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123
發新話題
打印

[轉貼] 《(綜)八號當鋪.》作者:昔我晚矣【完結】

第96章

  「可是,我聽著他們的話,心裡就難受。」虞默顏紅了眼圈立刻就轉過身背了過去,

  許若涵理解她的感受,她也知道虞默顏這幾年究竟有多努力,曾經有幾個月為了拍一部戲沒有睡好過一次覺。卻始終飽受外界苛刻指責。

  許若涵拍了拍她的背,輕聲道,「我們都需要一顆強大的心,才能在這裡活下去。」

  虞默顏很快就恢復了情緒,轉過身來,聽許若涵繼續道,「你收收你的脾氣,適當的圓滑一點,這樣大家都好看。」

  虞默顏譏笑了一聲,「我就看不慣有些人裝模作樣,好好的非說那些虛偽得要死的話,讓人聽著就難受。」

  許若涵知道她說的是宋蓁蓁,看得出來宋蓁蓁和賀疏搭上了關係,才故意針對虞默顏。

  而虞默顏說好聽點是光明磊落,難聽點就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看不慣宋蓁蓁和賀疏很正常。

  虞默顏又道,「賀疏也不是個好東西,當初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就腳踏幾條船,分了也這麼沒風度,我看宋蓁蓁和他在一起會有個什麼好結局。」

  許若涵心裡笑了一聲,賀疏花心冷情,但宋蓁蓁未必喜歡她,她如果真想要找個好男人,當初也不會典當愛情。葉小姐雖然沒有告訴過她,但許若涵憑著宋蓁蓁和葉明遠分手的那麼果斷的一事也能猜得出來,恐怕典當的就是愛情吧。

  許若涵剛想起葉明遠,就聽虞默顏就提起了他,「宋蓁蓁和葉明遠以前真認識啊?」

  「你也別拿什麼一個公司的藝人來糊弄我,有時候一個公司的也未必認識,而且,葉明遠不經意看到宋蓁蓁的眼神裡滿滿都是戲,我也是演員好不好,看得出來。」虞默顏忍不住八卦道。

  但有時八卦八卦著就說出了真相,「不過看宋蓁蓁那冷淡的模樣,應該是她甩了人家吧。」

  許若涵沒好氣地看著她,「你什麼時候聽我說過別人的八卦?」

  「好啦,我就知道你不會說,你啊嘴巴最緊不過了。」

  兩人沒有就這件事說多久,很快就開始練起了台詞,有人對戲顯然更好。其他人估計也是這麼想的。

  尹淺淺的戲份簡單,對她來說更是遊刃有餘。而賀疏,卻敲開了宋蓁蓁的房門,勾了勾唇,「要和我一起對對台詞嗎?」

  宋蓁蓁沒有拒絕,華導這部片子對她可是更進一步的好機會,她可不能有任何失誤。

  賀疏見慣了光彩照人的大美女,有時看到宋蓁蓁這樣清新的小白花還是能有點興趣的,他也從來都是順心而為,所以有些事情,也就是水到渠成。

  宋蓁蓁多了一個影帝來和自己對戲,而賀疏,則是在枯燥難熬的拍戲生活中多了一絲消遣,他對身邊的女人一向大方,不過他更喜歡喜歡好聚好散。

  ————

  沒兩天,葉明遠就過來了,和外界猜測的一樣,華導動過讓葉明遠友情客串一下的念頭,而且也和葉明遠的經紀人談好了,開頭的幾分鐘客串女主的初戀,也不需要多少演技,但一定能達到驚豔的效果。

  葉明遠看到賀疏和宋蓁蓁似有若無的曖昧,他心裡不免有些苦澀,也未能掩飾得很好。即便想就以前的事和宋蓁蓁說清楚,但看她身邊已有了旁人也不好再打擾她的生活。

  就好像燦爛的太陽忽然間黯淡了下來。

  許若涵看到這一幕,眼眸微微閃動,肩膀卻忽然被人搭上了,許若涵還以為是虞默顏,一回頭卻發現是葉黎。

  劇組雖然封閉,但作為出資方銀皇公司的人,還是很容易進來的。

  許若涵有些訝異葉小姐的到來,但也不會執著於葉黎是一時興起還是有意前來。

  「你喜歡他?」

  葉黎說著話時,視線是看著坐在那邊場記座椅上的葉明遠。

  許若涵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我早已將畢生奉獻給了演藝,」

  葉黎笑了,嘴角也彎起了一個很好看的弧度,「我不在意你們這些愛情遊戲,但你應該知道我的底線的。」

  她的確動過讓葉明遠用更珍貴的東西贖回宋蓁蓁愛情的念頭,但現在卻是沒興趣了了,葉晨陽,許若涵,葉明遠,宋蓁蓁,變數太多,還是算了吧。

  而許若涵的想法更簡單,喜歡上葉明遠並不是件很奇怪的事,她是個足夠自強的女孩子,不需要別人的保護,她更嚮往的是溫暖和陽光。

  葉明遠就像太陽一樣,燦爛而溫暖,讓人心生嚮往,想要追逐著他。但喜歡他又能怎麼樣?她早已典當了親情,不可能再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了,僅僅靠愛情又能維持多久。

  許若涵知道自己不該強求,她得到的已經很多了,也已經夠了。

  所以她順從地點了點頭。

  葉黎對她的態度很滿意,她不介意再多說一點,「若涵,你也是公司的老人了,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像其他人一樣。」

  許若涵心裡咯噔了一下,猜測著葉小姐這句話裡的意思,有人讓她失望了嗎?

  葉黎的探班來得突然,離開得也很突然,似乎除了許若涵,沒有人知道銀皇的幕後老闆來過這裡。

  ————

  銀皇的新十週年紀念會舉辦得盛大又隆重,而且總裁蕭卓拒絕了所有的媒體和其他公司的前來祝賀,只對外稱是內部宴會。銀皇的藝人和工作人員們也有些緊張,看蕭總這架勢,像是有大人物要來。

  眾人第一個念頭,就是那位幕後大老闆。說起來,不僅外界,包括他們內部對這位幕後操控著銀皇的真正老闆也知之甚少,但那位老闆的每次動作都讓他們心驚膽顫,一擲千金地買下了銀皇,親自開口說要捧許若涵,才有了她如今國民女神的地位,還有名不見經傳的蕭卓上位。

  這些都讓他們對這位幕後老闆畏懼又嚮往,要是得了她的歡心,簡直就是一步登天。

  有同樣猜測的岑修也是這般督促著自家的藝人,「如果是那位老闆,一定要給她留下好印象,多說幾句話,你現在也是公司的搖錢樹,她對你的態度應該不會差……」

  葉明遠沒忍心打斷岑修的絮叨,也沒敢說他已經見過了銀皇的幕後老闆,葉小姐。

  十週年紀念日到了,所有人都是盛裝打扮,像許若涵和葉明遠在外拍戲錄歌的都請假趕回來參加了。

  而所有人都能看見,坐在最前排蕭總旁邊座位的是位穿著白色裙裝的年輕女孩,遠遠看去能瞧見容顏出眾,但眾人多是將她當作了蕭總的女伴。

  而當宴會開始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會是蕭總第一個上去致辭,沒想到卻是那位年輕的白衣女孩起身,向台上走去,白色的高跟鞋踩在紅色的軟地毯上,莫名地壓低了整個會場的氣氛。

  當白衣女孩,也就是葉黎出現在台上時,眾人才瞧清了她的容貌,驚豔之餘是壓在心頭的沉重,緊張,

  有些人,就有這種能力,讓所有的目光聚集到她身上,也能讓所有人在她的目光下沉重得不敢大聲呼吸。

  明明,如此年輕。卻讓人心頭升起了一股寒意。

  「我是葉黎,也是銀皇的老闆。」她嘴角彎起了一個弧度,聲音輕緩,

  「很高興見到各位。」

  「銀皇這十年,離不開各位的貢獻。未來……」

  葉黎的笑容愈深,眸子卻帶著冷冽。

  「還請各位……多多努力了。」

  幾句簡短的話就結束了開場白,但直到葉黎離開發言台,底下的人還未從緩過神來,數秒後,才好像從溺水的窒息感中回來。

  除了一些眼睛中閃過震驚的人,更多人在想,銀皇的老闆,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啊?

  ————

  岑修現在可一點沒有想法讓葉明遠和老闆扯上關係,總感覺以這位老闆的危險喜怒不定的程度,沾上了非死即傷,岑修想起了前任總裁周邵華的死,現在想來還真是一點都不簡單啊。

  岑修士是打消了這個想法了,但葉明遠卻想要主動接近這位神秘的老闆了。無關其他,只為『葉黎』這個名字,那天在私房菜館的時候,只從許若涵那裡知道了她姓葉,但今天,『葉黎』這個名字一出,差點沒有把他嚇一跳。

  真的會那麼巧碰到一個名字相同的人嗎?

  不管是不是巧合,葉明遠都想問一問這位葉小姐。

  ————

  葉黎和蕭卓不在,會場裡銀皇的藝人和工作人員也都放開了,聊天,跳舞,唱歌,氣氛極好。

  而在專屬的貴賓包廂裡,葉黎倚在紅色絨沙發上,閉目聽著房間裡充滿情調的爵士音樂。蕭卓從酒櫃裡取了一瓶紅酒,開瓶倒了兩杯,端著走向了葉黎。

  葉黎在他靠近她的時候就睜開了眼睛,睨視著他。只見他微微彎腰,將一杯紅酒送到葉黎面前。柔和的燈光下,顯得他眼眸裡水光瀲灩。

  葉黎饒有興致地看著他此時的作態,「你想做什麼?」

  聽到她的話,蕭卓的姿態放得更低了,沒有拉進和葉黎之間的距離,而是微微屈膝,使得葉黎的目光可以輕鬆地落在他身上。

  他薄唇輕啟,聲音有些勾人,「葉小姐,可想試一下男女歡愛。」

  「如果葉小姐想要的話,蕭卓願意效勞。」

  擔心葉黎不信,蕭卓又道,「我相信我一定會是個無論在任何方面都能讓葉小姐愉悅的情人。」

  情人?葉黎嘴角彎了彎,不過仔細審視一下蕭卓的容貌和身材,的確還算出眾。而且現在他身上的西裝未扣,而是半敞開,襯衫領口也打開了,鎖骨的線條清晰可見,現在如同妖孽一般,全身上下都寫著勾引。

  葉黎直起身子微微前傾,看著他的眼睛,彷彿要看到他的心底去,薄唇輕啟「你想要什麼?」

  蕭卓唇角勾了勾,道「蕭卓只是想更盡心地為葉小姐服務,讓葉小姐開心而已。」

  聽到他的話,葉黎嘴角彎起的弧度又大了許多,還輕笑了一聲,但還未等她說話,門就被人推開了,是葉明遠。

  他從許若涵問出了葉小姐現在在這裡,原本只是敲了敲,莫名的門被他一敲就開了。還看到室內兩人曖昧的角度,也不禁有些尷尬。

  反倒是葉黎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地開口道,「你有什麼事?」

  「沒,沒有。」葉明遠再傻也知道自己破壞了蕭總的『好事』,也不敢再問葉小姐是不是他知道的那個葉黎。

  「沒事,你就走吧,」葉黎淡淡地道了一句,

  聽了這話,葉明遠逃也似的離開了是非之地。

  不過蕭卓好不容易營造的曖昧氣氛卻被毀了個乾淨。只不過他內心的情緒並未表現在臉上。

  果不其然,門再次關上後,就聽到葉黎冰冷的聲音,「你想讓我開心,那現在就出去,再多待一會兒,你以後就不用出現在我面前了。」

  蕭卓面色一白「葉小姐,我知錯了,我這就出去。」

  房間裡只剩下葉黎一個人的時候,她看也沒看桌子上放著的紅酒,她也從不喝酒。

  至於蕭卓,葉黎眸子微眯。看來銀皇又要換一個老闆了。

  想要一個沒有弱點又不會有太多不該有的**的下屬,還真是難啊,這樣正直又純潔的靈魂也不偏向於當鋪。

  葉黎目光一片清明,毫不在意地想道,

  算了,常換就換吧,反正也就只是一次性消耗品而已。


第97章

  銀皇公司的人都知道最近幾天蕭總心情不好,雖然沒有發過脾氣,但以往溫柔笑著的臉上卻多了一分陰鬱,在娛樂公司工作的都是人精,最會察言觀色了,所以都小心翼翼謹言慎行,不讓自己當了那個出頭的椽子。

  而葉明遠自那天后,就央了岑修去劇組拍攝和錄歌,他擔心蕭總會找他麻煩,岑修也沒多問,自那件事後,他就儘量多給葉明遠空間。

  不過蕭卓並沒有找葉明遠麻煩,他還不屑於去找一個小人物出氣。

  許若涵見蕭卓是從十週年紀念日那天開始心情不好的,加上又有問了她一些事情的葉明遠火急火燎地趕去了劇組,不難猜測蕭卓惹怒了葉小姐。

  她自覺不願被殃及池魚,正好《傾城》的戲還沒拍完,也趕去了劇組,反正離蕭卓越遠越好。許若涵跟在葉小姐身邊這麼多年,始終記得葉小姐是不會給別人第二次機會的人,她不需要令她不滿意的人。

  如她所料的,幾天後,葉黎就將蕭卓喚到了八號當鋪,她正要做一筆生意,而這次,她讓蕭卓來充當助手。

  來到當鋪的這位客人是要典當他的一隻腎,換取一筆供他兒子念大學的學費。是一場沒有痛楚沒有流血沒有感受的手術,葉黎伸手取走了他的腎臟。

  血淋淋活生生滑溜溜的腎臟,鮮活得還在跳動的就離開了它的主人。

  這個時候,助手應該及時遞上玻璃瓶,讓葉黎將典當物放進去,但蕭卓慢了,儘管只慢了幾秒也還是慢了。

  之前在葉黎讓他充當一回助手時眼底的興奮消失了。

  而他的結局也已經注定了。

  葉黎裝好典當物後,一揮手就讓客人回去了,她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看著蕭卓微笑道,「我已不打算再用你了。」

  蕭卓心知他讓葉小姐不滿意了,無論是之前,還是方才。但他並未顯露慌亂,因為他還有自信,自己對葉小姐還有用,他會為她打理好銀皇,讓它成為國內甚至世界上數一數二的娛樂巨頭。

  葉黎聽到他的心聲,不禁笑了,

  「很多人總會有這樣的錯覺,認為自己的價值獨一無二,但事實上,每個人都是可以替代的,你一樣,她一樣,我也一樣。人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過重要。」

  蕭卓心生緊張了,他儘量維持著自己的冷靜,道,「葉小姐,我知道錯了,是我踰越了,我不會再犯這樣的錯的。」

  葉黎搖搖頭,「在這樣潑天的富貴,長生不老的壽命面前,是人都會心嚮往之,我能理解,不過,不代表我會原諒,尤其這樣膨脹的**讓你忘了本分。」

  葉黎略帶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蕭卓最後的心理防線已經崩潰了,「葉小姐,我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葉黎微微笑了笑,「可是你已經令我不滿意了。」

  是啊,令她不滿意的人也沒必要留下。

  蕭卓以為他至少能活著,但葉黎怎麼會放一個知道這麼多事情的人自由離開。從和魔鬼交易的一開始,結局就注定了。

  ————

  葉黎並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頂上蕭卓的位子,但這不妨礙她換掉蕭卓。至於銀皇,就讓下面的人暫時管著好了,只要還沒倒閉,葉黎就不是很在意。

  『Dawn'酒吧裡,快要關門的時候,客人也散得差不多了。而這一晚上,葉黎也『勾搭』並送走了幾個年青男女,又稱痴男怨女。

  阿吉收拾了吧檯,把酒杯一個個擦拭乾淨。

  葉黎靠在吧檯上,神情慵懶又帶了一分散漫,嘴角彎了彎,「阿吉,你在酒吧干多久了?」

  「十年了,葉小姐。」阿吉放下手中的酒杯,恭敬地道。

  「十年了啊,嗯,還不算短。」葉黎笑了笑,「你妹妹可以出院了吧。」

  「是的,葉小姐,還多虧了葉小姐的資助,我妹妹才能繼續治療下去。」

  阿吉目露感激地道。昔日他帶著年幼重病的妹妹走投無路,是葉小姐幫了他,也讓他妹妹能夠接受最好的醫療條件。

  「你不需要謝我,我出錢讓你妹妹治病,你把自己賣給了我,只是交易而已。」

  她和阿吉的交易並不在當鋪生意的範圍之內。

  當初她也沒有直接出手讓阿吉的妹妹康復,只是出了一筆錢足夠讓他妹妹繼續治療下去,她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她自己的命了,沒想到阿吉的妹妹還真的艱難撐了十年好起來,也勉強算是個奇蹟了吧。

  葉黎收起了漫不經心的神態,難得認真了一下道「既然你妹妹的病已經好了,那你也可以離開了。」

  阿吉抿了抿嘴唇,「葉小姐,我願意繼續在酒吧為您工作。」

  葉黎笑了笑「不用了,當初交易的內容就是你做到你妹妹康復為止,你妹妹已經好了,你也可以得到自由了。」

  「你也不用像我保證你的忠誠,忠誠都是有價的,無條件的忠誠從來是不存在的。」

  阿吉或許以為是因為他為葉黎工作才會有資助,但殊不知他妹妹的病才給了葉黎放心用他的機會。沒有了阿吉妹妹的牽制,葉黎也不能做到再給予阿吉一絲信任,即便現在忠誠,但以後呢。

  葉黎的想法很少有人能改變,而阿吉也不是那個例外。

  等阿吉收拾好了酒吧的一切,換下了調酒師的服裝,背起包對葉黎深深鞠了一躬,然後離開了酒吧。

  葉黎不禁在心裡輕嘆了一聲,唉,想再找到阿吉那樣不多話懂事的員工還有點難,算了,她對酒吧也膩了,就關了吧。

  她直起身子,離開了吧檯,在她走出酒吧後,身後的酒吧也陷入了黑暗之中。

  ————

  葉晨陽習慣早起晨練,也常常會不自覺走到『Dawn'酒吧,但從未再進去過。

  而一連幾天都沒有看到『Dawn'酒吧開門後,葉晨陽心裡也有猜測了。之後他就再也沒走到這條街上過。

  ————

  《國色》一經過上映,大獲好評,票房和口碑更是齊飛,一舉壓過同時上映的幾部國內外大片。出演的幾位重要角色人氣也迎來了又一波的上漲。

  許若涵和賀疏本就是一線大咖,這次也只是更加鞏固了人氣。尹淺淺友情客串的蘭猗公主因為角色惹人憐愛和親他國,更是賺足了一大票眼淚,戲外的粉絲們還不禁操心起了尹公主的單身狀態,求有新粉紅戀情。

  做明星做到尹淺淺這份上真算不錯了,粉絲不僅不討厭偶像有戀情,還都為偶像的幸福操碎了心。

  葉明遠的客串更是讓人驚豔,初戀的扮相更是讓觀眾對他有了更多的印象,演唱的主題曲和片尾曲也放入了最新唱片裡,公司趁機推出,更加火爆。

  得利最大的應該算是虞默顏和宋蓁蓁兩人了,人氣直逼一線女星,不過比起虞默顏這位出道十年且形象『惡劣』的老人,宋蓁蓁這幾年突然紅起來的新星顯然更引人注目。

  不過人紅是非多,沒兩個月接連曝出她與影帝賀疏,富豪子弟的親密照,還不只腳踏一條船,影帝賀疏的回應相當冷漠,因此惹得大批賀疏的粉絲跑到宋蓁蓁微博下口出惡言,還寄辱罵信到她的公司來。

  為此宋蓁蓁的經紀人最近是心煩意亂,宋蓁蓁與賀疏的事情也許是真的,但其他的真真假假誰說的清,就算擺出了證據證明那些照片都是捏造的,那些已經有了既定印象的觀眾和粉絲又怎麼會相信。

  粉絲有時候就是這麼一種恐怖的存在,翻臉起來比他們這些娛樂圈的人還要快。

  豪華公寓裡,宋蓁蓁坐在沙發上,臉色有些難看地道,「現在怎麼辦?」

  她的經紀人在客廳裡踱來踱去,眉頭深鎖,聽到她的話停下來道,「就看公關了,現在擺明了是有人要整你,而且不只一個人。」

  他們都清楚,宋蓁蓁這幾年的確上位的太快了,不說外面,就連公司裡也有不少人看她不順眼,資源只有那麼點,被一個才出道幾年的新人就搶走了不小的一塊,怎麼不會引人嫉恨。

  當然扎眼的不只她一個,當初的許若涵,和宋蓁蓁一起出道的葉明遠,都是迅速上位,而且順風順水。他們一個有演技會做人還是幕後大老闆親口說要捧,葉明遠的後台首都葉家,親哥哥又是政界新貴,現在就職的正好是和文娛卡邊的,這事在娛樂圈有點人脈的都知道,不然華導也不會特地邀請葉明遠演兼唱的,送去審查都不用擔心在那邊被卡住。

  而宋蓁蓁呢,的確不夠看,不然也不會被當成靶子了,還正好被人抓住了把柄,往黑了說,往大了說。

  心裡雖然明白,但宋蓁蓁也忍不住心慌意亂道,「公司方面是怎麼說的?」

  經紀人冷笑了一聲,「公司還會怎麼辦,當然是讓你自生自滅,能熬過去那就是你運氣好,熬不過公司給你的資源也就沒了。」

  宋蓁蓁爭辯道,「公司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這幾年也給公司賺了不少錢……」她忽然噤了聲,她想起公司的幕後老闆是葉小姐。

  經紀人沒有注意到她不對勁的神色,「錢?銀皇可不在乎這些,勝者為王,你自己沒本事又不小心被人抓住了把柄陷害你,銀皇可不會管你。」

  「怎麼會這樣……」宋蓁蓁一下子失魂落魄地道,但說的也是事實,這些年她的確迷失了很多,有時候底線一旦被踩過,只會越來越後退。

  經紀人憐憫地看了她一眼,終究沒太忍心,「再說,蕭總前段時間離職了,公司群龍無首,沒時間顧你也很正常……」

  宋蓁蓁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第98章

  事情比他們想像的還要糟糕,謠言愈演愈烈,網上更是出現了諸多有關宋蓁蓁的不雅照和上位醜聞,一時間她團隊的人員也陸跳槽,通告、廣告商頻頻解約,她微博的粉絲數目也一再減少,徹底陷入了事業的谷底。即便還有一小部分粉絲和零散的幾個藝人為她爭辯,也被淹沒在了廣大要求宋蓁蓁滾出娛樂圈的怒罵聲中。

  所有人都說,宋蓁蓁這次是真的爬不起來了。

  這時,宋蓁蓁老家傳來她父親因為在街上被黑粉辱罵而氣得心肌梗塞,去世的消息,而她母親也因此大受打擊住院了,兩位老人本就因為年輕時候勞累,身體底子差,即便過了幾年的富貴日子也沒能養回來。

  宋蓁蓁趕回老家參加父親的葬禮,卻被她母親擋在了家門外,說沒有這種有辱名聲的女兒,他們清清白白供女兒上學,不是讓她去做丟人現眼的事的。宋蓁蓁轉身便在助理的護送下上了車,沒有給其他人看笑話的機會。

  當晚,宋蓁蓁就進入了八號當鋪。

  「你要什麼?」葉黎問她。

  宋蓁蓁緊張道,「我,我要這次危機解除,我還是以前的大明星。」

  只要她還是萬眾矚目的大明星,他們就會相信她,只看得到她的好,她媽媽也不會再不認她了。

  「可以。」葉黎微笑,「但我要你死後的靈魂。」

  「靈魂?」宋蓁蓁差點驚叫出聲來,怎麼會要價這麼高?

  葉黎道,「今時不同往日。」

  宋蓁蓁沉默了下來,「這實在太高了。」

  葉黎嘆息道,「你的機會只有一次。」

  宋蓁蓁看向她的眸子漸漸黯淡了下來,「我知道了。」

  宋蓁蓁終究沒有同意這筆交易,離開了八號當鋪。當她回到現實中的床上後,她起身走到臥室的衛生間裡,看著鏡子中自己的臉,就像當初在公司裡聽了別人嘲笑的話一樣,狼狽不堪的小人物一樣。

  憔悴不堪,一個妥妥的失敗者。

  娛樂圈的光鮮亮麗下,就是由她這樣的失敗者的纍纍白骨堆積起來,可惜,到現在,她也無法從這光鮮亮麗中掙脫出來。

  宋蓁蓁給浴缸放滿了一池子的水,然後讓自己置身在這涼水中,洗漱的玻璃杯碎片輕輕劃破了手腕,然後無力地垂落在浴缸邊沿,她閉上眼睛,秀麗的面容一點點失去血色。

  宋蓁蓁自殺的事情並沒有在娛樂圈裡掀起太多波瀾,只是多了一個輸不起的人而已。

  外界的媒體更是抓著宋蓁蓁的醜聞不放,這時,歌壇天王葉明遠出來說話了,他說宋蓁蓁是個好女孩,希望大家不要再打擾她的死後安寧。

  宋蓁蓁醜聞吵得最凶的時候,葉明遠也出來支持過她,不過當時銀皇的幾個藝人都有出來支持,葉明遠也就不那麼起眼了,但現在宋蓁蓁去世,第一個為她哀悼的人居然是葉明遠。

  曾經被謠傳過的宋蓁蓁和葉明遠是昔日戀人也被翻了出來。即便岑修有勸阻過,但葉明遠還是堅持承認了這個事實。

  葉明遠出道幾年,但少有緋聞,傳的比較火的就是他和國民女神許若涵,但那經過雙方澄清只是合作關係。宋蓁蓁是他初戀女友這一消息曝出,大眾對宋蓁蓁的炮轟也漸漸平息了下來。

  有肯為宋蓁蓁說話的人,也有因此而感到兔死狐悲的人,那就是虞默顏。

  她雖然討厭宋蓁蓁的虛偽,但也沒想到她會落得如此下場。還有賀疏那些人,虞默顏不明白他們為什麼可以做到如此冷漠,連她的好朋友許若涵也是這樣。

  在外面笑顏如花,風度翩翩,但內裡卻是冷漠無比。

  虞默顏沒有掩飾她的情緒,也不願掩飾,她向來是這般尖銳和自傲的,也因此在圈子裡更受人排擠。

  許若涵最後一次認真告誡她,「這個圈子從來不是靠實力就能生存下來的,實力?誰沒有實力,在這裡,有實力有長相的人還出不了頭的多的是,不缺你一個。」

  娛樂公司不缺,經紀人不缺,劇組也不缺。

  虞默顏感到很迷茫,在這裡,她總在一次次的失去,失去愛情,失去信任,現在連友情也要失去了。難道她的堅持有錯嗎?是非黑白,不應該才是對的嗎?

  許若涵聽到她的話,笑了,然後對她說「想乾脆光明磊落就別進來,你從來都不是制定規則的人。」

  在這圈子裡,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既然進來了,就要做好心理準備,光鮮亮麗和齷齪不堪從來都是一起的。

  虞默顏的性子改不了,撞得頭破血流也不願改,但這裡不需要這樣的性子,也沒有虞默顏想要的那個人,那個夢想。

  「找個圈外人吧,至少幹淨。」

  許若涵留下了這一句後,就離開了。

  不久後,她就聽說虞默顏息影了,去了澳洲生活。許若涵還收到了她的明信片,上面有藍天白雲,還有很大的牧場,成群的牛羊。

  有人離開,但有更多的人前仆後繼地拚命想鑽進娛樂圈裡,一支廣告,一個小角色,就像許若涵說的,娛樂圈從不缺想要在這裡出名的人。

  ————-

  宋蓁蓁的事情結束後,葉明遠才有空想起葉黎的事,他找過許若涵,因為她看上去和葉小姐比較熟。得知他又想見見葉黎,許若涵有些詫異,只道,葉小姐一年到頭都在全世界旅遊,很少會出現在公司,也不喜歡有人打擾到她。

  葉明遠有些失望,但也沒再強求許若涵幫忙,她幫的已經夠多了。某次葉晨陽來看他的時候,葉明遠提起了這事,「名字一模一樣,真有這麼巧嗎?」

  葉晨陽笑了笑,「這世上名字相同的人多的是。」

  「可是,她也的確有幾分像姑姑,我就說怎麼總覺得有些熟悉感。」

  葉晨陽依舊道,「這世上樣貌相似的人也多的是,未必有血緣關係。」

  「哥,你怎麼總否決我的猜測呢?萬一成真了不是更好。」葉明遠不很是不解,這實在不像他印象中的兄長。

  「因為不可能是真的。」葉明遠斬釘截鐵地道,

  「我沒告訴過你,姑姑的女兒葉黎,她……已經不在了。」

  葉明遠瞬間呆住了,雖然沒有辦法再查下去,但他和父母同樣想著葉黎還活著。「確……定嗎?」

  葉晨陽看著他的眼睛,語氣分外堅定道,「確定了,所以你碰到的就是再像她的人,那也都不是假的,都不是她。」

  「我知道了。」葉明遠有些悵然若失地道。

  ————

  ————

  八號當鋪裡,葉黎又迎來了一個新任務。

  這次被選中的客人並不難找,尤其是在平行世界的香港,這種私家偵探很多的地方。

  陳永仁,明面身份是油尖旺地區黑社會老大韓琛的得力手下,但實際上是警方打入黑幫內部的臥底,參與臥底計畫已經十年了。

  坐在咖啡館裡的葉黎透過玻璃窗,看著不遠處的街頭,穿著黑色夾克顯得落拓不羈的男子正與人談笑風生,勾肩搭背。她輕抿了一口咖啡,收回了注視的目光,看來需要一個合適的身份接近陳永仁了。

  葉黎放下了咖啡杯,起身結賬離開。

  ***

  「很高興見到你,葉醫生。」

  「姜sir,你好。」葉黎露出了一個友善的微笑,與負責接待她的穿著香港高級警司白色制服的中年男子握了握手。

  「李醫生因為有急事回了澳洲,所以才讓葉醫生一來就接替工作了,葉醫生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葉黎笑容愈深。

  姜sir交待的律政司很快轉給她一些心理輔導工作,她現在的身份是與律政署合作的心理醫生,

  拿起最上面的一個文件夾,打開看到陳永仁的照片以及犯罪記錄,和心理治療的一些法定事項時,葉黎嘴角微微彎了彎。

  陳永仁做了十年臥底,是個戒備心極強也很難相信別人的人。警察,黑社會成員,這些身份都不適合接近陳永仁,但如果是法院指派,背景又清白的的心理醫生,應該會比較合適吧。

  ***

  來人也不敲門便直接推開了心理治療室的門,還戴著一副墨鏡,見到葉黎才摘了下來。

  葉黎看著他的眸子,靜靜微笑道,「你好,陳永仁,我姓葉,你可以叫我葉醫生。」

  「額……葉醫生,你好。」陳永仁怔愣了一下,顯得有些拘謹,但在椅子上坐下後很快就放開了。

  陳永仁屁股在椅子上亂動了好幾下,顯然是不習慣坐這樣正式的座椅。葉黎審視地看著他沒有說話,陳永仁試圖想佔據一下說話的主動權,「醫生啊……有什麼話都快點說吧,還有什麼療程啊,簽字,越快弄完越好,我社團還有好多事呢,一會都離不開。」

  葉黎審視的目光消失,轉而換上了溫和的微笑,「好啊。」

  然後將桌上的一份文件遞給陳永仁,他疑惑地瞅了葉黎兩眼,繼而翻開文件看了起來,沒看多久就破口大罵了起來,「什麼鬼,居然要六個月,還會推翻法院的判決,混蛋。」

  陳永仁氣憤地將文件重重地扔在了桌上,但隨即很快就覺得有些冒犯這位年輕的女醫生,於是又抱歉地笑了笑,「對不起啊,葉醫生,我不是說你。」

  他說的是他的上線,催他來心理治療的黃志誠警司,真是操他大爺的。

  很敏銳的人,葉黎嘴角微微彎了彎。

  陳永仁又嬉皮笑臉地道,「葉醫生,你看我們能不能打個商量,你忙我也忙,不如就走個過場好了。」

  葉黎微笑道,「好。」

  陳永仁反倒被葉黎這麼爽快地答應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卻聽葉黎繼續道,「可以走個過場,但你每週的心理治療還是要來的。」

  葉黎指了指另一邊紅色的弗洛伊德榻,「治療的時間裡,你可以在那裡睡一覺,我這裡每天都有人會送點心和咖啡,旁邊還有書櫃,這些東西你可以隨便拿。」

  聽到這些話,陳永仁有些吃驚,「葉醫生,你這樣摸魚不大好吧,很容易丟香港警察的臉的。」

  葉黎依舊微笑,「我又不是警察,要那麼盡職盡責幹什麼?」

  她要扮演的可不是一個想要幫助陳永仁的心理醫生。

  陳永仁怔愣了一下,接著笑了笑,笑中的苦澀被隱藏的很好。


第99章

  兩週後,天橋上的行人匆匆,

  香港重案組警司黃志誠靠在欄杆上打著電話,「心理治療怎麼樣啊?」

  「還行,葉醫生人還不錯。」陳永仁沒多說。

  「葉醫生?哦,我想起來了姜sir和我說過,換了一個醫生,這個葉醫生剛來香港沒多久。」

  陳永仁笑了,「那不是更好,至少夠清白。」

  黃志誠眉頭緊鎖,「你也別疑神疑鬼的,警局哪有那麼多內鬼?」

  陳永仁帶著墨鏡,扯了扯嘴角,「嗯,不多,有一個就足夠弄死我了,香港警察會往黑社會這裡安插臥底,韓琛未必不會這樣做。」

  「你放心,除了我和葉sir沒人知道你身份,你自己也小心點。」

  「知道了。」

  ***

  陳永仁又一次在油尖旺街頭的商舖裡收保護費時,一隻手綁著石膏,另一隻手點了點手裡的票子,抬起眼,痞氣十足地看著面前的音像店老闆,「這個月怎麼這麼少了?」

  這老闆也和他打交道慣了,擺了擺手道,「生意不好咯。」

  然後又給他指了指斜對面的一家唱片店,「前幾天那個店舖新開張,搶走我不少生意。」

  陳永仁白了他一眼,「你生意不好,是你價錢坑人嘛。」

  老闆仍爭辯道,「我不賣得貴點哪有錢交給你們這些大哥啊?還有,我不是胡說啊,那個店子真搶走我不少生意,你也知道我的唱片一部分顧客都是青少年少女的,那個店子的老闆就是個靚仔啊,我一張橘子臉怎麼比得過人家啊。」

  說著還拍了拍自己的臉,的確挺多褶子的。

  陳永仁一下子也被他逗樂了,「喏,不要岔開話題啊,該交的錢一分都不能少。」

  老闆聽到這話,也只好垂頭喪氣地又從櫃檯了裡拿出一個錢包,心疼得將裡面的鈔票給了陳永仁,還說:「阿仁哥啊,那個店子新開在油尖旺的,老闆也是新人,沒混過這地,你是不是要去看一下啊。」

  明顯的拉人下水,不過也不算坑人,畢竟油尖旺這地全香港都知道是韓琛的地盤,想在這開店得過了他們的眼才行。

  陳永仁點清了鈔票,也就隨便嗯了一聲,最後還是抽出了幾張放到老闆胸口的襯衫口袋裡,「總不能連飯都吃不上。」

  「謝謝阿仁哥啊。」老闆拍了拍胸口,一下子就咧開嘴了。

  收完幾家的錢,陳永仁就走到了新開的唱片店門口,讓其他人在外面等著,自己抬腿就走了進去。

  裡面的空間比外面看起來要寬敞的多,讓陳永仁稍稍訝異的是,這家唱片店裡除了唱片,就是隨處可見的書,櫃檯上還放著一本厚重的聖經。放著聖經的唱片店,還真少見。

  陳永仁只瞥了那本聖經一眼,之後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抬手就在櫃檯上敲了兩下,「有人嗎?」

  從裡間緩緩走出一個人,身著白色襯衫,溫文儒雅的青年。

  他的笑容有如午後冬陽般和煦,毫不吝惜的像人釋放,讓人見了就能感受到他的真誠。說實話,陳永仁從未見過這樣的人,不管是當警察,還是當黑社會。

  老白溫和笑道,「你好。」

  陳永仁怔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復了常態,「額……你好。」他心想難怪阿德的生意會被搶,看到一個這麼溫柔而治癒的人,連他也更願意到這來。

  隨即的幾句話裡,陳永仁知道了對方姓白,英文名叫John。

  John在聖經裡的含義是『上帝是仁慈的』。

  John的談吐很好,看得出來是一個溫柔友善又富有教養的人,陳永仁和他聊著聊著,幾乎忘了進來的目的,他的確是個能讓人忘卻煩惱的對象。

  直到陳永仁的小弟在外面等的急了,以為他在裡面出事了便喊了一聲「阿仁哥」。陳永仁才忽然驚醒過來,他的身份。

  向一個對自己如此友善的人說出收保護費顯然是件艱難的事,會讓自己產生一種罪惡感,陳永仁在心裡自嘲道,他都多少年沒有這種罪惡感了,在見慣了黑社會的陰暗醜陋,甚至讓自己的手也染上血腥後。

  但John卻只是稍稍驚訝了一下,然後笑容依舊溫暖而真誠,就好像陳永仁向他收錢和來買唱片沒什麼不同,一視平等。

  「錢在櫃子裡,沒鎖,你可以自己去拿。」

  陳永仁聽了這話,心想這人還真奇怪,不鎖讓別人去拿,倒有幾分傻。

  櫃子的確如他所言沒有鎖上,而且裡面有幾沓現金,而陳永仁拿了他該收的錢後看也不看地就合上了抽屜,還說了一句,「你最好買把鎖鎖上,這裡晚上很亂的。」

  老白笑了笑,「謝謝。」

  陳永仁嘴角彎了彎,又道,「不過沒關係,收了錢不會有人找你麻煩的。」

  離開時,陳永仁剛走到門口,就又轉身回來道,「還有,你店不錯……你人也很好。」

  「那下次再來。」老白眼眸裡帶著笑意道。

  陳永仁扯了扯嘴角,帶著幾分痞氣道,「我以後每個月都會來一次的,只怕你不會歡迎的。」

  老白看著他,溫和笑道,「平常也可以來,我隨時歡迎,而且你還沒聽過我這裡的唱片。」

  「那……那就這麼說定了,下次再來。」

  陳永仁揮了揮手,走出唱片店外。

  而老白視線轉而落在了櫃檯上放著的那本聖經,走過去拿起了它,莊重地將它捧在手裡吟誦起了裡面的一段話,「光來到世間,世人因自己的行為是惡的,不愛光倒愛黑暗,定他們的罪就是在此。」

  ***

  這已是陳永仁第三次來到葉黎的心理診療室,而他已與之前有了不小的變化,內心的沉悶和浮躁已經平靜了許多,葉黎按下手中的筆,對他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是遇到什麼讓你開心的事嗎?」

  陳永仁笑了笑,「算是吧,認識了一個很不錯的朋友。」

  葉黎眼眸微閃,語調輕鬆道,「是麼?是社團的朋友?」

  陳永仁搖了搖頭,「不是,是家唱片店的老闆。」

  說實話,他並不希望John和社團扯上關係,尤其是在別人眼裡。

  「他人不錯,店子裡的唱片也很好,葉醫生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一看。」陳永仁順帶給John介紹了一下生意。

  葉黎笑了一下,「好,謝謝你的推薦,我會去看看的。」

  聊了這麼幾句後,也該做正事了,陳永仁自然而然地坐到弗洛伊德榻上,躺了下去伸直雙腿,還扯了放在旁邊的毯子蓋在身上睡起了大覺。

  等他給自己定的鬧鐘響起時,他就醒了過來,抓起皮夾外套穿了起來,穿好時葉黎遞給他一杯白開水,陳永仁接過說了聲『謝謝』。

  「你有沒有想過改變自己的生活?」葉黎看著他,突然道。

  陳永仁穿好鞋子,「我現在過的也挺好啊。」

  葉黎微笑道,「一個人連覺都睡不安穩,又能好到哪去?」

  「葉醫生你想幫我啊?」陳永仁眸子晶亮地看著她,嘴角帶著笑。

  葉黎依舊微笑,「一個人總是太艱難。」

  十年臥底生涯,在黑暗孤獨中摸索前進,這樣的人總不會太好受。

  陳永仁笑道,「葉醫生,你是個好人。」

  葉黎有那怔住了的神情,既而淡淡道,「你是第一個這麼說我的人。」

  「葉醫生你這麼漂亮,這樣說的人應該很多才對。」陳永仁嬉皮笑臉地道,好像剛才一剎那的正經只是錯覺而已。

  「我社團還有事,先走了,葉醫生,下次再見。」

  「嗯。」

  門再次合上後,葉黎神情變得無比冷漠,說實話,葉黎對陳永仁的這句話談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好人?可惜她連人都不是了。

  ***

  葉黎來到了陳永仁說的那家唱片店,也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熟悉』的某個人。

  店裡還有幾個客人在和老白聊著音樂,葉黎也沒有出聲和老白打招呼,而是自顧自地走到唱片櫃那裡挑選了起來,從港台流行到歐洲古典,到暗黑朋克到胡桃夾子。

  葉黎對音樂並不熱衷,但偶爾也會拿來調劑一下。

  不知何時,店裡的客人都走了,老白依舊待在櫃檯後面看向葉黎道,「我沒想到你會來這裡。」

  葉黎笑了,「是陳永仁推薦我來的。」

  她放下了手中的一張黑膠唱片,轉而看向老白道,語氣中略帶疑惑地道,「你覺得你能贏我嗎?」

  老白看到葉黎流露出的自負笑容,心裡當然清楚,論計謀手段即便活了數百年的他也輸給了葉黎,她從不會讓人知道她的心思,還有底線究竟在哪裡。

  但是,「他是個好人。」

  葉黎又笑了,笑得冷漠,「八號當鋪從不以客人的好壞為準選擇他們」

  這時,外面突然響起了槍聲,但唱片店裡對視的兩人一點也沒有被打擾到。

  老白溫和笑道,「放過他吧。」

  葉黎的笑容亦是完美,「不。」

  外面的槍擊聲不斷,還有周圍的店舖玻璃,門板被打破的聲音,還有橫衝直撞的開車聲,像是發生了激戰。而槍火卻始終未殃及到老白的唱片店來,連血腥味都沒有飄到這來。

  老白並未因葉黎的回答而失色,只是溫和而悲憫道,「我們會保護他的。」

  「你們保護他什麼,性命?還是靈魂?」葉黎止不住地笑著搖頭道。

  老白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靜靜地看著她。

  外面密密麻麻的槍聲終於停了下來,緊接著而來的警車的鳴笛聲。

  葉黎也沒有心思再和白家人聊下去,「我該走了。」

  老白的笑容又恢復了真誠而溫和,「歡迎下次再來。」

  「我想,不會有了。」葉黎瞥了他一眼,「你這裡的唱片是不錯,可惜沒有我想要的。」

  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第100章

  陳永仁再一次來心理診療室的時候,狀態很不好,上次的毒品交易失敗,韓琛已經發現了社團裡有臥底,更糟糕的是警察局裡也有臥底,他現在的處境很危險,儘管有黃警司安慰,也無法撫平他心中的不安。

  時間差不多了,葉黎問他,「你還記得我上次說的話嗎?」

  陳永仁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想起來了,葉醫生上次問他,是否想改變現在的生活。如果可以的話,他想說他願意。

  不過,他現在的身份不是警察,也不適合說這樣的話。陳永仁剛想插科打諢扯開話題時,卻聽葉黎道,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陳警官。」

  陳永仁在聽到『陳警官』三個字時已如墜冰窟,手腳也徹底麻住了。

  葉黎微笑地看著仍然鎮定的他,「91年加入警校,後被安排進入社團做臥底,上線重案組警司黃志誠。」

  「你是誰?」

  陳永仁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他只知道一旦葉醫生掌握的信息流出去,或許他今天連這個門都出不去。

  「我是葉醫生,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已經介紹過了。」

  葉黎安慰了他一下,「別擔心,我和警察,韓琛都沒有關係,我只為你而來。」

  「上次的問題我還想再問你一次,有沒有想過改變現在的生活,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願意付出一樣東西。」葉黎靜靜凝視著他的眸子道。

  「……什麼?」

  「你的良知。」葉黎薄唇輕吐道,「把你的良知給我,我讓你重新再擁有光明正大的生活,你想要的正義也都會實現,也不會有人再為此犧牲。」

  陳永仁漆黑的眼眸看著她,「沒了良知,我是不是會變成一個壞人?」

  葉黎輕笑道,「應該吧。」

  「但無論如何,都比現在要好不是麼?嚴重失眠,暴力,自殘,這樣的生活不痛苦嗎?你以為真的會結束嗎?」

  「你說的對。」陳永仁震驚不安的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他抬起眼看向葉黎,笑道,「可我想做個好人,一個好警察。」

  「是麼,那還真是可惜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笑了起來。

  而陳永仁離開後,葉黎也知道他再也不會來了,一個已經拒絕過魔鬼的人不可能再回頭的。

  八號當鋪也從不強求,一向全憑自願。

  第二天,黃志誠警司被社團的人從高樓上扔下身亡。同時身亡的還有臥底徐偉強警察。

  而看到這條新聞的葉黎平靜地喝著咖啡,既然陳永仁拒絕了,那麼注定會有人為此付出代價。

  陳永仁的確後悔了,他不該不答應和葉醫生交易,也不該讓黃sir為了掩護他被社團的人抓住。他的臥底身份是保住了,甚至韓琛更加信任他,可是這都是靠黃sir還有傻強的性命換來的。

  陳永仁內心煎熬而痛苦,卻不能有一分行差踏錯。於是他來到了唯一能讓他可以信任的地方,John的唱片店。

  陳永仁想他現在的樣子肯定很難看,不過John什麼也沒問,只是給他端了杯大麥茶,然後在外面掛了暫停營業的牌子,坐在了他對面的位子上。

  他握緊了手中有些發燙的麥茶,「我想做一個好人。」

  其實陳永仁一說出來就後悔了,他也不知怎麼地失控地說出了這句話,他腦中的那根弦繃的太緊了,還有一點點就會斷掉。也許下一刻死掉對他來說都是種解脫,可是他還不能死,至少要找出那個害死黃sir的警局臥底。

  而老白卻溫和而包容地道,「你會有機會的。」

  只是簡簡單單一句話,卻給予了陳永仁莫大的信心,他不缺堅持,也未想過真正的放棄良知,他只缺了一句支持,支持他在黑暗中艱難前行的話,曾經支持他的人是黃sir,但現在是John。

  「謝謝。」

  除了謝謝,陳永仁已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陳永仁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堅定地離開了。而老白凝視著他離開的背影微笑。

  ***

  陳永仁的拒絕,葉黎並沒有多在意,只是稍微惋惜了一下,至於因此而耗費的時間,她也不在乎,時間對於她來說,什麼都不是。

  只是少了一位客人而已,還有下一位,八號當鋪從不缺典當的客人。

  葉黎微笑地看著面前的冷靜深沉的高級督察,「劉警官,考慮得怎麼樣?典當你的良知,換取所有有關你臥底身份證據的消失。」

  坐在她面前的劉建明,赫然就是陳永仁和他的上線黃志誠苦苦追查的警局臥底。

  光鮮亮麗的身份誰不想要,就是劉建明也不希望多年打拚下來的地位因為臥底這個身份毀之一旦。而韓琛,還有他手裡的那些證據就是他計畫的最大障礙。

  劉建明顯然是個深思熟慮的人,不會猜不到失去良知後,他不可能再做一個好警察。

  他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我太太一直以為我是個好人。」

  葉黎唇角微勾,「可這世間注定了只有貪名利的人活得下去,其他人不過是在掙扎罷了。」

  劉建明道,「你說的對,所以我願意典當。」

  他想當個好人,即便沒有一顆好人的心,但至少可以披著好人的皮一直活下去。

  ***

  韓琛的社團在警方裡應外合之下被徹底摧毀了,而陳永仁也在John的幫助下恢復了警察身份,警方考慮到他當臥底太久,心理創傷嚴重,安排他帶薪休假。但陳永仁始終沒有找到那個害死黃sir的臥底是誰。

  韓琛是死了,他保留的那些和臥底的錄音也讓他們成功揪出了幾個臥底,但埋得最深的那個卻沒有找到,也沒有任何的線索。

  葉黎再次遇見了劉建明,只是這次他比之前還要浮躁,「那個陳永仁還是抓著臥底不放,他這是要置我於死地啊。」

  「你想殺他?」葉黎挑了挑眉,道。

  「是。」在葉黎面前,劉建明顯然很坦然。

  葉黎微笑道,「你可以找我們幫忙。」

  劉建明搖了搖頭,「你們要的東西太珍貴了,我要當爸爸了,不能再失去更多東西了。」

  劉建明打算自己解決,葉黎並不意外,但她同樣也不覺得他會成功,尤其是在陳永仁身邊還有一個白家人保駕護航。

  不過既然劉建明不打算再典當,她又何必再幫他,算起來,她也該是時候離開這個世界了。

  夜晚,走在安靜街巷的陳永仁感覺到有人在跟蹤自己,他放慢了腳步,跟蹤的人也放慢了腳步。陳永仁在前面的拐角處突然轉了個彎,然後從另一個出口處停了下來,他知道跟蹤他的人一定就是那個臥底,他想看到他的真面目,所以不惜停下來等他。

  但忽然間,一種被死死盯住的感覺升起,陳永仁發現自己錯了,自己已經進入了對方的狙擊範圍。

  「陳先生。」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陳永仁回頭一看,是John。

  同一時間,那種被狙擊的感覺消失了。

  一滴豆大的汗從他額頭上滑下,陳永仁知道如果不是John出現在這裡,他就真的要死了。

  白天,陳永仁和John坐在公園的長椅上,陳永仁告訴了他昨晚發生的事情,John問他,「你已經是有家的人了,不該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

  陳永仁恢復了警察身份之後,也得到了他曾經女友May的諒解,還有他們六歲的女兒,可以說他現在的生活很幸福也很美滿。

  陳永仁搖了搖頭,道:「不查出那個臥底,黃sir死不瞑目。」

  老白笑了笑,又略帶深意地道,「做人有時候何必要去追究到底呢,你已經不是臥底了,大可一直過光明的生活。」

  陳永仁有沒有聽進他的話,老白不知道也沒有去探尋,他只知道他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是他自己的命運,不該由他再插手了。

  葉黎要離開這個世界了,他又何嘗不是?

  這次的任務不算順利,但好在也不是沒有收穫,葉黎回到了八號當鋪,在賬簿上記錄下這次的任務的交易結果。

  ————

  這天,葉黎坐在高檔的花園餐廳裡一邊用著早餐,一邊低頭閱讀著報紙。

  這段時間的經濟形勢不錯,預計進入了一個新騰飛的階段,也沒什麼天災**,看來當鋪的生意要少掉一些了,葉黎漫不經心地想道。又看了看其他版面的新聞,國民女神許若涵和歌壇天王或傳新戀情。

  「葉小姐。」一道輕柔婉約的聲音響起,是許若涵。

  葉黎放下手中的報紙,抬頭看了她一眼,「是來談工作的嗎?」

  許若涵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溫婉可人的氣質立現,「是的,葉小姐。」

  她遲疑了一下,又問道,「銀皇新總裁的事,葉小姐考慮好了嗎?」

  這事本不該由她冒昧問出的,但自蕭卓離職後,銀皇已經有兩年沒有主事的人了,雖然公司的高層人員能力都不差,但銀皇始終群龍無首,未免被其他娛樂公司看輕。許若涵作為銀皇的一姐,自然要為和自己前途有關的事擔心。

  所以在上來看到葉小姐也在這裡後,她才會這麼主動地過來問候,更多是為了提起這件事。

  這事葉黎還真忘記了,誰讓她並沒有把銀皇放在心上呢,不過既然最近當鋪的生意會有所下降,那麼娛樂圈方面的生意就不可忽視了。

  葉黎笑了笑,「我知道了。」

  許若涵聽著葉小姐沒有生氣,而且也記住了這件事,便放下了心來,和葉黎道別後離開了。

  半晌後,葉黎便瞥道拐角樓梯又上來一個外形出眾的男子,戴著墨鏡和帽子,是葉明遠,他和經紀人岑修也去了許若涵之前進的包廂。

  命運的紅線在這一刻或許就系在了一起。

  葉黎收回了視線,不過是一段注定沒有緣分的感情而已,不值得留意。

  至於許若涵,多餘的話葉黎也不會刻意去提醒,許若涵懂得便是知道該怎麼做,不懂還是故作不知,結果也只能由她自己承擔了。

TOP

第101章

  葉黎並沒有那麼快找到合適的銀皇人選,也許是她眼光越來越挑剔,有周邵華和蕭卓在前,這次自然要找個比他們還要出色的。

  要沒有牽掛,不能太蠢。

  還要保質期長一些,隔幾年就換一個人對葉黎來說還是麻煩了一點。

  葉黎這日在地下密室清點典當物,發現了一件令她稍稍新奇的東西,那是一個鮮活的人腦。

  她作為八號當鋪的老闆,自然知道最珍貴的是靈魂,而黑影要的也是靈魂。至於其他典當物,不過是用來牟取靈魂的手段,低價買進,高價賣出,在當鋪和無數客人的轉手中,換來靈魂。

  所以,這些典當物一旦被放上密室的木架上後,就幾乎不可能再被拿回原來的客人手中自己使用,它們都會很快由八號當鋪找到一位新的主人。

  對,新的主人。這是八號當鋪從不會告訴客人的事實。

  正因為如此,這個腦能在木架上待了十多年,已是不可思議。葉黎從木架上取出裝有人腦的玻璃瓶,放在桌上,然後閉上她的眼睛,集中精神力去搜索過往的客戶記錄還有這位客人的一切資料。

  人的命運是注定的,歷史檔案有歷史的資料,將來檔案有將來的資料。葉黎想要搜查一個人的所有一切,沒有太大的難度。

  這個腦的主人叫雲熙。今年二十歲,十三年前她的母親文秋典當她的腦,換取她兒子云磊從疫病中康復。

  葉黎睜開眼,她已知道為什麼這個腦遲遲沒有被交易出去了。因為這是一個極為聰慧的腦,足以典當一條性命就已說明了,她的腦很珍貴,即便放在木架上它也依舊在成長,成長到它最靈活強大的程度。

  那麼來八號當鋪的客人若想得到它,必然要付出比一條性命還珍貴的東西。

  八號當鋪從不做虧本的生意,葉黎也無意去打破這條規矩。那麼,這個腦也將繼續在木架上保留十年,百年,直到它找到一個合適的主人。

  但現在,葉黎並不打算這樣做。在看過這件典當物的主人云熙的資料後,她已有了另一個想法。她要與這個叫雲熙的女孩談一談條件。

  雲熙過得好嗎?答案是否定的。

  葉黎在勸說她母親文秋典當時,曾說過,即便雲熙成了個連話也說不清渾渾噩噩的廢人,但至少作為她的母親,雲家的太太,文秋可以讓她過得衣食無憂,富貴榮華。

  文秋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在外界看來,雲家大小姐雖然命不好,從小聰明伶俐的人兒意外成了個傻子,但好在還有個親生母親百般疼寵,而不是丟到療養院裡讓她自生自滅,畢竟家裡出了個傻子,這在豪門中從來都不是件光彩的事。

  雲熙生得很美,越長大越難以遮掩住她的光彩,這讓見過她的人在同情可憐之餘又不禁帶了一些惡意,長得再漂亮又怎麼樣,還不是個傻子。豪門圈子裡於是又多了談資,越嫉妒越是要踩低。

  他們也不怕雲家發怒,先不說他們說的事實,再者,雲家這幾年自從雲家獨子云磊繼承了家業後,是越來越沒落,恐怕再過不久,就要被擠出上流圈子了。雲家的人發愁還來不及,怎麼會為了雲熙一個恥辱去引來更多的敵人。

  但所有人沒想到的是,雲家居然攀上了高枝,京城商業龍頭的楚家大少楚禹,靠的還是雲熙那個傻子。

  在得知了一些內情後,圈子裡的人才知道,原來是賣女求榮啊,不過也不奇怪,那個雲熙再傻,可那張臉的確長得不賴,讓男人垂涎,令女人嫉妒。

  不過,他們都在紛紛猜測,這要是讓楚家大少在國外的未婚妻白琳知道了,才有好戲看呢。那白家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嬌蠻任性,以及眼裡容不得沙子。

  楚禹其實也只是在偶爾的一次中見到了雲熙,對她的美貌動了心。他倒是沒開口說什麼,卻被急著求上位的雲家現在當家人云磊,把自己的親妹妹送到了楚家大少的床上。

  反正他早有把這個漂亮妹妹賣個好價錢的想法,賣誰不是賣,但要能攀上楚家大少的高枝那就不一樣了。即便雲家大太太文秋為這事第一次跟她自幼溺愛的兒子云磊爭吵,也沒能改變雲磊的想法,人都已經送到楚家去了,誰還敢去接。

  雲太太哭過鬧過,但最後也妥協了,楚家怎麼也不會虧待楚禹的女人的,榮華富貴,衣食無憂,雲熙應該會過得很好吧,雲太太這樣自我安慰地想道。

  雲熙一開始在楚家是過得不錯,因為楚禹喜歡她,喜歡她的美麗,喜歡她如孩童般的純真。但對上家世雄厚的未婚妻白琳時,楚禹也不得不妥協。

  畢竟他再喜歡雲熙,也沒有想過讓一個傻子來當楚家的夫人吧。

  白琳心裡對未婚夫養的小情人恨得千刀萬剮,但卻難得做出了一副大度的態度,表示自己願意接納雲熙,不介意多養一個廢人。楚禹根本就不信,但他也不能表現出來,白家和楚家正在重要合作中,他和白琳之間不能有任何衝突。

  兩方博弈妥協下犧牲的就是雲熙,白琳將所有的恨意發洩在她身上,趁著楚禹不在家,就肆意欺辱虐待雲熙,將恨意全部發洩在她的身上。她做的也很有分寸,不會傷到她那張漂亮的臉蛋,楚禹最喜歡的不就是她的那張臉。楚禹從她回國後忙著兩家的合作,就算每天記得看雲熙一次,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去工作。

  而楚家的僕人更不會多說,白小姐是未來的當家太太,他們犯不著和她作對,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跟著落井下石就已經不錯了。

  而唯一會告狀的雲熙,她只是個連話都說不出來的傻子,要怨只能怨她為什麼是個傻子吧。

  楚禹還是發現了,在他難得一次抱著雲熙上床想要親熱時,發現了她身上的纍纍傷痕。他和白琳大吵一架,但也僅僅如此而已。

  當夜他抱著雲熙入睡,將腦袋埋在她的柔軟的黑色頭髮裡,喃喃道,「雲熙,我不會放過她的,早晚我會讓她付出代價的,她不會再傷害你了。」

  月光下,雲熙的眼眸依舊是迷迷濛濛的,但楚禹看不到。

  楚禹沒辦法保護到雲熙,他只能盡力強大自己,強大到不用在乎到白家的臉色,在此之前,他只能讓雲熙忍受。

  葉黎就是這個時候來找雲熙的。

  深夜,偌大的楚家別墅很安靜,所有人都睡下了,只有門口的門衛保鏢那還亮著燈,不過他們也陷入了沉睡,一時半會醒不來。

  葉黎走到二樓順著走廊的第三間房間裡,推開門,一個穿著簡單白色裙子的柔弱黑髮女孩蜷縮著身子睡在冰涼的地板上,她就是雲熙,即便是在沉睡中,她依舊是渾渾噩噩的,連夢囈也是凌亂而痛苦的。

  一個渾渾噩噩的人是沒有辦法感受到外界的一切信息的,同樣也無法回饋。

  葉黎還帶來了她的腦,只有她重新擁有了她的腦,才能和葉黎交談。

  她把手輕輕按到雲熙光潔的額頭上,一個白色的光團沒入了腦中,順利歸位了。

  雲熙恍恍惚惚睜開眼,看到的就是葉黎對她微笑,

  「很高興見到你,雲熙。」

  腦的重新歸位,帶來的記憶的重組,她沒有腦的時候,眼睛和耳朵,各個器官帶來的感受記憶沒有安排全部是凌亂永遠都抓不住的。

  腦的重新歸位,帶來的還遠遠不止這些,這個腦的珍貴之處,在於它的智商超出常人,思維的運轉比這世上大部分人要快上數倍。同樣一個問題,常人要花幾分鐘才能想出解決辦法,但她僅僅幾秒就可以做到。

  雲熙在重新擁有了她的腦後,臉上出現的第一個不是喜悅,而是眼淚,流不盡的眼淚。

  她失去了她的腦,整整十三年,這十三年裡,她連夢也沒有,極度的渾噩,沒有任何的意識,腦海中皆是碎片。而現在,碎片重組,成為一張完整的拼圖。

  一張可怕痛苦的拼圖。

  葉黎抬起她的下巴,看著她滿是淚痕卻依舊美麗的臉,輕聲道,「十三年前,你母親典當了你的腦,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贖回你的腦。

  雲熙流著淚,卻分外冷靜道,「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我是不是會繼續和以前一樣。」

  活得渾渾噩噩,沒有尊嚴,沒有意識,生不如死,連自殺都做不到。

  葉黎微笑道,「是。」

  「那你要什麼?」雲熙抬起頭看著葉黎道,她已不再柔弱,智慧本身就是一種武器,這件武器重新回到了她的身邊,哪怕只是這麼短短的一刻。

  「拿你死後的靈魂來換。」

  八號當鋪從來不是善堂,葉黎更是吝惜她的慈悲,她給雲熙贖回她所有之物的機會,但只能拿更珍貴的東西來換。

  死後的靈魂,那就意味著沒有來世,但云熙還是點了頭,她語氣格外平靜地道,思維也格外的清晰,

  「這樣可怕的日子我不要再過,即便我沒有任何的意識,我也會痛,會哭,會難過。」

  「但現在,我要他們痛,比我痛千倍萬倍。」

  平靜的語氣中帶著的陰戾讓人不寒而慄。

  葉黎覺得她越來越欣賞雲熙了,所以在交易時,她難得說了一句,「除了贖回你的腦,你還可以可以多要一些東西。」

  比如財富,比如地位,壽命。

  但云熙拒絕了,她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頭腦,「我有這個就足夠了。」

  有些人是在歲月中沉澱下厚重的智慧,但也有一些人,是天生的聰明人,這種人生來就會是天之驕子的存在。

  雲熙本來也會是,可惜被她的親生母親砍斷了這條青雲大道,不過,現在,也不遲。

  雲家大宅,

  在屋裡也能聽到雨水拍打在玻璃窗上的聲音,雨水落得急,下得又大,忽然間管家林伯聽到門鈴響起的聲音,連忙從床上起來,穿上外套,撐了把傘才出門。

  依稀間,是個單薄的人影站在雲家高大的鐵柵欄門口。

  明明滅滅的燈火,還有瓢潑的大雨,而那人還在那站著,林伯加快了腳步趕過去,在走到門口時,幾欲將天空撕裂的閃電,照亮了那單薄人影的臉,是大小姐雲熙。她渾身**地站在雨裡,臉上的水流蜿蜒淌下,顯得幽暗而詭異。

  可是,大小姐不是還在楚家嗎?怎麼會一個人出現在雲家大門口,林伯心裡驚疑不定,但連忙給雲熙開了門,喊了聲『大小姐。』

  雲熙望向面前這座熟悉的房子,露出了一抹微笑,但內心仍舊是一片冰冷。

  我回來了。


第102章

  不需要上班習慣性晚起的雲磊走出房間下樓,看到的一幕就是雲熙坐在餐桌上優雅地用早餐。她穿著一條白色蕾絲長裙,經常散落在肩上的一頭長發也好好的挽起,看起來就是一位優雅迷人的千金小姐。

  雲磊嚇了一跳,雲熙什麼時候自己能吃飯,而不是需要人喂食照顧,但他脫口的第一句話還是「你不是在楚家嗎?」

  這個時候他最先想到的還是憑藉著雲熙和楚家維持的關係。

  雲熙放下刀叉,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角,再回頭看他,露出了一個甜美可人的微笑,「我昨晚回來了。」

  「他們送你回來的?怎麼沒人告訴我?」雲磊大驚失色道,難道是楚禹厭煩她了?那是不是雲家以後就得不到楚家的庇佑了。

  旁邊站著的管家林伯連忙解釋道,「小姐是深夜的時候回來的,還讓我們不要吵醒了太太和先生。」

  雲磊這才注意到一個事實,他傻了十三年的妹妹居然不傻了,還會說話了,「你……你好了?」雲磊結結巴巴地道,眼裡也滿是震驚地看著神態自若的雲熙。

  「是啊,我好了。」雲熙眼睛笑得彎彎。

  這時,雲熙和雲磊的母親文秋也從房間裡出來了,她看著微笑並條理清晰地說著話的雲熙,眼裡有的不只是震驚,還有一絲不合時宜的驚恐。

  雲熙也看到她了,她嘴角的弧度忍不住再往上揚了幾度,輕聲微笑道,「媽,我回來了。」

  白皙纖長的手卻放在了銀色的刀叉上。

  雲太太眼裡的驚恐愈深,甚至不自覺地流露在了臉上。

  雲熙拿起刀叉來並沒有做什麼,也沒有再看她的哥哥和媽媽,繼續用著早餐,鋒利閃著冷光的刀叉在潔白帶著花紋的碟子上劃過的聲音在這沉默震驚的一片寂靜中,尤為清晰。

  雲熙一口一口地享用著食物,每一口都帶著滿足,對自由,還有像人一樣活著的滿足。

  林伯看著先生和太太在看到小姐好了以後,臉上的震驚甚至驚恐,沒有一絲喜悅,不禁又把頭更壓低了一些,總感覺風雨欲來,他只是個下人,還是保全自己最重要。

  文秋怎麼會不驚恐,她的女兒雲熙會好起來,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和當鋪做了生意,贖回了她的腦,那就是說,雲熙知道了當年她典當的事。

  她愛雲熙,也一直深深愧疚,但這是在雲熙不知道真相的情況下,一旦她知道了,雲太太第一想到的是,雲熙回來是來報復她了,不只她,還有雲磊。

  雲磊反而心思轉得快,一個只有臉的傻子,和長得漂亮的正常女孩子,當然後者帶來的利益更大。也別怪他心太狠,雲熙從小就變成了傻子,痴痴呆呆的,雲家的人也不會讓他這個寶貝少爺和她相處多久,這麼多年,他和雲熙還真沒什麼感情,利用的時候也就更順手了。

  他沒什麼本事,也守不住這份家業,要不是把雲熙這個漂亮的傻子妹妹送給了楚家大少,恐怕他連雲家這座老宅都保不了,更別提如今的富貴日子。

  所以,還沒吃完早餐,他就催促著雲熙回楚家去,還不要臉的說要她忍讓著點白家大小姐,畢竟他們雲家也惹不起京城赫赫有名的白家。

  雲熙臉上的笑容愈深,道,「你放心,楚家的人會來接我的。」

  雲磊得了這樣的保證後,才放下下來,還有意和雲熙拉近關係,以前他嫌棄雲熙連話也說不了,連正眼也不瞧她一眼,現在楚禹喜歡她,雲磊自然要捧著他。

  雲太太文秋在旁邊食不下嚥,心裡又驚又怕,沒幾分鐘就說頭暈要回房間去了。雲磊心裡暗罵母親掃興,雲熙現在好了還難得回來一趟,她卻是這副樣子。雲熙看著母親回房的背影,嘴角依舊帶著平靜的微笑。

  雲熙說的沒錯,早飯剛吃完,楚家的車就來接她了。

  楚禹將她視為自己所有之物,忽然消失了自然會來找,以楚家的能力不可能發現不了她深夜離開了楚家大宅,回到雲家。雖然不明白她一個傻子如何找到路的,但這並不妨礙楚禹先把她接回來。

  楚家的司機進來後,先是彬彬有禮對雲磊道,「楚先生命我來接雲小姐回去。」

  雲磊巴不得雲熙回楚家去呢,連忙點了點頭,卻聽坐在餐桌邊上的雲熙道了一聲,「等等。」

  雲熙對他們微笑道,「我想和媽媽說幾句話再走。」

  楚家的司機聽到她說話,心裡一驚,雲小姐不是一直痴傻,連話都不會說嗎?看樣子像是好了,這消息要快點告訴少爺才行。

  他心裡想了很多,這才發現雲小姐還看著他,等他的回答,連忙低頭恭敬道,

  「可以,雲小姐。」

  雲磊當然不可能連這點小事都阻撓,只是又多說了一句,「別讓楚家的人等久了。」

  雲熙正欲上樓的步子一停,回頭看向他,微笑道了一聲,「好。」

  雲熙進了母親的房間後,就把身後的門給關上而且反鎖了,這座老宅隔音效果很好,吵再大聲也不會傳出去。

  雲太太文秋正側躺在床上,蓋著被子,背對著門,聽見進來的腳步聲,以為是僕人端早餐上來,也沒回頭就道「我不想吃了,出去吧。」

  但在聽到沒人回她,而且房門被反鎖的聲音後,她立刻從床上起來,也就看到了雲熙。

  「雲……雲熙。」雲太太喊她名字的時候聲音都是顫抖著的。

  雲熙看著她,臉上浮現淡淡的笑容,

  「我還以為你忘記我了呢。」

  雲太太看著她的親生女兒,身子卻不禁有些顫慄,「我怎麼會?你是我女兒,我怎麼會?我……我對不起你。」她眼裡閃著愧疚的淚花。

  雲熙聽她再次說了一遍『你是我女兒』,嘴角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你讓我渾渾噩噩,任人取笑了十三年,十三年,甚至……甚至還要更久。」

  雲太太文秋流下了悔恨的淚水,「我那是沒有辦法才會……你知道,你爸有多花心,要是你哥死了,他早晚會為了外面的小情人把我們母女兩個趕出去的。」

  雲熙看著她的眼睛,語氣平靜地道「對,你捨不得榮華富貴的日子,你捨不得你的寶貝兒子,雲家太太的地位,所以你典當了我的腦。」

  「你知道沒有腦的日子是怎麼樣的嗎?」雲熙輕輕搖了搖頭,道「你不會知道那種活得渾渾噩噩,像畜生一樣的感覺。」

  「我的生命是你賦予的,所以你可以典當我身上的東西。真是殘忍的規矩啊,但你為什麼要在犧牲我完整的人生後,還要將我送到楚家去任人玩弄。」

  「我沒想到雲磊會這樣做,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一向高貴傲氣的雲太太哭泣得花容失色,但云熙卻無動於衷,「還是為了曾經的那個原因,榮華富貴,所以你可以犧牲我兩次。但是……」

  雲熙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強迫著她母親看著她,一字一句地道「從你典當我的腦,那一刻起,我就不欠你了。」

  「我早就不欠你了,而你欠我的我要你通通還清。」

  不止她母親雲太太,還有雲磊,楚禹,白琳,所有人,通通都要還清。

  雲太太萬分驚恐地看著雲熙,好像是在看一隻從地獄復活到人間的惡鬼。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

  雲熙並沒有讓楚家的人等多久,她很快就下來了,而且坐上了楚家的車,回到了楚家。

  楚禹為她突然好了起來感到很高興,還請了一大批的醫生來家裡給她做檢查,確定沒有任何問題,是真的完全康復才放下心來。

  他問過雲熙怎麼忽然離開了楚家,雲熙說不知不覺就走了回去。楚禹沒有多問,他查到的也是這些,腦損傷的病人有時的行為也會讓人難以理解。

  雲熙有時依偎在他的懷裡,撫摸著他的臉,問道「你是喜歡以前的我多一些,還是現在的我。」

  楚禹笑了笑,低頭吻上她的唇,含混間道,「現在。」

  楚禹比以前更愛雲熙,因為她不再是一個漂亮的瓷娃娃,她會說話,可以和他溝通,會思考,會對他有所回應。

  「那你呢?你喜歡我嗎?」楚禹渺若晨星的眸子深情地看著她。

  雲熙抬起頭,吻上他的脖頸,讓他看不到自己的眼睛,「我當然喜歡你。」

  喜歡得恨不得殺了你。

  雲熙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牙印,又綻放出讓楚禹沉迷的笑容。

  在眾人眼中康復的雲熙依舊是那麼的溫順,無害,沒有任何的刺,這樣的雲熙得到了更多的便利,她甚至可以和楚禹一起到他的公司去,一個人待在他的書房裡。她可以不留痕跡地避開白琳的欺辱,可以讓楚禹和白琳之間的裂痕越來越大,還可以從雲磊手中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而她的母親,雲太太,早在那天她們聊過後,就自己去了療養院,她似乎覺得可以用這樣的方式逃過去。


第103章

  白琳死了,而凶手成了堂堂楚家大少楚禹,由雲熙親自提供的證據鐵證如山。

  還未等楚家反應過來為楚禹開脫,楚家的大量商業機密被洩露給了國內和國外的競爭對手,公司的流動資金也在一夕之間被抽走。商場上的群狼們都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他們可不會等楚家回神,全都貪婪的一哄而上,將偌大的楚家啃得乾乾淨淨。

  所謂的商業龍頭,轟然崩塌,繼承人也鋃鐺入獄。

  白家因為白琳的死對楚家袖手旁觀,但當他們冷靜下來,才發現白琳一案中有蹊蹺,他們的目光落在了雲熙這個小人物身上,但這時,雲熙已經人間蒸發了。

  很快,白家也受到類似楚家的攻擊,不過沒有楚家那麼強,只是斷了一臂而已。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是雲熙那個女人毀了楚家,傷了白家,連白琳的死她也不乾淨。

  圈子裡的人為此不禁議論紛紛,那個人盡皆知的傻子一好起來,手段居然那麼厲害,堂堂楚家白家在她手裡栽得這麼慘。不過她會對他們這麼狠,也在情理之中,只怪楚家大少玩錯了女人。

  外界怎麼看,白家還有楚家殘餘的勢力不管,他們反正是不可能放過雲熙,既然雲熙人間蒸發,那麼他們的怒火和恨意也就加倍施加在了雲家身上,連在療養院的雲太太他們也沒有放過。

  某晚,雲家老宅起了大火,沒有人逃出,雲家的人除了一個之前辭職返鄉的管家,無一倖存。

  ————

  葉黎是在京城一條胡同的小房子裡找到雲熙的,她帶著鴨舌帽,長發剪成了乾淨利落的短髮,衣服也由慣常穿的白色連衣裙換成了短袖牛仔褲,完全不像之前那個優雅迷人的千金小姐。

  雲熙看到她時愣了愣,繼而笑了。

  葉黎『好心』地提醒道,「很多對你有惡意的人在找你。」

  「我知道。」雲熙露出自信的笑容,「但他們還沒那個本事找到我。」

  她也有自信的資本,論聰明,白家加上楚家都玩不過她。只是仇怨都已經報了,雲熙才沒有繼續和他們玩下去而已。

  葉黎就喜歡這樣從容而自信的她,卻忽然道,「你恨我嗎?」

  房間裡瞬間因為她的這一句話陷入了沉默中,葉黎和雲熙從來不是朋友,也不是互幫互助,相反,當初也是葉黎取走了她的腦,如果說仇恨,那麼葉黎也有一份,八號當鋪也有一份。

  雲熙還是說了出來,「恨,當然恨,可是先屈服的人也是我,典當的人也是我,恨也好,怨也好,你都看不上眼吧。」

  最後她自嘲地笑了一聲。

  但葉黎溫柔微笑著看她,「不,我看中了你。」

  雲熙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只聽葉黎繼續道,「你聰明,再也無牽無掛,還有一個正直純潔的靈魂,我怎麼會不喜歡你?」

  「要不要考慮為我工作,我有一間公司需要人打理。我相信你能很快適應。」葉黎等待著她的回答,雲熙的確是個很好的人選。

  雲熙是個聰明人,所以首先想到的是「你就不怕我背叛你嗎?」

  葉黎手中沒有她想要的東西,雲熙亦不畏懼她,這樣不是很容易背叛嗎?

  葉黎微微一笑,「因為你與八號當鋪早已綁在了一起,你死後的靈魂亦歸當鋪所有,我對你怎麼會不放心呢?」

  「原來是這樣。」雲熙喃喃道。

  葉黎又道,「如果有能讓你不在乎死後靈魂的背叛,那這世上大部分人都會背叛,我又何必苛求你做到呢?」

  「那麼,你願意嗎?」葉黎最後問道。

  雲熙哂然一笑,「我想我沒有拒絕的理由,我願意。」

  雲熙很快上任成為了銀皇第三任總裁,也是第一位葉黎沒有拿任何東西或利益馭使命令的屬下。不過她也換了一副面容,一張沒有以前那麼美麗但全新陌生的面孔。

  葉黎本是想為她處理掉白家的,但被她拒絕了,與其那樣做,她更希望和過去作別。

  比起之前的周邵華和蕭卓,雲熙既沒有管理公司的經驗,也沒學過專業知識,但葉黎並不擔心,她能靠一個腦袋就在短短時間內毀了楚氏財團,足見她的聰明。一個聰明人,放在哪裡都能適應好。

  銀皇並沒有因為這位女總裁的新上任而引起多少波瀾,頻繁更換的總裁人選已經讓他們習慣了,他們只在心裡想,這位總裁能在位子上坐多久,是會比前兩任還短,還是會更長。

  ————

  三年後,

  知名畫家姜栩栩在空難中去世,時年二十八歲。從她出名伊始,五年間她的畫作大膽而熱烈,極具衝擊感,儼然開闢了華國油畫的新流派,也作為華人在國際畫壇上佔有了重要的一席之地。她的經紀人江柯也曾公開表示,這輩子只願做姜栩栩的經紀人。

  儘管只有短短幾年,姜栩栩依舊在畫壇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這位極具才華的女畫家的隕落被稱為中外畫壇的一大損失。

  油畫界的各位人士都紛紛表示了悼念之情,而她生前留下的一百多幅畫作被視為遺作,她在世時便已揚名海外,死後這些畫更是被賣出了天價。

  姜栩栩在華國首都的一家孤兒院長大,沒有親人,就有好事者猜測她留下了多大的一筆天價遺產。

  然而包括姜栩栩的經紀人江柯在內,沒有人知道,姜栩栩的遺囑律師在葬禮結束後當晚飛回了華國,到了首都,按照姜栩栩留給他的一點訊息,找到了一家名為『安心』的咖啡館。

  咖啡館的主人就是安嘉。

  律師告訴安嘉,姜栩栩生前就有立下遺囑,她的所有遺產都由安嘉繼承。這其實並不奇怪,姜栩栩短暫的一生醉心於畫,於情愛無意,而安嘉,是她始終虧欠的人,她亦希望安嘉能過得好。

  律師拿出一沓文件,告訴安嘉一個天文數字,就是這筆財產的總值。

  而安嘉的回覆讓律師驚訝,她拒絕接受這筆遺產,她也無法原諒姜栩栩典當了她們之間的友情,所以沒有接受這筆遺產。

  最後這筆遺產由安嘉決定以姜栩栩的名義,全部捐獻給了市內的十四孤兒院,這件事後來被登在了首都報紙上,引起了不小的話題。

  ————

  許若涵第三次得到最佳女主角獎時,是三十二歲。同時帶來的還有一份代表著踏上國際影壇來自好萊塢名導的影片邀約。

  三十二歲的她已走上了人生的巔峰,也得到了每個女人都會夢寐以求的耀眼的東西。

  慶功會結束後,是她和葉明遠的私人時間,兩年前他們正式交往,但這段戀情被保護的很好。

  桌上有蠟燭,玫瑰花,晚餐,和FL級的鑽戒。

  但最後一個,許若涵沒有想到。

  所以,

  「對不起。」

  三十歲的葉明遠已經初顯成熟男人的魅力,眸子卻依舊乾淨如初,「是我太心急了嗎?」

  「不。」許若涵露出了她慣常的溫柔微笑,即便這並不是她的真實情緒。

  燈光映照著她的臉,也無比柔和,「我沒有想過結婚。」

  「所以,我們分手吧。」

  許若涵拿起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後優雅而乾脆利落地起身離開了,留下葉明遠獨自待在空空蕩蕩的西餐廳裡。

  她走到樓梯間時,腳步停了下來,忽然抓住了一旁的雕花鐵欄,摀住臉,淚水決堤而下,燈光昏黃,照得獨自哭泣的人影好寂寞,好寂寞。


第104章

  金國中都,

  某日,一頂精緻華美的繡轎在兵士護衛下出了城,往城外的一所佛寺去,路過的人議論紛紛,「這是哪個貴人家的轎子。」旁邊有人答了,「看著那護衛的兵將像是六王爺的。」

  問出這問題的人立刻就噤聲不言了,六王爺府的女眷,還能有哪一位?

  住在金國中都的人都知道,最得當今聖寵的就是六王爺完顏洪烈,但讓人更唸唸不忘的是這位文武雙全,雄才大略的尊貴王爺在十八年前力排眾議納了一位宋人女子為王妃,並為其屏退所有姬妾,從此一心一意,膝下也唯有一子為這宋人女子所出,立為世子。

  古語道,英雄難過美人關,這不恰恰印證在了這位金國王爺身上,他那位出身宋國的王妃亦是深居簡出,很少顯露在人前,今兒個不知怎麼的突然出來了。

  金碧輝煌,雕樑畫棟的王府門口,幾個僕從早就得了信等在這兒,見了騎馬回來的人也不急不慌地迎上去,「小王爺,您回來了。」

  從領頭的高頭大馬上下的是一位約莫十七八歲容貌俊美,氣質卓絕的錦袍少年,也正是王府世子完顏康。

  一僕從牽過馬,還有兩個僕從接過跟從的護衛手裡的獵物,著實豐厚。

  完顏康忽然從愛馬馬鞍上繫著的一個布袋裡拿出了東西來,原來是只活兔子,毛色純白倒有幾分可愛。他看也不看身後的那些兇猛野獸的獵物,只興沖沖地提著兔子往母妃住處去。

  過了富麗堂皇的府邸,看到了一處樸素瓦舍完顏康才停下,說實話,他一點也不明白母妃為什麼執意要住在這樣破舊的地方,他問過,可每次一問都會惹得母妃傷心,完顏康索性也不再問了。

  他還沒進屋去就被婢女給攔下了,聽得柔聲道「小王爺,王妃今天出去了。」

  「母親出去了?」完顏康面露疑惑,也奇怪平日連小屋也不願出去的母親今日居然出了王府,而且明知自己今日就回來,也不等等他,實在不像母親平日會做的事。

  婢女有眼色地解釋道,「王妃昨晚做了個夢,一早起來就說要去城外的佛寺還願,王爺知道了就派了一隊護衛護送王妃。」

  母妃常做夢的事,完顏康是知道的,不過她從不告訴他做了什麼夢。既然母妃不在,完顏康也覺得索然無味,將手裡的兔子隨手扔給了跟著的僕從。

  僕從手裡捧著兔子,有些諂媚地問道,「小王爺,這兔子怎麼辦?」

  完顏康神情冷淡,「還能怎麼辦,燒了做肉吃。」

  「可,可是,這不是您給王妃準備的禮物嗎?」僕從嚥了嚥口水道。

  完顏康俊眉一挑,「這兔子沒兩天就半死不活了,難道你要我母妃看著它傷心流淚不成。」

  僕從被這話嚇得一個哆嗦,連忙跪下道,「小的不敢。」

  「快去丟廚房裡做了。」完顏康嫌他礙眼,揮了揮手就打發了。

  這邊,佛寺的一間禪房裡,身披白色斗篷,長了一張芙蓉秀臉的女子此時悲喜交加,「姑娘說的可是真的?」

  葉黎微笑道,「當然是真,你的丈夫楊鐵心還活著,而且不日你們便會相見。」

  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完顏康的生母,如今金國六王爺完顏洪烈的王妃包惜弱,但很少有人知道她之前還有一位丈夫,宋國忠烈之後楊鐵心,也是完顏康的親生父親。當初她與丈夫離散,孤苦伶仃,無處容身,只好答應了做完顏洪烈的王妃,來到金國已有十八年。

  如今忽聞楊鐵心還在人世,不久就能與她夫妻團聚,包惜弱不禁喜極而泣。

  葉黎輕笑道,「我從不無償給與別人東西,一物換一物才公道。」

  包惜弱略有遲疑,「姑娘是要什麼?」

  葉黎目光落在她秀髻上的鳳頭釵,微微一笑,「我就要這個。」

  包惜弱聞言便拔下了鳳頭釵給了葉黎,全然未曾想起這是完顏洪烈為她尋來的珍品,更是娶她為王妃的禮物,她只滿心歡喜地等待著葉黎所說的和楊鐵心重逢之日。

  葉黎要的當然還不只這些,她還讓包惜弱帶她回王府暫住一段日子,直到楊鐵心的到來。

  「若是不等你見到楊鐵心,你又怎知我說的是真是假?」葉黎這樣道。

  包惜弱柔柔一行禮道,「葉姑娘並非常人,我又怎會懷疑?」

  於是依言帶葉黎回王府了,安排住在小屋臨近的一處王府院子,包惜弱可不願怠慢了這位能說出她丈夫楊鐵心生死的葉姑娘。

  對王妃出門一趟,帶了個年輕姑娘回來,完顏洪烈一句話也沒說,只要是王妃做的事,他無一不依言照辦。只是帶了個人回來而已,王府還不至於養活不了一個人。

  倒是小王爺完顏康想的更多,懷疑這位只透露了姓氏的葉姑娘是故意攀上他母親,有所圖,可他去問他母親如何與這位葉姑娘相識的,他母親就淚意盈盈地看著他,教他不好再問下去。

  但自從他母親帶葉姑娘回府後,也不再整日呆在屋裡出神,鬱鬱不樂,反倒臉上多了幾分笑容,人也精神了許多,他父王也因此比往日待在府裡的時間長了許多,即便母妃依舊對他態度淡淡,肯見他的時間也少。

  念及此,完顏康也不再糾結於那位葉姑娘的來歷,畢竟因為她讓自己母親開心了許多,就憑這一點,王府的金山銀山都能送給她,只是留她暫住一段時間又何妨。

  完顏康剛歇了試探這位葉姑娘來歷的心思,卻不成想沒幾天就遇見了。

  「小王爺?」葉黎話尾語調微微輕揚,帶了一絲不易捉摸的意味。

  完顏康眼裡閃過一絲驚豔后,很快又收了起來,之前只是聽聞這位姓葉的姑娘,今日一見,卻覺得絕非一般人,甚至比他那位全真七子之一的丘處機師父還要高深莫測些。

  因為籌謀大業,王府這些年來豢養結交了不少江湖俠客,武林高手,莫說他們不能和丘處機相比,但絕對比不上這位年紀輕輕的葉姑娘。

  她不僅神秘,而且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危險感。

  完顏康想他父王一定沒有見過這位葉姑娘,不然不可能願意將她留在母妃身邊,太危險了。也就母妃那樣單純的人會覺得她是個好人吧。

  「你究竟是什麼人?」

  完顏康畢竟年輕,也沒有受過太多挫折,才會直接問出這樣的問題,或者是他自恃這是在王府,而他是王府的世子。

  葉黎抿唇一笑,對他道,「我是個生意人,也能測生死禍福。」

  「這兩樣有什麼關係?」完顏康皺了皺眉。

  但聽葉黎繼續道,「這關係可大了,人有旦夕禍福,猶如潮起潮落,漁人能借其中時機攫利,而我做的就是人的買賣,就好比……」

  她含笑的目光落在了完顏康身上,「也許你今日鮮衣怒馬,意氣風發,明日便顛沛流離,身不由己。」

  葉黎話音剛落,就有跟在完顏康身邊的僕從出來指責道,「我家小王爺乃是堂堂金國世子,怎容你惡意詛咒?」

  完顏康一揚手,止住了僕從的話,只是臉色有些不好看,要不是顧忌著葉黎的身份不明以及他母親對她的在意,完顏康早就不客氣了。

  他勉強扯出了點笑容,「葉姑娘的話,我記住了,告辭。」

  葉黎沒有攔他,由他離去。

  當夜,萬籟俱寂,而一位不速之客卻潛入了葉黎居住的院子,悄無聲息地沒有讓任何王府僕從發現。

  月光下可見那不俗之客渾身黝黑披頭散髮,像是位瘋婦人。

  瞬息間那黑影伸手探向床幃,其凌厲之勁絕非王府的那些江湖俠客可比,然而還未等她碰到那黛青帷帳,就被狠狠地震盪開來,撞在了桌子上,還打翻了上面的茶杯茶壺。

  但奇怪的是,這裡發出這麼大的動靜,外面依舊沒有一絲聲響,好似根本沒有人在。

  那披頭散髮的婦人無暇顧及這分奇怪,她只心驚於對方的武功竟如此厲害,恐怕都不輸於她的那位師父。

  床幃裡的人伸出撩開簾子,淡淡道,「梅超風?」

  被道出身份的婦人並不驚慌,也自知葉黎要殺她簡直易如反掌,便不再反抗,她恨恨道,「可惜我著了完顏康那小子的道,以為你是來找我尋仇的。」

  梅超風多年前叛出師門,又為修煉武功在江湖上留下惡名,結交了不少仇家。後躲入趙王府,借完顏康的幫助療傷練武,還傳授他武功。不過這對師徒存的多半是相互利用的心思,並無多少情分,不然完顏康也不會將她騙來試探葉黎了。

  葉黎微笑道,「他倒是聰明。」是個不錯的靈魂,不然也不會被八號當鋪看上了。

  梅超風冷笑道,「可惜心思不正,又是金國世子,日後非是良善之輩。」小小年紀就懂得對他那位全真教的師父陽奉陰違,向她學那些害人的武功。梅超風知道自己的性命拿捏在這位葉姑娘手中,心中對那完顏康又氣又恨。

  葉黎聞言也是笑而不語,她從不在乎她的客人是好是壞,她只需要關心他的靈魂是否有利可圖。

  床幃透出的人影若隱若現,只道了一句,「你走吧。」

  梅超風臉上又驚又疑,「你就這麼放過我老婆子了?」

  「我以前的時候脾氣不大好,遇到你也就殺了,好在我現在脾氣平和了許多,也懶得再動手,你離開吧。」

  梅超風得了機會自然速速離開了院子,不會給葉黎反悔的機會。

  葉黎輕笑了一聲,梅超風?可惜不是當鋪的客人。


第105章

  葉黎並沒有把梅超風夜襲一事放在心上,命運的錯綜複雜,悲歡離合又豈是人力那麼容易改變的,而她要做的就是看看當鋪能從中獲利多少而已。

  要知道包惜弱到現在也沒有想過和她兒子完顏康說起他生父一事,她只一味地沉浸在即將重聚的歡喜中,哪還會在意這麼多。說她單純也好,說她殘忍也罷,誰讓今生楊康是她兒子呢,上一代人的恩怨,是福是禍都只能擔著。

  所以當楊康在外參加比武招親,招惹到了他的結義兄長郭靖,他的親生父親楊鐵心,以及楊鐵心的養女穆念慈時也就不奇怪了。

  該來的總會來,更何況這還是包惜弱心心唸唸所期盼的呢,即便相聚之日便是命喪之時也不在乎。

  王爺帶兵前往救回被『歹人』劫走的王妃和世子,沒了主子的王府也難免混亂,葉黎的離開也無人發現。

  完顏洪烈多年來痴心一片,卻被包惜弱辜負,寧願和楊鐵心一同赴死也不願再回王府,也怪不了他人,是他當初強求了,所以這多年的苦楚也是該受的。因果報應,往往不在來世,而是今生。

  葉黎只知道,她的客人出現了。

  她來到已遠離中都的一處郊外的破舊酒店,看到憔悴落魄,已染滄桑並重回姓氏的楊康在喝酒時,也就不奇怪了。

  「你可還記得我的話?」

  「是你?」

  楊康醉眼朦朧間看到了葉黎,不禁失手打翻了桌上的酒壺,但他也渾然不在意,「你來這做什麼?難不成是來看我的笑話。」

  自從他身世大白,父母雙亡後,就一路流亡,他自幼長於富貴王府裡,哪曾受過這般顛沛之苦,更令他憤懣的是丘處機那些人,逼著自己和郭靖結義,比武,認祖歸宗,哪曾問過他的感受。楊康一直都是個桀驁驕縱之人,可不想像郭靖那個傻乎乎的小子,受一幫子無親無故滿口仁義道德的人掌控使喚。

  可惜他武功連郭靖都比不上,又離了王府,現在也只能想著和穆念慈回牛家村走一步算一步了。

  楊康醉醺醺地自我安慰道。

  卻見葉黎緩緩走來,坐在了桌子邊上,伸手在他面前一揚,楊康的醉意就全然消失。

  「可是清醒了?」

  還未等楊康回答,葉黎便自顧自地道,「我去過很多地方,也與很多人做過生意,無論是潑天的富貴,絕世的武功,無上的地位,健康的身體,我都滿足了他們的願望,當然他們付出的代價也不小。那麼,你呢?」

  葉黎眸子凝視著他,聲音溫和地道「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

  楊康的聲音有些干澀,「什麼都可以?為什麼幫我?」

  「不是幫,是交易。」葉黎微笑道。

  「你可是想好了?」

  葉黎看著猶豫不定的楊康,心下瞭然,便取出一張八號當鋪的名片放在桌上,「等你想好了,隨時可以來找我。」

  在葉黎走後,楊康仍陷在矛盾中,潑天的富貴,絕世的武功,無上的地位,這實在是一個難以拒絕的誘惑,但他答應了念慈,和她回牛家村安葬父母的骨灰,然後過平靜的生活。

  「康哥。」穆念慈尋到了酒店來,「你怎麼在這喝酒呢?」

  「沒什麼。」楊康看到穆念慈臉上不作偽的擔憂,想說的話也都嚥了下去,至少,還有一個肯對他真心的人。

  可惜對他真心的人卻未必能理解他的感受,沒過幾天,兩人就『爭吵』了起來,說爭吵也不對,穆念慈那樣溫柔的女孩子怎會願意與她的情郎生氣。

  「丘道長他們都是為你好,你也別和他們置氣。」

  「你知道什麼?抗金,光復大宋,他們有沒有理解過我的處境。」楊康目露怒意道。

  「可是你是宋人啊?義父又是大宋忠烈之後。」穆念慈對楊康的話感到不解,在她看來這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看著溫柔勸他的穆念慈,楊康心裡泛起涼意,金人,宋人,他夾在這其中還真是可笑,為什麼自他一出生就不告訴他他是個宋人,而讓他過了十八年的金人生活再來裝出一副大義凜然仁義道德的嘴臉告訴他真相。

  如今還讓他一個被金人養大的孩子去反過頭來攻打大金,這又是什麼道理?

  楊康不知不覺嘴角流露出一絲冷笑,心裡轉念想起了八號當鋪還有他那養父完顏洪烈私下給他傳的信,比起神秘莫測的當鋪來,養父完顏洪烈顯然更值得信任一些,當然,也不完全能夠信任。

  見到他這樣子的穆念慈有些心生不安,這樣的楊康對她來說,實在太過陌生了。

  穆念慈抿了抿唇,目光一直凝視著楊康,「康哥,你怎麼了?」

  被她這麼一打斷,楊康心下有些不耐,但卻也學會了在她面前掩飾,「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會聽你的話和師父師伯他們道歉的。」

  「那就好。」

  聞言穆念慈揪著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來,臉上也自然露出了笑容。

  回去後,楊康果然依穆念慈所言,向丘處機等人賠禮道歉,丘處機在重重訓誡了他一通後也就過去了,穆念慈見狀心裡歡喜,卻沒有看到楊康低頭時眼中的隱忍。

  所以也就沒有人預料到楊康的設計下毒以及完顏洪烈的帶兵突襲。

  重回世子身份的楊康並沒有多少歡喜,有些東西一旦破碎了,再怎麼補也無法回到原來的那個樣子。他待在房間裡,手裡把玩著黑色的名片,幽黑的眼眸微微閃動。

  下一刻,他就看見了遠遠而來的一頂猶如鬼魅抬著的血紅轎子。

  「歡迎來到八號當鋪。」已換了一身裝扮的葉黎轉過身,微笑看向進入當鋪的楊康。

  ——

  葉黎用當初從包惜弱那得來的鳳頭釵交換到了楊康的親情。

  只因完顏洪烈深愛著包惜弱,那鳳頭釵對他來說意義非常,而重新奉上母親遺物的楊康勢必會更得他的信任。楊康看不透人心,所以他無法真正相信完顏洪烈,即便那是他敬愛了十八年的父親。

  楊鐵心的死,殺父之仇猶如一道橫在他們之間的鴻溝,就算楊康他自己並不在意,一個毫無感情沒有盡過半點父親責任的楊鐵心在他心中比不上養父完顏洪烈。但完顏洪烈會不在意嗎?

  完顏洪烈愛他只是對他母親愛屋及烏,但他母親已經死了,完顏洪烈對他的感情是否還有以前那般深厚,楊康不敢賭,因為他輸不起,他什麼都沒有了,有的只剩下一條命。

  而葉黎看得出來楊康對八號當鋪的謹慎以及小心翼翼,當她提出他還可以要更多,比如武功之類時,一是在他眼裡,比起武功顯然還是權勢更為重要,二是這次要的是親情,他不敢猜測下次交易當鋪會要什麼。

  雖然被拒絕了,但葉黎並不擔心,因為她看到了楊康眼中的不甘於沉寂也不願受人掌控的野心,還有無法抵抗的命運。

  他早晚會再來的,不管結果如何,他都會來的。

  ————

  葉黎來到了一處密林,樹林茂密不見入口,她意念一動,就穿過了由五形奇門佈置山林和泥沼,來到中心的小屋。她並沒有進去,而是在門外嘆聲道,「你在這苦算多年又是何必?不如和我做筆交易,我能讓你現在就見到他。」

  聲音不大,卻能清晰地傳到屋裡苦思之人的耳中。

  葉黎話音剛落,屋裡的人衝了出來,而且功夫不弱,一露面還是位白髮佳人。

  「你說的可是真的?」白髮佳人名叫劉瑛,更多人稱呼她為瑛姑,她曾是大理皇宮裡的妃子,卻和全真教的老頑童周伯通有了私情,後來周伯通『認錯』離開,而她卻生下了一個孩子,被人偷襲害了,段皇爺不願相救,孩子死後她便青絲俱白,一心復仇。但得知周伯通被困桃花島,於是在此苦思五行奇門,九宮八卦之術,已是多年。

  葉黎看著她的眼睛,「我要你的餘生壽命換見他一面,你可願意?」

  她在說出這話時就已預料到了瑛姑的回答,她會同意的,這筆生意看起來不划算,但瑛姑此人為情所困,為見周伯通一面,身處苦海掙扎多年,怎會不願捨得這區區壽命。

  瑛姑果然答應了,而且百依百順地簽訂了契約。

  「我這就帶你去見他。」葉黎微笑道。

  不過一念,兩人已來到了桃花島上,就在周伯通受困的洞穴門口。

  「他就裡面。」

  其實不用葉黎說,瑛姑已經激動地闖進了洞裡。葉黎輕輕一笑,在這裡的主人來之前就離開了桃花島。

TOP

第106章

  洞穴中,十多年來再次相聚的兩人卻又是另一番光景。

  周伯通見了瑛姑,轉身就跑,可這在洞穴裡,他能跑到哪去。瑛姑見他要跑,眼角都濕潤了,連忙道,

  「你,你不要躲我,你聽我說說話,就幾句話。」

  這話裡透出淒楚讓人聽了無比心酸,瑛姑見了他第一句說的不是指責他的薄情,而是簡單的哀求他不要再躲著她了。愛一個人,有時也能低到塵埃裡。

  周伯通聽著心裡也難受,可他仍然不回頭看她,因為不能,當初的事,是他們兩個人的錯,他不能再對不起段皇爺了。

  瑛姑見他背對著自己不敢回頭,眼淚一下子跟斷了線的珠子,落了下來,卻強笑著,

  「你不願看我,也沒關係。我只想告訴你,我,我給你生了個兒子。」

  這句話如晴天霹靂般震得老頑童周伯通不行,他也忘了剛才所想,連忙轉過身來,又急又跳地拉住了瑛姑,「我有兒子啦。」

  瑛姑握住他的手,痴痴地望著白髮童顏的周伯通,笑道「是啊。」

  瑛姑以為自己見到周伯通,會一股腦把自己這麼多年來的悲憤苦楚吐個乾淨,告訴他他們的孩子死的多慘,段皇爺又是多狠的心不願相救。

  但真見了,瑛姑卻說不出來了,她看著她思念的人,怎麼也看不盡,可惜留的時間太短。

  看到瑛姑情意綿綿的目光,周伯通本來又想逃避,但還是心軟了下來,

  「那你跟我說說孩子怎麼樣?」

  瑛姑想要張口說話,卻發現自己的時間好像已經到了,周伯通也發現了瑛姑忽然間虛弱了下來,立刻就慌了,

  「你,你怎麼了?」

  瑛姑抓住周伯通的手變緊了些,她動了動唇,勉強道,「孩子死了……現在,我也要去陪我們的兒子了。」

  用盡所有的力氣說完這句話後,瑛姑就在周伯通的懷裡斷氣了。

  不過,想必她是高興的吧,至少死在了思念之人的懷裡。

  ————

  葉黎離開了桃花島後,又回到了密林,她想也許會有兩位客人來。

  天已黑,外面烏雲漫天,遮住了星星和月亮。

  而葉黎等待的人也終於到了,郭靖還有他懷裡重傷的黃蓉。在密林中走了好一會兒,忽然看到密林中有一個年輕姑娘,郭靖性子純善,抱著黃蓉和善問道,「姑娘,你知道這裡哪有大夫嗎?」

  葉黎眸子幽深地看著他道,「這裡連人都沒有,哪來的大夫?」

  「姑娘你不就是人嗎?」郭靖下意識地道。只聽葉黎又笑了,「你倒是個傻小子。」什麼都信。

  黃蓉按了按郭靖的手臂,低聲道,「靖哥哥,好像不對勁。」她不像郭靖那麼傻,覺得誰都是好人,月黑風高,又出現在這密林中的絕對不是什麼普通人。

  還未等黃蓉再說話,就聽葉黎的聲音響起,「我能救她。」

  「你能救蓉兒?」郭靖大喜過望,黃蓉受了那裘千仞一掌,傷得太重,若非還有他的內力支撐,恐怕已經不好了。

  葉黎輕笑道,「我當然能,不過一物換一物,我救你的蓉兒,你也得給我一樣東西才行。」

  只聽郭靖不假思索地道,「姑娘要什麼,我都願意給。」

  黃蓉滿心的感動,對提出這要求的葉黎卻是戒備心突增。

  葉黎也不理會黃蓉心中對她的猜測,對郭靖道,「那我要你的命呢?」

  「我給你。」郭靖擲地有聲地道,

  「不行。」黃蓉面色微紅,即是被郭靖的熱誠所感動,亦是對他想也不想的就回答而氣憤,他的命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地給了出去。

  黃蓉氣得傷又加重了幾分,郭靖見了又急又慌,只聽黃蓉堅持道,「你要是敢答應她,我現在就自盡,我才不要用你的命換來我的命。」

  「蓉兒……」郭靖也急的不知道該怎麼樣才好。

  黃蓉再知道郭靖的性子不過了,執拗又容易心軟,所以只要她說了這話,郭靖是絕不敢答應的。

  而葉黎抬頭看了看天色,「看來今天這筆生意是做不成了。」

  然後看向他們,笑道,「我們有緣再會。」

  一陣風吹過,等郭靖和黃蓉再睜開眼時,已不見了那神秘女子。

  郭靖看向懷裡的黃蓉,呆呆道,「蓉兒,現在怎麼辦?」

  黃蓉勉強笑道,「車到山前必有路,一定會找到辦法的。」她轉念一想,又道,「她說這裡沒有人,但她出現在這就說明這裡還是有人居住過的,我們先進去避避。」

  郭靖自然全都依她所言。

  ————

  楊康重新回到完顏洪烈身邊後,多次遊走於漢人及金人的身份之間,短短的時間裡他已變了許多,不僅野心變得極大,並且心狠手辣及詭計多端。

  葉黎有見過他,那是在太湖,他當時剛殺了段天德,也就是造成當年他父母離散牛家村慘案的罪魁禍首。即便知道段天德是在完顏洪烈的賄賂下做的惡事,但楊康依舊毫不猶豫地殘忍殺了他,也不管會不會因此引起完顏洪烈的芥蒂。

  「有沒有想過回到以前的生活?」葉黎對楊康道,「疼愛你的雙親,高貴的身份,眾人豔羨的一切。」

  楊康冷笑連連,「那都是虛假的,世子身份,父母,師父這些都是假的。」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唯獨瞞著他一個人。

  葉黎告訴他「這世上沒有什麼是真實的。」

  「你這樣的聰明人,應該懂得為自己留條後路。」

  「後路?什麼才是後路?」楊康心裡也有疑惑,為什麼到現在,所有人都說他錯,包括穆念慈,郭靖。賣國求榮,貪戀富貴,他有想過安穩的生活,可是誰又曾給過他,而他想要的權勢,竟也得不到。

  「典當未必非要是自己身上的東西,也許你能找到願意為你典當的人。」

  葉黎留下這一句話後,就離開了。

  楊康思索著這句話,卻內心漠然道,這世上怎麼可能還會有願意為他典當的人。

  楊康,已經徹底沒救了,再次進入八號當鋪,也只是早晚的事。

  ————

  葉黎說過她和郭靖黃蓉會再見的,那麼就一定會有再見的時候,而這次,就是成吉思汗用他母親李萍的性命要挾郭靖為他效力的時候。

  郭靖是個孝子,又是個心懷大義之人,一下子陷入了兩難。

  葉黎說她可以把李萍救出來,但要一樣東西。那就是郭靖和黃蓉的一個孩子。

  聞言郭靖和黃蓉皆是驚詫不已,而葉黎依舊神態自若地道,「你們以後會有一兒兩女,而我要其中一個孩子,換取你母親的命。」

  黃蓉稍稍好點,她心思機敏,而且早已於郭靖互通心意,日後結為夫妻孕育子女也不奇怪。

  她只道,「我們願意。」

  「蓉兒。」郭靖心下一震,他沒有想到蓉兒如此果決,畢竟那是他們的骨肉,蓉兒為了救母親能狠下心來已是極不容易了。

  黃蓉卻是對他笑道,「靖哥哥,未來的事尚不可知,但你母親命在旦夕卻是現在的事,我們活在當今,何必要去考慮未來的事,也許我們明天就死了呢?」

  黃蓉還是勸服了郭靖,同意拿第一個孩子與葉黎交易。

  葉黎沒有讓他們失望,簽訂了契約後,郭靖的母親李萍就回到了他們身邊。郭靖和黃蓉約定好不將這件事告訴李萍免得她愧疚自責。

  其實李萍即便活下來了,壽命也不長,而那個孩子要有價值的多,但就像黃蓉說的,以後之事還尚不可知,倒不如把握現在,珍惜身邊的人。

  楊康最後還是失敗了,即便他當上了金國世子又如何,北方蒙古的崛起也就意味著金國的衰落,到頭來還是什麼都沒有,還要被歐陽鋒追殺。

  楊康求助了八號當鋪,這次葉黎要的是他死後的靈魂,回報亦是豐厚,楊康會重新擁有一個避開紛爭的身份,無需費心謀劃也會享受富貴榮華,平安無憂。

  遠離一切的楊康看不到完顏洪烈向歐陽鋒下跪,只求他不要殺『楊康』。他也看不到穆念慈抱著他的屍體痛哭說她已懷有身孕的事。

  反正他早已不相信這世上還會有真心對他的人。

  ————

  完成了任務的葉黎很快回了她的世界,在八號當鋪裡清點這次收穫的典當物。黑影已很少再來當鋪了,上一次出現大概還是在兩三年前吧,葉黎會定期在賬簿上記下交易的典當物,這次也不例外。

  而賬簿除了葉黎,自會有人看過,黑影也就會知曉。黑影對典當物的滿意程度,葉黎也並不在乎,但是反正她的職責已然盡到。

  老實說,葉黎對當鋪的業績不是很上心,除非是當鋪選中的客人和任務,不然大多她都漫不經心,因為對她而言,簡單而且麻煩,不然,她也不會特地在俗世建立像銀皇這樣的公司。單靠銀皇引進當鋪的生意,就足以填補賬簿的業績。

  不過說起來,那些沒怎麼被她上心的生意好像最近也被白家人搶了不少。

  儘管做的隱秘,但葉黎若想知道,總會知道。算了,日子還長,八號當鋪也從不缺客人。

  只要人還有**,只要人類還未毀滅,八號當鋪就會一直開下去。


第107章

  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後,場內跳完舞的紳士淑女們都停下來報以讚賞的掌聲,感謝這位來自東方的迷人小姐帶來的優美一曲。

  這次葉黎的身份是一位青年鋼琴家,為這場宴會彈奏開場曲。

  葉黎從鋼琴前優雅地起身,對身邊的人回以一個禮貌性的微笑,然後離開由另一位興奮得臉有些紅的年輕男子接替她的位子,她可沒打算一直彈下去。

  走到宴會的角落裡,葉黎接過了侍應生的香檳,當她喝下去的時候香檳卻自動換成了沒有一絲味道的水,她從不喝酒,即便是為了完成任務。

  她現在就在一艘夢幻之船上,頂級游輪的華麗首航。表面上看這不過是一場再尋常不過的富人紙醉金迷的盛宴,但兩天後即將撞上的冰山改變了一切。

  她留意著場上談笑風生的眾人,誰會想到滅頂之災轉瞬即至。

  葉黎在鋪著花紋白布的長桌上放下了酒杯,她只要知道誰會成為八號當鋪真正的客人就夠了。

  在葉黎的手裡有一張名單,上面的名字不多,而且都在這艘豪華遊輪之上。

  第一個名字是卡爾•霍克利。

  卡爾•霍克利是個什麼樣的人,葉黎第一眼看到的當然不是他英俊雍容的外表,令人豔羨的出身,抑或是他和他的未婚妻感情不合的事實。

  而是本質,資本家的本質,追求金錢至上。如大多數的美國商人,純粹的資本家,這種人不會拒絕八號當鋪的。

  正如一句話說過的,資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會鋌而走險;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人間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被絞死。

  無論放在哪個世界,這句話都很合適。

  更何況,他能從八號當鋪得到的是不止百分之三百的利潤。

  卡爾•霍克利典當了愛情,向當鋪換取了大量這艘號稱永不沉沒的輪船主人白星公司的股票,天知道,隨著泰坦尼克號的起航,白星公司的股票在外界已經到了什麼樣的天價,比起隨時有可能貶值的鈔票,卡爾•霍克利深知白星公司的重要股東身份給自己以及自己的家族帶來的便利和榮耀。

  至於愛情,他的未婚妻蘿絲依舊會是霍克利家族未來的夫人,即便沒了愛情,蘿絲依舊是屬於他的,卡爾非常自信,他也舍不下她的美貌以及貴族身份。

  葉黎欣賞這樣幹脆不後悔的人,同樣她也相信,當鋪和卡爾霍克利還有繼續合作下去的機會。當然最後一句卡爾是不會知道,因為太讓人悚然了。

  恐怕即便是典當過一次的客人,也不會希望自己有再次典當的可能。

  下一次失去的會是什麼?無人知道。

  ————

  在宴會稍微安靜的一處,葉黎還遇到了一對穿著不凡的老夫婦,頭髮花白笑容和藹的老者主動和葉黎打了個招呼,「我和我妻子都很喜歡葉小姐的鋼琴曲,可惜只有一首。」

  以他們的身份,本不該和葉黎這樣『平凡』的青年鋼琴家主動說話的,態度還如此溫和。施特勞斯夫婦,美國梅西百貨的創始人之一,也是世界第二富。

  挽著他手臂的同樣頭髮花白的夫人也微笑著向葉黎點了點頭,能聽懂人心聲的葉黎當然知道真正喜歡的人是這位老夫人,而她的丈夫是為了讓她高興才過來和葉黎打招呼的。

  施特勞斯先生又道,「再過幾個月,是我太太的生日,我希望到時能邀請葉小姐為我太太彈奏一曲。」

  葉黎微笑道,「不勝榮幸。」

  兩夫婦對視了一眼,帶著濃濃的溫情,告別了葉黎後相偕離開了。

  這樣的深厚的感情不會不令人羨慕,而葉黎只知道,這兩位的名字也在名單之上。

  清晨,寬大的甲板,帶起陣陣的海風,一片碧海藍天中格外顯眼的急速遠颺的游輪,還有在輪船前方跳躍的海豚群,傑克抱著游輪尖端的桅杆放開大笑,他有著金色的短髮,藍色的眼眸,迷人的外表,而且運氣很好,酒吧裡的一場賭博讓他贏來了登上這艘夢幻游輪的船票。

  而且遇見了讓他心動的女子,他不知道她叫什麼,只記得她紅色的頭髮,白皙的臉蛋,綠色蕾絲的長裙。

  一朵令人著迷的英倫玫瑰。

  他的好友半開玩笑半是勸告地道,那位貴族小姐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連接近的機會都不會有,即便他們在同一艘輪船上。

  傑克沒有因此喪氣,他有著常人難以想像的樂觀心態,相信著一切的可能。

  所以當葉黎找到他時,他一下子就接受了,並笑著問道:「你是天使嗎?」

  葉黎搖了搖頭,微笑道「我不是。」

  「那你能讓我和她有相遇的機會嗎?」傑克臉上依舊帶著燦爛迷人的笑容,幾乎要眩花別人的眼睛。

  葉黎道,「當然可以。但我們要你一樣東西作為交換。」

  「什麼?」即便聽到了這樣的要求,傑克依舊興沖沖地滿懷好奇地道。

  「你的繪畫才華。」

  拿才華換取一段邂逅,傑克居然沒有想多久就答應了。

  傑克從未想過這段邂逅是否會有一個圓滿的結局,他是個畫家,有著一顆藝術家的心,看過世間的疾苦悲歡,所以他知道,結局也許不會那麼盡如人意,但這阻止不了他飛蛾撲火的心,追求他想要的,他現在想擁有的。

  八號當鋪也實現了他的願望,他在當天晚上就遇見了他一見傾心的蘿絲,儘管這個相遇並不美好。

  他做了回英雄,傑克甚至有些慶幸,如果他沒有得到這次機會,蘿絲是不是真的就自盡了,他不願意看到他心儀的女孩,那麼美麗的一個生命就此凋零。

  而接下來的與蘿絲的接觸,讓傑克一次次懷有驚喜,蘿絲的邀請,還有與他在三等艙裡的共舞,和他的交流,聽他訴說他的故事。

  傑克覺得他被幸運女神光顧了,賜予了他一段如美夢般的愛情。

  卡爾在典當了愛情之後,就沒有像之前那般在意蘿絲,關注她的時刻舉動,他更在意的是每天早晨電報發來告訴他白星公司漲高的股價,以及和各地的富豪商人談論生意合作資本。

  這樣冷淡的卡爾在讓蘿絲得到了自由的空間之外,對他也愈發不喜歡,蘿絲不禁自嘲,她在卡爾心中或許只是一個供人欣賞的花瓶。

  傑克的出現讓她重新燃起了熱情,原來她的人生還可以有另一種過法。

  卡爾就算再不在意,時間久了他也就知道了,在得知蘿絲在和一個下等人接觸時,湧上心頭的不是嫉妒,而是感到名聲有損的憤怒,蘿絲是他的未婚妻,他甚至已經發出了五百張請帖給相識的名流富豪,這場婚禮絕不能就此取消。

  於是他讓保鏢將蘿絲看管在了房間裡,直到游輪靠岸,蘿絲都不需要再出現在人前了。

  傑克不僅運氣好,而且聰明,他用了些小計引開了保鏢,帶著蘿絲離開了房間。

  濃情蜜意之時,蘿絲希望傑克給他畫一副畫,甚至脫下了衣服,但對著畫布,傑克卻怎麼也動不了筆,咬著畫筆頭,俊秀的眉毛皺起。

  蘿絲披了件外套,抱住他溫柔安慰道,「這次畫不了,我們下次再畫。」

  傑克只是敷衍地嗯嗯了兩聲,他心裡清楚,自己再也動不了畫筆了,但他並不後悔,畫不了畫,他還可以去當水手,當流浪歌手,他還可以做其他他想做的事情。

  但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卻是可遇不可求。

  ————

  然而巨輪撞上冰山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

  甲板上的人們在生於死之間掙扎,巨輪在不斷地下沉。憤怒於驚恐交織在一起,嘶吼,啜泣、哀求、祈禱,人們不敢相信自己被上帝所拋棄。

  葉黎信步走在混亂中,沒有人能看到她,也沒有人能觸碰到她,她亦不會救他們。如果她有同情心,那麼早就在擔任八號當鋪老闆的這數十年裡,被愧疚的無能為力而淹沒了。

  生死有命,死亡也不是一切終止,只是再重新開始而已。

  抹滅了愛與恨,悲與歡,再次輪迴重生。

  其實也有例外,卡爾霍克利是一個,施特勞斯夫婦也是一個。

  卡爾霍克利是個冷靜的商人,在遇到危機時的第一刻他就找上了八號當鋪,葉黎告訴他,他要付出的是四十七歲後的際遇。

  卡爾只能安慰自己,即便四十七歲之後做不了生意,憑著霍克利家累積的財富,他依舊可以享受生活,總好過如今生死存亡,無法保證能活下去的好。

  他不知道的是他本來的命運裡也可以安全的到達彼岸,當然葉黎也不會告訴他。

  拿際遇換一個保證不是更好。

  施特勞斯夫婦沒有上救生船,也拒絕了葉黎的幫助,他們不願意拿靈魂換取已經不多的生命。死亡對於他們來說並不可怕,只是稍微提前了一些。他們互相擁抱著躺在房間的床上,等待著死亡。

  對於客人的決定,葉黎抱以尊敬,雖然她並不理解這樣的愛。

  而傑克和蘿絲儘管年輕,但愛情卻依舊燦爛。足以讓傑克為之付出生命。

  身後便是死亡,但他告訴蘿絲,「幸運女神賜予我一段愛情,即便沒有賜予我天長地久,但我依舊很滿足。」

  倖存的蘿絲對他的愛便是以汝之名,冠我之姓,會像他希望的那樣活下去。

  任務完成。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這篇沒寫好,看電影的時候淚崩啊)

  不存在的番外  當泰坦尼克號終於失衡的那一刻,雲層裡出現了白色的光芒,隱在光芒裡的還有潔白的翅膀,在光芒下,海浪逐漸平靜,而且彷彿有意識地托起了泰坦尼克號,藍色的浪花捲起了掉落在海裡的乘客,將他們送上甲板,巨輪裡的水流猶如神蹟般主動退離,回到大海裡。

  天空徹底放晴,而大海依舊在善待著這艘巨輪,如自己的孩子般呵護著。

  人們歡呼著,上帝帶來的神蹟,

  而在甲板上同樣注視著這一切的葉黎,嘴角抽了抽。


第108章

  衛韶一大早就收拾好了行李,到大學校門口集合,他所在的社團組織了一個登山探險的活動。他來的還不算早,另外幾個社團的成員都到了。

  社長季澄先笑臉和他打了個招呼,「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衛韶。」

  衛韶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沒有再多說話。季澄也不以為意,他早習慣了衛韶不喜歡說話的性子,人不壞,外冷內熱型的。而且要不是打著衛韶也會來參加這次活動的名號,這次活動還未必能聚得齊,沒看衛韶一來,團隊裡的女孩眼睛都亮了嗎,另外一些男生倒是鼻子哼了哼。

  想到這,季澄也忍不住感慨,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他自認長得也是高大英俊,但和衛韶這位名揚A大內外的校草一比,那簡直就是被比到泥裡了。

  衛韶一點也沒有在意別人投注到他身上的目光,他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態度將那些花痴的女生拒之千里之外。

  和季澄想的不同的是,衛韶雖然不喜歡熱鬧的活動,但他卻並不打算拒絕登山探險,他本來就是喜歡這種活動的,不然當初也不會主動加入這個社團了。

  等人一到齊後,他便和社團的人一起上了車,坐在了副駕駛處,這讓失了大好機會的幾個女生忍不住捶胸頓首,因為旁邊只有一個開車的位子,是季澄的。

  衛韶將頭偏向窗外,看著飛掠而過的景色。

  而擠坐在後車座的兩個女生看著他的側臉,不禁紅了臉,衛韶真好看。但細細一想不免有些羞惱,她們幾個在學校哪個不是受人追捧,有才有貌,偏偏衛韶連看也不看她們一眼。

  想要洩氣的心思在再看到衛韶的臉後立刻就歇了,也許能成呢,而且競爭者還不少,蘇敏和寧碧各懷心思道。

  她們不會知道衛韶根本不沒想過愛情這種東西,也沒想過要找到一個攜手一生的人,曾經發生在他父母那一輩的悲劇讓他對愛情深深絕望,同時也冷漠地拒絕著一切的溫暖。

  在孤兒院的時候,他就知道了一個道理,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對你好。

  那些女孩對他好,說喜歡他,只是想要從他這裡得到愛而已。

  忽然一輛紅色跑車從旁邊超了過去,而讓衛韶震驚的是坐在車裡的年輕女人,她的側臉和十多年前他曾見到過的一個人一模一樣。

  衛韶不會記錯的,何況當年的事每一幕都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他的腦海裡。

  衛韶拍了拍季澄的肩膀,語氣有些急灼地道,「季澄,追上那輛車。」

  季澄很少聽到衛韶有過這麼重的語氣,也沒問,立刻踩了油門追了上去。

  車裡的其他幾個同學也是對衛韶的反應很驚訝,「發生什麼事了?」

  衛韶沒有說話,眼睛緊緊盯著前方的紅色跑車。可惜車子不給力,追不上人家的跑車,對方似乎也注意到了有車在跟,一下子就甩開他們。

  有一個同學唐時還說出了那紅色跑車的車型,是限量版的豪車。另外一個嫉妒衛韶這麼受女生追捧的男生徐光冷嘲熱諷道,「衛韶你怎麼可能會認識開這種豪車的人?」

  衛韶出身孤兒院的事不難打聽,而擁有那樣豪車的人顯然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徐光沒等到衛韶出糗,就有人出來打抱不平了,「徐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說話的是蘇敏,「別拿你小人心思去惡意揣測別人。」

  蘇敏張牙舞爪地跟只野貓似的,還惡狠狠地盯著徐光,明晃晃的就是要是他再敢多說,她就撕了他。徐光也只好閉了嘴,心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話題的當事人衛韶倒是完全沒在意後面的爭鬥,在季澄善意地問了一聲「沒事吧。」後搖了搖頭,再次陷入了沉默。

  經歷三個小時的車程,一行人總算到了預訂好的山下旅館,也看到了停在旅館門口的紅色跑車。

  季澄心情甚好地拍了拍衛韶的肩膀,「你運氣還真不錯,車主人和我們同一個目的地,問問旅館老闆就知道了。」

  但衛韶似乎並沒有多高興,至少沒有表露在臉上。

  進旅館後,季澄和老闆打了會交道,拿了三張房卡回來,他和衛韶一間,徐光和唐時一間,蘇敏和寧碧一間。還跟衛韶說了那輛紅色跑車主人的事,「老闆說了,那車主是個年輕女孩,二十來歲,把車停在這裡,就上山去了。」

  衛韶俊眉微蹙,不知在想些什麼。

  蘇敏眼珠子轉了轉,然後湊到衛韶面前,聲音格外甜美,「衛韶,我東西好重,你幫我拿一些送到房間裡去好不好?」

  聽見這話的寧碧抿緊了嘴唇,臉色有點不好看。

  但衛韶聽也沒聽她的話,拽著肩上的行李包,從季澄手裡抽了一張他們房間的房卡,轉身上樓去了。

  留下蘇敏氣得直跺腳,旁邊的徐光還說,「蘇敏,要不我幫你拿吧。」

  蘇敏瞪了他一眼,「要你管。」然後和寧碧合力一起把行李拿上去了。

  ————

  衛韶進了房間後,把行李放在了桌上,他沒有急著躺床上去休息,而是把窗子打開了,外面霧氣朦朧,像是要下雨。衛韶不禁又想起了匆匆一面見到的那個年輕女人,如果和他在母親葬禮上見到的是同一個人,會有人十多年容貌都沒有變化嗎。

  山上的一間古樸佛寺裡,淡淡的香菸氤氳,葉黎微笑注視著面前的古銅大佛,卻沒有像其他會來的信徒一樣叩拜禮佛。旁邊站著的一個瘦弱的小沙彌看著這樣特別的香客,不禁有些害怕。

  在她面前,連佛像似乎也黯淡了一層。

  「葉施主,你來了。」一個高瘦的中年僧人匆匆走了出來,對葉黎行了個合十禮道。

  葉黎側過頭,看向他微笑道,「我只是擔心淨悟法師你會猶豫不定,錯失了這筆交易而已。」

  淨悟臉上一哂,他的確對典當師父圓寂前留下的佛經來換取俗世錢財有些不忍,遲遲未下決定,沒想到八號當鋪的老闆居然親自來找他了。

  「現在的信徒漸少,信仰不純,像這樣的山間無名小寺想要靠香火來維持生計恐怕也很艱難吧,更不用提留下傳承了。」

  葉黎輕描淡寫的話語讓淨悟臉色白了又白,最終咬了咬牙,道:「葉施主,請隨我來。」

  瘦弱的小沙彌沒聽懂葉黎和師父在說些什麼,但似乎是師父做了一個很艱難的決定。

  葉黎隨著淨悟的腳步來到山寺後,又穿過了一片山林,來到一處碧潭邊,碧潭邊上立著一塊厚重的石碑,淨悟狠了狠心,手挖開了石碑旁的泥土,將石碑推倒在了另一旁,露出了一個鐵盒子。

  淨悟將鐵盒子拿了出來,用隨身帶著的鑰匙打開了鐵盒的鎖,裡面放著一本厚重的佛經,尤為特別的是,佛經上的字都是用鮮血寫下的。

  這是淨悟的師父在三十年前寫下的佛經,讓淨悟和其他幾個弟子埋在了這碧潭邊,用石碑壓住,並鄭重道,不可取出,不可損毀。淨悟沒想到,他居然會有違背師父遺願的一天。

  可是這也沒有辦法了,自住持師父走後,師兄弟們一個個都走了,只留下他和收養的孤兒心明守著這枯寺。他實在不願意讓這間寺廟走向沒落,無人問津。

  八號當鋪出的價錢很豐厚,足夠他操持著寺廟的生計,過上幾輩子,如果住持師父在天有靈,應該也會原諒他的吧。

  葉黎在看到佛經後,微微一笑。

  在八號當鋪的交易裡,葉黎自始至終沒有動過那本佛經,只有在淨悟簽下了契約被她揮手送回寺廟後,才拿起了那份佛經。

  這個時代最後一位得道高僧親手抄寫的血佛經啊。鎮壓邪祟,滌蕩靈魂。對八號當鋪的老闆葉黎來說,也有一定的克制的作用。然而現在,它屬於八號當鋪了。

  八號當鋪對這種靈性之物向來熱衷,出的價錢也是很高。

  至於埋在碧潭邊的佛經消失後,會發生什麼事就不是葉黎會在意的了。

  葉黎離開八號當鋪,再次出現在了寺廟中,看著慈悲為懷的佛像,心裡微微一笑,佛有怒目,可惜她並不畏懼。

  ————

  看似要下的雨始終未下,季澄他們商量了一會兒,決定吃完中飯就上山。衛韶也沒有反駁,同意了這個決定。

  七人結伴上山,季澄找的這深山老林裡人跡也少,他笑著和眾人講解道,「這裡沒什麼猛獸,地方也偏僻,所以來的遊客不多,不過這裡有間老寺,我一來過這裡的朋友推薦我們可以去看看。」

  沒多久,眾人就看到了季澄說的深山老寺,在山間朦朧的日光下,古樸而冷清。

  而衛韶的目光卻唯獨留在了正走出寺廟的年輕女子身上,她身穿著一件簡單白色襯衫和西褲,勾勒出纖細的身材曲線,輕薄的黑色秀髮散落在肩上。

  容貌和他記憶中,那個撐著傘的黑色衣裙的女人一模一樣。


第109章

  衛韶在看她的同時,葉黎也看到了他,

  於是,在日光下微微一笑,柔和得不可思議。

  因為關於這個清雅俊秀的男生的資料全部出現在腦海中,過去,現在,還有未來。

  ————

  葉黎朝他所在的地方緩緩走來,走到他的面前,抬起手輕撫上他的臉頰,眸子深邃,聲音卻如迷霧般輕柔緩和。

  「你,還記得我嗎?」

  一幕幕深刻得不容忘記的畫面重新浮現,母親的半夜驚醒,失常哭泣,還有葬禮上同情憐憫的目光,孤兒院裡被排斥的孤獨。

  衛韶怎麼會忘掉。

  葉黎感受到他被她輕觸下的臉頰失去血色,還有幾近顫慄的心,不由得笑了笑,

  「我說過,我們會再見的。」

  「你很好,變得比我想像中還要好。」

  他小的時候葉黎見過他,因為白家人的干擾所以放棄了染指這個靈魂,但現在,或許可以換一個想法了。

  葉黎彎了彎嘴角,「所以如果需要幫助,你儘管可以來找我。」

  衛韶看著她,眸子靜默「你究竟是什麼人?」

  為什麼容顏不變,為什麼一次次出現在他的生活裡。

  然而葉黎沒有給他回答,只是微微笑了笑,放下了手,從衛韶身旁走過,朝山下走去。而衛韶卻生不起半點攔住她的想法。

  「衛韶,你在那干站半天干嘛,過來拍合照啊,都喊你半天了。」在寺廟門口正擺弄著照相機的季澄沖衛韶招手道。

  「對啊,衛韶你快過來啊。」蘇敏也跟著喊了一聲,

  好似完全沒有看見從寺廟裡走出的葉黎一樣,渾不在意。

  衛韶走了過去,遲疑了一下,問道「季澄,你沒有看見剛才和我說話的人嗎?」

  季澄卻道,「什麼人啊,這不就我們幾個,沒看見其他人啊?」

  「快去站位,就要開始拍照了。」季澄也沒在意他說的話,催促著衛韶道。

  拍合照的全程,衛韶都不在狀態,只站了一個最邊上的位置,眼睛也沒有看著鏡頭,偏向了另一方,雖然與其他人歡快的氣氛有些格格不入,但放在鏡頭裡依舊唯美如畫。

  季澄找的這間山寺的確很荒寂,寺廟裡的僧人也只有兩個,季澄他們幾個逛了一圈也就嫌沒意思了,離開了寺廟往山林裡走去。

  走累了他們就找了塊空地休息,還拿出了包裡帶的餅乾和水,打算補充一□□.力再繼續走。

  衛韶只扭開了一瓶礦泉水喝了幾口,沒有吃什麼別的,以他現在的心思重重,實在是沒什麼胃口。蘇敏一直密切地關注著他,見他這樣拿了幾包蛋糕餅乾起身走到衛韶面前,遞給他「衛韶,你吃我的吧。」

  衛韶搖了搖頭,以示拒絕。

  蘇敏咬了咬嘴唇,直接把餅乾放在衛韶坐的旁邊,扭頭就回去了。但令她失望的是,衛韶始終動也沒動那些東西,沉默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坐在蘇敏旁邊的寧碧不禁鬆了口氣,幸好自己沒有這樣做,也幸好衛韶沒有吃蘇敏送給他的東西。

  徐光瞧著卻很是不爽,憑什麼衛韶這麼受女生歡迎,氣氛一下子變得沉悶了許多,季澄有心想讓大家高興點,便出聲說,來玩個遊戲,兩人一組,以這裡為中心散開,在一定時限裡在山林裡進行採集,然後回來比一比誰找到的最特別。

  因為他們這個社團大學幾年來參加過不少登山探險的活動,蘇敏和寧碧這唯二的女生別看柔柔弱弱的,卻也是經驗豐富老練的,還會幾手擒拿功夫。

  至於誰和誰組隊,季澄笑眯眯地說由抽籤決定,結果是季澄和衛韶一組,蘇敏和徐光一組,寧碧和唐時一組。季澄還真沒動什麼手腳,看來這就是天意了。

  蘇敏和寧碧也沒什麼話好說,只能和她們的隊友去做任務了。

  季澄和衛韶走著走著,除了採集了一些特別的菌類植物之外,也沒找到什麼特別的東西,衛韶倒是因著散心採集的機會,心裡鬆快了不少,也不再去想那些事了。

  忽然不遠處傳來了蘇敏和徐光的說話聲,

  「你整天巴著衛韶幹嘛啊,他正眼也不瞧你一眼。」徐光帶著嫉恨地道。

  蘇敏心裡被戳了一刀,但也不甘示弱地道,「我樂意,你管的著嗎?」

  徐光一氣之下,怒道「他不就是個孤兒嗎?也沒看出來多優秀,聽說他還是殺人犯的兒子,配得上你嗎?」

  蘇敏是真正的白富美,學校裡有不少男生想追她,就為了少奮鬥二十年,可她偏偏高傲得看也不看別人一眼,只願為了衛韶一人低頭。

  徐光的話不僅把蘇敏嚇了一跳,還嚇到了聽到他們話的季澄,他連忙朝衛韶看過去,只見衛韶正彎腰專心地捕捉著樹上的昆蟲,似乎他的過去曝光還比不上眼前的一隻金龜子。

  季澄鬆了一口氣時,不小心踩到了樹枝,一下子引起了徐光和蘇敏的注意,發現了季澄和衛韶。

  徐光臉上滿是說別人壞話被當場發現的尷尬,而蘇敏眼珠子一轉,卻道,「那又怎麼樣?我又不在乎。」還特意讓衛韶聽得清清楚楚。

  徐光在看到衛韶這位當事人後就訥訥無言了,哪還敢再嘲笑蘇敏的話。蘇敏眼角的餘光倒是注意著衛韶的神情,但見他即便聽到了這樣的話卻仍是無動於衷,不禁滿懷的希望也落了空。

  剛才樹上的金龜子也被季澄驚動,好在衛韶眼疾手快地捉住了它,放進了採集瓶裡。把採集瓶放進包裡後,衛韶就直起身子來,跟季澄說了一聲,「我們走吧。」

  季澄愣了愣,「好。」

  見兩人離開了,蘇敏又跺了跺腳,心道怎麼會有這麼心冷的人,接著又看著徐光懦弱呆愣的模樣,半點也比不上衛韶,不禁橫了他一眼,「還不走,杵這幹嘛啊。」

  衛韶和季澄走在回去的路上,季澄摸了摸鼻子,「衛韶,你別生氣,徐光就是混不吝的人。」

  衛韶停下了腳步,皺了皺眉冷淡道,「為什麼要生氣?他說的是事實。」

  事實就是他母親為了愛而殺人,還拋棄了他。衛韶早就不會為這樣的話而生氣,別人的話已無法傷害他,而被至親傷害而留下的創口也始終不會有癒合的一天。

  季澄對衛韶的話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但看著衛韶說完就走了,也只好追了上去。

  時間一到,眾人集合後,拿出了採集的東西,最後排名,以季澄和衛韶採集的金龜子排名第一,寧碧和唐時採集的植物排次位,而蘇敏和徐光的採集物墊底。

  雖然墊底,但徐光卻什麼話也沒說,安分得不像他來時的樣子。

  玩了遊戲,又休息了之後,又繼續往山林深處去,探險途中寧碧忽然出聲道,「你們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寧碧是學音樂的,所以對聲音也尤為敏感。眾人安靜下來仔細一聽,是泉水叮咚的聲音,叮咚中帶著一絲吸引人的誘惑。

  眾人一時興起,便往聲音傳來的地方走了過去,本來就是為了探險而來,越是神秘特別的越能引起他們的好奇心。

  撥開繁密的樹木枝葉,眾人終於發現了傳出聲音的居然是一處碧潭,奇怪的是沒有活水的跡象,那為什麼會有聲音呢。季澄出言猜測著是底下有活水流出。

  衛韶看著碧綠的深不可測的潭水,忽然一陣心慌,然後無法抵擋地被拉入了幻境之中。

  支離破碎的幻境裡,有白色的藥片,是他母親死前經常服用的精神類藥物,同樣也是衛韶最大的心理陰影。

  衛韶以為自己不會再痛,但當再次看到母親悲傷的目光,失常的哭泣時,他的心依舊被狠狠地揪了起來,無盡的悲傷,幾欲淹沒他的孤獨。在孤兒院裡他獨自一人無依無靠的一幕幕也再重現,彷彿在嘲笑著他的過去。

  永遠都只會是一個人,得不到任何幸福。

  衛韶感覺到自己浸在了冰冷的水裡,水漸漸沒過他的口鼻還有眼睛,所有的掙扎都是無能為力,因為每一滴水都承載著他的悲傷,他的孤獨,讓他無法逃離。

  也沒有人會拉住他的手,救他上岸。

  但衛韶會放棄嗎?他不會,他能忍受十多年的孤獨,沒有放棄活下去,孤獨會留在他心裡,但卻抹殺不了他。

  衛韶猛地睜開了眼,發現自己真的浸在了潭水裡,他從水裡冒出頭來,大口喘息了一下,然後發現和他一樣的,浸在潭水裡的還有另外的幾個同伴,而他們正一點點地下沉,還未醒過來。

  衛韶奮力向離他最近的季澄游了過去,勾住他的胳膊向岸邊游過去,好在這碧潭不大,游了一會兒就上岸了,衛韶幾乎是拼盡了全力,才將另外幾個人救上了岸,可是其中幾個已經氣息微弱的很,而衛韶卻沒有力氣給他們做急救,就昏昏沉沉地暈了過去。

  等他再醒過來時,已身處在附近的醫院,不幸中的萬幸,因為有那間寺廟的僧人過來發現了他們,也才真正救了他們,不然那幾個被潭水溺過的同伴就真的要死了。

  不過醫生也說了,那潭水很陰寒,他們恐怕至少要休養上一年才能養好身子,否則以後會留下隱患。

  警察過來做過詢問,衛韶他們也都據實已告,也不知道警察他們相沒相信。至少後來聽護士說,警察局的人封了那處碧潭,還拉上了隔離帶,禁止遊客再進入。能讓警察都這麼慎重以待,恐怕他們也經歷了那潭水的危險吧。

  能勾起人心底最脆弱最痛苦的記憶,讓人不知不覺走入死亡的深潭。

  衛韶沒有再多詢問那山林碧潭的傳聞,畢竟和他已經沒什麼關係了,住了幾天院後,衛韶他們就回了首都休養。

  早已回到八號當鋪的葉黎卻是微微一笑,看來衛韶的確是一個不錯的靈魂。


第110章

  格雷諾耶站在行刑台上,目睹自己用一滴香水帶來陷入迷亂的城市後,巨大的虛無與孤獨籠罩全身,存在的證明即是它的味道,沒有味道即是不存在。

  而即便世上最美妙的香水覆蓋全身,也只是假象,無法使他擁有味道。他天生是沒有味道的人,即不存在,不被承認,不會被愛。

  他以為他所信任的香水可以救贖他,可以證明他的存在,但現在的一切證明他錯了,香水是假象,是面具,讓他成為人們眼中的天使,尊敬熱愛他,被他殺害獨女的裡希斯伯爵也視他為摯親,

  但在這假面具下他沒有臉龐,完全沒有氣味,只是作為別人在香水的作用下想像的美好存在,親人,愛人,仰慕者,崇拜者,而沒有自我。

  格雷諾耶閉上了眼睛,流下了眼淚,這眼淚是他在為自己而哭泣。

  忽然,一個與眾不同的味道出現了,和他曾經聞到的味道都不相同,格雷諾耶睜開了眼睛,望向味道的所在,也是在這片迷亂中唯一沒有受到影響的清醒的存在。

  一個陌生的東方女子。

  格雷諾耶恍若神蹟般的嗅覺記憶力告訴他,在這一瞬間之前,他沒有在香水之鎮格拉斯聞到過她的味道,這也就意味著在此之前,她並不存在。

  那個陌生的女子對他微笑說,「你要跟我走嗎?」

  「跟我走,也許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如罌粟花般誘惑甜美的聲音響起,格雷諾耶清晰地聽到自己喉嚨動了動,還有乾澀的聲音,「……好。」

  格雷諾耶不僅答應了她,還坐上了她的馬車,一輛漂亮的華麗的馬車,但當他坐進車廂後,車門已自動合上。然後,兩匹馬在沒有任何人馭使的情況下奔跑了起來,跑出了行刑台,跑出了香水之城格拉斯。

  而不過幾分鐘後,一個白衣儒雅的年輕男子出現在了原來的地方,只看了一眼便嘆息道,「晚來了一步。」

  他輕輕一揮手,眾人便從香水的迷醉中甦醒過來,然後是羞恥,慌亂,無論是律師,醫生,雇工還是主教。而老白已離開了這裡。

  格雷諾耶安靜的坐在車廂裡,低著頭一語不發,即便發現了馬車的奇怪之處還有車窗外變換的有些過快神奇的景色,也沒有任何反應。

  葉黎笑笑也沒有說話,但她清楚的知道,這個身穿一件藍色外衣和白襯衣,腳穿白絲襪和有搭扣的鞋子的年輕小個子,能用香水讓整個世界臣服在他腳下。

  而這樣的香水,他還剩下半瓶。

  所以不只八號當鋪會找上他,白家人也不會放任他這樣不安定的因素。

  格雷諾耶不知道這輛馬車會開往何處,他也沒有問,他只想知道葉黎是否真的能讓他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馬車最後來到了一家火車站,而葉黎也帶著格雷諾耶一起上了火車,這會是一趟不長的旅程。在這趟旅程不用擔心會有白家人打擾他們。

  ————

  火車上人不多,還算安靜,但格雷諾耶依舊能聞到濃重的味道,皮夾中的汗味,頭髮的油膩味,食物的鮮香,紳士們手裡報紙的油墨味,女士帽子上別著的花朵的清新,甚至於包裹裡密封的牛奶他都能聞到味道。

  這世上連一片葉子都有它的味道,唯獨他沒有,不存在的,被忽視的。

  葉黎似乎沒有注意到格雷諾耶的落寞,孤獨,相反她一改之前在馬車上的不言不語,開始和車廂裡的人友好的交談了起來,這節車廂裡並不只有法國人,德國人,英國人都有,而任何一種語言她都能熟練的運用。

  格雷諾耶開始將注意力放在了這位奇怪的東方女子身上,包括她身上的味道。

  如果說他是沒有味道的人,那麼這位邀請他一起走的東方女子,她的味道實在是太特別了,令人恐懼絕望又帶著極為誘惑的美妙,黑色的味道。

  格雷諾耶通過味道,甚至能瞭解一個人的內心,不得不說他是個天才,這是一項特殊的能力,生來就有,但放在葉黎身上,卻絲毫起不了作用。

  由於葉黎表現出來的友好和善意,也讓周圍的人將目光投向了她身邊的小個子的年輕男孩,他看起來並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弱,但也因此顯得無害。

  但誰會想到這個瘦弱不起眼的小個子會是瘋狂殺害了二十五位花季少女只為創造出最完美香水,而且就在一兩個小時之前引發了格拉斯迷亂歡宴的罪魁禍首。

  無人會想到,而格雷諾耶亦不在乎這種所謂的榮耀。

  有人開始試著和他攀談起來,格雷諾耶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和他說話的男士身上特地噴了香水,包裡還有一個嶄新的首飾盒,但他的手掌細縫裡卻藏著工坊裡的油脂味,穿在裡面的白襯衫上是家用皂角清洗過的味道,顯然他是離開家,背著他的妻子,要去一個地方見一個女人,或者說是情婦。

  格雷諾耶當然不會傻得直接說出來,不過他也足夠用幾句話就打消對方想繼續話題下去的念頭。

  無聊的人,卻有著他想要的味道,他想要的愛。

  格雷諾耶將頭偏向窗外,沒有說話。

  ————

  談笑聲終於停了下來,車廂似乎陷入了安靜,格雷諾耶轉過頭看到忽然間進入了午間休憩的人們,微微皺了皺眉。

  而葉黎已經看向他,沉靜的眸子凝視著他。

  在這種注視下,格雷諾耶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前所未有的跳動,因為他感受到對方強大而為之的力量,足以侵蝕一切。

  他想,他遇到了一個魔鬼。

  即便她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個魔鬼,有時,她更像一個天使,天使的容顏,天使的笑靨。但味道是不會欺騙格雷諾耶的。

  「你可以讓我擁有愛嗎?」格雷諾耶抬起深沉而黝黑的眼眸看向她道。

  他並不懼怕魔鬼,他也不信神,因為他就是他自己的神。他也不會為葉黎帶來的奇蹟而驚訝,因為他已創造了奇蹟。

  他想要的是他無法為自己創造的東西,為此他可以像任何人乞求,魔鬼也好,上帝也好。

  但葉黎微笑道,「抱歉,我們這裡沒有愛。」

  格雷諾耶的眼眸瞬間陷入了失落黯淡中,沒有人能給他他想要的,包括他自己。

  「我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東西?」格雷諾耶疑惑中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絕望道,如果是魔鬼的話,應該可以為他解答吧。

  為什麼他沒有味道,每個人從生下來便被賦予了獨一無二的味道,唯獨他沒有,這是否對他太苛刻,他給自己創造了一種香味,它比任何站在他面前的人散發的氣味更加出色、更能吸引人。迷惑了眾生,卻也唯獨迷惑不了他自己。因此他永遠不知道他是誰。

  葉黎微笑道,「你是人類,一個特別的人類。」至少一般的人類做不到讓眾生臣服,顛倒整個世界的秩序,即便是曾經還是人類的她自己。可以說,他是最接近天使或者惡魔的人類,因為通過氣味,他幾乎可以看到靈魂,幾乎得已經非常接近了

  「我是人啊?我還以為我是一隻怪物呢?」格雷諾耶自嘲道,他很少有時候說這麼多話,更多的時候他只會和自己交流,在洞穴中、在夢中、在睡眠中、在心中、在自己的幻想中。

  只有自己,只有孤獨。

  「我雖然給不了你想要的愛,但我可以以另一種方式幫你。」

  葉黎看著他的眸子,「把你的香水拿出來。」

  格雷諾耶沒有拒絕,將那瓶顛倒眾生的香水從兜裡取出放在了兩人之間的桌上,他並不害怕葉黎會拿走它,他已記住了這瓶香水的味道,完全可以再次複製出來,而且他也已經想不到這瓶香水對他還有什麼作用,榮耀名利,他通通不需要。

  它的味道,甚至迷惑不了他。

  葉黎拿過香水,對他道,「以這瓶香水為代價,我可以抹去你的嗅覺,讓你去做一個普通人。」

  「普通人?」格雷諾耶嘴唇動了動,是像他曾經見過的那些庸庸碌碌,冷漠糟糕的普通人?

  葉黎嘴角彎了彎,「如果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東西,那你的靈魂歸我們所有;如果沒有,這瓶香水我會還給你,讓你解脫。」

  沉默片刻後,格雷諾耶道:「……好」

  如果能得到他一直在追求探索的東西,那麼他願意付出靈魂的代價。

  格雷諾耶就在狹小的車廂裡簽訂了契約,而無人會打擾到他們。

  契約簽訂後,葉黎抬起手,放在距離他的臉只有幾釐米的地方,只是一剎那的時間,格雷諾耶就失去了彷彿神明賜予的嗅覺。

  他再也聞不到別人的味道。

  ————

  ————

  當火車停下時,葉黎隨著人流下了火車,但也只有她一人,格雷諾耶已不見了蹤影。

  葉黎望向站台上等候已久的著白色西裝的年輕男子,微微一笑。

  如果葉黎沒有在短暫的旅程中讓格雷諾耶接受她的建議,那麼有白家人的插手勢必會更困難。好在,她已經做到了。

  老白嘆息了一聲,「他有能力毀掉這個世界。」只要他願意,他可以成為把這個世界玩弄在手心裡的上帝,救世主。

  葉黎微笑回應道,「他亦有能力什麼都不做。」

  即便這裡是白家人的主場,但葉黎並不擔心,因為八號當鋪挑選的客人都是一早背棄了上帝的存在,白家人只會是徒勞無功。

  就像格雷諾耶,他從不相信任何神明。

  而格雷諾耶早已離開了火車車廂,被葉黎送了一個地方,一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葉黎給他製造了一個普通人的身份,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他也無法再通過神明賦予一般的嗅覺在瞬間瞭解別人,他只能用最普通的方式去生活。

  這也是他同意了的。

  一開始,他有些恐懼,但漸漸的他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以前嗅覺就足以完成一切,他不需要去聽去看就知道來的是誰,又有什麼樣的過往。

  但現在不同了,

  神走下神壇,變成了人。

  格雷諾耶依舊沉默著,他希望能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失去了嗅覺,又不願意再調製香水的他成為了城市裡又一個不起眼的工人,沉默地忙碌著。

  他以為日子或許會一直這麼下去時,認識了租住房子的隔壁一個叫諾絲的姑娘,

  他聞不到她的體香,卻可以看到她純真的笑容,甜美的聲音,這是他曾經忽視的一切,她沒有因為他的香水愛上他,卻會在見到他的時候臉紅。

  格雷諾耶聞不到她羞澀時的情緒散發的味道,也就不知道是不是愛情。

  三個月裡,諾絲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而格雷諾耶依舊是沉默的小個子,平庸得無人注意,除了諾絲。

  在最後的一個清晨他收到了諾絲的水仙花,潔白如玉,翠綠的葉子上寫著歪歪扭扭的『格雷諾耶』這個名字。

  他感受到了水仙花的味道,在心裡聞到的。

  他終於感受到了自己在這個世上存在過的痕跡。

  那一刻,格雷諾耶終於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愛,也就在這一刻,他的靈魂歸當鋪所有。

  他亦是滿足的,沒有任何怨恨的。

  ————

  葉黎將這個天才的靈魂裝入木盒中,又放在了木盒上,一眼看過去,有數以萬計的木盒,而這個木盒裡裝有的靈魂較之其他的,要珍貴得許多許多。

  他無慾無求,糟糕地錯誤地來到這個世界上,卻又帶著讓纏繞他一生仿若神明賜予的天賦,度過了艱難坎坷的歲月,用自己的才華征服全世界,但又不為這種外在的東西感到是一種榮耀,以至於對世界很冷漠。

  他不知生不知死,也不在乎死後靈魂的歸處,他只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否存在過。

  為了得到這個靈魂,葉黎的確很費了很多心力。

  而八號當鋪得到不只是他的靈魂,還有那半瓶足以顛倒眾生的香水。

TOP

第111章

  葉黎剛在當鋪裡送走了一位客人,將他的典當物裝在玻璃瓶裡,又帶入地下密室放到木架上去。

  這樣的工作,葉黎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而今天卻不同往日,葉黎並沒有回到上面去,等待下一位客人,今日本還有三位客人,但她卻吩咐下去,若是客人來了,就讓他們回去,今日不再見客。

  她回到臥室,換下了身上的復古金繡長裙,而是穿了一件黑色的修長風衣,匆匆離開了當鋪。

  因為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

  葉芷蘭的臨終之日。

  她的丈夫,兒女,甚至孫子孫女外孫也在病床前守候著。病房外,葉家人和顧家人也都來了,只是都沒進去,在帶著悲傷的同時,也善意地給這一家人留下最後相處的時間。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葉芷蘭的丈夫顧翰笙,兒子顧言歡和女兒顧言樂,突然都走了出來,還合上了房門。

  就在幾分鐘前,葉芷蘭忽然道,「你們都出去。」

  「媽,你在說什麼?」小兒子顧言樂首先出聲道,

  「你們,都出去,讓我一個人待著。」葉芷蘭的聲音有些虛弱,但卻帶了分急促,好像是預料到了什麼。

  「我們都出去吧。」顧翰笙溫聲道,他愛他的妻子,不願意違背她這最後小小的心願,不能陪伴她最後的時光也沒有關係,反正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去找她的。

  沒有人理解葉芷蘭的行為,但也沒有人去妄言。而葉芷蘭等到了,那冥冥之中會來到的人。

  葉黎在葉芷蘭臨終之日來看她,而且讓她也看到了她。

  她出現在被風吹起的白色窗簾前,來到只有等待著死亡的葉芷蘭一個人的病房,最終慢慢走向她,走近她的床邊。

  葉黎的手放在葉芷蘭蒼老得過分而且有些發顫的手背上,她靜靜地凝視著葉芷蘭不知不覺噙滿淚花的眸子,看了很久。

  葉芷蘭的聲音有些發顫,「我見過你嗎?」她只覺得自己的後半生就好像陷在了一個夢,無比美好幸福的夢,卻遺失掉了最重要的東西。

  葉黎沒有說話,她的面色始終平靜,沒有一絲波瀾,清醒而淡薄。

  葉芷蘭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明明已經是即將走到生命盡頭的垂垂老人,卻哭得像個孩子,一如葉黎記憶中的樣子。

  她看起來是那麼的可憐,反而顯得葉黎像是安撫她的長者,葉黎的容貌如此年輕,她倆站在一起,像曾祖孫都多過於母女。何其可笑。

  「為什麼,為什麼我的記憶裡沒有你,明明……」

  明明你給我的感覺是那麼的重要,比我的一切都要來得重要。

  葉黎沒有回答她,因為她也給不了答案,她只靜靜地看著葉芷蘭的容顏,她的淚水,她的哀切,

  黑影可以抹去她的記憶,但抹不掉留在葉芷蘭心中的愛,葉黎以為這份愛會隨著時光的流逝變淡,最後化為雲煙消失在虛無中,卻沒有想到,歲月讓這份愛變得更加濃厚,而且沉重。

  沒有記憶只有愛的日子究竟是什麼樣的,葉黎不知道,她也不會再知道了。

  她的手貼在葉芷蘭的手背上,涼涼的,就像葉芷蘭眼淚的溫度。

  語氣平靜又帶著祝福,「你的下一世會順遂快樂,你會出世在一個衣食無憂健全美滿的家庭,你會有自己的夢想,成為一個旅行攝影師,那是個不錯的職業,你會看到很多美麗而不同的風景,。

  等到你感到滿足,開始想要停下來休息的時候,你會遇到一個你愛並且愛你的男人,你們會過的很幸福,你會有三個孩子,最小的孩子是個女孩,她會很像你,她的眉毛像你,她的眼睛像你,她的嘴唇也像你……」

  葉黎平靜地敘述著,陪伴著葉芷蘭走過最後的時光。

  葉芷蘭最後在葉黎描繪的未來中閉上了雙眼,只是她的眼角還帶著殘留的淚珠。

  葉黎盡力的彌補著葉芷蘭這一世的幸福,連她下一世的幸福都要插手。

  而葉芷蘭的這一世也過的足夠幸福,她的來世也會這般幸福,葉芷蘭是知道的,但她也猜到自己已經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失去的乾乾淨淨,再也找不到了,留下的只有心裡未曾消失的愛,但當她走向死亡時,她連這份愛也會失去,忘得乾乾淨淨。

  葉芷蘭的葬禮上,到處是盛放的白玫瑰,哀傷的大提琴曲在演奏著,低沉的旋律瀰漫在空中。

  黑衣的神父在唸著悼詞,死可能只是一道門,逝去不是終結,而是走向下一程。

  葉晨陽也看到了她,時間在他身上也留下了很多痕跡,他已不再是當初那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他變得蒼老,而又睿智,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後,他也會步向死亡。

  「你還是那麼的年輕。」葉晨陽感嘆了一句,長生不老,這本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他們總有老去的一天,而葉黎的時光卻永遠停留在了最風華正茂的那一刻。

  但葉晨陽並不羨慕,以前沒有,現在也不會,生老病死,本就是芸芸眾生之間的規律,和身邊的人一起老去,共同走過人生短短數十年的歲月,未嘗不是另一種幸福。

  而葉黎的路,太過漫長,而且太過孤獨,葉晨陽望著她的身影,久久沒有移開。

  ————

  注意到這一幕還有葉晨陽的孫子葉蕭,在他看到年輕女子離開後,便走了過來,問道:「爺爺,她是誰?」

  葉晨陽轉頭對長孫葉蕭溫和道,「一個陌生人,不用在意。」

  只是陌生人而已,而且再無關係。

  ————

  ————

  ————

  四十年的發展,已經讓銀皇不再侷限在娛樂圈這一領域了,更何況掌管銀皇的人是雲熙,在她天才般的能力之下,銀皇由公司逐漸發展為多元化集團,它伸出的觸角已在探向了華國的各個領域。

  但沒等銀皇集團更進一步,雲熙就先垮下了,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雲熙已經老了啊。

  頭腦上的智力無法挽救身體上的衰亡。而死亡更是人類的科技被禁止觸碰的領域。

  豪華而舒適的病房裡,已然老去的雲熙躺在病床上,虛弱地道。

  「那個孩子,已經足夠達到你的標準,接替我的位置。」

  她這話是對葉黎說的。

  葉黎知道她說的誰,是雲熙在意識到自己身體的衰敗後開始有意找到了一個年輕的孩子,他叫晏陽初,雲熙將他帶在身邊培養,葉黎也知道這件事,甚至於她是默許的,比起她再費心挑選一個八號當鋪在世俗勢力的代言人,雲熙願意親自培養顯然更好。

  「每個典當死後靈魂的人都是你來接他們嗎?」雲熙含笑問她道,

  葉黎搖了搖頭,「不是,當鋪有專門的人會來收走靈魂。你是不同的,我也願意給你一份優待。」

  雲熙笑了,「作為我這麼多年為你工作的優待嗎?」

  葉黎微笑道,「是的。」

  「那還真好啊。」雲熙目光迷濛地望向窗外的落葉,太陽會落下,樹葉會凋零,人也終會死去。

  「後悔過嗎?」葉黎忽然問了這麼一句道,

  「有。」雲熙坦然道,「有時候我在想,一旦死掉,我的靈魂就不再屬於我了,沒有再回到人世間的機會了。想想還真是難過啊。」

  「人啊,就是會後悔。不會後悔的就不是人類了。」

  除了後悔,葉黎還有一句沒問的就是,雲熙恨她嗎?怎麼會不恨呢?也許雲熙一開始答應為她工作,也是存著一部分能報仇的心思,向葉黎還有八號當鋪。

  但時間久了,怨恨也漸漸消散了,有些人就有這樣的魅力,讓人與她相處久了,就願意甘心折服,無論思想還是靈魂都向她傾斜。

  可惜她不能一直陪伴下去,她會老,會死,靈魂也在某個永恆的地方慢慢消亡。

  雲熙已經不怨恨她了,甚至為她而感到悲傷,今天葉黎送她走,而以後,葉黎會見到更多的死亡,在漫長的生命中送走更多的人,獨獨留下她自己一個人。

  無盡的孤獨。

  但葉黎能理解這種孤獨的滋味嗎?雲熙不知道,在她的記憶中,葉黎她似乎天生不懂愛,也不懂孤獨。

  這樣也好,不會太痛。雲熙這樣想道。

  葉黎的手撫上她的眼睛,輕聲道,「睡吧,你不會有多少痛苦的。」

  這是我允諾你的,

  雲熙安靜地閉上了眼睛,也就從此陷入了永久的沉睡,也再不會醒來。

  ————

  八號當鋪裡,葉黎提著青銅燈盞沿著樓梯而下,到了地下密室,再用古典的鑰匙打開地下密室的大門走了進去,一直走到中央的平台,意念微微一動,一個古樸雕著花紋的木盒就出現在了平台上。

  葉黎抬起手,放在空空的木盒上方,手裡浮現出一團白色的靈魂,沒入了木盒中。

  這樣的木盒可以完美的保存一個靈魂,千年萬年,而這樣的步驟葉黎做過了上百次還是上千次,她也已不記得了。但一如過去的千百次,毫無差錯,清醒而又淡薄。

  即便這個靈魂她已熟悉了數十年。

  ————

  冰冷的墓園裡,被下葬的棺木裡僅僅是一副失去了靈魂的軀殼,會在黑暗潮濕的地底下腐爛,化為塵土,什麼也沒有剩下。

  舉辦葬禮的是雲熙名義上的養子,也是銀皇集團的新任總裁晏陽初,他神情平靜地看著棺木被埋葬,撒上泥土,最後豎起一塊墓碑,然後對著嵌有養母照片的墓碑深深鞠了一躬。

  對於這個將他從孤兒院帶出來撫養長大的女人,他是尊敬而感恩的。

  沒有神父的悼詞,因為晏陽初記得養母生前不喜歡上帝,甚至有一種厭惡,她常說自己背棄了一切神明,把所有都交與了魔鬼。

  晏陽初抬起頭,望著蒼白的天空,嘴角怎麼也揚不起來。

  葬禮結束後,晏陽初見到了那個女人,銀皇的幕後老闆,葉黎。最早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她身份的時候,他遠遠地見過她幾次,她很年輕,和養母雲熙看起來相差了二三十歲,本應該是兩個世界的人。

  但養母雲熙那樣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也會在她面前大笑,而她神態淡然,彷彿她才是那個掌控一切的人。

  而唯一一次比較親近的接觸是他通過了所有的考驗後,養母帶他來到葉小姐面前,然後說,「他是我挑選的人。」

  他只聽到她低低的笑聲,帶著一絲漫不經心,「是嗎?你自己看著做吧。」

  晏陽初的驕傲和不甘讓他抬起了頭,然而在真正看到葉黎的第一眼時,全然消失了。因為他無比真切地意識到,無論是他養母雲熙,還是他自己,都只是一個代言人,完美的出現在公眾面前的傀儡。

  晏陽初對這個事實感受不到多少喜悅,但在見過她十多年來沒有絲毫變化的容顏後,晏陽初忽然理解了養母對他的告誡,

  「她是你的主人,記住,不要違背她的命令,更不要,令她對你不滿意。」


第112章

  -————

  兩個月前有新聞報導從藏邊千年雪山裡發掘出一件珍寶,天珠,傳說這是過去的藏王為了讓愛人復活,在佛前泣血才得到的恩賜。這段傳說的文字是通過刻在保存天珠的錦盒上的古老藏文譯過來的,其真實性無從考據。

  雖然在傳說裡天珠可以消除百病,起死回生,延長壽命,但經過科研隊檢測後,沒有發現特別之處,但因為天珠本身也很美麗珍貴,於是天珠這件東西從國家的科研部門轉移到財政部,並交由國內最大的拍賣行公開拍賣,所得收入歸入國家部門。

  一時間,『天珠』 的傳聞鬧得沸沸揚揚,天珠的美麗也得到很多人的矚目,許多國內外富豪有心參與拍賣,收藏這件珍寶。

  深夜無人時,葉黎出現在了國家科學研究院外,下一秒,她就消失在了原地,出現在存放珍寶的附屬博物館裡其中的一個房間。

  作為國家部門的博物館,設有的也是最先進的安保系統,但葉黎依舊如入無人之地,順利地找到了東西,天珠。在被拍賣之前,它都是放在這裡的。

  但未等她取出玻璃箱的天珠,一隻伸出的手掌就攔在了她的面前,出現的攔路虎正是白家人,葉黎抬手重重擊向那手臂,而老白的手掌一翻轉瞬間化解了攻勢。

  顯然這次交手,兩人都已有分寸了許多,除了腳下的地板出現些許裂紋之外,沒有引起其他的大動靜。

  老白很快收回了手,臉上依舊是儒雅和善的笑容,「葉老闆,你壞了規矩。」

  葉黎唇角彎了彎,好似剛才先出手傷人的不是她一般,「我總得看看這東西是不是真的。」

  她眼眸瀲灩流轉,別有一番意味,「值不值得我出手。」

  老白笑而不語,沒把葉黎這話當真,誰要真信了八號當鋪老闆的話,那就是下了地獄也怨不得旁人。

  葉黎倒是沒想到白家人居然這麼快得了消息,看來這東西是真的了,她不禁微微皺了皺眉,然後又笑了,

  「本應該塵歸塵土歸土的東西卻要被後人所打擾了安寧,與其在人類的貪婪**中輾轉流離,倒不如讓我帶它走。」

  老白溫和一笑,看著她道「你說的沒錯,但既然現在它是人類的東西,那就該按人類的規矩辦事。」

  聽了這話,葉黎微一挑眉,也不惱,按人類的規矩辦事,那也就是白家人要插手了,不過也沒關係,論錢財不會有八號當鋪的更多了。

  葉黎莞爾道,「那我們走著瞧。」

  老白笑著微微頷首。

  ——————

  三日後的拍賣會,富豪名流雲集,葉黎和晏陽初下了車,走進拍賣會的大廳,剛一坐下,就看見了還是老樣子穿著白色唐裝的老白,還有他身邊的一位面容同樣儒雅和善的中年人,不是白家人,只是一個福運還算綿延的普通人。

  老白朝葉黎微微一笑,看向晏陽初的目光倒並沒有什麼不同。

  拍賣會很快就開始了,一位戴著金絲邊眼鏡的拍賣師上台,先是說了幾句話烘託了一下氣氛後,然後宣佈拍賣會開始,一件一件的珍品放上台來,拍賣的氣氛倒是熱烈,而葉黎和老白,與這裡大部分的目的不同,他們前來只是為了天珠這一件東西,所以很沉得住氣。

  老白旁邊的中年儒商沒有任何出手,而有些認識銀皇總裁晏陽初的,也問他打算拍賣什麼,被他三言兩語應付過去了。葉黎閉目憩息,沒有說話,也無人會來打擾她,如果晏陽初連這點事都打理不了,那她也沒必要帶他來。

  拍賣終於到了天珠這件東西,天珠在眾多拍賣品中不算最珍貴,所以拍賣的順序也只是放在倒數第五。

  但聽到天珠拍賣開始後,葉黎也睜開了眼,晏陽初也知道該怎麼做,起價五百萬,晏陽初直接拍出高價「兩千萬」,嚇退了一幫湊熱鬧的人。

  拍賣師也沒想到開拍不過一分鐘,就翻了四倍的價錢,然而還有人追價,老白身邊的儒商加了一千萬,另外還有兩個國內富豪各加了一百萬。

  晏陽初神情鎮定自若,他來之前就聽葉小姐說了,不用擔心錢的問題,只要把它拍下,於是直接加價到了八千萬。

  那兩個競爭的富豪就自動退出競爭了,但老白身邊的那位中年儒商卻很沉得住氣,開價「一億。」

  頓時會場內一片嘩然,而台上那位拍賣師也是異常激動,今天拍賣過億的第一筆,他能拿到的報酬也不少。

  「還有沒有人要加價,一億元人民幣第一次……」雖然心情激動,但多年的職業素養還是讓這位拍賣師迅速冷靜了下來。

  果然還有人報價,晏陽初舉牌,道「一億五千萬。」

  這次居然直接加了五千萬,而同時,葉黎向老白的方向看過去,正好與他對上了視線。

  老白道,「你真要這麼一直加價下去?」

  兩人的聲音無人能聽見,也不會有人注意到,

  葉黎笑了笑,「沒關係,八號當鋪最不缺的就是錢財。」

  老白反問道,「但鬧出的動靜,造成的後果又該如何處理?」

  葉黎神態自若,「如果你不插手,這動靜本不會有。」

  兩人說話之時,會場上已經加了四次價了,從一億五千萬蹭蹭上漲到了五億,這已經是一個在國內很驚人的高價了。座位上的眾位富豪們已經有些麻木了,從五百萬翻到了五億,整整一百倍,而加價看樣子還有繼續下去,只為買一個中看不中用的東西。

  晏陽初他們倒還認識,是銀皇的總裁,也是國內富豪圈裡的重要人物。而那位中年儒商,有人細想了很久才想起這人是誰,曾經的開國元勛後人陳先生,在歐洲北美玩的風生水起,在國內產業也是龐大,家產億萬,是很少人知道的隱形富豪。

  至於他旁邊的老白,就更沒人認識了,都以為是陳先生帶來的年輕後輩,在拍賣價加到如此之高的面前還能處事不驚,看來資質也是不錯。

  無人知道,真正主導陳先生拍出高價的人就是這位穿著白色唐裝的年輕人。就像沒有人知道像銀皇這樣偌大霸道的財團的幕後掌控者是葉黎一樣。

  因為不方便出現在世人面前,所以需要更多似假似真的身份,還有一個完美合理的代言人。

  天珠最後被拍到了十億天價,然而表面上的兩位買家晏陽初還有陳先生卻沒有要罷休的架勢,這下拍賣會的主辦方也開始慌了,事情的發展已超出他們的預料,再這麼繼續下去只怕會一發不可收拾。

  於是當這個拍賣價出來後,負責人就上台宣佈,天珠的拍賣告一段落,擇日再拍,現進入後面幾樣珍品的拍賣。然後主辦方又請了爭奪天珠這件拍賣物的兩方到後台協商,希望以一個合理的價格讓給其中一方。

  葉黎沒有去,當這次拍賣宣告失敗後,她就離開了拍賣會,其他事宜都交由晏陽初處理,和她料想的一樣協商沒有結果,白家人那邊也不會輕易放棄。

  拍賣會結束後,天珠拍出的十億天價一時間傳得沸沸揚揚。

  而葉黎卻渾不在意,她已給晏陽初下了死令,不惜一切拍下天珠。一週後天珠的重新拍賣,如上一次一般再次陷入了死局,而天珠竟又拍出了一個新天價,十五億。

  對主辦方和國家科研部門來說,這已經不是錢能解決的事了,重要的是他們無法令晏陽初還是陳先生任何一方妥協退讓,天珠顯然也成了一塊燙手山芋,給誰也不方便。他們也想讓自己的人拍下,兩不得罪,但價錢實在拼不過。

  沒能順利完成葉黎交待的任務,晏陽初深懷歉意,葉黎倒也沒有責難他,這個結果她和白家人都能猜得到,現在就看誰願意收手了。反正葉黎是不打算退讓的,既然已經出了手,那結果只能是她贏。

  葉黎眼眸中閃過了一絲暗色。

  數天的再次協商後,主辦方決定在一個月後第三次拍賣,如果依舊沒有結果,就採取流拍的方式。

  本來『流拍』是指在拍賣中,由於起拍價格過高造成的拍賣交易失敗。在買賣活動中,買賣雙方不能達成協議,使得買賣行為無法成功進行,就對其拍賣的標的得不到想要成交的數額。但這次因為情況特殊,兩位買家沒有人放棄,又無法與主辦方達成妥協,所以才被迫採取這種方式。

  一般來說,這也是最糟糕的結果。

  一個月而已,葉黎一向很有耐心,也等得起,但看樣子,常規的方法恐怕起不到什麼作用了。


第113章

  停在並不起眼的路邊的白色跑車,車窗緩緩搖下,坐在副駕駛位上的青年摘下墨鏡,瞥了一眼對面那棟掛著『萬象樓』牌匾的古色古香樓閣,對後面的人道,

  「請帖你拿到了嗎?」

  後車座上一穿著緋色連衣裙的女生,還有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男生蘇童,他雙手靈活而敏捷地敲擊著電腦上的鍵盤,回答道,

  「弄不到,萬象樓是十年前在首都興起的私人性質交易會所,每次交易除了會所的股東,只有被邀請的客人才可以進去,我們連它究竟邀請了哪些客人都不知道,就是有錢也買不到。」

  手裡握著方向盤的青年,沒有戴墨鏡的男子的吊兒郎當,也比玩電腦的男生要顯得成熟,聞言不禁皺了皺眉「那現在怎麼辦?葉希。」

  「怎麼辦?溜進去唄。」摘下墨鏡的青年也就是葉希,勾了勾唇角,很快就有了一個想法。

  「這交易會沒說不能帶朋友來吧,我們挑個人跟著進去就不用擔心會被人攔住。」

  「但不會被發現嗎?」緋衣女孩,也就是葉希的妹妹葉梓探出腦袋,問道。

  葉希敲了他妹妹一個腦瓜,「所以要挑個好說話容易應付的人才行。」

  又帶著壞壞的笑意地看了顧景一眼,「再壞的情況不過就是被趕出來罷了,到時候報上你顧家的名字,人家至少也會毫髮無損地把我們『送』出來。」

  顧景苦笑了一下,「顧家的產業和人脈大多在國外,而且未必會給我一個小輩面子。」

  葉希聞言也沒說話,葉家從他父親葉蕭的父親那一輩家族勢力就轉移到了S市,要不是這次的事,他們也不會回來。

  於是,幾人就躲在車裡頭挑選著能帶他們進去的『冤大頭』。「這個不行,年紀太老,老奸巨猾,不容易應付。」

  「這個也不行,太威嚴……」

  當一輛黑色轎車停下,走出一位年輕窈窕,約莫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女孩時,車裡的幾人眼睛就亮了,異口同聲道,「這個行。」

  葉希,葉梓還有顧景下了車,留下了蘇童待在車裡隨時接應,出了事就打電話。

  為了這次交易會,他們也提前做好了準備,西裝禮服都是提前就穿好的,他們本來也不是什麼普通人家的孩子,身上的貴氣這種場合的人都看得出來。

  渾水摸魚走到了那位年輕女孩身後,不遠不近地跟著,也一點都不顯眼,說起來也好在年輕女孩是一個人來的。

  在要出示邀請函的地方,禮儀對那年輕女孩微微彎腰,就請她進去了,至於葉希他們,禮儀居然一句話沒說就讓他們過去了,讓葉希顧景原本想好的法子都不需要用了。

  葉希之前是打算著進去之後就和正主分開,省的被人發現找麻煩。沒成想,一進去,就有穿著特色服裝的禮儀小姐還有兩個保鏢夥計似的人物迎了上來,為年輕女孩開路,而兩個保鏢則是把包括葉希幾人在內護衛。

  葉希之前聽說過,這裡很注重對客人安全的保護,每個收到的邀請函進來的客人都會有專門的保鏢全程保護。但沒想到他們動作這麼快,讓葉希他們都沒能來得及走掉。

  更讓葉希暗道一聲糟糕的是,禮儀小姐居然是將那位年輕女孩迎上樓去,而不是留在一樓大廳的茶座。葉希他們謀劃著也只是在底下的茶座待著,打聽點事,沒想到這下一上上到了二樓的貴賓包廂,這要是被發現了,葉希開始在想葉家和顧家的名頭加起來能不能讓他們仨少挨一頓打。

  顧景也有些緊張了,誰曾想到沒能按計畫走呢。

  葉梓這姑娘心眼大,還拉著她哥說,「哥,這裡還真有意思,好多沒看過的東西哦。」

  葉希差點沒想掐死他這傻妹妹,這不明擺著他們第一次來嗎?而且一出聲不就被他們跟著的正主聽到發現了,不過好像應該早就發現了吧。

  葉希一愣,正巧看見了年輕女孩側頭微笑著看他的一眼,輕飄飄的。

  她早就知道他們跟著他進來了。

  葉希心裡一樂,難道是看上本少爺風流倜儻的的英俊相貌,沒想到他魅力這麼大,從S市到首都都有這麼多人追他。想著葉希不由得挺了挺胸,年輕女孩臉上的笑意愈濃,反倒是領著前頭的禮儀小姐多看了葉希一眼。

  葉希還給顧景使了個眼色,叫他不用太擔心,人家早就看出他們來,既然沒說就是好意不想戳穿他們。

  顧景心裡鬆了口氣,步子邁得也舒坦些。

  禮儀小姐一路領著他們上了三樓,葉希幾人不由得不開眼界,這裝潢華美奢靡的,恐怕沒個十幾億置辦不下來吧,尤其是現在的新世紀越老的東西越燒錢,雕花的桌椅屏風都是被當做藝術品看。

  「葉小姐,還是老位子,一直給您留著。」穿著旗袍的禮儀小姐畢恭畢敬地對年輕女孩道了一聲。葉希挑了挑眉,和他還是一個姓,還真巧,難怪人這麼好。

  年輕女孩,也就是葉黎,微微一笑,進了包間就坐下了,而禮儀小姐也退了下去,而保鏢們也站到了包間門外,也就隔著一道簾子,隨時聽候吩咐。

  包廂裡異常寬敞,比戲檯子還要大,桌椅都是上好的紅木,牆上掛的還是張大千的畫,隔著正北方的一排簾子就能把下面瞧得清清楚楚,但下面的人就看不到上面坐著的是誰了。

  侍應生進來上了茶,還有瓜盤果碟,「是今年新出的蒙頂仙茶,葉小姐。」

  葉希聽著這話,心道這位葉小姐還是這的常客。等侍應生出去了,葉希也一點不拘束地拉著葉梓和顧景就在旁邊的座位坐下了。

  「那個……是葉小姐吧,我還沒謝謝你呢,我叫葉希,希望的希,這是我朋友顧景還有我妹妹葉梓……」

  別人幫了這麼大的忙總得說聲謝謝才行,但沒等葉希說完,就有人過來了。

  「葉小姐,打擾了。」一穿著灰色西服的中年男子像是經理一樣的人物,過來同樣是畢恭畢敬地先和葉黎問了聲好,然後眼角的餘光瞥了葉希他們一眼,

  「這幾位是葉小姐的朋友嗎?」

  他聽招待貴賓葉小姐的禮儀說了,瞧著這幾個年輕人不像是圈子裡的,又調了監控像是混進來的,因著是跟在葉小姐身後來的人,當時也就沒攔,他也就過來這麼一問,當然如果葉小姐說是她的朋友,那自然什麼是都沒有,好好招待。

  顧景和葉梓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倒是葉希渾不在意地翹著二郎腿,他相信剛幫過他們大忙的葉小姐不會突然又想坑他們一把的。

  葉黎看著他們微微笑了笑,薄唇輕啟,「不是,我不認識他們。」

  一道晴天霹靂下去,葉希整個人都不好了,都說女人善變,但不用變得這麼快啊,這是在耍他們玩吧。

  而中年男子臉色立刻變了變,沖外邊打了個手勢,進來幾個戴著白手套的人,攔住了葉希三個人,「失禮了,請隨我們出去。」

  葉希表示他記住這位和他一個姓的年輕女孩了,他葉小爺還沒這麼被人玩過,然後和同伴異常憋屈地被帶下樓了。

  中年男子很是惶恐地對葉黎道歉,在這地就得能彎腰卑躬屈膝,誰讓這裡隨便一個角色都能踩死人呢,尤其是這位葉小姐。

  葉黎笑了笑,什麼也沒說就讓她下去了,然後獨自一個人坐在這包廂裡,等著交易會開始。她拿起桌上的一張燙金冊子,上面寫著今天可能會交易的東西。

  大略看了一眼,葉黎就放下了冊子,不知道會不會有她想要的東西。

  距離天珠的第三次拍賣還有半個月,但葉黎並不急。

  至於那三個年輕人,葉黎不禁笑了笑,她只是沒想到,居然三個人身上都有她的血脈,雖然只是很淺薄的一絲。

  算是她的後代麼。

  作為葉黎『後代』的三個人一點沒有感受到長輩的關愛,反而心情很憂傷,什麼還沒打聽到就要被攆出去了。但不知葉希是不是真走了狗屎運,竟然在大堂裡真碰見了『長輩』,一位還算親近的世叔。

  看著苦瓜臉的葉希和葉梓,王世叔便跟那位經理說了,「他們是我的侄子侄女,給我個面子,讓他們留下坐我那去。」

  那經理也笑了,「按著平時我也就給您面子了,可是今兒個不同,他們幾個初生牛犢不怕虎,惹的是三樓的葉小姐,葉小姐會不會怪罪他們,我哪知道啊。」

  這擺明是不想擔下這責任了。

  這位王世叔也是個真厚道的人物,看著葉希像是真有急事,再說也不能讓好友的兒子當著他的面被攆出去啊,咬咬牙道,「要是有事,就讓我王某人擔著。」

  「那成。」經理拱了拱手,招呼了旁邊的人就走了。

  王師叔抹了把汗,帶著葉希,葉梓還有顧景就到他在一樓的茶座裡去了,雖然他的茶座和葉希他們剛剛看過的三樓包廂簡直天差地別,但葉希他們已經不在乎那麼多了,能留下就不錯了。

  坐下後,葉希連忙道了聲謝,還真多虧了王世叔。

  王世叔擺了擺手,說不用當回事,看了顧景一眼便問道「這是?」

  葉希告訴他「這是我顧家堂哥,顧景。」

  說是堂哥,但關係也是遠了的,不過王世叔一聽顧家這個姓,心裡就有數了。


第114章

  聊著聊著, 王世叔就問起了葉希怎麼突然來了這裡,還惹上了貴人。

  王世叔能冒著風險把他們留下, 葉希自然也願意對他坦誠, 「我和我的朋友想問一件事。」

  「什麼事?」

  葉希和顧景相互對視了一眼, 然後目光堅定地對王世叔道, 「八號當鋪。」

  「聽說那裡可以實現人的心願。」葉希又多說了一句道。

  「實現心願?」王世叔眉頭微蹙,目光也有些深遠, 然後嘆道, 「我沒聽過什麼八號當鋪。」

  聞言, 葉希和顧景有些失望,倒是葉梓心眼忒大地在那嗑起了乾果, 根本就沒在意他們在說些什麼。

  「不過,你們找那種地方幹什麼?」王師叔問道。

  葉希和顧景解釋道,他們有一位朋友江優, 得了不治之症,生命垂危, 後來不知怎麼地他們就聽說了八號當鋪, 就想著什麼法子都要試一試。至於為什麼來萬象樓,是因為傳言這裡什麼都能打聽的, 無論是多麼匪夷所思的事情。

  聽到江優的名字, 葉梓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乾果, 插嘴道,「是啊,王叔叔, 江優姐是個好人,我們都不想她死。」

  王世叔笑了笑,透著幾分和藹,「在這裡打聽到八號當鋪的事情還真有可能,但前提是你能進的來。」

  說著他便嘆了一口氣,「世侄你是不知道,這首都的天變得太快了,以前的那些老家族現在都沒落的差不多了。我王家以前還是個人物,但到現在,萬象樓建立十多年了,我才混上這麼一張帖子。」

  葉希聽著忍不住奇怪道,「那王世叔,三樓的那位葉小姐是什麼人物啊,我也沒聽我爸說過首都有哪個和我們同姓的葉家。」

  葉希又把和葉黎的『恩怨』說了一通,提出這事也是想知道究竟是惹了誰,總不好平白無故讓王世叔給他們擔風險吧。

  王世叔沒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跟他打了個啞謎,「葉希,你猜三樓有幾個包廂?」

  葉希自認記憶力不錯,但當時也沒多仔細看,在腦海裡大概估測了一下三樓的空間還有葉黎所在包廂的大小,遲疑地得出一個結論,「大概有七八間吧。」

  「錯了。」王師叔斷然道,「只有三間。」

  葉希和顧景都倒吸了一口氣,萬象樓名聲這麼大,邀請函在外面也是千金難求,居然有人能壓下那麼多大人物,獨佔最高層三分之一的地方,而且待在那裡的只是一個人。

  現在想想葉希和顧景都有些渾身發涼,恐怕這裡的水比他們想像的還要深,他們應該慶幸那位葉小姐只是坑了他們一把,而沒有打發人把他們給埋了。

  王世叔又不疾不徐地道,「三樓只有三個包廂,留給的也是最尊貴的客人,你說的那位葉小姐我不知道她的來歷,但只會是京城裡金字塔頂端的那些人。」

  葉希從桌上隨手拿了張紙巾,抹了抹額頭上並不存在的冷汗,京城的水太深太黑,幸好他們葉家已經沒在這邊混了,完全看不懂啊。

  王世叔和葉希他們的談話告一段落,因為交易開始了,說是交易,但類似於拍賣,但比拍賣更隱秘,更匪夷所思,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葉希顧景他們雖然心事重重,但也一下子就被吸引得看了進去。

  他們不知道的是,葉黎能坐在最高層唯三的包廂裡是因為她就是最大的股東,另外兩個股東也只是她為了方便所找的傀儡而已,否則容易被人懷疑。

  可以說,整座萬象樓都是她的所有之物,而萬象樓的每一個地方都藏著耳朵,會把一些葉黎想知道的話傳給葉黎聽。

  葉黎聽了耳朵轉述的葉希等人的話後,眼眸晦暗不明,似乎藏著別的心思。

  整場交易只有三個小時,但卻有三天,而且是不同的邀請函,有些人被邀請了第一天的交易會,但未必能參加第二天和第三天的。

  葉希的王世叔便是如此,他只好拍了拍葉希的肩膀,「我能幫你的就只有這些了。」

  葉希笑著搖搖頭,「王世叔不必這麼說,您已經幫了我們很多忙了,而且這裡似乎也沒有我們想知道的消息,明後天的交易會不參加也沒關係。」

  他和顧景的心情是有些沮喪,費了這麼多功夫,卻什麼也沒有打聽到。

  幾人正要離開時,忽然一個夥計過來交給他們幾張繡著花紋的帖子,是明天交易會的邀請函。

  葉希等人一驚,只聽那伙計笑著道,「是三樓的葉小姐讓我們送給幾位的。」

  當然也少不了王世叔的份,但誰都看得出是沾了葉希他們的福分,王世叔也是又驚又喜。

  東西送到了,那伙計也就退下了。顧景拿著邀請函,瞥了葉希一眼,目光裡只有一個意思,「現在怎麼辦?」

  葉希唇角一勾,乾脆利落地收起了邀請函,「涼拌,既然人家主動邀請,我們赴會就好,還怕是鴻門宴,還是龍潭虎穴啊。」

  顧景點了點頭,覺得葉希說的也對。

  王世叔還打算邀請葉希他們到他家住,但葉希婉拒了,說他們還有事情要辦。王世叔也沒強求,只說有事打他電話,葉希等人開車回了住宿的酒店。

  回到酒店,幾人就開始就著邀請函的事情展開了討論,葉希出言道,「八號當鋪的事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能放棄,王世叔不知道,但那位葉小姐不會不知道吧。」

  當然一切的前提是八號當鋪真的存在。

  葉梓蘇童他們也同意,決定明天還是老樣子,蘇童留在車裡等候接應,葉希,葉梓,顧景他們進萬象樓再見一次那位葉小姐。

  忽然手機響起來了,是醫院的江優打來的,顧景去陽台接了電話,而葉梓,蘇童他們開始了對葉希的八卦,「你說為什麼那位葉小姐對你們這麼好啊?不說找你們麻煩,邀請函說送就送。」

  「誰說對我們好?明明就只是對我一個人好。」葉希極其不要臉地道。

  他的親生妹妹葉梓聽了都覺得想吐,「你想太多了吧,也許不是你,是顧景哥哥呢?」

  「顧景?顧景他有我帥嗎?」葉希在下巴給自己比了個勾的手勢,得意洋洋地道,「你還真別說,葉小姐長得完全符合我的美學。」

  「你不是說這世上沒有你看得上眼的女人,因為她們都太醜了。」蘇童吐槽道。

  葉希難得認真了一下,「那是因為她長得,」葉希停頓了一下,吊起了蘇童的胃口,「真的很美。」然後等著蘇童求他描述,這就是技術死宅男的悲哀啊。

  「真的有這麼好看嗎?」蘇童才不上葉希的當,扭頭就去問葉梓了。

  葉梓認真思考了一下,然後回答道,「我沒仔細看,我就光顧著看其他的了,你不是知道,那萬象樓超級漂亮。裡面的糕點和乾果也很好吃。」

  聞言蘇童立刻成了死魚眼,「那你們為什麼不帶我進去?要不明天的交易會你們誰和我換一下,讓我進去見識見識。」

  葉梓和葉希都裝作沒聽見,扭過頭去了,果斷地死道友不死貧道,讓蘇童這娃獨自悲傷去了。

  顧景接完電話回來看到這幅場景就樂了,一看就是蘇童又被那對蔫壞蔫壞的兄妹倆給欺負了。

  第二天,葉希幾人再次來到了萬象樓,比起上次絞盡腦汁想盡辦法溜進去,他們這次很理直氣壯地出示了邀請函,萬象樓的人將他們引到了二樓的一間高級包廂。

  還沒等葉希想著怎麼再見那位神秘的葉小姐一回,就有人過來邀請他上三樓,而且只邀請了葉希一個人。

  葉希愣了愣,但也很爽快地答應了,給了顧景和妹妹葉梓一個放心的眼神後就跟著夥計上了三樓。還是昨天來過的那個地方,奢華高雅的包廂裡也只有葉小姐一個人。

  葉希不禁奇怪,一個人難道就不嫌悶嗎?

  還沒等他想通,就聽見紅木座椅上的葉小姐忽然出聲道,「你要找八號當鋪?」

  葉希很快正了一下心神,果然這位葉小姐是知道八號當鋪的,他收起了吊兒郎當的神態,認真道,「聽說那裡可以實現人的願望,我有一位朋友生命垂危,我們已經想不到什麼別的辦法了。」

  葉黎聞言笑了笑,葉希見她這樣子也不覺得什麼侮辱,對方願意告訴他們就夠了。

  只聽葉黎慢悠悠地道,「我不知道什麼八號當鋪,但我知道有一樣東西或許能救你朋友的命。」

  葉希眸子一亮,「什麼東西?」

  葉黎含笑看著他,答道,「天珠。」

  天珠的事最近炒得那麼熱,葉希自然不會不知道,但是,「天珠的傳聞不是謠言嗎?」

  葉黎輕聲笑了笑,然後眼含深意地看他一眼,「八號當鋪都有可能存在,天珠的傳聞自然也有可能是真的。」

  葉希抿了抿唇,陷入了思考中。

  葉黎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視線,交換了一下米色裙子下雙腿交疊的姿勢,不急不慢地道,「真也好假也好,辦法我已經告訴你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你想知道的事情已經知道了,現在你可以走了。」葉黎神情淡漠地道。

  然後葉希就被『趕』了出來。


第115章

  葉希回來後把這些話都告訴了顧景和葉梓, 「她說的會是真的嗎?」顧景率先出言道,

  葉希搖了搖頭, 「不知道, 但她那樣身家的人應該沒必要騙我們。」

  討論了一會兒後, 葉希他們決定回去再好好商量。

  回到酒店後, 葉希立刻讓蘇童調查一下這位神秘的葉小姐,「調查她?這樣的大人物恐怕很難查到她的來歷嗎?」

  「我沒讓你查她, 查我家就行了。」葉希自信地道。

  「查你家?」

  蘇童, 葉梓還有顧景都大驚失色, 葉希也不跟他們打啞謎,仔細解釋了一下, 「我覺得這位葉小姐應該是認識我,不,準確來說是認識我們葉家。」

  顧景冷靜下來問道「怎麼說?」

  葉希在房間裡踱著步子, 抱著手肘分析道,「首先, 她對我們態度很特別, 模糊不清,但卻拿準了我們想要的東西, 不擔心我們會做出令她失望的決定。」

  「哥, 你不是說她看上你了嗎?」

  含著棒棒糖發問的葉梓迎頭就被葉希敲了一腦瓜, 「你以為我真沒自知之明啊,人家那身家眼界什麼樣的沒有的。」

  若說葉希之前還有什麼綺思,早在說完幾句話就被葉黎毫不留情地趕出去後就打消了, 開始細細思量葉黎說的真假還有目的了。

  顧景挑了個重點問道,「你確定你的想法嗎?」

  葉希搖了搖頭,「不到五成把握,但也是唯一的線索了。畢竟江優時日不多,我們恐怕真的要賭一賭天珠這東西了,既然要做,總得把底給摸清一點,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我只是不想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為什麼,是什麼人吧。」

  這話一出,氣氛不禁沉悶了些,顧景不禁道,「連累你們費心了,幫這麼多忙。」

  「說這些干什麼,你和江優都是我們的朋友,我們還等著喝你倆的喜酒呢。」葉希打趣道,說著突然又是一樂,「其實事情未必有我想的那麼糟糕,或許那位葉小姐是真心想幫我們,都姓葉,說不定一百年前是同一家呢。」

  葉希的心態總是這麼樂觀,就像他名字中希望的希一樣。

  他又瞅了蘇童一眼,「你不是說你是全華國最年輕最頂尖的黑客嗎?把我家祖宗十八代,有個什麼關係查個清清楚楚應該不難吧。」他可記得剛認識時不對付,蘇童這小子把他幼兒園調戲女孩子的事都給翻了出來。

  蘇童早在他一說就開始動手操作了,沒工夫抬頭看他,只回道「葉希哥,你家人口倒是簡單,但結的姻親倒是不少,也都要查嗎?」

  葉希沉思了一下,然後道,「先查我家,然後……」他抬頭看了顧景一眼,指著他道,「再查顧家。」

  「我家?」顧景一愣。顧家和葉家關係一直不錯,說是以前有過結親,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葉希笑嘻嘻地道,「你和我們一起去的,說不定那位葉小姐其實是看在你的面子才幫我們。」

  顧景狐疑不定,但還是任由著蘇童查下去了,心裡莫名酸爽,這要是讓家裡的長輩知道自己默認黑客翻家族史還不得關他禁閉說他是不肖子孫啊。

  也就葉希這既受寵又膽大包天的傢伙敢做這種事了。

  ————

  半個月後,葉希和顧景拿著葉黎送來的邀請函進入了天珠的第三場拍賣會。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後,葉希顧景兩人心裡還捏著把汗,葉希湊耳問道,「你從顧家那裡籌措到了多少資金?」

  顧景苦笑了一聲,「只有五千萬,再多恐怕……」

  顧景言語未盡,但葉希知道他的意思,顧景家族把他當作繼承人,所以無法容忍他和出身平凡的江優在一起,顧景原本是打算放棄繼承權和江優在一起的,但沒想到出了這種事,顧家那邊逼迫更甚,所以顧景只能找好朋友葉希他們幫忙。

  這次顧家認準了他要籌措資金拍下天珠救江優,所以恐怕以此為要挾逼迫顧景回去繼承家業。

  葉希安慰他道,「我和葉梓把那些股權房產抵押了,籌措了也有五千萬,希望能幫到你。」

  顧景知道葉希為了幫他是背著家裡人壓上了所有身家,許多話在喉嚨裡也說不出來。葉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以後賺錢還我就行,只希望這一億能真的拍下來。」

  當初得知天珠兩次拍賣出了十億和十五億的天價,他們差點沒暈過去,要不是查到點東西他們都要以為萬象樓的葉小姐是要坑死他們,包括坑死他們背後的家族。

  ————

  十天前,熬了幾天夜的蘇童終於查出了些東西,「大概七十多年前,葉家有一個女兒,也就是葉希曾爺爺的姑姑,叫葉芷蘭,嫁給了顧家的人。」

  「這關係也太遠了點吧。」葉希吐槽道,

  「別急,先聽我說。」蘇童繼續道,「但我查到有一個地方很奇怪,那就是葉芷蘭嫁人的時候已經快四十歲了,在那個年代,這麼晚結婚恐怕有什麼其他原因。」

  葉希立刻想到,「她以前嫁過人?」

  蘇童搖了搖頭,「她只結過這一次婚,我查了華國那段時期的民政局婚姻記錄檔案。」

  葉希腦中靈光一閃而過,「那就是她有過一個孩子,一個健全的女人會這麼晚才有一段婚姻,除非她有什麼放不下的。」

  蘇童點了點頭,「猜對了,她有一個女兒。」他又看向顧景道,「這是我在查你的家族史時發現的,相反葉家一點訊息也沒留下,彷彿在刻意抹去這個人。」

  顧景也有了興趣,「我們家?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童繼續道,「葉芷蘭很長壽,一直活到了八十多歲才去世,她的丈夫也很愛她,她死後不到一年也就跟著去了,但他當時卻留下了一些手札,說的都是對妻子的愛,但其中只提到了一件對不起妻子的事,那就是關於葉芷蘭以前的女兒。手札我當然沒看過,但他的兒女卻看過,寫在了自己的小說中,雖然只有隻言片語但應該是真的,其中寫到他們有一個年長十八歲同母異父的姐姐,隨母姓葉。」

  蘇童一口氣說了一大堆,拿起桌上的白開水就灌了下去。但葉希,顧景還有葉梓還等著聽他說下文呢。

  「然後呢,」葉梓眨巴眨巴眼睛問道。

  蘇童聳了聳肩,道「然後就沒了啊,我查到就這些。」

  葉希直接抓起一個葉梓喜歡的抱枕就砸了過去,砸完之後就開始認真思考了起來,這麼說還真有可能,萬象樓的葉小姐也許就是葉芷蘭長女的後人,那和他,和顧景也有親戚關係。

  按蘇童這麼說,那位葉小姐和葉家也沒什麼深仇大恨,應該不至於坑他們。

  回到拍賣會現場,沒過幾分鐘,他們就看到了同樣參加拍賣的葉黎,顧景和葉希雖然不知道結果如何,但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兩人卻沒注意到老白在看到他們時眼中閃過的一絲驚詫。

  這次拍賣會參加的人比第一次和第二次人都要少,許多原本想收藏天珠的也自知財力拚不過銀皇的晏總裁和陳先生,也就不來參加了,能來的多半也是看熱鬧的。

  拍賣一開始,起價一千萬,晏陽初首先出價兩千萬,另一邊的陳先生也跟著加價一千萬,又是不到五分鐘,一千萬變三千萬。

  葉希和顧景狠了一把心,舉牌出價『五千萬』,至少要告訴別人他們也要競拍天珠。

  果然,一個除晏陽初和陳先生之外的第三方出價引起不少注意,台下時刻關注的主辦方也早交頭接耳,以為跟另外兩方人一樣,不停加價不休的,他們不知道的是,葉希和顧景手裡統共能出的也就一億,再多顧景就要和國外的顧家低頭認輸了。

  誰知,五千萬的報價之後,會場就陷入了沉默,銀皇的晏總沒有再出價,而陳先生在和他身旁的白衣年輕人低頭說了幾句話,居然也放下了競價牌,沒有說話。

  拍賣師一下子就愣住了,這不對啊,拍賣師傻愣愣的還是耳麥裡的聲音把他叫回了神,嚥了嚥口水,道「五千萬第一次,五千萬第二次……」

  葉希和顧景兩個人都攥著拳頭,心臟砰砰地跳著。

  直到聽到,「五千萬第三次,恭喜這兩位先生成功拍得天珠。」

  一錘定音,拍賣師滿懷驚喜地高聲喊道。

  葉希和顧景簡直不敢相信居然這麼順利,其他人也一樣,吃瓜的圍觀群眾和之前的拍賣師一樣傻愣愣地半天,才想起來要鼓掌,還是稀稀拉拉的。

  之前拍到十五億高價,現在居然五千萬大白菜就給拍下了,雖然和最初的起拍價五百萬相比已經是高價,但落差還是太大了。

  主辦會卻快高興死了,歡欣鼓舞,五千萬總比被那兩個惹不起的主拚命抬高價拍不下最後只能流拍來得好吧。

  葉希和顧景重重地互相擁抱了一下,然後葉希就打發顧景去付錢外加拿東西了,顧景心情歡悅地走下去了,而葉希也看到了眉眼含笑的葉黎,葉希也露出了一個欠扁而燦爛的笑容。

  但沒等到葉黎再給他什麼別的回應,葉黎就轉過頭去了,似乎和她身邊的男子說些什麼。

TOP

第116章

  走出會場門口時, 葉黎又碰上了老白,便輕笑道, 「我還以為你不會放棄呢?」

  老白亦是溫和地笑了笑, 「人總比東西來得重要。」

  從葉希和顧景出現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輸了。

  說完老白就先一步告辭離開了。

  葉黎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嘴角勾起的笑意盎然。

  白家人不會看不出她的計畫是利用葉希和顧景謀取天珠, 但最後還是放了水。

  只因為白家人知道葉希是她的棋子,但他更知道葉希是救人心切, 所以放水, 心甘情願地放棄贏得這次爭鬥的勝利。

  天珠再珍貴也只是死物, 與人的性命相比自然不值一提。

  葉黎也知道老白猜到了她的計畫,但這正是她計畫的最關鍵的一環, 如果白家人真死心眼,和她糾纏不休,與當鋪爭鬥到底, 那麼這計策也自然不起什麼作用了。

  所以,這次葉黎利用的不僅是葉希和顧景這兩個棋子, 還有就是白家人的善。

  善, 就是白家人最大的破綻。

  至於天珠到了葉希和顧景手裡,葉黎想再拿到, 也就再簡單不過了, 這次白家人想插手也插不了了。

  老白走到了停車的地方後, 就對在這幾次拍賣中主要出力的陳先生溫聲道,「這次麻煩你了。」

  陳先生避開了他的道謝,反而更加誠懇地鞠躬道, 「能幫到您是我的榮幸。」

  說完後老白就獨自離開了,陳先生看著老白的身影消失在遠處後才上車回去。

  ————

  葉希和顧景成功拍得天珠後,就帶著天珠趕去了江優所在的醫院,給生命垂危的江優戴在了脖子上,看著儀器上的心電圖逐漸恢復正常水平後,葉希他們都欣喜若狂,江優有救了。

  但沒等他們高興兩天,江優就又變成了病怏怏的樣子,雖然沒有再陷入病危的狀況,但卻也好不起來。

  葉希跑去了萬象樓,想要找葉黎,卻被門童告知葉小姐已經在樓裡等候多時了。

  萬象樓裡沒有任何客人,空蕩蕩的讓人有些害怕,葉希被人帶上了三樓,還是那個包廂。

  葉希坐在紅木座椅上,安靜悠閒地飲著茶,即便葉希進來了她也沒抬眼看他一眼。

  葉希主動出言打破了沉默,「葉小姐,我想知道天珠為什麼對我朋友的病起不了作用。」雖然的確很神奇地緩和了江優的病情,但卻無法根治,就像是珍貴的藥材拿來吊著命一樣。

  葉黎沒有說話,眸子仍微垂著看著漂浮在茶杯上的幾片茶葉,葉希就急了,「葉小姐,我知道你不會坑我們,畢竟,我們之間也有一點點血緣關係。」

  聽到這句話,葉黎難得抬起頭正視了她這位『後人』一眼。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帶著些許涼意的話語卻讓葉希心裡多了分肯定,開始說起了他讓蘇童調查到的那些蛛絲馬跡以及他推測出來的『真相』。

  「你應該就是那位葉小姐的後人吧,這麼說起來,我應該叫你一聲表妹,或者是表姐吧?」

  葉黎的眸子裡依舊漠然,看得葉希有些心驚膽顫,難不成他說錯了什麼話?或者當年還有什麼恩怨他不知道的?

  冰冷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幽深而空遠。

  「葉芷蘭,的確在二十歲的時候有過一個女兒,只不過她沒有後人,而她現在還活著。」

  葉黎涼薄一笑,「依舊年輕的活著。」

  葉希瞳孔一縮,聲音也顫抖了起來,「怎麼可能?」

  再對上葉黎帶著微微涼薄笑意的眼眸,葉希似乎猜到了一個不可能的事實。

  「你的父親是叫葉蕭吧,人類活的時間太短,不過百年就已經換了好幾代了,我也記得不大清。」葉黎唯一還有點印象的葉家人就是葉晨陽和葉明遠,此外她也未有再對葉家多有關注,衰敗還是富貴她都不在意。

  葉黎看著嚇得臉色蒼白但已經僵直地站著的葉希,也沒了嚇唬她的所謂『後人』的心思,而是轉道,

  「至於天珠,它只能延長人的壽命,但它治不了疾病。」

  「你騙我?」葉希脫口而出道,說完才意識到,面前這人很可能是他的一位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先輩,腿一軟居然跪了下來。

  而葉黎聽到他的話,卻是溫和地笑了笑,「誰說我的話就一定是真的。」

  然後笑容漸消,從座椅上起來,走到葉希面前,漠然而居高臨下地道,

  「天珠救不了她,但八號當鋪能。」

  葉希眼裡滿是震驚地道,「真的有八號當鋪嗎?」

  葉黎伸出纖長而白皙的手,彎腰輕撫上葉希的臉頰,輕聲道,「當然有。」

  「因為我就是八號當鋪的老闆,葉黎。」

  她收回了手,轉身背對著他負手而立道,「你們身上流著我的一點血脈,雖然那很淺薄,但我並不介意給你們幾分優待。」

  「把天珠典當給我,可以為她換取二十年的壽命。」

  葉希不敢相信地道,「只有二十年。」

  葉黎嘆道「不短了,年輕人。」

  「好。」最後葉希艱難地道出了這個字,一如每位來到八號當鋪的客人。

  ————

  葉希告訴顧景他把天珠拿去八號當鋪典當,換取讓江優康復的事情,但沒有提及只有二十年壽命的事情,以他的聰明,不會猜不到一旦二十年的壽命用盡,顧景為了再次救江優,會付出什麼。到那個時候,他們可不一定能碰到『天珠』這樣只是用錢財能買到的機會。

  而他更不會告訴顧景,萬象樓葉小姐匪夷所思的真實身份,他回來後只說他們弄錯了,葉小姐只是隨手幫了他們一把,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那位應該被他稱作曾姑奶奶的人物。

  活了一百多年依舊容顏不變的人,一所神奇詭異當鋪的老闆。

  就把這段經歷當作一場夢好了,醒了就忘了吧,葉希這樣告訴自己道。

  ————

  八號當鋪裡,將天珠放入地下密室的木架上後,葉黎便不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葉希雖然聰明又出色,但也僅次而已,短短幾十年的人類壽命,讓葉黎沒有興趣去瞭解一個靈魂,或是將他雕琢成璞玉。

  除了偶爾泛起了一絲漣漪,沒想到,她的後人也會有進入八號當鋪的一天,

  也沒有想到,她已不在這塵世中,但和她相聯繫的這一絲淺薄的血脈卻沒有消失,沒有大的意外的話,就會隨著人類歷經千秋萬代。

  葉黎想,這或許是她無法真正脫離這個世界的原因了。

  葉黎也只是稍稍感慨而已。

  等到她真正游離這個世界之外,游離於所有的平行世界之外,那時,應該是千年,萬年之後的事情了。

  現在的她還無須這般考慮。

  ——————

  ——————

  結局(也是番外)

  葉黎風華正茂,青春不老的容顏下,覆蓋著的是萬年不滅的靈魂,好老好老。

  冰冷而黑暗的當鋪,葉黎站在黑影面前道,「你叫我有什麼事嗎?」

  黑影陰冷的聲音響起,「你在八號當鋪待了多久?」

  「不記得了。」久得連她都不願去記了。

  「但你已足夠強大。」

  葉黎怔了一下,繼而冷笑道,「再強大,我的命運始終掌握在你的手中。」

  「我與你訂下的契約是永生永世,但現在,我要把你的命運還給你」

  「你說什麼?」葉黎怔了一下,但隨即她便發現自己不受控制地抬起手迎向黑影。

  黑色的斗篷下伸出一隻手,觸及她的指尖,就在那一刻,黑色如鱗如刺般一點點覆蓋上葉黎白皙如玉的手背,便逐漸蔓延至全身,形成了一個新的黑影。

  她的眼睛,她的發絲,她的全身都被黑暗所覆蓋。

  她已成為新的黑暗之主。

  同樣她也觸及到更多的本質,真實,足以令任何一個堅不可摧的靈魂崩潰的東西,

  兩個披著黑色斗篷的人對面而立,就像是在照鏡子一樣。

  黑影道,「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

  「一個真正的永恆之地,也許是永生,也許是永眠,抑或是消亡。」

  他不能再久留,八號當鋪是沒有辦法承受兩位黑暗之主的存在的,

  葉黎感受著身上的力量,在無垠的黑暗裡忽然笑了。

  「看來我要為八號當鋪選一位新的老闆了。」

  故事還會繼續下去,命運的齒輪重新開始轉動,只不過,這次掌控命運的人,換成了葉黎。

  八號當鋪,只有典進,沒有贖出

  八號當鋪,從來不會讓客人失望

  那麼你想要得到什麼,付出相應代價。

  契約上籤下你的名字。

  交易達成。

TOP

 25 123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5-19 15:12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31263 秒, 數據庫查詢 7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