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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刀劍亂舞)告別遊戲》作者:黔狐【完結】短篇。

《(刀劍亂舞)告別遊戲》作者:黔狐【完結】短篇。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457個瀏覽者
文案:

鶴丸國永x女審神者

2256年9月3日15點28分。 我死了。

【有血腥描寫、死亡描寫慎入】
【但其實是個溫暖的故事】
【請拜託求求一定要聽的BGM<a href="https://music.163.com/#/song?id=1343276979">https://music.163.com/#/song?id=1343276979</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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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一章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告別遊戲》

  【一】
  
  2256年9月3日15點28分。
  我死了。
  
  
  【二】
  
  站在屋頂上往下望那一坨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東西,兩分鐘前那還是我的身體,兩分鐘後變成了一團爛爛的、連我都不敢湊上去細看的東西。
  古裡古怪的感覺。
  
  我聽到了尖叫聲,說實在有點爽,被這個學校裡的人欺負了兩年,現在看到他們恐慌的臉超他媽爽。或許會有人說,這些恐懼與陰影只是一時的,幾年後這些人就會忘記我這個被他們弄爛的人生,繼續向前走。
  我知道啊,但,不在乎了。我已經跟人間說再見,再後面的事情也沒有什麼力氣去管。
  
  警察局離學校不遠,很快的拉起了黃色封鎖線。學校一片喧譁,甚至有學生跑到樓頂看熱鬧,哈,就在我旁邊。
  我坐在樓頂邊緣,看著那些圍觀的人滑開了手機點開了推特接口。同儕的死亡像是餌食,他們以一種既興奮又害怕的口吻,扒開我所有我所沒有的故事。
  我知道我的身體很快的會在各個媒體與社群流竄,而我的靈魂卻蹲在這裡,不知道該往哪去。
  
  人為什麼要有靈魂呢,死了就消失,不是很好嗎。
  我看著我蒼白的指尖,視線透了過去,映出樓下的人潮,與沒入泥土的血液。
  
  樓真高啊。
  我彎身探了探,有點想知道靈魂狀態再跳一次會是什麼感覺,手臂卻被什麼給用力地扯住了。
  
  金色的眼睛。
  
  他對我笑得眉眼彎彎,「唷。」
  
  已經很久沒有人對我這樣笑了,我幾乎只花了一秒就放棄追究這傢伙是什麼玩意。話說我其實也不知從何追究起,對著這樣通身寫著『我不是人』的傢伙。
  他把我拉了起來,還幫我拍了拍百褶裙與白襯衣上的黑灰,從露指手套裡伸出的手很纖細,也很乾淨,我看著上面沾上的汙泥,從口袋裡摸出了手帕,低頭說了聲對不起。
  
  他噗嗤的又笑了聲,很奇怪,過去的許多年裡我身邊總是有這樣的,對著我的細碎的笑意環繞在我的生活裡,令我無比痛苦與厭惡。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笑聲卻只讓我覺得熟悉與溫暖。
  可能是因為他長得好看,我對於我這樣到死也要堅持的顏控感到絕望。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聲音很溫暖,「這麼糟糕的地方,不走嗎。」
  
  我抬起頭,有點茫然。周遭充斥著警笛、哭聲、大人們隱帶不耐的交談、學生們恐懼又不屑的八卦,是啊,這麼糟糕的地方,可是我不知道我能去哪裡。
  
  細白的手指捏著我剛剛交給他的那方手帕,他執著乾淨的一角貼上我的額際,邊幫我擦拭著邊若無其事地笑著,「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我搖搖頭。
  並非一時興起,在下面那一坨血肉還屬於我的時候,我就已經把我想去的地方都走過一回了。我想我對人間已經沒有什麼眷念,卻不知道為什麼還停留在這裡。
  
  我以為我跳下去之後就能消失,卻不是。活著的時候不知道該回去何處,死了之後也不知道自己能航向何方。
  真虐。
  
  我掰了掰手指,像是在玩翻花繩那樣,「說實話我沒有想過跳下去以後的事情──一般也,不會去想吧,覺得跳下去,就是結束了。」
  他看著我,金色的眼睛比天邊的日頭還明亮,卻奇異的不讓我感到刺眼。
  「為什麼選擇跳下去?感覺很痛啊。」
  
  「因為……像鳥一樣啊。」
  我伸出兩指,做了一個下墜的動作,「很自由,像是能去到很遠的地方。」
  
  「那,」他半垂著眸看向我,眼睫蒼白纖長,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這一幕驚人的熟悉,「你自由了嗎?」
  「大概,是吧。」
  我遲疑著點頭,但其實,我也並沒有其他更好的解套方式了。對於遭遇的這一切,能夠從其間掙脫,我算是,自由了吧。
  
  淺色的手帕上沾著血汙,角落有歪歪扭扭的小鶴圖案,他瘦長的手指正捏在那隻小鶴身上,和他一樣的金色眼睛,通體雪白。
  
  「你好像鶴啊。」
  在我反應過來前,話語已經脫口而出。
  他似乎有些驚訝,金色的眸底情緒忽然複雜。我無意去窺探他的情緒,於是轉過頭,樓頂的學生已經被上來維持秩序的師長給驅逐得差不多,看熱鬧的人也散得七七八八,轉戰社群軟體與SNS。
  下頭的屍體已經被載走,留下一灘深色的痕跡。我知道,那個痕跡很快地也會被清除乾淨,而SNS在熱鬧過一陣後也會被新的話題取代,一個人要被世界忘記這麼簡單。
  
  臉上傳來溫暖的觸感,他半強迫的將我的臉又轉回去,動作有些大,於是他雪白的袖子沾上了點我面上的血汙。我有些慌亂,覺得好像弄髒了一個絕對純白的事物,摸了摸身上才想起來手帕在他手上,卻不好硬從他手上扯過來,只能指指袖子上那塊血汙,「對不起、被、被我弄髒了。」
  
  他卻絲毫不在意。
  「染上紅色,就更像鶴了吧,」他笑著撢了撢染著血汙的衣袖,下半句卻徒地降了聲,「……只是沒想到染上的是你的血啊,這可真是不怎麼喜歡的驚嚇呢。」
  
  我沒聽清楚他的後半句話,但他眼底的神色那樣悵然。我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雖然不清楚眼前人到底是什麼,出現在我眼前意欲為何。但我很開心,無論是他對我露出的微笑、他為我擦去血汙的動作還是他指尖的溫度,我忽然就覺得,如果所謂輪迴轉世真實存在,那這大概是個好兆頭,下一次,如果我能有下一次,或許我能變得幸福。
  
  我摸了摸臉上的血汙,有點荒謬的,在死後,第一次對可能存在的未來生出憧憬。
  
  
  【三】
  
  2285年11月25日19點07分。
  
  我感覺車輪從我的臉上輾了過去。
  
  
  【四】
  
  我原本已經下班了,結果上司的一通電話,逼得我不得不跑回公司為他送文件。
  我氣喘吁吁的跑了兩站電車,空落落的腹中陣陣飢餓。我揉了揉發痛的胃,眼前有些發黑,原本想著休息一下喘口氣緩緩,口袋裡的手機就又響了起來,不用看也知道是那個心黑的老闆。
  
  然後我就在公司前的那個紅綠燈被撞了。
  
  很痛,但我沒有辦法尖叫,因為在疼痛襲上的同時,我的喉管也被拖開,咕嘟咕嘟的向外溢著鮮血。
  死亡的那一刻腦子裡想的是這算不算因公殉職,這關乎到保險、慰撫,總之就是錢的問題。
  
  好慘,社畜死翹翹的那一刻想的居然不是我還沒談過戀愛,而是庸俗的金錢,真的是太慘了。
  我蹲在卡車的輪子旁,黑色的輪胎上除了砂土,還沾黏著片刻前尚屬於我的血肉與液體。
  
  我……有點想吐。
  
  被自己的死相弄得想吐真是太幽默了,破開的喉管有點涼,血腥味濃烈得嗆人,熏得我淚眼汪汪。我一點也不想知道我現在到底長什麼樣子。
  後腦勺滴下來的東西弄得我有些發癢。我摸了摸西裝外套的口袋,只摸出了一包被用到快見底的衛生紙,於是我陷入掙扎,到底是要擦腦門上的東西呢,還是留著以備不時之需呢──萬一想上廁所怎麼辦,就算變成鬼也不能不注重衛生啊。
  
  ……好吧,好吧,我知道死人沒有生理需求,我純粹只是、只是一時之間不能接受自己這麼簡單就死掉的事情。
  我才27歲,出社會的第四年,為了幫無良上司送一份文件,就這樣隨隨便便的死掉了,還死得這麼難看,誰能接受啊!老爸的腿還等著我賺錢讓他能開刀,我還答應了老媽這次生日要買全套新鍋具給她,結果這樣一撞,什麼都沒了,我還要擔心老媽的心臟能不能負荷她小女兒的死訊啊。
  
  唉。
  
  我把腳上的高跟鞋拔了下來,早知道今天要死,我早上就應該穿那雙新買的鞋出門,好歹死了之後能踩得舒服點,我看著鞋頭鞋跟已經有明顯破損的黑色高跟鞋,突然就覺得異常的委屈。
  
  為什麼啊。
  為什麼是我啊。
  我還這麼年輕,我還有家人在等我回去,我還有很多的未來,為什麼是我啊。
  
  死人原來也會有眼淚。仗著活人聽不見,我終於忍不住蹲在地上摀著臉大哭起來。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我哭得難看,眼淚與血汙混成一片黏黏膩膩,眼前事物模模糊糊,然後就聽見了很清淡的一聲嘆息。
  很奇怪,周圍明明那樣的喧鬧,我卻能清楚地聽見那微乎其微的嘆聲,我有些好奇,於是微微的張開了原本併攏的手指,從指間縫隙悄悄地去看,卻看進了一雙乾淨的金色眼睛。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接讓我嚇了一跳,一個激零就要往後摔,他似乎也有些嚇到,趕忙的伸出手用力地穩住我。
  
  與我已經冰冷下去的身體不一樣,他透過來的溫度是熱的。對於現在的我而言甚至顯得過於滾燙,他應該是活著的。
  我看著他握住的地方發呆,更多的眼淚掉下來。對方似乎被嚇到了,金色的瞳眸微微縮起,連忙鬆開手,「抱歉抱歉,我沒有惡意,是不是弄痛你了?」
  
  我搖搖頭,用力的抹掉眼角的淚水。死人已經沒所謂痛不痛,方才那一瞬間我腦子裡想的是,真好啊,你還活著。
  沒想到有一天我會由衷的羨慕起『活著』這件事。
  
  但一個死去的人對活著的人說羨慕,怎麼想都很奇怪,再加上我的喉管還在漏風,不太好說話,想了想,還是放棄解釋。
  但對方似乎認定了是他的問題,咬著腮幫歪著臉一臉苦思,然後從懷裡摸出了什麼東西。
  
  一隻和紙折就的紙鶴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
  紙鶴小巧可愛,更有趣的是和紙本身的圖樣就是鶴紋。
  
  我本來就滿喜歡收集一些精巧可愛(俗稱小垃圾)的小東西,見我明顯的被那隻紙鶴吸引了目光,他於是捏住了紙鶴的翅膀,想將紙鶴塞過來。
  我卻還記得我全身都淋滿了自己的鮮血與,呃,不明體液,手也不乾淨,顯然會弄髒那隻可愛的小紙鶴,於是連忙朝他擺擺手。
  
  他的目光落到了我沾滿血塊的手心上,似是懂了,收回了紙鶴,朝我走近了兩步。我有點懵,卻見他抓起了我的手,然後將他那雪白的衣袖當成了抹布,擦拭起我手上的髒汙。
  我想慘叫,雪白的東西沾上汙垢,對於強迫症患者顯然是不能忍的,我想把手抽回來,他的動作卻比我快多了,手上的血塊全到了他的衣袖上,然後那隻小紙鶴被他塞進了我的手裡。
  
  做完這一切後,他滿意地露出笑容,指了指我手心的那隻紙鶴,有些洋洋得意地說,「喜歡吧,他有名字,叫做『鶴先生』。」
  
  我有些茫然的點點頭,然後就見他臉上的笑意擴大,燦爛得像是個大男孩,目光卻溫軟下來。
  「他可以陪你走後面的路,所以不要害怕。」
  
  金色的眼眸像是陰雲中透射進大地的丁達爾光,我愣愣的看著,邊掉眼淚邊笑了起來。
  
  
  【五】
  
  2248年6月19日15點43分
  敵太刀正正的砍下了她的頭顱。
  與其一起掉落的,是一隻純白的紙鶴,墜入血泊,逐漸被浸透。
  
  
  【六】
  
  審神者陣亡的消息傳來時,鶴丸國永正在田裡,田裡的番茄結實纍纍,正是收穫的好時候──但審神者不喜歡吃番茄,儘管為了健康逼她吃她還是會吃的,只是會苦著一張臉,委委屈屈,少見的孩子氣的時候。
  他一邊拿著剪刀剪著番茄的同時一邊悶笑,想著這次要用什麼料理讓她吃起來不那麼痛苦呢──然後他看見了燭台切光忠。光坊今天應該輪值到屋子內部的整理啊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他稍稍有些分心的想著,舉起手歡快的與他打了招呼。
  然後……然後,新鮮的番茄砸到了地上,紅色的汁水溶入泥地,鮮嫩的內部翻了出來,裂開的豁口弧度僵冷。
  
  他們沒能攔住他去見她。太平間很冷,連那種低溫都沒能壓住滿室的血腥味,他在打開門的那瞬間大概就已經預料到那躺在白布底下的人有多麼悽慘。
  戰場的刀見過太多的死亡、生命頹敗的瞬間,但沒有想過,從沒有想過那樣的場景會發生在愛的人身上。幾乎是見到她的瞬間,他的腦子就出現了那個剎那,刀往哪處劈過來、哪個角度、什麼力度、他親吻過的脖頸如何的斷裂、血液如何的噴濺──全部,一清二楚。
  
  像是他拿著剪刀將番茄自莖上採收一般,啪嚓一聲輕巧的分離,他無端的就想起了這種荒謬的連結。身邊的燭台切與大俱利都別過頭去,只有他愣愣地看著,才死去不久的身體還來不及處理,上頭的豁口清晰鮮明,與身體的分離是再清楚不過的事實。
  斷口結著血色的碎塊,沾到了他的唇上,但也僅此而已,死去的身體已經不再有湧動的血液,儘管他舉起她的頭親吻那處斷口,也不會有更多的鮮血將鶴變成紅色。
  
  骨頭、神經、血管、皮肉,滿嘴的血腥。敵太刀也如這般的親吻過這處,然後帶走了她的生命,而現下他這樣的親吻,又能帶走什麼呢?又能給予什麼呢?
  
  不知道啊。
  
  白色的太刀抱著愛人的頭顱靠在她的身體旁。
  
  不知道啊。
  
  從以前到現在,都不知道啊,看著人類鬥爭,看著自己被搶奪,看著舊主的墓被刨開,看著自己被拖出來,看著被當成戰利品,看著,看著,只是看著,永遠看著。
  能做到什麼,不知道啊,以前是刀,無能為力,現在呢,擁有身體之後呢,擁有愛意之後呢,看著她死去,依舊只是看著嗎,依舊只是這樣嗎,那不是,還是與陪葬品一樣嗎──喔不,是比陪葬品要更無能的存在,懷裡的頭顱會化灰,而他要繼續帶著這副身軀,為守護歷史鞠躬盡瘁。
  
  真無能啊,真無力啊,鶴丸國永,陪葬品。
  
  
  納棺的時候,他撫著她青白的臉,喉頭梗著太多話語無法出口,他頓在原地遲遲無法開口,最終,他在她雪白的袖裡放了一隻純白的紙鶴。
  
  「我又折了一隻,」他看著她闔上、不再顫動的眼睫,強笑道,「乾乾淨淨的,沒有沾血的鶴。」
  「這樣,就飛得起來了吧,他可以代替我,陪妳走後面的路……所以,不要害怕。」
  
  紙鶴是彼此間的信物,在他無法陪著她的時候,會在她的掌心放上一隻純白的鶴,那次……也不例外,為她收殮屍身的同僚十起了那隻浸滿鮮血的鶴。
  被鮮血浸透的和紙就如同那些被水沾濕的紙一般,即便風乾了也回不到原初的平整,乾掉的血液是有些發黑的紅色,他將它牢牢的扣在掌心──不能讓她帶著這隻鶴上路。
  這麼想著,折了另外一隻鶴,平常只要三五分鐘即能折就的紙鶴,這次,他花了整整一個鐘頭。他沒有說話,沒有流淚,因為不要讓過多的眷戀與不捨耽擱了她的步伐。
  
  讓那隻鶴,代替他成為陪葬品。
  
  ──是這麼想的,現在又是怎麼一回事。
  
  太刀睜開眼睛,然後看見了,地上那團血肉模糊,與頂著一臉血肉模糊坐在樓頂的女高中生。
  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來了,當然不是臉,她背對著他,而不用想也知道,看地上那團血肉模糊,她的臉必定也已經不成人形。
  但就是知道,那是她,是漫長生命中愛過的那個人,是死去的那個人,是抱著的那顆頭顱,是他無法陪葬的那個人。
  
  於是他走上前去。
  
  「唷。」
  
  
  【七】
  
  2321年4月21日
  
  我用盡力氣把孩子推出去,烈烈燃燒的梁柱砸了下來。
  
  【八】
  
  我聞了我自己的手,嗯,有點香,如果有醬可以刷就更香了。
  
  ……好像有點噁心,對不起。
  我甩了甩炭化的右手,不怎麼有誠意的在心裡道歉。大火仍烈烈的肆虐著,片刻前用盡全力尋找逃生之道的我現在卻能閒散的穿梭在熾烈的火焰間,我甚至還想了一下,照這個火勢,消防員找到我的時候,大概是一個全熟的熟度。
  
  我把屋子裡裡外外的尋了幾次,確定裡頭除了我以外沒有其他犧牲者後,稍稍的鬆了口氣。
  太好了,孩子們都沒事。
  
  只是這次的災難,陰影是免不的了,不過那也不是我能管的事情,我已經獻祭了我的未來去交換這些孩子,這些孩子如果不能把它過好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火勢並沒有要頹下去的跡象,我一點也不想再待在我的陳屍現場,抬腳走了出去。
  其實也不知道能去哪裡,按照過往看過的一些宗教小故事,人死後會由奪魂鬼、奪精鬼、縛魄鬼前來把魂魄帶走,我有些好奇祂們長什麼樣子,怕祂們找不到我,於是也沒有走遠,就在幼稚園的附近繞了繞。
  幼稚園附近有個小公園,占地不廣,但綠化做得很不錯,以往白天的時候這裡都會聚集著一些帶孩子來玩的家庭主婦,今天大概是受到了火災的影響,公園裡冷冷清清,只有個人坐在鞦韆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蕩。
  
  我摸過去,在另外一個空著的鞦韆坐了下來,內心吐槽著魂魄居然還能坐上鞦韆這個設定,又分神想著,被燒死的人屍體該怎麼處理啊,該不會也是要走火化程序吧,二重燒,雖然已經死了但想想還是覺得有點痛痛的。
  我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反射性的抬起手摩挲胳膊。忽然間覺得身上一重,伸手一摸,碳化的手其實已經不太能摸出是什麼東西,眼角餘光瞄見了是一件白色的外披,還有金色的鍊子──有點眼熟,我正這麼想著,就聽見了一道聲音。
  「唷。」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基本上我對於我已經死了這件事還頗為清楚明確的,我完全沒有想過會有人能夠看見我,看見我就算了,還會來跟我搭話,畢竟我的死相應該是極其慘烈的,並不是什麼美艷的小女鬼──總之就是沒想到,所以我摔下了鞦韆,身上那件不知道哪來的衣物自然也被甩了出去。
  對方似乎也被我這麼大的動靜嚇到了,伸手來拉我,於是我一個猝不及防的被抱了滿懷。
  
  那人身上有股熟悉的清淡香氣,與我身上的炭燒香交織在一起,非常精彩,我有點手忙腳亂的推開他站直,然後就看見他胸前白色的布料被沾上了焦黑色的不明物體──我試圖忍住不要去想那是什麼。
  「……那個,」我有些尷尬的指了指他胸前的東西,「沾到了,對不起。」
  
  但他似乎不怎麼在意,看也沒看一眼,「哎,小事,小事,比起這個,終於等到妳啦。」
  
  等到我?我看著那張笑咪咪的漂亮臉龐,覺得他看起來有些過度歡快,這一副「恭喜啊妳終於死了」的態度是怎麼回事?
  很顯然我的臉色看起來很微妙(但我也想知道他是怎麼從我被燒壞的臉上看出我的表情),他臉上燦爛的笑意歛了下去,有些慌忙地擺了擺手,「啊,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死亡不是一件太愉快的事情,通常剛死去的靈魂會因為劇烈的痛苦或許不願意離開現場,或許會四處亂竄,或許會想盡辦法逃得越遠越好──」
  「總之不會像我這樣跑來小公園盪鞦韆對吧。」
  
  他笑起來,我才注意到他有一雙非常美麗的金色眼睛。
  「也不是沒有,但比較少見──很痛吧。」
  他垂下眼眸看著我處處都有碳化痕跡的身體,半垂的眼睫像微融的雪。
  
  「現在不痛啦,」我聳聳肩,「所以,你在等我嗎?你是奪魂鬼、奪精鬼還是縛魄鬼呢?我接下來要去哪裡呢?」
  他舉起手,纖細的手指在我臉前搖了搖,「不喔,我是隻負責你一個的專屬──」
  「天使?」
  「是鶴!鶴!才不是鳥人!」
  
  他看上去很不滿意,我歪了歪頭,「好吧,鶴,很開心認識你。」
  「妳看上去一點也不開心啊。」
  「我才剛死,要迅速轉換心情也太難了,讓我悲傷一下啊。」
  「也是,那,」他點了點頭,然後從袖子裡掏出了什麼,遞到我面前,「給妳。」
  
  是一隻純白的紙鶴。
  幼稚園裡教過孩子們折過,教室裡掛了好長一串,不過跟孩子們折出的,有些歪歪扭扭的紙鶴不同,眼前這隻小紙鶴,用紙精緻,看上去也折得很用心,兩邊羽翼對稱得非常漂亮。
  
  「幼稚園裡孩子也會摺紙鶴送我,」言下之意是你哄人的技術跟幼稚園孩子差不多啊,「不過,謝謝你。」
  
  他先是垮了臉,聽到後頭那句話又高興起來,笑容乾淨得像是個大男孩,笑瞇的眼角有璀璨的金色流瀉,像某個午後的陽光,沒有一絲陰霾,溫暖而不炙人。
  
  鶴,啊。
  我有些愣愣地看著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你,有沒有備用的和紙啊。」
  「?有喔,」雖然先是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但很快的就自那寬大的袖中掏出了一小疊和紙,「給。」
  
  我蹲在鞦韆旁,將紙擱在木板上折了起來,碳化的手顯然靈巧度不比從前,不過也只能將就著用,他似乎看出我想做什麼,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蹲在旁邊看著。
  對比起活著的時候我現在完全是笨手笨腳,不過好在摺紙鶴也並不是什麼過度細緻的手作,在費了比平常更多的時間以後,我還是折出了一隻純白的紙鶴──儘管看起來有些歪歪扭扭。
  我小心的把不小心沾上的碳屑拍掉,然後把那隻紙鶴遞給了他。
  
  他看上去似乎有些怔忪,我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抱歉啊,我也想要折得更好,但以現在的條件實在是做不到這點──」
  
  話沒說完,那隻遞出去的紙鶴就被那隻大隻的鶴給緊緊的攥在了手中。
  
  他金色的眼睛有著許多複雜的東西,就像是融金一般的洶湧,「……為什麼要給我,紙鶴?」
  
  因為你看起來……很難過,就算你一直笑著也一樣,你說你是隻負責我一個的鶴,那想必你已經不止一次的迎接過我的死亡,而你看上去並不像是對我的死亡無動於衷的樣子,所以、所以,想給你點什麼。
  儘管我遇見你只有這短短的時間,但,就是想要給你點什麼。死亡很痛苦,死亡令人害怕,死亡令人徬徨,你都知道啊,知道著,然後陪伴痛苦的靈魂,給出紙鶴,給出你純潔的祝願,用你的陪伴照亮亡靈幽暗的路途,讓死去的靈魂能夠不被羈於原地,能夠繼續的前進。
  你都知道啊,多麼溫柔的靈魂。
  
  而我為什麼知道呢,一定是因為,過去發生過的許許多多次的陪伴,儘管被我遺忘,但依然有部分被銘刻在我的靈魂裡吧。
  
  他明亮的金色眼眸望著我,儘管那張漂亮的臉已經滿是眼淚,但他依舊笑著,帶著期盼帶著催促帶著冀望,用力的笑著,明明那張臉已經因為強忍著的某種情緒而微微扭曲,明明除了嘴角哪裡都寫著悲傷,明明早已該習慣別離,但他依然用盡全力的笑著,用盡所有的哭著。
  
  「謝謝你。」
  於是最終我亦微笑起來,被燒焦的眼角似乎有濕潤的事物墜落,但我大大的、用力的笑起來,或許笑起來很醜陋吧,但要用笑容去面對離別啊。
  
  我會記得,我的引渡人,是隻鶴呢。
  
  
  【九】
  
  れジんサ笑よソゾ アソ道ゎ暗ゆろヘ
  之所以胡鬧嘻笑   是因路途太過幽暗險峻
  明ベメ灯エソズ 仆ゎゆペザウブよ
  而我伴在你身旁   是為了替你照亮前路吧*
  
  
  【十】
  
  是呢,我的鶴,是引渡人。不是陪葬品,是引渡人,是引渡我走過徬徨幽暗之人,是一次又一次的與我相逢離別之人。
  
  謝謝你。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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