者吃完藥,接回水杯後站起身收拾。

  審神者看著他把剩下的藥品又分門別類地放好的動作,心裡忽然一陣愧疚,她輕輕地喊了近侍的名字,「一期。」

  「是。」青年模樣的付喪神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轉頭看向他的主人,蜂蜜色的眸子裡全是暖意,「您有什麼事嗎?」

  審神者搖搖頭,苦笑,「對不起。」

  一期一振沒想到她會說這句話,一陣驚訝後他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走到審神者的床邊坐下,「您並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要道歉呢?」

  女審神者動了動唇,似乎是不知道該講些什麼。一期一振眼底的暖意漸深,他乾脆伸手摸了摸審神者的腦袋。

  「都這麼長時間了,您還在跟我生疏嗎?」

  「其實您也可以嘗試一下,像加州殿下對您撒嬌那樣,對我也撒嬌看看。」

  審神者散開的長髮筆直的鋪在身後,頭頂的絨毛刺刺地讓一期一振意外地覺得手感很好。他看著女審神者慢慢抬起了自己的手,緩慢又帶點遲疑地靠近了他的,然後勾住了他的小指。

  一期一振輕輕地笑出聲,獎勵似地回握住她的手。

  「多依賴我一點也沒關係的,主人。」


Chapter.four

  狐之助急急忙忙送來的文書,是關於新戰場的出現和它們的一系列資料。

  審神者計畫已經開展了近四年,這四年間無數的本丸都在慢慢地發展與壯大,與時間溯行軍的戰鬥也變得越來越輕鬆。而與之相反,敵方軍覺得在已有戰場討不到好的情況下,暗中謀劃著發動對其他歷史時間段的攻擊與修改。

  政府安插在時間溯行軍內部的探子很快就傳回了消息,為了防止傳回來的時間有變,狐之助也在第一時間給各個審神者下達政府的緊急命令。

  接到命令的審神者們必須儘快整頓好本丸內的刀劍男士們,編出一支優良的隊伍,趕往新戰場進行作戰,時間的最晚期限是三天。

  第一批參加計畫的審神者們早已奔赴各自的戰場,而二期、三期的審神者們被要求時刻待命,支援前線。四期的審神者們則因為剛剛起步,只需要保衛好自己的本丸,以防出現大本營被敵人血洗的慘劇發生。

  白露所接手的本丸,論建立時間屬於第一批,論戰力狀況,也算所有本丸中的佼佼者。但因為考慮到她才剛剛上任沒幾天,政府就將她的本丸歸到了二期中,讓他們在後方待命。當然,如果她要是願意,也是可以作為第一批出去作戰的。

  而對於這樣一件政令,白露也並沒有冒冒然地就一頭熱紮上前線的意思。

  一來支撐著這座本丸的靈力雖然與她的非常相似,但畢竟不是出自她身上,嚴格意義上說,她還並不能真正地算這裡的審神者。二來,沒有與自己朝夕相處培養過感情與默契的刀劍男士們,就算對她很順從,她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讓他們在前線的時候還聽從自己的指揮。而最重要的第三點,作為一個審神者,她必須對本丸內的所有刀劍男士們負起責任。

  如果審神者與刀劍男士們之間配合默契,那麼無論在哪一塊領域,都可以產生事半功倍的的效果,運氣好的話,也許在戰場上還能互相救對方一命;但如果他們之間配合得有點糟或者更差一點乾脆一點默契都沒有的話,這種本丸基本上也就離廢不遠了。

  所以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立馬將自己的靈力覆蓋住半神之子的靈力,讓本丸的刀劍男士們全部來自接受她的靈力。

  這件工作白露本打算再晚幾天進行,讓本丸的刀劍男士們逐漸適應了她的存在後,再渡之以靈力。但因為她被安排在第二期,隨時都有可能賭上生死,進入前線作戰,她這才急急忙忙地安排靈力重輸這件事。

  好在這事兒並不難,也因為半神之子的靈力與她的靈力相似的緣故,本丸的刀劍男士們很快地就接受了她的靈力。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必須逐個兒安排刀劍男士們上戰場,讓他們找回戰鬥的感覺。同時,她作為審神者,也要在他們進行作戰的時候跟隨在旁,通過日常的出陣和靈力的分配供給,與每一個刀劍男士都建立起足夠的默契。

  ***

  逢魔時刻,用完晚飯後,五虎退整理好了包裹帶著小老虎們準備出發。白露看著他有些發白的臉色,有些擔憂,「是不是一時半會兒還沒法兒完全接受我的靈力?」

  「啊不是的。」他扯著嘴角笑了笑,「主人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

  白露只好壓下心裡的擔憂,點點頭退到一邊,把時間都留給粟田口那一大家子。五虎退先是彎腰抱了抱小透,給小不點擦掉眼淚,哄她說自己很快就會回來,然後期待地走到自家大哥面前。而一直受弟弟們喜愛和敬仰的一期一振則帶著溫柔的笑意,摸了摸五虎退的頭,溫言鼓勵,「加油啊退。」

  雖說有政府的命令在上頭掛著,但本丸的正常運作也不能因此而停滯。五虎退去修行後,其他未極化的短刀們也被要求做好充足的準備。

  為了加大我方對抗敵軍的籌碼,除了政府和時間溯行軍的新戰場被開放了外,一同被開放的,還有四個新的遠征地點。能通過這四個新遠征圖帶回來的資源,與以往的遠征地點相比較而言,簡直是成倍地增長。

  但是等價的,資源增加的同時,難度係數自然也跟著上升了好幾個等級。

  白露一隻手翻著關於新遠征圖的資料,一隻手在紙上寫寫畫畫。一期一振推門而入的時候,就見她正專心致志地在列遠征隊的名單。

  「一期。」白露看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茶杯,停下了筆,撐著下巴把名單遞給他,「新遠征圖的隊員,有什麼好的建議和人選嗎?」

  一期一振細細看了兩眼,發現寫的都是太刀和大太刀們的名字。他將名單遞回,「是為了讓武力和生存都更高一些的刀劍男士們帶回有效的情報,才做出這樣的安排嗎?」

  白露捏著筆,在紙上圈圈畫畫,「是啊。而且我需要在每一個地點,都派出最少三隊的刀劍男士們,分析出不同的路線能夠獲得多少不同的資源,路上又會有什麼樣的危險。最後進行比較,選出最佳的路線讓打刀、短刀和脅差們去跑一跑,適應環境。」

  她的目光瞄到了桌上那份政府的文書,無奈地笑笑,「畢竟等我們的本丸上了前線,後方的資源補寄就要全部依靠他們了。」

  「是。」一期一振點點頭,「您這份想法非常周到。」

  「一二隊的人選我都已經考慮好了,第一隊的六位將是全本丸最先接觸到新敵人和新戰線的,因此我讓螢丸帶隊,鶴丸、江雪、膝丸、大典太和獅子王一同上陣。」白露換了只藍色的筆,在這六位的名字的下面畫了條粗線。「二隊由小烏丸帶隊,本丸的年長者出馬應該能有不同的發現,太郎、次郎、山伏、燭臺切跟隨出陣,同時我還打算讓有過經驗的膝丸二次出陣。」

  一期一振默默聽著,只在白露的話語有遲疑的地方時,以點頭表示贊同。他見著白露很快就把遠征一隊二隊的名單列好放在一邊,筆卻在三隊的名單上停頓了很久。「遇到為難的事了嗎?」

  「有點。」白露從上到下列出了幾個名字,唯獨空出了隊長的那一欄。她細細解釋,「三隊的任務說難不難,但也並不是很輕鬆。他們必須要將前兩隊剩下的路線都跑一遍,還得把遺漏的重點做成報告交過來。我想,也許三隊的壓力並不比一隊輕,因此我安排了三日月、小狐丸、鶯丸、數珠丸和有過經驗的鶴丸。但是……」白露輕歎了口氣,苦笑著看向一期一振「這幾位的性格你比我熟,所以……真的能有隊長帶領他們嗎……」

  一期一振見她愁眉苦臉的樣子倒是笑了,他清咳一聲,吸引來白露的注意力後,才緩緩開口,「遠征名單上並沒有我的名字呢。」

  白露懂了他的意思,一口拒絕,「你應該很忙吧?」

  一期一振的確很忙。新審神者上任後,本丸內過去所有的檔都必須由近侍重新整理,挑出重點彙報給審神者。同時本丸內目前的戰力彙報、遠征情況也要從帶隊的隊長那裡整理給審神者,內番工作和人員安排也都由近侍通知各位刀劍男士。這些已經能讓一期一振忙的團團轉了,更不用提他還是粟田口家的兄長,除了陪著弟弟們訓練、照顧好弟弟們的情緒外,還要照顧他的親生女兒。

  白露這麼一想,就覺得他太可憐了,看向他的目光也帶著幾分同情,內心倒是更加堅定地拒絕他去跑遠征,以此來減輕自己的罪惡感。她再一次,「你會忙不過來的。」

  「不。」一期一振倒像是跟她杠上了,絲毫不讓,「請您相信我,我可以的。」

  「那就把近侍的工作撤掉。」

  一期一期笑得更加溫和,「一切都聽從您的吩咐,但我不會退讓。」很明顯是拒絕的意思了。

  白露趴倒在桌上,側過頭盯著一期一振看,「你以前也是這樣做近侍工作的嗎?為了解決讓審神者頭疼的事,不惜讓自己忙得團團轉?」

  可是前任審神者是他的妻子,夫妻之間便不存在幫不幫忙的說法,他忙一些也算正常。她默默地想,但是她和一期一振之間,無非就是審神者和付喪神的關係。又不是資本家,壓榨員工後她只會有罪惡感而沒有快感的好不好。於是她不惜壞心地抬出了前任審神者,想刺激他一下。

  一期一振聞言倒是露出了個真正發自內心的笑,「您為什麼會這麼想呢?」他溫和的嗓音隨著緩緩上升的月光,慢慢鋪遍了房間的角落,一如他的溫柔。「無論是我還是其他刀劍男士,只要擔著近侍的身份,就一定會為主人分憂的啊。」

  「但是請您相信,為了保證本丸的正常運轉和任務的成功完成,我們是不會勉強自己的。」說到這兒,他倒是又擺出笑眯眯的樣子了,「您來到本丸的第一天說會無條件的相信我們,難道那只是場面話而已嗎?」

  白露目瞪口呆地看著一期一振綠切黑的樣子,居然拿她說過的話來堵她,真是有夠惡劣的啊……行了,她算是看明白了,審神者們之前傳的什麼一期一振是王子刀啦,性格非常好啦,都是假的!

  她摸摸鼻子,「真的不會勉強嗎?」

  「是。」

  「好吧好吧。」白露頭疼地在隊長的空缺處工工整整地寫上「一期一振」四個字。然後她把三張名單遞給他的近侍,「那麼,麻煩你去通知一下吧,遠征一隊明天上午出發,請各位做好準備。」

  ***

  白露目送著螢丸興沖沖地帶著隊伍跑遠,鶴丸和獅子王在後面慢吞吞地跟著,勾肩搭背地還時不時開開玩笑,心裡不禁有些犯嘀咕,這真的能好嗎……

  「沒事的。」一期一振倒像是看出了她的憂慮,安慰似的開口,「鶴丸殿下只是愛玩了些,但是一旦面對敵人,還是很可靠的。」

  白露挑挑眉毛,忽然又想到昨晚上一期一振拿她說過的「信任」來堵她,頓時就不講話了。她撩撩頭髮,含糊地應了一聲。

  大清早的空氣讓人覺得非常舒服,雖說初春還有些寒意,但已經能看見一些花苞的影子了。一期一振和白露並排走在本丸的外廊上,經過花圃的時候,瞧見了粟田口家的幾把短刀帶著小透在那裡認花。

  「那是兩周前剛種下的花,叫『勿忘我』呢,長大以後是紫色的樣子,很好看的哦。」亂牽著小透的小手,指著一塊花田給她看。

  「喔。」小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厚拉過小透的另一隻手,把她帶到另一塊花田邊上,蹲下|身笑眯眯地問她,「這塊花田去年種的是什麼,小透還記得嗎?叔叔教過你的哦。」他用獎勵誘惑著小孩子,「答對了的話,今年這裡長出的第一朵花就送給小透。」

  小透皺著臉,苦哈哈地陷入回憶。

  「喂。」後藤雙手抱胸,踹了厚一屁股,「怎麼可能還記得啊,都是去年的事了。」他攤開雙手聳聳肩,無視了厚瞪他的眼神,「啊啊,這種叔叔真是壞心啊,居然出這種強人所難的問題。」他摟過小透,「我們還是去看別的花吧,厚叔叔種的花一點都不好看,去看後藤叔叔的花吧。」

  然而小透卻忽然一臉興奮地指著那塊花田,「是繡球花!」

  「喲。」厚一把撞開後藤,得意洋洋地挑釁,「很棒嘛小透,那麼今年本丸的第一朵繡球花就送給小透啦。」

  「喔∼」小透開心地舉起一隻小胳膊伸向天空。後藤也顧不上和厚掐架,只是可憐兮兮地看著小包子,「小透不要看後藤叔叔的花嗎?好傷心啊。」

  「要的!」小透抱住後藤的腰,揚起小臉認真地看著他。

  後藤滿足地摸了摸小透的頭頂,又被信濃一把頂開,「不要理這些怪叔叔,我們去看八重櫻好不好?」

  藥研一推眼鏡,「八重櫻還沒開呢。」

  信濃靜靜地看著藥研不說話,秋田連忙打圓場,「是去看看花苞的意思嘛。」

  旁觀了許久的白露和一期一振都忍不住笑了,白露默默感歎一句,「真可愛呢小透。」

  「是。」一期一振就像許多父親一樣,有些驕傲,「大家都很喜歡這孩子。」

  白露敏銳地察覺到這也許是個瞭解半神之子的好機會,但她看著小透天真的笑顏,話在唇邊轉了轉,還是沒說出口。

  倒是一期一振,他忽然轉頭看向白露,輕聲詢問,「我不在本丸的時候,小透能託付給主人照顧嗎?」

  「小透很喜歡主人呢,如果能在主人身邊,我想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Chapter.five

  雖說是答應了一期一振要照顧好小透,但白露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去看顧一個小孩子的日常生活。

  昏黃的燈光搖搖曳曳地趴在榻榻米上,一期一振靠在格子門上的身影也因此模糊起來。白露看著他的背影,腦海中莫名就浮現出了昨晚的夢境。她搖搖頭,輕輕呼出一口氣,又俯下|身給小透按了按被角,又輕輕摸了摸她的小臉,內心軟得一塌糊塗。

  雖說是半神之子,但到底也是個小孩子呢。

  為了防止自己不在本丸的時候,白露有什麼事情不會應對,一期一振在提出請求的當晚,就把小透送到了白露的身邊。而他本人則會在門外守著,直到確認小透睡著,白露能夠應對她的時候再回粟田口家的房間裡休息。

  好在小透很懂事,即使有些興奮還有些害怕,但在白露哄了她一會兒後,她還是乖乖地閉上了眼。

  白露確定小透已經睡熟後,輕手輕腳地起身走到門邊。她隔著障子紙輕輕頂了頂一期一振的背部,門外的人則迅速離開了靠著的門。白露小心翼翼地拉開格子門,出去時卻見一期一振已經走下了樓梯。

  她本想喊住他,又怕吵醒小透,想了想索性覺得算了。就在她準備轉身回房的時候,走到樓梯底端的一期一振忽然回過了頭。那雙蜂蜜暖色的眸子裡映著月光,大概也映著她的身影。

  白露忽然就莫名地局促起來,她愣愣地往後退了一步,卻又見一期一振動了動嘴。

  ——o……negai……shi……ma……su……

  她看著一期一振的唇型,默默地在心底拼出了這句話。

  ——れ願ゆウネエ(拜託您了)

  她定了定心神,唇邊浮現出一抹笑意,對著一期一振點點頭。

  一期一振也笑了,他抬了抬手,示意白露進房間。

  半空中的浮雲搖搖晃晃,遮住月亮又散去。短刀們新種下的花苗沐浴在月光下,隨著夜風搖曳起舞。時間已經快到深夜,粟田口家的院子又因為大,距離本丸的中心還有挺長一段距離。一期一振也不急著回去,他慢悠悠地走著,走到了本丸的櫻樹下。

  白天的時候,藥研說八重櫻還沒有開。但一期一振細細看去,除開枝芽上的花苞外,在一些細小的角落,卻已經開了幾朵小小的櫻花。

  水藍發色的付喪神輕輕撫了撫樹幹。

  ——「您無須自責,這件事我們也有過錯。偷偷摸摸跑到櫻樹下來哭,真不像您的風格呢。」

  ——「好了,不是說過多依賴我一些也沒關係的嗎主人。您不用繼續裝堅強了,我們都知道這個時候的主人,是個很柔軟的女孩子啊。」

  一期一振的唇邊浮現了幾許笑意。

  一聲歎息卻夾雜著絲絲櫻花的香氣,消散在了夜風裡。

  ***

  本丸這兩天的氣氛很嚴肅。

  起因是前段時間政府開放了池田屋的夜戰圖。女審神者想著自家短刀們的練度都已經算很高了,市中和三條大橋也是一口氣攻下的,那麼池田屋也不會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事實上,直到敵軍從池田屋一樓逃到河邊之前,過程都十分順利。短刀們的戰鬥力也很猛,直接一刀一個。因此,當在池田屋門口決定是繼續追趕還是回到本丸修整的時候,審神者的命令是繼續前進。

  然而事情也壞在這裡,無論是審神者還是短刀們,都沒有想到逃往河邊的時間溯行軍其實只是誘餌,真正強大的敵人就在那裡等著他們到來。那是一場惡戰,六把出陣的短刀四個重傷,兩個中傷。在敵方的太刀再次砍過來的時候,審神者直接靈力強行撕開了時光縫隙帶著他們回了本丸。

  這是女審神者上任三個多月來第一次戰鬥失敗,但比起這個,她更在意的是短刀們受傷的事。她覺得都是因為她大意輕敵,做了錯誤的判斷才讓這群寶寶們受了無妄之災。

  在手入室裡用靈力給他們治療傷口的時候,她的臉色就不太好。而貼心的短刀們自然也發現了這一點,於是悄咪咪地告訴了他們的大哥,讓他利用近侍的身份好好看著審神者,在她情緒崩潰的時候開導一下她。

  本丸近侍的房間和審神者的房間只有一牆之隔,也因此一期一振能在半夜的時候敏銳察覺到審神者走出了房間。他放輕腳步,慢慢地跟著女審神者,一路走到了本丸的八重櫻樹下。

  時值四月中旬,正好是櫻花開的最美的季節。大朵大朵的花苞壓得枝頭低低地墜著,也有花瓣在夜空中紛紛揚揚地飄下,夜風中全是淡淡的花香。

  一期一振難得被這景色晃了眼,再定神的時候,耳邊卻傳來了審神者低低地嗚咽聲。他趕緊幾步上前,就見審神者抱膝坐在櫻樹下,看著之前的夜戰報告掉眼淚。

  他默默地走到審神者身邊,也靠著櫻樹坐了下來。審神者瞥見他過來了,也不理他,哼哼幾聲就轉了個面向,背對著他繼續哭。一期一振只覺得好笑,他以手抵唇,擋住了唇邊的笑意,然後挪到審神者面前,拍拍她的腦袋。

  「好啦,您別再哭了好嗎?」

  審神者的眼淚掉得更凶了。

  一期一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見著審神者那副樣子似乎不起安慰的作用,乾脆長臂一伸將她摟進了懷裡,「您無須自責,這件事我們也有過錯。偷偷摸摸跑到櫻樹下來哭,真不像您的風格呢。」

  審神者在他懷裡掙扎了兩下,哭著問他,「你們能有什麼錯。」

  一期一振望瞭望天,「大概是,沒有正確做出分析報告給主人,才導致了主人的判斷失誤?」

  一提到判斷失誤,審神者又想哭了,她錘了一期一振胸口一拳,罵他,「你又沒有出陣!」

  一期一振這才憋不住了,他哈哈笑了兩聲,順勢握住了審神者剛剛錘過他的手,「我是粟田口家的兄長嘛,代替弟弟們做個戰略分析還是有資格的吧。」

  審神者的哽咽聲一下就停住了,她仰起頭抽抽搭搭地瞪他,一期一振也帶著笑意低頭回看著她。過了沒一會兒,還是審神者撐不住了,「一期好囉嗦。」她嘟囔一聲,又乖乖趴回了他懷裡。

  「主人。」一期一振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大家都很擔心您啊。」

  「對不起……」女審神者悶悶的嗓音從他懷裡傳出,她說話時的氣息侵擾著他的胸口,癢癢的。

  「您又來了。」一期一振歎了口氣,他輕輕拍著她的背「好了,不是說過多依賴我一些也沒關係的嗎主人。您不用繼續裝堅強了,我們都知道這個時候的主人,是個很柔軟的女孩子啊。」

  他慢悠悠地說完這句話,卻沒有等來審神者的回答,取而代之的是她淺淺的呼吸聲。一期一振知道她很累,這一場戰鬥下來她基本上的透支了靈力的,在發洩完情緒後,她終於可以好好睡覺了。

  天邊滿月高懸,浮雲流動帶來的夜風吹在人身上,也吹在心海裡。

  「月色很美啊主人。」一期一振望著月亮,眉宇都帶著淺淺的笑意。他低下頭,輕輕在審神者的額上啄了一下,「願櫻花為你鋪織好夢,晚安。」

  第二天早上,一期一振起來的時候,女審神者已經在廚房忙活開了。

  被趕出廚房的燭臺切給了他一個無奈的手勢,轉身離開了,一期一振笑著搖搖頭,上前幾步擠到了審神者身邊。

  「怎麼突然想到做早餐?」一期一振彎了彎腰,湊到審神者旁邊,「蜂蜜?」

  「嗯。給大家做蜂蜜蛋糕,這個甜點我很拿手的喔。」審神者不經意地回過頭,正好撞進一期一振的眼底,她手上的動作也慢慢停了下來。一期一振也沒想到她會回頭,目光下意識地就黏在了她的臉上。

  審神者不自在地瞥開目光,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敲了敲旁邊的蜂蜜罐,問他,「如果給你三杯水,草莓汁、檸檬水和蜂蜜水,你會選那一杯?」

  一期一振也不好意思地移開目光,摸著鼻子笑了笑,「該選蜂蜜嗎?」

  「正解。」審神者笑眯眯地問他,「猜猜為什麼?」

  一期一振聳聳肩表示不懂,就見審神者忽然湊近他,「因為一期的眼睛是蜂蜜色的呢。」

  說完她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兩個人就保持著那樣的距離。一期一振都沒反應過來,怔愣地保持一個姿勢,耳根都開始發燙。審神者瞄見他耳朵的顏色,這才笑起來,「騙你的。」

  她像小狐狸那樣眨眨眼,拉開了和他的距離。一期一振失笑出聲,輕歎捂住自己的臉,又見審神者端起了盤子,幾步走到烤箱前,忽然又回過了頭,「其實因為蜂蜜的英文的honey哦。」

  答完她也覺得不太好意思,趕緊轉過身把蛋胚塞進烤箱,順便冷靜一下紅起來的臉。但她沒有想到,一期一振從身後抱住她,跟她咬耳朵,「那如果是主人,選哪一杯呢?」

  紅潮漸漸爬上審神者的臉,她僵在原地不敢動。

  一期一振帶著笑意的聲音侵蝕著她的神經,「要來一杯草莓汁嗎?」

  ——Ichigo,草莓。

  ——Ichigo Hitofuri,一期一振。

  真是最美的情話。

  「亂,不要擠我啦!」

  「鯰尾哥才是,聲音小一點嘛!」

  「噓!你們兩個!想讓一期哥聽見嗎!」

  審神者僵硬著動作拿手肘頂了頂一期一振,「弟弟們在門外哦。」

  「不要緊。」一期一振低低的笑聲環繞在她耳邊,他蹭了蹭她的臉,「他們很識相的,不會進來的。」

  ***

  白露一整個晚上都睡得不安穩。

  她揉著額角走出房間的時候,就見一期一振正好也迎面走來。

  「主人。」一期一振微笑著和她打招呼,但白露只愣愣地跟他點點頭。然後就目光古怪地盯著他的胸口和手臂看,「主人?」一期一振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確認自己的著裝的確沒有問題,「您在看什麼呢?」

  「啊。」白露這才像緩過神來,搖了搖頭。腦中正在飛快地盤算著搪塞的藉口時,一眼瞄到了他眼圈周圍淡淡的青色,「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沒有睡好?」

  「是……」一期一振無奈地笑笑,「小透自出生以來第一次離開我身邊,所以……」

  白露了然地點點頭,感歎一句,「做父親真不容易呢。」說完她又想到昨天和燭臺切的一個約定,問一期一振,「小透現在還在熟睡,什麼時候喊她起床好呢?」

  「我和燭臺切昨天約好今天一起做早餐。你也知道他是二隊的,小透又吃慣了他做的蜂蜜奶糊糊,我得跟燭臺切學一學才行,不然……」白露咬了咬唇,「所以,你能進去看著小透嗎?」

  一期一振低了低頭,「麻煩您了。」他抬起頭對她笑了笑,「離小透起床的時間還有一小時,我陪您一起去廚房幫忙吧。我好歹也是小透的父親,怎麼能一直麻煩您呢。」

  白露見他是沒得商量的語氣,只能點點頭,「嗯,好吧。」

  兩人肩並肩地向廚房走去,隨意地聊著小透的事情。提到奶糊糊的時候,白露轉了轉眼珠,裝作無意地問,「對了,一期,說到蜂蜜,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個問題。」

  一期一振看著她,等她提問。白露笑了笑,「我不知道這樣問好不好,國外來一發之前男人就喜歡問女人這樣的問題。」

  白露意料之中地看見一期一振目光閃了一下,這才慢悠悠地問,「如果給你三杯水,草莓汁、檸檬水和蜂蜜水,你會選那一杯?」她盯著一期一振的表情看,「如果女人答應男方提出的建議,那麼正確的回答應該是蜂蜜,因為蜂蜜的英文是honey,你懂的吧,甜心的意思。」

  她捕捉到躲閃和痛苦糾結的表情一閃而過,然後就見一期一振的笑容不變,「不,我沒有聽過呢。很有意思的問題,不過我建議您最好不要跟其他人講,不太像個淑女。」

  喔。

  白露若有所思地移開目光,她也笑了笑,「我知道的,只是正好提到蜂蜜而已。」

  「你就當個笑話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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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six

  白露不知道,那些自從她來到這裡以後,每晚都會做的夢到底算什麼。

  一開始她只以為,是因為身體虛弱而前任審神者留下的「念」太強,所以才會受到影響,夢見一些這個本丸以前的事情。

  她還特意挑了身體感覺不錯的一天,裝作熟悉本丸一樣地到處感知前任審神者留下的氣息。但是她發現,無論是靈力還是咒或是念,前任審神者完全沒有在本丸裡留下一分一毫。整個本丸乾淨的就像從來沒有這個人一樣,如果不是白露清醒的知道她只是個來接盤的,她甚至都要有這個本丸本來就屬於她的錯覺了。

  然而,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白露的母親是屬於勘解由小路流派的陰陽師。話說陰陽道自平安時代以來便劃分為了兩個流派,一個是以安倍晴明為始祖的土禦門流,還有一個就是勘解由小路流。勘解由小路流的代表,則是晴明師父的兒子賀茂保憲。

  陰陽道的這兩個流派也不像別家那樣會相互比較相互殘害,相反,兩個流派弟子的關係都好得不行,你來我往地甚至還會有兩家結親的情況出現。白露的外婆就是由土禦門流嫁入勘解由小路流的陰陽師,所以結合了不同的兩個流派強大靈力的孩子被陰陽師們稱為,自安倍晴明後最有天賦又最厲害的陰陽師,他們還給她個稱號叫輝夜姬,但是自從嫁給了白露的父親後,這麼招搖的名字倒也沒什麼人喊了,只恭恭敬敬喊她一句「江口夫人」。

  而又因為父親的工作比較忙,白露基本上是從小時候起就待在母親的陰陽寮裡長大的,耳濡目染地也學了很多相關的東西。江口夫人發現獨女對陰陽道感興趣後,也教了她不少東西。如果白露沒來參加政府的這個計畫,那麼她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有著陰陽寮的陰陽師,而不是一個有著本丸的審神者。

  因此白露知道只要有存在過的痕跡,那麼必然會留下一些東西。本丸裡頭這麼乾淨的樣子,倒像是被什麼人特意抹去了前任審神者的印跡似的。

  這是白露心裡一直存在的一個疑點。

  如果真的是被某個人抹去了痕跡,那麼前任審神者離開的這件事,就一定沒有報告上寫的那麼簡單。

  而且,就算先略過前任審神者的話題不表,既然這裡沒有她留下的痕跡,那麼自己為什麼會一直做到很像她的際遇的夢?還他麼的是連續劇一樣的劇情?

  其實當白露探知到這裡沒有前任留下的東西後,還一度懷疑過自己夢見的那些情景與這個本丸與前任審神者有沒有關係。故而才有了她對本丸刀劍男士們各種旁擊側敲的問題,以及她總是裝作無意地提到一些夢裡出現過,讓人印象深刻的對話。

  好在,刀劍男士們都沒有察覺到她這些心思,她一點一點地觀察著他們的反應,慢慢收集著自己想要的真相。

  白露覺得吧,這如果是給她看看本丸建立發展起來的過程,她倒也無所謂。問題是夢境裡還出現了疑似一期一振和審神者感情的發展?這種東西讓白露覺得很不舒服,她會覺得自己是個偷看了別人內心感情的變態。

  但是,也好在有這樣的情節在。

  她乾脆壞心眼地給一期一振下了一劑猛藥,所以才有的那個「蜂蜜」的問題。一期一振的反應也沒讓她失望,白露對自己的夢就是前任審神者在本丸經歷過的事,確認無疑。

  那麼,抹去了前任審神者留下的痕跡,又讓來接盤的審神者夢見那些事情。到底是為什麼呢?

  如果不是知道父母不會害自己,白露甚至會懷疑關於這份本丸的資料,是故意讓她看見,好引起她的興趣後,把她誘惑到這裡來……

  「啊,這個味道很不錯,做得很棒嘛主人。」

  耳邊傳來燭臺切誇獎的聲音,白露一下就從思緒中抽出身來。她看著本丸的大廚拿出了一個小碟子,再舀出一小勺奶糊糊放進去,順手遞給了旁邊的一期一振,「一期先生也來嘗嘗吧,主人的手藝很不錯哦。」

  一期一振小心地捧著碟子,低頭嘗了嘗,「嗯,確實很好喝。」

  白露見兩個大男人捧著小碟子吃奶糊糊的樣子,實在是憋不住笑出了聲。對面兩個青年也很尷尬地放下了碟子,一期一振轉移話題,「小透該醒了,我去看看她。」

  「那我也一起去吧。」白露洗了洗手,也跟著一期一振出去了。

  ***

  白露靠在門上,看著一期一振溫柔地哄著小透穿衣服,內心只覺得他這個單親父親做的真不容易。

  而且,見著父女兩人溫馨的互動以及本丸內其樂融融的氛圍,她實在想不出來,前任審神者捨得離開這裡的理由。

  不過,這暫且不是她應該先考慮的事情。

  「一期。」她見小透的衣服已經被整齊地打理好,這才出聲喊住了忙碌的父親,「早飯後我列個名單,你去通知一下,我們去演練場試試手吧。」

  一期一振給小透擠好牙膏,溫和地點頭稱是。

  白露擬定去演練場的名單是三把太刀三把打刀,髭切、騷速、清光、安定、大俱利,隊長是一期一振。

  這樣一個陣容進入演練場的時候,立馬就引起了一陣騷動——全是沖著白露去的。

  審神者計畫中第一期畢業出來的學員們,已經全部上了前線。目前還活躍在演練場天天訓練的,大多都是被要求待命的二三期審神者。白露這張臉他們沒有見過,但是看她身邊站著練度滿級的刀劍男士們,再一聯想到政府的安排,自然就能推測出她的身份。

  於是什麼接手這麼好的本丸,什麼質疑她的靈力,甚至關於白露的一切背景,都在竊竊私語中被討論地火熱。

  清光抱著本體,掃視了一圈周圍的審神者,推了推旁邊的安定,「你覺不覺得這些眼神真令人不舒服啊。」

  安定無所謂地聳聳肩,「沒關係,這些人以前不就是這樣的嘛。把她們全部放倒就好了啊。」

  髭切笑眯眯地勾著騷速的肩膀,毫不留情地嘲諷「都是些弱者的眼神呢。」

  「是啊。」清光踮起腳,目光穿過人群找到了不遠處的白露,「希望主人不要被影響到吧……這是她回來以後第一次來演練場呢。」

  「不會被影響的哦清光。」安定擠了擠清光,跟他眨眨眼,又看著陪著白露取名單的一期一振,「因為一期先生一直在主人的身邊嘛。」

  付喪神們聊天的功夫,白露已經拿好了工作人員分配給她的名單,和一期一振走了回來。

  「主人。」清光撒嬌,「名單能給我看看嘛?」

  白露點點頭,很自然地就把名單遞了過去。清光掃視了一遍五個審神者的名字,眯了眯眼。「啊,最後這個。」安定也湊過去瞧了瞧,「不是一直在背地裡說咱們本丸壞話的麼。」

  大俱利抱著手臂哼了一聲,眼光迅速地鎖定了在場審神者中最趾高氣揚地那一位。

  付喪神們默默地交換了眼神,一起露出了純良無害的笑容。

  第一批畢業的審神者的能力,本來就比二三期的審神者高了不止一個檔次。白露又是第一批的佼佼者,繼承著兩個流派的靈力。而本丸的戰力和刀劍男士們的發展在第一批中也屬於優秀的那一類的,這樣的審神者和付喪神配合起來,區區的二三期自然不是他們的對手。

  在與前四位審神者的付喪神們進行切磋的時候,刀劍男士們就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狂熱。尤其在對戰第五位時,他們下手更狠,如果沒有演練場的虛擬傷害機制,估計他們能直接把對面打成碎刀的狀態。白露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他們的情緒就高漲了起來,但她這次來演練場的目的,就是為了看看刀劍男士們真正的實力,因此她也沒攔著他們發揮,甚至還給他們提供了更多的靈力輸送過去。

  完全勝利的報告出來後,演練場一片譁然。

  除了打敗前四位取得的成績外,最讓人吃驚的還是與最後一位審神者的對戰。

  其實安定之前說,這個審神者一直有在背地裡說他們本丸的壞話,是前任審神者還在的時候就發生過的事了。

  要說這一位,其實也是有驕傲的資本的。她的成績在二期裡,也算得上是能排在前列的。而她最大的一個特點,跟前任審神者差不多,也是天生的靈力充沛。因此在她還沒畢業前,就有人拿她跟第一批的這位前輩作比較。心高氣傲的女孩子自然不願意自己被別人看成是某某某的相似者,於是她不惜承受違反規定的懲罰,去悄悄地查了查前任審神者的資料。

  雖然是被人及時發現,她沒有看到全部的資料,但還是瞧見了繼承母親的靈力這一條。從此以後她就越發地不服氣,總是覺得這位前輩並沒有資格和自己被人放在一起比較,畢竟她家裡可沒什麼人有靈力,而且她也是通過不斷地努力才讓自己的靈力漸漸變得強大起來。也因此,每次與別人提到這所本丸,她的語氣和說的話都不是很好聽。

  後來又出了那件事,本丸沒了審神者。雖說因為保密工作,又有江口夫人悄悄施咒,干涉了一些人的記憶,外界並沒有什麼人知道前任審神者去了哪裡。但這小姑娘依舊是口中不留情面,甚至有時候話多還扯到了半神之子,也因此,本丸的付喪神們早就想找個機會教育教育這只沒開化的母猴子了。

  就像這次在演練場,狠狠地挫了挫她的銳氣。

  清光一路搶譽,飄著花蹦到白露跟前求誇獎。但話還沒說出口,旁邊就傳來不服氣的哽咽聲。

  「讓付喪神下手這麼狠,她有什麼了不起的,這麼厲害去前線啊,在這裡裝什麼英雄。」

  「你別拉我,聽到又怎樣?不就是仗著有個做高官的父親嗎,輕輕鬆松接手了別人的本丸,還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什麼本事駕馭呢。」

  「這個本丸的付喪神也真是薄情,居然這麼聽新主人的話。加州清光搶這麼多譽不就是為了得到表揚麼,看來已經把原主忘了吧。還有一期一振,做著近侍的時候完全忘光了以前的妻子吧。真是可憐。」

  清光一抿唇,剛捏緊手裡的刀鞘,就感覺有一雙溫暖的手拍了拍他的腦袋,他一愣回頭看去卻是白露在對他笑,她說,「沒事的,你在這兒等等。」

  白露腳底一轉,一個轉身就朝著講話的審神者走去。其他審神者見狀趕緊立馬散開,跟著來演練場的付喪神們剛想拔刀護住主人,就見白露的手指在空中幾處隨意點了點,口中的咒剛念完,一個結界就從她腳底延伸到對面審神者身邊,將這二人包裹在裡面。

  白露笑眯眯靠近她,慢悠悠道「你要是嫉妒我呢,也別在背地裡說,可以直接在我面前說啊,我不介意的。誰讓你不像我,有一個在政府當高官的父親,還有幸能接手這樣一個完美的本丸呢。」

  她湊近她的耳邊,低聲道,「你家本丸的付喪神也真的很可憐,原來他們要守護的主人是這樣的教養。」

  先前還心高氣傲的審神者此刻就像嚇傻了,雖然也努力地想瞪回去,然而在見到白露不屑的眼神時,所有的情緒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她見到美麗又強大的審神者笑了笑,隨手便解開了結界,但臨走時甩給她的眼神又讓她感覺一陣後怕。自認為非常優秀的審神者第一次感受到她和首批審神者之間的差距,她死死地揪著自家近侍的袖子,盯著那個背影消失在演練場。

  ***

  「主人!好厲害!」清光的眼睛閃著亮晶晶的光,「那個結界布得太帥了!您都沒看到其他審神者的臉色!」說罷,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說實話,我都沒想過,主人肯出面呢。」

  白露一直帶著笑意,看著清光得意洋洋的樣子,聽到這句話才問,「為什麼?因為《審神者守則》的規定?」

  《審神者守則》一個約束審神者的檔,裡面有一條就是不准私人結怨,利用付喪神的力量進行內鬥。

  「應該是吧,畢竟清光是個笨蛋啊。」安定看著清光微紅著臉的樣子,笑嘻嘻地撞了撞他。

  「喂!」清光炸毛。

  白露又摸了摸清光的腦袋,成功地安撫住他後,這才老神在在地開口,「四年前背的東西,我早就忘乾淨了。」

  同行的刀劍男士們倒是第一次見她露出這樣狡猾的表情,不由得都有些想笑,又聽白露這才真正地笑起來,「管他什麼規定呢,我的刀劍男士們也是誰都可以欺負的嗎?不就是一個二期的審神者而已,我還不會放在眼裡。」

  「不過。」白露的手指無意識地搓了搓袖子,「人之常情,也可以理解她的口出不遜吧,畢竟自家的付喪神被你們打成那個樣子……」

  其實這就是一個圈子,自己圈子裡的人,任你是誰都不可以隨便欺負,而圈外的人,隨你去幹嘛——人之常情而已。

  啊被訓斥了。

  髭切抱著手臂,默默移開了目光;騷速吹了聲口哨,大俱利黑著張臉不說話,清光捋了捋自己的小辮子,最後還是安定猶豫地開口「其實……」

  其實,您應該忘記了,那位審神者以前就和我們有過節啊……

  「嗯?」

  「不,沒什麼。」安定最後還是給出一個笑臉。他想,既然主人不能觸碰到以前的事情,那麼他們一定不會讓她接觸到過去的一切。

  白露看著安定的表情,只覺得他有什麼瞞著她的。但她也沒細問,只是悄悄留了個心眼。看了看時間,發現回到本丸後,遠征的第一部隊也該回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一期一振,「第一部隊該回來了,過一會兒我們把資料整理一下好嗎?」

  一期一振一直跟在她的身後,終於等到她回頭。


Chapter.seven

  遠征一隊帶回來的成果著實讓白露小小的驚歎了一番。

  她翻著一隊的戰略報告和帶回的資源統計情況,內心默默地感歎著新圖的強勢。而放下了文書,她又開始擔憂前線的戰況。

  既然遠征新圖有這麼多資源可以獲取,那麼說明政府這回的確是下了血本。但是其實,這也算是從側面反映出了戰況的激烈程度吧?

  白露咬了咬唇。

  雖然白日裡演練場的成績讓她很滿意,但那並不代表著上了前線還能有這樣戰果。尤其是作為來接盤的審神者,她更加不能有半分的大意。

  可惜,因為那場病,前幾年的記憶早就沒得七七八八了,她也不太記得,有沒有交過可以詢問情況的同一屆好友。

  她嘬了嘬腮幫子,伸手勾來了桌上擺著的檯曆,準備找個時間回家,把以前培訓時留下的資料和筆記全部搬到本丸來,看看能不能從裡面喚醒點什麼回憶。順路再去一趟母親的陰陽寮,問問那件讓自己很在意的事情。

  白露咬著筆桿子,翻著行程安排,對著檯曆上的日期。突然就有敲門聲響起,打斷了她的思路。

  「主人。」是她的近侍先生。白露瞄了瞄時間,覺得他應該是來提醒她睡覺的。

  「已經很晚了,工作可以留到明天再做,主人還是先去休息比較好。」

  一期一振這個人,總是用溫柔的聲線說著不容人拒絕的話。白露無奈地丟下筆,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拉開格子門,朝著付喪神身後看了看,「小透呢?已經去睡了嗎?」

  「是。」一期一振笑了下,「我送她進了您的房間,這時候大概應該已經睡了吧。」

  「不放心的話就進去看看吧?」審神者的臥室就在書房上頭,聽一期說小透應該已經睡了,白露的聲音很自然地就低了下來,生怕吵到那孩子。

  一期一振站在原地沒動,動了動唇卻沒答話,但白露看他眉宇間的糾結,就知道他的內心想法了。她笑了笑,轉身關上書房內的燈。又對著一期一振指了指樓上,示意他跟自己上樓。一期一振愣了愣,還是跟了上去。

  兩人放輕腳步走到了臥室門口,白露小心翼翼地拉開了格子門。暖色的床頭燈照亮了小小的一方天地,小透可愛的睡顏隱在光暈裡,呼吸均勻又平緩。

  「睡得很香呢。」白露輕笑了聲,又習慣性地轉頭,看向旁邊的一期一振。而近侍無意間流露出的神情,倒是讓她心裡頭軟了一下。

  「一期。」她輕輕地喚了一聲,打破了近侍難得走神的場面。在他那雙蜂蜜色的眸子望過來的時候,白露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邊的房間,「如果你真的很不放心的話,以後就住在近侍的房間裡吧。」

  白露一歪頭,打斷了他即將出口的拒絕,「我都不在意,你也不必考慮太多。」她笑了笑,「何況,近侍本來就應該住在審神者的隔壁啊。」

  ***

  女審神者這段時間在被家裡逼著相親。

  雖說政府為了拉攏年輕女子能夠老實地賣命,曾經頒佈過「審神者可以與心儀的刀劍男士成婚」的政令;也雖說頒佈這條政令的官員就是審神者的父親,而他老人家還娶了個陰陽師做妻子,但那些都並不能代表,他會同意自己的獨女,嫁給什麼付喪神。

  為了敲打自家最近有點犯傻的女兒,官員還特意在女審神者回家的那一天請假在家。而正好被逮到的審神者只能坐在父親的對面,老老實實地聽訓。

  「絕對不可以。」官員父親嚴肅著一張臉,對低著頭的女兒三令五申。而女審神者則是很委屈地瞄著父親的表情,嘴硬,「才沒有。」

  對方很明顯猜到了她的回答,而這答案也正好落入他的下懷。

  「真的沒有?你和你的近侍?沒有確認戀愛關係私定終身?」

  審神者很心虛,「沒有。」

  「很好。」官員父親一改嚴肅的表情,笑眯眯地推過去許多優質男青年的照片,「那麼,你就去相親吧。」

  「你媽媽整天待在陰陽寮裡,也不管你這些,我就以父親的身份做回主。既然你現在沒有戀愛對象,也為了防止你和刀劍付喪神產生點什麼沒用的感情,你就去見見這些人類的小夥子吧。」

  官員父親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我看過你這段時間的工作報告,挺好的,你也不用整天待在本丸裡,找些時間去約會吧。」

  審神者目瞪口呆,拒絕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事情就已經被全部敲定了下來。

  於是她只能苦哈哈地跟上班打卡似的,白天待在本丸,晚上去和相親對象見面。她本來想著只是應付一下父親,反正他工作那麼忙,指不定過兩天就忘乾淨了,所以乾脆也沒和自家本丸的刀劍男士們說,從上到下都瞞得嚴嚴實實,只說要給母親的陰陽寮打下手,所以近期會很忙。

  但她絲毫沒想到,女兒控的父親對這件事熱衷得很,她怎麼都搪塞不過去,也因此,相親這件事越拖越長,導致本丸的刀劍男士們都對審神者晚出早歸的行蹤起了好奇心。但她什麼都不能說,特別是對著一期一振的時候,罪惡感簡直爆棚。

  於是只能硬著頭皮兩邊跑了……

  幸好她腦子不錯,每次快要露餡兒的時候都能反應迅速地找個藉口應付過去。無論是面對父親質疑的「怎麼還不換近侍」,還是告訴本丸的刀劍男士們那些禮物都是什麼人送來的。

  然而,就在她想著萬全的方法,準備把現世那頭的相親安排全都給推了的時候,她的親弟弟早已把真相告訴了她的近侍先生。審神者還美滋滋地琢磨著相親過程中的約會心得,等著和一期一振去重溫一遍。

  但就算知道了審神者神神秘秘的真正原因,一期一振也沒打算透露半點給她。王子刀帶著一貫的溫柔笑意,天天看著她忙碌的樣子裝糊塗,順手還給她打打掩護,就等著她跟他坦白的一天。

  只是事實證明,脾氣再好如一期一振,也會有生氣的一天。

  那天晚上是突然下起雨的。

  審神者本打算和相親對象結束了用餐後,就回去本丸把第二天的工作安排佈置好。而雖然兩個人都是被家裡逼著來相親,但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接受紳士教育的男方還是堅持要開車把審神者送回家。

  百般拒絕未果後,審神者也只能答應了。車在本丸與現世的交界口停下,審神者一時沒拉得開門,男方順勢探過身子替她打開了車門。在表達了感謝,目送對方的車子離開後,審神者一個轉身就想邁進本丸的大門,卻被突然出現的人影嚇了一跳。

  「……是一期啊……」審神者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氣平緩心跳的時候,腦子裡已經在飛速地想著該怎麼解釋那輛送她回來的車是什麼情況。

  然而,她的近侍卻不像往日那般微笑著,只是很冷靜地問她,「您對這次的相親對象很滿意嗎?」

  「……誒?」

  審神者還沒來得及消化一期一振話裡的意思,就被他抓著肩膀帶著向前了幾步。而嘴唇上驀然傳來的柔軟觸感,再一次讓她無法思考。

  可能過了很久,也可能只有幾秒。一期一振的唇離開的時候,她渾渾噩噩的腦子才反應過來,原來剛剛她的近侍在吻她。

  她一句話都沒說得出來,只愣愣地看著那雙蜂蜜色的眼睛,而眸子的主人冰冷著表情,跟她說這樣的話,「為了避免日後不必要的誤會,請您明天就撤下我的近侍身份吧。如果您認為今晚是種冒犯,我也願意接受刀解的懲罰。」

  審神者瞪著眼睛,聽到「刀解」兩個字,她才終於有了點反應。

  見著一期一振轉身就要走,她下意識地拉住了他的小披風。一期一振被拉得腳步一頓,卻也沒回頭。

  女審神者不是傻子,電光火石間所有的一切都在腦子裡串了一遍。理清思路後,她揪著他的披風沒放手,只訕訕地繞到一期一振面前,踮起腳湊過去看他的表情。

  「一期……你是在吃醋嗎?」

  一期一振撇開頭,「並沒有。」

  「騙人,你在生氣。」審神者伸手就去掰他的頭,一期一振也由著她去,認命地轉過來看著她。

  「你在生氣吧。」審神者糾結著表情,思考該先解釋還是先哄他。

  一期一振眉峰一動,乾脆直截了當地,「是。我很生氣。」

  審神者所有的思路都被卡死在腦子裡,她看著他緊繃著的下顎線條,微微眯起的金色瞳仁,一瞬間只覺得這樣的一期一振非常……可愛。

  她摸摸鼻子,不自覺地將目光撇到旁邊的繡球花上,只覺得這個人太犯規了。一期一振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只見她這推脫的樣子就更來氣,「您不必費心思考解釋的事情,我想我也並不需要您的回答。」

  說完繞過她就又要走,審神者趕緊又伸手一拽他的披風,「等一下!」這一扯倒是用了不少力氣,一期一振給拽的沒脾氣了,索性轉身看著她。

  「真的不想聽解釋?」審神者歪著腦袋,壞心眼地問他。

  一期一振嘴上沒說,只微不可查地動了動手。審神者歎了口氣,鬆開拽著他披風的手,轉而向上捏了捏他的臉,笑起來,「是阿城告訴你的?我去相親的事。」

  本丸的近侍先生再一次撇開頭,「好吧。」審神者看出了他的意思,乾脆勾住他的脖子,「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阿城有告訴你,我是被父親逼著去的嗎?」

  審神者盯著他的表情,默默補刀「嗯……應該也不可能告訴你,阿城不太喜歡你呢。」               

  ……的確是的,說到底他能知道審神者去相親的事,還是因為她弟弟囂張地跑到自己跟前說什麼「姐姐怎麼會和一個付喪神在一起。她會在相親物件中找到合適的人選結婚。」        

  說起來,好像江口一家都不怎麼喜歡他。被戳到了窘迫的心思,一期一振以手抵唇清咳一聲,隨後懲罰似的用力抱了抱懷裡的審神者。

  審神者笑出聲,一口氣解釋完畢,「我都有在拒絕啊,今天那位不過是因為下雨才會送我回來。」她轉了轉眼珠,「嗯……讓我猜猜,既然你早就知道,卻偏偏在今晚爆發,是不是看到他替我開車門了?」

  「本來太刀們晚上眼神就不太好,再加上車裡面光線很暗,你是不是以為我默許了這個相親物件對我幹什麼不好的事情?嗯?」

  這個嗯字尾音婉轉,調情的意思倒是十足了。一期一振瞥開目光,忽然懊惱地發現這立場完全反過來了,應該是他生氣去詢問她才對,反而現在被提問的倒成了他自己。

  於是他故意擺出「我還在生氣」的樣子,一言不發地低頭看著懷裡的審神者。

  「好吧,都是我的錯。」女審神者舉白旗投降,「放心啦,我有在考慮這幾天就跟父親坦白,推掉現世那邊相親的事情。」

  一期一振的表情這才有了點鬆動。

  審神者見杆就爬,「其實一期你也有錯,你從來沒有……」她微紅了臉低下頭咳嗽一聲,「你從來沒有正式說過我們的關係,我也沒有辦法和父親交代啊……」

  沒羞沒躁的話說到最後,聲音倒是越來越小。一期一振倒是裝不下去了,他再次低頭輕輕啃了她一口,「好,那我也有錯。」

  「那麼現在正式提問,您願意成為我的妻子嗎?」

  審神者倒是沒想到一期一振會講出這樣的話,她下意識地抬頭,卻不期然撞進了那雙蜂蜜色的眼眸裡。

  一眼沉淪,萬劫不復。

  她用腦袋頂了下一期一振的胸口,悶悶道「明天跟我去政府……」

  「……?」

  「去見我父親……」

  ***

  白露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她來這裡是想觀察半神之子,但她可一點都沒有觀察半神之子父親的興趣。      

  本來應該涇渭分明的她,居然讓一期一振住進旁邊的近侍房間,絕對是受了什麼影響吧?

  雖說近侍住在審神者旁邊的近侍房裡,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白露就是覺得挺彆扭,她的內心總有個聲音告訴她,要遠離一期一振才行,而她相信這話不會害自己。她憤憤地想,覺得最近必須要回一趟家了。

  一定是因為每晚都會做的夢,影響了她對事物的判斷力,甚至還影響了她對一期一振的看法。

  這可不是個好現象,她對別人的丈夫沒興趣。

  但邀請畢竟是她說出口的,就算說完就想反悔,也沒什麼挽救的辦法了。一期一振一大早就忙著把東西從粟田口家的房間搬到近侍的房間內,短刀弟弟們都幫著兄長佈置房間,白露則拉著剛起床的小透靠在門邊看著他們忙活。

  比起一期一振,倒是短刀們對大哥搬入近侍房的事情更興奮。

  白露看著每個人的表情,心裡頭默默地下了判斷。也是,大概一期一振以前做近侍的時候就住在這裡吧,大概是因為她來了以後,為了避嫌才搬出去的。            

  那麼這間房間裡,一定有著不少回憶。

  她撇開目光,不再去想這些事。捏了捏小透肉乎乎的手,白露溫聲,「我們先去吃早餐好嗎?」

  小透倒是乖乖地點頭,跟著白露就走。兩人意外地在樓梯下遇見了藥研藤四郎,但看短刀少年的樣子,不像是意外碰到,倒像是特地在這裡等她們。

  「藥研叔叔。」小透甜甜地喊人,藥研彎腰摸了摸她的腦袋。轉而直起身子,一推眼鏡,「早上好,大將。」

  「早上好。」白露點點頭,不急著離開,也不問諸如「怎麼不上去和兄弟們一起」這樣的廢話,她就靜靜等著藥研即將說出的話。

  聰明人之間說話就是有好處,藥研慢悠悠地雙手插袋,「燭臺切先生已經遠征去了,按時間來說是來不及準備早餐的……今天的蜂蜜糊糊難道是大將做的嗎?」

  「嗯。」白露神情不變,「跟著燭臺切學了一些。」

  「喔,很棒嘛大將。」藥研笑眯眯地,「那大將喜歡草莓嗎?昨天兄弟們去萬屋的時候瞧見了草莓——沒想到今年上市得這麼早呢。小透也挺喜歡草莓汁的,早餐後我會榨一點送來,大將也要來點嗎?」

  ——「那如果是主人,選哪一杯呢?」

  ——「要來一杯草莓汁嗎?」

  白露笑了笑,「謝謝,不用了。我對草莓並不是很喜歡。」


Chapter.eight

  以貴族著稱的江口家,對子女的教育向來都很嚴格。而作為家中的獨女,自然也不能放鬆半分。除了要接受精英教育外,傳統女性的技能也不能丟掉,其中就包含了廚藝這一項。

  不能自誇說很好吧,但至少對這個蜂蜜奶糊糊,白露還是很有自信的。

  小透的反應就是最好的證明。白露見她吃的開心,自己心裡也覺得滿足。兩三歲大的小東西,抓著勺子吃飯的時候都會因為拿不穩而有些手抖。小透也不例外,但她並不向旁邊的人求助,只是倔強地一勺一勺地扒著,白露瞧著又心酸又好笑,索性拿過勺子來喂她。

  但小東西的反應卻並沒有像她想像中的那樣。

  「……不喜歡有人喂嗎?」來到本丸也有點時間了,白露還是第一次見著小透拒絕她,不得不說,被這麼一個萌萌的小東西悶聲拒絕,還是有些受打擊的。

  小透搖搖頭,抓著脖子上掛著的口水巾,委委屈屈,「喜歡……但是爸爸說不能讓人喂,要學會自己吃東西才行。」

  白露拿著勺子的手頓了一下,她望瞭望天花板,還是決定笑眯眯地「誘拐」她,「一期真是個嚴格的父親呢……不過不要緊,我是他的上司喔,再說偶爾幾次他也不會有意見的。」

  懵懵懂懂地小包子歪了歪腦袋,覺得說的挺有道理,於是又開心了,乖乖地張嘴,「啊∼」

  「喔,好乖。」白露滿足地一勺又一勺地喂著。旁觀了全程的歌仙這時候才無奈地笑了笑,「您真的很寵愛小透呢。」

  白露給小透擦了擦,笑了笑,「因為小透很可愛,我很喜歡啊。」她吹了吹新舀起的奶糊糊,吹了吹後才喂給小包子,「而且,女孩子就是要寵著的嘛。」

  「您說的有道理。」歌仙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又故作嚴肅道,「但是,如果是在教育小孩子念書的方面,您可不能輕易插手,太過寵這孩子了啊。」

  白露眨眨眼睛,「這麼說起來,我倒是聽一期提過……是說教小透認字的事嗎?安心啦,這麼重要的事,我又怎麼會輕易插手呢。」她刮了刮碗底的奶糊糊,小透一口氣全部吞下後,白露笑呵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又一把將她抱起,遞給了旁邊等了蠻久的歌仙,「那麼,這孩子就麻煩你啦。」

  「並不會麻煩。」歌仙接過小透,拍了拍她的背。小透也乖乖地趴在他懷裡,「我是文系的刀嘛,這種事情也該由我來做才是,要是讓別人來負責,不說一期先生,我都要先不放心了呢。」

  白露笑著點點頭,忽然又像不經意似地喊住了要離開的歌仙。她摸了摸小透的腦袋,卻看著歌仙,「學習的過程中如果有不順利的地方,也千萬給這孩子有足夠的時間思考吧?——一期說小透已經學習了有一段時間了,成績什麼的還好嗎?」

  「是。」歌仙讚揚地拍了拍小透的背,「小透是個很聰明的孩子。」

  「嗯。」白露點點頭,又看向歌仙的眼睛,「兩歲的小孩子能做到這一點已經很棒了是嗎?」

  歌仙臉上的笑容絲毫未變,「是的。但是主人,小透今年已經三歲了。」

  「啊。抱歉,是口誤。」白露笑著擺擺手,「那小透就拜託你了,我去一期那裡看看情況。」

  歌仙彎了彎腰,抱著小透離開了。但在通往自己房間的路上,歌仙倒沒了剛剛的笑容,他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心裡想著,主人還是那副警惕的樣子,不過也許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已經逐漸有了「小透母親」的身份代入感了。

  也許這也是個好現象吧?

  他這麼想著,然後拍了拍小透,笑說,「等等老師會檢查你的功課哦。」

  「好。」小透擺出甜甜的笑容,但也沒有人知道,這般大小的孩子,心裡會想些什麼。

  ***

  相比於大廣間內的和睦氣氛,樓上粟田口那一派的兄弟情誼也不差。

  後藤、秋田和厚幫著擺放房間內的傢俱,亂和信濃在衣櫥那裡奮鬥,把放在箱子裡扛過來的衣服一件件地疊好,博多煞有其事地抱著小判箱,思考該把它放在哪裡,前田和平野在仔細地做著房間內的清潔工作,鯰尾和骨喰正搬著剛拿來的東西上樓。

  被強制要求「不准插手」的一期一振呆立在窗邊,看著弟弟們興奮地討論,默默地歎了口氣。然而,看著原本空空蕩蕩的房間瞬間就被填滿,一期一振的內心也是十分滿足的。就像有些東西,終於又回來了一樣。

  他目光一瞥,瞧見了門口的包丁。相比于兄弟們的忙碌,抱著小箱子有些不知所措的弟弟非常顯眼。一期一振走過去,溫言「怎麼了?」

  包丁舉了舉手中的箱子,「小叔叔讓我把這些東西放回去,可是我覺得應該來問問一期哥的意思。」

  一期一振的目光落在那個箱子上,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懂了裡面裝著什麼。他摸了摸包丁的腦袋,「放回去吧。」

  「可是……」包丁抱緊了懷裡的箱子,委屈地後退一步,「可是裡面都是一期哥重要的回憶啊……」

  「嗯。」一期一振笑了笑,「都是很重要的回憶。」他的語氣一下悠遠起來,帶著微不可察地失落,「但是,正因為都很重要,才更加不能放在這裡。」

  「不能讓她看見這些,她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我不能害了她。」

  抗議無效,包丁難過地抱著箱子走了。藥研默默地走到一期一振身邊,「一期哥。」他看著自家大哥的側臉,「你真的不想爭一爭嗎……」

  「藥研。」一期一振打斷了他的話,只是靜靜道,「以後別再做那樣的事了。」

  藥研推了推眼鏡,「不。我不知道一期哥在講什麼。」

  一期一振這才轉頭,無奈地看著老成的弟弟笑了笑,「我都知道的藥研。你不必再試探她……」他換了個說法,「她能回來,我就已經很歡喜了,不敢再奢求更多的東西。這樣就很好了。」

  「一期哥。」藥研瞥開目光,「可是這樣對小透不公平吧,大將畢竟是小透的母親。」

  一期一振看著弟弟倔強的樣子,深吸了一口氣,無可奈何道,「小透什麼都明白,她會是個乖孩子。」

  藥研鼻頭一酸,他感覺到一期一振溫暖的手摸著自己的頭頂,他聽見哥哥沉穩的聲音說著他完全不信的話。

  ——「藥研,我和小透都很好。你不用擔心。真的。」

  ——一期哥,明明你也這麼難過。

  ***

  午飯過後,白露做完了當天的工作,正準備加個班,好擠出時間回家的時候。一個小身影在門外探頭探腦地,讓她想不注意都難。

  「小透。」白露輕輕喊了一聲,而被點到名的小包子嘿嘿笑了兩下,便歡騰地抱著一本書一搖一晃地走進來。

  白露趕緊放下手裡的文件,上前幾步把她抱起,又走了幾步將她放在沙發上,溫言問,「怎麼了?」

  小透興奮地舉起了手裡的書,大大的眼睛裡都是渴望。「歌仙老師給我的,但是我還有好多字不認識。」

  喔。白露點點頭,從善如流地在她旁邊坐下,拿過了她手裡的書,「想看哪一篇?」

  小透垂著腦袋,「嗯……會打擾到工作嗎?」白露笑了笑,把小包子摟進懷裡,「不會哦。」

  「那什麼都行!」小透給了白露一個大大的笑臉,在她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抓著她的袖子撒嬌。

  白露摸摸她的頭,翻開了第一篇,「很久很久以前,有這麼個地方,住著一個漁夫,叫浦島太郎……」

  小透歪著腦袋,「浦島……?」

  「嗯。」白露知道她在疑惑什麼,耐心地解釋,「浦島虎徹的刀身上據說就有浦島太郎的雕刻圖案——就是這篇故事裡的浦島太郎哦。」

  「有關係嗎?」小透湊近書本,盯著插圖上的浦島太郎看。白露望瞭望天,「大概有吧。但是也有說那個圖案不是浦島太郎的——這個我也不清楚,得問問浦島才行。」

  「喔……」小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安靜地靠在白露懷裡不說話了。白露笑了笑,接著念故事。

  起初小透還會好奇一些問題,白露也會耐心地告訴她。幾篇念完後,漸漸地,不小的書房內只剩白露一個人的聲音,輕輕柔柔地拂過每一個角落。

  「老公公靈機一動:既然孩子是從桃子裡迸出來的,便為他取名叫『桃太郎』……」

  白露合上書本,輕輕呼出一口氣。她瞧著小透可愛的睡顏,內心軟的一塌糊塗。摸了摸小透柔軟的發後,正伸手準備拉過不遠處的毯子給她蓋上,一雙手就已經先她一步,取過毯子遞給她。

  她一怔,抬頭看去卻是一期一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悄咪咪摸來的一期一振正拿著毯子,帶著溫柔的笑意看她。白露垂下眸子,接過毯子,抖開輕輕地鋪在小透身上。

  雖然面上沒有表露出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內心已經亂的不成樣子了。

  白露從來沒有見過一期一振露出過那樣的神情。不對,其實是見過的,在夢裡,他對著前任審神者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表情。

  讓她下意識地就想到那首和歌的深情脈脈。

  ——深情隱現眉宇間,他人已知我相思。

  她沒再看向一期一振,所以她也不知道,一期一振是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讓他忍住將母女二人都抱進懷裡的衝動。

  他丟掉了工作,丟掉了陪弟弟們練習的機會。他把整個下午的時間都用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就是為了好好地看著他的妻女相依相伴的畫面。

  這樣一個,他苦求不得、卻在心裡千回百轉的畫面。

  其實一期一振心裡也清楚,早上說的那些話,弟弟們都是不信的,因為連他自己都不信。

  ——「她能回來我就很歡喜了。」是真的。

  ——「我和小透都很好。」是假的。

  藥研說得對,就算不提他自己,這對小透來講也的確很不公平。

  一期一振知道小透有多想親近白露,但因為在那樣的禁令下,她只能忍著。他還曾經一度思考是不是不該把真相告訴這孩子,讓這麼小的孩子承受這麼多,他覺得很對不起她——明明還答應過白露,要把這孩子寵上天的。

  所以當小透哭著跟他說「想和媽媽一起」的時候,他再也沒辦法狠下心拒絕,只能在第二天去跟白露提了提照顧小孩的事,鋌而走險。

  好在這麼幾天下來,小透也並沒有露出半分讓白露起疑的地方,兩人間的相處方式也變得越來越融洽。

  一期一振這才算真正地放下心來。

  他看著小透滿足地躺在白露腿上,心裡也明白,其實這一幕不止他盼了很久,小透也期待了很久。

  他又想起了亂曾經跟他講過的話,這個有著亂刃刀紋的弟弟似乎比其他人,更能理解這樣複雜又美好的心事。

  「一期哥。」金髮少年的藍色眸子裡,流轉著絲絲蠱惑人心的光芒,「你為什麼不去試試重新和主人在一起呢?」

  「如果你們的過去已經被完全否定了的話,為什麼要跟著一起否定未來呢。」

  「主人已經回到了本丸,就算她什麼都不記得了,我們也可以陪著她,創造新的記憶啊。」

  「我想,江口夫人用禁術將主人從生死邊緣救回,再把她送回來,不僅僅是因為那個承諾,更重要的是主人的未來啊。」

  「我們只是主人的刀劍男士而已,但是一期哥,你是主人最重要的人吧。」

  「你怎麼能這麼輕易地甘於現狀。如果一直以不想傷害主人為藉口而止步不前的話,你就不像我們的一期哥了……」

  一期一振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

  為了弟弟們的期待,為了他自己,為了小透。他想,也許真的可以試一試。


Chapter.nine

  短刀修行為期三天,每一天都會准點送一封書信回來報平安。

  但是這一次五虎退的書信卻比平時晚了一些,亂和秋田在門口等到夜幕低垂才等來了最後一封信。

  小短刀們本想直接送到審神者的房裡,路走到一半時,相互看了看,還是決定先去找自家大哥。於是腳步一轉,直接朝著粟田口家的院子走去。

  將小透託付給白露以後,一期一振倒是有了更多的時間陪著弟弟們訓練。雖說前線目前是乙太刀及大太刀為主戰力,但日後也未必不會出現敵軍夜襲的情況。因此白露就這一點對一期一振有著特別的囑咐,而一期一振也欣然接受,每天都會督促弟弟們練習,防止他們疏於安逸。

  亂和秋田拿著書信找到一期一振的時候,正好是休息時間。粟田口一大家子都坐在廊下,吃著東西聊著天。

  「一期哥。」亂把信遞到一期一振手裡,然後撓撓頭,裝作很苦惱的樣子,「等了好久都錯過了訓練的時間,就麻煩一期哥給主人送過去啦。」

  一期一振怎麼會不瞭解弟弟們的想法,從善如流地笑了笑,「辛苦了。」他起身剛準備往審神者的房間走,又想到秋田也要去修行了,想著趁現在叮囑兩句吧,結果話剛出口,就被弟弟們打斷了。

  「退還沒回來呢,一期哥不用先擔心我喔。」秋田叉了塊羊羹,舉起來對著哥哥揮了揮手。

  「所以,快走吧一期哥。」亂卷著自己的長髮,笑眯眯,「你就不用擔心我們了,對了一會兒也不用再回來看我們訓練了,我們不會怠惰的啦。」

  一期一振頭一次感受到被弟弟們堵得滋味,而就在他來不及說話的又一瞬間的功夫,亂和藥研一起推著他的背,把他推出了粟田口家的院子。

  「加油哦一期哥,別飄花飄過頭,讓主人察覺了喔。」

  「一期哥fighting!」

  「再一次搬進近侍房,一期哥會不會激動到飄花飄滿整個房間?」

  「閉嘴啦厚,一期哥會害羞的!」

  弟弟們的關心和熱情頓時就像炸開了鍋似的,整個院子都吵吵嚷嚷的。一期一振失笑出聲,他對著弟弟們揮了揮手,聲音都帶著掩不住的笑意,「那我去了。」

  「加油啊一期哥!晚安!」

  ***

  陣陣夜風輕柔地吹過本丸的每一個角落,偶爾還能帶來些付喪神們交談時的細碎聲音。一期一振帶著五虎退送回的書信,一個人慢悠悠地走在路上。沒有月亮的夜晚,星光尤其的好,與本丸內一片一片的燈光相輝映,是人間煙火的味道。

  大概是曾經被火焚燒過,一期一振對太過明亮的顏色都有種下意識地抵觸感。但他卻特別喜歡本丸明亮的燈光,到處都是活著的痕跡,到處都是她存在著的證明。

  越是靠近本丸的中心,就越發的安靜。本丸的主人身體一向不太好,連帶著睡眠品質也會很輕易地被影響。也因此,住在中心附近的刀劍男士們到了晚上,聲音就會自覺地放輕。

  一期一振走到審神者的院子時,書房還亮著燈。他敲了敲門,在得到同意後,這才拉開了格子門。進去以後卻發現自己的女兒也在,還趴在沙發的靠背上歪著腦袋看他。

  「一期。」白露一眼就瞥見了他手中的信紙,「是退送回的書信嗎?」

  「是。」一期一振將書信遞給白露,又對著小透眨眨眼睛做了個鬼臉,成功逗笑女兒後,他也笑著低頭看向白露,準備問問工作的事。

  這一眼看過去,笑意倒是直接全部僵在了臉上。

  白露拿著五虎退的信紙捂住了大半張臉,一雙眼睛倒是直勾勾地看著他。一期一振嘴角一動,有些僵硬「您……」

  他本想問您是看見了嗎,卻沒想到話剛一開頭,白露就明顯刻意地低下了頭,假裝看信。一期一振不自在地瞥開目光,所以說果然是看到了吧……

  他只好略有些尷尬地看著自家女兒乖乖地一個人擺著積木玩。白露看完信,瞧著一期一振耳根的紅色還是沒怎麼消退,乾脆輕咳一聲,把信紙遞過去轉移話題。

  「明天晚上這孩子就要回來了,該怎麼告訴他,已經做得很好了呢?」

  一期一振接過信紙,最後一句話赫然映入眼簾——「請確認我是否真正變強了。」

  粟田口家的長兄想了想,還是溫柔地笑了笑,「您直說就行了,主人的肯定對刀劍們來說就是最大的鼓勵了。」

  白露點點頭,彎了彎唇角,「這樣嗎?我知道了。」

  在一旁默默自己玩著積木的小透見二人都不說話,這才小聲問,「退叔叔明天就要回來了嗎?」

  「是啊。」白露把書信小心地收起,轉而又看了看鐘錶上的時間,起身走到小透身邊,摸了摸她的頭髮,「差不多時間去洗澡咯?我去熱一下牛奶,喝完了就睡覺吧。」

  「嗯!」小透拖著放積木的盒子,一塊一塊地放進去,一期一振在旁邊給她幫忙,「……晚上還可以聽故事嗎?」收拾完畢,一期一振抱著小透準備帶她去洗澡,就聽見小東西忽然揪著父親的衣領,猶猶豫豫地看向白露,「下午那個桃太郎……」

  白露見她眨著眼睛,可憐兮兮的樣子讓她一陣心軟,她捏了捏小東西肉肉的臉蛋,笑「還記著呢,好啊,睡覺前再讀給你聽。」

  小透這才滿足地笑了,說了聲謝謝後就乖乖地趴回了一期一振懷裡。

  其實從進門起,一期一振就發現白露桌子上工作文件並沒有減少很多。這不是工作狂的作風,他覺得很有可能是因為給小透讀故事而耽誤了工作的時間。即使看著白露已經有了淺淺的倦意,但一期一振也知道,不把今日份的工作完成,她是不會去休息的。

  所以他想了想,還是低聲哄小透,「爸爸給你念桃太郎好不好?」

  小透一噘嘴,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不要……」

  「……」一期一振生平第一次被□□裸的嫌棄,物件還是自己的親骨肉,他頓時就流露出了一種難言的神情。

  白露忍了又忍,終於把笑意憋住。她可不能沒良心地笑出來,畢竟近侍先生是替她著想才會被「嫌棄」。於是清了清嗓子,對一期一振笑了笑,「沒關係的,讀故事不會耽誤什麼時間。」

  一期一振晦澀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那您……」

  「好的,我保證不會熬夜。」摸清套路的白露率先舉白旗以示誠意。

  近侍這才點點頭,勉強接受了安排。

  ***

  誠如審神者所說,她家的男性都不太喜歡一期一振。就算他是皇室禦物,又是付喪神,身份還挺高貴的,但當他存在著會搶走自家女性的危險時,哪還管的了他是什麼身份,一律看不順眼就對了。

  所以,這門婚事自然是遭到了家中男性們的一致反對。但審神者也不聽,直接把他們反對的藉口整理好了,全部給捅到了母親那兒。

  審神者的母親算得上是圈內很有名氣的陰陽師了,她饒有興趣地翻了翻,所見絕大多數都說的是兩人的身份,或者人類和付喪神的差距云云。輝夜姬大人嗤笑一聲,內心跟明鏡似的。

  身為陰陽師,她本就對神明和人類這種界限不是很在意,更何況她冷眼瞧去,一期一振還是個挺不錯的付喪神,女兒又喜歡,那就隨她去唄。於是母親大人拍板,你爸和你弟弟都是傻子,別理他們,嫁吧。

  跟絕大多數家庭一樣,家中的事母親為大。得到了媽媽的祝福後,審神者就歡歡喜喜地帶著一票來幫忙的式神,準備嫁人了。

  家裡的男性們被殘忍地剝奪了話語權,但也絕不甘心就這麼眼巴巴地瞅著。弟弟君臨近高中畢業,往姐姐的本丸跑了幾次,還沒來得及搗亂,就被本丸內一票付喪神們打包扔了出去,鶴丸還給他塞了個布丁,摸摸他的腦袋,笑眯眯地讓他考完大學再來玩。

  弟弟君很生氣,要知道他考上大學,都是第二年春天的事了,那時候說不定姐姐的娃都有了。於是憤憤不平地挖著布丁,邊嚼邊跟父親告狀。他爸倒是很冷靜,把弟弟君踹回房內學習後,思考起了對策。

  薑還是老的辣。你要結婚我不攔著,可是你要工作,忙得沒時間嫁人,那也怨不了我吧?

  於是那段時間,政府開放了大阪地下城的戰場,粟田口家新的刀劍男士也跟著一起登場了。

  博多藤四郎,一期一振新的弟弟。

  審神者知道新戰場的開放跟她爸絕對脫不了關係,但也沒辦法,擔著「審神者」的身份,就必須負起責任。於是暫停了婚禮的準備工作,帶著第一部隊就浩浩蕩蕩地往地下城出發。

  成功挖穿了50層,帶回了博多,還沒來得及繼續之前的準備工作,政府又接二連三地出了公佈了源氏兄弟、數珠丸、後藤藤四郎這些刀劍男士的登場。

  第一批畢業的審神者們幾乎都要忙死,更不用說新進的二期生們。本丸也不例外,無論是審神者還是刀劍男士們都忙得半死。

  審神者白眼翻到天上去,再看一期一振還樂呵呵地陪著新弟弟們,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她就很生氣。

  一氣之下當天晚上就帶著枕頭睡到了近侍房裡,順手還把一期一振的枕頭丟到了新弟弟的房間裡。

  後藤看著枕頭,一臉莫名,剛想問問就被其他兄弟捂住了嘴,拖到一邊去了。而意識到自己被趕出房間的一期一振也不惱,把看戲的弟弟們都趕去睡覺後,他抱著自己被丟出來的枕頭坐在外面,隔著門板哄老婆。

  「您一定是覺得我不在意婚禮的事對嗎?」一期一振看著格子門上的剪影,忍著笑意,自我反省著,「其實並沒有,我也是非常在意的。」

  「我知道有新的同伴來到本丸,您會很開心。所以無論是不是弟弟們,我都會為了您去努力戰鬥。」

  「……嗯。」他聲音低了幾度,坦白,「雖然弟弟們能來我也會很開心。」

  格子門上映著的身影一頓,一個枕頭「啪」地就飛到了門上。

  一期一振失笑,他大概知道她生悶氣的原因了。於是抬高了些聲音,繼續哄著,「但是,不光是弟弟們,我也很重視您的。您的事情,我一直都是放在心裡的。」

  他仔細地聽著裡面的動靜,啪嗒啪嗒幾聲後,是衣料摩擦的聲音,然後他看著那個身影慢慢坐下,靠在了門上。一期一振看了看自己抱著枕頭的坐姿,猜測裡頭的審神者估計跟他是一樣的姿勢,於是笑眯眯地調轉了方向和姿勢,也靠在了門板上。

  「關於結婚這件事……」一期一振舒了口氣,「您別看我這樣,其實我跟您一樣,也很期待很緊張。」

  「承蒙您母親的同意,我很榮幸。但您的父親和弟弟並不贊成,您雖然不說,但我是知道的,您也一定很難過。」

  「所以忙一忙也有好處不是嗎?」他抓了抓頭髮,組織著接下去的語言,「雖然這麼說我很不甘心,但您的確需要時間來好好思考一番,是否真的確認要跟我在一起,而不是一頭熱地因為家人反對,就叛逆地『認定』了我。」

  「您只需要記住,無論您的選擇是什麼,作為您的近侍,都會無條件地支援您。」

  裡面又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一期一振側頭看著審神者小心地拉開了一條縫,露出半張臉盯著他,悶悶道,「博多和後藤來了以後,你就天天陪著他們。」

  一期一振失笑,扣住門板不讓審神者再關門,「可是我一直在您的身邊啊。」

  審神者氣鼓鼓地哼哼兩聲,又使勁要關門。一期一振怎麼會讓她逃掉,手上一使勁兒就拉開了門,順手還把嚇到的審神者按在地上,摟進懷裡。

  「我倒是第一次見您吃醋呢。」一期一振摸摸她的臉,撐起身子自上而下地看著她,笑「是非常可愛的表情。」

  審神者微紅了臉,抓起旁邊的枕頭軟綿綿地拍他。一期一振輕飄飄地側頭躲過,然後不由分說地俯下身來吻她。

  跟以往的蜻蜓點水不一樣,這次一期一振是有意想欺負欺負她,輾轉了幾下後他舔了舔她的唇,然後唇舌相接、滾燙如火。

  少頃,審神者輕輕喘著氣推開一期一振,瞪他,「你的前主也是這樣哄女人的嗎。」

  一期一振見她媚眼如絲的樣子,內心喜歡地不得了,卻故作苦惱,「這個大概還得問問三日月殿下,他一直待在甯甯殿下的臥房內,應該會比我清楚?」

  審神者紅著臉,抓起枕頭直接拍在一期一振臉上。

  一期一振哈哈大笑。


Chapter.ten

  五虎退成功修行歸來,對小透來講是一個很大的驚喜。

  雖然剛開始見到大老虎的時候有被嚇到,但經過一期一振的鼓勵,她還是抓著五虎退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上了大老虎的大腦袋。

  老虎溫順地趴下乖乖給摸,小透越摸越喜歡,直接抱著就不肯撒手了。五虎退乾脆一把將她抱起,放到老虎的背上,帶著她滿本丸地轉。

  白露和一期一振見她玩的開心,也就沒急著問問五虎退的修行情況。恰好遠征二隊也在差不多同一時間回來,敬業的審神者和近侍就率先著手工作的事了。

  作為遠征三隊的隊長,為了保證遠征途中不出現事故,一期一振把一隊和二隊跑過的地圖都研究了一遍。白露清點完帶回的資源,回到書房的時候,一期一振還坐在近侍的書桌前忙著。

  「一期。」白露湊過去看了看,順手把一個資料夾放在他桌上,「小烏丸剛剛整理好給我的,你看看?」

  一期一振點點頭,又見白露把一隊的報告也遞了過來,他笑著接過。隨後攤開遠征的大地圖,畫了兩條紅色的線示意她看。

  「一隊和二隊走的是這兩條路線,剩下還有這些……」他在紙上圈了幾個點,「這些地方,無論一隊二隊都沒有經過,我打算繞些遠路,都走一圈看看。」

  白露點點頭,「是說遠征的時間會比較久的意思嗎?」

  「是。」一期一振彎了彎唇角,他收起地圖,煞有其事地看向白露,「我不在本丸的這段時間,小透就煩勞您多費心了。」

  「那不算什麼。」白露擺擺手,「倒是你,才是真的要辛苦一段時間了。」

  一期一振低了低頭,白露卻瞧見了他嘴角明顯的笑意。她抿了抿唇,話鋒一轉,「說到小透,她現在還跟退待在一起呢。」

  「因為小透很喜歡退的老虎吧。」想到女兒,一期一振的神情又軟了很多。

  「嗯。」白露笑了笑,「所以她不肯回來怎麼辦?做爸爸的要去哄哄嗎?」  

  一期一振看出了她眼裡明顯的戲謔,也只微微一笑,「也許可以麻煩您跑一趟?小透很聽您的話。您就當我已經遠征在外了,去試試?」

  白露一愣神的功夫,一期一振就已經放下了手裡的資料,起身走到門邊,為她拉開門,帶著他一貫溫文爾雅的笑意,「我陪您一起去吧。」

  初春的寒冷早就在不知不覺間消失的乾乾淨淨,早櫻的花朵們早就紛紛綴滿了枝頭,有風吹過便是一陣櫻花雨落下。

  兩人在往小透經常玩的花園去的路上,正好就走過一片不小的櫻花林。白露看著一片花瓣慢悠悠地落到一期一振的肩上,她下意識地就直接踮起腳拈走了那片花瓣。

  她低頭甩掉花瓣,再抬起頭就恰好撞進了一期一振暖色的瞳仁裡。她又有些窘迫地低下了頭,腦子裡飛速轉著各種公事,最後飛快地選了一件來講。

  「退的修行結束報告,我明天就會交上去,秋田的修行申請也會一起交上去。」 她頓了頓,看向一期一振,「一會兒我想去找秋田聊一聊。」

  「一切都聽您的。」一期一振溫潤又清新的聲音在靜謐的夜晚顯得越發好聽,「我會帶他去您的書房。」

  白露挑了下眉,「不用,一會兒順路過去不是正好嗎?」

  「……」一期一振表情微僵,卻又在下一秒舒展了眉頭,「如果您願意的話,我自然遵從主命。」

  誒……

  之前瞧著粟田口家的刀劍男士們都有著不想讓她進屋子的意思,她還以為裡面有什麼。現在看一期一振這樣子……白露撇開目光,難道是她想錯了?

  ***

  因為一期一振預計遠征的時間會比前兩隊都要長,三隊乾脆就在大清早就出了門。

  小透起床的時候,三隊早就跑得沒影了。也因此,小東西心心念念地跟爸爸道別,這個步驟沒有完成。

  雖然在前幾天就跟她提過一期一振會離開一兩天,小透也乖乖地表示不用擔心、沒關係,但當真的找不到爸爸的人影時,她還是悶悶不樂了,連騎大老虎都提不起興趣。

  本丸的小寶貝不開心了,刀劍男士們都很緊張。不提粟田口家那些叔叔輩的短刀們如何想盡辦法哄她,就說其他刀刀,也都盡自己所能地逗她笑。

  歌仙暫停了認字的課程,找了好幾本書挑著好玩的故事念給她聽;髭切抱著小東西,想講些平安時代的冷笑話,卻被獅子王一把推開,帶著小透上屋頂玩;蜂須賀看到小透被帶上了屋頂,嚇出了一身冷汗,趕緊把小透抱下來,順便讓虎哥和弟弟丸錘了小獅子。

  然而,雖然是本丸的初始刀,會的輔助技能也比較多,但那也不代表他會帶孩子啊。蜂須賀摸了摸小透的頭,不知道該怎麼哄她。一轉眼卻見著加州清光笑眯眯地拿著指甲油,站在他旁邊。

  最後還是一向重視可愛的清光比較給力,小透興致高漲地選著他所有的指甲油藏品,努力搭配出最合適的顏色在他的指甲上塗塗畫畫。

  清光也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笑眯眯地攤著手,讓小透自由發揮。

  安定也坐在旁邊,還時不時湊過去看看小透畫成了什麼樣。然後他壞心眼地想嚇一嚇同伴,悄咪咪跟他咬耳朵,「清光就要變得不可愛了喔。」

  因為小透坐在清光懷裡,扭著小身子抓著他的手畫畫,擋住了他大半視線。清光看不見小透到底畫了什麼,又不敢亂動,怕一不小心摔到小東西,只能保持著一個姿勢。他斜睨了安定一眼,超小聲,「你覺得我會信你嗎?而且小透要是聽見了會哭的吧。」

  嗤,被反將了一軍,沒意思。安定抱著刀,默默地坐了回去。

  然而,雖然語氣比較有信心,但清光心裡還是有點七上八下的。他有些悲壯地想著,只要小東西不再悶悶不樂,也算值了。

  但事實倒是出乎意料,不知道是半神之子的優勢還是天生的畫觸。小透在清光的指甲上,以紅色為底,畫了形態各不相同的十隻黑貓。

  貓咪或憨態可掬或活潑靈動,總之非常可愛。清光眼都看直了,安定倒是笑呵呵地摸摸小透的頭,誇她,「剛剛我就覺得很可愛了,小透好厲害,你看清光都傻掉了。」

  清光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還是決定先誇誇小透,以及,「為什麼是貓咪呢?」

  小透歪著腦袋看清光,奶聲奶氣,「因為很像貓咪,很可愛。」

  哇,小主人這麼小就在誇他可愛呢!清光感動地要哭了,他抱住小透,撓她的癢癢,跟她嬉笑,「我們小透寶貝也很可愛喔。」

  小透軟趴趴的勾著清光的脖子,咯咯地笑。「對了。」清光踹了踹安定,「我們上次去萬屋帶回來的發圈。」

  安定聳聳肩起身,「要送給小透的那些?我去找找。」

  「?」小透好奇地看著安定拿過來的小盒子。清光笑眯眯地卷了卷她軟軟的水色長髮,「是發圈哦,可以把頭髮紮起來。」他打開盒子,挑挑揀揀幾個,最後還是挫敗地放了回去,「還是去找主人吧?女孩子的頭髮我可不知道該怎麼紮。」

  清光和安定一左一右地拉著小透,往審神者的書房走。遇見的刀劍男士們瞧著小透臉上全是開心的神色,紛紛放下心來,對著沖田組就是讚賞的眼神。

  加州清光很得意,一路上都飄著花,安定翻了個白眼,默默地把掉到小透腦袋上的花瓣撿走。

  白露處理完了手頭的工作,一抬頭就見著沖田組帶著小透在門外探頭探腦地看著她。她笑著招招手,三個人這才進了門。安定把放著發圈的盒子擺在她桌上,清光笑嘻嘻地把小透放到沙發上,「主人,我們給小透選了些發圈,但是不知道怎麼紮樣式。」

  「發圈?」白露拿過盒子,打開瞧瞧裡面都是些很可愛的頭飾,再一抬頭就見小透爬在沙發上,眼睛亮閃閃地看她。

  清光捋了捋自己的小辮子,得意洋洋,「怎麼樣?都很可愛吧。」

  「指甲換了樣式?」白露眼尖地瞟見黑髮紅眸的付喪神伸出的爪子,饒有興趣地看了看。「對哦。」清光獻寶似的攤開手,「是小透給我畫的,我超喜歡呢。」安定在旁邊點點頭,附和,「喜歡到飄了一路的花過來呢。」

  白露笑著走到小透身邊,摸了摸她水色的長髮,然後誇了誇清光,「很適合你啊,很可愛。」

  「嘿嘿。」清光對著她眨了眨眼,然後拉著安定就跑,「那主人,我和安定去內番啦,拜託您給小透紮可愛的髮型咯。」

  ***

  「我看清光指甲上的是貓咪呢。」白露拿著梳子輕輕地梳著小透軟軟的長髮,「昨天也是,抱著退的老虎就不肯撒手了。小透很喜歡毛茸茸的動物嗎?」

  「喜歡。小爺爺的狐狸也很喜歡。」小透盯著鏡子裡自己身後的白露,「因為都很可愛。」

  白露笑著點點頭,手上一勾一翻,輕聲問,「這樣痛不痛?」            

  「不痛。」小透搖搖頭,挑了一個自己喜歡的發圈遞過去,白露接過給她綁好了單邊馬尾,又選了一個同色系的發圈,另一邊也如法炮製。雙馬尾紮完後,她挑了個小貓髮夾,夾在小包子的劉海上。

  「這樣好不好?」白露笑眯眯地看著小包子的新造型,而小透也沒讓她失望,很喜歡地點了點頭。

  「嗯。」白露收拾著剩下的發飾,擺進盒子裡放好,「小透這麼喜歡貓咪的話,想不想養一隻來玩?」

  「誒?可以嗎!」

  白露見她水汪汪的眼睛又亮起了光,柔聲,「當然可以啊。」正好她前兩天刷推特,看見弟弟說撿回家一隻小奶貓,可惜他們老爸是個對貓毛過敏的,這貓不能長時間在家放著,丟掉又不忍心,所以想找個領養的。

  她想了想,既然小透喜歡,那就把那只貓接過來,給她解解悶。

  「哇!謝謝!」小透滿足地抱住白露的腰,蹭著撒嬌。白露被她弄得癢得不行,也笑了起來,「小透還有什麼想要的嗎?毛絨玩具什麼的,想要就說,什麼都行喔。」

  「嗯……」小透歪著腦袋想了會兒,決定不要了,「玩具的話,我也有一隻貓咪。」她彎著眼睛,「放在以前住的地方了。」

  放在粟田口家的院子裡了?白露隨口一問,「要陪你去拿過來嗎?」

  「好呀。」小透先是一口答應,之後又忽然反應過來什麼,緊張地拒絕,「不行!」

  這反應倒是又讓她有了興趣,她不動聲色地問,「為什麼不行?」

  小透耷拉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想不出拒絕的辦法。白露見她苦悶的樣子,乾脆一錘敲定,「走吧。」小透卻抱著她的腰不肯放,只能猶猶豫豫,「那……只能我一個人進去哦……」

  白露臉上的笑容沒變,她拍了拍小透的背,「我會在外面等你。」

  從來到本丸的第一天起,白露就覺得這裡處處透著不對勁。不是說刀劍男士們對她的態度不好,相反,正是因為太好、太融洽了,反而讓她起了疑心。前主與他們的關係非常好,從夢境反應和歷史戰績來看,這點毋庸置疑。而這樣的前主一走就是三年,按理說就算他們不排除新來的審神者,卻也不應該從一開始就有著能與她相熟至此的相處模式。

  這不符合情理。況且,所有人似乎都在想法子讓一期一振和小透向她靠近,哪有這麼快就撮合人家找後媽的道理?再說,她來接盤也有一段時間了,卻從未聽過本丸的刀劍男士們提過關于前任的一點一滴,就連一期一振,在日常生活中,她也沒瞧見他有哪些懷念妻子的神色。前任審神者這才走了多久?雖然不清楚她的下落,但白露也覺得這般心急地想要讓來接盤的取代前任的位置,的確是有些薄情了。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他們是為了本丸的小寶貝著想,認為她在成長過程中不能沒有媽媽。那為什麼就理所當然地認為她是合適的「後媽」人選?就因為她也是審神者嗎。

  白露眼光一沉,若有所思地看著面前的格子門。

  她是陪著小透來的,可能是時間不對,粟田口家的刀刀們全部在做內番工作,沒有一個人留在院子裡。白露也遵守和小透的約定,在門外等她。

  小孩子是最不會撒謊的。小透說不想讓她進去,那裡面就一定是有什麼不想給她知道的。這裡是一期一振的房間,也許是因為裡面有著前任審神者的相片之類的東西,他們怕她覺得尷尬,才不讓她看?

  白露輕輕呼出一口氣,自嘲地笑了一下,她覺得自己一個人想了這麼多,大概是閑的沒事做了。

  不過,提到前任審神者。說實話,她對她還真是挺感興趣的。從夢境的內容來看,似乎是個跟她差不多背景的審神者?母親是陰陽師,父親在政府工作,還有個親生弟弟什麼的。

  審神者在工作期間,無論對誰都不能洩露半分真實的檔案,其中包括自己的真實名字和家庭背景。這是保護審神者自身安全的重要措施,所有的真實檔案,政府都是加密保管的。

  而且,前任審神者雖然與白露都是同一期的,但白露沒了記憶,也就沒法兒從自己這邊去尋找有關資訊。父親那裡不用指望,無論如何加密資訊她都是看不到的,本丸的付喪神們更不用指望,看他們這幅對過去諱深莫測的樣子就知道了。

  要不……果然還是去陰陽寮問問?都是陰陽師,應該會好查一點。

  白露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突然裡面的小透就拉開了格子門,可憐兮兮地看著她。被打斷了思考,白露蹲下身去平視小透,「怎麼了?」

  小透把門往旁邊推了推,房間內的樣子出現地更多,她指了指裡面的壁櫥頂層,「夠不到……」

  白露狡猾地笑了,「不是不讓我進房間?」

  小透一臉緊張地迅速轉頭看了看一邊的櫃子,白露不動聲色地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入目卻是幾樣簡單的小裝飾,明顯有著一期一振俐落的風格。再看向小透,就見這孩子已經一臉放鬆,好像確認過危險不存在似的。

  她往房裡跑了幾步,故意賣萌,「我以為房間裡很亂呢。」

  小人精……白露笑了笑,替她取下玩偶。內心意外地覺得她這樣子不招人討厭,反而更加可愛。

  有了貓咪玩偶陪伴,小透晚上入睡得特別快。白露撐著頭,斜躺在她身邊,看著她的睡顏若有所思。

  大概是有些熱,睡了一會兒小透就開始不老實。緊緊抱著的貓咪玩偶被扔到了一邊,兩隻小粗胳臂也伸出了被子外。

  白露輕輕地抓著她的手,放回被子裡。卻在一瞬間愣了愣,只扣住她的手腕,悄無聲息地注了些自己的靈力進去。

  她閉著眼,細細地感受著兩股靈力相互接觸,最後慢慢完美融合。

  她睜開眼,眼神晦澀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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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eleven

  白露一個電話過去,弟弟君第二天就顛顛地帶著貓咪來了本丸。

  小透好奇地隔著籠子戳戳裡面軟不溜秋的一團,小奶貓嚇得瑟瑟發抖,躲在角落不敢出來。燭臺切和長穀部拿著逗貓棒,給小透講逗貓的正確姿勢、以及餵養貓咪的重要事項。

  江口城坐在自家姐姐對面,看著她一直關注著小透那個方向,鬼兮兮地湊過去,「姐你好像很喜歡半神之子呢。」

  「是很喜歡。」白露瞥了他一眼,抿了口茶「很可愛不是嗎?」

  「只是因為可愛?」弟弟君叼著牡丹餅,含糊不清地說,「我還以為你想當她後媽呢。」

  白露靜靜地放下茶杯,笑著看他,「你說什麼?」

  弟弟君趕緊搖了搖頭,「沒什麼沒什麼。」他給自己倒了杯茶,清了清嗓子,「誒姐,你在這裡有沒有看中哪個付喪神的?」

  「問這個幹什麼?很閑嗎?」白露莫名其妙地掃了他一眼,江口城撓撓腦袋,嘿嘿一笑,「我就隨口一問嘛,你看不是很多審神者都跟付喪神在一起了?我就猜你萬一也看中那誰誰誰了。」

  「你說誰?」白露微笑著下套。

  弟弟君從善如流地鑽了進去,「一期一振啊。」說完他的表情就僵在了臉上,再抬頭就見著白露似笑非笑的眼神,他訕訕地摸了摸鼻子,開始表演,「因為……你看人家審神者都是和近侍嘛對不對,你的近侍是一期一振,所以我才這麼想……」

  白露更覺得有意思了,「我上任之後就沒回過家了。」她一字一頓,看著弟弟的表情再一次慢慢僵硬,「你從進門開始,就沒見到過一期一振,我也沒和你提過我的近侍是他吧,你怎麼就知道了呢。」

  「……老爸說的。」弟弟君不自在地咂咂嘴,賣了一波上司。

  喔。白露挑挑眉,她撐起下巴看著弟弟,「過兩天我打算回家一趟。」

  江口城見她不再揪著之前的話題,舒了口氣,隨意問,「回家幹什麼,有東西要帶的話你為什麼不跟我說,我今天一起給你送來啊。」

  「回去找找我培訓的時候留下的筆記,順便去書房翻翻政府的文案影本。」她捧著杯子,小口地嘬著,「阿城,我覺得這個本丸不太對勁,好像很多人都在瞞著我什麼事一樣。」

  弟弟君癟了癟嘴,剛想打岔糊弄過去,又見著自家姐姐眯著眼,帶著些許威脅的笑意問他,「可是我怎麼覺得,連你也有事瞞著我呢?」

  「哇,你是不是很閑啊,整天琢磨些陰謀論的。」江口城不自在地拿著杯子,小聲地敲著桌面。白露歪了歪頭,身子前傾,向他那個位置湊了湊,盯著他的表情看。

  江口城嚇得往後縮,「幹嘛……」

  白露忽然就笑了,「阿城。」她慢悠悠,「你知不知道你是個傻子。」

  「哈……?」莫名其妙被人說傻子,弟弟君有些炸毛,一眼瞪過去,就見著自家姐姐還是那副好整以暇的樣子,「你肯定有事瞞著我。」白露點了點桌面,肯定道。

  「……」江口城撓了撓頭,深吸一口氣,「好吧,那我這麼跟你說吧,我也準備去當審神者了。」

  這回答倒是讓白露措手不及,她皺著眉頭,「別鬧,現在的審神者都得上前線。」

  「我沒鬧,我認真的。你說我是傻子,可你也是傻子。身為家裡的男人,我得保護你才行。」

  白露頃身過去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我哪需要你保護。」江口城摸著腦門笑嘻嘻地,「總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的,我好歹也是輝夜姬的兒子,說不定以後還能成為這個時代的安倍晴明。」

  「做夢吧你。」白露笑他,「那你是要參加第五期的培訓?」

  「不啊,為什麼要參加培訓。」弟弟君狡猾地笑了,「我們老媽是誰,老爸又是誰?我這種天分的,還需要培訓?直接進四期或者三期就行了。」

  「啊對了,所以老爸書房的那些檔,我拿去看了,過兩天開學我就帶去學校,等我回來建自己本丸的時候再帶回來給你。」江口城看了看時間,笑眯眯地起身,「那我先走啦。」

  他跟白露擺完手,就往外走。小透和本丸的家長組還在院子裡研究那只貓咪,弟弟君腳步一扭就往小透那個方向靠近,他還跟做鬼臉引她笑,小透咯咯笑著跟他揮手再見。

  白露瞧著弟弟的一系列動作,內心知道他瞞著的,不光是要做審神者的事,必定還有其他的事,而且還與她、與這個本丸有關。

  但她也知道,江口家的人都倔得很。存心想瞞著的事,半個字都不會向外透露。乾脆就不問了,反正他不說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大不了她自己慢慢查。

  ***

  星子遙遙掛在夜空,時而吹過的夜風帶來陣陣悠揚的笛聲,空氣中彌漫著櫻花淡淡的香味,付喪神們生起的火堆劈啪作響,卻也溫暖了一方天地。

  政府開放的遠征新圖,第一站便是平安京。一期一振他們還是第一次回到平安時代,如果不是事先研究過地圖,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走,畢竟這個年代,身為刀的他們,還一個都沒「出生」呢。

  平安時代,一個人類與邪魔共存的時代。這個時代的財富、藝術、風情全都濃縮在了京都這個地方,陰陽師們也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應運而起的。遠征三隊來到這個地方整整三天,就聽說了許多陰陽師除妖的逸聞,其中最有名的大概還是那位安倍晴明大人。

  而身為付喪神的他們,一路上自然也遇見了不少妖魔和陰陽師。也幸好他們有著神格,無論是哪一邊,都沒有對他們的遠征工作產生干擾。

  三日月樂呵呵地從小包包裡掏出了好幾串御手洗團子,給在場的其他刀劍男士們一人分了一根,然後慢悠悠地踱著步,走到一期一振身邊坐下。

  老人家聽著悠揚的笛聲,眯著眼睛感慨,「不愧是那位源博雅大人呢,『葉二』的聲音果然不同凡響。」

  老茶友鶯丸笑眯眯喝了口茶,點頭附和,「一直聽人提起,難免有些好奇。現在有幸親身一聽,真的非常走運呢。」      

  「說起源博雅大人與鬼笛葉二,一期殿下聽過這樣一則傳聞嗎?」小狐丸半眯著紅色的眼睛靠在石頭上,懶洋洋地問。

  一期一振原本在走神,突然被點名,出於禮貌只好搖了搖頭。

  小狐丸抖了抖耳朵,開始科普。「村上天皇天德四年,在宮中舉辦了以「戀情」為主題的和歌賽。參賽的大人們分為左右兩派,到最後分別是兩派的平兼盛大人和壬生忠見大人難分伯仲。評判官藤原實賴大人雖然更偏向壬生忠見大人,但由於村上天皇低聲念著平兼盛大人的和歌,到最後還是判定壬生忠見大人失敗。」

  「此次失敗很另這位大人受打擊,多日食不下嚥後,悲憤積鬱而死去。壬生忠見大人去世後,靈魂一直徘徊在宮中清涼殿內,每到深夜便會顯形,低聲念著自己那首『戀情未露』的和歌。」

  「此後不久,壬生忠見大人的父親壬生忠岑找上了安倍晴明大人,並向他坦言了一切。」

  「原來以做和歌出名的父子二人,所出的作品都並非他們本人所創,而是由一個喜歡創作和歌的鬼替二人出力。和歌賽上,那鬼本打算替壬生忠見大人做最後一首,卻因為那位大人固執己見,堅持用了自己的和歌,從而失敗。但相對的,勝出的平兼盛大人的和歌也並非他自己所做,作者也還是那鬼。」

  「鬼知道了一切後,認為是自己害了忠見大人,讓他不得安生投胎。這才與壬生忠岑大人一同求到了安倍晴明大人處,而陰陽師大人與源博雅大人交好,在喚醒壬生忠見大人並送他投胎的過程中,一直讓源博雅大人吹奏著『葉二』。也正是因為這清婉悠揚的笛聲,才喚醒了忠見大人內心對和歌的『愛』,事情這才得到解決。」

  一期一振邊聽邊點頭,有些莫名,「所以……?」

  小狐丸笑著摸了摸自己銀色的毛,不再說話。同是三條家的兄弟,三日月替他說出了下面的話,「他的意思是,現在博雅大人正吹著『葉二』,一期你可有感覺到被喚醒什麼東西?」

  一期一振勾了勾唇角,他低著頭撥了撥火堆。鶴丸湊了過去,笑眯眯勾住他的肩膀,「老頭子的意思是,你和主人……嗯哼?」

  旁邊一直在念經的數珠丸此刻也默默地念出了壬生忠見那首和歌,「戀情未露人已知,本欲獨自暗相思。深情隱現眉宇間,他人已知我相思。」末了還淡淡道,「這首更好。」

  三日月哈哈大笑,拍著一期一振另一邊肩膀,「就是這個意思。」

  一期一振愣了愣,有些難言地捂著臉,「我的表現就這麼明顯嗎?」

  「一直都很明顯哦。」鶯丸喝著茶笑呵呵地補刀。

  「有什麼關係,反正你和主人也是夫婦吧,相思這種詞語用在你們身上倒也合適。」鶴丸難得有個正經,下一秒畫風又不正常了,他賊兮兮地湊近一期一振,「關鍵是主人不能接觸過去的事,你們未來的相處可能會很辛苦了。還有一期,你打算怎麼先追回主人的心呢?」

  聽著皇室禦物們一言一語地打趣著自己,一期一振終於有了個發自內心的笑。「都說我的表現很明顯了,她可不是笨蛋。」

  鶴丸眨了眨眼,搖了搖他,「不愧是一期啊,原來早就有打算了?」

  一期一振沒正面回答,只是笑了笑,溫言道,「她是我的妻子啊。」

  ***

  遠征三隊在出門四天后終於回到了本丸。

  一期一振做過簡單地收拾,就去找白露彙報情況。白露瞧著他眼底有著淡淡的青色,知道這次遠征必定非常辛苦,一句話都不肯聽,直接拜託小透監督著他去休息。

  小透抱著小奶貓,認真地履行著「職責」,還把自己的貓咪玩偶放到了一期一振枕邊,美曰其名陪爸爸睡覺。

  貓咪玩偶在審神者的房間內放了四天,沾上了她的些許味道。一期一振已經很久沒有近距離地感受過這種溫度,閉著眼的時候竟然感覺眼底有淡淡的濕潤。

  當他醒來的時候,小透已經不在房內了。一期一振拿起床邊的貓咪玩偶看了看,又笑著放了回去,這才起身洗漱過,下樓去找白露。

  正好是午飯後的甜點時間,一期一振到大廣間找到人的時候,白露正拿著勺子,挖蛋糕喂給小透。小透正準備張口,卻眼尖地瞅見了門口的爸爸。

  於是瞬間閉上了嘴,可憐兮兮地拽了拽白露的袖子。白露順著她的目光瞧去,就見一期一振一直看著她手上的勺子,眼神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她清咳一聲,在一期一振走過來的時候低聲道,「別那麼嚴肅嘛,好歹寵寵她啊。」

  一期一振好笑地看著小透委屈地縮在白露旁邊,只能輕歎一口氣,「下次要自己學著用勺子。」

  「好!」小透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美滋滋地吃下白露遞過來的蛋糕。燭臺切為一期一振端來了一直溫著的飯菜,一期一振道謝接過。父女二人都吃完後,小透被歌仙帶著去認字,而三隊的隊長則與審神者去了書房討論這次遠征的事。

  先前在地圖上標過的點,全部被三隊走了一遍。除了大量的資源被帶回外,還有一點讓一期一振不得不在意。

  「有一個像陰陽師的審神者?」白露手中的筆頓了頓,有些疑惑。

  「是。」一期一振點點頭。

  白露皺眉,「會不會是看錯了?平安時代的陰陽師很多的,也許是認錯了?怎麼會有審神者去哪裡呢。」

  「確實是審神者無疑。」一期一振低頭回憶著,「何況她的身上還有歷史修正主義者的氣息,這一點我不會錯認。」

  「你是說時間溯行軍那裡的審神者……?」見一期一振點頭確認,白露嘖了一聲,皺著眉,「可那裡不是戰場啊。」她在紙上記下了這一點,邊寫邊問,「她發現你們了嗎?有沒有發生衝突?」

  對於這一點,一期一振似乎也很疑惑,「我們與她有正面交鋒,但對面的意思,似乎是不想與我們動手,因為在我們打過照面後,對方就消失不見了。」

  白露若有所悟地挑挑眉,「大概是結界吧。看來的確也是個陰陽師……」

  她重重地在紙上劃下幾筆,想了許久,這才抬起頭對近侍說,「一期,我得回趟現世,去陰陽寮查查你說的那個情況。都是陰陽師的話,從那裡入手會比較輕鬆。」

  她撩了撩頭髮,對著一期一振歉意一笑,「這兩天大概就不會回來了,本丸還要麻煩你多費心。」         


Chapter.twelve

  初綻的紫藤花們星星點點地布在枝條上,空氣裡有極淡的花香。身著紫色唐裝的美人聘聘婷婷地走來,溫婉地奉上兩杯茶。

  「謝謝。」白露雙手接過茶杯,向著紫藤花幻形出的式神道謝。唐裝女子落落大方地笑了笑,隨後慢慢隱去了身形。大概是回去休息了,畢竟這時節紫藤花還沒開得利索,式神的力量也會小很多。

  江口夫人撫著額頭,瞧著白露那副模樣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我喜歡藤蘿的香味,所以才會在這時節就把她召出來。」

  藤蘿說的就是紫藤花式神了,白露咋舌,「您這樣,其他式神會哭的吧。」

  「你以為是你和弟弟小時候爭寵嗎?」江口夫人哂笑下,端起茶杯小嘬口,「繼續說剛才的事,陰陽師,然後呢?想讓我幫你查些什麼?」

  白露抿著唇眨了眨眼,捧著杯子的手鬆開又握上,她深吸一口氣,「陰陽師……都是與政府合作的嗎?我的意思是,會不會有陰陽師投靠到歷史修正主義者那邊去?」

  政府在四年前開展的審神者計畫,最初是因為有著與陰陽寮的合作,這才能順利進行。陰陽師們在這項計畫上出力不少,更有些擔任了內部人員的官職。而有著特殊家庭背景的白露,自然而然地認為陰陽師都是時之政府這一頭的,換言之,就是所謂「正義」這一邊的。

  「為什麼這麼問?」江口夫人看著女兒的小動作,笑了笑,「陰陽師在平安時代是最常見的不是嗎?」

  白露糾結地皺著眉,「可是,一期確認那是一個當審神者的陰陽師。」她看著母親,比劃了下,「何況,您懂得,陰陽師都是放蕩瀟灑的,但審神者身上會有一種被拘束的感覺,而且,一直跟刀劍男士們相處,也會沾染上些許刀劍的肅殺、被神格中或剛硬或柔軟的人性所影響。所以如果只是單純的審神者和陰陽師,那就是絕對不一樣的兩種人。」攤手,「不過按著刀劍男士們角度來看,大概就是靈力的不一樣?」

  她噘嘴,「反正我覺得一期應該沒錯,我相信他。」

  江口夫人呵呵一笑,雲淡風輕,「相信他你就去自己查啊,陰陽寮總部的出入證你又不是沒有。」

  白露眉角一抽,膝行幾步挪到母親身邊,撒嬌,「我這不是忙嘛,就拜託您啦?反正您在哪裡也說得上話,想查些陰陽師的資料不是輕而易舉嘛?」

  「……行呢,我幫你留意著吧。」江口夫人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著她,看得白露心裡有些毛的時候,才松了口,隨即又很隨意一問,「不是剛上任沒多久嗎?前線也不用你去,忙什麼呢?」

  提到這一點,倒是戳中白露的心事了。她深吸一口氣,有些怔怔地開口,「我覺得本丸不對勁,所以除了工作,我還想查查這個本丸的事。」

  「……怎麼不對勁?」江口夫人心裡一動,不動聲色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認真地聽著她的每一個字。

  白露挑挑眉,坦白,「我自從接手那座本丸開始,每晚都會夢到些什麼東西。雖然無法看清裡頭人物的臉,也無法知道她的名字……但是我確認那就是前任審神者經歷過的事情。」

  「我起初以為那是前任審神者留下的『念』太強,才會被我所感知,進入我的夢境。但後來我發現不對,整座本丸乾乾淨淨,一絲前任審神者留下的痕跡都沒有,看樣子大概是被某些人抹去了。」她敲了敲桌面,「這是疑點一。」

  「疑點二。」她皺著眉理思緒,「小透的年齡……啊,我是說本丸裡的半神之子。」她眨了眨眼,「爸爸給我的那份資料上,寫的前任審神者是三年前生下半神之子後,離開了本丸。先就不說她去了哪裡,為什麼會走,單單就我目前在夢中所見,也已經過去一年,而她並沒有在該有的時間生下半神之子。」

  「我也不太會估計小孩子的年齡,但是看小透那樣子,應該是兩到三歲之間。推算下來,小透應該是兩歲多一些,可這就和資料上記著審神者離開的時間相衝突了。」

  「這本來不是什麼讓我關注的事,問題是本丸裡所有的刀劍男士們都告訴我,小透是三歲的孩子。他們肯定在隱瞞著什麼東西,我猜很大可能與前任審神者有關。」

  說到這裡,她又想了起來,「對了。」她摸摸鼻子,「您知道有哪位陰陽師的孩子也去做了審神者嗎?或者說,和我一樣的家庭背景,母親是陰陽師,父親是政府官員……還有個弟弟,這樣子?」她又回憶了一邊夢中之景,最後確認,「我在夢裡見到過前任審神者家庭背景,和我一樣呢。」

  江口夫人聽到此處才有了動作,她的唇邊浮現了一抹笑意,「又不是陰陽寮內所有的陰陽師我都認識。」她慢悠悠地拒絕女兒變相的請求,「好奇就自己去查吧。」

  見著白露又要撒嬌,她淡淡一笑,轉移話題,「你最初的目的是為了那個半神之子。怎麼樣,也相處有一段時間了,研究出什麼了嗎?」她戲謔地看著她,「研究出神和人通婚的可能性有多大了嗎?」

  白露老臉一紅,訕訕地捂住臉,「……您就別再提那樣傻兮兮的話題了,我當時不過隨口一說……其實除開天生的神力和強大的靈力外,我覺得小透和正常的人類孩童沒什麼不同。」

  然而說到靈力,倒又給她提了個醒,「對了,靈力。小透的靈力和我的很像……」

  江口夫人直接打斷她的話,「你就沒在半神之子身上瞧見有奇跡發生的可能?」白露一愣,而後搖搖頭。江口夫人笑了笑,「陰陽寮先輩們留下的有關半神之子的記載,可都是與『奇跡』這個詞連在一起的。」

  「半神之子,神與人的結合體。天生就有著至高無上的神格和人類的種種感情,一般這樣的孩子,都會比純粹的神或是人更具立體的思維和能力。他們本來就是最接近奇跡的存在,因此也能創造奇跡。你當初不也是因為對奇跡感興趣才去的嗎?」

  白露托著下巴,滿臉疑惑地看著江口夫人,「話是這麼說不假,但小透除了接受能力和學習能力很好外,真的沒什麼可以稱為『奇跡』的特徵……」

  「可能是時間未到吧?」江口夫人高深莫測地笑著,「你陪在她身邊的時間再長一些,說不定能遇見奇跡。」

  她點了點頭,慢慢地卻品出話裡不對的地方,有些懷疑地看著母親,「不對啊,我聽您這話,怎麼倒像是讓我去給她做後媽的意思?」

  「我就是再對奇跡感興趣,也不至於把一生都搭進去吧……」她邊小心翼翼地講著,邊觀察著江口夫人的神情。話到最後,越來越覺得不對。白露震驚地看著江口夫人唇邊浮現出的淡淡笑意,「不會吧……我去做後媽?您認真的啊?」

  聽她這樣詫異,江口夫人倒故意作出奇怪的樣子,「嗯?你不喜歡那個半神之子嗎?小透小透的,不是叫的很喜歡嗎?」

  白露目瞪口呆,江口夫人見她那樣子就想笑,於是慢悠悠打趣道,「再說你和那孩子不是長得挺像嘛,你要是真做了她後媽,走出去別人一定想不到這一層。」

  「……您見過小透?和我長得像?」白露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的臉。

  「是很像吧。」江口夫人無辜地點點頭,「你弟弟說的。」

  「……」白露默默地移開眼,她試圖掙扎著,「先不說我去做後媽合不合適……做後媽的前提是和一期一振……成為那什麼什麼。」她有些鬱悶地挑著眉,「您覺得我和他……?」

  江口夫人只笑不說話,白露盯了她一會兒,深吸一口氣,決定趕緊打住這個危險的話題。「我先回家了,拿了資料以後我就回本丸。」

  她摸過了包就準備跑路,剛走沒兩步又被母親叫住。「白露。」江口夫人眼底都帶上了笑意,「一切都看你自己的感受。」

  白露身子一僵,最後還是揮揮手,沒再回話。

  江口夫人見她那副慫兮兮的傻樣,噗嗤一笑。「藤蘿。」她對著院中的紫藤花招招手,唐衣女子緩緩顯形,低眉斂眸地奉上主人所需要的物品。江口夫人拿起符咒,隨手折了個千紙鶴,向空中投去,「就告訴她……」她沉思了下,「那孩子有些察覺了即可。」

  千紙鶴在空中被風托著打了兩個轉,隨後竟似活物一般,拍了拍翅膀,振翅高飛起來。周圍的空氣隱隱出現了水波狀的紋路,紙鶴一頭向其中紮去,紋路漸漸變成旋渦狀,越轉越快,最後將它吞噬進去。後而一小朵花慢慢落下,一切又歸於平靜。

  江口白露這孩子,基本上從小就是在這個陰陽寮裡長大的。寮裡的式神們都很喜歡這個小東西,看著她長大、看著她嫁人,對她也算是很瞭解了。

  江口夫人托著下巴,手指無意識地點著桌面,卻是在問紫藤花式神,「你覺得白露對當這個後媽有沒有興趣?」

  名喚藤蘿的式神笑著點點頭,緩緩道來,「小主人那副急著走的樣子,不就是因為被戳穿了心意後,感到有些窘迫嗎?」

  「是呢。」江口夫人目光一閃,「那你覺得,是因為小透還是因為一期一振?」

  這個問題倒讓藤蘿為難了起來,她不太確定,「也許都有一些?」

  「大概吧。」江口夫人笑了笑,又移開目光,「可是更多的,只可能是因為一期一振。」

  「她每一晚都會做著重複著以前的夢,她會看著自己是怎樣和一期一振走到一起。就算她再怎麼認為那是前任審神者的經歷,但是被心記住的悸動是不會改變的。」

  「我們都知道她以前有多愛一期一振,甚至都願意為他做到那個份上……勘解由小路流的禁術改變了白露的所有,可是陰陽師的咒術,就是以人心為基礎的。心是不會變的,該有的感情遲早有一天還會再來。」

  藤蘿了然地點了點頭,接話,「還是個小女孩呢,小主人她。」唐裝美人掩袖一笑,「如果真的能順利地發展下去就好了,遵從心帶來的感覺,再一次地……」

  紫藤蘿的枝條在微風中輕輕搖晃,陽光細細碎碎地穿過投在地上,形成一片斑駁的光影。似乎年年歲歲都有這樣的場景,分不清是時間向前推進,又或是倒退回了某一個特定的點。      

  唐衣女子的唇邊浮現著溫婉的笑意,她低低地念著那個詞,「奇跡……」藤蘿悠悠一歎,「只有這樣,才能夠離那份奇跡更進一步呢。」

  「是啊。」江口夫人抿了口茶,「這件事真的很冒險,如果沒有達到預期的目標,我就會永遠失去我的白露。」

  「可是我願意去冒這個險,這是挽救他們的唯一方法。」她像是想到了女兒窘迫的樣子,笑呵呵地打趣,「你還記得她剛才怎麼說的嘛?——我相信一期。真是個傻孩子。」

  「但是,我也願意相信他們。」江口夫人撫著額頭,目光悠遠又深沉,「小透對完整家庭的強烈心願,白露和一期之間互屬的愛意。這些都是讓奇跡發生必不可少的部分。」

  「我相信一定會有的。」

  江口夫人深吸一口氣,決定結束這個話題,「如果奇跡真的發生了,你我今天講的這些,大概也就會被當做從未發生而抹去吧。」

  藤蘿俏皮地攤了攤手,「那就當做從未發生吧,這樣沉重的話題,我一直都不太喜歡呢。」

  「其實我倒很想見見小透呢。小孩子一天一個樣兒,阿城說那孩子現在已經很大了,也越來越像白露。我還真是,挺想她的。」江口夫人跟普通正常思念著孫輩的夫人一樣,念念叨叨地全是「小透」。

  紫藤蘿的式神只靜靜地聽著,她想,她的主人們真的都很好,沒有因為那件事而遷怒到小孩子身上,反而愈加寵愛她。這樣的情感,怎麼可以沒有回報呢。不僅僅是作為式神,此刻的藤蘿倒更希望自己作為紫藤蘿的花語能夠得到實現。

  ——最幸福的時刻。

  讓奇跡發生吧!


Chapter.thirteen

  自從審神者那天搬去近侍房間以後,她就沒再搬出來過。

  本丸的大家自然是樂於見到這樣的發展,江口夫人派去的式神們也樂呵呵地關注著他們的動態。但房中之事只有這兩人知道,一期一振似乎真的在等著她考慮清楚,溫柔又古板的王子每晚只紳士地吻吻她,然後兩人相擁入睡。

  當然,夜間活動也不是沒有,就譬如審神者有段時間喜歡上了看電影。

  她帶來了一個投影儀,然後把近侍房中一面牆上的裝飾全部取了下來,將畫面投到牆上進行觀看。沒有工作的時候,她就坐在一期一振懷裡,看著兩人共同選出的影片,或是催淚向的愛情劇或是奇幻向的科幻片。

  但是一期一振發現,她從來不看恐怖片。

  這就讓他很好奇,也一直想找個機會問一問原因。

  「會不會因為主人害怕,所以才不看的呢?」亂說這話的時候,正眨著他那雙海藍色的眼睛,略帶戲謔地看著自家兄長。

  新來的信濃咬了口仙貝,含糊不清地打岔,「咦,原來大將也會害怕的嗎?」

  「……沒可能的吧。」後藤搶了塊餅,邊嘎吱嘎吱地咬,邊回憶著大將把一期哥的枕頭砸到自己房間裡的樣子。

  等級比較高的亂給了兩人一人一腳,一眼瞪過去,「主人也是女孩子好不好!」        

  圍觀的粟田口兄弟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講開了,紛紛討論著各種各樣的原因,一期一振苦笑著,也不知道該怎麼制止這奇怪的氣氛。倒是藥研,冷靜地推了推眼鏡,一語驚人,「其實倒不如說,是因為大將完全不怕鬼怪之類的,所以覺得沒意思才不看的吧?」

  這個猜想倒是讓大家都冷靜了下來,然後細細一思考,對喔。

  「那不如這樣吧?」鯰尾想了想,壞笑著提議,「我和骨喰現在去萬屋選個恐怖片的碟回來?一期哥你晚上就慫恿主人看,試試她的反應?」

  一期一振直接笑著拒絕,「不行。」

  骨喰接收到兄長的信號,抬起手就給鯰尾的腦袋來了一下。「別這樣嘛一期哥。」鯰尾摸摸腦袋,再一攤手,「沒有對主人不好的意思,這是情趣啦情趣。」  厚一錘手,點頭附和,「是啊一期哥,如果主人害怕呢,你就可以趁機嘿嘿嘿;如果主人不害怕呢,你就可以說你害怕,然後趁機嘿嘿嘿。」

  「……厚,你最近在看什麼?」啊啊,一期一振忽然心累,他覺得他最近大概得分心去關注關注弟弟們健康成長的問題了。

  厚無辜地眨了眨眼,拉著旁邊的五虎退一起賣了個萌。

  亂直接給了他一腳,「別帶壞退啊你,一點都不適合這個表情!不過……」他轉頭好奇地盯著一期一振的表情,「主人都那麼主動搬到近侍房裡了……這麼長時間,難道一期哥你真的什麼都沒做嗎?」

  弟弟們忽然都因為這一個比較私密的話題,紛紛轉頭盯著自家兄長。而目光中心的水藍發色青年只是笑著,「看來你們最近比較閑?有個36小時的遠征,要不要去跑一跑?」

  「切……」弟弟們齊刷刷地撇開頭。

  午後茶點時間到此為止,趁著一期一振走掉的功夫,小短褲們緊急開了個會,然後憑藉自身的優勢,紛紛麻溜地幹起了活。

  時間一晃就到了晚間。一期一振洗完澡走出浴室後,就見著審神者正擺弄著她那個投影儀,一臉的鬱悶。他擦了擦頭髮,湊過去看,「怎麼了?」   

  「打不開了。」審神者使勁敲了敲,機子依舊沒什麼反應,她一臉抱歉地拿起手邊裝碟的殼子示意,「抱歉哦一期,今晚可能沒法兒看了。」

  「?……」一期一振一眼瞄過去,一個血淋淋的封面映入視線。審神者還在那裡絮絮叨叨,「鯰尾說你想看呢,但是沒好意思問他們借,於是大家下午急急忙忙地看完了就給我送來了。」

  一期一振表情一頓,哦……還不錯嘛這群弟弟,居然沒用「一期哥害怕,不敢一個人看」這樣的理由。

  但審神者顯然會錯了意,她看著一期一振貌似「不高興」的表情,很難過地問「……一期,你真的很想看嗎?」

  一期一振搖搖頭,很明顯又被理解為了「不想讓你為難」的意思。審神者難言地摸了摸他水色的濕頭髮,打發他去吹幹。「我去看看有沒有線上的吧?」審神者這樣「安慰」他。

  於是在一期一振吹幹了頭髮出來後,就見著審神者舉著手機,一臉得意,「找到了哦,來看吧。」

  水藍發色的付喪神望瞭望天,對比了下是拒絕看電影直接睡覺,和看完再睡覺的福利,默默地丟掉了毛巾,走過去就把審神者抱進懷裡。

  辜負弟弟們的期望的確不太好呢。

  接下來的場景,就變成了一期一振抱著審神者,審神者舉著手機,兩個人一起欣賞恐怖片的畫面。說實話,一期一振對這種東西一向不感興趣,之前都不過是因為她想看,所以才陪陪她。於是這一次,他也很快就游離了視線,盯著審神者的側臉看了起來。

  然後他發現審神者非但不怕,還看得津津有味。

  ……被藥研說中了?一期一振緊了緊手臂,湊過去舔了舔審神者的耳朵。審神者被他弄得癢癢的,暫停了影片轉頭看他,「怎麼了?真的會害怕嗎?」

  「……不,我並不害怕。」一期一振眉頭一跳,「只是,為什麼您也不怕呢?」   

  審神者一歪腦袋,說漏嘴,「咦,可是鯰尾說你不敢一個人看……」一期一振靜靜地彎了彎嘴角,遠征名單在一瞬間就擬定好了。審神者話說到一半,瞧著近侍先生表情不對,就知道弟弟們在鬧著玩了。她幹幹地笑了兩聲,順手救了把弟弟們「我當時就覺得不可能呢,付喪神怎麼會對這些東西有恐懼心理呢,鯰尾他們肯定鬧著玩呢……」

  雖然說是這麼說,但一期一振瞧著她略顯尷尬的表情,就知道她之前肯定是信了的。審神者也知道自己乾巴巴地說這話很沒說服力,因為她當時真的是被鯰尾精湛的演技騙到,更何況旁邊還站著「耿直」的骨喰點頭附和。所以她也絕對不會告訴她的近侍,那一瞬間她甚至還覺得這樣的一期一振很有反差的萌感。

  她訕訕地摸了摸鼻子,移開話題,「……我一向不怕這些的嘛。」她擠了個笑臉,伸手擺了個捏訣的手勢,「我是陰陽師嘛,看過不少真貨,再看這些用藝術手法表現出來的東西,自然不會怕啊。」

  一期一振似笑非笑地點點頭,只把臉埋到她肩上,不說話。審神者拍拍他摟著自己的爪子,小心翼翼地問,「……一期,你不生氣吧?」

  「嗯?」悶悶的聲音從肩窩那裡傳來,他的氣息讓她覺得很癢。忍了忍笑意,換個問法,「沒有擬定好那個36小時的遠征名單吧?」

  她的近侍低低地笑了兩聲,「一切都聽您的。」喔。審神者眨眨眼,美滋滋地撿起手機準備繼續去看電影。近侍先生一句不過,又拉回了她的注意。「您不害怕鬼怪,倒讓我覺得自己不被需要呢。」審神者自然知道他在開玩笑,於是撒嬌一般蹭蹭他的臉,注意力又全集中到螢幕上了。

  看著看著,忽然又感覺一期一振在她脖子那兒作妖。她忍了又忍還是憋不住笑意,轉頭看過去,「一期,很癢啊。」近侍先生彎著蜜金色的眼睛,笑著道歉。審神者又跟他鬧了會兒,期間還撞到不少東西。兩人鬧夠了她才轉過頭去,卻沒料到這一轉頭,就見著牆上映著血淋淋的畫面。

  原來是剛剛壞掉的投影儀在兩人打鬧期間被碰到,奇跡般地又好了。偏偏審神者又正好把手機連在投影儀上,這一下就正好把手機螢幕上正在放映著的畫面投到了牆上。

  雖然說真的是不怕的,但畢竟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才能接受這樣的畫面。突然從跟近侍相親相愛的氣氛中一轉頭就見到一張鬼臉……還是會被嚇到的……

  一期一振見她一直捧著的手機「啪」地一聲摔到了榻榻米上,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您這不是被嚇到了嗎……」審神者身子一僵,愣愣地紅著一張臉轉頭看他。一期一振見她真的被嚇到了,趕緊關了投影,擦了擦她眼角的淚光,抱著她親親又哄哄,「抱歉,因為您說不會被嚇到,所以剛剛見投影儀開始播放,我就沒有告訴您……」

  審神者嗚咽了一聲,錘了他一下。

  後來,為了自家兄長的幸福生活,而做好遠征36小時獻身準備的粟田口家同謀們,在集合地點見到一期一振時,的確是大吃一驚。

  「一期哥……是不是因為我們說你會害怕,導致你被主人看不起,所以被趕出來了?」

  涉案的刀刀們一臉愧疚,主犯鯰尾就差沒痛哭流涕。

  一期一振笑著,輕輕按了按鯰尾的頭。

  ***

  算上今天,秋田已經去修行三天了,他的第三封信也在一大清早就準時送達。

  一期一振拿著信找來的時候,白露才剛起床洗漱完畢,近侍想了想,乾脆直接把書信送到了審神者的書房。

  這一天還挺忙,白露拆開看過以後就放進了一旁的資料夾裡。直到下午的時候,才有空整理秋田的書信。彼時的小透正躺在她書房的沙發上睡午覺,白露就坐在另一邊,把短刀們修行寄回來的書信理了理,秋田的三封信被按照順序放好,置於其他書信之上。

  白露還沒來得及把這些書信收起來,就被一期一振匆匆喊走,說是狐之助來了。

  小透一覺睡醒,發現周圍一個人也不在。當然這種情況,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於是乖乖地疊好之前蓋在身上的毯子,又乖乖地準備爬下沙發去洗漱一下好吃晚飯。

  然而,她卻在不經意間,看到了「折斷」這個詞。

  歌仙最近教她認字,都認的是一些與刀劍相關的詞,其中就有這個「折斷」。

  「刀劍一旦被折斷,就不存在了哦。」他在解釋的時候還順便折了跟筷子做示範,「像這樣,就是折斷。」

  小透眼淚汪汪地爬過去確認了好幾遍,發現的確是才學過的「折斷」無疑。她又知道這兩天她秋田叔叔去修行,每一天都會寄信回家。

  於是,秋田的信和「折斷」。

  下一秒,她不可抑制地嚎啕大哭起來。

  白露和一期一振送走狐之助以後,想著小透在書房睡覺,乾脆就在大廣間裡和其他刀劍男士們一起討論起未來幾天的工作問題。沒想到才剛討論到一半,太鼓鐘就匆匆忙忙地跑過來說小透在哭,還哄不住。

  ……???!!!

  工作什麼的在下一秒就被眾人全部忘到腦後,此刻被大家掛心的只有本丸的小寶貝。

  物吉抱著小透哄了又哄,小透哭得都打嗝了,只巴巴地抓著他的衣領子不放。粟田口家的叔叔們心酸地在外頭圍了一圈,好話都說盡了,小透就是不理他們。

  按照小透的想法是,如果秋田真的折斷了,那麼叔叔們肯定都怕她難過,不會告訴她真相,於是她一個也不信,就抓著貞宗刀派的物吉不放。物吉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和太鼓鐘路過不遠處的時候似乎聽到有哭聲,好奇才過來看看,卻沒想到小透真的在哭,還是一個人待著,也不知道哭了多久。

  兩把刀頓時心疼得無以復加,物吉抱著她就開始哄,太鼓鐘也趕緊去找了粟田口家的刀刀們來。本來想著白露和一期一振在忙,就不去打擾他們了,卻沒想到小透完全不睬短刀叔叔們,哭得嗓子都要啞了,太鼓鐘只能趕緊跑去找她的父母。

  白露和一期一振一路小跑回了書房,見到小透那樣子,都心疼得要命。白露接過小透放到懷裡邊擦眼淚邊哄著,小透見爸爸和媽媽都在身邊,這才哽哽咽咽,「……秋田叔叔……折斷……哇……」

  周圍一圈刀劍男士們瞬間當機,依舊沒法兒從這兩個詞裡搞清楚情況。一期一振和白露對視一眼,又注意到了放在桌上秋田的信。

  於是瞬間明白了,傻孩子看到了個認識的詞就以為是全部的內容了。

  一期一振趕緊拿過書信,一字一句地念給小透聽,還告訴她「並沒有折斷,秋田明天早上就會回來。」

  小透眼淚巴巴地聽著他念完全程後,又「哇」地一聲推開了他的手,往白露懷裡鑽。

  都是一家的刀,也不信你,哼。

  一期一振僵在原地,心碎成了片片。

  白露見小透這樣,就知道她是不信的了,又見一期一振不合時宜的失落表情,簡直想打他。她使勁地搖了搖他,「去!找!歌!仙!」

  比較不幸的是,歌仙當天正好去跑了舊圖的遠征。這也是小透有時間在下午睡覺,並看到了那封信的原因之一。

  於是只能等了又等,小透哭累了就趴在白露睡覺,一睜眼想到之前的事情,又想哭的時候,歌仙終於回來了。

  老師笑呵呵地解釋了一遍又一遍,小透才吸吸鼻子,不哭了。

  ——終於相信了。

  眾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這事兒算是過去了,但比起其他刀派的刀劍男士們來說,粟田口家的人這半天時間基本都過的很心酸。尤其是一期一振,他比所有人都難過。

  於是本丸內倒是難得一見地出現了一個刀派全部黃臉的奇景。        

  而這一圈折騰下來,基本是到了要休息的時間了。到底是個小孩子,體力會跟不上,小透在洗完澡後就昏昏欲睡,顯然困得不行。

  一期一振瞧著女兒是又心酸又心疼,他大概懂為什麼小透今天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被迫接受了許多沉重的事實,太過缺失安全感,所以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家人。

  原來他這個父親並沒有給她帶去安全感嗎?啊啊,真是不稱職。一期一振苦笑著扯了扯嘴角。

  偏偏小透還強打起精神,拉著他的袖子要保證,「秋田叔叔會回來嗎?」

  他輕輕摸了摸女兒的頭,柔聲,「會的。明天就回來的。」

  「喔。」小透揉了揉眼睛點點頭,一期一振給她壓了壓被角,哄她,「快睡吧。」

  沒有想到小透還是不肯鬆手,眼巴巴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白露,超小聲,「……要和爸爸一起睡。」

  奶聲奶氣地話一下驅散他的黃臉狀態,一期一振心都化了,伸手就要把小透抱走去近侍房。但小透也緊緊地拉著白露的衣角,重申,「一起……」

  在場的兩位大人這才明白,她說的「一起」,不是她和其中任何一位的「一起」,而是三人的「一起」。

  一期一振苦笑著看著女兒認真的小眼神,不知道該怎麼給她解釋。白露見小透一扁嘴,趕緊一眼瞪過去,「快去!」

  近侍立馬滾去自己房裡抱來了被子和枕頭。

  三人擠在一張床上,小透這才滿意地哼哼兩聲。她往外頭滾了滾,親了親一期一振的臉,「晚安,爸爸。」

  又往裡滾了滾,親了親白露的臉頰,「晚安,……」         


Chapter.fourteen

  審神者嗚咽一聲,一口咬住一期一振的肩頭。

  一期一振知道她痛得厲害,也不敢貿貿然再往前擠,只停在那個地方不敢動。他做了幾個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往前的衝動。然後吻了吻審神者的眉心,吻去了她眼角的淚珠,啞著嗓子,「別哭別哭,我不動。」

  他沒想到她會痛成這樣,就算做足了前戲,他也覺得足夠濕潤了,這才把自己喂進去,但她的反應明顯跟他想像中的不一樣。狹窄又濕熱的甬道緊緊地包裹住他,進入時一瞬間的快感讓他幾乎失去所有的理智,但見她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最後還是讓憐愛心戰勝了欲望。

  「一期……」審神者像小貓一樣的哭腔又差點讓他把持不住,一期一振額頭上都沁出一層薄薄的汗。底下的審神者也不好受,她意識都快模糊了,但知道他比較難過,還是強忍著不適,勾著他的脖子,擠出一個笑,「沒事的一期……」

  「……」一期一振輕歎一聲,撫著她纖細的腰身,俯下|身又去吻她。火熱又纏綿的吻很快讓她迷迷糊糊起來,身上各處被又舔又吮,身|下火辣的痛感也逐漸被酥酥麻麻的快感替代。一期一振試探性地挺了挺身,見她的表情已經不像之前那麼痛苦難熬,這才舔了舔她的耳朵,發出正式開始的宣告。

  臣服於本能的兩人沉浸在原始的律動裡,伴著或輕或重的喘息和靡靡的水聲,糾纏直深夜……

  雖然說晚上折騰了很多次,但一期一振第二天還是醒的很早。

  他吻了吻新婚妻子精緻的眉眼,給依舊熟睡著的她壓了壓被角。這才穿好衣服,小聲地洗漱完,拉開門走出了房間。

  冬日的冷空氣撲面而來,一期一振笑著呼了呼手,向著大廣間走去。本丸內都是昨日婚宴上眾人嬉笑打鬧後留下的痕跡,無論是審神者的親屬,還是刀劍男士和江口夫人的式神,都玩的有些過頭,因此還沒來得及打掃和收拾整理。

  經過了一季的掙扎和反抗,加上母親那裡的多次助攻,審神者她爸終於松了口。政府的工作一下子輕鬆了許多,江口夫人一拍板,就正好趁著這段空閒的時間,把自家女兒嫁了出去。

  一期一振本來打算等弟弟們起床後,拉著他們一起把本丸收拾乾淨。卻沒想到一拉開大廣間的格子門,就見著粟田口家的小短刀們正排排坐在裡面吃早飯。

  「咦,一期哥起的這麼早?」見到來人是自家兄長,短刀們都帶著揶揄的神情瞧去,但又忽然意識到現在的時間,於是又換上了難言又晦澀的神情。

  對兄長的尊敬之情還是敵不過強烈的好奇心,藥研被踢出來做代表,他推了推眼鏡,「一期哥,你昨晚……?」問的很委婉,但其中深意表露無遺。

  做兄長的自然知道他們腦袋裡都在想什麼,無非就是弟弟們又猜測他能不能了。兄長的威嚴和尊嚴受到了質疑,一期一振也不惱,溫和地笑了笑,挨個兒按了遍腦袋,不鹹不淡道,「吃飯的時候不許說話。」

  切……短刀寶寶們乖乖低下頭用餐,還真的就沒人說話了。

  用完早餐,一期一振剛想跟弟弟們提一提打掃的事,鳴狐就穿好了內番服拿著掃把拉開了格子門。見到裡頭的一期一振,他也明顯是沒想到的神情,但小叔叔到底是長了一輩的人,不像短刀們那麼愛鬧騰,也就沒往短刀寶寶們搞事的思路上去想,這倒是讓一期一振舒了一口氣。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弟弟們起這麼早的原因。

  「畢竟是一期哥的婚禮嘛,我們作為家屬自然要善後啦。」前田拉著平野,笑眯眯地這樣告訴他。

  「小叔叔一大早就過來喊我們了,還說要在一期哥和主人起床前把本丸收拾好,給你們一個驚喜……但是沒有想到一期哥會起這麼早……」五虎退拿著抹布,怯生生地笑著,腳邊是滾做一團的五隻老虎。

  「所以一期哥你,不,准,插,手,哦。」亂紮起了頭髮,搶過兄長剛拿到手的掃把,笑嘻嘻地頂了他的位置。

  一期一振不得不承認,這群弟弟們雖然愛鬧了些,但到底家人之間能相互給予的溫暖是什麼都替代不了的。漸漸地,也有越來越多的刀劍男士們起床來一起幫忙,一期一振反倒真的沒了什麼事做。秋田去找出了燭臺切溫著的早餐,端去給了自家兄長,「去守著主人吧一期哥。」

  接受了弟弟們的心意,端著早晨回了房間,卻沒在床上見到審神者的人影。他循著聲音找去,一拉開衛生間的門,厚重的水汽就撲面而來,而審神者正在其中,對著洗手台前的鏡子,撩著衣服看自己腰上的淤青。

  聽到開門聲,她一臉怨念地看過去,撒嬌似地抱怨,「很痛的啊一期。」

  一期一振知道是自己昨晚手勁大了些,歉意的笑了笑,走過去啄了她一口,又摸了摸她濕濕的頭髮,拿起一旁的吹風細細地給她吹著。末了抱著她,壓低了聲音道歉式調情。

  「抱歉,我會注意的,【以後】。」

  ***

  白露覺得自己最近心態可能要爆炸。

  夢到前任審神者的經歷和本丸發展過程,她無所謂;夢到前任審神者和一期一振親親抱抱相親相愛,她忍了。但是自從夢見這兩人結婚後,連夫妻間的房中之事也全程高調地出現在她夢裡算怎麼回事?!

  雖說早就是成年人了,對sex這種東西也不會抗拒。但讓她全程看著別人做,還是會有些彆扭,更不要說夢中的物件之一是自己朝夕相對的近侍了。最讓她覺得有些羞恥的是,對於這些夢,她還挺有代入感。

  行吧。她承認她對一期一振是挺有好感的,也不知道是因為夢境日復一日地影響,還是平日裡相處時他的各種態度以及那種慢慢侵入自己生活的感覺讓她很喜歡。江口夫人之前提議過的後媽,其實她也有一瞬間是心動過的。

  但是,這個本丸隱藏在背後的秘密始終就像一根刺一樣梗在她心裡。她不是很明朗自己的心意,也弄不明白,一期一振時不時出現的深情是為什麼。

  她總覺得跟前任審神者擺脫不了關係,也許就是因為都擔著本丸「審神者」的名號,所以讓他的感情有了寄託?每每想到這個地方,她就會強行打斷自己的思路。被當成了替身,她會很不舒服。

  而且這段時間還特別忙。

  狐之助特意跑過來送了趟政府的秘密檔,大意是,敵方大概要增派援軍,政府這邊一直待命的二期審神者們也該準備準備了。

  白露趕緊忙著把未極化的短刀們一個個送去修行,兼顧打刀脅差們找回戰鬥感覺的同時,還得趕著遠征新圖的進度。

  高強度的工作和心裡堵著的那些秘密,她覺得自己可能要瘋。

  也好在,完美的作戰計畫、時間分配,加上刀劍男士們滿級的練度和配合度,事情進行地也算十分順利。

  待到遠征一隊把地圖踩過一遍後,季節開始正式進入了夏天。

  ***

  前線的硝煙似乎一時半會兒還傳不到後方,而二期的審神者們也只能緊張地等著傳喚命令。除了心頭總懸著戰事以外,一切都還是和平的模樣,總能找到些忙裡偷閒的時間。

  江口城送來的貓咪長的很快,也被小透慣得越來越囂張。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逗它玩的話也得看貓大爺的心情才決定理不理人,沒事的時候還到處搗蛋,已經有不少刀劍男士對這只肥貓很有意見了。偏偏小透喜歡,也不能再拿出去送人。

  一期一振帶領遠征三隊出門的第三天,那一大袋跟著貓咪被一起送來的貓糧正式告急。小透拖著貓咪滿本丸地轉,終於在田邊找到了燭臺切。

  「是說,貓糧沒有了?」燭臺切蹲下身,摸了摸小透的腦袋。

  「嗯。」小透點點頭,然後依舊仰著腦袋看他,「餓肚子,橘子好可憐。」

  橘子就是這只橘貓的名字了,燭臺切順勢看了看趴在小透腳邊正懶洋洋打著哈欠的貓咪,一點都看不出它有半分餓肚子好可憐的樣子。咪醬看了看自己身後的鋤頭,又看了看小透水汪汪的眼睛,望瞭望天,決定把工作翹掉陪她去買貓糧。

  「嗯?要去買東西嗎?」跟他一起輪值當番的長穀部往這頭探了探腦袋,「不然我陪小主人去吧?你不是還要準備晚餐?」

  長穀部牽著小透走到大門口的時候,正好遇上了開完會回來的白露。見到來人,長穀部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感覺到了旁邊的小主人高漲起來的情緒。而聽說他們要去買貓糧,白露則是笑了笑,摸摸小透軟軟的發,「要我陪你去嗎?」

  小透仰起頭看了看長穀部,知道他是特意放下工作陪自己去的,這時候再拒絕……會讓人難過的吧?於是她有些猶豫地搖了搖頭。小孩子的心思大人們一眼就能看穿,長穀部頓時感動到不能自己,他清咳一聲,不動聲色地把小透往白露的方向推了推。「主人,我想起工作還沒做完,接下來就拜託您了!」

  白露笑了笑,牽起小透嫩嫩的小手就要往外走。小透固執地沒動,拽住了要往裡爬的貓咪,歪頭問,「會打擾到工作嗎?橘子吃奶糊糊也可以的。」

  掙扎著不肯出門的肥貓像是聽懂了,淒慘地叫了一聲以後,乖乖地趴回了小透腳邊。白露蹲下身,捏了捏小透肉嘟嘟的臉蛋,「不會。」

  「……真的?」

  「真的!」

  小透這才露出了大大的笑臉,伸手去拉白露。

  這一趟萬屋之行,除了給橘子買貓糧外,白露還給小透買了些零食。看著小透滿足地嚼著糖的樣子,白露忽然突發奇想,拿出手機蹲下身,哄著小透跟她一起來了張自拍。

  小透好奇地夠著身子看她在手機螢幕上到處點,軟聲軟氣問,「什麼?白露笑眯眯地收起手機,在她臉上啾咪一口,「沒什麼。」很好哄的小透也不多想,拉著白露拽著貓開開心心地回家了。

  相比於這一頭的其樂融融,遠在現世的江口城倒是差點嚇得從椅子上摔下去。他舉著手機,亂滾帶爬地到另一頭的房間裡去找他媽。

  「姐這是發什麼瘋,突然問我,她和小透長得像不像。這讓我怎麼回?!」

  江口夫人好奇地接過手機,看著螢幕上頭她的兩個寶貝同框,滿意地笑了笑,「你就直說挺像的唄。」

  「……???」弟弟君一臉生無可戀。他完全不知道姐姐會突然冒出這句話,完全是托了他親媽的福。

  而他的親生母親笑眯眯地存完了圖,順手又放飛了一隻紙鶴後,這才摸了摸兒子的狗頭以示安撫,轉移話題,「小透抱著的橘貓是你送去的?」

  「喔,嗯,對啊。」江口城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帶偏,他得意地笑了笑,「小透說想要貓咪,那我這個做舅舅的自然要滿足她嘛。」弟弟君撓了撓腦袋,「怕給姐看出倪端,我還特意饒了好大一個彎才把貓送進去。不過,我一開始還擔心小透會表露出跟我很親的樣子,沒想到這孩子演技可以嘛。」

  江口夫人瞥了他一眼,「你爸居然沒趕你出去啊,真是稀罕。」

  江口城笑嘻嘻地比劃,「嘿嘿,我就跟他說貓是小透想要的,老爸就一句反對的話都沒有。」

  接著還賣了一波上司,講了很多江口官員和貓咪互相嫌棄的事。江口夫人就淡淡地笑著,講著講著弟弟君覺得不對了,他一腳刹車踩到底,心驚膽戰地又把手機調回了之前的介面。

  諂媚地舉起手機,「……所以,我怎麼回?」

  江口夫人唇邊的弧度加深,示意她不管。

  弟弟君難以置信地看著親媽,所有情緒到最後只化為了一聲哀嚎。

  ***

  遠征三隊這一次出去用的時間比以往都短了些,一期一振他們就乾脆連夜返回。

  回到本丸的時候,正好是睡覺時間。

  大家清點完資源運至倉庫後,都各自散去。一期一振本打算直接回近侍房,路過審神者臥室的時候,卻發現裡頭燈還亮著。

  周遭已經有了些極輕的蟬鳴聲,夏風靜靜地穿過身邊,暖洋洋的,室內暖黃色的燈光印在格子門上,一期一振心裡忽然一動。

  他走過去,輕輕敲了敲門。

  來開門的卻是小透,提前見到回來的父親,小寶貝驚喜地喊了人後就往一期一振懷裡鑽。一期一振也很想她,抱起來就玩了幾個舉高高。小透勾著他的脖子咯咯地笑,然後撒嬌指著房間裡面,說要桌上的瓶瓶。

  「媽媽呢?」一期一振撓了撓小透癢癢,壓低了聲音問。

  小透也貼著他的耳朵,悄咪咪,「在洗澡。」

  一期一振點點頭,小透又粘著他讓他進去,進去以後又賣萌說想吃瓶子裡的糖糖,瓶子在桌上夠不到。

  「媽媽不讓你吃嗎?」一期一振笑著空出一隻手,捏了捏小透的小鼻子。

  「一天只給吃五顆……」小透委屈巴巴地盯著一期一振。作父親的很快就明白過來,這是已經到了上限還想吃呢。

  「就吃一顆嘛∼想吃嘛∼」小透見父親不為所動,只好軟趴趴地蹭著一期一振,繼續奶聲奶氣地撒嬌。

  一期一振被她蹭得沒脾氣了,只好寵溺地點了點小透的額頭,「那就這一次哦,咱們趁著媽媽不在的時候吃。」

  小透開心地在一期一振臉上啾了一口,然後興高采烈地看著他打開糖罐子。然而就在她還在糾結是葡萄味還是蜜瓜味的時候,浴室那邊傳來了門被拉開的聲音。

  「你們……?」

  女主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不止一期一振抱著孩子的手臂一僵,連小透都不敢再盯著糖罐子看,做了「壞事」被抓包的父女倆於是自覺排排坐聽訓。

  「我說過的吧,小孩子一天不能吃太多糖,會蛀牙的。」

  「……」小透委屈巴巴地悄悄拉了一下一期一振的衣角,一期一振跟她眨眨眼,趁著白露把糖罐子放到更高的櫃子上時,低聲哄女兒,「明天帶你去萬屋買其他好吃的。」

  白露一轉身就見著小透陰轉晴的表情變化,又見父女兩人坐得近,一皺眉,「在商量什麼呢?」

  一期一振笑著打岔,「沒什麼。」

  然後這把火就燒到了他自己身上,白露眉頭一松,開始訓他,「我都把罐子放在小透夠不到的桌上了,你居然還拿給她。大晚上的給小孩子吃糖嗎?」

  小透沉浸在「第二天」的承諾中,明顯對白露的話沒反應了,一期一振也只苦笑著照單全收,等著白露說完一長串,這才靜靜看著她道歉,「好,是我的錯,抱歉。」

  他這個道歉一說出口,就讓白露自覺地咽下了後面想說的話。她不自在地撇開跟一期一振對視的目光,心裡有點惱自己。也是,反正人家親生父親都不管,她在這兒一個人講這麼多豈不是顯得跟笨蛋一樣?

  「……小透要去好好刷牙哦……」然後她憋了半天,還是只能以這句不鹹不淡的話做結束語。

  給小透擠好牙膏,倒好溫水,又給她搬來了小板凳,讓她踩著夠到洗漱台。做完這一切後,一期一振才離開了浴室,正準備回自己的近侍房,就見白露靠在門口愣愣地看他。

  一期一振腳步一頓,詫異之下還是輕聲問,「……怎麼了?」

  被提問的對象嘬了嘬腮幫子,搖搖頭沒說話。一期一振目光一轉,「工作的話,明天我會向您進行報告。」白露撇嘴,「不是工作的事。」

  「如果是今晚的事……我很抱歉,以後不會再讓小透在晚上吃糖了。」

  白露乾脆移開目光,只訥訥答,「……也不是小透的事。」

  一期一振也沒再說話,他停在原地靜靜地看著白露。審神者低著頭,近侍看不清她的神情。昏昏黃黃的燈光在蜂蜜色的眼底搖搖又晃晃,炙熱的夏風似乎讓周身都暖了幾度。

  浴室裡傳來了陣陣水聲,宣告著小東西已經刷完牙。

  白露默默地讓開了門口的位置,一期一振走過,溫柔道了聲晚安。


Chapter.fifteen

  鐮倉時代刀匠粟田口吉光一生只打造了一把太刀,被世人認為是吉光最高傑作,由細川藤孝賜名為「一期一振」。同時亦被認為是天下再難找出第二把足以與其媲美之刃,由此還具有「天下一振」的美名。

  自西元1590年毛利輝元將其獻給豐臣秀吉後,天下一振便成了豐臣秀吉手中最得意的刀刃。也在這段時間內,由二尺八寸三分被磨斷至二尺二寸七分。

  西元1615年5月8日,德川軍大敗豐臣軍,豐臣氏滅亡,大阪城陷落,一期一振與鯰尾藤四郎、骨喰藤四郎在大阪城火災中焚身。

  天下統一後,由德川家康下令重新鍛造,原有刀身上的亂刃也由此消失。

  西元1863年,由德川茂德獻上給孝明天皇,成為皇家禦物,直至今日。

  時光抽絲剝繭,洗盡鉛華。經過歲月重重打磨沉澱後,才成就了現在的「一期一振」。

  她的一期一振……

  審神者淡淡笑著,合上了手中的資料。

  意料之中地被圈入溫暖的環抱,薄荷味沐浴露的味道縈繞在鼻端,似乎在一瞬間掠去了所有的感官。溫潤又不失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在看什麼?」

  「嗯……大概是你的檔案?」審神者順勢靠過去,懶洋洋地把手中的資料夾遞給他。

  一期一振好奇地翻了翻,隨後好笑地扔回了床頭,「怎麼忽然看起了這個?」

  他們倆都已經是這種關係了,這時候再說「我想多瞭解你一點」這樣的話,就未免顯得太矯情了。

  審神者哼哼了兩聲,伸手抱住一期一振勁瘦的腰身,然後抬起頭看進那雙蜂蜜色的眸子裡,歪了歪腦袋,「因為好奇啊。」

  她伸手摸了摸一期一振水藍色的短髮,「聽說亂刃紋越多,形象就會越偏向女性化?」

  一期一振笑了笑,大概知道她想說什麼了,也不打斷,只握住她另一種手,捏在自己手裡玩著。果然就見著審神者眼底閃著光,「如果是天下一振的話,會不會是長髮長裙的樣子?」

  「像亂那樣?」一期一振呵呵一笑,替她補充了下半句。見著審神者居然還點點頭,只好伸手過去懲罰似的捏了捏她的臉,「我說你啊,整天都在亂想什麼?」

  「沒,我認真的。」審神者笑著躲過他的攻擊,縮進他懷裡不肯出來,「我啊,還真的挺想看看一期長髮的樣子。」

  她笑得眉眼彎彎,「一定很好看吧。」

  只是很可惜,付喪神的外貌特徵都與本體刀直接相關聯,除非本體受到什麼改變,刀劍男士的外表才可能隨之發生變化。

  一期一振淡淡一笑,伸手滅了床頭燈,給了她一個火熱又纏綿的晚安吻,末了在審神者氣喘吁吁的時候,壓低了聲音耍流氓,「要試試這樣能不能看到嗎?」

  審神者看不清一期一振的表情,只就著窗外不甚明朗的月光來看,他那雙蜂蜜色的眸子倒像是失去了白日裡的溫柔,暗金色的瞳仁裡燃著一簇簇火,正緊緊地盯著他的獵物。

  於是她知道今晚又躲不過去了,認命似地抬了抬腿,軟綿綿地想踹他,被他輕而易舉地躲過。一勾一拉一翻身,審神者還沒反應過來,一期一振就在她上頭,開始啃起她的脖子。

  一期一會,風月情濃。

  ***

  審神者怎麼都想不到,自己隨口一說的願望,竟然真的在第二天一早實現了。

  她睡得不□□穩,因此也醒的比較早。然而一睜眼就被眼前的畫面震驚地說不出話,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夢裡。審神者有些愣愣地撚起枕上幾縷水藍色的長髮,又看著一期一振的睡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其實說實話,昨晚一期一振問她「要不要試試」的時候,她以為那只是對她整天瞎想還意淫他長髮長裙的「懲罰」。卻沒有料到,還真的就見到了!

  ……難道他不是說著玩的?審神者捏了捏自己的手,發現不是在夢裡。於是內心對枕邊人的仰慕又上了一個臺階。

  ……又或者,他早就醒了,是故意扮成這樣逗自己玩的?

  審神者忍住了自己想要扯一扯手中長髮,看看它能不能輕易就被拉下來的衝動。

  啊,對了。本體刀!

  既然一期一振變成了現在這樣,那本體刀應該也會有變化吧?

  她急急忙忙地爬下床去拿刀架上的「一期一振」,期間還被絆倒,差點砸在一期一振身上。一連串的動靜自然是把近侍先生吵醒了,一期一振有些迷茫地睜開眼,看著審神者靈活地跳下了床再跑到房間的另一頭。

  昨晚玩得有點過火,他現在有些精神不濟,所以他也不太理解,為什麼審神者還是這麼元氣的樣子。哇,難道被榨幹精力是他麼?

  一期一振捏了捏太陽穴,準備起身去給她披件衣服。沒想到剛坐起身,就感覺有些不對勁。背後仿佛貼上了一層厚厚的東西,一低頭就見水色的髮絲蜿蜿蜒蜒地落在胸前,散在被子上。

  這樣的場景似乎太具衝擊力,饒是一期一振都愣在那裡好半天沒緩過神。審神者聽到身後的動靜,一轉頭就見一期一振明顯沒睡醒又被嚇到的樣子。她撓了撓頭發,抱著本體刀蹭過去,然後拔刀出鞘,給一期一振看。

  比往日都要長了一段的刀身,複雜無章的亂刃紋……一切都指向一個答案。

  一期一振苦笑一聲,伸手彈了彈審神者的額頭,無奈道,「這就是你一直想看的『天下一振』。」

  ***

  跟主人一樣,本丸的刀劍男士們也是一大早就受到了超級大的驚嚇。

  他們愣愣地端著碗,飯都忘記塞進嘴裡。無數人盯著審神者身後跟著的長髮酷哥看,分明就是一期一振的模樣,但……

  「???!!!!」

  「一期哥,你有感覺哪裡不舒服嗎?」藥研推著眼鏡,對著一期一振這裡捏捏,那裡摸摸。除了頭髮長了一大截外,也的確看不出他有什麼變化。

  「並沒有喔。」一期一振看著弟弟們嚴肅的表情,老老實實地笑著搖搖頭。

  三日月被今劍推得搖搖晃晃的起身,走到一期一振身邊跟他比了比身高。未磨短前的天下一振的確是比三日月宗近長一些的,果然現在的一期一振還比爺爺高了不少,今劍對著其他短刀寶寶們點點頭。

  粟田口家的寶寶們圍了一圈,後藤把兄長的本體放在桌子中央,鯰尾和骨喰對著刀上的刀紋確認了一遍又一遍,最後拍板,「的確是天下一振時候的一期哥……」

  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會在一夜之間突然產生這種變化呢?

  刀劍男士們議論紛紛,也因為不知道這變化會帶來怎樣的影響,都顯得很緊張。粟田口家的短刀寶寶們更甚,圍著自家兄長,擔心之情溢於言表。

  而相對於旁人的緊張和擔憂,主角一期一振倒顯得很淡定。經過了早上小小的震驚後,現在看著別人受驚的樣子,他倒覺得事情變得有趣起來。

  目光穿過弟弟們層層的包圍,落在不遠處。審神者正托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他的臉,一句話也不講,那好整以暇的樣子,分明就是不想把他從短刀們的包圍裡撈出來。一期一振搓了搓水色長髮的發尾,輕笑一聲。

  弟弟們討論了半天,依舊沒討論出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重返千年前」的怪異現象。最後還是爺爺輩的平安老刀們提議,不如把狐之助喊來問問?

  粟田口家的寶寶們如潮水般紛紛散去,全跑到本丸大門口等狐之助的到來。一期一振這才松了松領帶,挪到審神者身邊坐好,「在想什麼?」

  審神者眨眨眼睛,「在想居然是軍褲和長靴,挺可惜的。」

  「……」居然還想著長裙的事,一期一振作勢要敲她。

  審神者立馬伸手護住了額頭,然後笑嘻嘻地抱住一期一振的手臂,乖乖地靠在他身上,「真的沒有哪裡不舒服的嗎?」

  「沒有哦。」一期一振的手最後還是輕輕地落在了審神者的頭頂,揉了揉她的腦袋,柔聲答道。

  「嗯。」審神者點點頭,隨後懶洋洋地伸出爪子抓著一期一振的長髮玩。「其實一期,我還挺喜歡你這樣子的。果然被我說中了,確實很好看呢。」

  一期一振隨性地笑笑,由著她去玩。

  狐之助很快就到了,然而小式神很明顯也沒處理過這樣的事情。狐狸一甩蓬鬆的大尾巴,眨著豆豆眼滿臉真誠地看著審神者,「……也許還需要求助一下審神者大人的母親?」

  於是立馬連線上了與政府合作的陰陽寮,江口夫人恰好不在,就由其他的陰陽師接待。狐之助說明情況的時候並沒有透露具體的本丸和審神者,只簡單地說明了現象。不明真相的小陰陽師敬業地分析了一波,最後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靈力在極短的時間內出現暴增或連續不穩定的情況,就會使刀劍本體出現某些類似重現曾經模樣的情況。不過沒關係,過段時間靈力會自己平復,到時候這種現象就會消失的。

  說到靈力,那就跟審神者有關了。審神者給刀劍男士們提供的靈力,每一日都會像涓涓細流般,以一種穩定而平和的狀態輸送,如果說到在短期時間內暴增的話,大概也就只有那個方法了……

  狐之助把大尾巴甩到眼前,遮住了一半的小眼睛,止不住的八卦,「二位……最近是不是有些過火了……?」

  審神者紅著耳根把腦袋埋在一期一振懷裡不肯抬頭,一期一振笑呵呵地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撫,慢悠悠道,「我們畢竟是夫婦。」

  「……」狐之助莫名覺得自己有些噎到,它有些悲憤地一甩尾巴走了。

  ***

  木梳輕柔又靈巧地穿過長長的水藍色髮絲,審神者的手指時不時穿梭期間,仔細地替一期一振打理長髮。為了工作的時候能方便些,這長髮還是束起來的好。

  亂趴在一邊的沙發上,歪了歪頭感慨,「幸好一期哥是只有樣子變成了以前的『天下一振』呢。」

  審神者來了興趣,「為什麼這麼說?」

  「嗯……」亂點著下巴,回憶著,「曾經有段時間我被帶到豐臣大人身邊,作為豐臣大人的收藏品。那時候見過作為『天下一振』的一期哥。怎麼說呢……感覺很凶?」

  「很凶?」審神者好奇地扯了扯手裡的頭髮,「他凶你們了?」

  一期一振頭皮一緊,給鯰尾使了個眼色,鯰尾接收到信號拽著骨喰出去玩。一期一振這才苦哈哈地推脫一切,無辜地插話,「我可都不記得了啊。」

  「也不是……」亂皺著眉,想著一個合適的形容詞。旁邊的厚翹起了二郎腿,替她補充「倒不是說比較威嚴吧?」

  「誒對對,就是比較有氣場啦。」亂一敲手心,笑眯眯,「『天下一振』哥可沒有現在的一期哥那麼好說話,我和厚跟平野那時候剛到豐臣大人身邊,見到一期哥的時候超開心,小心翼翼地跟他打招呼,他居然就板著一張臉只點點頭誒。好氣哦。」

  審神者給一期一振束了個俐落的高馬尾,這才轉到他身前,饒有興趣地盯著他的五官看,腦中劇場已經播放了無數次天下一振板著臉的樣子。

  一期一振看她傻兮兮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想著什麼,好脾氣的近侍默默地扭過自己的臉,就聽審神者嚮往道,「誒。好像見見一期在日常生活裡板著臉的樣子啊。」

  「……」曾經在豐臣秀吉手裡待過的短刀們都默了默,而沒見過天下一振的弟弟們都跟著起哄。

  一期一振忍著笑環視一圈,見著周圍一群亮晶晶的眼神,內心輕歎一聲還是溫柔地決定滿足他們。輕咳一聲後,目光一凜,眉峰一掃,壓低了聲音訓斥短刀寶寶們,「工作都做完了?還待在這裡做什麼?!」

  與宗三左文字被喻為皇權的象徵相似,一期一振在豐臣秀吉手裡的時候,也被喻為天下的象徵,天下一振這名兒也有一層這個意思在裡頭。而跟著豐臣秀吉四處征討的同時,刀劍付喪神身上也沾上了硝煙和皇權的味道。

  因此一期一振故意壓低聲音的時候,還是會不由自主地代入當年身處高位時的感受。給人的感覺自然也就不像溫柔的哥哥了,短刀寶寶們感覺一陣寒意從尾椎上升到了脊背,集體呆在了原地。

  有著心理準備的厚指著這場面哈哈大笑,亂歎了口氣,和平野一起把兄弟們都拉走了。

  恢復了常態的一期一振還有些呆愣愣地看著弟弟們同手同腳地出去了,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真的嚇到了他們。

  審神者噗嗤一笑,伸手輕輕扭過一期一振的臉,笑眯眯,「這樣的一期,真的∼很帥哦。」

  一期一振看她那樣子,惡劣地笑了笑,伸手故意揉亂了審神者的頭髮。審神者驚呼一聲,掙脫到一邊,邊整理頭髮邊瞪他。一期一振爽朗一笑,甩鍋,「現在是天下一振。」

  審神者氣鼓鼓地踹了他一腳,「我可沒嫁天下一振,今晚你出去!」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搬起石頭……一期一振尷尬地清咳一聲,低聲道歉,兩三步走過去就把人抱在懷裡哄。

  審神者不太經得起哄,一期一振只要放軟了聲音稍微說兩句好話,她就把持不住了。果然,這一次也沒堅持得了太久。

  「呐一期,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她把水藍色的長髮在自己手指上繞了一圈又一圈再鬆開,還是有些擔心地看進一期一振眼裡。

  一期一振知道她在問什麼,只安撫地笑笑,「嗯,真的。」

  靈力的問題沒過幾天就得到了解決,一期一振又變回了原來清爽的短髮造型。而作為「天下一振」的這幾天,也成了弟弟們記憶中歡脫又重要的日子。

  但是,越是重要的日子,就是越忘不掉的吧。

  無論是幾年前大家都在時,「天下一振」出現的那場鬧劇,還是幾百年前真正作為「天下一振」時經歷的那些事。

  他怎麼能真的全部都忘記了呢。

  只是這一次,他不知道還有沒有人會來對他進行救贖,「一期,那些事情忘掉就忘掉吧。」

  ………… ………… …………

  ………… ………… …………

  周遭熊熊的火焰慢慢吞噬著大阪城的一切,豐臣一族的人民慘死時的尖叫縈繞在耳邊,德川軍的鐵騎漸漸由遠及近……

  一期一振的唇邊勾出了一個蒼涼至極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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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sixteen

  ——露シ落グ露シ消りズウ我ゎ身ろス浪速ソアシパ夢ソネギ夢

  大概豐臣大人作這詞的時候,完全想不到就在十多年後,豐臣一族的榮耀真的就如朝露般匆匆逝去了吧。

  一陣又一陣的熱浪席捲著滿天的煙塵撲面而來,滾燙的火舌蠶食著大阪城的一磚一木。無論是炙熱的溫度,還是火海中傳來的陣陣哀嚎,都昭示著這一切並不是幻覺。

  這裡真的是……大阪夏之陣的戰場!

  一期一振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刀,他定了定心神,迅速地捂住了口鼻,開始尋找一條向外的出路。

  他心裡清楚的很,如果沒辦法成功走出去,那他只能死在這裡了。

  既然這裡真的是他所經歷過的那場戰役,那多半與歷史修正主義者脫不了關係。一期一振躲避著燃火的物件找著出路,一邊提防著隨時可能沖出來的時間溯行軍,一邊暗暗思忖著。

  果然在阿津賀志山王點見到的審神者,與他們先前在遠征時見到的是同一人。也不知道弟弟們有沒有被牽扯進來……等一下?

  一期一振腳步一頓,如果弟弟們也跟他一樣,現在身處大阪城的火焰中,那他一定要找到他們才行。然而他剛準備原路返回,身後傳來的一股大力的衝擊就撞得他不得不向前幾步穩住身形。他一皺眉,手已然握在了刀柄上,刀身堪堪出鞘一半,還未來得及轉身砍下,一句熟悉的「一期」,打亂了他所有的動作。

  「您……」一期一振轉過身,看著面前的白露,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周遭的木材被燒得啪啪有聲,他暫時壓下了心中的疑慮,將刀歸入刀鞘內。「這裡不安全,我帶您出去!」

  白露對他笑了笑,三兩步跑到他跟前,拽著他就往前走,「亂他們回來以後說你被之前見過的敵方審神者帶走了,我一路跟著氣息找過來,就在這裡找到了你。」

  ……之前見過的敵方審神者?

  一期一振猛然停住了腳步,前面的白露也不得不停下回頭看他,許是見他臉色不太對,便憂心忡忡地開口,「……怎麼了一期?」

  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金色的瞳仁微微眯起,從上至下地打量著白露,然而還未來得及細細地思考,注意力就全被白露頭頂上搖搖欲墜的橫樑掠走。火焰即將吞噬他們所在的這個地方,房屋的支撐也已經仿佛很勉強了,但白露本人顯然還不明白有什麼危險正在逼近。

  「小心!」來不及多想,一期一振上前幾步將人帶入懷裡,護住她的後腦往旁邊就地一滾。

  燃著火的橫樑於此刻重重砸下。

  ***

  自從進入夏天以後,每一日的氣溫都節節高升。本丸的刀劍男士們似乎也有些受不了,都說這是近幾年來最熱的夏天,於是白露就乾脆跟本丸的家長組們商量好了,兩日梅雨景趣、兩日晴天景趣變換著來。既保證氣溫不會高得讓人喪失幹勁,又確保能夠及時曬乾衣物。

  這兩天正好輪到變成梅雨景趣,白露剛從後臺調節好景趣的變化,天邊立馬就疊起了厚厚的烏雲。

  幾隻短刀寶寶們見狀,立馬聚在了廊下,準備排排坐比賽畫雨景。被編入一隊的寶寶們跟他們遙遙揮了揮手,約定好回來的時候也要參加後,便跟著一期一振出了門。白露經過廊下回書房的時候,就見著小短刀們在各自的畫紙上興致高昂地塗塗抹抹。

  見到她過來,都紛紛地舉起手中的作品,獻寶似的拿給她看,還要拉她做裁判。白露笑眯眯地一個一個誇過去,短刀們心滿意足地散開,坐回原來的位置繼續畫著。

  厚哼著歌,又起草了一份新的畫稿,旁邊的藥研蹭過去看了看,「咦,這是小透的橘子?」

  「……是退的老虎。」

  信濃噗嗤一笑,也湊過去看了看,然後評價,「嘛,反正都是貓科動物。」

  「……」厚表示不想說話並一把推開信濃湊得太近的臉,「等退回來了我拿給他看就好了,反正你們都不能理解。」

  後藤在一旁聳聳肩,「理解厚的藝術感?」

  厚靜靜地放下了畫筆和畫板,擼起袖子就要跟兄弟們來一場正名戰。粟田口大將組四人嘻嘻哈哈鬧成一團,大概是因為弟弟們都跟著一期一振出陣去,這時候就不用端著哥哥們的架子了。

  白露看著他們滾成一團的樣子,笑了笑又準備回書房處理文書。忽然一道閃電撕開雲層而下,緊接著天邊就傳來了滾滾的雷聲。白露忽然心裡一跳,然後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感迅速地從心底漫延到四肢百骸。

  離她最近的小夜好像是發現了她忽然不對勁的臉色,拉了拉她的衣袖,「怎麼了?」白露蹲下身摸摸他的頭,壓下了心頭莫名的焦慮,笑了笑,「沒事。」

  而後這感覺就伴隨了她一整天,在一期一振的第一部隊遲遲不歸的晚上,發展成了恐懼感。

  遠征新圖全部開墾完畢後,打刀脅差們也開始一隊接一隊地去摸索新圖。太刀大太刀們承擔了本丸內幾乎所有的內番工作,好讓其他刀種的刀劍男士們有時間去訓練和戰鬥,以免失了手感。而極化修行歸來的短刀們,也被編入了第一部隊,由一期一振帶領著,在阿津賀志山戰場上進行多次實戰訓練。

  按說阿津賀志山也不是第一次去,就算是剛修行回來的短刀們也有一定的練度,更不要說隊長還是一期一振。這樣的陣容就算出現檢非違使,應該也能很輕鬆地解決。前幾次都回來地很早,大家也都一臉輕鬆的樣子,為什麼偏偏這一天到晚上還沒回來?

  白露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大,而隨著主人心情的變化,本丸內的氣氛似乎也有些緊張起來。刀劍男士們甚至開了個會,想自發地組幾個隊伍去阿津賀志山找人。

  外頭的雨越下越大,雨點落下的嘈雜聲更加劇了內心的煩躁和憂慮。也是在這個時候,跟著第一部隊出陣的亂狼狽地沖進了本丸的大門。

  「主人!一期哥他……」

  「……?!」墜在心裡一整天的不安,終於在這一刻,變成了現實。

  ***

  一期一振是被嘈雜的聲音吵醒的。

  弟弟們在院子裡玩鬧的聲音和擾人的蟬鳴聲一下子就帶來了夏天專有的濃郁熱氣,他撐著手臂坐起身,揉了揉眉心,使勁地回憶著自己是如何回到本丸的。

  格子門被拉開的聲音透過暑氣傳來,打斷了他的思路。一期一振靜靜地看過去,就見白露端了杯梅子汁遞給他。

  冰涼的觸感似乎能透過皮膚一點一點地傳到全身,杯子裡頭的冰塊鐺啷一聲輕響。一期一振握著杯子,淡淡地開口,「您救我出來,一定很辛苦吧?」

  白露笑著搖搖頭,在他的床邊坐下,「說什麼呢,我是審神者啊。」

  一期一振也笑了笑,低垂了眸子,「能拜託您給我講講,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現在的情況?」白露目光一閃,低聲念了句什麼,這才擺擺手,「現在也沒什麼啊。就是當時你救了我,自己被橫樑壓到失去知覺,然後我撤走了你身上的靈力,把你變成本體刀帶回了本丸。」

  她低著頭,聲音裡也沒了笑意,「不過說起來,當時的情況還真的很兇險呢,你看,早點聽我的話出去,不就遇不上這種事了嘛。小透見到你那副樣子也擔心了很久喔。」

  一期一振點點頭,歉意一笑,「抱歉。」白露笑笑,「你也是為了救我啊,我這裡還要表示感謝才行。」

  大概是見著他還想補充點什麼,白露乾脆先截住了他的話,「這次的事發生以後,我去查了查。的確是你之前遇見的陰陽師做的,我看靈力,倒像是土禦門那一派的陰陽師。這一點我已經拜託別人去繼續追查了,你就不用再操心了。反正現在也沒有人受傷,不是挺好的麼。」

  一期一振笑了笑,「一切都聽您的。」他摩挲著杯子外側的水汽,低著頭,「我是不是昏睡好幾天了?這幾天本丸的工作都讓您一個人負責,我感覺自己是個不合格的近侍呢。」

  這話倒讓白露愣住了,她把散落到眼前的髮絲捋到耳邊,打著哈哈,「你在說什麼呢,哪裡有好多天呀,一切都只是昨天發生的事而已。」

  「是這樣嗎。」一期一振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那看來是我糊塗了吧。」

  這節很快略過,一期一振的身體也沒有大礙,康復以後又擔著近侍的任務,投身進緊張的工作。日子浮光掠影般匆匆就逝去了好多。盛夏的陽光穿過鬱鬱蔥蔥的樹木,在地上投下大塊大塊斑駁的陰影。逼人的暑氣讓人止不住地淌汗,亂舔著根冰棒,一屁股坐到一期一振旁邊,看著藥研指導秋田的動作。

  「一期哥,很熱嗎?」亂看著他額頭上的薄汗,關心道,「要不要我去給你拿根冰棒?」

  一期一振笑著搖搖頭,「不用了,謝謝。」

  也許是有著被火焚身又重鑄的經歷,他倒是比其他刀劍男士們更耐得住高溫,即使他依舊不喜歡靠近任何火焰——但是說起來,這一年夏天的溫度是不是高得有點過分了?

  連續十多天都沒下過一滴雨了。

  屋外蟬鳴聲不絕於耳,暑氣蒸得土地上方都出現了光折射產生的模糊和波動。一期一振眯了眯眼,對著坐在不遠處包丁招了招手。

  包丁正在跟他的小包包奮鬥,天氣太熱,之前放在裡面的糖塊全化了,黏在包裡一塊一塊的。一期一振拿過他的包,替他清理著裡頭的髒東西,邊漫不經心地問,「之前你收起來的那些照片呢?放在哪裡了?」

  說的就是他當時搬入近侍房時,包丁整理著本來想一起放進去的那些照片了。

  那些白露還在的時候,他們的所有合影。

  包丁吐吐舌頭,「之後我就沒拆了,放在一期哥你衣櫥最下麵的那層。」

  「嗯。」一期一振點點頭,「沒有給主人看見吧?」

  「沒有哦。」包丁笑嘻嘻地嚼著糖塊賣萌。

  「好的。」一期一振笑著摸摸他的頭,「乖孩子。」

  然後一切都如一期一振心中所想的那樣發展著。夜深人靜以後,他跟著白露一路來到粟田口家的院子裡。當他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白露身後,靜靜地看著她翻著包丁說的箱子時,他想了想,還是打算先忍忍。

  「主人。」他調整了下腰間本體刀的位置,在猛然僵住的白露身邊蹲了下來,一雙蜂蜜金的眸子印著月光,在黑暗中俞顯俞亮,「您找到什麼了嗎?」

  而被正主抓包的白露在初次僵硬了動作後,也很快地緩了過來。她轉過頭,靜靜地看著一期一振,攤開了手裡的相冊。

  一期一振意思意思看了兩眼,然後好整以暇地挑著眉,「的確是主人的照片,但是主人想說什麼呢?」

  白露勾了勾嘴角,拿起身邊的幾份檔,示意給他看,「一期,也許我們應該談談。」

  於是打開了室內燈,兩人面對面坐著。炎熱的高溫即使到了半夜裡也沒有絲毫地緩解,倒不如說反而有些越來越熱的趨勢。蟬鳴也是如此,夜深人靜的晚上顯得比白日裡更讓人感到煩躁。

  一期一振深吸一口氣,壓下了心中微微的不耐。

  目光落在桌上的幾份文件,對面的白露也恰好在這一時間開了口,一期一振就乾脆交叉著雙手,靜靜地聽她講。

  「一期,你知道我今天去了醫院嗎?」

  一期一振笑了笑,「是的。您出門的時候有提過身體不舒服。」

  「嗯。」白露點點頭,倒是又換了個話題,「其實自從我來到這裡,就覺得這個本丸挺神秘的。除了小透的存在外,似乎還藏著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

  「但是最大的疑點,出在前任審神者身上。也就是你的妻子,小透的媽媽——」

  「丟下這樣一個本丸和親身骨肉,沒有個合適的理由似乎說不過去吧。可是無論我翻遍了多少資料,都沒有找到關於前任離開這裡的任何記錄。然後我出現了——我接手了這個本丸。」

  「先不說我丟失的那幾年記憶,就說審神者離開的時間與小透的年齡就對不上。雖然阿城攔著我不讓我看,但我還是在家裡找到了這樣一份檔案備份。」她翻開了面前的第一份文件,向對面推去。一期一振一眼掃過去,好像是她的檔案,「這大概才是我的真實資料了吧。對外我是在審神者培訓結束後暫時離開,也就是一共三年。但是這份資料上,記載我離開的時間,是兩年。」

  「那麼,小透今年多少歲呢?可不像三歲的樣子呢,尤其還是半神之子。」她將那本相冊也推了過去,「已經有不止一個人說我跟小透很像了呢。」

  「還有你總是曖昧不清的態度,會讓我有種家庭角色扮演的感覺。一開始我還思考了下,會不會同樣都是審神者,你就把我當成了替身。但是後來我又覺得,你看我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別人。」

  「所以我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她托著下巴,靜靜地看著一期一振笑了,「一期,我會是小透的親生母親嗎?」

  這話可以說是直擊禁術的中心了,換在真正的生活裡,一期一振大概已經出了一身冷汗。然而現在的他絲毫沒有著急的樣子,反而是靠在椅子背上,帶著笑意,慢悠悠地否認,「當然不是您……」

  對面似乎也猜到了他的回復,只點點頭,又翻開了第二份檔,「我今天去醫院,就是為了檢查這個……」她繼續冷靜地分析,「我的身體並沒有孕育過任何小孩,所以我不可能是小透的媽媽。如果我是她的媽媽,而離開又失去記憶只是不幸的湊巧,那我會承擔起我該負的責任。可我不是……」

  「我很討厭被人當做替身,但是沒關係,這一次我就原諒你了。但是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用曖昧不清的態度來對待我,也不要再做出藏照片的行為了,我覺得很噁心。」

  一期一振點點頭,「我很抱歉。」

  「嗯。」對面也跟他笑了笑,似乎是想冰釋前嫌的意思。「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不可能一輩子都待在這個本丸,我會嫁一個人類,而不是給半神之子當所謂的後媽。」

  「是。」一期一振勾了勾唇,再一次附和。對面也拿不准他這算是什麼態度,訥訥地丟下了句「那麼我回去了。」,起身便準備走。

  而她還沒邁出兩三步,就聽身後的一期一振發出一聲悠悠的歎息。

  「我看著您演了這麼久,還一直在猜測您的目的。如今看來,似乎是要離間我們夫婦的感情?」

  白露身體一僵,她緩緩轉過頭,帶著笑意,「一期你在說什麼?」

  一期一振挑眉笑了笑,起身的同時握住了手邊的刀。「您知道我的意思。」他向前幾步,「您不覺得很熱而且很吵嗎?」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一期一振哈哈一笑,「審神者大人,您有多少天,沒有變化梅雨景趣了呢?」

  話直最後,卻是目光一冷,電光火石般地拔刀出鞘,沖著「白露」狠狠地砍下。


Chapter.seventeen

  「我們在阿津賀志山的王點砍掉了時間溯行軍的部隊,正準備回來的時候,遇到了敵方的審神者。」

  「一期哥讓我們小心,但是我們還沒有來得及擺陣型迎敵,對面就發起了進攻。」

  「然後一期哥就和對面一起消失不見了,我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什麼線索,敵人的數量也越來越多……前田他們還留在阿津賀志山,他們讓我趕緊回來彙報這件事……」

  鳴狐把亂拉進廊下,拿著毛巾仔細地給他擦著泥水。藥研緊急處理著亂身上細小的傷口,然而亂卻毫不在意這些。平時那麼在意外表的小短刀,此刻只緊緊地抓著白露的手,滿目都是哀求,「主人……」

  白露深吸了一口氣,使勁壓下了心頭所有的紛雜。她迅速地理了理思路,末了握住亂的手以示安撫,「我一定會帶一期回來的,放心。」

  刀劍男士們也自發地組了幾個隊,就等著白露一聲令下。除了戰鬥力極高的太刀、大太刀隊,鳴狐帶著粟田口家剩下的孩子們也紛紛加入。亂一把扯住鳴狐,央求道,「我也……」

  「你留下,陪著小透,別讓那孩子知道。」鳴狐把他按回了原位,肩上的小狐狸跳到亂的肩膀上,蹭了蹭他的臉,「亂留在本丸好好休息吧,你現在需要冷靜。」

  「可是……」不甘心的亂依舊不肯鬆手,換完出陣服的藥研見他這副模樣,頓時就來了氣,他扯下亂抓著鳴狐衣服的手,「你覺得以你現在的狀態還能上戰場嗎?!」

  面對著兄弟的怒火,亂也絲毫不讓,他揪著藥研的衣領,語氣也是不容拒絕的堅定,「不過是輕傷而已,兄弟們都在為了救回一期哥而努力,你讓我怎麼能一個人安心待在本丸?!」

  兩兄弟誰也不讓誰,本來就緊張的氣氛被這一爭吵弄得更具火藥味,越來越多準備出陣的刀劍男士們換完了衣服過來集合,瞧著兄弟倆這劍拔弩張的樣子,心裡也大概明白了怎麼回事。

  信濃和後藤一人拉一邊,把兩人分開,其他小短刀忙湊過去打圓場,「這個時候就不要吵架了,我們會陪小透玩的,你們安心去吧!」

  亂輕輕推開信濃的手,深吸一口氣,斜睨著藥研,「我可以的!」

  藥研皺著眉,甩開後藤抱著他的手臂就往外走,冷冷丟下一句,「敢拖後腿絕對不饒你。」

  在白露準備好所有的道具,匆匆趕到傳送點的時候,就見著亂臉色不好的也站在隊伍裡。見到她的目光掃過來,亂似乎有些局促,白露勉強扯了個笑容,揉了揉他的頭髮,柔聲道,「不要勉強啊。」

  「嗯!」亂擦了擦眼睛,使勁地點了點頭。

  傳送機械的齒輪開始緩緩轉動,溫暖而耀眼的光芒漸漸覆蓋到每一個人身上。

  連戰隊,出陣!

  ***

  意料之中的並沒有砍到任何東西,周遭的本丸之景卻開始一點一點地分崩離析。嘈雜不休的蟬鳴聲漸漸變成了房屋被灼燒時發出的哀鳴,愈來愈大的火勢也成了高溫源源不斷的來源。

  一期一振冷哼一聲,維持著握刀的姿勢不變,提防著對方動作的同時,也警戒著四周的動向。

  而自他砍下的那一刻起,被識破的審神者就換上了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壓根兒就沒有躲開的意思,反倒是又貼近了刀刃幾分,「喔∼倒是跟我猜的一樣,你無法對這張臉砍下去呢。」

  一期一振眯了眯眼,笑得溫和,「您頂著我妻子臉跟我講話,是覺得很有意思嗎?」

  對面無視了他殺氣騰騰的語氣,甚至還笑眯眯騰出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輕人不要總是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上了年紀的人可經不起嚇。」一期一振甚至還來不及看清她是怎麼出手的,頓時就被她拍得肩膀一麻,隨後酥酥麻麻地感覺竟是傳遍了整條手臂。

  他皺著眉,強行穩住了手中的刀,誰知在下一瞬間,一道刺目的光直接就從身側擦了過去,精准無疑地直接擊中了他面前的審神者。

  「既然敢對我家的一期一振出手,看來是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

  一期一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她居然真的到這個危險的地方來了……

  白露三兩步跑到一期一振身邊,扶住他的手臂,同時將自己的靈力緩緩注入,試圖緩解他的不適。一期一振卻將她輕輕向身後推了推,側過身擋在她面前,垂著眸低聲道,「形勢不明,您還是待在我身後比較好。」

  沒想到他這麼不領情,白露氣得直接在他背上錘了一下。

  一期一振苦笑著橫刀於胸前,警惕著前方剛剛被符咒打中的審神者。

  大概是符咒起了作用,對面的審神者終於不再頂著白露的樣子出現了。先前的那副模樣就像蛻去的皮一般,軟趴趴得掉在那人腳下。白露從一期一振身邊探出頭望去,頓時一陣惡寒,「……好噁心。」

  「……」一期一振默默地按回了她的腦袋。

  兩人與對面的審神者之間隔著段距離,又加之她帶著面具,還有火光的干預。無論是一期一振還是白露都無法看清她的具體樣貌,而也是在這時候,她終於又開了口,是個成熟女性的聲音,「怎麼找進來的?」

  這話問的就是關於白露突然闖進來的事了,但白露並沒有回答她的意思。「你是勘解由小路家陰陽師?」

  對方聳聳肩,一問換一問的意思很明顯。白露輕呼一口氣,比了個手勢,「狐狸之窗可以看到神鬼,也能看見靈力彙聚的地方。」

  「喔∼」對面的聲音帶上了了然的笑意,「鳴狐?」

  「嗯。」白露微抬下巴,「該你了,是土禦門流的嗎?」

  「嗯……」對面像吊人胃口似地拖長了聲音,隨即一笑,「是或不是,我都告訴你家一期了。」

  她甩了甩袖子,「這次是我大意了,下一次再見吧。」她的目光掃過方才一期一振被她用靈力封住的手臂,又見著一期一振護住白露,時刻警惕的樣子,淡淡一笑,「流水書數最虛幻,思念不思我之人。」

  被她目光掃到的兩人同時一愣,不明所以的同時對方又笑呵呵地感慨,「相親相愛的付喪神和陰陽師啊,能不能止住這人生無常的幻境呢。」

  「你……」白露皺著眉,又捏起一張符咒。

  對面帶著笑,跟她揮了揮手,隨後身形就在火光裡漸漸地隱去了,她腳邊那一堆人皮失去了靈力來源,在一瞬間化作了幾根輕飄飄的頭髮,掉進了火焰中。

  白露看的頭皮一麻,她知道那是用她的頭髮做出來的東西,可是為什麼敵軍會拿到這樣的東西?

  現實的處境卻容不得她多想,隨著敵方審神者的離開,展開在大阪城內部的結界也跟著一起消失,靈力地失衡讓空氣被濃郁的黑煙和更加炙熱的溫度取代了乾淨,而先前散出與之抗衡用的自己的靈力也開始一點點地反噬,白露頓時呼吸一窒,跪坐在地上開始撕心裂肺的咳嗽。

  一期一振趕忙將她撈進懷裡,拍著她的後背,白露皺著眉,緩了一陣才終於抬起手。點點暖黃色的光芒從指尖散出,漸漸彙聚成了一個時光圈。

  「一期。」她拽了拽一期一振的袖子,強撐起身,想示意他一起出去。沒有想到輕飄飄地一扯,卻絲毫沒有拉動他。

  白露頓時臉色一變,她抓著一期一振的手腕,難以置信地開口,「她把你封在這裡了?」

  先前就有了預感的一期一振在這個生死關頭,反而並不像白露那樣著急。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用手背溫柔地擦去了白露臉上的印子,「不用管我了,您快出去吧。」

  「怎麼可以?!」白露急得幾乎要落淚,眼見著剛打開的時光圈的光芒越來越弱,她心一橫,靈力源源不斷地從手腕輸入一期一振的身體裡。

  土禦門流的陰陽術不愧是以安倍晴明流傳下來的,只憑著一絲簡單的靈力,就能輕易將「咒」下在任何人身上,甚至能霸道地蓋過先前就有的所有咒術。而先前的審神者,就是對著一期一振下了不能離開大阪城的咒。

  想要解開這個咒術,就必須祛除一期一振身上的另類靈力。但從手腕這個地方輸入靈力,顯然是後勁不足,沒法兒一口氣沖淡另一股靈力的。

  白露紅著眼眶,固執地抓著一期一振的手腕不肯鬆手。

  一期一振微微笑了笑,扯開扣在手腕上的手,「這麼大靈力的消耗,您的身體會撐不住的。不用管我了,您快走吧。不用捨不得,您以後一定還會鍛出其他的『一期一振』。」

  白露垂著頭,卻沒了靈力的輸送。一期一振舒了口氣的同時,心裡也很難過,但他不能讓白露也死在這裡。他握著白露的手,不捨得看著她,然後鬆開了手。

  「一期一振……」白露愣愣地喊了他一句,一期一振笑了笑,「是?」

  「你以為你是誰的刀……?」她抬頭的一瞬間,一期一振就著火光,看見了她眼圈周圍明顯的紅色和眼底的陣陣水光。

  她勾住他的脖子,不由分說地吻上了他。

  一期一振愣了愣,隨後溫柔地托住了她的身體。……真的是個笨蛋,他淡淡地想著,內心卻湧出了大片大片的溫暖,傳到了四肢百骸。

  這的確是有利於靈力大批輸送的方法呢。

  一聲歎息溢出唇齒,「我是您的刀啊……」

  ***

  相較於裡面的緊張氣氛,外面的戰況也不容樂觀。

  稱霸阿津賀志山這麼多年,還從來沒在王點見過這麼多的時間溯行軍,戰鬥力還都不容小覷。

  藥研一把推開了沖在最前方的亂,替他接下一記傷害。成功打碎了對面太刀的身軀後,他喘著氣在原地吼他,「真劍都交了,你這個不要命的樣子是想碎刀嗎?!」

  亂紅著眼眶,一腳將他踹飛老遠,原先藥研站著的土地被敵方的弓兵釘了個透心涼,他擦了擦臉上的血跡,冷冷一笑,「我可不是弟弟輩的!」

  「……」藥研一噎,還是皺著眉幾步上前扯住了亂衣服上的布條。亂被他扯得一踉蹌,回過頭就準備罵他。藥研也不理他,直接塞了個禦守到他手裡,同時惡狠狠地掰過他的腦袋,「這是主人以前送我的禦守,我都一直沒捨得用,這次要是敢把它用掉我就砍了你!」說完他一把推開他,頭也不回地又投身進前面的戰鬥中。

  亂拿著禦守的手一緊,他嗤笑一聲,「笨蛋藥研,我也是個有分寸的哥哥好麼?!」

  時間溯行軍一批又一批地投入戰場,一邊擔憂著進了時光圈的主人,一邊又得注意著當前的戰局。漸漸的所有人都感到有些力不從心,不少太刀都爆了真劍,敵軍的數量卻依舊不見減少。

  「哇。真是煩人的傢伙們。」鶴丸裸著上身,撿起地上的白色羽織擦了擦刀身上的血,又嫌棄地撚起一個角,把羽織扔到對面打刀的臉上。

  髭切優雅地笑笑,砍下的力度卻比誰都狠上幾分,「難得我記得約好和大福丸今晚一起喝茶吃大福的,看來是沒這個時間了啊。」

  ……大、大福丸?膝丸腳步一踉蹌,難過到無以復加。

  「這麼說來,我也和大包平約好喝茶的啊。」鶯丸「嘖」了一聲,帶著森森的笑意直接爆了真劍砍翻了對面兩個大太。

  三日月哈哈一笑,說著乾脆也脫了,「嘛,不要著急不要著急。茶水嘛,什麼時候都能喝啊。先讓爺爺我脫個衣服,有點熱了。」

  江雪滿臉的不高興,一邊念著和平,一邊和旁邊的螢丸搶人頭。

  短刀們擦了擦額上的汗,心裡想著老頭子們果然很厲害呀。

  那麼為了他們的一期哥,他們也不能輸啊。

  幹勁十足的短刀們相互對視一眼,發揮著超高的機動就想沖進敵軍陣地砍一波,然而堪堪擦到邊,敵軍竟然如潮水般一瞬間就退的乾乾淨淨。

  ……???

  不止短刀們緊急刹車,然後愣愣地看著時間溯行軍奔跑而走的背影,其他刀劍男士們也完全不明所以。

  「鳴狐!」小狐狸蹭了蹭鳴狐的臉,尖著嗓子,「大概是主公他們?」

  「嗯。」鳴狐靜靜抬起手,環顧四周,然後沖著一個點跑去,「在這裡。」

  透過狐狸之窗,可以清楚地看到一絲絲晶瑩透明的靈力帶著暖黃色的光點逐漸彙聚成了一個圈。所有的刀劍男士們都緊張地等在外面,一等就等了好久,終於在大家都不安起來的時候,一期一振抱著白露走出了時光圈。

  ***

  「我跟你說什麼了?砍了你啊聽到沒?」藥研沒好氣地把沾了酒精的面前戳到了亂手臂的傷口上,亂頓時痛得一抖,藥研繼續碎碎念,「重傷了還往前沖?真想碎刀?你有沒有想過你要是碎了,兄弟們該多難過?當時我就該攔著你讓你在本丸待著!」

  亂喉頭一哽,默默地拉過藥研的手,把完好的禦守放在他手心,語氣卻不肯有半分地軟化,「禦守又沒用掉。」

  藥研來氣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你還想把禦守給用了?」

  其他弟弟們手足無措地圍在兩個哥哥周圍,不知道該怎麼勸。後藤推了推厚,厚為難地笑了笑,撓撓頭,「我說你們兩個,差不多該夠了吧……」

  兩人互瞪一眼,誰都不肯服軟。鳴狐默默地按了按兩人的腦袋,「你們都是好孩子。」

  「哼。」 藥研給他做完了緊急處理,冷哼一聲抬腿就要走。

  亂眉頭一皺,踹了他一腳,「好了。是我不對,我道歉。」

  「……」藥研倒是沒想到他這麼爽快,直接就愣在了原地。看著弟弟們亮晶晶的眼神,他動了動唇,別過臉,「行呢,其實我也錯,我們扯平。」

  本來嘛,兄弟間哪有什麼大事呢。

  鳴狐滿意地點點頭,小狐狸也咧了咧嘴,「這樣就好了嘛。」

  「……什麼好了?」一道溫潤的聲音傳進了和睦的氛圍,短刀們都興奮地湊了過去,「一期哥!主人!」

  「嗯,我回來了。」一期一振扶著白露,對著弟弟們歉意一笑。看著粟田口家孩子們全身清涼的樣子,他就知道弟弟們有多擔心他。

  白露看著最週邊的亂,沖他招了招手。亂磨磨蹭蹭地走近,卻依舊沒有抬頭。白露明白他的心理,只摸摸他的長髮,柔聲道,「約好了把你的一期哥帶回來的,我做到了喔。」

  亂眼眶一紅,直接撲進了白露懷裡,低聲地抽泣起來。

  明明一隊裡除了一期哥外他就是最大的哥哥了,但是他並沒有做到一個兄長該做的。不僅沒能及時追查到一期哥消失的地點,還被弟弟們強制要求回本丸送信。

  也難怪藥研會擔心他呢,他根本就不像個做哥哥的人啊……

  亂這一哭,粟田口家的人大概就都明白了他的想法了。藥研把最小的包丁推到亂身邊,包丁扯了扯亂的裙子,給他塞了僅剩的一塊糖,歪頭笑了笑「因為亂哥最可靠,我們才拜託你回去送信的呀。」

  一期一振瞧著兄弟們的反應,再一聯想到方才遠遠看著藥研和亂的互動,心裡什麼都明白了。唇邊浮起了一個溫柔的笑容,挨個兒摸了摸弟弟們的頭。

  這一戰就算結束了,大家都收拾了一番,啟程回本丸的傳送陣。

  白露趴在一期一振背上,因為靈力消耗過大,她已經腿軟很久了。大概是被一期一振溫暖的後背和平緩的步子所影響,她趴了一會兒便有些昏昏欲睡。

  但她還是很在意一些事情,「一期。」她眨著眼試圖驅走睡意,聲音卻是越來越小,「她說都告訴你了……是什麼事?」

  「嗯?」一期一振愣了一下,第一反應竟然是想到了「白露」說的那些類似決絕的話,他後知後覺地出了一身冷汗,這是絕對不能讓她知道的一個環節吧?

  「並沒有什麼事。」他的聲音一如往日的平緩,但白露就是聽出了其中的不對,她困得厲害,還是不肯放過他,「騙人。你肯定有什麼在瞞著我,是什麼呢……」

  一期一振眸光一閃,溫柔地笑笑,直截了當,「您是指,我非常愛慕您的心情嗎?」


Chapter.eighteen

  一期一振的聲音算不上大,但因著夜晚的阿津賀志山格外安靜,眾人又剛剛經歷了一場惡戰,都不太想大聲說話。所以這樣一句剖露心跡的表白,自然是清清楚楚地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裡。  

  在場所有的刀劍男士們齊刷刷地愣了一秒,然後原地起哄,「喔∼」。氣氛頓時高漲起來,一改先前的冷漠,大家都帶著善意的八卦眼神瞅著這對夫婦。

  「哇。」走在前面的鶴丸也吹了聲口哨,笑眯眯地轉過身,邊倒著走邊盯著一期一振那裡,「我現在非常期待看看主人的表情呢,不知道這對主人來說到底是驚喜還是驚嚇。」

  燭臺切看著一期一振有些泛紅的耳根和趴在他背上沒抬過頭的白露,又瞧著鶴丸一臉躍躍欲試,似乎真的想湊過去看主人的表情。本丸之母默默地決定解救兩人於尷尬中,他試圖撇開話題,把染了血的白色羽織遞過去,「……鶴先生,要先把衣服穿上嗎?」

  鶴丸嫌棄地看了眼之前被自己爆掉的羽織,但還是聽話地接了過去。

  這一打岔,他就錯過了上前打趣的最好時機。等他收好衣服樂顛顛地湊過去的時候,竟然被一期一振「噓」了。

  「她已經睡著了喔。」同是皇室禦物的同伴沖著他彎彎眼睛,示意讓他小聲些。

  鶴丸頓感無趣,倒是老老實實地放輕了聲音。而周圍的刀劍男士們聽一期一振這樣說,也自覺地不再起哄,反倒是加快了去傳送點的步伐。其實說來,他們也挺期待白露的反應,本來他們都默契地決定好,準備放慢腳步,留下足夠的時間給她做出回答的呢——現在只能早些回去了,畢竟身上的傷還是會痛的。但是怎麼說呢,總歸還是有點可惜的吧。

  「……」鶴丸慢吞吞地跟在隊尾,沒多久他又眉開眼笑了,三兩步蹦上去,輕輕錘了下一期一振,隨後壓低聲音,「你已經做好主人一定會答應的準備了嗎?」

  他本來以為一期一振正盤算著什麼,這個時候表白之後再補給白露個驚喜;又或者說他手上有了她一定會答應的籌碼,比如在大家都不知道的時候兩個人摩擦出的什麼什麼火花。

  但一期一振只微微笑了笑,搖頭否認,「沒有啊。」

  「???」鶴丸只覺得一期一振在說笑,但看著他那一臉認真的樣子,又啞然了,這還真的是個驚嚇。「喂喂,你就不怕她拒絕你?從此為了避嫌再也不讓你當近侍?」

  一期一振無奈地看了鶴丸一眼,燭臺切默默地捂上了鶴丸的嘴,將他拉遠,「鶴先生,不要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倒是粟田口家的包子們,雖然一開始聽鶴丸講那個話會覺得有些彆扭,但仔細一想還的確是有幾分道理的。

  包丁扯了扯一期一振的衣服,憂心忡忡地看著他。一期一振感到了拉扯,回頭看著弟弟們的表情,頓覺一陣欣慰,「沒事的。」他比了個口型,對著弟弟們溫柔地笑笑。

  一期一振回過了頭,將白露有些下滑的身體往上送了送。旁人從遠處似乎看不出有什麼異樣的地方,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算是鋌而走險了。在幻境裡與人最後交談的那一部分,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告訴白露。所以,為了防止她繼續追問,那就乾脆什麼都不說。  

  其實,就算那個審神者最後在他身上下了咒,使他無法逃離大阪城,但他也無法從她身上感受到任何惡意,反倒可能是因為對他和白露的相處模式很感興趣的樣子,才讓她做了這樣的舉動。這給他的感覺,倒很像是前幾年江口夫人關注他們新婚時的樣子。

  他甚至有這樣的感覺,審神者在幻境中透露出的諸如「土禦門流」等資訊,都是有意傳遞給他的。而她去翻找包丁藏著的箱子,是在提醒他,也許該換個地方藏東西。至於他不能讓白露知道的那段對話,也極有可能會在哪段不知名的時間發生。

  他必須避免會出現任何誤差的未來。

  所以乾脆不再等了,直截了當地說出口吧。

  ——我非常愛慕您啊。

  ***

  說到夏天,那就是大海了。

  刀劍男士們用完午飯後,在大廣間裡邊扇風邊吃西瓜,聊天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提到了「海邊」等一系列字眼。

  小透從書裡抬起頭,指著上面藍色的插圖,歪著頭問,「海?」

  這孩子認字認得超快,經過短短幾個月的學習,就已經能自己看書而不求助旁人了。這兩天正好在啃類似於百科全書的書目,書上恰好提到了大海,還配有十分漂亮的海景圖。

  旁邊的博多給她喂了口西瓜,點點頭,「是海啊。」小透嚼著西瓜,亮閃閃目光卻一直停留在圖上。博多給她擦了擦嘴,又看著她一臉渴望的表情,「想去嗎?」

  「嗯……」小透默默地點點頭。

  「誒?小透想去海邊嗎?」亂爬過去,一把撈起小透,放到懷裡揉了又揉。「也是呢,小透還從沒見過大海呢吧。」粟田口家的叔叔們也都聽到了,紛紛湊過去商量,找個時間帶她去玩什麼的。小透被亂揉得咯咯直笑,轉而又給出一個大大的笑臉「不過還是算啦,叔叔們不是都很忙的嘛。」

  哇,這話頓時戳中了所有短刀叔叔們的心。

  「沒事的喔。」五虎退笑著摸了摸小透的腦袋,大老虎也擠走了肥貓,趴在旁邊舔了舔她的臉,「其實最近也不是很忙。」

  的確是這樣,就目前的形式來說,現在比較忙的大概是打刀和脅差。他們必須抓緊時間摸熟遠征的路線,同時還不能放鬆平時的訓練,以免失了手感。太刀們還算好,只要完成每日的戰鬥量就行。相比之下,短刀們應該是最輕鬆的,雖然他們被寄予了防禦夜襲的重任,但就昨天的阿津賀志山一戰來說,大家都挺傷元氣的,因此白露在接下去幾天裡都沒有安排短刀們的出陣任務。

  所以,趁著戰火還沒燒過來,又因著小透第一次表現出了對某個地點這麼大的好奇。於是心都化了的叔叔們一致拍板決定,走吧寶貝兒帶你去。

  海邊是要去的,但是課也是要上的。

  博多洗了洗手,牽著小透回房間學習簡單的數學問題。大概是半神之子的智商都比較高的原因,小透學什麼都學得很快,這就讓博多老師很開心,他甚至還得意洋洋地教起了小透該怎麼炒股。當然在小透一頭霧水的時候,博多也被兄弟們錘了。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一節課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小透乖乖地坐好,仔細地聽著博多出的題,然後又快又准地算出了答案。博多滿意地摸摸她的腦袋,邊佈置作業邊問她想要什麼獎勵。

  「和爸爸媽媽一起去海邊!」小透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博多覺得這不太現實,雖然他們短刀現在不是很忙,可那不代表主人和一期哥不忙啊……但是,他看著小透水汪汪的眼睛,又實在是不忍心拒絕她,「好吧。」他轉了轉眼睛,「我們去找主人吧,跟她提一提。」

  小透自然是歡喜地握住博多遞過來的手,兩個人朝著審神者的書房走去。

  相比於這一頭的其樂融融,書房那裡的氣氛就有些尷尬了。

  與其說是尷尬,倒不如說是白露單方面的感覺。

  因為……其實,她聽到了……

  一期一振那句愛慕,當時就像錘子般狠狠地敲碎她心裡的最後一道防線。她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清醒過來,但下一秒,又只能手足無措地繼續趴著裝睡。鶴丸說的那些她自然是聽到了,當時她心裡亂得很,卻也下意識地反駁掉了「換近侍」的說法,而一期一振那句「沒事的」她也聽到了,先前還有些興奮的大腦,又在這一秒冷靜了下來。

  是的,她又開始糾結了。

  生來高傲的大小姐就算有再多的平和心態,也無法容忍別人把自己看作替身的行為。她尚且無法分辨一期一振的這份愛慕,是沖著「審神者」這個稱號去的,還是沖著「江口白露」這個人去的。退一萬步講,什麼叫「沒事」?是他對她太過勢在必得,有著相信她不會拒絕的自信?還是覺得她松不鬆口都無所謂,他還能等到下個審神者來接盤?

  白露把臉深深地埋在手臂裡,長長地歎了口氣。

  格子門被拉開的聲音傳進耳朵,她靜靜地抬起頭望過去,就見著水藍發色的付喪神正以溫柔的目光看著她,同時在她桌上放了杯消暑的綠茶。

  片片茶葉打著旋沉入水底,白露其實也拿不准一期一振知不知道昨晚她裝睡的事。她一手翻著資料夾,一手漫不經心地拿著筆在紙上點了又點。

  終於,她鬆開了拿筆的手,簽字筆直直地掉在資料夾內夾著的紙張上,「一期。」白露扯了扯唇,本來打算跟他好好談一談,但當近侍停下手裡的工作,那雙暖金色的眸子內流淌著溫柔的神色,安靜地看過來等待著她的下文時,她又慫了,臨場扯了個話題,「身體已經沒問題了嗎?」

  「是。」知道她問的是被下咒的事,一期一振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白露撐著下巴,輕輕「唔」了一聲。「雖然她沒承認,但是從咒術的使用來看,的確是土禦門那派的陰陽師了。將安倍晴明奉為始祖的流派……他們的咒術都比較難搞,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說啊。」見著近侍從善如流地點頭了,她這才算有些放心,但心思一轉,又跑到其他地方去了,「一期,你之前說在平安時代遠征時見到的陰陽師,難道就是她嗎?」

  一期一振目光一閃,想到之前那句讓自己起疑的「之前見過的敵方審神者」,乾脆地點了點頭,「是的。」

  「這樣嗎……」白露皺著眉,「我重修拜託陰陽寮的人去查這件事吧。」她撇開目光,生怕一期一振再提起昨晚的話題,於是換了個含蓄的問法,「這一派的陰陽師做事都有點隨性,最喜歡構建一個幻境出來迷惑別人的感官。她說有些事告訴你了,我猜是在幻境中的時候?」

  這話問得就有點刁鑽了,其實還是想知道是什麼事嘛。一期一振看她那副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但終究還是見不得她為難,前省後略地挑了點不太有用的講了。

  也好在有過準備,因而這些話聽上去並不像沒有邏輯那樣斷斷續續的。白露撐著頭靜靜地聽著,最後倒是笑了,她瞥了瞥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只是因為梅雨景趣?」

  說實話,她有點酸,尤其是在聽到一期說在那個幻境裡待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時候。心底冷哼一聲,果然什麼「愛慕」都是假的吧,不然朝夕相對的怎麼還能認不出來?

  一期一振看她不動聲色的酸著,自己胸腔裡倒是泛出了淡淡的甜意,心裡也覺得她這樣子真的是可愛到不行。他唇邊浮出一抹笑意,「當然不止這一點。即使是偽裝成了您的樣子,那也不是您啊。」

  「你想說你從一開始就覺得不對勁了嗎?」白露默默瞥了他一眼,見著近侍還笑著點了點頭。她心裡一頓,一股火氣就上來了。「那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從幻境中脫身呢?困在大阪城的火裡很好玩嗎?」

  大概是聽出了她語氣的不對,心思一轉也就知道她為什麼生氣。一期一振大概在哄老婆這方面點滿了技能,雖然現在白露不記得那些事,但到底也是他極為熟悉的妻子。於是他帶著笑意,不緊不慢,「因為既然察覺了不對勁的地方,就必須去探究敵人這樣做的目的啊,這應該也是算在彙報工作裡的吧。」

  這回答的確是如他所料的那樣,戳中了白露的心窩。她並非不講理的人,只要跟她講清利弊,她甚至還會站在自己這邊的立場上贊同這樣的做法。只是一期一振並沒有料到,白露迅速地換上了狡猾的笑,「可是我現在還沒有拿到關於目的的報告啊?」

  「……」一期一振頓時沉默了,他輕歎一口氣,倒是沒想到被她擺了一道……

  白露瞧他默不作聲的樣子,也沒了笑意。她有個直覺,這其實不是沖一期一振去的,而是沖著她來的,又或者說是以他們倆人為目標的。她頓了頓,也開玩笑似地這樣問了,「難道目標是我?還是這個本丸?」

  她這樣問了,一期一振也不能瞞她,只是為了保護她,那些東西真的不適合讓她知道。一期一振眸光一閃,帶著標準的笑意,給出一個模糊兩可的答覆。「等我將一切都理清再彙報給您吧,有些資訊現在講出來,也只不過是徒增煩惱,增加解決的難度罷了。」

  這樣說的話,那這份報告她是永遠都見不到的了。白露垂下眸子,也不再揪著不放,只是道,「一期,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的。」

  一期一振笑了笑,眼底漸漸地湧上了一股晦澀難言的柔軟,他頓了頓,穩住聲線靜靜道,「是。無論發生了什麼,您都可以依賴我的。」   

  白露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嘴角彎出淺淺的弧度,「行了,不講這些了。」她起身向外走去,「我去確認下資源。」一期一振合上了手中在看的資料夾,跟上了她的腳步。

  兩人一前一後地在廊下走著,雨水落到屋頂,再順著坡度滑下,於走廊一側形成一席薄薄的雨幕,仿佛隔開了兩個世界。外頭細密的雨聲倒顯得兩個人的走廊格外得安靜起來,但個人的心事,大概也如雨水般紛亂。

  「……一期,還有件要跟你提一提。」白露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自己的近侍。

  「我想送小透去現世的幼稚園,那裡會有更多同齡的孩子,能陪著她一起玩,她還能學到怎麼和同伴相處。光有一隻貓是不夠的,本丸的大家都太忙,也許會在不經意間忽視她的成長,雖然大家都很疼愛她,但畢竟沒有辦法時時刻刻都陪著她。而且……戰爭說不定哪一天就延伸到我們身上,到時所有的本丸都會成為活靶子,她在現世會比在這裡安全。」

  「當然,這只是我的想法。還是需要你們父女二人都同意才行,小透的想法則更重要,如果她不能適應現世的生活,就再接她回來吧。」

  她說完這些話後就靜靜地看著一期一振,而暖金眸色的付喪神則帶著溫潤的笑意,默不作聲地站在她對面,聽她講著關於女兒生活的構想。

  付喪神唇邊的笑意加深幾許,「您是為了小透考慮?」

  「是為了小透。」

  「只是為了小透嗎?」

  「……」

  一期一振輕歎一口氣,笑著看白露躲閃的目光。他欺身而上,虛虛地摟住她的細腰,將她靠在自己懷裡,「您是醒著的對嗎。」

  疑問的句式,肯定的語氣。

  白露的內心已經崩到不行,她也清楚自己這一天下來的表現都很不自然,一期一振當然也看得出。而此刻他掌心的高溫透過薄薄的夏裝傳遞到了自己這裡,沿著腰線似乎一路長驅直入闖進心間。心臟砰砰直跳,她也無法控制住這股異樣又很舒心的感覺。那麼怎麼辦呢,現在還能怎麼辦呢。

  她的目光閃了又閃,最後還是敗下陣來。拋開一切糾結吧,無論是審神者還是江口白露,一期一振目光注視的,一直都是她啊。

  所以,怎麼辦呢?

  她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一期一振精瘦的腰身。懷中熟悉的溫暖讓一期一振再度找回了真實的感覺,他加大了手臂的力度,隨後動作輕柔地捧起她的臉,深深地吻了下去。

  與先前所有的感覺都不同,不是身處大阪城時的救贖,也不是她沒出事前的玩鬧。唇上傳來的觸感再一次宣告著一個事實,他的妻子終於回到他的身邊了。

  雨幕源源不斷地連接著天上人間,水珠的味道混合著木槿花淡淡的香味在空氣中細細地蔓延開。唇舌相交間,天地也漸漸遠去了,廊下與外界已經成為了兩個世界。

  超高的偵查力讓博多一把拉住了要往外沖的小透,他捂著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出聲。然後他悄咪咪地蹲在牆角,看著不遠處的審神者和近侍先生。

  只看了一眼,博多就拉著小透原路返回,「先不去找他們了吧,我們去萬屋買糖糖好不好?」  

  小透也不反抗,乖乖地跟著走。雖然她也看到了那一幕,但從她那個低低的角度來說,並不能看到他們具體在做什麼。於是歪著腦袋,扯了扯博多的袖子,「爸爸他們在做什麼呢?」

  博多自然不好給她講這些東西,他還不想被一期哥教訓。於是糾結了半天,終於靈光一閃,「嗯……大概你以後就能把那句『媽媽』叫出口啦。」


Chapter.nineteen

  輕煙嫋嫋地從香爐中盤旋而起,好聞的香氣充塞著和室內的每一個角落,將蒸騰的暑氣隔在室外。

  黑色的付喪神輕輕地叩響了格子門,得到許可後,端著茶水進入了室內。審神者端起杯子,輕抿一口後叫住了即將告退的付喪神,「一期。」

  「是?」付喪神隨即停下腳步,轉過身恭敬地看著自家主人,等待著吩咐。

  帶著精緻妝容的審神者看了他一會兒,美豔的臉上浮起一個笑容,點點頭,「沒事了,你出去吧。」

  恭謙有禮的付喪神溫順地點頭退了出去,在確保不會有人再來後,審神者撚起個紙片人就往角落丟去,淡淡道,「可以出來了。」        

  紙片人在飛往角落的過程中化作一封信的模樣,穩穩地落在剛剛顯出身形的青年手裡。

  「怎麼樣。」審神者笑著開口,「你剛剛也見到我這兒的一期一振了,感覺到他和你姐夫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

  江口城小心地把信封貼身放好,跨過三兩步坐在審神者對面,這才笑了笑,「我姐夫是其他的一期一振能比的麼?」他嘖了一聲,「不過,除了多出幾分戾氣和外貌的變化外,其他地方應該還是『一期一振』吧。」

  審神者呵呵一笑,伸手遞給他一塊羊羹,「你這孩子真有意思,性格變了還能叫『一期一振』嗎?不過還的確被你說對了幾分,我這兒的一期一振倒是比別的有禮得多,明明都已經暗墮成時間溯行軍的一員了。」

  「大概是還沒從角色裡轉換出來吧?突然之下暗墮,但是習慣沒法兒一下子變過來。」江口城把羊羹切成小塊,釘在叉子上轉了轉。

  「並不。」審神者好笑地挑挑眉,「他跟了我四年多了啊,而且你是沒看見他手起刀落小短刀的樣子,非常有兄長的威嚴呢。」

  「但是不管如何,刀劍對主人都是忠心的吧,就算是在時間溯行軍這裡也一樣?」

  審神者嗤笑一聲,「那又如何呢,我總有一天會玩膩的,誰又把誰當真呢。」話鋒在江口城不解的目光裡一轉,「算了,這事兒不適合跟小孩子提。倒是你,怎麼,真的考慮要去當審神者了?你要是去當了審神者就不能再來拿情報了,得趕緊提個可靠的人上來。」

  江口城點點頭,「我知道,最近爸爸也在物色合適的人選。在沒有找到可靠的人之前,我還會來的。畢竟這種事情,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大意。」

  「要我說,小孩子就別湊熱鬧了。最近時間溯行軍這邊對政府的審神者倒是恨得可以,你應該已經聽說了,不少本丸都被他們連鍋端掉,前線也已經有不少審神者戰死,這太危險了。」她轉念一笑,像個不正經的長輩開他的玩笑,「或者你來接我的班?現在混進來,趁我還有點說話的權利,把你提到高層來?」

  「不了不了。」江口城連連擺手,他愁眉苦臉,「我可不想在您手下工作。」

  審神者故意逗他,「為什麼?你要知道我和你媽媽鬥法的時候,你爸爸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江口城撓撓頭,敗下陣來,「我必須去當這個審神者啊。」他瞥開目光「我放心不下我姐他們,她現在什麼都不記得,我得護好她才行。還有小透,我媽老是提什麼半神之子什麼奇跡,我總覺得她會對小透下手。雖然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可我是小透的舅舅……」

  「對了,說到這一點,您知道些什麼嗎?」江口城期待地看著審神者,「在救我姐的這條路上,您和我媽應該商量了很多吧?她有跟您提過關於小透的事嗎?」

  「嗯哼。」審神者笑了笑,她挑起一塊羊羹塞入口中,「小孩子別問那麼多,我不會告訴你的。」她笑眯眯地撐著下巴,「不說這個了,說說你姐他們?現在感情恢復得怎麼樣?」

  雖然心裡壓著疑惑和不滿,但這位長輩明顯是不想開口的樣子,江口城只好放棄,留了個心眼後老老實實道,「還挺好的吧?聽說小透都開始叫媽媽了,大概是我姐終於接受『後媽』設定了,這段時間還一直帶著小透在現世上幼稚園呢。」

  「哦豁。」審神者興致勃勃地聽著,提問,「那你姐跟你姐夫的感情呢?」她頓了頓,學著江口城的樣子晃著叉子,慢悠悠道,「兩個月以前,我設了個局把他們都拉進去了,你姐都不像以前那個精明的小姑娘了。在面對我給一期一振下的咒時狠狠地犯了回傻,她直接用那個方法祛除了我的靈力。」審神者點了點唇,滿意地看著江口城僵住以後,呵呵一笑,「對吧,其實明明勘解由小路和土禦門同源而來,她完全可以直接化解我的靈力,而不是傻裡傻氣、手足無措地祛除它。」

  江口城「嘖」了一聲,撐著頭贊同,「我姐是個傻子嘛,以前那樣都能沉淪,更不用說這一次還是帶著極大的興趣去的。」他聳聳肩,「您也知道,一期一振那個樣子。啊,雖然這麼說很不服氣,但的確很多女孩子都很喜歡吧。所以嘍,傻子自然被吃得死死的。」

  「這樣啊。」審神者笑眯眯地點了點桌子,「那麼除了把那封信帶給政府外,再幫我給你媽媽帶一句話。」

  「嗯?」

  「時間差不多可以了哦。」

  「哈?」

  「什麼問題都別問我,你可以走了。」審神者似若桃花的眼睛裡閃過一抹細細的幽光,「你媽媽知道就行。」

  ***

  「然後呢然後呢!」小透晃著白露的手,興奮地一蹦一跳,「博多叔叔有教過我那種演算法哦,我就很快算出答案啦,老師還表揚我了喔。對了對了,老師還讓我明天給大家念故事呢,她說小透認得字最多喔。」

  「嗯,小透很厲害哦。」白露捏捏她的小手,毫不吝嗇地誇獎她。「稠魚燒,想吃嗎?」

  「稠魚燒?」小透一歪腦袋,順著白露指著的方向看去,眼睛裡立馬盛滿了星光,「想吃!」

  母女倆手牽手,拿著稠魚燒便啃邊走。小透一口咬下一大塊,滿足地眯著眼嚼嚼,「好甜,好好吃。」白露給她擦去嘴角沾上的豆沙,笑笑,「小透好像一直都很喜歡吃甜食呢?」

  小透嘿嘿笑了兩聲,扯了扯白露的手,「是啊,叔叔們都說我和媽媽很像哦。」

  媽媽?哪個媽媽?白露跟她眨眨眼,小透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臉,撓了撓她的掌心,重複,「媽媽。」

  哦,說的是她啊。白露無可奈何地笑笑,伸手捏了捏小透肉嘟嘟的小臉。不知道是誰唆使的,看出她和一期一振關係的轉變後,這孩子居然直接喊起了媽媽。雖然心裡已經接受了「後媽」的說法,但突然之間被喊媽媽還是有些不太適應。

  不過……

  白露輕籲一口氣,看著小透紅撲撲的笑臉,目光又柔軟了幾分。

  一點都不討厭啊……

  吃完稠魚燒,正好走到了岔路口。白露蹲下身和小透平視,詢問著小東西的心意,「是直接回本丸?還是要回家拿些什麼呢?」

  小透想起江口夫人悄咪咪叮囑她今晚一定要帶媽媽回家的話,就晃著白露的手撒嬌,「今天不想回去嘛。」

  這是小東西第一次對回本丸表示了拒絕,白露覺得她這樣子挺好玩的,饒有興趣地摸摸小透的腦袋,「為什麼?」

  「嗯……」小透不動聲色地想了想,靈光一閃,笑眯眯地摟住白露的脖子蹭蹭,「剛剛不是有說到老師讓我讀故事嘛,我想好好準備呢。」

  心裡知道這是幼稚的小藉口,但摟著軟軟香香的小身體時,白露還是沒原則地妥協了。反正小東西也翻不出什麼花樣,不想回去就不回咯。不過——

  「要跟爸爸說一聲哦,不然他會著急的。」

  「嗯呐∼」

  回到江口宅以後倒是發現江口夫人難得的在家,還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好菜等著母女倆。江口官員已經很久沒回過家了,前線戰事吃緊,還有不少本丸被敵軍毀滅或重傷,他這段時間忙著前線的戰略佈置,還要忙著派人安撫傷患。江口城也是,說要去做審神者就真的去了,他那本丸正在絕贊建設中,根本想不起回家這件事。

  瞧著這陣勢,白露還以為父子兩今晚要回來了。再一問,得到的卻是否定的答案,江口夫人只神秘地笑笑,「這是我最後親手給你做的飯了,吃著吧。」說著還感慨起來,「你這孩子從小就挺讓人省心的,我想至少得為你做點什麼啊。」

  白露眉角一抽,直覺地排斥著「最後」這個不吉利的詞。但因為江口夫人陰陽師的身份,神神叨叨的話她也不是第一次聽了。

  於是聽過就算。

  晚飯後和本丸連線通話,小透趴著鏡頭新奇地看著一期一振的臉出現在螢幕上,一期一振也抓過橘子揮著它的肥爪隔空逗著小透。說明了今晚不回家的情況,白露又想起時間溯行軍近期瘋狂地攻擊許多本丸的事,好一通叮囑以後才道了「晚安」掛斷連線。

  祖孫三人開開心心地手把手散步回來,白露給小透洗完澡,嬉鬧一番後帶進臥室準備先哄她睡覺,沒想到居然又瞧見江口夫人親自鋪床的畫面。白露覺得她媽今天有點不太正常,但還是壓下了心中的疑惑,把小透交給江口夫人哄著。而當她擦著頭髮走進臥室準備睡覺時,江口夫人早已躺在她的床上,給小透念著準備好第二天要讀的故事,小透也奶聲奶氣地跟著念。

  「……?」

  江口夫人看著女兒茫然的神色,一攤手,「床這麼大,一起睡咯。」

  一家之主很乾脆地發了話,絲毫沒有拒絕的餘地。於是後來的情況就變成了白露在一邊給小透念故事,江口夫人躺在另一邊靜靜地看著母女倆。念完故事又嘻嘻哈哈地鬧了半天,小透終於有些撐不住,白露給她蓋好被子,跟江口夫人道了晚安後也睡下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在確認白露真的陷入深沉的夢境以後,被認為睡著的小透竟然睜開了眼睛。江口夫人伸手抱住她,還未開口,眼淚就先一步地掉下來。

  所有的話語在這一刻都變得尤其蒼白,同樣都是親情牌,事到臨頭卻必須放棄一張,去挽救另一張。

  懂事的小透寶寶也忍著眼淚,抓起袖子給江口夫人擦著,先一步哽咽地安慰著她,「沒關係的。我已經很開心了。」她緊緊地摟著祖母的脖子,斷斷續續又小聲地抽泣著,「都是為了能讓媽媽想起我,所以我不要緊的。」         

  江口夫人抱著小透,一擦眼淚親了親她的小臉,「寶貝,我們在未來再見。」

  「嗯。」小透湊過去親了親祖母,吸了吸鼻子給了她一個笑臉,「在未來再見。」

  手起勢,捏訣念咒。隱藏在床鋪下的符咒隱隱開始透出藍色的光芒,漸漸地光芒大漲,將白露的身體全部覆蓋進去。江口夫人看著隱在幽藍光芒裡的身影,蹲下身去最後一次狠狠地抱了抱小透。

  小透戀戀不捨地蹭了蹭江口夫人的臉,「再見祖母。」

  「再見……」

  ***

  櫻花林裡的櫻花終於全部開放了,風吹過時就像下了場櫻花雨,紛紛揚揚地煞是好看。

  短刀們慫恿著其他人,於這一時節在櫻花林裡辦了場聚餐。

  除了燭臺切大廚大展身手的花式便當外,其他有興趣的刀劍男士們也紛紛做了些自己喜歡的東西出來,當然能不能吃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段時間本丸都怠惰得很,所有的刀劍男士練度都已經達到滿級,審神者自身也成為第一批畢業生中的模範人物。也因此除了日課中必要的遠征和出陣外,刀劍男士們都懶洋洋地趴著不想動彈。

  審神者倒也不逼他們,閑下來以後整天和一期一振手把手去現世玩。這個時候之前相過親的好處就顯出來了,她得意洋洋地帶著近侍跑了一個又一個好玩的地方,算不上新婚卻還處在熱戀中的夫婦二人一度閃瞎了好多人的狗眼。

  日子吵吵鬧鬧又平平淡淡地一天天過去,雖然說小醋怡情,而大多時間也是一期一振陪著審神者在胡鬧,但有時候她嘚瑟過頭,譬如在某個景點玩耍的時候還幼稚地提到相親時的某個鏡頭時,近侍先生還是會笑眯眯地好好教訓她一頓。

  比如這天就是這樣,當審神者腰酸背痛地從床上爬下來時,已經可以聽到遠處櫻花林裡傳來的喧鬧聲。一期一振倒是一直坐在床頭看書,等著她醒來。這會兒見她瞪著自己的樣子,笑了笑好心地伸手過去將她扶起。

  審神者「哼」了一聲,拍掉他的手,堅持自己穿衣服。一期一振也好脾氣地由著她去,看她費半天勁終於磨蹭地開始洗漱,暫時沒了攻擊力後,這才笑眯眯地湊過去,撩開她披散下來的發,在脖子上用力地吮了一口。

  「前田剛剛還來找我們,我說你還沒醒……」一期一振從身後摟著她,壞心眼地壓低聲音湊在審神者耳邊講話。

  「好癢……」審神者含著牙刷,拿手肘頂了頂他,含糊不清,「你以為這是誰的錯啊……」

  不為所動的近侍繼續慢悠悠地講著,「他們今天要在櫻花林裡野餐,大家都去了,就等你呢。洗漱完了咱們就過去吧。」

  「嗯。」漱口完畢後,審神者推開一期一振,彎腰鞠水洗臉,再塗塗抹抹一番。一期一振靠在門上笑著看她,審神者被他看得有點毛,故意瞪他一眼後,捶著腰準備去把睡衣換了。

  一轉頭卻在鏡子裡看到自己脖子上的紅印,她捶腰的手頓了頓,接著面無表情地看著旁邊的罪魁禍首。

  一期一振卻笑的春風得意,聳了聳肩,「我是Ichigo嘛。」

  「……」審神者被他逗笑了,踢了他一下,蹭著他擠過去換衣服。

  最後還是穿了件矮領的毛衣配了條絲巾,本就曖昧的小草莓在半透不透的絲巾下更帶上了幾分顏色。

  本丸的刀劍男士們瞧見這樣子,大概也知道昨天遊玩時審神者又作死了,因為怕她尷尬,大家也只用善意的八卦眼神瞧著一期一振。

  近侍先生笑眯眯地照單全收,倒是審神者又不好意思了。

  於是又是一頓嬉鬧,一期一振乾脆直接被日本號拉去喝酒,而只能喝飲料的短刀們陪著自家嫂嫂也吃得開開心心。

  散席後,在大家有意無意地撮合下,面對著「不准幫忙收拾」的條文,夫婦兩乾脆就手把手到櫻花林深處去散步了。

  一期一振身上染了不少酒氣,但意外地並不難聞,配合著林子深處濃郁的櫻花香味,滴酒未沾的審神者漸漸地也覺得自己有些醉了。

  近侍先生拉著審神者慢悠悠地走著,最終在一棵高大的櫻樹下停下步子。審神者側頭看著一期一振輪廓完美的側臉和悠遠美好的神情,忽然就頭腦清醒地開始反省自己。

  雖然看他吃醋的樣子真的很好玩,可是……到底還是有些過分的吧。

  審神者訕訕地想著,所以啊,以後還是不要再做那些幼稚的事情啦。能玩的地方也玩得差不多了,以後也乾脆少出去吧。

  嗯……那該幹點什麼呢。

  埋頭苦思的審神者倒是難得被近侍打斷思路,一期一振將掌心攤開在她面前,裡頭赫然一片形狀美好花瓣。近侍眯著蜂蜜色的眸子,笑得溫柔,「悠悠飄落的花瓣就像櫻樹的精靈一樣呢。」

  審神者「噗嗤」一聲笑出來,她敢肯定一期一振的酒勁已經上頭了,否則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但為了不打擊醉了以後就像小孩子一樣的近侍,她很給面子地取下那片花瓣,還點了點頭。

  大概是被一期一振帶偏了,柔軟的花瓣接觸到掌心的那一瞬間,審神者也覺得心裡軟了一下。幽幽的香味似乎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她看著一期一振的溫柔的神情,心裡忽然一動。

  小精靈啊……

  她撓了撓一期一振的掌心,帶著些玩笑的意味,「要不要生個孩子呢,一期。」

  話剛說完,她就已經止不住地開始幻想軟軟的小東西該是什麼樣子,而一期一振哄她的樣子,又該比現在溫柔上多少。

  這個話題對一期一振來說,大概是最好的醒酒劑。

  暖金色眸子中的混沌漸漸地散成一絲絲清明,確定她講的跟自己聽到的一樣後,一期一振的唇邊浮出一抹微笑。

  他伸手摟住審神者的肩膀,彎腰下去與她以額相抵,「嗯,那就從今晚開始好好努力吧。」         


Chapter.twenty

  雖然也說了「要努力」這樣的話,但是當意料之中的驚喜真正到來的時候,所有人還是都為之而雀躍不已。

  一期一振更甚。

  遠征回來以後所有人都神神秘秘地跟他說「恭喜」,那時候他的心臟就不可抑制地開始跳動,心底已經隱隱地有了個預感。而後走到審神者的房間,居然發現小短刀們都委委屈屈地正坐在門口。注意到他回來後,齊刷刷地擺出了笑臉一窩蜂地湧上去。

  「藥研說我們太吵,把我們趕出來啦,不過——一期哥,恭喜哦∼」

  面對著弟弟們傻氣兮兮的表情,一期一振的預感更是落實了幾分。房間裡的人大概也是聽到了外頭的動靜,派了藥研來開門。

  藥研一見是他,笑眯眯地推著眼鏡,賊兮兮地撞了下他的肩膀,說著「恭喜」退出了房間。而向室內看去,審神者的家人們都圍坐在床邊,審神者則靠坐在床頭,可能剛剛正在講著對未來的期許,歡欣的神情顯而易見。互相打過招呼後,江口夫人並著幾個式神把父子倆也拖了出去。

  時間全部留給年輕的夫婦。

  一期一振笑著摟過審神者,與她十指相扣、以額互抵,「謝謝。」

  審神者乖乖地靠在他懷裡,有些懊惱,「你都知道了嗎?我本來還想親自告訴你的呢。」

  「我猜到了。」他吻了吻她的發頂,聲音都不敢高出一點,就怕驚擾了小精靈。他即將成為第一個做父親的刀劍付喪神,多神奇啊。作為付喪神,居然能迎來與自己血脈相承的小生命。他輕聲道,「我很開心。」

  「藥研說已經有兩個月了。」審神者笑著閉上眼,承受著溫柔又細密的吻。

  一期一振的目光落在妻子的小腹上,先前跳得極為歡快的心臟在這一刻慢慢地恢復常態。心底柔軟地一塌糊塗,他緊了緊摟著審神者的手臂,再一次對她表達感謝。

  初夏的季節,他們知道了小精靈的到來,並且滿心期待地開始幻想他未來的一點一滴。

  ***

  審神者第一次當媽媽,雖然很緊張,但過程還是挺順利。沒有其他人會有的孕吐或是不適反應,她能吃能喝地一點都不像個孕婦。這一點大家當然都樂見其成,還誇小東西比較懂事,不會折磨媽媽。

  三個多月的時候,審神者從書上看來,說已經差不多能知道胎兒的性別了,她突發奇想地丟下書去找她的近侍。自從知道她有孕的消息後,她所有的工作都被近侍勒令暫停,交由一期一振負責。審神者清閒地要發黴,那邊一期一振卻是忙得要命。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放下了手裡的工作。摟著審神者,聽她跟他閒扯。

  「你覺得是男孩還是女孩啊?」

  「……都一樣吧?」

  「不一樣哦,我比較希望是女孩子。」她在他懷裡抬起頭,眼神亮閃閃地全是對未來之景的期待。

  一期一振捏了捏她的臉,很給面子地問,「為什麼?」

  審神者笑嘻嘻地靠在一期一振肩上,「女孩子多好啊,可以捧在掌心裡寵著。我啊,還想看一期把她寵上天的樣子呢。」

  一期一振也跟著笑了,他動作輕柔又小心翼翼地伸手過去摸摸審神者的小腹,「好,那就把她寵上天吧。」

  於是夫婦倆就這麼任性地「決定」了胎兒的性別,並且在審神者還能跑能跳的四個多月,頂著炎炎夏日,再一次手把手逛了好多地方,買了很多適合小女孩的衣服和玩偶。其中就有那只毛茸茸的大白貓,審神者還美滋滋地告訴他的近侍,這麼大的玩偶,能夠趕走小孩子的噩夢。

  但是還沒輪到貓咪玩偶趕走小女兒的噩夢,一期一振的噩夢卻已經悄悄地來了。

  審神者懷孕五個月的時候,正好在一年中最熱的八月。胎兒在這個時候開始瘋狂成長,原先只是微隆的小腹吹了氣似的鼓了起來,每天起床時她都覺得自己的腰要斷掉。而且因為孕婦不能吃性涼的食物,也不能接觸任何冰的東西,審神者只能委屈巴巴地躲在角落看著她的刀們大口吃西瓜和霜淇淋。

  每到這個時候,一期一振就會笑眯眯地把她揪出來,安撫完委屈到不行的審神者後,堅定地表達自己的立場——等寶寶生下來再吃吧,雖然那時候是冬天,但我也會切好西瓜等你的。審神者目瞪口呆地聽著近侍的安慰,氣得想打人。

  她覺得再這樣下去,她總有一天會中暑的。

  然後她真的就暈倒了。

  迷迷糊糊地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只記得自己倒下的時候有一大片驚慌失措的聲音。她伸手摸了摸鼓鼓的肚子,感受著裡頭的小生命時不時傳來的動靜,覺得挺好。然而還沒將笑意表露在臉上,耳邊就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談話聲。

  審神者聽不太真切——

  「雖然你不知道那天的情況,但的確是因為她突然暈倒,我們才得到了她懷孕的消息。而我來到這裡以後,發現她的靈力有些紊亂。」

  是媽媽的聲音,在跟一期講話嗎?

  「那時候我心底就有了種隱隱的預感。半神之子所需的不止母親提供的養分,還有大量的靈力。她現在五個月了,正是胎兒靈智將開未開的時候,小孩子會從這個時候開始,下意識地大量吸取她的靈力。」

  「她的身體沒有辦法負擔這麼大需求的力量,所以才會暈倒。今天大概只是一個前兆,以後這樣的情況大概會越來越多。」

  「所以,我還是建議……」

  審神者心底的笑意一點一點地褪去,盛夏天裡卻湧起了徹骨的冰涼,緊緊地包圍著全身。

  送走了江口夫人,一期一振走進房間時發現妻子已經醒了,正盯著天花板發呆。他走到床邊坐下,握住她的手。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都聽到了,但他還是在思索著該怎麼開口,他甚至不敢去正視她難過的表情。

  「一期。」倒是審神者先喊了他一聲,她的目光轉都沒轉,依舊固定在天花板的某個點上,平靜道,「我只是中暑而已。」

  一期一振扯了個笑,動了動唇,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被她打斷。這一次她坐起身,直直地看著他,聲音裡也帶上幾分哽咽,「我只是中暑而已……」

  「……」一期一振深吸一口氣,緊緊地摟住她,晦澀又艱難地開口,「你聽到了,你也知道不行……」

  「可是一期……」審神者靠在他懷裡,一下子泣不成聲,「她在動啊一期,她還在動啊……」

  最後還是留下了這個孩子。

  除開審神者的哀求並保證「絕對不會有事」外,半神之子也具有神格,是不能被輕易抹殺的存在。而從那以後,審神者也會積極配合江口夫人制定的所有關於靈力計畫和健康的作息,生產地點也被定在了本丸,這樣可以減少靈力的損耗,好讓她集中精力應付半神之子的靈力需求。

  ***

  沒有西瓜和霜淇淋的夏天就這樣過去了,初秋的時候,大阪地下城再次開放,這一次還是粟田口家的孩子,叫包丁藤四郎。

  「為什麼叫包丁呢?難道因為本體像菜刀嗎?」第一次看到資料上的這個名字時,審神者還樂呵呵地這樣打趣一期一振新的弟弟。

  一期一振默默地看了眼妻子揶揄的神情,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審神者倒是沒想到她隨口一說的原因,居然真的是新弟弟名字的由來。菜刀啊……她對著資料上那個黑框還打著問號的小短刀形象,不由自主地腦補出了燭臺切拿著新弟弟本體切菜的樣子……

  看著妻子傻樂的樣子就知道她在開什麼腦洞,一期一振輕輕地彈了彈她的額頭,無奈道,「只是本體刀像而已。包丁還是很可愛的孩子。」

  審神者立馬停止了腦內的小劇場,笑眯眯地示意他趕緊去準備第二天的挖地活動。她摸著圓滾滾的肚子,覺得有必要等一期一振回來以後,好好商量一下起名的事情。粟田口家的孩子有很多都是直接照著外形來起名的,比如亂刃的亂、穿甲刀的厚還有這次的包丁 。這麼一想,還不知道一期一振會不會直接按照外形給他們的小寶貝起個什麼團子之類的名字。

  那樣就太慘了。

  晚上睡覺之前,一期一振念完了胎教的故事,看見妻子昏昏欲睡的樣子,正準備關上床頭燈,審神者又強打著精神,跟他提起了這件事。一期一振聽她列出了好幾個諸如「雪見大福」、「豆沙團子」這樣的詞,抽了抽嘴角把她按進了被子裡。

  「包丁的名字又不是我取的……」他好笑地看著妻子憤憤不平地神色,裝委屈,「而且你覺得我會把『團子』這種當做名字嗎?」審神者的表情這才有了點緩和,一期一振又逗她,「這個當小名還行。」

  「一期一振……你認真的???」

  一期一振哈哈大笑,伸手關了燈,「好了,你現在需要睡覺。名字什麼以後再說吧。」      

  對於江口夫人制定的一系列作息,作為近侍的一期一振向來是執行不誤。什麼點該幹什麼事,他比審神者本人還清楚。審神者也正好困到不行,嘟囔了兩句後就沉沉睡去。

  也只有在審神者睡著後,一期一振才敢露出一絲絲擔憂的神情。他吻了吻審神者的眉心,給她壓好被子。在她身邊躺下後,他伸手輕輕地貼上她的腹部,裡頭胎兒踢腿的動靜讓審神者不自覺地皺眉,一期一振也沒了第一次感受到時的喜悅。他只希望這孩子,真的能夠平安無事的出生。

  有很多事情,她是被隱瞞了的。

  ***

  包丁藤四郎有了意識睜開眼的時候,面前已經圍了一堆粟田口家的哥哥。他有些被嚇到,撓了撓頭,往部隊後方看去,卻並沒有看到所謂的「主人」。

  「一期哥。」他拉了拉一期一振的袖子,「主人沒有來嗎?」

  得到肯定的回答以後,包丁難過地低下了頭。一期一振溫柔地摸摸他的腦袋,「主人是因為身體原因沒有辦法來,但她在本丸等我們回家,並沒有不喜歡你哦。」的確沒有不喜歡,反而還很好奇這個叫「菜刀」的弟弟長什麼樣……

  一期一振在心裡歎了口氣,又笑了笑推著包丁往前走,「回家吧。」

  聽到並沒有被討厭,包丁這才有了些兄弟重逢的喜悅,不過還是有些迷糊。亂拍拍他的頭,神神秘秘地笑,「等你回去會很吃驚的。」

  包丁當時還一路腦補為什麼會很吃驚,但就算想了那麼多無厘頭的理由,當真正見到主人的時候,還是被嚇了一跳。

  回到本丸以後他就直接被哥哥們帶去了書房報導,審神者正坐在桌前笑眯眯地看著他進來。      

  「我是包丁藤四郎,最喜歡的東西是點心和……???」介紹自己的臺詞還沒全部說完,就見這一期哥走過去,動作輕柔地將審神者扶了起來,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剛剛被辦公桌擋住的地方。

  可憐的包丁看了看自家一期哥輕柔的動作和溫柔的神情,又看了看審神者高高隆起的腹部,結結巴巴,「人、人、□□……?」

  審神者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厚拍了包丁的後腦勺,「笨蛋,別這麼盯著看啊,主人會害羞的。」

  亂笑嘻嘻地捏了捏包丁的臉,「跟你說了是個驚喜吧。不光是主人,還是嫂嫂哦。」

  包丁藤四郎目瞪口呆。

  但不愧是最喜歡□□的藤四郎,他以極快的速度接受了這樣的設定。悄咪咪地找了幾個哥哥詢問過一期哥和主人的戀愛史以後,包丁立馬成了這對夫婦的死忠粉。最喜歡的大哥和最喜歡的□□,真是個美好的組合。

  能來到這樣的本丸,真是太好了。他這樣美滋滋地想著,順手幫一期一振理著那些與審神者一起的合照。

  ***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審神者也一天比一天沒精神。天氣冷下來以後,她幾乎是整天都陷於沉睡中。越是臨近生產,她清醒的時間就越來越少。

  即便如此,她還是會強打起精神,點開一期一振眉心的皺紋,笑眯眯地跟他說,「沒關係的一期,這是正常現象啊。」一期一振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勉強地笑著,放下了所有的工作陪她。

  時間從來不會某些人的擔憂與恐懼而停下,雖然早有江口夫人叮囑的「你要做好準備」,但當他最擔心的一天到來的時候,他的心理防線還是差一點崩潰。

  正好是十一月底,第三季度的最後一天,按照政府慣例,審神者們必須都在這一天參加審神者大會,彙報這一季度的工作情況,而不能到場的審神者則須由近侍代替出席。

  審神者自然是沒法兒參加的,一期一振本想拜託其他人去。但因為他的確擔著近侍的身份,本丸內的工作狀況他最清楚不過,又想著離預產期還有一個多月。存著些僥倖心理,他還是決定親自跑一趟。不過那天倒是跟往日都不太一樣,審神者一大早就醒了過來,還笑眯眯目送一期一振出門。但這所謂的「好狀況」卻並不能讓一期一振放下心來,心裡沉甸甸的,反倒是有著什麼事情即將發生的預感。

  他本打算快去快回,卻沒想到政府那邊磨蹭了好半天,甚至比預期的散會時間還要晚上幾小時。當他快步從會場走出,看見被攔在外頭拼命朝他揮手的幾個弟弟,心一下就沉了下來。

  審神者的早產把所有人都打了個措手不及,留在本丸助產的式神們一部分慌慌張張地取過先前準備好的東西就上了陣,另一些式神則是急急忙忙去現世找江口夫人來幫忙。

  一期一振迅速地趕回本丸,守在審神者的身邊陪著她,但除了無措地為她加油鼓勁外,他依舊什麼都做不了。房間裡全是刺鼻的血腥味,強烈的無力感幾乎要吞噬他所有的感官,妻子呼痛的聲音佔據了他大半的思想,他只能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後來是一聲嬰兒的啼哭驅散了他麻木的神經,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去看剛出生的孩子,而是俯下身去喚著因脫力而閉上眼的妻子。他喚了一遍又一遍,審神者終於睜開了眼。她皺著眉,擠出一個笑,勉力動了動手指,撓了撓一期一振的掌心,小聲地讓他把寶寶抱過來看看。

  一期一振慌忙地從式神手上接過新生兒,小心翼翼地遞到妻子面前,「跟你想的一樣,是個女孩。」

  「很可愛……」他拼命地找著話題,想讓妻子重新打起精神,再開口跟他說說話。

  旁邊已經有式神不忍地撇開了頭,開始低聲地抽泣,先前房間外因為聽到啼哭而歡呼不已的吵鬧聲也漸漸安靜了下來。一期一振不想去管外界的一切,但生死面前所以人都無能無力。

  他只能看著妻子的目光停在嬰兒的臉上,欣慰地笑了笑,最終還是無力地丟下了這個她愛著的世界。

  一期一振抱著孩子的手猛然僵住,他握緊了妻子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喊著她的名字。不正確的姿勢讓寶寶提高了哭喊的聲音,吵得他心頭更加煩躁。正想不耐煩地將她交給旁邊的式神,審神者的身上卻突然泛出了幽藍色的光。當光芒覆蓋到她全身的時候,先前毫無聲息的審神者居然有了淺淺的呼吸。

  他即將崩潰的理智也終於漸漸地被拉了回來。

  「冷靜下來了嗎一期?」不知何時到達的江口夫人旁觀了付喪神的一系列反應,心裡也很動容。她伸手接過了女兒用命換來的小寶寶,輕輕地拍了拍她,然後遞給了旁邊的式神,交由她抱出去哄。

  「陣法已經啟動了。」江口夫人伸出的手都有些顫抖,為審神者擦去額上的汗水,自嘲一笑,「我本來只是做個預防,沒想到真的用上了。」

  「接下來我要說的,一期……」她拍了拍一期一振的肩膀,看著他蜂蜜色的眸子裡慢慢聚起的清明,她嚴肅又鄭重道,「你必須聽好。」

  「這是我勘解由小路流的禁術,起死回生的障眼法。為了重組她的身體、記憶……也因為她的靈力在最後一刻全部給了寶寶,咒術還需要補充她的靈力。因此咒術施展的時間會其他更長。等她完全清醒過來,大概還需要好幾年。」

  「到時候我會想辦法送她回來,如果你還能爭取她,就牢牢抓緊她。」

  「只是有一點,雖說這是起死回生之術,但到底只是障眼法罷了。你必須心知肚明,她已經不在了。禁術會讓她的身體條件與記憶回到某一個合適的時間點,也就是說,不會遭到反噬的時間點。那時候的她必定不認識你們,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還有反噬這件事,至關重要。你們一定不能對她提起任何,能讓她回憶起與這裡相關的事,一旦她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亡,禁術就會立刻反噬。事情一旦到了那個地步的話,就誰都沒有辦法了……」

  「白露會再一次死去,再難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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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twenty-one

  白露從夢中驚醒過來。

  一身冷汗伴著從周身泛起的寒意,所有的夢境到此戛然而止。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卻止不住雙手的顫抖。夢中一切的虛虛幻幻此刻全部重播在她的腦海中,那些所有模糊了的人影和名字漸漸地清晰起來。

  全都是白露,江口白露。

  是她啊……

  她內心慌得很,又覺得很可悲很可笑。暗地裡羡慕了「審神者」那麼多次,羡慕她有那麼好的本丸、那麼可愛的女兒、還見過一期那麼溫柔的神情,也有很多次因為過不去自己心裡的「替身」坎兒而失落,沒想到兜兜轉轉那麼一大圈,居然全是她自己一個人。

  四肢百骸漸漸傳來了麻木感,走馬燈般的畫面再一次慢慢地模糊起來。

  她後知後覺。原來,她已經不是此世的人了啊……

  無力又不甘的蒼涼籠罩在心頭,她卻連扯一扯嘴角的力氣都沒有了。真想再見一面啊,她的一期、她的小透……

  「啊啊,這是在不甘心嗎?」

  薄涼的女聲似乎是穿過了亙古的混沌,遙遙地侵入她的腦海,她卻已經沒有辦法思考與回答。時間已然失去了應有的概念,也不知又過了多久,忽然就有一股光芒大力地沖進體內,驅散了她所有的迷茫。身體各處好像在一瞬間都得以正常運行,盤繞在心間的灰暗與陰霾也被一絲絲清明所驅散。白露有些不敢置信地呆坐在原地,隱約好像還能聽見自己有力的心跳聲。

  恢復如初後的下一瞬間,她的身體本能地對周遭的環境和危機做出了反應。白露下意識地看向距自己不遠的地方,幽幽的燭火與房間內的黑暗只讓那處顯出了一個模糊的人影,她看不真切。

  不動聲色地將周圍打量了一番,她發現自己從醒來開始就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而自己方才躺著的地方似乎並不僅僅只是一張床,她能感受到被褥下正壓著什麼咒術——來自勘解由小路流。儘管已經猜到對方的身份,但由於感受不到對方的惡意,也因為心頭縈繞著巨大的謎團,白露小心又警惕地開口,「你……」

  「哎呀,完全清醒過來了嗎?」稍許歡快的聲音打斷了她剛出口的疑問,那聲音又接著道,「看來這咒術還挺有用呢。」

  下一秒,隨著對方拍手的聲音落地,整個房間內的燈光都亮了起來。刺目的光線讓白露有些不適地眯起了眼,當她再睜開眼的時候,對方已經坐在了她的床邊。

  「別這麼緊張地看著我,我又不會吃了你。」在大阪城遇見的審神者這一次沒有帶著面具,妝容精緻的她笑眯眯地看著白露,一攤手,自顧自地解釋,「我是好人。」

  白露神情複雜地挑著眉,藏在被子下的手悄悄地捏出個訣。

  「你最好把你那些小動作收一收,雖然我跟你媽媽是舊相識了,但我可沒有由著你胡來的打算。這裡是時間溯行軍的總部,你要是在這裡鬧起來,我不太好做收尾工作。」審神者不改笑容,只是講出的話裡卻多了幾分冷冽,「何況,你就是這麼對救命恩人的嗎?剛剛你差點被禁術反噬,是我救了你啊。」

  看著白露越來越警惕的神色,她的眼神最終還是軟了下來。「算了……不嚇你了吧,乾脆一口氣告訴你好了。你上次說得沒錯,我的確是土禦門的陰陽師,和你媽媽也算是舊相識了。審神者計畫開始以後,時之政府悄悄藏在時間溯行軍裡用來打探情報的臥底也是我。」她攏著袖子,漫不經心,「你媽媽沒嫁人之前叫輝夜姬啊,他們同樣也給過我一個稱號,叫千面姬。土禦門流派的千面姬,你一定聽說過吧。」

  土禦門流派的千面姬,有著與生俱來的強大靈力和控咒之術,但做事向來隨心所欲、不守規矩。習得土禦門的陰陽術後便不再逗留於陰陽寮內,而是瀟灑地憑著心性四處遊歷。手下收了一大幫式神為她所用,遇到某些她感興趣的事件,便會讓式神們出面解決,好歹也算為善人間。因她有著一張姣好的面容,卻仍喜愛帶著收集來的不同面具現於人前,便有了個稱號叫「千面姬」,與勘解由小路流的「輝夜姬」並稱陰陽雙璧。後來因其行蹤飄忽不定,也沒有嫁人與入世,陰陽寮那裡便漸漸斷了與她的聯繫,也不知她的生死如何,只能將其從陰陽寮中除名,留到現在的只有以前的一些傳說罷了。

  白露當然聽說過這樣一位陰陽師,再將眼前之人與聽到過的傳說一一對比,上下打量了一番後,確定她沒有在說謊。而在白露觀察的時候,千面姬也正笑意盈盈地看著她,見她眉頭一松,這才開口,「怎麼樣,確定我不是假的了?」

  「……你是我媽媽的朋友?」白露沒好意思答她的問題,想了想傳說中的「陰陽雙璧」,有些猶豫地問。

  千面姬轉了轉眼睛,「朋友啊……大概是吧。」

  「大概……?」

  「我跟你媽媽其實總共沒見過幾面的,嗯……比起朋友這個說法,大概『對手』更符合一點?」她很認真地想了想,最後一擺手,「算了,這不重要。」

  關於自家母親和隔壁流派的千面姬,白露知道的並不多。她想了想,又問,「你是政府的間諜嗎?」

  「間諜?」千面姬倒是沒想到她會用這個詞來稱呼自己,笑了兩聲後搖搖頭,「這個詞的含義太重了,不適合我。嚴格說起來,我也只是覺得深入接觸一下『暗墮』了的神挺有趣,順手把資料遞給那邊的人也沒什麼。我不為政府賣命,也不屬於時間溯行軍。」

  說至此處,她又想到之前一帶而過的事,好心提醒,「對了,我剛剛只說了你現在就在時間溯行軍的總部,是我讓你媽媽送你進來的。帶你進來呢自然有我的用意,你什麼都別問。等會兒我帶你到處轉一轉,熟悉一下。」看著白露一臉疑惑,像是想問什麼,她笑眯眯地攔住,「小姑娘問太多就不可愛了,你只要知道我對你沒有惡意就行。」

  「你以後一定會感謝我的。喔——差不多到時間了。」她站起身,走到近處的櫃子旁,當著白露的面,從層層疊疊的書中取出一張便簽條。她笑著看了看上面的字,然後遞給白露,上面寫著這樣一句話——「如果你能看到它,說明我們成功了。」

  「什麼意思……?」白露把紙條遞回去,似乎有越來越多的謎團壓在了心裡。

  神神叨叨的千面姬倒是很符合她陰陽師的身份,「不急,這個三天以後你就懂啦。」

  隨手放好了便簽條,她又重新坐到白露身邊,這一次的神色倒是變得鄭重起來,「從你剛剛意識到『江口白露』這個人已經死亡開始,輝夜姬布在你身上的咒術就立馬開始了反噬,你會很快死去。好在勘解由小路流與土禦門流同源,關於你們流派的咒術,我們流派也會有相對應的咒對其進行壓制。剛剛我就壓制了你身上的咒術,讓你不會很快被它吞噬掉,但那並不意味著你就不會死去,咒術的反噬還是在進行著的,我只是讓它的進程慢了一些——所以從現在開始,你還剩一個月的壽命。」

  千面姬雙手一翻轉,一幅地圖便如畫卷般徐徐展開在白露面前,她看著白露神情的轉變,心滿意足地笑了笑,「我要留你在這裡三天,你必須在這段時間裡背下這幅地圖裡的一切。還要熟悉地掌握從現世和前線過來的各種方法。」

  白露皺著眉,難以置信地聽著她的一系列說法,好半天才緩過神,「你的目的……」

  「目的?」千面姬嘟囔了一聲,「沒有什麼目的,只是知道你媽媽想救你,而我覺得挺有趣,就幫她一把咯。」

  「救我……?」白露咬唇的表情再一次出賣了她內心的想法,千面姬都快沒脾氣了,「是啊,不救你的話,剛剛咒術反噬的時候我為什麼要插手?讓你自生自滅去好了啊。」

  這大概是千面姬來到人世以來,脾氣最好、說話也最情真意切的一次了。白露倒是一抿唇,「也許你是想看看我面臨屈指可數的生命時的痛苦神情呢?」

  千面姬一噎,她發誓如果不是因為很看好白露身上奇特的陰陽之力和百年難遇的半神之子,她絕對不會再管這件事。她深吸一口氣,冷靜了一下,「聽著很無趣的事情,我可不會浪費半分人生去做。」

  說完她又怕白露煩她,乾脆一揮手,「別問了,好煩啊。你真的一點都沒有你的女兒可愛。」

  白露剛放下一點的心又提了起來,她難以置信,「小透?小透也在這裡嗎?!」

  「嗯哼。」千面姬撐著腦袋點點頭,「跟你一起被輝夜姬送來的,小丫頭倒是挺乖巧的,我讓式神帶她出去玩了會兒。」

  「你也說了這裡是時間溯行軍的總部……全是暗墮的付喪神,小透是半神之子!」

  突然冒出的火氣倒是把千面姬嚇了一跳,她動了動唇,正好外頭傳來了輕輕地敲門聲,她索性示意讓他們進來。式神牽著一個黑糊糊的小影子進了房間,見到白露已經坐起了身,小影子一扭一扭地就要撲過去。式神趕緊扯下了她身上蓋著的東西,輕飄飄地拎在手上,是一件敵軍短刀出陣時披的骨刺外套。

  而在小黑影出現的時候,白露就知道那是小透。看著式神揪著她扯外套不放,白露心裡一急,就怕小透被弄傷了,跌跌撞撞地就沖了過去,一把拉過小透摟進懷裡。

  「咦,居然這麼快就恢復力氣了嗎?」千面姬露出了稍許的詫異,但很快又被掩蓋,她老神在在地撐著下巴歪著頭,「我怎麼會讓人直接就帶這孩子出去呢,我好歹算你半個前輩吧,稍微給我用用敬語好嗎。」

  「……」當把小透摟進懷裡的那一瞬間起,白露就冷靜了下來。又聽著千面姬這樣說,倒讓她有些不好意思了。想想的確是自己太過心急,她深吸一口氣,乾淨俐落地道了歉。

  好在千面姬也只是隨口一說,並沒有真的往心裡去。她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懶洋洋道,「剛從兩個相克的咒術裡存活下來,就能這麼快地用自己的力量驅動起身體的每一個關節……該說不愧是母愛的偉大嗎?」看著白露又即將皺起的眉頭和半神之子小心翼翼的目光,她決定不再打趣她們。

  喊上式神撿起偽裝用的外套,又走過去捏了捏小透的臉,「媽媽已經什麼都知道了喔。」她這樣笑眯眯地對小透講,然後識相地大步向外走,「走啦走啦,空間留給你們,中午我再來喊你們吃飯。」

  格子門被動作輕柔地拉上,目送著她們離開後,白露這才松了松摟著小透的手臂。剛想開口問問她在這裡有沒有被欺負、有沒有受傷,卻沒想到地板上突然出現了幾個小水坑,讓她心頭一慌。

  小透眨著淚眼,邊擦邊問,「……媽媽?」

  「嗯!」

  「……都知道了?」

  白露給她一遍又一遍擦著掉下來的眼淚,心疼到無以復加。原來在她不知道的角落,所有人都承受著因她而起的悲傷。再一聯想到之前小透那麼黏她的種種表現,就不難想清楚,其實這孩子早就知道了一切。多了幾分對一期的埋怨外,更多的還是對小寶貝的心疼。她的動作又放輕了許多許多,語帶溫柔,「都知道了……」

  「媽媽!」小透撲進她的懷裡放聲大哭。白露緊緊地抱著她,感受著跟她血脈相連的骨肉、她拼死換回的小生命,正在她的懷裡,這麼健康又平安。眼淚也慢慢地跟著掉了下來。

  這一次,是終於真的將那句話喊出口了。

  ***

  即使在剛開始的時候,白露對千面姬的說辭還不是很信任,最多只是出於無可奈何的心情和不利的環境,才被迫選擇了唯一的選項,但在經過了三天的相處後,她發現自己還挺喜歡千面姬的性格與特點——是她當審神者之前就一直嚮往著的那種陰陽師。

  所以,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自己背地圖,也不明白她為什麼還要教自己將土禦門流和勘解由小路流的咒術結合起來使用,但白露還是選擇相信她,並認真地做了下去。

  三天的時間一晃而過,千面姬滿意地驗收著這幾天的成果,然後給出肯定,「可以啦,你們回去吧。」

  她抽出一張便簽條,刷刷地在上面寫了一行字,遞到白露跟前晃動了兩下,「還記得這個嗎?」

  白露不明所以地點頭,千面姬卻笑而不答,只將便簽壓進了幾本書裡。

  也是在這個時間,她揭示了幾個謎底。

  隨著一長串咒的念出,周圍的景物都在迅速地做著變動。整理好的書櫃被打亂落了灰,花瓶落下的花又重新回到枝頭,光和影交織在這一方小小的空間,組成了時光倒流的空間。日升月落三次後,時間回到了三天前。

  她伸手攔住了白露想問的問題,只先小心謹慎地抬起了書本,瞧見壓在裡面的便簽條完好無損後,這才笑了起來。

  ——如果你看到它,說明我們成功了。

  「成功了。」她笑眯眯地晃了晃紙條,折起攏進袖子裡,這才開口,「這是一個讓時間倒流但能保持某種東西不變的小實驗罷了。」

  「為什麼要做這個?」

  「嗯……比如剛剛「我」送這張便簽條回到三天前,又比如你和小透還有著這三天來的記憶,時間把除了這些以外的東西通通洗刷了一遍,多好——算了,現在解釋不清,以後有機會再說。」

  千面姬笑了笑,隨性地跳過了這個話題,「現在你們可以回去啦,你還有一個月的生命,一秒鐘都不少。」

  「我讓你記下的地圖,教過你的咒,你都要好好記住。現在還不適合告訴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不過你可以利用你生命的最後一個月,去做一些應該做的事。」

  「除了你想完成的心願外,你還有必須完成的使命。」

  「啊,對了。再告訴你一聲,你去本丸以後是不是天天都會夢到自己以前經歷過的事?嗯,對,是我幹的。只是將你被咒術封印起來的記憶重新重播了一遍而已,所以再接下去的一個月,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好了,就講這麼多吧。過段日子再見。」

  隨心所欲的千面姬一邊使喚著式神帶她們母女出去,一邊又喊來自己的付喪神,「把那個來投誠的審神者趕回去吧,告訴她我們這裡不收心高氣傲的弱雞。」

  「投誠」這個詞只稍微地吸引了一下白露的注意,但很快,她就把這件事放到了腦後。

  千面姬的式神與主人完全不一樣,嚴謹認真得很。盡責地將母女二人引到設著傳送陣的地方後,準備看著她們離開再回去報備。

  白露牽著小透,道謝過後,剛準備跨入陣中,突然身後傳來了一陣嘈雜的人聲,她聽著聲音還有些耳熟。回頭瞧去,卻是一個人也沒見到。                                 


Chapter.twenty-two

  經過千面姬設下的傳送陣可以直接通向江口宅裡的陣。

  母女倆回到家的時候,江口夫人已經不在了,只給白露留了張紙條,上面寫著——「去做你想做的事」。

  之後再打電話給她,就已是無人接聽的狀態。連線去陰陽寮總部,也沒有任何一個陰陽師說看見過江口夫人。

  白露心中有很多疑慮想問,電話打不通,她就想親自跑一趟陰陽寮去找人,但很快就到了小透該去幼稚園的時間,詢問江口夫人的事只能先放一放。而向來乖巧懂事的小寶貝扯著她的袖子,說只想再去最後一次,把故事念完後就不想再去了。

  「為什麼?」白露捏捏她的小手,耐心地問。

  「……我想待在本丸。」小透只低著頭,具體再不肯多說。

  「……好。媽媽給你請假。」

  因著千面姬的咒術,除了她們幾個還保有這幾天的記憶外,其他所有人的時間和記憶都被重置到三天前,也就沒有人會在意母女倆「失蹤」的那幾天。

  時間「如常」流逝著。

  幼稚園的老師拜託小透在早上的點心時間裡給小朋友們念了故事,同時白露也與她的老師談了一番,為她請了一個月的假。念完故事以後,得到表揚的小透寶寶心滿意足地拉著媽媽的手一起回了本丸。

  本丸裡的刀劍男士們都非常忙,各有各的事要做。一期一振剛帶著弟弟們出陣去,白露就帶著小透回到了本丸。

  也好……

  轉了一圈都沒看到近侍的人影,白露下意識地在心裡舒了一口氣。土禦門流禁術對記憶的壓制全部解除後,白露還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姿態去面對他。過去的記憶如蒙了塵美玉般一點點地煥發出它美好又甜蜜的光輝,卻揪著她的心口,一陣陣地生疼。而自己重新來到本丸以後的記憶也不可抑制地湧上心頭,一期他一邊承受著陌生的自己試探,一邊又為過去的溫暖和現實的殘忍所困。那樣絲毫不留情面、壞心眼的江口白露,真是太糟糕了……

  而最糟糕的,是她還有一個月的壽命。白露能坦然地接受這樣的事實,卻無法坦然地將這件事告訴一期一振。重逢過後的又一次失去,何其殘忍。何況每一次,都要讓他看著她走。

  她捨不得。

  但她更捨不得對他再一次說出諸如「分開」那樣殘忍的話,所以此刻,不見才是最好的,讓她能夠有時間理一理紛雜的思緒。

  回到本丸以後,小透就拿著自己的貓咪玩偶逗著肥貓橘子玩。白露本來是坐在女兒旁邊捧著文件發呆,看到那只玩偶後忽然心裡一動。

  白露摸了摸小透的發頂,問她還記不記得那次陪她去粟田口那兒拿這個玩偶時,她開始堅決不讓自己進門的事。

  「所以……爸爸的房間裡一開始是藏著什麼嗎?」 白露想著觸犯禁術的條件是讓她想起過去的事,而自己再一次來到本丸以後,一期一振必定會將過往的東西全部帶走並藏起來。小透當時的目光又是往櫃子上飄的,象徵著過去又適合那種大小的,大概是相框之類的東西了吧?

  果然跟她想的一樣,小透點點頭,「是媽媽的照片~因為爸爸說不能讓媽媽看見,所以才不讓媽媽進噠……不過我後來才知道那些都被包丁叔叔收起來啦。」

  照片啊……

  說起來,以前的確是跟大家一起拍過很多照片呢。白露想起那些美好的舊時光,情不自禁地彎起嘴角。「帶媽媽去看看好不好?」

  「嗯呐。」小透把布偶放好在沙發上,一手抓住白露遞過來的手,一手拖著橘子就往粟田口家的院子走去。

  好在這個時間,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事,短刀們也都不在家,因此便沒有多少人會留意她們的去向,從而懷疑什麼。小透熟練地推開了一期一振的衣櫃,鼓足了勁兒就想把放在最底下那層裡的箱子拖出來。白露笑著握住她的小手,自己輕輕一拉就把箱子拿了出來。但手中的分量卻讓她感覺不對勁,打開一看,果然本應該放在裡面的照片都不翼而飛了。

  滿心期待著的小透自然也看到了空空如也的箱子,小傢伙一愣,擦了擦眼睛確定裡面真的沒東西以後,一扁嘴就要哭,「應該在裡面的啊……」

  白露趕緊把小東西拉進懷裡哄著,還把橘貓拽過來塞到她手上。小透抱著橘子哭哭啼啼地,白露好笑地拍拍她的後背,嘴上哄著「沒事沒事。」她想了想,「可能被爸爸放到別的地方了吧?等爸爸回來問問吧。」

  橘子啃了啃小透的臉,又舔舔她的眼淚,小傢伙這才不哭了。她揉了揉眼睛,哽哽噎噎地點頭。白露笑著摸摸她的頭,又問她,「有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或者特別想去的地方?」

  「……特別想去的地方?」小透眨眨眼睛,歪著頭看向白露。

  「嗯。」白露也跟她眨眨眼,摟著她,拿額頭輕輕頂了下小傢伙的額頭,「無論什麼樣的心願,都可以說哦。」

  她是個不太負責的母親。缺失了小透成長中的兩年時光,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卻又將再一次不得不分離,這一次,還將是永別。白露又想起去千面姬那裡的前夜,江口夫人跟她說過的那些話。現在她算是明白自己的母親為什麼要說那樣的話了,同樣,她也是個母親,所以即使是她要離開,她也想為小透做些什麼。

  人生中的最後一個月,她想好好地陪著小透,陪著她的家人們。千面姬和江口夫人不是也說嗎——去做你想做的事。

  雖然白露還不清楚千面姬提到過的使命到底是什麼,也不明白為什麼千面姬要打破她身上的禁術,又反過來將其壓制,多給她一個月的時間。但她卻能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這也許會與未來某些事情掛上鉤,某些不得不發生的事情。

  況且,即便現在聯繫不上江口夫人,白露也能肯定的是,在這件事上她絕對是知情人,並且在裡面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

  那麼就乾脆相信長輩們,相信一切命運的安排吧。

  「……嗯……」白露眼帶笑意地看著小東西愁眉苦臉了半天,然後猶猶豫豫地:

  「想和爸爸媽媽一起去海邊……」

  「去海邊?」白露有些驚詫於這個回答。雖然她也知道,小透並不是一個貪心的孩子,但小孩子的話總該有些屬於小孩的天真爛漫,偶爾有些過分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但這並不是什麼很難實現的願望,所以當她聽到這樣的回答時,反倒心裡有了種空落落的感覺。

  「嗯,和爸爸媽媽一起。」小透低著頭,輕輕地揪著橘子的貓耳朵。「夏天的時候叔叔們帶我去過,他們說爸爸和媽媽都很忙,不能打擾。可我就是想和爸爸媽媽一起……」

  啊,這樣啊……

  眼神越發地軟了下來,白露抱了抱小透,有些為難,「這種時候去海邊的話,大概會有些冷,還沒有什麼好玩的,這樣也沒關係嗎?」  

  說這話的意思就是要帶她去了,小透眼神亮晶晶地抬起頭,全是期盼和渴望,「沒關係!」

  「嗯!」白露親了她肉肉的小臉一口,笑眯眯,「那明天就去吧!等爸爸回來跟他講一下喔。」

  母女倆嘻嘻鬧鬧地把箱子放回原位,又手把手地回了書房。算算時間,一期一振他們也差不多該回來了,白露忽然就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必須跟小透「串供」才行。

  本以為在說服小透這件事上還得費些時間,畢竟她告訴小透,千萬千萬不能告訴一期,她已經想起來了這件事,一個月的期限什麼的更不能提。卻沒想到小透只不解地歪著頭,「為什麼?」

  「嗯……」白露想了想,覺得對一個兩歲的孩子來說,愛別離和求不得這樣的話題,還是太沉重了。她乾脆想了個說法,「就算它是個遊戲吧,我們誰都不要被爸爸發現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期限是一個月,時間到了還能瞞著爸爸的人,就是贏家好不好?」

  「有獎勵嗎?」小東西糾結著表情,在爸爸和未知的獎勵之間做選擇。

  白露欣慰地笑笑,答應地爽快,「有喔。想要什麼呢?」

  小透撓撓橘子的毛,小心翼翼地看著白露,「……能不能到時候再說?」

  這就是選擇獎勵的意思了。白露點點她的額頭,「當然可以啦。」小東西嬌憨地笑著,抱著貓咪滾到白露懷裡撒嬌。

  白露摸著她與一期一振相同的水藍色長髮,心裡卻在思考著等她離開以後,要怎麼實現小透的想要的獎勵。

  外頭傳來了吵吵鬧鬧的聲音,由近及遠。小透眼睛一亮,把橘子放在玩偶貓旁邊,拉著白露就要往外走。

  果然是一期一振他們回來了。

  極化的短刀們一人給了沖過來的小透一個抱抱,小透也大方地一個親親,把短刀們滿足地頭腦發暈。而後他們就放開了小侄女,讓她向自己的父親跑去。一期一振一直靜靜地站在弟弟們後面,等他們玩鬧夠了,才接住跑過來的小透。

  他一把拋起小透,玩了幾回舉高高後,才穩當當地抱住她。小傢伙很喜歡跟父親玩舉高高的遊戲,咯咯笑得一直沒停下。她乖乖抱住一期一振的脖子,蹭蹭他的臉,「爸爸~好想你~」

  這倒的確是父女倆第一次遠距離分開一天以上了。自從小透出生以後,一期一振就一直把她帶在身邊照顧。後來就算是白露回來、小透去現世上幼稚園,夜晚也都是在本丸渡過的。小傢伙第一次留宿在現世,雖然知道她在白露身邊,可是一期一振還是會止不住地想念。

  一期一振摸摸女兒柔軟的發,溫柔道:「爸爸也很想小透啊。」

  小透哼哼一笑,又在一期一振側臉上親了好幾口,這才心滿意足地撲騰著小短腿要求下來。

  而白露就一直看著這樣一幅溫馨的畫面,帶著淺淺的笑意,站在父女倆對面。

  一期一振把小透安穩地放在了地上,這才向前幾步走到白露面前,「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一期一振後面的話都被白露突如其來的擁抱打斷,經歷了開頭片刻的詫異後,他還是溫柔地圈住了自己懷中馨香的身體。

  早在跟小透玩鬧過、又與白露打過招呼便離開了的弟弟們,此刻倒是悄咪咪地又從角落摸了進來,就為了拽走小透。一期一振與白露都知道那些小動作,但也並沒有一個人開口打破這溫情的氛圍。

  一期一振不太懂白露今天為什麼這麼熱情,他甚至還有些好笑地想,難道是被小透傳染了?略過不太可能的想法,以他對她的瞭解,一期一振倒是能明明白白地感受到,白露此刻糾結又依賴著他的心情。大概是發生了什麼事才讓她有了現在的樣子,但他什麼也不問,就緊緊地摟著她。他們的相處模式,大概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以後也不會變了。

  和一期一振察覺到的一樣,白露的確是有些糾結。但所有的情緒、先前憂慮著的種種,在見到他身負陽光,溫柔笑著看向自己的時候,全都煙消雲散了。她靠在一期一振懷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除去軍裝外套上沾染到的塵土味,剩下的全是這個付喪神的味道,讓她感到安心又溫暖的味道。

  每一把刀都有自己的歷史和傳說,與之相對應著的刀劍付喪神們也會由此形成不一樣的性格。一期一振這個人啊,從稱霸中原的天下一振開始,再到後來的幾經輾轉、浴火重生,終於淬煉成了現在這般的溫柔模樣。歲月沉澱在他身上的重重溫暖,無論是以前的「審神者」,還是現在的江口白露,她啊,都最喜歡了……

  晚間的時候提起了第二天帶小透去海邊玩的事,雖然驚訝於秋季的尾巴去海邊不太合適,但一期一振還是點頭同意了。唯一的條件就是小透不准玩水,防止感冒。粟田口家的短刀們沒有出陣和內番安排地自然也興沖沖地要跟著去,於是手忙腳亂地準備著東西。被安排了內番的博多冷靜一推眼鏡,哼了一聲,覺得這對溺愛女兒的父母沒救了,哼完以後又悄咪咪地給小透塞了零花錢,讓她去玩的時候買自己想要的東西,博多覺得自己大概也沒救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在第二天一早準時出發。因為去的不是現世的海灘,加上季節影響,整個海邊就他們粟田口一家子。

  雖然是秋天,海邊也的確比較冷,但這一天的天氣特別好,等太陽出來以後,氣溫就明顯地上去了。沙子踩著暖洋洋地,一期一振也就任憑小透在海灘上到處翻滾了。因為被禁止下海玩水,亂和五虎退就陪著小透在海灘上堆城堡,順便還堆了個貓咪的樣子——紀念因為怕水不能一起來海邊的橘子。

  鯰尾和厚脫了衣服在海裡抓魚,信濃和骨喰在旁邊藏著白露和一期一振搭燒烤架,藥研和厚就忙著搬炭和給烤好的食物裝盤。

  總的來說,一大家子人玩得還是很開心的。令白露有些驚喜的事,一期一振的手藝意外的還不錯,基本上一天下來,大家吃的東西裡一大半都出自他的手。

  這麼好的手藝,明明那時候的奶糊糊也可以讓他來做啊……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過後,白露就明白,在她還沒有恢復記憶的那段日子裡,她所做出的每一個向他們靠近的舉動,也都會讓他們感覺很溫暖。

  所以燭臺切才沒有攔住想為小透努力的自己吧。

  她看著身邊的一期一振,心裡忽然一動,「一期。」

  一期一振經歷了一整天的忙碌,此刻才有了片刻的休息。他正看著不遠處的小透和大老虎玩鬧,聽見白露喚他,這才轉頭看去。

  落日的餘暉撒在整個海灘上,他逆著橘色的光芒轉過來,側臉的線條都似乎軟上了好幾分,只聽他柔聲,「怎麼了?」

  白露笑笑,也不說話,只對他招招手,示意他再靠過來一些。一期一振好脾氣地挪過去後,她就順勢倒在了他懷裡。

  一期一振好笑又神情溫柔地捏了捏白露的臉,白露笑著拍掉他的手,又往他懷裡拱了拱。他也不再鬧她,轉而去握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依承著滿天的霞光,白露滿足地閉上眼,接受著來自一期一振的深吻。                        


Chapter.twenty-three

  白露很快就明白了千面姬說過的使命大概是什麼了。

  一行人從海邊回來的第三天,狐之助就送來了政府的白皮書。由於一代審神者在前線支撐了快一年,戰力嚴重虧損,加之根據臥底傳來時間溯行軍即將展開新一波猛力攻擊的消息,政府即刻下令,給二三期的審神者一天時間做準備,隨後連夜趕往前線支援。

  先前在千面姬那裡的時候,有聽她提過自己是時之政府的臥底,再一聯想到過於湊巧的召集文書,白露便不難猜到,也許自己被要求完成的使命,就在前線等著她。

  經過一天的收拾整理,白露帶著先前就分配好的四支隊伍趕往前線。兩隊太刀大太刀作為戰場主戰力自是不必多說,而兩隊極化短刀則主要負責防禦夜間的突襲,有些時候還能在白日戰中為太刀們打掩護。因著前段時間出現了許多審神者本丸被攻擊的事,剩下那些被白露留在本丸的刀劍男士們就負責守護好本丸,以及遠征新地圖,為前線部隊及時輸送必要的資源。

  雖然到目前為止還聯繫不上江口夫人,但式神們還在陰陽寮中。白露前段時間就表達過一旦開戰,就要把小透送去陰陽寮中保護起來的想法,也因此,在眾人整頓收拾的時間裡,式神們特意跑了一趟本丸,把小透接走了。

  經過了十幾個加密傳送陣的轉換後,到達前線時已是深夜了。

  有專門負責接待的政府人員正在傳送陣的終點等著他們,辦好相應的簡單手續後,一行人終於來到了指定的地點休息。因為身處於前線的緣故,條件自然就不比其他,一個審神者及其帶來的所有刀劍男士都只能分到一個簡單的小平房,幸好裡頭東西還算完備,除了衛生間和廚房外,還有一個非常小的獨立房間——專門給不方便的女性審神者居住。

  刀劍男士們自然也想到了這樣的情況,也都沒什麼委屈的,樂呵呵地在大廳裡鋪開各自的被子就準備躺下睡覺。白露靠在門邊上看著他們還有心情互相打趣,心裡又好笑又擔憂。

  「我們已經在前線了,也稍微緊張一點怎麼樣?」白露笑著掃視一圈,短刀們集體給她賣了個萌,拖長了音調「好~」

  「啊說起來,」藥研捧著屬於一期一振的那份被褥,一推眼鏡,話裡全是揶揄,「一期哥的被子該放在哪裡?」

  這話一說出口,全場都靜了靜。貼心的弟弟們迅速地拉開了每個被子間的距離,靜不下來的太刀諸如鶴丸這樣的也跟著鬧,白色的付喪神一摸下巴,煞有其事地對藥研,「我們太刀占的地方都比較多,一期在這裡大概睡不了了,乾脆放到主人房間裡吧?」

  假惺惺的問句讓其他太刀也不由得笑了起來,小烏丸拍拍鶴丸的肩膀,眼裡全是長輩的縱容,三日月拍著被子哈哈大笑,「甚好甚好。」藥研也忍不住跟著笑了兩聲,被厚踢了一腳後才意識到自己還「肩負重任」,於是輕咳兩聲,嚴肅地看向白露,「那麼,我就把一期哥的被子送進大將的房間裡了!」

  而突然就被自家刀劍男士們尋開心了的白露則是一臉地猝不及防,還沒反應過來,藥研就已經抱著被子站到她面前了。

  十一月的天氣已經算得上寒冷,政府準備的被子自然也會比較厚重。短刀少年勉力從堆得高高的棉被裡探出頭,對著靠在門口的白露笑,「大將,稍微讓一讓好嗎?」

  面前全是其他刀劍男士起哄的聲音,白露無奈地瞪了藥研一眼,剛準備側過身子讓他過去,房間裡替她收拾東西的一期一振正好出來了。

  整個房子都不是很大,加之鶴丸聲音又高,一期一振自然把他們的對話都聽得清清楚楚。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水藍發色的付喪神帶著顯而易見的好心情走到門口,接過藥研手中的被子,還順手拍拍他的肩膀。變相地被大哥誇了,藥研少年心滿意足地甩給哥哥一個眼神,然後趕緊離開原地,大步地走向自己的床鋪坐下,和其他人一起悄咪咪地關注著房門口的動向——從一期一振出現在白露身邊以後,為了怕主人尷尬,所有的刀劍男士們都默契得鑽進了被窩,只留一雙眼睛在外頭看著笨蛋夫婦。

  面對同伴們的神助攻,一期一振當然不能錯過這樣的機會。他裝作無辜地看著白露,「不行的話……我就睡到廚房門口吧,雖然有些擠,但也能將就一下……」

  白露直接給了他一手肘,瞪他,「趕緊進去!」

  其他刀劍男士們見目的達成,紛紛給一期一振比了個手勢讓他加油,短刀們也都給自家大哥打著call。一期一振笑著進房間鋪被子,白露只能裝作沒看見這些小動作。

  關上房門後,一期一振已經鋪好了被子,開始替她把需要用的檔提前準備好。白露見他正忙著給檔分類,也樂得當個無事一身輕的傻子,乾脆也不去打擾他,坐在床上就悄咪咪得翻著手機裡的照片。

  之前和小透一起沒有找到的那些照片,果然是被一期一振轉移了地方。好在他們去了趟海邊,又有了一些新的相片,小透就拿著新照片去找一期一振,說想跟之前的放在一塊兒,於是很容易地就得到了藏照片的新地點。

  暗暗記下了地點後,第二天趁著一期一振不在家的功夫,小透就帶著白露去看了照片,白露還挑了些重要的拍進了手機裡。

  一張一張地翻著照片,白露倒是又抑制不住對小透的想念了。說到底,雖然她很想把剩下的每一天都用在陪伴家人這件事上,但她還擔著審神者的身份。除去千面姬神神秘秘的要求外,她還必須保護好她的每一個刀劍男士。

  雖說審神者的營地都由巨大的結界隱藏了起來,但為了防止無線電波什麼的被敵軍探測到,審神者在營地一律不准使用帶有電話卡的手機。也因此,就算這個時間點她再想小透,也沒辦法打個電話過去問問她在做什麼。

  索性就不看照片了。白露無奈地收起了手機,一期一振也正好整理完檔,大步走過來,從背後摟著她,親昵地問,「在想什麼?」

  白露把全身的重量都託付給對方,抬起一隻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實話實說,「在想小透……」

  「不用擔心她了,小傢伙現在肯定睡得很沉。」一期一振把臉埋進她的肩窩,悶悶地笑。隨後他又很快放開她,掐掐白露的臉,笑眯眯,「不早了,快睡吧。」

  「嗯。」白露湊過去抱了他一下,從善如流地躺進被子裡。

  也許是身處前線的緣故,這一夜睡得都不怎麼安穩。白露醒過來的時候,天才剛濛濛亮,但一摸身邊的被子,冰涼的觸感昭示著枕邊人已經離開很久了。

  於是她也趕緊爬起身,出門後發現刀劍男士們都已經不在了。白露想了想,洗漱一番後開始為他們做早餐,又等了段時間,才聽到外頭傳來了熙熙攘攘的吵鬧聲。

  亂率先拉開門,見著白露已經把大家的早餐都準備好了,有些驚喜地湊過去,「哇,好香。」說著還乖乖地洗手給她幫忙,「主人起這麼早不要緊嗎?需要再休息一會兒嗎?」

  「嗯,我沒關係。」白露笑笑,把託盤遞給同樣來幫忙的前田和平野,「倒是你們,一定要好好休息才行。」

  「喔,關於這一點,大將倒不用擔心,」藥研笑眯眯地取走了託盤,「我們一大早就去演練場訓練了,也在那裡見到了很多二期審神者的付喪神,說句實話……」後藤往藥研肩膀上一掛,笑嘻嘻地給他搭腔,「都不如我們。」

  白露沒好氣地一人給了一個毛栗子,「雖然我們是以二期的身份過來的,實力上我們卻是一代的,你們有見到其他一代的審神者和付喪神嗎?」

  亂在旁邊噗嗤噗嗤地笑,擠開了被揍兩個短刀少年,「演練場全是二三期的付喪神啦,一代的應該都不在這裡了吧?」

  正好速度慢一些的太刀們也都慢悠悠地走了回來,聽到亂這麼講也就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了,紛紛點頭,「一代審神者他們應該都守在最前沿吧?」

  「的確是這樣。」白露分好所有的菜,一個個裝上託盤交給短刀們,「一代的審神者們都守在最前沿,由二三期的去做交換,輪流守著。過一會兒我還要去開了小會,確認一下我們負責哪一塊區域。」

  「嗯。就是我們二三期的刀劍男士也要守在前線,防止敵軍突襲的意思了啊,哎呀,真是有些緊張啊。」三日月美滋滋地夾起一塊醃蘿蔔,根本一點都聽不出他有半分緊張的意思。

  白露「嗯」了一聲,若有所思地感歎「戰場啊……」話鋒一轉,又探頭看了看最後一個進來的石切丸,「一期呢?沒有回來嗎?」

  「啊,一期哥的話一大早就被政府的人叫去開會啦,所有的近侍都要參加來著,去了很久啦,這個時間點應該快回來了吧?」信濃擺好了最後一個託盤,跑到門邊探頭看了看,朝著外頭揮了揮手,又轉頭笑著看向白露,「正好一期哥回來了喔。」

  有貼心的弟弟在門口等著他,一期一振自然走的很快,進門以後看見同伴們都坐著等他一起用餐,有些不好意思地加快速度,「抱歉,等很久了嗎?」

  「倒也沒有。」白露擠了塊擦手的毛巾遞給他,「近侍們開會都講了些什麼?」

  「政府把傳送區域的口令分別告訴了各個近侍。」一期一振接過毛巾擦了擦手,看著白露疑惑的皺起眉,耐心解釋,「據說審神者裡藏有內奸,所以政府不得不調整口令以作防範。」

  與時間溯行軍的戰場大致分為三個部分:審神者的後方大本營,也就是白露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前線主戰場以及他們即將要去防守的各個分散的次要戰場。

  一般審神者從本丸傳送,經過多道加密傳送陣才能準確傳送到後方大本營,從這裡回本丸也是一樣的思路,由於每個審神者出發點和落地點不一樣,他們傳送的口令也就不一樣。與此不同的是,雖然從後方大本營到主戰場和次要戰場,也採用的口令加密傳送,但之前所有的戰場口令都是相同的。因著最近出現了許多地區失守、審神者本丸被攻擊的事件,又有人告密說審神者中出了叛徒,政府就不得不立刻對口令做出調整。到時候哪一塊區域出了情況,就找負責那一塊區域的審神者問罪。

  與隨時都有叛變可能的審神者不一樣的是,她們的近侍雖然也都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想要效忠的物件,但從本質上來說,他們還是政府的付喪神,也因此政府不怕他們產生任何叛變之心。為了防止口令剛傳達下去,就被所謂的內奸洩露到敵軍手裡,官員們一致商量決定,直到審神者去往各自的戰場那一刻,她們才能知道相對應的口令。這樣就算她們想洩密,也沒有任何時間和機會。

  這樣的防範措施不止將審神者全部排除在政府以外,還讓她們的付喪神也與她們站在了對立面。雖說有些令人心寒,但也沒有任何辦法。

  用過早餐後,在刀劍男士們打包收拾的時間裡,白露帶著文件去開了個簡短的會議,拿到自己負責的區域號後,帶著四隊刀劍男士們來到了相應的傳送陣。

  就在一期一振輸入密碼識別身份的時候,白露猛然瞥見不遠處有一隊審神者跟在一個政要後面進了集合用的大廳,而為首的審神者,正是她的弟弟江口城。雖然早就知道他要來做審神者,也知道他會到戰場上來,但突然在這種場合下見到,還是會有些驚訝。遠遠地望過去,那小子已經沒了平日的嬉笑神情,周身都縈繞著一種嚴肅而認真的氣氛,竟然讓白露覺得這樣的弟弟有一些陌生。

  這一節隨著傳送陣的開啟很快便略了過去。一行人來到次要戰場的時候,之前負責這塊區域的一代審神者正在等著他們。那是一位英姿颯爽的女性,白露還記得審神者培訓的時候,她跟自己的關係比較好。但現在因為江口夫人陰陽術的影響,她對自己的記憶止步於四年前,而白露自己也必須在一期面前,裝作記不得以前的事。

  所以,白露只能裝成記不清過往的樣子,在對方審神者無奈的眼神中,完成了所有的交接任務。

  但還有一點是讓她比較在意的,對方在給她介紹這裡的時候總會時不時冒出一些梗,那些本應該被封存住的往事。雖然她好像是說過就忘了,可白露還是不得不懷疑,與這陰陽師相關的江口夫人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畢竟在禁術開始以後,江口夫人可是費了不少心思把所有與白露有關人的記憶都改了改。

  不過這種情況下,白露就算有再多的疑問也沒辦法得到解決,她只能耐心地等在這個地方,一等又是小半個月。

  在二三期的審神者來做支援以後,一代審神者就會與她們輪流守衛。除開時間溯行軍時不時會冒出來騷擾一陣又被刀劍男士們打了回去外,其他時間似乎除了氣氛緊張點也沒什麼特別的。

  不過這點小動盪在白露眼裡只是敵軍的試探,政府那裡自然也察覺到了,還特地囑咐各位審神者要小心行事。白露也自然不想讓自家刀劍男士們受到任何傷害,她仔細研究了一番地圖,又想起之前千面姬讓她背下的東西,自然而然地便發現了在自己負責的這塊區域不遠處,就有一個時間溯行軍的傳送陣。在加大對那塊位置的防範後沒幾天,敵軍開始了瘋狂地攻擊。

  和白露曾經猜到的一樣,對方突擊是在深夜,但由於兩隊練度已滿的極化短刀正在不遠處提防著傳送陣,於是就出現了滑稽而又可笑的一幕——敵軍剛氣勢洶洶地沖出來準備大開殺戒的時候,守株待兔的短刀們就在旁邊一刀一個,砍得極其輕鬆又爽快。

  但相較于白露這邊的良好情況,其他審神者那裡就不是很順利了。時間溯行軍在夜間如此大規模的行動這還是第一次,也因此,很多審神者最多就帶上了幾個短刀,大部分還是乙太刀為主,這就在夜戰上狠狠地吃了虧。不光審神者們負責的次要戰場如此,就連審神者的後方大本營也被攻破。所有的審神者都得到緊急命令,要求他們趕回大本營支援。

  當白露他們回到大本營的時候,留下的只有時間溯行軍們席捲過的一地狼藉。更讓他們吃驚的是,時間溯行軍闖入大本營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攻擊審神者們,而是在他們無法分心的功夫,紛紛闖入了一個又一個傳送陣,他們的目的是直接摧毀各個本丸!

  在經歷了一天的焦灼等待後,傷亡的情況終於被統計出來。一代審神者們是吃過虧的,自然會在本丸的保護方面多下很多功夫,但二三期的審神者們就想不到這一方面,再加上主戰力全部被帶上了前線,因此有許多本丸直接被時間溯行軍摧毀,也有一部分逃過一劫,雖然損失慘重但好歹倖免於難。

  就在審神者們都沉浸在悲痛中時,白露也等來了自己本丸的情況——完好無損。負責來送資源的新選組刀們看著滿地的狼藉都嚇了一跳,而且據他們自己所說,根本就沒有什麼時間溯行軍去騷擾他們。

  白露自然是松了一口氣的,但在傷亡慘重和完好無損兩個極端情況的對比下,風言風語就傳了出來。

  有神情激動的審神者當場就提出質問,「也許你就是時間溯行軍的內奸吧?!」

  這話一出,似乎所有人都開始附和,白露一下就成為了眾矢之的。其他有疑慮的審神者們也開始竊竊私語。

  ——「為什麼就她一個人帶了兩隊短刀,一定是有□□。」

  ——「我們從負責的區域回來時都有著不少的損失,就她的刀劍男士們完好無損。」

  ——「不光如此,就連她的本丸也……」

  諸如此類的聲音越來越大,白露煩躁地捏了捏眉頭,示意讓新選組的刀劍男士們趕緊回去,與此同時她也懶得理這樣弱智的疑慮,帶著刀劍男士們就要走。短刀們自然層層地把她護在中間,太刀大太刀們也在週邊警惕著情緒失控的審神者們。

  她的沉默在審神者們的眼裡就成了默認,又在有心人的煽動下,新一輪言語攻擊又開始了。白露心裡的火氣有點上來了,還沒來得及找到能殺雞儆猴的對象,倒是江口城一道禁言符「唰」地就下來了。

  所有的語言在禁言符面前都失去了作用,在自己本丸刀劍男士們的陪伴下,江口城慢悠悠地晃出了集結大廳。

  ——「一代審神者的本丸防護能力是你們二三期能比的嘛?技不如人就不要多說了,丟死人了。」

  這話倒是說得很多一代審神者都點起了頭,畢竟他們的本丸也都沒什麼損失。二期的審神者們也是在這時才意識到,原來白露一直都是一代審神者來著,跟她們完全不一樣。

  ——「說人家是內奸的時候也想想你們自己嘛,通往自己本丸的傳送陣口令只有你們自己知道對不對,沒關好嘴巴上的門還怪別人做事太嚴謹,嘖嘖。」

  江口城輕飄飄的兩句話就讓很多人都冷靜了下來,畢竟也都不是傻子,仔細一想,也的確是能夠發現其中的不對勁。眾人都放平了心態,白露這才有了喘息的時間。弟弟君給姐夫悄悄比了個手勢,又耍寶似地給姐姐眨眨眼。

  一期一振會意地將白露護住帶走,把破事兒全留給江口城。

  內奸的風波看似已經被解決,但疑惑地種子已經被埋下了。所有二三期的審神者看向白露的目光都有些不對勁了,氣氛就像塞滿火藥的桶,一點就著。但白露倒沒有刀劍男士們那麼緊張,反而還有心思跟一期一振調情,當然一期一振在這種情況下是從不理她的。白露也無所謂,氣氛越是濃重她反而就有一種越接近「使命」的解脫感。

  終於,一張放有白露身處時間溯行軍總部照片的匿名信,被悄悄地送到了政府高官們的手中。                        


THE END.

  無風無月。

  璀璨的星辰佈滿了整個夜空,星子似乎都隨著流雲整齊劃一地移動變化著。星羅萬象,大千世界莫過於此。         

  江口城輕飄飄地抖抖袖子,抖出數十張符咒,鋪天蓋地的就朝著面前的本丸砸去。

  先前就岌岌可危的結界在這一波猛烈的攻擊下就更顯脆弱,但這並沒有達到江口城預期的目標,他望望天,歎了口氣,單獨捏出了一張符咒握在手裡,拍拍身邊的付喪神,示意他給對面下最後通牒。

  突然被「點名」的白色付喪神拿刀柄撓了撓頭,清了清嗓子,「裡面的審神者如果再不束手就擒,我們就不客氣了!」話剛說出口,還沒來得及回味一下自己剛才的帥氣,就被主人踢了一腳。

  「鶴丸,我覺得你有必要少看些特攝劇……」若非這個本丸設下的結界只有付喪神的聲音能穿過,江口城倒是想自己喊話,他捏了捏眉心,拍了拍另一邊的長穀部,「還是拜託長穀部吧……」

  果然是不負主命的長穀部,刀尖直直地指向本丸所在的位置,醇厚的男聲義正言辭地聲討著裡頭躲著的審神者,聽得在場所有付喪神都為之驚歎,江口城差一點就要給他鼓掌。

  喊話完畢後,又等了一會兒,江口城實在沒了耐心,抖抖符紙就要往結界上砸去。但就在剛準備出手的功夫,破破爛爛的結界倒是自己消失了。他「咦」了一聲,默默把符咒攏進袖中,周圍的付喪神也紛紛拔刀出鞘,提防著本丸內隨時可能會竄出來的危險。

  事實上,除了裡頭傳出的一陣陣騷亂外,並沒有能稱得上是危險的東西出現。又等了一陣,終於有人出來了。

  江口城饒有興趣地背著手,看著本丸裡的付喪神們將他們的主人押了出來,他吹了聲口哨,示意自己身邊的付喪神去做接管。在確認真的沒有危險後,一同跟來的政府工作人員們進入本丸,開始到處進行回收工作。刀劍男士們全都聽從安排,冷漠立於中庭,而被押出的審神者仍不放棄拼命掙扎,她惡狠狠地瞪紅了眼看向身後本屬於她的付喪神們。

  「嘖嘖。」江口城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行掰過她的腦袋,讓她的目光看向自己拿著的一張照片——

  被譽為首批審神者中最優秀之一的女性,拉著所接收本丸中半神之子的手,走向傳送陣,而身側則是對他們熟視無睹的時間溯行軍。從身姿、體態以及半回眸的側臉的確可以確認那就是審神者江口白露,更不用提身邊還有半神之子這個實錘。

  被押住的審神者倒是不再掙扎了,她盯著照片看了許久,慢慢地露出一個嘲諷至極的笑,「沒錯。這張照片是我拍的,也是我發到官員們的郵箱中的。可是你們不去抓她,倒是來對我的本丸出手,這是個什麼道理呢?明明叛變的是她啊。」

  「道理嗯……」江口城拖長了音調,手中照片在審神者面前晃了兩下,笑眯眯的外表下是未達眼底的冰冷,他指了指自己,「江口。」又指了指照片上的姐姐,重複,「江口。」

  做完這一切後他收起照片,看著審神者驀然反應過來而有些瞪大的眼睛,語氣輕快地問,「你現在應該知道我是她弟弟了吧。」江口城笑嘻嘻地,「你只在人前眼紅過我姐是靠家裡的一切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但你大概不知道我們江口家的子孫都是在為政府而工作的。哦也對,你沒背景沒實力的也接觸不到政府內部的機密。其實啊,一直以來在時間溯行軍內部的臥底和政府間牽線搭橋的人就是我們江口家的,所以……」他攤了攤手,「所以,只要是姓江口的,出現在時間溯行軍內部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啊。」

  「除開失算這一點,你倒是很聰明嘛。直截了當拍下照片,在出了敵軍血洗各個本丸的事件,人心惶惶的時候,把照片送入了各個官員的郵箱。不過呢……」江口城摸了摸下巴,「這大概也就暴露了你當時也身處時間溯行軍內部的情況了吧。而且呢,除了傳送陣的口令密碼不同以外,政府對各個審神者本丸所在的IP也都是不同的,所以只要查一查郵件來源就能知道是誰啦。」

  「嫉妒和仇恨真的能讓人從內至外都變得醜陋哦。」江口城哼哼兩聲,直起身子看向庭院中接二連三化為本體被回收的刀劍男士們,惋惜,「居然只是因為在演練場的那件事就記恨到現在,還不惜出賣了同伴們和自己的刀劍男士們……真可悲。」

  他帶著憐憫的眼神看著垂頭不語的審神者,「在演練場那時候你和我姐發生矛盾不就是因為你為自己的付喪神們抱不平麼?怎麼一轉眼,就能為了自己的利益拋棄他們呢?為了向時間溯行軍投誠,你把同伴們和自己本丸的傳送密碼都告知了對方,托你的福,包括這裡在內的每一個本丸都遭受了不少的損失。」

  江口城用下巴示意了下院子裡,直至最後一個付喪神也變回了本體,都沒有一個人再回頭看一眼他們曾經的主人,「啊∼啊∼你的刀劍男士們都對你很失望呀。」

  「不過也沒關係了,你以後的人生也接觸不到任何刀劍男士了,就在監獄裡好好反省和懺悔吧。」

  弟弟君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終於覺得累了。他伸了伸懶腰,見著裡頭的政府工作人員對他點了點頭,就知道回收工作差不多做完了。懶洋洋地抓了抓頭髮,回過身沒走兩步,卻聽到一直沒有講話的審神者忽然低低地笑了兩聲。

  江口城步子一頓,偏過頭看過去。被千面姬評價過「心高氣傲」的前審神者帶著毒蛇一樣陰鷙的笑,「沒有調查你們的背景的確是我的失算,可是啊……你們為了抓捕我而強制關閉了所有審神者出入本丸的傳送陣,大概就是你們的失算了吧。」

  「我既然能知道她們那麼多人的傳送密碼,又怎麼會不知道她們的郵箱呢……群發給政府高官們的同時我當然也發給了同僚們,那些因為本丸被摧毀而失去了大半理智,輕輕一點壓力就能瀕臨崩潰的同僚們……」

  「你猜你那位因為你們的原因,而沒有辦法回到本丸尋求庇護的姐姐,會以怎樣的姿態來承受所有人的怒火和報復呢?……我真正期待著看到的,是這樣的絕望啊。哈哈哈∼」                        

  江口城的目光陡然冷了下來。

  ***

  「難道說,輝夜姬的實力現在也不行了嗎?」千面姬漫不經心地給自己倒了杯水,又推了塊羊羹給對面的小透。

  小透乖巧地道謝,接過羊羹卻放在了面前,絲毫沒有吃掉它的打算。

  千面姬拖著下巴,笑眯眯地看她,「怎麼了?是在緊張嗎?」

  「嗯……」小透拘謹地點點頭,又一言不發地握著自己的小爪子。

  「之前教你的那些神力使用方法,都記住了吧?」千面姬看著小透點頭,拿過羊羹又拿起刀把它切成小塊,一塊一塊地喂到她嘴邊,摸摸她的頭安撫著,「你從出生開始就是神之子,都記住了就不會有什麼問題啊,也不用怕。如果成功了,你就會忘記這一切,還會有爸爸媽媽一直陪在身邊,多好。」

  她美滋滋地給小透灌輸著這樣的前景,卻沒想到幾顆小水滴啪塔啪塔地就掉了下來。「……」千面姬有些焦頭爛額地拿手帕給她擦眼淚,還得分心對著傳音符的另一頭解釋,「我才沒有欺負你的孫女……」

  好在小透也只是哭了一會兒,就自己擦擦眼睛,拿過叉子乖乖地吃起了羊羹。千面姬這才松了一口氣,轉頭對著傳音符,「我覺得你還是把你那頭處理好吧,畢竟如果那麼多人同時恢復記憶,說不定會產生某種錯亂哦。我這裡倒是暫時不用擔心,他們那頭的情況目前還在我的掌控中,就看你家女兒能不能準確地來到我身邊了。」

  「嗯嗯。」對面的江口夫人聲音有些模糊不清,只有千面姬一個人能聽清,她邊答應著邊笑,「如果你撐不住了,可以來找我幫忙哦,畢竟你把大部分靈力都給了白露,頂不住那麼多符咒的同時運行也是情有可原。我不會笑你的——」

  「所以說啊……都這種情況了你還要懷疑我的實力嘛,多考慮考慮你那頭的情況吧。」她故作生氣地哼了一聲,又擺了擺手給自己房屋外頭多加了層結界,這才笑了,「我好歹也是安倍晴明的後代,區區時間溯行軍而已,除非我故意放水,不然他們是攻不進來的,小透在這裡也會很安全,你放心吧。」

  外頭喧囂的聲音全都被結界擋住,千面姬冷淡地瞥了一眼那群嚷著「清除內奸」卻又攻不進來的時間溯行軍們,心底不屑地嗤笑一聲。她有些無聊地轉了轉手裡的羊羹刀,「你家白露怎麼還沒來啊……我已經……」

  「——迫不及待地想要見一見奇跡了呢。」

  ***

  從來到戰場上的那一天開始,一期一振就覺得白露很不對勁。

  說不上來具體是哪裡,只是以他對她的瞭解和敏感,一期一振直覺白露在瞞著他什麼事。再一仔細回憶,這種變化似乎是在她從現世回來後就有了。大概是在現世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吧?

  雖然之前也會有白露瞞著他的情況,他也從來不會主動去問,但這一次似乎跟以往都不一樣,好像冥冥中有什麼大事正在慢慢發生著,卻只有他一個人被真相排除在外。

  他本想找個時間跟白露好好談一談,可因為戰況緊張,瑣事又多,兩個人都很忙,也就一直都沒能找到機會好好聊一聊。後來又出了白露被懷疑為內奸的事,個人的私事自然又得往後拖。

  直到他無意中發現了白露手機裡的照片,那些被他小心又謹慎地轉移了地方、可能會讓她回想起過去的一切從而遭到禁術反噬的照片。

  在大阪城幻境中經歷的那些事,讓他回去以後就立馬把照片換了個地方放著。具體的地點也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只是後來因為小透說想把在海邊的照片和以前的放在一起,他這才把新地點告訴了女兒。這樣看來,都是小透拍的了?

  先不說為什麼那麼乖巧的小透會做這樣的事,他明明都千叮嚀萬囑咐過。何況江口夫人曾說過,一旦白露回憶起了過去,意識到她已經死亡的事實,那麼勢必會立刻遭到禁術的反噬。可是白露已經看到了過去的照片,但生命跡象卻沒有一點要消失的樣子?

  可能是還沒有回憶起過去?又或者是這樣一些照片並沒有讓她對過去起疑心?但是這一次牽扯到了白露的安危,一期一振不敢再胡亂猜測,他也不能直接拿著照片去問白露,只能嘗試著聯繫了江口夫人。

  在白露那裡沒有辦法找到的江口夫人倒是被他聯繫上了,只是聽說了這樣的情況後,她的反應卻很反常。沒有預料中的緊張,倒像是知道了一切後的淡定。江口夫人說不要著急,可是他又怎麼能不著急。

  心底的疑問在一天天地焦灼和緊張中被放得越來越大,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了所有的真相。

  「一期。」他的妻子仰起頭來看著他,帶著淡淡的笑意,「你是天下一振的時候有過這麼猶豫不決的時候嗎?」

  一期一振紅著眼,猛地收緊了摟住她的手臂。

  ***

  一封來路不明的郵件被送到了每一個審神者的郵箱中。裡面只安靜地躺著一張照片,是白露帶著小透從千面姬那兒出來,走向傳送陣時被偷偷拍下的。

  照片的來源和拍攝者已經成了一個謎團,可那並不影響審神者們把怒火一致指向江口白露這個人。

  通往各個本丸的傳送陣不知什麼原因被強制關閉,這倒正好方便了審神者們對叛徒進行圍攻堵截,損失慘重的本丸和重傷的刀劍男士們讓大部分審神者都喪失了理智,將《審神者守則》中定下的所有規矩都拋去了腦後,一心要讓叛徒也嘗一嘗她們受過的痛苦。

  因著江口夫人出現靈力波動,已經壓制不住一部分人被篡改過的記憶。首批審神者中有稍許恢復了些記憶的,或是仍能冷靜客觀地分析問題的,都在幫忙攔著他人對白露的進攻。

  審神者不能也不可以對沒有暗墮的付喪神下手,也因此,刀劍男士們一致要求一期一振帶著主人離開。畢竟她們的目標,只有江口白露這一個人而已。

  只要保護好她,再等到政府的工作人員過來,就不會有任何問題了。

  一期一振護著妻子策馬而去,但身後仍有層出不窮審神者對他們進行圍追堵截。除開遠程攻擊外,還時不時伴有諸如付喪神碎刀等話作為猛烈的心理打擊。白露在看清周圍地勢後當機立斷地抓住了一期一振拉著韁繩的手,指了一條路,「那裡有通向時間溯行軍總部的傳送陣。」

  迅速隔開揮來的刀刃,再用刀背將人砍于馬下。一期一振將白露穩穩地護在胸前,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還要去時間溯行軍的傳送陣,但他還是立馬調轉了方向。

  周圍全是深秋的蕭瑟之景,凜冽地秋風伴著戰場獨有的凝重刮過耳側,刺得臉生疼。一期一振摟著白露,為她擋去一些寒意,「那裡還是太過於危險了……」在知道她是為了去找尋某些證據來揪出真正的內奸後,縱然知道拉不回她的心思,一期一振還是開了口。   

  「一期。」白露扶著他的手臂,聲音輕得像要散在狂風裡,一期一振必須很仔細地聽才能聽清她在講什麼,「審神者不能對刀劍男士們出手,可如果刀劍男士們因為戰鬥原因自己碎刀,就不能怪在與之戰鬥的審神者頭上。我相信大家還能支撐很久,不會那麼快就挺不住,可大家是為了我才在戰鬥。我必須要去,我是審神者,必須要保護好我的刀劍們!」

  一期一振皺起眉頭,明顯是很不贊同的。但還未來得及再講些什麼,他的妻子卻仰起頭來看著他,帶著淡淡的笑意,「一期,你是天下一振的時候有過這麼猶豫不決的時候嗎?」他一愣神的功夫,白露又煞有其事的點頭,「所以這個時候,再讓你成為天下一振會不會更果斷一點?」

  天下一振。

  因為靈力補充過多而發生紊亂,致使本體刀重現歷史上某一段時間的樣子。那是只有她知道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那些照片,真的……

  「你這個人……真的是……」一期一振猛地紅了眼眶,摟緊了白露,加快速度向前趕去。

  「一期。」白露摟著他的脖子,把自己送上去,在他的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在大阪城遇見的陰陽師是媽媽的好友,她抑制住了我身上禁術的反噬,但我只有一個月的時間……」

  「現在開始也只剩下三天不到了,無論怎樣我都是沒有辦法活下去的。既然這樣,如果能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內再一次履行審神者的義務,保護好大家,我又為什麼要選擇不去呢。」

  「我會爭取回來的,如果回不來你也不要等我。等傳送陣全部打開後,阿城一定會來,以江口家的勢力會調查清楚真相,解決本丸的危機。到那個時候,你就陪著小透好好地和大家一起在本丸生活吧。」

  「啊啊。本來一點都不想告訴你的……我還和小透約好不要告訴你,如果她能做到就給她獎勵,現在看來是我輸了啊……禮物,要拜託你了呢。」     

  越是接近傳送陣,懷中妻子的身影就越來越淡。馬匹直直地向著傳送陣沖去,一期一振猛地一拉韁繩,在馬嘶鳴著停下的同時,一陣勁光閃過,一期一振看著妻子消失在了空氣中,「一期,你會暫時性地變成天下一振的樣子,這樣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就算是喪失了理智的審神者,也不敢輕易與你戰鬥了。」

  「イプよスヘ。」

  「愛ウサペ。」

  一期一振騎在馬上看著妻子消失的地方,佇立於原地良久,直到身後漸漸傳來了雜亂的馬蹄聲和審神者們聲音,他這才像回過神來一樣。

  審神者們集結的部隊很快就近到了身前,白露消失在了時間溯行軍的傳送陣裡的事實,自然不亞於火上澆油。她們面對著水藍發色的青年付喪神,還是稍許有一些顧忌。「那邊的一期一振,如果你不讓開,我們將以暗墮為由將你就地刀解!」  

  一期一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翻身下馬,橫刀於胸前。他面對著千軍萬馬的,守護的身後是妻子最後的願望。

  可是啊……我又怎麼能再一次眼睜睜地看著你走,而什麼都做不了呢……

  這一次就陪你一起,面對這殘酷的世界吧。

  周身泛起了淡淡的微光,身體也在這光芒中發生著肉眼可察的變化。在所有人驚恐的目光中,他一揮手中刀刃——

  「天下一振,參上!」

  ***

  白露急匆匆地闖入傳送陣,卻沒料到入目的全是一片混亂,她所熟悉的式神們與時間溯行軍在進行著拼死地戰鬥,更甚至有著千面姬靈力的暗墮的付喪神們與其他刀劍們之間開始了相互廝殺。

  她有些愣愣地捏著符,不明白這是個什麼情況。

  好在有式神留意到了她,綁住面前的敵人後,帶著紫藤花香味的付喪神抓著她的手就往千面姬的和室跑去。其他的式神見狀也紛紛脫離原本的戰鬥,為她消去前路的一切危險,而千面姬的付喪神們則在後面攔住了大量的時間溯行軍。

  「藤蘿……?為什麼……?」白露怔怔地看著素來溫婉的式神,出手狠辣又果斷。

  「您要的答案,在前面等著您。」名為「藤蘿」的式神卻是轉頭對她淡淡一笑,「因為您是我們的小主人啊……」

  一路的血拼與廝殺過後,白露終於闖入了千面姬布下的結界中。心裡亂得一塌糊塗,她有很多想問的,在有些狼狽地抬起頭,看向好整以暇坐著的千面姬後,卻意外地發現她身邊坐著的小小身影。

  「小透……?」白露難以置信地輕喃出聲,她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幾步,卻未留意周圍的一切,正好一腳踏入法陣中。

  幽藍的光芒霎時間盈滿了整個和室,千面姬眼帶笑意,「你終於來了啊,我們等你好久了。」她拍了拍小透,捏捏她的小手,然後又放開,「去吧乖孩子。」

  先前一直背對著白露的小透這才轉過身,卻在見到白露的那一刻起掉下了眼淚,小傢伙「哇」得一聲哭了出來,撲進了白露的懷裡。

  白露皺著眉緊緊地摟著小透,啞著聲音問千面姬,「……小透為什麼會在這裡?媽媽的式神為什麼也會在這裡?!」

  千面姬倒是挑眉笑笑,不答反問,「你是因為擔心外界的狀況才來找我的對不對?」意料中的沒有得到任何回答,她也不惱,繼續悠悠地道,「如果是想知道真正的內奸是誰,那麼大不必如此費心,世界的一切都將得到重置,更何況一場小小的戰爭。我之前跟你說的使命也是,從你成功到達這裡的那一刻起,你所有的任務都已經完成了。」

  她舉了舉手中的便簽條,「還記得這個小咒術嗎?」

  「雖然說宇宙萬物自有它存在的道理,星座的排列,流水的走勢和時間的消逝都有規律。可我還是對土禦門流的大前輩傳下來的逆改之法很感興趣。」

  「一個可以逆轉時間流轉,改變規律的咒術。」藍色的光芒愈演愈強,千面姬姣好的面孔也被隱在光芒背後,只能聽見她的聲音,「可是這個咒術的實施,需要非常苛刻的條件,先不說集合於一人之身的陰陽之力有多難得,就說神的力量,自平安時代以後,神與人的距離逐漸拉大,就更為難得。」

  「可是你不一樣。輝夜姬是繼承了勘解由小路和土禦門兩個流派力量的陰陽師,你是她的女兒,你身上除了有她擁有的力量以外還有凡人的氣息,你又是神明的妻子,在給予神明靈力的同時,神明也會慷慨地以神力調和你體內的氣息。所以你是不同的,你的體內有著千百年都難得一見的陰陽之力。」

  「你的孩子是神明的女兒,天生便擁有著神的力量。」

  「我又是土禦門流這一代最強大的陰陽師,在條件不缺的情況下,這樣一個逆轉之術對我來說,已經是非常輕易就能做到的事。你上次來時,我逆轉的那三天,就是這樣來的。」

  「只是那是小範圍的逆轉,如果需要挽救你,就必須回到兩年前。這就比較麻煩,需要大量的神之力、陰陽之力和靈力。」

  話說開到這個程度,白露便已然明白了先前經歷的種種是怎麼回事了。她緊緊地抱著小透,澀然,「……為什麼?……」

  「為什麼……」千面姬重複了一遍她的問句,又輕輕笑了兩下,「你是說救你這件事嗎?因為我想親眼見證奇跡的發生啊。」

  「半神之子往往伴隨著奇跡和幸運,如果能親眼見證這樣的奇跡,不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嗎?」

  「從你重新回到本丸的那一刻起,所有事情的發生都在我和你媽媽的掌控中。輝夜姬和我的最終計畫,是用勘解由小路流和土禦門流的靈力、半神之子的神力,以及你的陰陽之力,去展開這樣一個逆轉宇宙規律的陣法,讓時間回到兩年前。啊——對了,輝夜姬是勘解由小路流這一代的最強者嘛,雖然她現在不在這裡,但是她已經把她一大半的靈力都給了你哦,雖然可能你還沒有發現。」

  「可是啊,所有經歷過的事情即使是時間倒流,還是依然有可能發生的。你未必不會再死一次,為了保證萬無一失……」她的聲音忽然變得輕飄飄地,「胎兒總是會下意識地保護母親,如今的小透有了想保護你的心願,再加上我是時間溯行軍的一員嘛,篡改歷史倒也不算什麼……」

  「只是,再來一次的代價,是你可能會失去這樣的小透……新的人生會有新的人員參與,你的女兒,也就不一定還是現在的小透了。除開名字相同的『咒』外,女兒這個身份也許會由其他人來頂替。」

  「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最後一點……至於奇跡……其實……」

  千面姬後面的話語,白露已經無法聽清了。她難以置信地叫著小透的名字,卻發現自己早已哽咽。

  一直趴在她懷裡沒出聲的小透吸了吸鼻子,擦擦眼睛退出來,奶聲奶氣,「媽媽,浦島太郎的故事。」那是白露第一次給她念的故事,她每個字都記得非常清楚,「最後不是說,浦島太郎分不清那是現實還是夢境嘛。那麼,媽媽,你就當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吧……」

  小透斷斷續續地講著話,擦著眼淚還想擠出笑,「還有和媽媽的遊戲,小透一個字都沒有告訴過爸爸,所以可不可以算小透贏了?」

  白露緊緊地摟著她,拼命地點著頭。她現在才意識到,原來自始至終,她想保護的那些人,反過來全都在保護她。朦朧的淚眼中映著陣法發出的強烈光芒,其他事物已經渾然不覺。母女二人被裹在其中,完全是另一個世界的模樣。

  「那小透想要的獎勵是……」一直忍著沒有哭出聲的小透,此刻卻摟著白露的脖子放聲大哭,「就算新的女兒不是小透了,爸爸和媽媽也一定不要忘了小透啊。」

  光芒大盛,萬物復蘇。

  「流水書數最虛幻,思念不思我之人。」

  一聲輕呢跟著光芒一道消失在了宇宙的盡頭。

  ——流動的水啊,天定的命格啊,最似這人生無常的幻境。我愛著的人啊,思念我的人啊,能否與我一道,擺脫這無常的命運呢。

  ***

  痛。

  很痛。

  眼中似乎還有著未流盡的淚水,身體卻在一瞬間疲憊不堪,連意識都有些模糊了起來。似乎就要朝著亙古的黑暗中沉沉睡去,耳邊卻傳來了陣陣嬰孩的哭聲。

  白露勉力地睜開眼,入目的卻是熟悉的天花板紋路。

  是她在本丸的房間。

  電光火時間發生過的一切都湧入了腦海,而一愣神的功夫,被人握住的手就傳來了陣陣痛感,她偏頭看去,是一期一振難以置信的神色。他怔怔地握著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喚她,「白露……?」

  「嗯……」

  「白露……」

  「嗯……是我……」她好笑地捏捏一期一振的手指,卻不料在下一秒被付喪神緊緊地摟住。脖子邊有溫熱液體的觸感,白露身上痛得很,卻還是固執地摟住一期一振的脖子,摸著他軟軟的發,笑著笑著還是掉下淚來,「我回來了。」

  「我們回來了。」

  ——時間回到了小透出生的那一刻。

  一期一振一手抱著新生的嬰孩,一手小心翼翼地扶著白露,讓她能夠好好地看看他們的小透。

  嬰孩身體裡流動著與之前探過的靈力一模一樣,這大概就是判別神之子的最好方法了吧。還好,還是那個小傢伙……

  白露眼角泛著淚光,耳邊是一期邊拍著孩子邊哼著的歌謠,而先前未曾聽清的話語倒是在此刻逐漸清晰起來。

  「其實奇跡,可以不止有一個啊。」

  時間逆轉,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沒有變化。所有人都記得,又好像都不記得。

  這是伴隨著幸運的半神之子,創下的最大的奇跡。

  ——  露シ落グ   露シ消りズウ  

  ——  如露珠飄落,亦乎繁華夢一場。  

  這是一場充滿了奇跡的繁華夢啊。

  ——————————THE  END——————————                        


Special zero.

作者有話要說:

  一些原設和想嗶嗶的話,和正文沒什麼關係,可以不看w

  -

  那麼,正文到這裡就算是完結了。撒花撒花!!!

  首先,祝大介生日快樂啦【啪啪啪啪、持續撒花!】

  哎呀,能趕在6月3日這天把結局章發出來真是太好了,雖然按照日本時間已經是4日的淩晨了呢【滾

  說實話啊,其實一點都不虐對不對,頂多有一丟丟小感動。因為我碼字的時候也頂多熱淚盈眶了下,根本沒有看別的虐文時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狀況出現。

  所以說嘛,像我這麼愛發甜餅的人怎麼可能寫刀子嘛【出去

  咳咳,然後進入正題吧。

  這個文的產生,其實就是寫文玄學的試驗品。一直在微博上看別的太太說「啊寫完了就來了。」而我卡17很久了嘛……就試一試咯,其實一開始我是不信的,不過在寫《隔壁本丸》那篇的時候,的確出了一堆歌仙和清光,然後我就非常興奮地來「玄學」一期了!

  emmmm……結果你們也看到了,正文劇情都完結了我的17還沒來。

  看來玄學這東西對四花沒什麼用。【難過.jpg】

  說起我卡17這個過程,真的是非常心酸……一開始我只喜歡我家清光大寶貝,對於別的嬸嬸拼命肝牆頭刀,我是深表同情大力奶的同時還壞心地慶倖我的牆頭是初始刀。

  結果報應來了,在B站找MMD看的時候,找到了一個一期相關的,叫《虹色蝶》配樂還是大哥唱的。看完以後很感興趣嘛,特地去查了查一期一振相關的資料,翻翻刀帳,還發現四花就缺個17.那就去肝一肝吧,反正沒執念(那時候我是這樣的天真),結果死活沒有出!B站很多彈幕也說什麼視頻玄學,看完視頻17就來了啥啥的,我也都去試了試,結果MMD都要看吐了還是沒有。於是放棄MMD玄學。

  之前刀myu看完以後沒事做,買了刀舞,正好刀舞裡頭有17啊!我就想起了舞臺劇玄學。結果刀舞初演再演翻來覆去看了不下幾十遍,那段時間就是,電腦上放著配信,我盯著大介的時候還在手機上點點點,馳騁在54大草原什麼的真的超開心的【滾】

  出了一堆非洲六天王後,我開始思考舞臺劇玄學是不是不行。然後我去試了試小演員玄學,把有大介的作品基本都看了一遍以後,我的腦子裡已經沒有17了,全是廣瀨大介這個小夥子。啊,他真好看。

  順手在這個地方安利一波廣瀨大介。91年的小演員,擅長殺陣、國標、鋼琴。脾氣超好,顏值超高,身材超棒,性格超可愛,據說做飯還超好吃【100m厚的粉絲濾鏡】無論是他的一期還是總司(寫月色的時候就強行安利了一波大介總司來著orz)還是英sir都是我心頭的寶貝嗷嗷!現在跨行當了聲優啦,《王室教師海涅》裡四王子的cv就是他,舞臺劇也會由他演喔【雖然四王子是個傻子,可是因為大介,所以我愛他】

  好了話題拉回來吧……

  總之就是沒有出貨啦。MMD玄學、舞臺劇玄學、小演員玄學都沒有用。我開始琢磨著寫文玄學,一期一振總是被人叫做王子刀吧,立繪也是一等一的好看,聲優田丸桑的嗓音也是一等一的溫柔。而我這個人吧,有個怪癖,喜歡看溫柔的人更加溫柔的樣子,那麼怎麼才能看到他們最最最溫柔的一面呢?那麼必定是孩子了吧。

  說實話,王子刀這樣的人設無論是溫吞的甜餅式戀愛,還是苦情的刀子式戀愛,都是可以hold住的,但是因為一直撈不到17,我很難過,就想虐虐他,讓已經到手的幸福支離破碎,近在咫尺卻又沒法兒觸碰啥啥的,總之我就是很怨念,於是有了女主死而復生卻又不能想起過往這樣的設定。

  但是寫文的最終目標是為了得到一期一振啊!不能真的悲劇對不對,那就喜劇唄。所以就有了兜兜轉轉一整圈,最終重新得到應有的幸福,這樣一個劇情。     

  這樣一來,整篇文的骨架差不多就出來了。

  女主的名字是江口白露(Eguchi shiratsuyu)其實還挺好聽的對不對,江口是因為我之前喜歡過聲優江口DD,順手就拿來用了【滾】,白露取自一期的登錄語言,「露シ落グ露シ消りズウ我ゎ身ろス」隨朝露降臨,隨朝露消逝,此即吾身。朝露變了變,就成了白露。而且誒,你們也看出來,這篇文的題目也取自這裡吧,《朝露此生》什麼的……

  女兒小透的名字是我臨時想的,因為媽媽是露珠所以女兒要透明什麼的【滾】……不過現在想想還挺好聽,透(touru),也可以理解為一期希望這孩子永遠保持清澈透明的心吧,嗯。

  主線劇情有了,《月色》和隔壁嬸嬸那個也填完了,我就愉快地開了這個坑。

  說實話,開這個坑的時候,我的目的已經不僅僅是為了撈到17了,順手嫖17的時候還能順手嫖一把大介,爽【這樣好.jpg】

  雖然是嫖文,遣詞用句啥的我還是挺用心的,比如在寫17和白露過往的時候都是用的「審神者」和「近侍」,大阪城之後兩人互明心意在廊下kiss那段,我也用的「審神者」和「近侍」這兩個詞,就是想表達一種過去和未來統一了的意思,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體會到……對於一期一振,我在文中用了很多「水藍發色的付喪神」「青年模樣的付喪神」這樣的形容,原諒我詞語匱乏,寫不出他萬分之一好。還有一些詞也是,算伏筆這樣的東西,在前後文都是有照應的,不過我現在一時半會兒還想不出什麼,就記得有一大堆……orz

  劇情方面我也花了不少時間,應該算是擺脫了低級趣味的嫖文吧,劇情大概還可以?反正我自己看著還行啦【滾】,其實一開始設定的劇情是這一切都是白露做的一場夢,類似於乙女遊戲,生完小孩以後出現HE和BE兩個選項,然後她身上的陰陽之力讓她在無意識間經歷了平行世界中「如果江口白露死掉」這個分支會出現的劇情這樣子。(說實話我還挺想寫做夢這個劇情的,基友當時聽我講劇情還說結局的時候讀者們一定會一臉懵逼想打死你……)

  當然這樣的結局也是HE啦,她最後醒過來了x所以按照這個設定,這篇文一開始預計的篇幅是3w+就能完結,小短篇的樣子。

  但是寫完三章以後,我發現劇情收不住了,沒有辦法在3w以內完結就乾脆多寫一點,那麼整個劇情框架就要改,就改成了這樣,逆轉時間什麼的。

  於是又多了好幾個人物,比如江口夫人、千面姬、弟弟君江口城啥啥的。說實話在我一開始的構架裡只有一家三口,撐死了帶上幾個粟田口弟弟。連橘子這個肥貓都是劇情需要臨時加的orz

  說到這裡又要糾正之前的錯誤,我之前一直打的栗田口來著……感謝小天使糾正,是粟田口啊……

  然後要提一提被砍掉的人物,改動劇情以後,我嘗試著加了點別的新人物,比如二期中白露的直屬後輩,在白露懟母猴子的時候有出來幫忙,重要劇情時還能還裝大神提點一二,像什麼「雖然前輩不記得了,但我還是喜歡這樣的前輩,希望這樣的前輩能夠幸福」啥啥的,後來嫌麻煩,也覺得沒必要,就砍了x

  被砍掉的劇情也蠻多的,主要是實在拖不動了,想完結了x,比如白露恢復記憶以後,心疼一期失而復得卻又要再一次失去,於是強硬地要求分手,再之後上戰場,17受了傷,白露很下意識地就把心疼表露在臉上,一期就抓著她的手,不讓她給自己治療,說你這幅樣子我會認為在你心裡還有我的地位。BALABALA的,這個劇情我還挺萌的,但是大前提是白露和17分手,我一摸下巴一琢磨,覺得按照當時的劇情發現,白露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跟17分手的,無論是從白露自己的角度來說,還是為了小透考慮啥啥的。

  還有大阪城幻境中,千面姬假扮的白露和17對質那段劇情,我本來,真的想用在白露身上的!!!白露無意間發現了很多秘密(自己真正的檔案啊什麼的),然後開始懷疑自己的真實身份,於是有了個大膽地猜想,就去醫院做了檢查,但是因為禁術影響什麼的,身子還是處|女的樣子,更不用提什麼孩子。白露就懷疑一期一振是把她當了替身什麼的,就很生氣x

  這個劇情實在是不利於HE走向,但我就是很想寫!所以乾脆放在了千面姬身上……

  啊還有海邊那個劇情,本來以我的尿性,是不準備讓小透成功地和父母一起去海邊的,留個遺憾什麼的,但是因為有寶寶說想看白露恢復記憶以後,一家三口相親相愛的樣子,我就……寫了……

  其實演練場那一章,我是寫的挺尷尬的……但因為需要一個反派一樣的角色,就不得不設計了這樣一個母猴子,反正她連名字都沒有orz

  關於天下一振,是我的私心啦。我覺得長髮炫酷一期哥比現在好看emmmmm……刀紋越亂形象就越女性化是芝村說的,刀刀那個負責人?反正可以看做官方設定啦。

  最後說一下文中出現的不少的日文,17和草莓諧音就不說了,豐臣的辭世句也沒什麼好講,就說最後一章,イプよスヘ和愛ウサペ。イプよスヘ可以理解為再見,某種程度也可以是永別,所以17之後才會有「陪你一起下地獄」的想法。愛ウサペ的話,就是我愛你咯,不過含蓄的日本人應該不怎麼講這句?用這句的話,一般都是強者對弱者示愛,拋開這個語境不談,還有一種是在緊急或激烈的情況下用吧,那時候白露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活著回來嘛,情況也挺緊急對不對(笑),就用這個了。

  這樣的劇情還有蠻多的,我就不一一叨逼叨了,最好是希望你們能發現啦。(我知道說不定有寶寶已經回去重新看了,十二萬字的文,看下來也蠻費時間的,感謝你w)反正每個寫手都會很用心地對待人物、劇情、文字,這點毋庸置疑啦。

  我嗶嗶這麼多的原因是,剛剛看哭了的話,現在心情會不會好一點啦?沒哭的話,要不要配合《桜ソプよス戀ザウギ》再看一遍hhhhhh,開玩笑的w

  還有,我都這麼用心了?!一期一振你來不來?來不來?大典太都來了兩個了!你再不來就別來了!!

  【開玩笑的,振哥你還是來吧QWQ抱著國服的17瑟瑟發抖,真想送一個到日服去……】

  最後,稍微問問,如果這文印本子的話有木有人要哇……我倒是很想印一個玩玩【出去】

  還有之前說過的番外,《你不在的陰天》和《有你在的晴天》,你們想先看哪個?類似於想先聽壞消息還是先聽好消息?

  嘛,就先說這麼多吧。

  總之完結撒花,感謝你們一路的陪伴,也感謝看到這裡的你。

  晚安。

  ——仙韻夢果 2017-6-4 1:06(啊還是到了4號啊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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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ecial.one

  Part 1.大包平  

  陣陣櫻花的香氣自周身蔓延開,強大的靈力蘊含著不可思議的神力逐漸湧入四肢百骸,隱約還能聽到四周輕微的驚呼——大包平是在刀出鞘的清吟中擁有了意識的。

  「大包平。池田輝政發現的,刀劍之美的結晶。最美的劍之……」

  「大包平!」

  感受到了靈力與神力的結合,大包平本以為自己的主人是個了不起的角色,結果還沒來得及好好在這個主人面前展示一把自己的風采,介紹臺詞就被一個熟悉的聲音激動地打斷。

  「哦哦……是鶯丸啊……」

  面對著兄弟異常激動的表情,大包平無可奈何地撓撓頭,接受了對方一個大大的擁抱。他向隊伍內探頭望去,期待了很久的主人倒是沒見到,反而看到了三個天下五劍。

  老頭子還笑眯眯地跟他揮了揮手,搭著三日月肩膀的鶴丸還替他出聲打招呼,「呦~!」

  「……」大包平一臉鹽地調轉了目光,繼續去搜尋主人的身影,然而看了一圈,都沒發現有除了刀劍男士以外的人。他不得已打斷了兄弟看著自己的狂熱眼光,「……主人?」

  雖然一直沉浸在兄弟重逢的喜悅中,鶯丸有些頭腦發熱,但到底是最瞭解的大包平的。知道兄弟想問的是主人為什麼沒來,不過在這個簡單至極的問題上,他倒變得有些猶豫起來,「啊……主人啊……」

  最後還是沒能當場解答,小烏丸只告訴大包平,他們現在的主人因為某些原因不能來,不過正在本丸等他們回去。至於主人為什麼沒有來……

  「你回去看一眼就懂了。」

  就這樣,被吊足了胃口的大包平抱著滿心的期待,跟著出陣的隊伍一道回了本丸。戰場上的天氣不是很好,層層烏雲壓著天邊,裡頭悶雷陣陣,似乎下一秒就有鋪天蓋地的雨珠襲來。

  刀劍男士們除了拿著本體刀外還各自配了把傘,鶯丸知道兄弟不喜歡和天下五劍相處,打過招呼後就拉著大包平走在隊伍的最前端。大包平本就想早些回去,向新主人好好介紹一下自己,再加上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被賦予人形後就見到了天下五劍,他還有點熱血上頭。因而也就沒怎麼在意鶯丸撐傘的動作,搶先從傳送陣跨了出去——然後就被雨澆了滿頭滿臉。

  本丸這塊兒正下著傾盆大雨。

  ……真慘。

  大包平拿著毛巾擦頭髮的手一頓,感激地看了遞來熱茶的鶯丸一眼。喝茶的時候似乎還能聽見可惡的老頭子在旁邊噗噗地笑,心情就更加不美麗了。

  好在粟田口家的一個孩子來傳話,說主人已經午睡醒了,馬上就能到大廣間來,這才讓大包平心情好了點。但當他放下茶杯,正坐著等主人到來的時候,鶯丸倒是用手肘推了推他,一臉擔憂地叮囑他,「一會兒無論你看到什麼,都不要把太過驚訝的樣子露在臉上喔。問題也不要多問,回去我都會告訴你的。」

  這話就有點讓大包平摸不著頭腦了,驚訝?為什麼?

  難道他們的主人真的不同于常人?

  他還沒來得及腦補順便興奮一番,就聽著外廊上傳來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聽足音倒像是個男性?不過也好,男性應該更能欣賞他作為刀劍的實力,大包平如是想著。而隨著腳步聲的越來越近,大包平的心跳也跟著加速,他深知主人對刀劍的第一印象非常重要,腦子裡盤旋著介紹臺詞的時候還不自覺地理了理衣裝。

  終於,一個挺拔而瘦削的青年出現在了眾人面前,水藍發色的付喪神面帶歉意的微笑,「抱歉,等很久了嗎?」

  「我是大包平。池田輝政發現的……刀劍之美的……??!」

  幾乎是在人剛出現的時候,大包平就搶先說出了介紹臺詞,然而話說到一半他就感覺不對勁。怔愣的目光從面前付喪神俊美的臉上,移到了他手中抱著的粉嫩嫩一大團……

  說實話,在感知到主人的靈力中蘊含著神力後,他就一直在想像著自己的主人會是怎樣的存在。是神明?是神官?還是其它的什麼?

  可是就算大包平設想了無數種可能,他也萬萬沒想到,自己的主人會是一個——

  「……小孩???」

  他還沒來得及震驚完,在場其他的刀劍男士們的反應就讓他感到害怕。小烏丸棄了茶杯,樂呵呵地湊過去伸手就要抱小寶寶,「來來來乖孩子,給為父抱抱。」

  「小透的父親正抱著她呢,您可不能總用『為父』自稱呐,會給小傢伙造成困擾的吧~」小烏丸的話一出口,鶴丸就立馬跟他眨眼睛,伸手也搶著去抱小東西。

  「唔。也對。」聽了鶴丸隨口一說的玩笑話,小祖宗倒是很認真地想了想,最後拍板,「你們都是為父的子輩,那小透就算是為父的孫輩了!來來來乖孩子,給爺爺抱抱!」

  三日月哈哈一笑,「這下輪到爺爺我的臺詞被搶走了呢。」   

  大廣間裡先前平和的氣氛在小傢伙來了以後,就一下子變得高漲起來。軟萌的小東西也一點都不怕,從父親懷中伸出短短的手臂要別人抱抱。

  其樂融融的氛圍與旁邊一臉龜裂的大包平似乎完成分裂成了兩個世界,鶯丸拍了拍兄弟的肩膀,看著兄弟難以置信的眼光,笑眯眯,「對喔,我們本丸現在的小主人就是那孩子啦。」,大包平抹了把臉,還來不及問問題,就見著先前抱著孩子的付喪神帶著柔和的微笑向他們這裡走來。

  因為之前有過鶯丸的提點,再加上見到的小傢伙和眼前的付喪神有著一模一樣的發色,大包平似乎隱約察覺到了什麼。他收住了自己驚訝的表情,恢復了正坐著的嚴肅姿態,等著來人走到他面前。

  一期一振,他認識的。

  而就是這樣一個曾經威震天下的刀劍,此刻卻帶著謙和又歉意的笑容在他們對面坐下,「這位就是大包平殿下了吧?實在是抱歉,本想跟著大家一起出陣接您回來,但這孩子臨時鬧出了點狀況,只能麻煩各位了。」說著還向一旁的鶯丸低了低頭,鶯丸倒是毫不在意地擺擺手,笑眯眯地看著那邊被一干平安老刀們逗弄著的小寶貝,「沒關係的哦一期,說起來,小透拉肚子的情況好些了嗎?」

  年輕的父親神情一下變得柔和起來,他看向女兒的目光裡有著為人父的喜悅和稍許的育兒苦惱,「是的,睡過午覺以後就變得精神了很多,看來以後還是得時刻注意,不能讓她吃太涼的東西。」

  小孩的話題說完他又立刻回歸了正題,看向大包平,「我目前擔任本丸的近侍工作,那麼接下來,就由我帶您熟悉一下這間本丸吧。」

  一期一振剛說完,就被鶯丸截去了話頭,茶綠色的付喪神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大包平,「說起來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大包平,甚是想念,你就把這份工作讓給我如何?多陪陪小透嘛。」

  知道鶯丸這番話的最終目的是不想讓他減少了陪著女兒的時間,但職責所在,一期一振還是猶豫了起來。鶯丸倒像是看出了他的糾結,拍了拍大包平的背,「你說呢?」

  收到暗示的大包平不明所以的點點頭,「誒可以啊。」

  於是,事情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夏季的雨說停就停,先前還無情地下著的瓢潑大雨,此刻已經偃旗息鼓,但天始終沒有放晴的跡象,烏雲依舊沉沉地低壓著。

  大包平跟在鶯丸後頭,聽他講了一路的過去——這座本丸曾經好強的女主人,能將審神者吃得死死的近侍先生,過往那些趣事逸聞,和現在僅剩下的半神之子。

  「啊,原來是這樣的嗎……」大包平撓了撓頭,「我說怎麼感覺到靈力裡還有股神力,原來如此……」

  「嗯。」鶯丸笑眯眯地應答著,「所以啊,雖然我們誰都沒有說,但也都不想給一期添什麼麻煩,能分擔的事我們也都會分擔著做掉,畢竟現在主人不在,除了同僚們也沒有什麼人能心疼他啦。」

  他說這話的時候正望著天邊的烏雲,臉上雖然帶著笑意,但眼底倒是透著一股認真勁兒,大包平認識他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見到他這副模樣,那雙茶綠色的眼睛裡有淡然,也有著他一貫的堅持。

  「而且這是我們的本丸啊,不止一期在努力維持它的運作,我們也需要一起加油,等著主人回來的那一天嘛。」

  Part 2.躲貓貓

  時間過得超級快,距離大包平來到本丸已經過了五個月。

  時值一月的深冬,雖然天氣不太好,但因為過年嘛,大家的好心情都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短刀們小心翼翼地陪著剛剛能跑的寶寶玩鬧,本來就準備在大廣間裡耍耍,沒想到小東西趁著一期處理公文不在房間的時候,拉著叔叔們賣萌,說想玩躲貓貓。

  短刀們面面相覷,最終還是敗給了小透水汪汪的眼睛。

  給小傢伙裹了一層又一層厚實的冬裝後,叔叔們這才放了心。一開始想的是大家在躲的時候,輪流帶著小透跑,卻不湊巧第一輪的鬼就是小傢伙。讓小東西去找他們……估計難度還是有點大的,亂繞了繞長髮,哄著小透跟他們一起躲,再換個鬼出來,但小透堅決不依,然後短刀叔叔們就心情複雜地看著雪白的小團子撲棱著小短腿跑向了在場的唯一一把五花刀。

  大包平本來是陪著鶯丸坐在大廣間裡喝茶的,看著短刀們陪著小主人玩鬧他也覺得心情不錯,但是當小透軟軟的爪子抓住自己衣服下擺的時候,他還是不可避免地僵在了原地。

  「大包平∼」小傢伙抓著他的衣服,還奶聲奶氣地喊他。

  「小透在找你幫忙喔。」鶯丸完全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還順手摸了摸小透的腦袋,小傢伙也喜歡被摸頭,嘿嘿笑著往鶯丸身上蹭蹭,太爺爺也一臉慈祥地抱抱小姑娘,然後把她塞進了大包平懷裡。

  他一推大包平,揮了揮手,「玩的開心。」

  大包平:「……???」

  轉頭卻見著小姑娘已經穩穩地坐在了自己懷裡,摟著自己的脖子的同時,還眼神亮晶晶地盯著他看。再一轉頭,發現那邊的短刀們早就跑得沒影了,大包平抹了把臉,認命地扛起了小主人。

  與溫暖舒適的大廣間相比,外頭的確是冷得要命。大包平小心翼翼地把小傢伙護在懷裡,替她擋去所有的寒風。小東西趴在他懷裡,到處探頭尋找著叔叔們的蹤跡。

  大包平還是第一次參與到這種遊戲裡來,在小傢伙指哪兒跑哪兒的時候,他也幫著找。但畢竟一個沒經驗,一個又小,找了半天一個短刀都沒找到。小傢伙也不哭鬧,只是勁頭過了就犯困。

  臨時奶爸大包平望瞭望外頭飄著的雪,當機立斷地把小傢伙一點一點的腦袋搭到了自己肩膀上,抱著她就往大廣間原路返回。

  回去的時候正好遇上了處理完公務的一期一振,大包平抱著小透的手一僵,腦子裡迅速彈過十幾條「為什麼我抱著你的女兒在冰天雪地的外面走」的理由和論證「我真的不是誘拐犯」的證據。

  好在這時候一直潛伏在暗處的短刀們也跑了出來,小心翼翼地站到他身邊,對著兄長討好的笑。一期一振立馬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他只溫柔地點了點離他最近的秋田的額頭,然後上前接過大包平懷裡的小透,還低聲對他說了謝謝。

  一行人朝著大廣間走去,一期一振準備送小透回房間睡覺,就在岔路口跟弟弟們和同僚作別。大包平撓撓頭,忽然又想到了什麼。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吊墜,遞給一期一振,小聲道,「小透剛剛不小心弄掉了的,因為她睡著了,看著她很寶貝的樣子,我也不敢隨便放,就先替她拿著了。」

  一期一振詫異地看著吊墜,最後還是笑了笑空出一隻手來接過,「麻煩了,多謝。」

  大包平莫名其妙地看著一期一振的背影,總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幸好善解人意的短刀們看出了他的疑惑,在回去的路上給他解答,「那個吊墜,裡面是主人的照片。」

  「去年小透生日的時候我們偷偷塞給她的,嗯……因為一些原因,我們只能偷偷給小傢伙過生日。那是主人的弟弟送給小透的禮物,一期哥他不知道的。」

  「啊啊不用擺出這個表情啊大包平先生,這並不是你的錯。何況對於一期哥來說,有希望的等待總是好事嘛。」

  「主人的弟弟來給小透過生日的時候,還說主人現在恢復地很好,說不定再過一兩年就能回來了喔。」

  「等主人回來以後,本丸也會比現在更熱鬧吧。一期哥就是懷著這樣的心情,在一天天等待著啊。」

  「所以給一期哥看見主人的照片什麼的,應該更能激起他的希望吧。」

  短刀們一言一語地講著,聽到最後大包平終於忍不住出聲打斷。他也是到這時候才知道,原來懟天懟地懟天下五劍的自己還能有這麼溫柔的心情。

  「一定可以的!」他認真又嚴肅,「我相信主人一定會儘快回來的,畢竟大家都在這裡等著她啊。」        

  屬於她的每一個刀劍男士們,都在這裡等著她回來,並且滿懷希望。

  Part 3.天轉情

  「姐,你這麼早去真的沒問題嗎?真的不要我陪?」

  「我都醒來這麼多天了,身體完全沒問題。我啊,想一個人去看看那個本丸的情況,說不定能發現讓我驚喜的東西。」

  「……」

  「好了阿城,別擺出這幅表情。你也別跟爸爸鬧氣了,他桌上那個檔是我自己偷偷看到的,跟爸媽都沒關係,嗯?」

  她捏了捏弟弟的臉,拖著行李就出了門。

  白茫茫的霧氣充塞著整個街道,寒冷的氣溫和身體的稍許不適,依舊抵不過心中的好奇和期待,她即將開始自己晚了三年的審神者生涯,也即將見到這百年來的第一個半神之子。

  江口白露推開本丸的大門時,還正是晨霧未散的拂曉。

  她閉著眼感受靈力的湧動,高度的集中力讓她無暇分心去關注周圍的一切。所以她也沒有在一開始就發現,不遠處的付喪神正看著久違的熟悉面容,溫柔又繾綣。

  自她跨進本丸的那一刻起,太陽正好雲層中露了臉。暖金色的光芒逐漸驅散了天邊厚重的雲朵,碎金一樣從空中撒向本丸的每一個角落。

  ——大概會是個晴天了吧?  


Special.two

  Part 1.大包平&躲貓貓

  白露悄悄拉了拉一期一振的袖子,近侍先生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廊下正坐著捧著茶杯望向天邊發呆的鶯丸。

  夫妻倆人對視一眼,一期一振跟她點點頭,把小透從她懷裡抱出來放到地上。小傢伙一開始還以為要陪她玩,被放下來後還咧著嘴笑伸出短短的手臂要舉高高,沒想到她狠心的媽媽只探過身,在她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示意讓她去找鶯丸。

  小傢伙一扁嘴,委屈巴巴地看了眼父母,見沒人理她,只好垂下頭賣力地往鶯丸的方向滾去。鶯丸回過神來就注意到了苦哈哈爬著的小透,長臂一撈就把小東西抱到腿上,還笑眯眯地逗弄了一會兒。

  見著鶯丸的表情終於不那麼抑鬱了,小夫妻這才相互笑笑,攤開面前的地圖繼續低聲探討著公事。

  說是公事,其實也是在猜測大包平遲遲不來本丸的原因。

  時間回到過去這一點挽留住了本丸的審神者,可那也意味著,在小透出生之後才來到本丸的刀劍男士們,也得重新再回一次家。

  雖然說本丸大家現在都有著那兩年間的記憶,可誰知道新來的付喪神還是不是之前那個原裝貨了?就算都是同一把刀,但畢竟與之前的同伴一起見證了那麼多,如果來的不是先前那位元,大家都會很失落。

  好在陸陸續續接回的刀劍男士們都是先前那一位,這讓不少人都放下了心,然而接下來就出現了一個嚴峻的問題——大包平並沒有在既定的時間點出現。

  擁有著過去記憶的付喪神們都記得這把五花太刀是在盛夏的雷雨天中來到本丸的,更不用提一直心心念念他的鶯丸,一到那天就迫不及待地帶著原班人馬上了戰場去撈好友。結果最後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把未賦予神識的三日月宗近……雖然同樣都是五花太刀,可是……

  總之,直到活動結束,鶯丸等了很長時間的大包平都沒有來。

  本丸的太爺爺很抑鬱,天天捧著茶杯坐在廊下長籲短歎。

  於是本丸的審神者和近侍自然就上了心,開始琢磨大包平沒來的這個問題。

  說起來,除開本丸的大家還擁有著以前的記憶外,其他人則是一點都沒有保留,包括小透似乎也是一副懵懵懂懂地嬰孩樣,似乎也是沒了記憶的。白露猜測這大概是與小透有關,半神之子按照自己的心願,下意識地將「家」的地方保護了起來,所以「家人們」還能記得之前的事,但因為半神之子的神力有限,所以並沒有辦法留住自己的記憶。

  也因為這樣,白露沒辦法去找江口夫人商量歷史被改變的問題,畢竟她媽媽已經不記得了,何況,從她活下來的那一刻起,往後所有的歷史都已經發生了變化,大包平沒有準時來到也可能就屬於被改變的歷史中的一環。但因為想到其他刀劍男士都如時而來,怎麼會單剩下大包平一個呢?白露還是想找人問問,可唯一一個也許還有著記憶的千面姬也不知道神隱哪兒去了,反正她是沒再繼續混在時間溯行軍內部當臥底,白露也沒辦法找到她。

  這樣一來,夫妻倆一合計,沒有辦法啊只能等了。

  一等就等到了小半年後,本丸要開始準備過年了。

  外頭飄著大雪,落在櫻樹上的積雪就像每一年的櫻花般把枝頭墜得低低的,湖面上結了層厚厚的冰,放眼望去盡是片銀裝素裹的世界。白露把小透裹得嚴嚴實實地,只留了張紅撲撲的小臉在外頭。小傢伙雖然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但成長的軌跡倒是和以前差不多,一期說她那時也是差不多在這幾天才會到處跑著玩兒。

  大概是因為有了主人,這一年的新年也比那時候熱鬧。大家都不像那時一樣只知道悶在大廣間裡取暖,而是紛紛跑出來打雪仗堆雪人。小傢伙剛醒就被外面吵鬧嘻笑的聲音吸引,抱著一期的手臂晃啊晃就想出去玩,夫妻倆正好有事情要做,也樂得把她交給別人看管。在約好要穿多少衣服才可以出去玩雪後,小透一臉不情願地扭著小身子等著白露給她套衣服,穿好後立馬顛顛地跑到門口抓住來接她的今劍的手。

  白露看著小透一蹦一跳跑遠的背影,有些納悶,「你不覺得小傢伙好像變了很多嗎?」

  「有嗎?」聽到妻子難得鬱悶的語氣,一期一振只覺得好玩,他走到白露身邊,從善如流地摟住她的腰,跟她一起看著蹦蹦跳跳的小透。

  「嗯……」白露默默對比了下以前的小透和現在的小透,直言,「像個小瘋子。」

  一期一振哈哈一笑,替女兒辯護,「不是挺好的麼,」他騰出一隻手來蹭了下白露的臉,「不用再承受不屬於她的負擔了,像個正常的小孩一樣多好。」

  白露點點頭,又笑著躲過他的手,無視了來自近侍的調情,又順手拍了他一下,邊往裡走邊道,「準備一下吧,去接大包平。」

  「好啊,聽你的。」一期一振饒有興趣地看著白露有些害羞的樣子,壓下眼底的晦澀。

  嗯,想想還是正事兒重要。

  又一件與過去歷史不一樣的事件出現了,在本該沒有任何活動的正月前夕,白露的桌上竟然神秘地出現了活動戰場的入場券——他們又有了一次帶大包平回來的機會。

  太爺爺鬱悶了要有小半年了,刀刀們商量了下,決定先把這事兒瞞著他,等把大包平帶回來再給他個驚喜。

  為了防止鶯丸起疑心,白露就乾脆把天下五劍都帶了出去。反正大包平和天下五劍單箭頭的不對付已經是人人皆知了,這樣大概鶯丸也不會懷疑他們是去接兄弟刀的。

  當大包平有了意識,睜開眼後看見的就是一期和白露,他籲了口氣,拍了拍胸口,「啊還以為回不來了……」

  然後他的目光下意識地越向了隊伍的後方,瞬間變色。一臉鹽的大包平看著天下五劍就在不遠處望天,雖然鶴丸這次沒來,但三日月倒是學著他的樣子,笑眯眯地抬了抬爪子,「喲。」

  大包平:「……???鶯、鶯丸……」

  他需要兄弟來擋一擋他看向這幾個老頭子的視線,作為「新」刀,他現在練度為零,根本打不過他們。然而環顧了一圈都沒看到茶綠色的身影,他撓撓頭,看向主人那邊,「鶯丸……?」

  白露和一期對視一眼,攤攤手。

  大包平回到本丸的時候,正好是午休的時間。整個本丸都靜悄悄的,偶有積雪從枝頭啪嘰一聲掉到地上,驚飛幾隻鳥。

  因為也算在這裡生活過兩年多了,打過招呼後大包平熟門熟路地就要往大廣間走,沒想到半路突然竄出來白色的一大團,直接摔在大廣間門口。大包平嚇了一跳,一眼就認出那是小透,剛想過去抱她起來,小傢伙也注意到他了,翻了個身,一雙眼睛忽閃忽閃地盯著他看,然後順勢滾到了他腳邊,伸出手要抱抱。

  跟在後頭的夫妻倆看著小透要抱抱的畫面,有些酸。一期笑了笑,「小透還像以前那樣很喜歡您呢。」

  而看著小傢伙摔倒,從大廣間裡追出來的藤四郎們見到抱著小透的大包平都嚇呆了,一半人邊跑邊喊,「鶯丸先生——!!!」,剩下一半藤四郎乖乖到兄長和嫂嫂那裡認錯,「小透說想玩捉迷藏,我們沒阻止得了,結果剛分出鬼她就跑出去了……」

  「沒事,繼續玩吧。」一期挨個兒摸了摸弟弟們的頭,看著小透縮在大包平懷裡撲棱撲棱地眨眼睛,又對著大包平笑了笑,「那麼就拜託大包平先生了。」  

  「……誒好的……」大包平撓撓臉,莫名感覺一股寒意。

  躲貓貓又愉快地開始了,大包平抱著小透聽她指令,指哪兒躲哪兒。另一頭聞訊飛奔而來的鶯丸,「大包平!……?」

  大包平呢???

  Part 2.小橘貓&大晴天   

  時間一晃就是一年。

  在小透一點一點長大的過程裡,做父母的發現她之前的記憶在零零散散地被找回,而其中記得最清楚的,就是她曾經養過一隻貓。

  想起她養過貓咪以後,小傢伙就整天不定神,黏著爸爸媽媽要貓咪。

  「橘子……」小透可憐巴巴地拖著貓咪玩偶,抓著一期的褲腿撒嬌,「我們不帶他回家,好可憐……」

  一期無奈的彎下腰,一把抱起小寶貝,耐心地跟她講道理,「橘子是舅舅帶來的啊,那得去問舅舅要。」

  被小透煩到不行的白露默默地對一期比了個大拇指,一期會意地跟她笑笑。結果小傢伙根本不跟爸爸講道理,一扁嘴就要哭,嚇得一期趕緊拿貓咪玩偶哄她。沉浸在自己情緒中的小透軟綿綿地推著玩偶,表示自己不要它。

  一期悠悠地歎了口氣,故作深沉,「小貓咪也好可憐,小透只要橘子不要他。」 他晃了晃手裡的玩偶,「既然小透不喜歡了,那就丟到倉庫裡吧。」

  小透趕緊抽抽搭搭地捏著貓尾巴拽回了自己懷裡,又抽抽搭搭地看著爸爸。

  「……」一期盯了她一會兒,起身就把她塞進了白露懷裡。

  「???」白露抱著女兒,看著一期一振果斷離開的背影,差點沒跳起來。偏偏小透又拉著她不肯放,可憐巴巴地嘟囔,「媽媽……橘子……」

  白露嘴角一抽,根本就不想理她。這幾天一直被「橘子」這個詞洗腦,她都對橘子這種生物產生恐懼了。偏偏小透還委屈巴巴地瞅著她不放,白露捏捏眉頭歎口氣,摸出手機就撥通了弟弟君的電話,然後把手機遞給小透,「你自己跟舅舅講吧?」

  小傢伙扁扁嘴,雙手捧著手機,委屈到不行。

  電話很快就通了,江口城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喂?姐?」

  「舅舅……」小透猶猶豫豫地喊人。

  那一頭的聲音頓了一下,立馬就高漲起來,「喔,是小透啊,怎麼啦?想舅舅啦?」

  然而舅舅的熱情並不能影響到小侄女分毫,小透抓著手機,抬頭看看白露一臉冷漠的樣子,眼裡立馬就盈滿了淚。「橘……橘子……」抽抽搭搭地還沒把話說完,就變身小哭包放聲大哭。

  沒有記憶的江口城一臉懵逼,「……???橘子?什麼橘子?怎麼哭啦?發生了什麼?臥槽!你別嚇我?姐——?姐——?你不在嗎?!!」

  面對著身邊女兒的哭鬧和電話那頭弟弟不明所以的抓狂,白露哀歎一聲捂住自己的臉。

  好在一期很快就抱著五虎退的小老虎回來了,白露把小透交給他哄著,跟那邊弟弟講了半天,說讓他找只橘貓來。江口城持續蒙蔽,問他姐你讓我去哪兒找。白露心想誰知道你是去哪兒找的,話裡也只能敷衍敷衍他。

  終於掛了電話,一回頭就瞧著小透乖乖地坐在一期懷裡,五虎退坐在旁邊的沙發上,帶過來的五隻小老虎也圍著小透轉,時不時還舔舔她的臉。

  小傢伙已經不哭了,把小老虎當貓咪玩著,揪揪耳朵捏捏爪子什麼的。小老虎們也任著她玩,還翻滾賣萌,把肚皮露出來給她撓。白露摸摸五虎退的腦袋,一抬頭又對上一期一振的目光,跟他眨眨眼——還可以嘛。

  得到了想要的目光,一期一振笑著低頭繼續看女兒。

  小透抱著一隻小老虎,「喵——」

  小老虎,「——?嗷嗚——」

  小透「嗚……」

  「啊啊啊——小虎是喵啦——!」

  「……?咪……咪?」

  又是一番手忙腳亂,好不容易小老虎們都會咪了,這才哄好了。白露看著五虎退有些委屈的表情,心疼地抱著他揉揉,「其實退不用理她的,讓她自己鬧一會兒就好了。」

  「沒……沒關係的。」五虎退怯怯地笑笑,然後正經地給白露提意見,「還是儘快把橘子找回來比較好吧……對不起,我亂說的……如果添麻煩……」

  白露笑著揉了揉他,「沒關係。我知道的。」

  「嗯……」五虎退這才抬起頭,對白露擺出一個笑臉。

  那邊的父女兩人還帶著五隻老虎在進行親子活動,白露想了想,還是覺得晚上再跟一期談橘貓的事比較好。

  陪著小透玩耍了半天,又處理了公務,安排好第二天的任務,時間很快就到了晚上。

  帶著五隻老虎哄得小透入睡後,一期一振這才感到松了口氣。他頭一次覺得帶孩子居然這麼累,大概是以前的小透太懂事,而關於那些事,現在的小透還沒有想起來,所以才能像個正常的小孩子吧。

  洗去一身疲憊後,他邊擦著頭髮邊開了罐啤酒喝著,走進室內卻發現妻子正坐在桌邊發呆。他隨口一問,「在想什麼?」

  白露嘬了嘬腮幫,本想跟他講貓咪的事,話到嘴邊玩心又起來了,悠悠地歎了口氣,「在想,男人啊果然靠不住。」

  一期一振差點被啤酒嗆死,他咳了兩聲,覺得白露可能是在指白天他把小透塞給她的事。他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兩三口喝完剩餘的酒,把罐子丟進垃圾桶,就湊過去,「我不是又回來了嗎。」他還裝委屈,「而且之後一直是我在哄小透吧。」

  說完他還湊得更近,話尾音帶著轉兒,「嗯?」

  白露撐著下巴,帶著笑意斜睨著他,不說話。

  一期一振更來勁,繼續靠過去,「嗯?」

  白露笑著湊過去在他唇上淺淺地啄了下,接著又退開,反問,「嗯哼?」

  一期一振也笑了,拉過她的肩膀,重重地吻了一口。一個公主抱起來,兩三步一跨就將人放在了床上,力度適中地抓著白露的手腕吻著她,身子也跟著覆了過去。

  淡淡的酒味和薄荷味沐浴露的清香瞬間從頭到尾罩住了全身,白露邊笑邊撇過頭躲他的吻,還掙扎著把手解放出來,去抽一期一振的衣服。

  兩人的體溫都在身體相互摩擦和手的觸摸間慢慢升高,坦誠相見的同時也吻得情迷意亂,難捨難分了半天,終於捨得離開對方的唇。一期一振的手都伸到了下面,白露也勾著他的脖子,準備接受他的擴張。

  卻沒有想到,正在風月情濃的時候,他們的房門被「唰」得一聲打開,而兩人的女兒正拖著貓咪玩偶站在房門口,邊擦眼睛邊委屈巴巴,「我夢見……橘子……被虐待……好可憐……」

  一期一振:「……」

  江口白露:「……」

  最可憐的還是做父母的。

  白露覺得小透對橘子的執念有點深,這問題有點嚴重了。夫妻倆以光速穿好衣服,一個抱著小透就哄一個趕緊給弟弟君打電話。

  打遊戲打得真爽的弟弟君莫名其妙被勒令第二天帶只橘貓去本丸找小透,江口城持續白天的懵逼狀態,不明所以。

  好在最後還是成功了找到了小橘貓,小透抱著貓咪玩偶,樂顛顛地跟在燭臺切和長穀部後面,到院子裡聽他們講照顧貓咪的要素。

  持續多日的「橘子恐慌」終於結束,夫妻倆對視一眼,都解放似的歎了口氣。

  再向院子裡看去,又被大好的太陽光晃了眼。

  一期一振側過身給她擋去大半日光,白露眯著眼,覺得這麼好的晴天,等會兒可以把被子拿出來曬一曬。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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