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優閑的下午，陽光穿透葉片灑落一地金黃。
悉悉蔌蔌的聲音自頂上傳來，八歲的黎颺仰起了頭顱，盯著從隔壁院
落延伸過來的龐大枝椏，狐疑地研究躲在綠葉中的小黑影。
想也知道，不可能有那麼大個的松鼠……
奇怪了，隔壁不是一直都是沒人住的空屋嗎？難道是附近調皮的孩子
偷偷潛進空屋裏頭，還貪玩地爬上樹頭。那可是一棵不堪折騰的老樹
呢！
「誰在上頭？」縱使只有八歲，黎颺的聲音仍然充滿權威。
身為黎家的繼承人，他從懂事起就接受全才的教育，加上天生資質優
異，小小年紀已是氣度非凡，比同年齡層的孩子早熟許多。
被他一嚇，樹頭上的黑影竟然就這麼砰的一聲摔下「哎喲--」一屁
股落地的小男孩痛得驚呼。被樹枝刮傷了白嫩的皮膚，他渾身是一道
道的擦傷，臉上也有好幾道血痕。
漠然地走到入侵者的身前，黎颺揚冷冷地問：「你是從哪里來的？」
猛一抬眼，小男孩烏黑晶亮的眼眸落在黎颺詫異的眼底，教他小心靈
莫名一震，幾乎移不開眼神而愣了半晌。
他完全不能理解，心底產生的怪異情愫從何而來。
「從隔壁呀，你瞎啦？」七歲的邡子攸，忍著屁股的痛不掉淚，氣呼
呼地道。若不是被他嚇了一跳，在山裏出生長大、人稱小猴子的他也
不會掉下樹來。
昨天搬了新家，他正想大顯身手征服那棵大樹呢。
「隔壁沒人住，你偷跑進去的？」黎颺問著，就是無法將眼神從他臉
上轉開。
這種感覺就像……封閉的天空突然開了縫。
「有啦，我們姓邡，昨天搬進去了。」邡聖攸探揉自己發疼的屁股，
不情不願地向新鄰居解釋，這還真是最丟臉的打招呼方式。這會兒，
他才睨了一眼新鄰居，發現對方沉穩得就像個小大人，完全沒有小孩
子的浮躁性子。
話說回來，不過是隔了一道牆，這邊的世界怎麼寬敞了幾十倍哪。嘖
嘖，看起來大得怪嚇人……
※ ※ ※
從小到大，一般的男孩子總有幾個叫哥兒們的死黨。
平日打打屁、泡馬子、扯扯黃色笑話啦……兩家隔了一道牆，黎颺正
是邡聖攸打七歲就認識、從小學到大學都沒散的哥兒們之一。
只是一般死黨相處的模式，並不適用於黎颺的身上。
為什麼？哈！問得好，邡聖攸也想知道他老兄為什麼不打屁、泡馬子
、扯黃色笑話，整天只抱著他的原文書和論文，老是一頭栽進實驗室
裏樂在其中。
還好習慣了，邡聖攸也不是真的在意啦！
開啥玩笑，要不是有身為學生會會長的黎颺這號高材生在，他掰不出
來的報告誰來替他唬啊？以他混翻天的本事，雖然勉強混進了大學，
卻有極大的機率混不出去。
總之，老天爺是愛他的，才會讓他從小就擁有這個品學兼優、家裏又
亂有錢一把的好哥兒們；嘿嘿，可見他上輩子是燒了不少的好香……
「幹嘛！看我看得失神，愛上我啦？」微側過頭，瞥見邡聖攸望著他
凝視出神，黎颺淡然問了一句。
「嘿嘿，你說呢？」想也知道，黎颺是隨口開的玩笑。反坐著將手靠
在椅背上撐著下巴的邡聖攸，故意將椅背往前一傾。
黎颺不愛打屁，不過對他這好朋友例外，有必要時總會和他說上兩句
。
嚴格來說，黎颺從不和邡聖攸以外的人說笑，何止不愛打屁。
「我說--」轉個身，五指直接貼上邡聖攸的臉將他往後一推，黎颺
平靜地道：「不管是不是，為免你愛上我，請保持距離以測安全。」
哈！全然未雨綢纓的口吻。
「去！你當我車屁股啊--還保持安全哩！」拍開臉上的手，邡聖攸
不以為然地冷哼。
真當他會愛上他不成！他又不是娘兒們，黎颺長得再酷、再帥也輪不
到他「垂涎」（儘管他曾開玩笑感歎，老天沒把他生成女人，害他平
白失去約「金龜婿」的機會。）
以黎颺的條件來說，活脫脫是白馬王子一個。
難怪不少他校的女生，常駐校門只為一睹心上人風采。
「不然，你真要我愛上你嗎？」黎颺問得漫不經心，心思仿沸飄得老
遠。
「千萬不要，我可是性向分明的喔！」急忙表態，沒發現黎颺眼中一
閃而逝的苦澀，邡聖攸還以少有的認真打量起死黨的五官。「喂喂，
說句良心話，你這張皮相也不算差，怎麼從沒見你交過女朋友？」照
邡聖攸的想法，只有怪獸才會交不到女朋友。
既不是變態人又聰明，加上全遺傳到黎家爸媽優良基因，中學的時候
，黎颺的一臉酷相就不知迷倒多少懷春少女。怪的是，黎颺從小到大
都沒交過女朋友，一直令他匪夷所思--難不成他真要拿「書」當老
婆啊？
心底漾起苦澀，黎颺卻很快地掩飾住，仍是一臉平靜的模樣。
「你以為我們學校有幾個女人？」有些事，聖攸是永遠不會明白的…
…所以，他只是中肯地提出問題，又問：「所有中上姿色、還算能看
的雌性動物早全被你一網打盡了，你要我去哪里找女朋友？」誰都知
道，平常他活動的範圍只有學校和家。他對女人總是不假辭色，無視
的程度幾乎像是沒發現地球上還有女人這種生物。
就算是常守在校門口的愛慕者，也只敢躲在一旁的角落純欣賞罷了。
由於黎颺給人冷漠倨傲的印象，敢在他身邊流連的女人真的不多。
邡聖攸搔了搔頭，明知黎颺的理由太過牽強，他不禁咕噥歎息：「也
對喔，誰教我們念錯科系，真是人生選擇的一大敗筆，失算、失算…
…」唉唉，事實上是--沒得選擇。
想當初，他的第一志願可是幾乎全被文組項目佔領、以女生為主的文
學院，誰知榜上定生死--文科成績不理想，他只好淪落到平大幾乎
全是男人、可以與和尚學校媲美的理工學院來，女生就像小貓兩、三
隻，能帶出去見人的更沒幾個，簡直是失算到家了。
除了嘔，他也無話可說。
誰教他腦袋不爭氣，又沒卑劣到肯在大考裏作弊。
還好的是，樣樣比不上黎家，他老媽的肚皮卻也爭氣，把他這寶貝兒
子生得不只白淨還帥得沒話說，自然桃花運不斷；不說星探，光是走
在路上也常有較大膽開放的女生主動靠過來搭訕：再加上理工科男生
無法自救只能求助外援的情況之下，被當活招牌拖著跑幾趟聯誼，他
的女朋友倒從未缺過。
「失算什麼？」黎颺掃他一眼，不尖不澀的語氣卻略帶批評：「你嫌
你到目前為止玩過的女人還不夠多嗎？」
「你這話很酸那！女人緣太好，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沒注意到黎
颺變了臉，他這一個勁兒地道：「你真要嫉妒的話，我介紹一個給你
就是囉。」
「不用了。」黎颺轉回臉面向書桌，再度埋人替邡聖攸寫的報告裏。
明知聖攸什麼都不懂，言語完全出自於無心，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話有
多傷人，一如過去，但黎颺的心還是被狠狠刺了個洞……既痛又沉悶
哪！是他活該，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作踐自己。
若不是他不肯死心，每每忍不住測試聖攸的心，又怎會一再受傷？
「幹嘛呀？怕我塞個麻子長滿臉的醜女給你不成？」不成，黎颺再不
交個女朋友，肯定要步上怪胎之途，他怎麼能夠「見死不救」？
說來，他是黎颺唯一的朋友又真受了不少恩惠，是該回報才對。
黎颺沈默不語，專心打著報告，修長的指頭沒有停過。
「放心啦！你的第一任女友我怎麼可能隨便抓一個路過的充數，一定
替你介紹如花似玉、毫無瑕疵、保證原封未動的美女，ＯＫ？」要不
是對像是黎颺，要他這樣保證可沒那麼好的事，慢慢等著作夢才是真
的。
眼神跟著黎颺漂亮的手指移動，邡聖攸拍著胸脯作誓，心中卻想著男
人手好看成這樣實在是太過分。那可是十隻修長漂亮到足以讓女人妒
羨的手指呢，有錢人家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果然是不向凡響。
生來命好，恐怕不隻手漂亮，連腳指頭都八成好看。
「我從來不在乎是否原封。」沉了臉的黎颺，終於再度開口：「你不
該以那些膚淺的條件去選擇，該看的是對方的內在。」如果在意原封
，他早該放棄心底的最愛。
「不要那麼嚴肅，我又不是在和你聊國家有多腐敗，政治人物有多齷
齪……」咕噥地翻了個白眼，他實在有些受不了黎颺的認真。
他是好心，誰知這傢夥完全不懂得領情。難道真要他介紹睡人無數、
還麻子長滿臉的醜女給他，這樣他才會歡天喜接受？多可笑。
沒有外在--看啥內在呀！聰明過度的書呆子。
想歸想，他還是沒將歪理說出口，免得又遭黎颺一頓教訓。
不能否認，黎颺的道德觀比他強多了。
明天要交的報告，黎颺還沒替他完成哩。他絕對絕對、死也不能在這
節骨眼惹惱唯一能讓他逃過死劫的救命恩人，他可不想被教授死當。
「別提了，我不想交女朋友，不用你費心多事。」聽著邡聖攸一如往
常的輕佻調調，黎颺說出真心話，在心底歎了口氣。
如果對聖攸而言，女人不能是嚴肅正經的話題，他又何必汲汲營營探
詢？在黎颺的心中，只有在乎的人事物，才必須重視追求。
「都幾歲了，還對女人不感興趣，你是哪里有毛病呀？」黑眸一轉，
邡聖攸將自己的臉湊到黎颺的鼻前，一臉疑惑的問。
黎颺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幾乎是倒抽一口氣。
「不是老喊著女人不夠、約會時間不夠，你關心自己就好了，何心管
我？」僵直地移開眼神，黎颺已經無法面對他。
老夭，這是多痛苦的折磨……
「開玩笑，你我是什麼交情，關心你當然得擺在第一位。」廢話，能
不能安然混到大學文憑，可全靠黎颺的聰明腦袋。
萬一他缺乏感情協調變得偏激，哪天神經秀逗還得了。
女人在邡聖攸的觀念裏，是生活中必須的調劑品，絕對不可或缺。
猶豫了會兒，黎颺還是忍不住問：「在你心中，我真的擺在第一位嗎
？」
「我挖心挖肺的表白，你還懷疑呀！」演出誇張的吐血動作，邡聖攸
感歎不已地猛搖腦袋，像是要證明決心般道：「唉，就叫你給我一個
表現的機會，我絕對替你釣個正點的馬子，你不就相信我了？」
「夠了。」
「還不相信我，真要我指著天地立誓不成？」
「我說夠了。」
「好啦、好啦，反正我做得到，先發個誓也沒啥大不了，」沒注意到
黎颺難看的臉色，以為他不信自己，邡聖攸說著就舉起五指朝天。
「如果我沒替你黎颺找到一個溫柔美麗還有內涵的大家閨秀，就咒我
出門被大卡車……」
「夠了，你給我閉嘴！」黎颺猛然發狂似地大吼，嚇呆了一旁的邡聖
攸。
沒有人能夠瞭解，他不能容忍聖攸有絲毫的差錯，就連想像都那麼駭
人。光是聽他起誓，黎颺的心就涼了半截，深恐他的玩笑話會錯誤成
真。
被吼走三魂六魄許久，邡聖攸才又回了魂，掏著耳朵悻倖然地道「見
鬼了，你幹嘛吼叫成這樣？想活活嚇死我呀！不介紹就不介紹，以為
我吃飽閑著，就愛派別人泡馬子嗎？還好我心臟夠強，否則早就魂歸
天國去了。」女人又沒長刺，排斥成這副德性，還敢說什么女人要看
內在哩！不是沒被吼過，問題是黎颺只有在急壞時才會吼他，可見他
有多排斥女人。
「你報告明天還要不要交？」撫平情緒，黎颺又回復到面無表情。
「當然要！」不是廢話嗎？若不要，他何必親自監督？
「要的話就別再吵我，否則延誤了我可不負責任。」這是一個警告也
是黎颺讓邡聖攸乖乖閉嘴、忘掉怒氣不滿的方法，而且肯定有效。
「好好好，我不吵你了。」一聽，邡聖攸果然舉雙手投降。
心底卻暗咒--真低級，黎颺每次要他聽話閉嘴，都抓准了他必死無
疑的弱點，安靜地睨著黎颺的酷臉打量，邡聖攸當然還是很悶，實在
不能理解黎颺對「女人話題」的反彈為何會大到他難以理解的地步。
女人真有那麼可怕？抱起來明明軟軟香香的說。
黎颺是沒開竅，還是真的不識好貨？
窗口的風輕輕灌了進來，趴在椅背上想著想著，他的眼也蒙隴了起來
……
※ ※ ※
偶然間抬首，黎颺才發現邡聖攸已沈入夢鄉。
停下手上的鋼筆，失神望著邡聖攸未脫稚氣的睡顏；頓時，黎颺悵惘
的心湧上無限酸澀的感觸。難懂呵，造化為何如此捉弄人……
為什麼對於聖攸，他就是會有異常獨特的感受？早在八歲那年，聖攸
一頭從樹上栽進黎家院子，那難以壓抑的情愫就將他困擾至今。
多少女人將他放在心底，他卻將心思花在聖攸身上甘之如餡。
俊秀白淨的聖攸，在他眼中比女人美上百倍。
明知道聖攸只有在有困難時才會在學校外主動找他，而他卻可以在聖
攸尋求援助時為他排開所有的俗事，立刻將時間空出來給他……十多
年了，這些聖攸明白嗎？
望著那張沉睡中的清朗俊顏，黎颺啞然苦笑，不得不嘲笑自己的著想
。
如果聖攸能細心到懂他的感覺，怕不早在他的生活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
「少爺，聖攸少爺睡奢了？要不要拿條毯子來……」象徵性敲了門，
端著點心進來的老管家看見眼前的畫面不禁放輕了腳步，猶豫地望著
一臉失神的少爺。
「嗯。」稍微收回思緒，黎颺朝老管家點了頭，再度回頭埋人報告之
中。
一屋子的下人都很清楚，除了隔壁的聖攸少爺，向來沒人能讓少爺多
說上兩句話，就連老爺夫人也不能。習慣自家少爺不多話的個性，只
是輕手輕腳地走進房，將點心放到房內的茶几上頭，便退出房間。
不一會兒，老管家很快又抱著毯子回來。
「給我吧。」黎颺突然起身，接下毛毯便要老管家離開。
走到邡聖攸的椅子前頭，輕輕攤開毛毯蓋在他的身上，黎颺站在他的
椅子前頭，突然又俯視著他的俊顏，在近距離之下，他清楚地看見聖
攸長長的眼睫正覆在他年輕俊秀的臉龐上，格外地引人遐思，今他難
以移開眼神。
黎颺幾乎能感覺到他溫酷的呼吸，整個人不由自主燥熱起來。
伸出手指，想碰觸那總在陽光下飛揚的蓬鬆短髮，黎颺又在最後一秒
收回手，握緊拳頭，靠著強大的意志力，黎颺才能逼自己冷靜下來，
回到書桌前頭坐下。
該死，他快受不了了……
天人交戰許久，黎颺的心彷彿被撕扯般痛著。已經忍了十幾年，他還
要忍下去嗎？
又得忍到什為時候？神啊，救救他吧！不要讓他如此痛苦……
第二章
平成大學校園在平大裏頭，黎颺和邡聖攸一個是資優的天才，年年領
走各項最高獎學金；一個是運動神經發達，名揚校際的風雲人物。再
加上兩人又都是名人學生會的成員，理所當然被列於平大名人榜，極
少有學生或老師不認識他們。
然而，個性迥異的黎颺和邡聖攸，在其他學生眼中實在沒道理成為好
朋友。
臭味者方能相投，許多人對此定理深信不疑。
閑暇時刻，黎颺整日鎮守實驗室或學生會，邡聖攸卻活躍於體育館籃
球場，完全沒有任何相同喜好的兩個人，就算都是學生會成員，也未
必該是朋友。
黎颺對人冷漠，唯獨當邡聖攸是「好友」，難免令人得不可思議。
據猜測，有顆天才頭腦而聞名各校的黎颺，對於各個名門學了府的挖
角毫不動心，正是為了邡聖攸屈就於這所二流大學。雖然邡聖攸嗤為
無稽之談，總笑說黎颺才不會為他做如此犧牲，但同學們私底下的流
言卻不曾間歇過。
各種揣測正逐年增加、甚囂塵上中。
以邡聖攸大而化之的個性。自然不曾把任何斐短流長聽進耳裏，依舊
過著他逍遙快活的日子，除了學生會成員，幾乎不和人打交道的黎颺
則冷眼觀之，更不會理會傳不進他耳的流言。入讀平大三年下來，他
們也就這麼平安無事過了。
黎颺繼續當著教授們眼中的資優生。
邡聖攸在運動場上光芒四射，是個為校爭光的出色選手。
校園內，鋒芒畢露的兩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如此引人注目。此刻，
平大學生會寬敞明亮的會議室裏頭，最知名的學生會成員全員到齊。
「總之，這次的校內觀摩會就以這個方針和方向去做，還有沒有其它
提案？」不冷不熱的語氣，正出自學生會會長黎颺之口。
從大二起就被拱上會長寶座，黎颺從未在學生會中表現過多的「熱情
」，然而，身為師生眼中品學兼優的資優生，就算並非出自本願，他
仍是克盡職守。
似乎稍有猶豫，項崇恩煞有其事地一歎，忍不住開口：「大好的青春
時光，光是弄個枯燥的實驗觀摩會玩，是不是有點無聊？」身為學生
會的「執行長」，想到得為無聊的活動來回奔跑，他就感到有點無力
。
「那你還有什麼提議？」瞟了眼沒打算開口的黎颺，項惠紫淡問。身
為學生會裏唯一的女性，項惠紫倒是挺能自處，她這個平大的才女兼
校花，穩坐副會長之位，從來不曾有人質疑她的能力，不管平大的女
生怎生羡慕，她對學生會其他風靡校園的優秀份子，向來都持平常心
相處。
「弄個園遊會玩玩，熱鬧一下如何？」項崇恩終於提出心中的腹案。
「項老哥，你何時熱中當起『熱血青年』了？」朱焱輕啐，一臉嘲弄
。
開玩笑，弄個園遊會，裏裏外外都得打點，他這個學生會總務不忙瘋
、忙死才怪！
想當然耳，他是打心裏排斥這個建議。
「嘿，是又如何？朱老弟。」笑了笑，項崇恩絲毫不以為柞，理直氣
也壯，「敝人在下我，就是希望我偉大的青春歲月發光、發亮，這也
不行嗎？」人家喊他老哥，他不但自覺受之無愧，還乘機占人便宜。
「要發光發亮是你個人問題，拖全校師生下水，是否有欠考慮？」夏
傑中肯地道。
雖然還是平成高中的高三生，只能算是平大的幽靈會員，他仍有發言
權。平成大學裏，有許多學生都是由高中部直升上來。
由於「傳統」，身為平高學生會會長的夏傑，才會出現在平大的學生
會裏頭。明年，他就將從平高直升平大，早已習慣平大學生會的作業
模式。
「夏小弟，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喔！」項崇恩眉一挑，以略帶臭屁的口
氣反駁：「我可是全然好心，想要為大家創造美好回憶呢！」
「既然如此，就不該全憑你個人意願吧？」朱焱嘲諷。
「朱老弟，你這麼說又不對了--」
「夠了，請體恤我的辛苦，別再爭論無意義的事好嗎？」吵死人了。
大二的葛朝平突然起身，帶著冷焰之火將會議記錄合上往桌子一摔。
煩！那麼多廢話，教他這書記想記也不是，不記也不是。
「會長，你怎麼說？」沒理會暗潮洶湧的氣氛，項惠紫淡然看向黎颺
。
聽見副會長的詢問，黎颺專注的視線從趴在窗邊熟睡的人影，轉向正
打著電腦的扇君恒。超出學生會今年的預算，任何討論都是多餘的
。
見會長看看自己，扇君恒自動開口：「以去年的支出來說，只要在合
理的預算內，辦個園遊會應該不成問題。」身為學生會的會計，他自
然得計算所有活動的支出，超出學年活動支出預算的活動，他會提反
對票一律刪除。
有金錢觀念十足的扇君恒在，絕對不會讓學生會出現超支的狀況。
「嗯。」黎颺僅沈吟一聲，所有人便都靜了下來。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黎颺慢條斯理踱向迎來暖風的窗邊，最後腳步
停在那個無視學生會會議討論，在一旁呼呼大睡只差沒打呼助興的-
-邡聖攸。
身為學生會的一員，就算沒有實質職稱，他此刻的行為也顯得太過囂
張。
黎颺一腳踢向邡聖攸坐的椅子，學生會成員就眼看著邡聖攸像聽見火
災警鈴般狂跳起來大叫：「發生什麼事了？」驚魂未甫的邡聖攸，莫
名其妙地望著四周。
無視他人忍俊不住的表情，神情無比酷的黎颺老神在在地回答：「地
震。」
「地震？」邡聖攸顯得疑惑。既然是地震，怎麼大夥兒全杆在原地不
見半個人往外逃生去？奇怪了，沒人不怕死啊！
「是地震沒錯……」黎颺以審判的眼神盯著他。「你是不是趁我們開
會的時候在偷打瞌睡？不然，那麼強烈的地震，怎麼會沒感覺。」
「嘿，怎麼可能嘛，我可是很認真在聽你們說話的……」邡聖攸僵笑
著反駁。
下午打了場激烈的籃賽，他都快累斃了，哪有精神聽他們討論一堆廢
話。老實說，他連自己當初怎麼進學生會的都搞不清楚。回想起來，
似乎是被黎颺用幾份報告呆呆騙進學生會的，怎麼想都笨到極點。他
唯一能堅持的只有--不拉任何職務。
「那你覺得我們剛討論的事，是好還是不好？」沒拆穿他眾所周知的
謊言，黎颺順著他的話提出問題，沉穩地等著他口答。
學生會的成員在心底笑翻了，可也沒半個人在此時插嘴。
「呃……那個討論嘛……我覺得……」搔搔頭，邡聖攸頭痛起來，剛
才正在夢裏和各大美女約會，他哪曉得啥鬼提議，支吾其詞半天只好
隨口道：「好……」
「你贊成？」黎颺挑了挑眉。
「嗯……」在眾人的注視中，邡聖攸壓下心中的不確定，硬著頭皮點
了頭。
老天，希望他這聲「好」，不會賣了自己才是！
「那這個提案--就通過吧。」丟下一句話，黎颺便旋身離去，留下
滿屋子錯愕的學生會成員。會長就用這麼隨隨便便的方式……通過崇
恩的提議？不--會吧！
在眾人眼中，平大的學生會長做事從來就不是個率性而為的人。
難怪他們要錯愕了。
※ ※ ※ 「黎颺！等等我--」過了兩分鐘，邡聖攸急促的腳步終於追上早走
了大老遠的黎颺。
「還有事？」被他扯住手，黎颺停下腳步卻問得輕鬆。
「快被你害死了，你還問有沒有事！」睨他一眼，邡聖攸沒好氣地抱
怨：「你是見我日子過得不夠辛勞啊？沒事幹嘛給我這添一點、那補
一點的找麻煩。」他不過累得快爆，打個盹是犯哪條天戒，得受這種
懲罰？
「喔，我何時給你找麻煩了？」黎颺抬眉，擺明不受冤枉要個解釋的
眼色。
「有點良心？因為你的壞心眼，朱炎那死賊子把他的工作全砸給我；
竟說是我答應的事就得給他負責到底！」邡聖攸愈說愈有氣，連珠炮
發地質問：「你還敢問你何時給我找麻煩？校際籃球賽迫在眼前，我
忙著加強籃球隊隊員的練習，連馬子都沒空去把了，你以為我哪來的
空閒？」四眸相交，黎颺望著邡聖攸氣呼呼的俊臉，沈默了好一會兒
。
最後，他只是脫口問了句：「那是我的錯嗎？」這下子，連邡聖攸也
呆了，更悶地反問：「不是你的錯，是誰的錯？」
「可曾聽過，禍從口出？」很簡單的答案。
「你的意思……是我自己的錯？」邡聖攸簡直不敢相信。啊--黎颺
竟然陷他於不義，還打死不肯承認！死小子。
「你說呢？」眼神飄向自己的手臂，黎颺反問。
「我說--我他媽的倒黴！」邡聖攸因他冷然的眼神鬆了手，禁不住
詛咒雜念：「我最近是不是招惹到你了，你要這樣對我？」聽見他的
話，黎颺淡漠的臉色似乎僵了僵。
最近，他的確有許多的悶氣無處可發，說是……慾求不滿或許更貼切
。本來稱兄道弟的兩個人，勾肩搭背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然而，心
愛的人近在眼前，他卻連伸手碰的勇氣都沒有，誰能曉得他心中難熬
的感受。
聖攸說對了，他這是遷怒--還是遷怒於正主兒的身上。
「你想太多了。」最後，黎颺終究只能回他這句話。
「是我想太多才怪，你少仗著比我聰明那麼一丁點就耍我！」事實已
成，再氣也無濟於事，邡聖攸咕噥咕噥地說出不滿後，也只能作罷。
「信不信由你。」黎颺不置可否，挑起黑眉淡淡調侃：「不過，我從
來不曉得，原來我們的聰明才智只差了一丁點。」若只是一丁點，聖
攸的報告就不需要他從旁協助了。
邡聖攸的臉突然紅了，沒好氣地道：「你知不知道，你這種口氣很惹
人生氣？」不用人提醒，他也知道不能和黎颺這平大的高材生比，論
聰明，那無疑是自取其辱。
若比得上，他要出風頭就不需要整天泡在體育館了。
「知道。」黎颺不但不否認，還補上一句：「天生的，我沒辦法。」
黎颺沒啥起伏的回答，聽在邡聖攸的耳裏，翻譯出來真有點像--「
看不慣怎樣，有本事你咬我啊！」的味道；愈聽愈叫人不爽。
「你吃錯藥啦？」他真的很懷疑。
「沒有，我健康得很。」黎颺倒是很肯定。健康的人不需要吃藥，沒
吃藥的人，不可能吃錯藥，多簡單易懂的道理。
一手搭上黎颺的肩，邡聖攸歎了口氣，忍不住舊話重提：「我看你喔
，肯定是缺乏愛情的滋潤，才會老是怪裏怪氣的，是該去找個伴了才
對。」
「對女人不感興趣，真是那麼怪的事嗎？」拍下他的手，黎颺帶著嘲
弄問道。
沒人知道他被自己生出的勇氣所駭，嘲弄的語氣下有多膽戰心驚。若
非聖攸老是這麼沒神經，他根本不會問出這種刺探性濃厚的話。
聖攸可以不懂他的感覺，但為什麼要一而再地傷害他？誰都可以這樣
消遣他，就是他不行，更沒有權利！誰的調侃他都能無動於衷、視而
不見，唯獨他的話具有無比的殺傷力，為什麼聖攸就是永遠不懂！
可惡！這傢夥當真是無知無覺嗎？
「去？你這不是說廢話要我開心啊？二十出頭身強體壯的青少年，滿
腦子的女人、色情、壞思想，脫口不離黃色笑話本來就很正常。」沒
發現黎颺內心的暗潮洶湧，邡聖攸的腦子也在快速度轉著。
「唉，跟你說這麼多也沒用，總之這種鳥事要去體會才會知道，你就
是從來都不去接觸女人才會不知道女人的好。」也就是說，又要靠他
這朋友幫幫忙啦！
介紹Ａ大的碧玉給黎颺認識好了……不行！那女人太主動，肯定會把
黎颺嚇壞。那就Ｆ大的秋美……也不行，秋美太過害羞，黎颺又不太
主動和女人打交道，兩個人可能整年過去也沒說過半句話。咦，到底
有誰比較適合又配得起黎颺呢？
要不怕黎颺的酷，卻不能太三八；具有恬靜的溫婉氣質，又不能太害
羞，最好還要有能讓黎颺驚為天人，一見鍾情、再見昏頭的條件和魅
力……
傷腦筋的問題，到底介紹誰好呢？笨腦袋，快冒出一個人來吧！
「女人、色情、黃色笑話……你腦子裏只裝那些不良物嗎？」黎颺有
被打敗的感覺，也不忘提醒他：「還有，項惠紫在你眼中不算女人嗎
？」分別為學生會的會長和副會長，他和項惠紫相處的時間不算少。
雖然他和惠紫從小就認識，惠紫是女人仍是不爭的事實。說他不接觸
女人，是很沒道理的事，那個女人不是男人會喜歡的型，有接觸跟沒
接觸還不是一樣，自然不能相提並論。
提到項惠紫，邡聖攸微微抖了一下，甩甩手還兼晃腦。「不提她了，
你哪天有空排個空檔給我，我介紹個好女人給你，保證你開始對女人
產生興趣……」他兀自想著，完全沒注意到黎颺逐漸僵化的表情。
項惠紫雖然美得不可方物，是平大享譽各大校的才女校花，強勢的能
力和才幹反而讓男人卻步；說得沒出息點，哪個男人能容忍女人爬在
自己頭上？愛上項惠紫的結果，肯定是得放棄大男人尊嚴，只能跟在
她的屁股後頭轉。
被壓得死死不說，還要忍受他人訕笑的眼光，不教個大男人怪。
早能預知結果，誰會一頭栽下去？
簡單說，她就是那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的類型。
第三章
突然間，黎颺抓住邡聖攸的領口，黑眸底盛滿憤怒之焰。
聽見聖攸堅持要介紹女生給他，黎颺幾乎難以自製，有股想掐死他的
衝動。多少年了，不管別人怎麼說，聖攸卻對他絲毫懷疑都沒有。
可見，他隱藏得多好是不？原來欽佩自己竟是如此難嘗的滋味。
「你不懂，你還是不懂……」看見他眼中的迷惘，黎颺不禁苦澀澀地
笑起來：「呵呵，我真笨，你是永遠都不會懂的……」聖攸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他--是他不該有非分之想。
絕望的領悟讓黎颺鬆開了手。
雖然身處校內僻靜的一角，卻仍有三三兩兩的學生經過，對他們投以
好奇的眼光。
外人對於他們之間的揣測已經夠多了，既然他沒有感覺，黎颺也不想
為他多添困擾。默默地守著心上人，本來就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我……不懂什麼？你說明白點啊。」愣了半天，都邡攸仍搞不清楚
狀況
。
奇怪，他剛剛說錯了什麼話嗎？黎颺幹嘛那麼激動呀「不說了，說明
白點，也不能改變任何事……」何苦多此一舉？黎颺搖搖頭，平息情
緒後又回復到平常淡漠的模樣。
如果什麼都不說，就不會失去聖攸，他寧願永遠深藏住對他的情感。
自己是怎麼了，最近老是藏不住情緒，該多注意一點了。黎颺暗自警
惕自己的失控，就算不能當情人，他也不願意彼此連朋友都當不成。
「喂，諾不是這樣說吧！」邡聖攸不以為然地抗議，哪肯死得不明不
白。「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老大剛才發什麼瘋？」黎颺最近老是怪
怪的，不弄清楚個中緣由，他不是老要提心吊膽，怎麼過日子。
沒道理是不？認識多少年的朋友了，有什麼事是不能說清楚的。
邡聖攸怕是他最近忙於籃球校隊的校際比賽，沒注意到該注意的事，
連好友出了事他都不知道。藏在吊兒郎當的態度底下，他還是非常關
心黎颺。
「說了，你就能幫我解決嗎？」黎颺搖搖頭，頗感失笑和無奈。
得你情我願的事，誰也幫不了忙吧？
就算對方是當專人，沒有相同的感覺，力不從心又能如何……
「吐血！你還真看不起我哩！你不說，怎麼知道我幫不上忙？」哇咧
，黎颺這傢夥真當他一無是處啊，有困難也不讓他知道。打死也想不
到黎颺的困擾出自於他，邡聖攸可是很不滿黎颺沒當他是朋友的態度
：雖然個性有些輕佻不正經，邡聖攸骨子裏其實很講義氣，更重朋友
。
「嘴巴不乾不淨的人，能幫上人什麼忙？」黎颺的眼神變得犀利。
說過很多次了，他不喜歡聖攸說髒話。
「拜託！Ｓｈｉｔ只是語助詞，哪算得了啥髒話？」邡聖攸更不以為
然了。
「我又沒說你媽我媽他媽的，怎麼算嘴巴不乾不淨啊！」要不是黎颺
每次都警告他，他也不用管嘴管得那麼辛苦，他老大還想怎樣？自個
兒品行優就好，不用要求別人也得有水準吧！
從小就被黎颺吃得死死，邡聖攸也不曉得自己怕他啥咪碗糕。
罷了，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先弄清楚黎颺這傢夥，到底是出了什
麼問題比較重要。
「還有沒有？」黎颺沉了臉叫他別說，他倒一口氣說個痛快。
「沒啦！」識時務者為俊傑，惹惱黎颺他就什麼都別想知道了，邡聖
攸趕緊扯回主題，追問道：「你的問題是說不說？」
「出狀況是你的專利，我能有什麼問題？」對於一個神經大條的人，
他還能說什麼？
黎颺苦澀地問自己，自然無法說出真心話。
本想追問，邡聖攸卻欲言又止，雖然他根本不相信黎颺的話。他倆認
識也不是一、兩年的事，他豈會不知黎颺不想說的事，誰都很難將之
套出口。
與其浪費精神，搞半天還徒勞無功，不如另圖他法。
黎颺不說--就自己找出真相！
※ ※ ※
黃昏時刻，月影悄悄出現。
站在黎家二樓書房的窗邊，黎颺的視線不禁飄到外頭，從隔壁院子延
伸過來的老樹。
景物依舊在，人事未全非，他的心境……何以苦至如此？不變的景色
，每每將他的思緒引回許多年前，聖攸七歲那年從樹上摔落的光景。
那份震盪他心靈的漣漪，多年來竟半點也不曾從他心頭散去。
「回憶，飲多了也會醉的。」書房門口突然飄來輕笑的女聲，打斷黎
颺習慣多年的沈思，讓他將眼神從窗外拉回，移到正往書房內移步而
來的項惠紫。
平大裏沒有多少人知道，項黎兩家其實是世交，兩家父母好得不得。
「少爺，項小姐來了。」端著茶點跟在項惠紫後頭，老管家略顯多餘
地補上一句。
「嗯，我知道了。」朝老管家點點頭，黎颺的視線再度落回項惠紫美
麗的臉龐，平淡而冷靜地問：「你又在胡亂猜測什麼？」放下茶點後
，盡忠職守的老管家便退出書房。
「知道你在想誰的人，除了我和崇恩還有人嗎？」項惠紫沒打算和他
兜圈子聊天。
彼此心知肚明，她早在十四歲那年就猜中他的心事這些年來，唯一知
道他心中矛盾情結的人，自然也只有項家兄妹倆。連黎家父母也萬萬
想不到，他們優秀的寶貝兒子，竟然從八歲那年起，迷戀了隔壁的男
孩十餘年。
項惠紫其實很佩服他的早熟。
她難以想像，一個八歲孩子，竟然能懂得愛人的感受。
在大學裏隱藏兩家熟識的關係，項惠紫保持著學生書的會長和副會長
間該有的距離，是不想招惹不必要的流言。一旦離開校園，她可不會
阻止自己旺盛的好奇心。
「既然知道，又何須多間，調侃我有那麼有趣嗎？」黎颺轉開視線。
誰會知道他平淡的語氣下，藏了多少難以言喻的楚澀。
「別冤枉人，我可沒有調侃你的意思。」她歎了口氣，仍舊忍不住道
：「不是我要潑冷水，但著想絡雛如願，你何須強求？」多少年了，
不會開竅的人，終究是不可能會開竅。
何況邡聖攸那傢夥少根筋！
「心難以控，情難以收，你要我怎麼辦呢？」黎颺苦笑，懶得再隱瞞
。
剛才是有老管家在，他才會稍作掩飾。
「癡情人難有，癱心人難求。嘖，聖攸那傢夥教多少女人妒死了……
」花不多情，也會枯萎；人不癱心，難免要憔悴。項惠紫思索著，仿
沸自言自語，不禁有了感歎：「何不多修，就讓心碎，何不癡心，且
教淚垂。」校內外多少女生愛慕黎颺，要是她們知道他早在八歲那年
，已將感情無怨無悔給了一個男生，的確會讓仰慕黎颺的她們，咬牙
羡慕死了邡聖攸。
反正崇恩對黎颺的心，是沒希望了，既然如此--要愛，就該愛得理
直氣壯、毫無遺憾；要痛嘛，就乾脆痛到底。
「何不多情，就讓心碎……何不癡心……且教淚垂？」重複著她的話
，黎颺雖不懂她為何突然說得那麼拗口，卻不能否認話中涵義，極為
符合他的心境。
差別在，男子有淚不輕彈，豈能輕言教淚垂。
「你不表白，那頭呆頭鵝會永遠是只呆頭鵝」機靈的眼珠子一轉，項
惠紫突然露出詭異眸光，堅定地道：「這樣下去不行，我來幫你想想
辦法！」天知道他愛個人，想耗掉多少年？她無法忍受黎颺繼續單戀
下去，跟著誤了崇恩。
嘖，一個師生眼中的高材生，對女人酷斃的大男人，竟連告白的勇氣
都沒有，愛人又不是一種罪，男人愛上男人又有何錯？何必弄得自己
好像有病。
看他這樣的人為情所苦，實在讓人覺得生氣。項惠紫打定了主意，不
再容忍他多年來的鴕鳥心態，讓他們兩個這樣繼續搞不清楚狀況下去
。
總得讓邡聖攸知道--黎颺這些年來，根本不曾當他是個「朋友」。
感情不能求償，也得弄個有沒有希望的結果出來。
「你別亂來，別害我和聖攸連朋友都當不成……」想到聖攸厭惡的神
情，黎颺的心已先被狠狠抽了一地，他難以壓抑怕徹底失去聖攸的恐
懼。
「安啦！我何時壞事過？窮緊張。」項惠紫充滿信心地擺擺手，只差
沒拍胸脯保證。她這美貌智慧兼具、聞名各校的才女可不是白當的，
豈會搞不掂這種小ＣＡＳＥ。毫無疑問，形像能保持得如此完美，也
得她有真本事才行！
呵呵，有好戲要上場了。
※ ※ ※
難得，邡聖攸懷疑自己是不是犯了桃花劫。
女生是可愛的沒錯，他喜歡可愛的女生也沒錯；可是當一個可愛的女
生，幾乎二十四小時跟梢，在屁股後頭轉來轉去，連男廁都二話不說
跟進去，只為向你表達她如天高如海深，亦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的愛
意時--她就半點都不可愛了。
那叫恐怖！
李美雪。這幾天光是聽到這個名字，就教他全身起雞皮疙瘩。
天曉得他那群正常的愛慕者裏，何時多了這麼一號不正常的人物。更
誇張的是，她還以他的女友自居，以理所當然的姿態去排擠所有接近
他的女同學。
說不聽，勸不醒，罵不走。他不知道還能拿她怎麼辦，向法院申請禁
制令嗎？他也不願意對一個愛慕他的女生，做出這麼絕情的事。
要是傳出去，他女性至上的一世英名不就毀了。
更何況，她並未真的傷害他人，只是造成他不小的困擾罷了。
為了躲避仰慕者，有人狼狽地衝進學生會，反手就將學生會的們牢牢
鎖上。
黎颺敲敲手中的筆，只是問了句：「你見鬼了？」邡聖攸先是微愣，
旋即用力地猛點頭。；對！他肯定是衰到見鬼了，得去給人收收驚才
對。看到黎颺讓他安心許多，鬼真衝進來也有人替他擋著，好讓他有
空檔往外逃生去也。
相信黎颺不會見死不救才是。
「哪種鬼？」黎颺略微好奇地問。
「女鬼，可怕的女鬼，天殺的女鬼。」抱起雙臂，邡聖攸說得渾身微
顫，彷彿外頭真有鬼。若不是女鬼，豈會那麼纏人和可怕。
倒楣啊，他是不是真的應該趕第一時間去買點符咒來驅邪才對。
「……」黎颺一聽失笑而無語。
「怎麼，你不相信我？」見他不說話，邡聖攸提高了音量。
「不是信不信的問題。」黎颺搖了搖頭，心情大好的模樣，抬了眉笑
歎：「不過，把仰慕者說成女鬼，倒不像是你的作風。」誰都知道，
邡聖攸是女性至上的主義者，向來待女生如寶。
就算是不合他胃口的愛慕者，他也從來不會以令人難堪的方式拒絕。
「你也知道？」邡聖攸瞪大眼。可惡！，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黎
颺都聽說了，肯定傳聞已遍及校園大小角落，甚至流傳校外。
「校內傳得滿天飛的大新聞，我能不知道嗎？再怎麼驚喜之餘，也注
意到隔壁王大嬸正有一眼沒一眼的往她這邊瞧。
」雖然不管閒事，我好歹也是學生書的會長。」消息不人耳，自有人
來傳。何況……
「別說了」聽到這裏，邡聖攸再也禁不住哀號，開始搬起救兵。「求
求你，替我想點辦法消災解厄吧！」再這樣下去，他肯定會因為那女
人崩潰，「自動送上門的女人，你竟然不要？」黎颺露出稀奇的口吻
。
「那要怪她實在太誇張，以我的女友自居不說；近我三尺的女人，她
小姐全免費奉送大白眼；有膽和我說話，還是不小心碰到我的女性同
胞，沒一個她不潑罵的。敢問，這種超出常理的女生，我能要嗎？」
再怎麼來者不拒。大小通吃也要有個限度。
閃都來不及了，有礙他發揮「博愛」精神的女人；百分之百是碰不得
。
「說你有女朋友不就好了。」儘管這招鐵定無效。
「說得容易，這招早用過啦！」臉色難看，邡聖攸此刻無比哀怨，不
吐不快地埋怨：「那個女生有天大的本事左耳進、右耳出，還篤定不
會有女生贏得了她，說啥只有和她在一起我才會幸福--我懷疑她根
本就是有被害妄想症！」
「哦。」黎颺聽得好笑，邡聖攸翻起白眼，用滿是責怪語氣道：「除
了笑，你也用用你那顆天妒人羨的聰明腦袋發揮點友愛精神，替黴運
連連的我想點辦法吧！再這樣下去，我肯定會瘋掉」凝視著他因為煩
惱而蒙了陰暗的俊朗臉龐，黎颺卻只有幾個字--「抱歉，無能為力
。」
第四章
「你這算哪門子的朋友？」邡聖攸幾乎跳腳，彷彿有些生氣。幫不幫
得上忙是一回事，只送他「無能為力」四個字，就沒道義了。虧他們
已認識了十幾年。
「我跟你是朋友嗎？」黎颺的語氣不慍不火，直搗重心乾脆回答。
「除了佔我便宜，三不五時要我替你寫報告寫作業，你對我可有過任
何當朋友的貢獻？若不是你在七歲那年搬到我家隔壁，我倒不認為我
們會有什麼交集。」因為聖攸在七歲那年搬到他家隔壁，注定了他一
生難改的癡戀。
被黎颺這樣一堵，邡聖攸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誰教他說得半點也沒錯，十幾年來，都是他從黎颺那裏得到好處。不
是他不懂回報，而是黎颺先天後天條件都好，從來沒有用得到他幫忙
的地方。
「開玩笑的。」在邡聖攸愣了許久之後，黎颺才從容地補上一句。
「喂！別那麼正經地開玩笑好嗎？對我的心臟不好耶。」害他莫明其
妙內疚起來，還真心虛佔了他十幾年的便宜哩。
「我還以為你的心臟金剛不壞，比誰都跳得強而有力。」黎颺揚起一
抹令人感到莫測高深的淺笑，深邃的用眸底卻沒有太多笑意「還有，
改改你粗魯的用詞，否則，別怪我真的不認你這個朋友。」去！，改
掉壞習慣又不是容易的事。想歸想，他可不能在這節骨眼拿笨石頭砸
自個兒可愛的腳，萬一黎颺再回他那句「無能為力」怎麼得了。
現在只有黎颺替他想點辦法。
「知道了，那這事你是幫不幫我想辦法？」說到底，他就是不相信黎
颺會當真見不救，根據經驗法則，若有麻煩，黎颺沒有一次不幫他解
決問題的。
這次肯定也不會例外。
原本他可愛的心臟是金剛不壞，比誰都跳得強而有力沒錯：誰知短短
時光，全被李美雪給震壞了，如今跳得一點也不規律正常。
凝視著一臉焦慮的邡聖攸，黎颺顯得有些猶豫不決，似乎有話卡在喉
嚨口。
「你幹嘛？有--」想起黎颺還熱騰騰的警告，他硬是把「有屁快放
」吞回肚裏，僵直地改說：「有話快點說別要說不說的吊我胃口！」
「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好好好，算我怕了你。」歎口氣，邡聖攸不得不求饒，換了認輸的
語氣，「求你快告訴我，怎樣我才能脫離苦海？」望了他一眼，黎颺
終於說：「要擺脫你的瘋狂仰慕者，方法不是沒有，只是帖子有點旁
門左道，就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了。」
「說吧！只要真的有效，不是傷天害理、會害我吃牢飯的方法就好，
我管它是不是旁門在道。」被煩透了，邡聖攸已顧不得太多。
「你確定？」將新鮮空氣用力吸進肺裏，邡聖攸的雙眼充滿堅毅的光
芒。
「當然！」現在女生都不敢靠他太近，他的一世英名就快全毀在李美
雪的手裏了。只要能擺脫她鍥而不捨的糾纏，任何代價他都願意承受
。
「別回答得太快，我怕你到時會後悔」黎颺的眸底露出詭澳的光芒。
這是意味深長的一句話。
直到許久以後，邡聖攸才會有機會發現。
「君子一言，四馬難追--狗才會後悔！」邡聖攸完全是豁出去的口
吻。然而看見黎颺眼中詭異的譎光之後，他又不是那麼確定。
那麼神秘，到底會是什麼怪法子？該不會要他賣了自己？
唉，他不會注定是當「小狗」的命吧！
※ ※ ※
由於項崇恩的提議，籌劃整個月之後--平成大學將在明天起，展開
為期三天熱鬧的園遊會。
看看邡聖攸，只因在那個有關「校園觀摩」討論的會議中打了個噸，
身為學生會總務的朱炎，就把自個兒的責任全丟到他頭上，害他除了
球隊，苦於李美雪黏人的糾纏，莫名其妙還得為園遊會在教務處、及
各班間跑腿。
近期，邡聖攸的處境只有苦不堪言可形容，直喊老天太過無眼。
有鑒於此，他終於決定接受黎颺的建議，找上項崇恩搬救兵。
李美雪變本加厲，讓他已經毫無招架之力。
「崇恩，幫個忙--暫時當我的男朋友好嗎？」不過，邡聖攸仍能理
解項崇思聽完他的請求後，雙瞳為何放得如此大，有受驚過度之嫌無
計可施，這已是下下策。
下午五點，教室裏只剩夕陽和兩人的影子，氣氛顯得格外空蕩灰濛。
「我耳朵沒壞吧？」僵硬許久之後，項崇恩只能擠出這句話。
「崇恩，我是說真的！」邡聖攸急切地表明。
「你……在和我開玩笑嗎？」將邡聖攸從頭打量到腳，再回到他那張
令女人垂涎、男人自歎不如的清秀臉龐，項崇恩的神情還是顯得怪異
，更帶著些許難以置信。
或許直腸子的邡聖攸不知道，自己朋友緣特別好的緣故。在這個缺乏
女性的理工學院裏，不只是女人，他也是許多男人欣賞的對象。因為
他顯然不是同志，大夥兒怕被他厭惡才會忍下愛慕之意，勉強自己只
和他當個朋友。
這些事，邡聖攸自然不會知道，如果聖攸是同志，他以前怎麼可能沒
發現？
不可能，他一定會發現的……那種相同的味道他不會感覺不出來。
「誰會和你開這種玩笑了？」邡聖攸皺眉頭，有些無奈更是沒好氣。
項崇恩向來輕鬆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彷彿在思索一些事，最後問道
：「你要擺脫李美雪的糾纏，應該找個女生幫你不是嗎？」他可不覺
得自己的外表有半點地方像女人，他絕不是別人眼中的娘娘腔。
「要是找女生有用，我就不會找你了。」邡聖攸好無奈。
項崇恩頓了口氣，不得不問；「為什麼是我？」就算幫這個忙，他也
要知道聖攸選他幫忙的理由，聖攸是許多人心目中的偶像，卻不是他
的。他早已心有所屬，只是對方也已有中意的對象，兩人注定無緣無
份了。
難道……聖攸發現他是……
※ ※ ※
一大清早，項崇恩便在平大校門口攔截了黎颺。
「給我一個理由！」嚇著旁人，一向溫和的項崇恩滿身火焰地問。
「這裏不方便說話。」知道邡聖攸終於接受他的提議，此刻的項崇恩
才會變成眼前的模樣，黎颺依舊是那副世事不關我事的冷淡態度。
除了邡聖攸，他對任何人都是缺乏熱情，連學生會成員也不例外。
校門口一向很多人，此刻更有聚集的現象。
學生會成員本來就是校內的焦點，一大清早，學生會的會長和執行長
出現火花，要不吸引學生們注意力自然也難。不出幾小時，恐怕就會
成為校內的頭條新聞。
聽見四周嘈雜的聲響，項崇恩掃了其他學生一眼，才冷著臉孔跟上黎
颺。經過整晚，他受傷的情緒未曾稍減，只覺得更加苦澀難堪。
片刻後，他們走到可以談話的角落。
「拿這種事耍我，你不覺得自己太殘忍嗎？」項崇恩劈頭就問。他萬
想不到，邡聖攸竟是因為黎颺給他的建議，才會找上他幫忙。
天哪，黎颺明知他的感情啊……他想不到比這更殘忍的事了。
好殘忍……好傷人……
黎颺搖頭，直視他受傷的眼眸，「我沒有耍你，只是要你幫他一個忙
。」
「幫忙？哈，對像是他，你何不自己上場？」項崇恩出現崩潰的表情
，哭笑不得的神色是如此痛苦。「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麼忍耐？」難道
黎颺會不知道強忍愛意，對他已是多殘酷的決定嗎？可恨的人又不能
恨，豈不教他的痛苦加倍。黎颺這個渾帳，肯定是沒有心才做得出這
種事。
似有考慮，黎颺的神情變了，語氣甚至變得溫和：「就當是為了幫我
。」
「你--」項崇恩瞪大了眼，有氣壞之虞。
明知他的心情，黎颺從來不曾求他任何事，現在竟然求他這種事。
只為了邡聖攸！
「你不肯嗎？」黎颺鎖住他的眼眸。
四目相交許久，項崇恩像泄了氣的皮球般頹喪，冷冷自嘲起來：「會
長直接下達的命令，我這執行長能不去做嗎？」他別無選擇，是不？
掩飾再久，項崇恩終究還是騙不了自己。
就算是受了傷，他仍是無怨無侮。
黎颺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只有兩個字：「謝謝」
「謝字就免了。」注定是自作多情的命，不代表項崇恩心甘情願當笨
蛋，他沒有那麼偉大的情操。「我並非不求回報。」似笑非笑地扯起
唇角，他眼中閃過狡狙的眸光……
※ ※ ※
平大開放外人參觀的園遊會，就此熱鬧登場。
琳琅滿目的攤位讓人目不暇給，各學年的班級都挖空心思推出各種名
目和花招吸引客人，早上在校門口出現的小插曲，不多時就淹沒在校
外湧進的人潮中校內，某一攤位出現了哀號聲--「拜託你，我今天
很忙，你就放過我吧！」班上開茶室，輪班當服務生的邡聖攸，身上
挂了一個女人，令他連走動都不方便，逞論能服務客人。有李美雪坐
鎮班上的茶室，雙眼銳利地瞪著四方，他們班一個女客人都沒有。什
麼世界啊？邡聖攸有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頹喪感。
同學怪他，他能怪誰？
怪自己太有魅力，引來了大花癡嗎？
真不曉得怎會有這麼厚臉皮的女人，她老媽懷女兒時是吃了會進補！
同學們不斷向他投來無奈的眼神，他又何嘗不感無奈。
黎颺是死哪去了，為什麼不來救救他？可惡，一早就不見人。
「親愛的聖攸，你不要這麼冷淡嘛！你有什麼事我可以替你分擾解勞
啊。」嘴裏嚷嚷著要幫忙，李美雪卻仍挂在他身上，顯然是愈幫愈忙
。
「大小姐，只要你網開一面將我放生，我就無憂無慮了。」端著託盤
的邡聖攸幾乎想哭。不知這隻八爪章魚的黏功怎麼會這麼厲害？不管
他怎麼用力往下扯，就是扯不開她再度黏上來的手。
發脾氣無用，他總不能真的打女人--她最好別把他逼上絕境。
旁邊的人聽得都想笑了，李美雪似乎仍沒聽懂他的話。
「好嘛好嘛，我也不想妨礙你工作……」隨著他明示的眼神，看一眼
其他人忙得不可開交的樣子，李美雪眼珠子一轉，撒起嬌道：「那你
給我一個愛之吻，我就在旁邊乖乖坐著了嘛。」話才說著，她已將豐
潤的紅唇嘟上，完全無視他人的眼光。
不諱言，許多平大的學生，就是想看戲而流連不走，等著看他如何化
險為止夷。
邡聖攸翻了個白眼，幾乎想哀號天理何在。
愛之吻？他不恨她就不錯了。
看她連眼睛都閉上，他雙手只能完全無力地癱著，不禁瞪視著她姣好
的容顏，開始自暴自棄地想：怎麼說她也算是美女之流，吻她一下也
不會死。
是啊，只是一個吻而已嘛，他又不是沒吻過女人，於是，帶著天怒人
怨的心情，邡聖攸終於說服自己放棄掙扎，閉上眼送出了一吻。
當他的嘴接觸到物體，的確是溫熱的感覺沒錯，但是……
「噢……」周圍的人發出了叫聲。
睜開眼，邡聖攸愕視擋在他和李美雪之間的手，視線才快速轉到那大
手的主人--項崇恩！他吻到的是項崇恩溫厚的手心。
奇怪了，一堆男生叫什麼叫，很失望沒看到好戲不成？
「小子，糟蹋自己也得看對象。」項崇恩調侃，迎視著邡聖攸的眼眼
。
看出邡聖攸眼底的疑惑，他只能暗自失笑。聖攸不可能會明白，那些
發出輕叫的傢夥是在羡慕他--的手，絕不是在失望好戲沒有看到。
由聖攸當服務生，一個個仰慕他的人自然不會錯過「被服務」的機會
。
可想而知，沒有女服務生的影子，這班「茶室」裏的客人，為何還以
男生居多，比任何一班的攤子都多客人光顧。
眼尖的邡聖攸，很快就看到同時出現的黎颺，就站在項崇恩的身後。
救星！邡聖攸的黑眸驟亮，完全-掃之前的陰霾。
「你幹嘛？！」只差一步！被打斷好事的李美雪發瘋了，像瞪仇人般
瞪著項崇思。若不是他那隻可恨的手，她已美夢成真。
「沒什麼，只是得告訴你--」項崇恩聳聳肩，收回了自己的手，睨
視比他矮一截的李美雪，淡淡道：「他人妻，不可戲」不說則已，一
鳴驚人。
裝飾成茶室的教室裏，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第五章
「你……你……」吞了好幾次口水，瞪圓了眼的李美雪，這才乾澀地
擠出完整句子：「聖攸是男的，又不是人妖，你說什麼他人妻不可戲
？」雖然嘴上說邡聖攸不是人妖，她的視線還是忍不住瞄向他的褲襠
。該不會……
剎那間，她顯而易見的企圖，引起了周遭人的竊笑，惹得邡聖攸尷尬
臉紅不已。被她隱含懷疑的視線一瞄，他當場發起不小的脾氣--「
你少白癡了，我當然是如假包換的男人！」他頭次對女生真的翻臉，
動粗敲了她腦袋一記爆栗。Ｓｈｉｔ！他是男是女還用懷疑嗎？沒腦
筋的笨女人。
「噢，好痛……」李美雪雙手捧著腦袋痛呼，眼淚差點掉下來。
「哼！」邡聖攸別開臉，完全沒有道歉的意思。
知道邡聖攸在生氣，李美雪不敢再惹他，立即將氣轉向不識相的項崇
恩，氣他害她產生錯誤的聯想，」聽到沒有，聖攸說他不是人妖啦。
」她的話剛出口，又引來哄堂大笑。
項崇恩哪有說他是人妖？果真是笨女人！邡聖攸是又好氣又好笑，昨
天說了半天，項崇恩便莫名其妙衝離了學校，還以為項崇恩不打算幫
自己。想想不妥，他本來已經打消黎颺提的主意的，倒沒想到項祟恩
會在這時候站來。
「我知道他不是人妖。」項崇恩抬高俊朗的眉宇，突如其來的拉過邡
聖攸的手臂，在眾目睽睽下將他推進黎颺懷裏，還悠哉地道：「但，
他是黎颺的女朋友。」黎颺出自本能，抱住了邡聖攸的身體。
滿室譁然，除了項崇思以外的人都愣住了。
黎颺和邡聖攸之間的曖昧關係，在平大裏雖是流言滿天飛，經由公開
證實還是頭一遭。此話對著當事人的面、出自學生會執行長項崇恩之
口，立即讓眾人信服了。
項崇恩擺明說邡聖攸是--「零號」。
「喂！」怎麼會是黎颺？邡聖攸簡直莫名其妙，難懂項崇恩的用意，
只是抬頭去偷窺黎颺的反應，果然看見黎颺眼中堆滿錯綜複雜的愕然
。
黎颺果然是被項崇恩陷害了。
沒辦法，看樣子也只好將錯就錯，反正黎颺絕不會拆他的台。想通了
，邡聖攸待在他的懷裏任人欣賞，只盼這招置之死地而後生真能嚇退
「惡靈」。
發現邡聖攸親近的態度，黎颺雖未拒絕甚或加以否認，卻以很很深沉
的眼神看著項崇恩。內心激昂，燥熱衝上他的心頭，令他極思下了內
心的激動，能正大光明擁抱心上人的這一刻，他煎熬了多少年？
誰知項崇恩惡作劇的行為，竟然成全了他十多年來的夢想。
就算壓抑心中的激盪，他的雙手仍是微微輕顫。
胸口麻麻的，黎颺不知道該氣項崇思不按牌理出牌，還是應該感激項
崇恩好。計劃的步驟被打亂了，他知道自己不是真的很在乎。
如果是夢，但願永遠不會醒。
「你……你們騙我的吧？」勉強消化完令她震驚的訊息之後，李美雪
期望他們會再度否認這件事。邡聖攸的女友成群，怎麼會是同性戀？
黎颺和項崇恩交換了一眼，不管別人怎麼去想，拉著邡聖攸的手就往
外走，當場將所有人的錯愕丟在腦後。
黎颺和項崇恩兩人之間心知肚明--聖攸現在不澄清，以後就再也沒
有機會。
愣了下，李美雪立即追上去，她非弄清楚真相不可。
不會……不會的……她的聖攸不可能會是同性戀，一定是他們串通好
騙她，想要讓她對聖攸死心，好逼她打退堂鼓……
一定是這樣！
倚在教室門口，望著三道遠去的背影。頂崇恩泛起苦澀的微笑。君子
有成人之美，他只能這麼想了，是不？若是邡聖攸的鈍腦袋還不開竅
，下回他會毫不猶豫加入戰場，絕不再把迷戀多年的最愛讓人。
君子，當一次就夠了。
痛，痛到底，也一次就夠了。
深吸口氣，項崇恩轉身收拾起殘局。
※ ※ ※
拉著邡聖攸的手，黎颺無視擦身而過的學生有多訝異。
直到無人之處，黎颺才停下腳步。
追著兩人的李美雪氣喘吁吁，好不容易才追上他們。知道她用小跑步
一直跟在他們後頭的邡聖攸，幾乎有些同情起她。女人要趕上男人的
步伐，本來就辛苦了點，何況黎颺還刻意走快。
「你……你們……等等……」喘著大氣，她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還有事嗎？」少了旁觀者的地方，黎颺終於肯面對李美雪。
「我……我不相信……不相信你們是一對……」儘管把腰挺直，想要
擺出倨傲的架子，好給自己信心，撫著胸口的她仍舊很喘，力求的效
果實在難以彰顯。
「那你要怎麼才信？」果然，她不是呆子，沒那麼好騙。邡聖攸暗歎
，幾乎氣起自己沒事長得那麼俊秀、才習慣對女性那麼溫柔、造成她
們難以自拔的幻想幹嘛！
僵了僵，李美雪不信邪地說：「當然是要證明！」
「什麼樣的證明，你才會接受？」這回發問的是黎颺，一時說不上來
，李美雪瞪著他們看了好久。
「吻，我要你們當著我的面接吻。」她突然想到好想法。如果一的同
性戀，她不相信兩個大男生，假戲真作能夠吻得下去，更得意地道：
「吻了，我才信你們。」邡聖放刷白了臉，黎颺的神情則有點深不可
測。
「別開玩笑了，你說吻就吻啊！這裏是學校耶，我豈是隨便吻給人看
的。」擠出不以為然的表情，邡聖攸的四肢卻是僵直無比。
「我就知道你們是為了騙我，才會編出這樣的謊言來。」李美雪整張
臉再度發亮。
「不，我們沒有騙你。」邡聖攸趕緊搖頭。
「若不是騙我的，你們怎麼會不敢在我面前接吻，這裏又沒有其他人
在。」鬆口氣的李美雪，自有她一套想法且深信不已。
「你要證明，我們證明給你看就是了。」黎颺突然開口。
這傢夥說真的還假的？還被黎颺拉著手的邡聖攸，瞪大一對漂亮的眼
眸。
說做就做，不讓任何人有思考的空間，黎颺立即將溫柔的唇瓣貼上邡
聖攸。
勝利的眼神在瞬間消失，李美雪的笑容凍住了。
一時之間，邡聖攸不知該作何反應。
「這是演戲。」黎颺悄悄在邡聖攸耳邊誘拐他接受，讓他沒有反抗的
餘地。
溫熱的氣息吹在耳畔，讓邡聖攸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只覺得腦袋嗡嗡
作響。然而，縱使渾身僵硬，他也只能任憑黎颺繼續吻著自己。
他不斷告訴自己，黎颺是在幫他。
若是不這麼做，李美雪絕對不會相信他們有染，那不就要了癡？忍住
，他絕對要忍住，黎颺都能為他如此犧牲，他豈能前功盡棄。
驀地，邡聖攸受到前所未有的震驚，彷彿遭受青天霹靈而呆若木雞。
舌頭……黎颺竟然把舌頭……
兩人的氣息與唾液混合交融，黎颺溫熱濕潤的舌尖竄進邡聖攸嘴裏。
還加深吸吮在他嘴裏交纏著，考驗著他脆弱的感官神經。
好燙，好燙的感覺……黎颺挑逗的舌尖，快崩潰了他的意志力。
頭一次和男人按吻，已經超出邡聖攸想像的極際，沒交過女朋友，這
傢夥的吻技為何如此高超？黎颺肯定瞞他有過女人。連交友無數的他
都快自歎弗如，教人如何相信黎颺完全沒有經驗？
開啥玩笑？演個戲，需要把舌頭伸到他嘴裏嗎，黎颺，腦袋是哪里秀
逗了，吻個大男人還不夠噁心哪怪的是，他還真不覺得噁心哩。
大概是認識太久……熟透了，他們才會吻得如此怪異……
老實說，黎颺的吻技並不差勁……
唉，感覺還挺好的。
迷亂的意識中，邡聖攸幾乎快被吻得不能自拔他的思考能力並不多。
他從沒想過和男人接吻，會是一種「不錯」的感覺；更何況，對象還
小認識的黎颺。
「不--」李美雪抓狂了。
猛烈搖著頭，她狂喊了聲隨即像一陣旋風似的離去，再也看不下去李
美雪的尖叫，頓時拉回邡聖攸的神智。
「夠了吧？人都跑了，你入戲到欲罷不能啊？」眼角瞥見女主角嚇呆
、繼而倉促奔去的模樣，邡聖攸一把推開黎颺，當然不會表現出不舍
的樣子。縱使他的感覺狂亂不已。
他的心在為了黎颺的吻怦怦跳，簡直是失了常。
就算交過無數女友，光靠一個吻就能讓他怦然心動的仍是少之又少。
想到最後，他將理由歸類到黎颺是男人的緣故。
黎颺閉上眼眸，調整著內心的波濤洶湧，要自己平靜。等待的果實，
一如他想像中美好甜蜜，幾乎令他欲……
「你還好吧？」見黎颺半天都不說話，邡聖攸擔心地問。黎颺一定是
和他一樣，不習慣和男人接吻的感覺，所以結束後也感到怪怪的。邡
聖攸想著，根本沒將黎颺的異常放在心上。
「沒事。」壓抑滿心澎湃，黎颺終於能張開眼睛，只是嗓音有些澀啞
。
「沒事就好。」邡聖攸鬆了口氣，卻又忍不住咕噥：「我知道你是在
幫我啦！可是你剛才幹嘛把舌頭伸進我嘴裏，害我吞了你一堆口水。
」就算是演戲，未免也過了火。
努力維持住正常的心跳，黎颺硬是拗道：「既然要做，自然要做得像
一點，不然怎麼騙得過她？」總不能老實說，他是情不自禁吧？
本來他只是想做做樣子，趁機嘗點甜頭就好。
「你說得是有道理啦！可是……」想起李美雪的纏人之處，邡聖攸反
駁，可是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頓了口氣，黎颺不安地問：「
你覺得噁心嗎？」雖然面無表情，他的五臟六腑卻緊張到都糾結了，
聖攸若是排斥他的吻，甚至覺得噁心的話，他的勇氣定會縮回烏龜殼
裏。
「倒也不會，不過也沒什麼感覺。」扯出笑容，邡聖攸強裝輕鬆的說
。
太怪了，有感覺他也說不出口。
不過，如果要地吻李美雪，他寧願吻黎颺倒是真的。方聖攸並沒有將
吻的人到底是男還是女看得太嚴重，雖然他之前沒吻過男人，他仍認
為感覺比較重要。
「那就好。」黎颺不再多問，眸裏卻閃過一絲無奈。
聖攸不覺得和他接吻是噁心的事，算是好現象了。
他……不該為聖攸說「沒什麼感覺」而受傷。可笑的是，他裏的受傷
了，或許是他太貪心也太急躁，竟奢求聖攸能有反應。
貪心的人，注定不能滿足而受到傷害，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嘿，那個吻--該不會是你的初吻吧？」研究著黎颺變化不定的臉
色，邡聖攸眼神一亮，突然壞心地調侃，語調裏不無賺到的意味。
黎颺酷酷的臉龐，霎時被紅雲所籠罩。
「嘿，真是你的初吻？」看見黎颺連耳根都紅的反應，邡聖攸頑皮搭
他的肩，玩心大起地說：「真委屈你了，為了從狼女兇殘的口中救下
這好朋友，竟然害你把初吻獻給了個男人。嘖嘖，這樣的大恩大德不
是該以身相許？」
「我無所謂，你願意嗎？」黎颺不由得失笑，以同樣的玩笑問。
他知道聖攸只是開玩笑。
想法太過單純，聖攸根本沒對這個吻認真，更遑論是放在心上。雖然
在心中鬆了口氣，不免也有些難言的失落感，耍他如何告訴聖攸？將
初吻獻給等待多年的摯愛，他一點也不後悔、委屈啊，感動都來不及
了，怎麼可能委屈呢？
邡聖攸愣了下，立即笑道：「我是很願意，但你這品學兼優的學生會
會長，是多少男男女女的偶像啊！我可不想成為全民公敵，還是算了
吧！」賺到黎颺的初吻，就夠他得意很久了。
以後，等黎颺有女朋友，他還可以拿來當趣事講，黎颺的女朋友一定
妒羨死他奪走黎颺的初吻，想來會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他會拭目以待--黎颺有女朋友的那一天。
一眼看穿聖攸顯而易見的念頭，黎颺再也說不出任何話。
未來要走的坎坷路，還長得很哪！
第六章
「你騙我！」李美雪氣呼呼地衝進學生會，找上項惠紫興師問罪。整
個學生會都沒有人，只有項惠紫立於影印機前印一些資料，因此她更
加肆無忌憚。
對於學生會其他的男性成員，她還是有些忌諱。
「找我有事嗎？你可以先坐一下，有話待會慢慢說，想不想喝點茶還
是咖啡？東西全在茶水間裏，麻煩你順便替我泡杯咖啡。」
像是沒注意到人家奔騰的怒火，項惠紫還朝她溫柔一笑兀自道：「我
正在印一些東西，馬上就好了。
」學生會的茶水間裏，飲水機、茶具、咖啡壺一應俱全。
像是著了魔，李美雪的腳走進茶水間，莫名其妙泡起咖啡來。面對學
生會副會長溫柔的表相之下，其實是令人駭然的冷笑，令她高張的氣
焰不由自主地被壓下。
順便？她又沒說她想喝東西！問人家要不要，項惠紫堅定的神態卻是
不容置疑，讓李美雪毫無拒絕之力，只能兀自在心底埋怨。
「咖啡好了。」泡好咖啡，李美雪還是滿肚子牢騷，並未忘記來此的
目的。「副會長，你該給我一個交代，告訴我你為什麼騙我了吧？」
「我騙過你嗎？」停下影印資料的動作，項惠紫好心情地反問。
走向李美雪，她笑著接過咖啡。端到鼻子前吸進一口咖啡香，她發出
滿足的歎息，才將咖啡杯放到嘴邊輕輕啜飲起來她喜歡咖啡濃郁的醇
香，喝起來的感覺倒在其次。
咖啡香飄浮的空間，能令她心靈寧謐，進而冷靜思考。
面對潑婦，項惠紫的確需要一杯咖啡。
※ ※ ※
長長的走廊上，學生們的視線不由自主的，就是會投往某個方向。
黎颺和邡聖攸在昨天爆出驚人的內幕，兩個人還避諱地同進同出，自
然更加吸引他們的注目。他們怎也想不到，邡聖攸能夠接受男人，想
起來不禁扼腕萬分。早知道先下手為強，他們說不定還有機會，真是
太笨。同志裏，黎颺和邡聖攸各有一派擁護者，各自槌胸頓足懊悔去
也。
不過，縱使許多人不甘心錯失表白的機會，仍不能否認黎颺和邡聖攸
站在一起，令人賞心悅目的畫面看起來還真亂美的，絲毫不比偶像派
明星的出場遜色。
莫怪他們走到哪里，仰慕者的眼光就跟到哪里。
本來就是校內名人，黎颺和邡聖攸早就習慣受人注目的感覺然而--
簡直讓人不敢相信，會有這麼不懂死心的女人。
翻個白眼，邡聖攸終於沒好氣地轉過身，瞪著跟在他和黎颺身後，始
終以抓漏洞般眼神盯著他們的李美雪，俊美的臉孔因惱羞成怒氣得發
白。
努力徒勞無功，黎颺沉得住氣--他可不！
「李同學，你到底還想怎樣？」邡聖攸的耐心已告罄。
本以為她會死心，沒想到經過他和黎颺接吻之後，還是不能讓她打退
堂鼓。如果這麼極端的方法都失效，他真的不知道還能怎麼做。
難道非得要把他逼到發狂，她才肯罷休嗎？
「我想過了，你們一定是假的！」秉持大無畏的精神，李美雪毫不退
縮的說。
想了想，她覺得到副會長告訴她的話很有道理。
「親都親給你看了，你不信什麼？還是要我們脫光衣服，在你面前抱
著打滾才肯相信？」大庭廣眾之下，邡聖攸來不及多想已把話吼出口
。
完了！邡聖攸用左手遮住雙眼，幾乎懷疑自己還有沒有智商。
不用看，也知道走廊上有多人瞪著他看。
被她這麼大聲嚷嚷加陷害，邡聖攸懷疑自己以後要怎麼在平大混下去
，女生不避他唯恐不及才怪！雖然消息早已傳得滿城風雨。
害了自己是小事，他還把連女朋友都沒交過的黎颺拖下水才糟糕。
以後還有女生敢接近黎颺嗎？罪過呀……兀自愧疚，邡聖攸自然沒發
現，以繾綣的目光凝視他的黎颺，俊酷的臉上竟閃過笑意。
「反正我就是不信啦！」呆了會兒，李美雪依舊固執不已地喊著。
「算了，不信隨你的便！我不管你了。」番婆一個，有理說不清。
邡聖攸也火了，不想理會她的堅持，拉起黎颺的手就走，覺得她的行
為跟變態沒兩樣。只恨她是個女人，連想揍她兩拳解悶都不行。
濃烈的火藥味裏，感到異常幸福的人--大概只有黎颺吧！
※ ※ ※
非學生會的成員，必須經過申請許可，才能夠進人學生會。
走進學生會將大門一關，邡聖攸終於能暫時擺脫李美雪的糾纏，不由
得感激人間尚有淨土。他幾乎想長住在學生會裏頭，直到李美雪不再
來煩他為止。
「唷，小倆口出現了。」看到兩人牽著手，項崇恩帶著邪氣調侃。
「令人好生羡慕哪！」項惠紫亦取笑道。
不用說，這是雙胞胎的默契。
「你們兄妹倆，一搭一唱練雙簧啊！」隨著項崇恩的視線，邡聖攸才
發現自己還牽著黎颺的手，這才趕緊放舊，帶著怨懟的眼神說：「死
崇恩，你這傢夥不幫忙就算了，少幸災樂禍還兼扯後腿。」黎颺叫他
找崇恩幫忙，崇恩又反過來陷害黎颺。
早知道結果是這樣，何必要他兜一大圈，他們根本是在尋他開心。仔
細想，他還真像沒人要的小皮球，竟被他們兩個踢來踢去的。
「誰說我沒幫忙，湊合你們兩個的可是我耶！」項崇思賊兮兮地笑著
。
表面輕鬆，卻無人看得出他心底割愛的痛。
若不是他跟隨黎颺的眼神，清楚知道黎颺的眼神只跟隨邡聖攸，眼中
從來不曾容下別人的身影，他怎麼也不會選擇放棄。心上人能幸福，
至少他會感到欣慰。
「是哩，我還得感激你？」邡聖攸嗤問。
「知道就好。」這份感激換自他的痛舍，項崇恩自覺受之無愧。
邡聖攸剛要反駁，黎颺已先一步出聲：「別說了。」無法回報崇恩的
情感，不能說他沒有歉意。多少年了，項崇恩和他一樣固執所愛，並
非真的冷血無感，他怎能不受感動。
不再提，並不代表他已忘記--崇恩三年前紅著臉的清純告白，若不
是他早已愛上聖攸，或許……
「對啦！吵這麼無意義的事幹嘛！」葛朝平的脾氣有點大。
簡直是嫌天氣不夠熱、他的心情不夠差！
「朝平怎麼了？」避開當事人，邡聖攸將疑惑的眼神投向表現最涼快
的朱炎問。
「跟你一樣，犯了桃花劫。」由於事不關己，朱炎的態度涼涼的。
學生會裏，盡職的冷氣機徐緩地吹送著涼意，隔絕了窗外的熾熱。烈
日當空，外頭的學生不但忙得要死，肯定還熱得發暈；要是知道他們
正在學生會埋頭吹冷氣，肯定會羡慕到心好痛。想到這裏，教他怎麼
能不為如此的幸福而感動。
噢，有台可愛的冷氣機……多幸福美滿的滋味。
冷氣機若是膽敢罷工--不用懷疑，朱炎鐵定拿斧頭砍了它，將它王
八碎屍萬段方罷休。
「你閉嘴，」葛朝平從椅子上跳起來，沒好氣吼向朱炎。
「你以為我愛誰？」睨他一眼，朱炎的態度依舊涼涼的，言明是在回
答聖攸的問題，否則他根本也沒興趣閒事，在大熱天裏浪費唇舌。
「到底怎麼回事？」邡聖攸聽得滿頭露水。
聽見邡聖攸再度追問，葛朝平鐵青了臉，轉身就著重步離開學生會。
「昨天，朝平負責接待各校貴賓不是嗎？聽說有教授對他一見鍾情，
要求朝平帶他逛校園時，竟當場表白還乘機吃他豆腐。」
「所以囉！他今天才會變成這副德性，更怪裏怪的。」在葛朝平踏出
門後，項崇恩義務回了邡聖攸的問題，聳聳肩後不忘提醒：「如果不
想當炮灰，沒事的人最好別去招惹他，他現在可是敏感得很。」
「原來如此……」實在不想幸災樂禍的，但邡聖攸還是覺得好笑。
「他也不用那麼生氣吧？就算是個想啃嫩草的老姑婆，也不可能像李
美雪花癡得那麼嚴重。」想來想去，邡聖攸還是覺得--沒有人會比
他可憐。
「那個教授--男人。」朱炎挑眉，又涼涼地補上一句。
完全愣住，邡聖攸當場瞠目結舌。
這下子，他話接不下去了。
始終注意著他的反應，黎黎颺巴的黑眸裏面著許多思緒。
外頭還舉辦著熱鬧的園遊會，兩天來卻埋首於學生會支出表格中的扇
君恒，突然從混亂的數字中抬起頭來，兀自發出他的詢問：「聖攸，
犧牲那麼大，連會長都拖下水攪和，你的驅邪大法是奏效沒有？」
「有效就好了。」邡聖攸從發愣中回神，無奈地搖頭苦笑。
很顯然，昨天在攤位和今天在走廊發生的事，學生會成員全瞭若指掌
。項崇恩這大嘴巴，一定把所有能說的話都說完了。自己的事都搞不
定，他是沒有管到別人家去的精神。桃花劫是不？他同情朝平，更同
情自己。
「我看，是你們表現得不夠親密，才會說服不了人家。」項紫惠突然
表示看法，漂亮的眸子在邡聖攸和黎颺之間流轉著。
「什麼意思？」邡聖攸皺起眉頭一臉的不解。
「很白話不是嗎？」項紫惠丟給他一個嫌他笨的眼神，歎口氣才繼續
解釋：「因為你和會長根本就不像情侶，就算接了吻又怎樣？在她眼
裏，說不定和吻小狗、三歲小孩也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自然不能讓
她信服。」避開黎颺刷青的酷臉，她可是說得膽戰心驚。
「誰說--」不同？
邡聖攸想反駁，哪有人把舌頭伸進小狗、或是三歲小孩嘴裏吻，那不
是變態？然而僅剩的理智覺醒，才讓他硬生生把「不同」二字吞回肚
子裏。又沒以娛樂他人為己任，總不能泄自己的底，去給別人當免費
笑話看。
說出來，只會讓黎颺的顏面蕩然無存。
黎颺幫他，他總不能害他。
突然，感覺異常沉悶。
萬般無奈的心情，邡聖攸比葛朝平好不到哪去。
※ ※ ※
才剛在門口分開，他們各自回家不到五分鐘。
邡聖攸俊明的身影，即出現在隔開兩戶人家的紅磚牆上。
很明顯，他準備從邡家翻牆到黎家。
剛才放下書本的黎颺，從窗口看見他的動作，不由得揚起莫可奈何的
笑。有大門不走，聖攸老是貪幾步之懶，寧願爬那棵老樹翻到黎家來
簡直是童心未泯，像個小孩子的行徑讓人覺得好笑又無奈。
黎颺從來不覺得翻牆而來，會比走正門省多少力氣。
望了眼房間的門，他繼續換著衣服，等著邡聖攸在片刻後到來不到一
分鐘，邡聖攸果真踹開他的房門，直驅而入。
「簡直是不可理喻！」甫進，邡聖攸就沒好氣地嚷道。
換上居家服的黎颺，正扣著襯衫上的鈕扣，只是淡淡地掃他一眼。「
怎麼了，你媽今晚辛苦做的菜色，不合你大少爺胃口嗎？」
「我沒心情和你鬥嘴。」一屁股落在黎颺的床上，邡聖攸哼了聲。
無敵老媽做的菜，他這做兒子的哪敢多加批評。偶爾嫌嫌老媽做的菜
，不過是來他家Ａ頓好料的藉口。豈能自個兒泄底。
「若非如此，我實在想不到才分開不到十分鐘，你就衝到我家給我看
的理由。」黎颺笑了笑。
「難道，你是太想我了嗎？」明知不可能，還是忍不住期待哪！
「想你個頭--是『惡靈』佔據我家了啦！」令人想到就有氣。
「惡靈？」黎颺若有所悟，衣服也穿好了。
「你能相信嗎？」邡聖攸一副快吐血的表情，氣得比手劃腳。「她竟
然堂而皇之跑到我家，和我老媽套交情不說，還告訴我家的人--她
是我的女朋友！」不用他指名道姓，黎颺也該知道他在說誰。
在學校也就罷了，她竟然攻佔到他家來！
難以解釋清楚，害他回到家之後，一秒鐘也待不下去。
「她竟懂得擒賊先擒王？」黎颺的口吻裏有絲欽佩的味道。
「我都快抓狂了，你還佩服她？」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黎颺笑著道歉，卻不怎麼有誠意的感覺。
可惡，全部人都拿他的事當笑話看。聽得出黎颺有多敷衍，邡聖攸白
他一眼，沒好氣地要挾：「快想想辦替我解決掉那女人，否則我就住
你家不走了！」
誰知，黎颺卻說--「那你就住吧！不會有人趕你，要住多久隨你高
興。」
第七章
發了會呆，邡聖攸突然不再感到生氣。
「算你夠意思，可別忘了自己說過的話就是。」久了，邡聖攸喟然而
歎。黎颺冷靜的態度，讓他熱血上衝的腦袋逐漸降溫，慢慢地冷靜下
來。
語帶玩笑乾澀地說：「唉，流年不利。我看，我乾脆休學一年，躲躲
這個瘋婆子好了。」聽見他要休學，黎颺猛然一驚，完全沒發現他是
開玩笑。
望著苦惱的邡聖攸，黎颺掙扎許久之後，於心不忍地同：「聖攸，李
美雪真的帶給你那麼大的困擾嗎？」他並不想看見聖攸痛苦煩惱，更
不願學生生活裏沒有他。
「從頭到尾看在眼裏，你說呢？」邡聖攸笑得很無奈。他從不曉得女
人是這麼可怕的生物，一個李美雪，害他對女人的觀感起了很大的變
化，不再認為女人都是可愛的。
「既然如此，我替你解決她吧！」黎颺走到邡聖攸面前定定地望著他
，不想再看他苦惱下去。
「就差臨門一腳不踢，項惠紫會嘲弄他臨陣退縮，白費佈局多時的苦
心；可是他寧願自己受傷，也受不了聖攸意氣消沉的模樣。
為了躲開李美雪的糾纏，聖攸連籃球隊的練習都不去，早被教練再三
通緝。
表面一如往常，黎颺卻隱隱感到內疚。
聖攸不快樂，不快樂到失去元氣……不該是這樣的……神采奕奕、永
遠有用不完精力的聖攸，才是他所愛的聖攸。如果聖攸不快樂，就算
成為他的人又如何？黎颺心一橫，開始要放棄蠱惑邡聖攸的計劃。
「解決？」邡聖攸的屁股幾乎是立即彈離黎颺舒適的床，雙手更直接
拉住他。「不要！你可不要有什麼恐怖的念頭，殺人罪不輕的！」黎
颺眼中的堅決讓他心驚。
覺得李美雪不可理喻外，他並沒有恨到要她死的地步。
琢磨著他的話，黎颺沉靜地回答：「聖攸，我沒有要殺人。」從頭到
尾，他不記得自己說過要殺誰。
邡聖攸一陣尷尬臉紅，不好意思地轉開眼神，顧左而言它：「嘖，我
就說嘛，殺人可是死罪，有誰會為我做出了斷生命的傻事。」看來，
是他誤會黎颺的意思，胡亂給人斷章取義亂解釋，真丟臉哪。
最近真是昏過頭了，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竟然會想到黎颺為他殺掉
李美雪。
「如果是為了你，我願意。」黎颺並沒有猶豫。
為了聖攸，在取捨之間，他的確可以毫不猶豫地會棄生命。
是值得付出的人，便沒有太大的遺憾；若要說有遺憾，也是人鬼兩隔
之後，再也不能相見、感受彼此真實的存在。
那是一種……不能「擁有」所衍生的遺憾。
「你別老是一臉認真的開玩笑，會讓人信以為真的。」邡聖攸佯裝不
悅。就是黎颺開玩笑也滿臉嚴謹的，才害他老是搞不清楚狀況。
不是不苟言笑，就是爆冷門門門門門門門門門門門說些無俚頭的玩笑，讓人以捉摸黎颺的個
性。
認識那麼久，他發現自己也沒比別人瞭解黎颺多少。
真有愧「朋友」二字哪！
「我不能認真嗎？」黎颺的眼底藏著一抹令人不覺的憂傷。
他本來就是認真的，是聖攸不懂。
因為聖攸不懂，他才必須深藏摯情多年啊。
愛一個人本來沒有錯，卻因為彼此相同的性別，他始終跨不出第一步
。他想光明正大愛著聖攸、完全有聖攸--那是多深切的渴望。
渴望呵，真是種難以奢求的夢？
「你又開玩笑了！」邡聖攸睨了黎颺一眼，完全沒發現他話裏的憂鬱
。還責怪道：「在這種非常時刻耍我，會讓你感到格外舒暢嗎？」當
然不會！這是標準答案，他何嘗不能肯定。
「別扯太遠了。」憂鬱更深，黎颺卻只能苦笑說：「剛剛的意思是說
，如果李美雪困擾了你，我可以想辦法讓她不再來煩你。」
「你有什麼辦法？」有辦法的話，黎颺早該告訴他，幹嘛等到今天才
出口？邡聖攸問得不太有信心，難免認定黎颺不是在安慰他，就是尋
他開心。
「讓她除去學籍，連平大的校門都進不來，你覺得如何？」不失為一
個好方法，但是--「太狠了，沒必要做到如此絕情吧！」黎颺的影
響力不小，邡聖攸絕對相信黎颺能夠說到做到。
不過天下父母心，李家父母花了大把鈔票將女兒送來讀大學，可不是
為了讓女兒進來觀光兩年，想到此，他就不由得於心不忍。
整天被李美雪糾纏，他多少知道李家父母疼女如癡，對她有不小的期
望。
李家的父母和他可沒仇，邡聖攸不想把問題擴大。
「可是你覺得困擾，不是嗎？」
「總不能讓我覺得困擾的人，就全拖去槍斃吧！那學校裏該被踢出去
的人可多了。」照黎颺說的去做，那也太極端了。
邡聖攸知道，黎颺絕對是他的好朋友，但從不知道，黎颺會幫他到這
種地步。
說不意外是假的，多少……也有點感動的成分在。
「那你是不要我幫忙囉？」
「也不是啦！只是……有沒有溫和一點的方法？」聖攸強調著，真有
點怕黎颺不懂溫和一點的意義。他不要用極端的方式解決問題。
「比如說？」
「比如……」邡聖攸歪著頭，想著比較適當字眼，最後擊掌大聲說：
「能讓她知難而退的方法就成了。」知難而退--沒錯，他就是要這
四個字。
「難不成你贊同惠紫的說法？」隱忍許久之後，黎颺突然問道。
好不容易打算放棄，聖攸又快把他的決心打散了。
無論如何，他還是很想「擁有」所愛的人。好不容易有了開頭，教黎
颺實在難以輕言放手，讓自己再度有了單戀的苦澀。
黎颺怎麼也忘不了，抱著聖攸時湧上心頭的幸福感動。能夠貪求，沒
有人會不貪心，他也不願意錯過，這也是今生僅有一次的機會，造成
心中永遠的遺憾。
「惠紫的說法？」邡聖攸愣了愣。
是你們表現得不夠親密，才會說服不了人家……
惠紫在學生會裏說過的話，隨著黎颺的舊話重提，在聖攸腦海裏大肆
地重新播放。
一次又一次。
驀地，和黎颺接吻時的感覺湧上，讓邡聖攸盯著他那適中，以男人來
說過於完美的唇型，不由自主地出神。不知為何，他這兩天老夢到黎
颺。
而且在夢中，他們還……極為纏綿。
想到這裏，邡聖攸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久沒碰女人，才會變
得如此慾求不滿，做起那種怪裏怪氣的夢來。話說回來，夢裏的黎颺
還真可愛的，讓夢裏的他總是情不自禁，火熱的慾火根本難以把關自
控。
若是黎颺知道他做了那種夢，不把他當變態才怪。
望著黎颺俊酷的臉龐，邡聖攸突然有點不好意思，做那種春色無邊的
夢，真的是很對不起好朋友。就算是夢，總是出自他的想像是不？人
家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呀！
他該不會真的想和夢裏一樣，對黎颺這……又那樣吧……
想到這裏，邡聖攸打了個哆嚏，被自己未曾深思卻突然冒出來的念頭
駭著。
「你冷？」天晚了，難免天氣較涼，聖攸只穿一件襯衫而已，一定是
有點冷。不等他回答，黎颺立即要拿件自己的衣服給他穿。
「你要去哪？」邡聖攸拉住他，奇怪的問。
黎颺的手好大，以前他怎麼都沒發現到？向來只曉得黎颺的手漂亮，
他頭一次意識到兩人手掌的差距，女孩子被男孩子握住手心，就是這
種感覺吧！
厚實，又溫暖得讓人安心。
因為彼此手掌大小的差距，讓人有種莫名其的安全感。從手心傳來的
感覺，讓邡聖攸的心臟枰然，不自覺有些不規律地跳動著。
「我想拿件衣服給你穿。」黎颺回頭，老實地說從小，他就很喜歡聖
攸拉他手的感覺，真希望永遠都不變。
「不用啦！我又不是真的冷。」邡聖攸有些不舍地瀟灑地鬆手，故作
輕鬆地粉飾太平。
「只是一想到李美雪，又忍不住打個冷顫而已。」沉住氣呵，萬一讓
黎颺知道他的感覺，那不丟臉死了。
男人對個男人產生遐想，絕不是正常的事。
「是這樣嗎？」黎颺望著聖攸單薄的穿著，總怕他冷，聖攸一如往常
鬆開他的手，除了不變的失落感，他並未覺得奇怪。
「當然是了」邡聖攸的視線換了方向，飄到黎颺少扣了幾顆鈕扣的領
口，忍不住又因夢裏的畫面想入非非，語氣變得有些乾澀，「認識多
年了，我還會跟你客氣嗎？我要是冷了不說，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黎颺的骨架好美……
邡聖攸恍恍惚惚，清亮的眸子裏隱隱浮現慾望。
猛地，邡聖攸用力地搖著頭。
「你怎麼了？」始終看著邡聖攸的黎颺，仍是關心地問。
「沒……沒什麼……頭有點昏……」總不能說，他對有非份之想吧？
趕緊晃掉多餘的遐想，邡聖攸努力將注意力轉回原來的話題。
「惠紫的意思是不是我們再表現得更像情侶點，李美雪認了命就會放
過我？」要命，他肯定是壓抑「需求」太久，真的太久沒碰女人了。
等解決掉李美雪之後，他絕對要趕緊再把個妹妹才行！
要不然，黎颺遲早會遭他狠手，那還得了。
若是他真的狼性大發，對男人都下手，以後還怎麼有臉面對黎颺？開
玩笑，他們可是天天會碰面的朋友，事後碰面該有多難堪啊。
到時，黎颺肯定不會原諒他的，他們會再也當不了朋友。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你頭暈？」縱使覺得聖攸有點怪怪的，變得
有點不對勁，黎颺也沒有追根究柢，只是繼續他的觀察。
「一點點吧……」頭暈是自己說的，邡聖攸總不能不認。
正確來說，他是對男人想入非非，還想到頭暈。
「頭暈……」考慮了會兒，就算聽出邡聖攸語氣裏的心虛，黎颺倒也
沒有表現在酷酷的俊臉上，他只是關心地伸出手，碰碰聖攸的額頭，
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感冒了？我看我還是拿件衣服給你，順便送你去
看醫生好了--」腦中正春情蕩漾，黎颺的碰觸讓邡聖攸更敏感，清
秀的臉霎時染上了紅潮。
他又興奮了。
「不用了，我不冷也沒病。」邡聖攸快速拒絕，倉皇地回著黎颺未竟
的話，僵硬地擠出玩笑話：「又不是電影明星，你想醫生有啥好看的
？再說，我又不是喜歡逛醫院，找醫生打發時間的老人，才要去醫院
看醫生！」對不起……他真的對不起黎颺啊……
老天，邡聖攸好想捧自己一拳，揍掉那不該有的慾望。
「可是我看你好像--」黎颺仍是不放心。
「嘿，我沒那麼脆弱，不會隨隨便便就死掉，你甭擔心了。」忍耐到
最大的極限，邡聖攸連笑臉都擠不出來，再也不敢去看黎颺的臉。他
覺得自己該死，邪惡的思潮一陣奔騰，卻再也收不回來。自認男人本
「色」，犯色有理很正常，就算對女生產生遐想，他也不曾有過這麼
大的罪惡感。有情慾再正常也不過，沒有色念的男人才不是男人。
邡聖攸向來自認風流而不下流。
但，對像是黎颺啊！
一個男人、一個認識十幾年的好朋友……他怎麼可以胡思亂想……
邡聖攸陷人掙扎的罪惡感中，黎颺在這時拿了件衣服過來。
腦海裏有太多麻辣的念頭，邡聖攸已經夠緊張了，誰知，黎颺竟在他
面前蹲了下來，讓他的心跳又急速起來。
「是有點涼了，你還是穿上吧！」黎颺將毛衣放到他手中。
望著黎颺秀色可餐的臉龐，整顆心鼓噪得厲害。聖攸全身僵硬，笑也
不是、不笑也不是。天哪，他竟然看著一個男人，就在心底把他的衣
服剝光了。
想像著黎颺的裸體，他的小腹一陣燥熱，下體竟還急速膨脹起來。
吻過一次而已，他的想像力就能如此豐富？
可惡！都怪周公不好，明知道他天生禁不起誘惑。還讓他夢見一堆有
的沒有的。害他對黎颺既不好意思，又難以自製產生無限的低級遐想
。
自責中，邡聖攸禁不住在心底呻吟，希望黎颺能靠近他了。
無人可怪，邡聖攸找了個不可能抗議的替死鬼詛咒。他真怕自己會餓
虎撲「揚」……
呃……雖然黎颺不是真的小綿羊……不過那才慘吧！一旦動手，他這
張萬人迷的俊臉肯定遭殃……
第八章
不知黎颺說了什麼，邡聖攸只看見他的臉孔逐漸放大，黎颺的氣息是
那麼香醇，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蕩漾，夢裏出現過的畫面又一幕幕閃
過他的腦海，他閃了神而茫茫然。
聖攸失神了？該不會他……
閃過略感好笑的眸光，黎颺將毛衣攤開，拉起他的手，就替上套上。
「呃？」低下頭，邡聖攸愕視著身上多出來的毛衣。黎颺沒有問過他
到底要不要穿，黎颺竟然趁他發呆時替他穿上了毛衣。這是他們之間
從未有的舉動，也不像男人幫著男人做的事，難怪他回神後很是錯愕
。
「放心，我的衣服都洗得很乾淨，上頭沒有蟲和蝨子。」看聖攸死盯
著身上多出來的毛衣，黎颺忍不住說道：「相信你不會嫌棄我穿過的
衣服吧！」似有猶豫，邡聖攸仍是搖了頭。
平常油嘴滑舌的功夫不復在，他的大腦彷彿喪失某部分的功能。
「那就好。」再度伸手替他拉平毛衣，黎颺心情不錯地說：「你看起
來比我瘦，沒想到毛衣穿起來還挺合身的。」
「我……我自己來就好了……」當黎颺的手碰到他時，邡聖攸立即酥
麻的身子微震，尷尬萬分地往旁邊移。他的臉色益發難看，只能強迫
自己忽略那份不該有的感覺。
男人……黎颺是個男人啊……
他是不是瘋了？竟然對黎颺愈來愈有感覺……
「那好吧！」黎颺不置可否地站起身，想起聖攸回家的路上就喊餓，
回到鄰家不到五分鐘就衝出門，該不是沒有吃到東西，於是他走向房
外。
「聖攸，你肚子餓了吧？我去叫人弄點吃的拿上來，你等等。」黎颺
幹嘛對他那麼好？看著房門關上之後，邡聖攸歎了口氣。
接受黎颺對他的好十幾年之後，他頭一次思索起這個問題。就因為黎
颺對他太好了，邡聖攸更怕失去黎颺這個好朋友，不願意傷害到黎颺
。
邡聖攸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了。做做春夢他還能自我原諒，對著本人
起了「歹念」，他就無法面對黎颺了。
手指滑過黎颺為他穿上的毛衣，邡聖攸忍不住以雙手抱胸，深深汲取
著黎颺殘留在毛衣上的香味。雖然黎颺的毛衣已經洗過了，他還是能
感覺到他清爽的味道。
在半掩的門外，黎颺將房內的畫面盡收眼底。帶著詭譎的微笑佇足，
好一會兒後他才離開，轉身去吩咐食物。
當然，黎颺不會告訴邡聖攸，這陣子他一直故意親近他，努力找機會
製造出彼此間的曖昧--就是為了讓他對自己起遐思。
差一點，他就以為聖攸毫無感覺，灰心得要放棄了。
※ ※ ※
十分鐘後，黎颺再度回到房間。
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拉麵，邡聖攸卻不像以往動作快到看到香噴噴的食
物就撲上去。
嚴格說來，他甚至顯得意興闌珊。
滿腦子都是黎颺裸體的摸樣，他哪還吃得下東西。
沒了胃口，他只是不斷地前思後想，自個兒是哪里出了差錯。
黎颺離開十分鐘，並沒有讓邡聖攸腦海中色色的畫面消失多少。
「我要人煮了拉麵，趁熱來吃吧！」黎颺吩咐著，將拉麵放在他的書
桌上。
邡聖攸望著黎颺的舉動，還是不懂--黎颺為什麼對他那麼好？
他有什麼地方值得？
「過來吃呀，坐著不動，難不成你還要我端過去餵你？」見他不動如
山，呆滯地望著自己，黎颺放妥東西後失笑道。
聖攸蓬鬆的頭髮有些淩亂，顯然這十分鐘內抓了不少下腦袋……不諱
言，黎颺心底覺得他這模樣極為可愛。
百思不得其解，邡聖攸乾脆問：「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我不該嗎？」黎颺隱去了笑容。
「呃……沒啦！只是……」愣了下，邡聖攸搔了搔腦袋，有些難以解
釋。「只是我一直想不通，像我這種從小只會佔你便宜，嘴又缺德又
老惹你生氣，永遠不會對你有幫助的朋友，你怎麼還會對我那麼好？
」難得損起自己，讓人發現他還頗有自知之明。
「你是沒什麼優點，那又怎樣？」沒有否認，黎颺卻無動於衷地反問
。
唉，聖攸還是不懂啊……他要的根本不是朋友，兩人從來就不是朋友
，怎麼會在乎他有幾十個、還是幾百個缺點？不得不讓人無奈。朋友
，他黎颺想要幾個便能有幾個，問題是--他並不想要朋友。
他只要一個邡聖攸就夠了。
否則，他就不會對周遭的人如此冷淡了。
邡聖攸微愕地說：「怎樣倒是沒有，只是我不懂啊……」怎麼會這樣
？真沒天理！黎颺不但沒回答他的問題，竟然還丟問題給他，黎颺的
黑眸微閃光芒，丟了第二個問題給邡聖攸「不懂……你何不深人想想
？」
※ ※ ※
望著項崇恩清俊的臉龐，邡聖攸硬是發了一會兒呆不是他要多想，只
是……是不是和男人接吻的感覺，都全是一個樣？邡聖攸忍不住想分
析和黎颺有過的吻，是否和其他男人有所不同這兩天以來，除了黎颺
以外，他看任何人竟然都沒有感覺。
連李美雪的糾纏，他都不太放在心上。不管她有什麼動作，說的話，
他都幾乎到了視若無睹的地步，可以完全不加理會。
因為--他滿腦子全是黎颺！
對女人失去興趣，真是……太侮辱他萬人迷的綽號了。
所以，他很想確定是黎颺的「錯」，還是所有的男人都能引起他的興
趣。以前他從不知道，和男人接吻能讓他有感覺，感覺竟還不壞。
早就不是處男，經驗不少的他，流戀花叢已久，對性事自然不會過於
懵懂矜持，逞論只是接個吻。
項崇恩是個同性戀，在平大的學生族群裏並不是秘密。否則最初時，
黎颺也不會要他找崇恩幫忙。
相信項崇恩不會吝於給他一吻，邡聖攸只是不知為何難於啟齒要求。
苦於找理由，他總不能說是因為對黎颺起了歪念頭……
萬一消息流傳出去還得了。
任他打量的項崇恩，暗自算了算時間後，終於開口道：「聖攸小子，
你不知道你這樣盯著我看，會讓我以為你對我有意思嗎？」
「呃……會嗎？」話還沒說，邡聖攸先有點不好意思了。
「當然會，你別忘了我的性向。」不像黎颺，項崇恩從沒隱藏過自己
是個ＧＡＹ，態度亦坦然，更是有話直說。「也別忘了，你長得清清
秀秀白白淨淨，看吃來還滿好吃的；一旦你誘惑我，我很難保證我把
持得住。」愛的人是黎颺沒錯，不過他仍有出自本能的情慾。
在ＧＡＹ的眼中，邡聖攸絕對是上等貸，會讓人情不自禁渴望染指。
「你對我會有感覺？」邡聖攸詫異。
項崇恩挑起眉，直率地道：「老實告訴你，不只我會有感覺。男人有
感覺的，就很難對你沒感覺，所以你最好自己小心點。」認定了聖攸
是ＧＡＹ，有些覬覦他已久的愛慕者的確想過上他一次也好。若不是
黎颺和學生會的人暗中保護，校內不少喜歡聖攸的人，都曾試圖集體
對聖攸下手。
黎颺不許人說，可是他覺得--也該讓聖攸看清現實了。
「那……」猶豫了會兒，沒將警告放在心上的邡聖攸，只是不太確定
地問：「吻男人是不是……都是一個感覺？」
「你想和我試試？」項崇恩霍然領悟。
照聖攸的說法，一定是想確定他的吻是否和黎颺的吻有何不同。想到
黎颺，他又不禁感到澀然和痛苦，這沒神經的小子……
邡聖攸清俊的臉龐微微發紅，卻沒有反駁項崇恩的猜問，彷彿隱隱聽
見學生會辦公室外的腳步聲，項崇恩的眼底閃過壞壞的光芒，毫不猶
豫地道：「如果你想試，我可以成全你。」不等邡聖攸反應，項崇恩
上前捧住他的臉，二話不說吻下去。
足足十秒。
完全陷人呆滯狀況，邡聖攸任憑項崇恩吻著，甚至將舌尖竄入他嘴裏
。
但是……雖然雙頰浮上灼熱的感覺，胸中卻沒有和黎颺接吻時所有的
狂悸。黎颺的吻讓他幾乎忘我而恍惚；項崇恩的吻雖深人，卻……只
是個吻。
就像他以前吻女人會有的感覺--舒服，卻不曾讓他真的心動。
邡聖攸找出了其中的差異。
※ ※ ※
學生會的大門開啟，十幾隻眼睛因為眼前的畫面呆若木雞。
走最前頭的夏傑猛然頓住雙腳，還害走在他後頭的朱炎撞了個滿懷。
朱炎撞上夏傑小他一號的背，本能抱住他的身體差點住後倒，莫名其
妙他幹嘛突然停住腳步？
當然了，他很快就明白了緣由。
黎颺則鐵青了酷臉。
看胞兄和男人纏綿熱吻。項惠紫不過是略訝異地抬起秀眉。
然而，葛朝平不但挑起粗眉，還吹了聲口哨，訕訕笑道--「光天化
日之下，兩位還真是熱情難當哪！竟然在學生會神聖的殿堂裏，就這
麼上演了會惹孤家寡人妒羨的戲碼。」倒是扇君恒楞了幾秒之後，便
直接走向自己專屬的桌椅坐下，研究起手中帶回的幾份報告，像是什
麼都沒有看見一般。
黎颺雙眼發直地走過去，終於衝上前一把拉開兩人，兇狠地揍了項崇
恩一拳。
挨了一拳，項崇恩後跌在地，邡聖攸則被嚇住，呆在當場。
「噢--」看見哥哥被打，項惠紫自然輕呼了聲。
好痛……
身為雙胞胎特有的感應，她彷彿也覺得自已被揍了一拳。
「黎颺……」回神後，邡聖攸急忙要去扶起項崇恩，根本不懂黎颺在
發什麼瘋，深感莫名其妙地說：「你幹嘛打崇恩……」顯而易見，他
還沒想到黎颺發瘋發狂的理由。
但，黎颺扯住他的臂膀，並沒有給他機會去扶項崇恩。
「出去！全部給我離開--」妒火攻心，黎颺對所有人發出狂吼。他
受不了，他要和聖攸攤牌，把事情一次全說清楚！
看見他和別人接吻，幾乎像猛獸撕裂了他憤怒的心。
面面相覷後，扇君恒離開了位子，所有剛進門的人都識相地退出了學
生會。
抹去嘴角滲出的血絲，項崇恩從地上爬起來，並沒有出現挨打後該有
的氣債，更沒有任何還手的打算，彷彿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整個人顯得平靜不已。
揍他的人是黎颺，他不可能還手，頂多覺得有些悲哀罷了。
明知道黎颺會如何怒不可遏，項崇恩依舊又無反顧，做了會讓至愛反
目成仇的事。
因為內心深處的不甘心，他要黎颺嘗嘗因嫉妒抓狂的痛楚。
那是黎颺欠下他的，是不？他痛過的感覺，要黎颺也能完全的體會。
如此一來，他才能真的死心放棄。
面無表情地走到門口，項崇恩才停住腳步，靜默後丟下更煽火的話：
「你可以恨我，但是你必須知道--是聖攸要求我吻他的。」留下滿
臉震撼錯愕的黎颺，以及不知所措的邡聖攸，他頭也不回地關上門。
走出學生會的門時，項崇恩的心彷彿也解脫了。
只是，他在裏頭留下了罩頂的烏雲。
山雨欲來風滿樓，最貼切用於他那最後一眼，從黎颺臉上看到的表情
哪！就算是他小小的報復，應該也不算過分吧？畢竟，他才是那個失
戀的人。
成全他們，不代表他不能小小地惡作劇。
從今以後，是該真的死心了。
寵極愛還歇，恨深情卻疏，房前一步地，不肯暫回身，雨落不上天水
覆難再收，君情與妾意，各自東西流。只能……這樣了吧。
縱使，黎颺不曾愛過他。
第九章
黎颺朝他步步逼近，讓邡聖攸感到前所未有的壓迫他從未見過黎颺有
如此恐怖的神情--那對冷峻的黑眸裏，彷彿駐進撒旦，閃爍著令人
駭異的青綠火焰，冷冽而不帶絲毫感情。
他……做錯了什麼讓他生氣的事？
不過是和項崇恩接個吻，並非天怒人怨的醜事吧！
「為什麼？」黎颺心痛不已地問。
「你是指……我為什麼要和崇恩接吻嗎？」邡聖攸小心翼翼地往後退
黎颺的表情像是想殺人，他若不保持點安全距離豈不是笨蛋。
黎颺的眼神愈見犀利，卻突然頓住沉痛的腳步，等著邡聖攸的回答。
黎颺全身都籠罩在無明火裏，讓邡聖攸看了，心裏不由自主的發毛「
我想……想再試試和男人接吻有什麼感覺，這樣也不行嗎？」黎颺的
臉色更青了。
「而且，我和崇恩接吻，不需要誰的同意吧？」吞吞悚懼的口水，邡
聖攸不怕死的繼續說：「當初你還曾叫我去找崇恩幫忙過，你忘了？
」如果當初項崇恩答應他的請求，那次在李美雪面前吻他的本來就會
是項崇恩。
不過算是補做他們本來有機會做的事而已。不知何時起，邡聖攸不但
不排斥和男人接吻的感覺，甚至覺得只要有感覺，和男人接吻也沒什
麼不可以。
「所以你就找他接吻了？」黎颺怎麼也掩藏不住受傷的情緒。
當初他是接受項惠紫的提議，讓聖攸一步步踏入他們佈下的局，卻從
來沒想過聖攸會和崇恩接吻。可見渴愛的他，為了得到聖攸，思慮有
多欠周詳。
若想過剛剛所見的畫面，黎颺死也不會將聖攸推進項崇恩懷裏。
總覺得有些心虛，那聖攸仍是硬著頭皮開口：「呀，有什麼不妥嗎？
」看到黎颺冷冽的眼神，本來帶著好奇心「求知」的他，才突然覺得
好像做錯了事。不過話說回來，做都做了，他要後悔也來不及了。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求別人的吻，卻罔顧我的存在？我要你深人想
想，你卻投人別人的懷抱……」聽不見邡聖攸的聲音，黎颺再度移動
修長的雙腳走向那聖攸，痛心疾首地盯著他美麗的臉龐，彷彿想要個
答案也像在自問般的問：「難道--我就不能滿足你嗎？」
「黎颺你……」被他的神情駭著，邡聖攸登時震愕無語。
黎颺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是……為了他？
「我，從你掉進我家院子的那一天起，就守在你的身邊、執意等著你
長大，等著你發現我不能表白的心情；等著你有一天累了，回頭會發
現我的等待和存在，就這麼傻傻愛了你十三年。你，卻不曾發現，對
吧？」再也藏不住內心澎湃的情感，黎颺帶著悽楚沈痛的眼神逼近，
以低啞的嗓音說出一切。
「本來，我只想就這麼守住你，直到你離開我的生命；可是我受不了
！我不要守在你的身邊卻不能愛你，不要你去看別人、吻別人--還
只當我是個好朋友。你可曾有心知道，你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對我而
言有多麼的殘酷？」聖攸口口聲聲說彼此是朋友，一次次硬生生打退
了他幾乎脫口而出的告白。
神哪！他不是聖人呵……
聖攸無心的殘酷，讓地咬緊牙關獨自忍受了十三年。
全心縱容的守護，若是只能獲得傷害，有何意義？當聖攸想要吻個男
人，選擇的人甚至不是他，要他情何以堪？痛苦難當的黎颺崩潰了。
受到驚嚇的邡聖攸直往後退，背後撞上牆才停住。
黎颺的眼底流露出滿滿的痛苦，點點滴滴震撼了邡聖攸錯愕的心。
他從沒想過，黎颺對他存有如此深濃的愛意。
照黎颺的說法，外傳他是為了他邡聖攸才屈就於平大的事，是真的了
……這些年來他竟然對黎颺的感覺一無所知，還理所當然地接受他對
他的好……
老天！他是多麼遲鈍的一個人？縱使他想不通，聰明到可以當天才不
說、家裏又有錢的黎颺為什麼會來念這所二流大學：然而，他怎麼也
想不到，黎颺會是「跟」著他來了，壓根兒不是時運不濟，在大考中
失了利。或者，他從來就不願意費心思去想。所以他方能不曾察覺，
黎颺的眼光一直追隨著他。
更沒發現-路從小學到中學，成績優異到可以保送第一學府、上第一
志願法律系的黎颺，為何在眾人的詫異中選讀平成大學。
※ ※ ※
「如果你可以要個男人，為什麼是崇恩，為什麼不是我？」黎颺發出
心底悲慟的怒吼，一把扯住邡聖攸的雙臂，直直望進他震駭的眼底。
「我……」事到如今，教他如何解釋？
「你是我的！我要你是我的！我的聖攸--」沒等到他的回答，黎颺
像是頭負了傷悲嗚的動物，狠狠將邡聖攸擁人懷中，烙下他不容置疑
的深吻。
「黎颺……晤……等……等……」老天，救他……
「我不等了！」深沉的懼意湧出，邡聖攸反抗著他強索的吻，讓失去
理智的黎颺更加憤怒、雙眼充紅。「等了十三年，我等得夠久了！」
「你……」邡聖攸才吐出一個字，黎颺的舌便完全侵人。
他根本就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
然而，他也當場嚇壞了，因而掙扎得更加厲害。
突然間，黎颺將他的衣衫一扯，鈕扣掉了滿地，壓住他的手臂令他動
彈不得，嘴卻往下移動代替了指尖，吞沒了邡聖攸被挑逗得豔紅漲立
的乳尖。
驚濤駭浪的羞恥感衝上他辣燒的臉，邡聖攸後傾著身體，感覺快虛脫
，就算想過能和男人接吻，他也無法想像會做到這一步。
「黎颺……放開我……」縱使嘴巴有了空間，陷入虛軟狀態的邡聖攸
，也發不出太大的聲音，只能虛弱地祈求著黎颺放過他。
但那聖攸求饒的聲音，反而助長了黎颺的衝動。再度含住他被吻得紅
潤的嘴。
邡聖攸不討厭他的吻，甚至被挑起前所未有的狂熱；可是……
不該是這樣……不該這麼快的……
老天……他羞憤得想死……噢，讓他真的死了算了。
「可惡！黎颺，你放開我！」超乎想像的情況，讓氣急敗壞的邡聖攸
驚恐不已，猛然使出全身的吃奶力將黎颺的身體狠狠用力狂推，終於
換來自由的空氣。
他猛烈地喘著氣，猛然從發狂的激情中回神的黎颺又何嘗不是？
邡聖攸瞪著眼前的黎颺，眸裏有無止境的怒潮。
「聖攸……」黎颺理智了些，終於發現自己操之過急的求愛已然嚇壞
了聖攸。聖攸憎悵的眼神讓他退縮，連聲道歉都擠不出口。
令人駭異的空氣中，他們就這麼對望僵持許久。
最後，是平復了些情緒的邡聖攸，帶著火氣先開了口--「就算喜歡
我，你也沒有權利這麼對我！」不知道黎颺喜歡他之前。就算對黎颺
有再多的遐思，他也因為顧及黎颺的感受，忍下了所有的慾望。
所以，黎颺不該這麼對他！
將心比心哪！黎颺已傷及了他的自尊。
「聖攸，我……」黎颺黎颺頓時百口莫辯。
「呵，你竟敢說你愛我！」邡聖攸晶燦的雙眼裏充滿不能理解的怒氣
，被侵犯的情緒讓他依舊激動，差點被強暴的身體還顫抖著。
不但露出頗覺可笑的譏刺表情，邡聖攸更加冷言冷語地諷刺：「難道
不顧我的意願霸王硬上弓，以這種殘忍方法傷害我，在我心底留下難
以磨滅的陰霾，這就是你決定用來愛我的方式？」愛並不能強取豪奪
，必須是兩廂情願啊！
在他還沒弄明白對黎颺的感覺之前，黎颺已經毀掉了一切。羞辱的感
覺，讓邡聖攸縱使感動於他的深情，也無法原諒他眼下所犯的錯誤。
黎颺整個人都僵住了，眼底流露出無止境的懊悔與憂傷。
嫉妒之火，讓他失去了平日的冷靜。
「怎麼？說不出話來？」邡聖攸的態度和聲音都極盡嘲諷之能事。他
氣自己在黎颺做出那麼過分的事之後，看見他眼底無言的痛楚，他的
怒氣竟慢慢退去。
該死！他是有自虐狂嗎？他甚至想為黎颺抹去眼底的憂傷。
「原諒我好嗎？」帶著祈求饒恕的眼神，黎颺卻說不出更多道歉的話
。他的雙手顫抖著，害怕鑄成的大錯已不能挽回。想到將會永遠失去
聖攸，他便感到痛不欲生。
黎颺深切的恐懼，毫無保留地傳達進另一顆心裏。
瞬間，邡聖攸的心被揪緊了。
邡聖攸正想說什麼，誰知剛好有人好死不死闖人「聖攸！你在不在裏
面--啊--」找不到邡聖攸的人，乾脆不管規定闖進學生會的李美
雪，原本看到他而興奮的表情，下一秒便因看到他淩亂的衣著和神情
，忍不住發出尖銳如刀的驚叫聲，倏地俏臉全白。
「你們在……在做什麼？」李美雪瞪大圓眼，發出怒氣衝衝的質問。
令人莞爾的是，她簡直像是抓奸在床的妻子。
聖攸紅潤的嘴唇和表情，像是剛被人強姦……呃……恩愛過一樣令人
驚豔。顯然在她出現之前，學生會裏「動作」畫面不斷，上演了一出
不歡迎參觀的好戲。
不！不該是這樣的--他們竟然真的是一對親密愛人！
「做愛做的事，你看不出來嗎？」邡聖攸翻了個白眼，更沒好氣地道
。
老天爺看他不順眼，也不用選這時機讓他一再抓狂吧！李美雪的闖人
，打斷了他想要原諒黎颺的思維。此刻，邡聖攸只剩滿心可笑的感覺
。
「做……愛做的事？」邡聖攸過於直接的明示，讓李美雪漲紅臉蛋。
「是呀。」情緒惡劣到極點，邡聖攸帶著邪惡的眼神睨她，遷怒而壞
心地道：「要不是有人不識相的殺入，我們正準備剝光彼此的衣服，
好進入下一階段愛做的事，看能不能得到欲仙欲死的高潮呢！」算她
倒楣，在他滿肚子氣無處可發時，闖進來自投羅網。
黎颺無語地望著鄺聖攸，內心的感覺卻錯綜複雜。
「噢……」小辣椒驚呼，火焰霎時無影無蹤，被人嚇得羞紅滿臉倒是
奇景。
「怎麼，你還不想走啊？難不成你想要繼續參觀？」見她杵在原地不
動，整個人全聽傻了，邡聖攸故意朝她拋了個媚眼，說出更惹火桃逗
的暗示：「其實，你要留下來看我們做愛做的事也行，不過可別在我
們高潮的時候叫出聲，打擾了我們的興致。」說著，他將手擺在褲子
的拉鏈上頭，彷彿已準備脫褲子。
不需要更多暗示了。
那絕不是以前永遠頑皮不失溫柔，清朗的臉孔永遠愛笑的聖攸！她所
深愛的聖攸，不知何時從她的世界裏消失了，竟只剩下模糊的幻影哪
！
不！這不是她所要的聖攸！
他的惡毒。毀了她印象中完美的偶像。
幻滅之後，失望的淚水奪眶而出，雙頰燒燙的李美雪立即奪門而出。
「哼。總算肯定了。」在她砰的一聲關上門的那一刻，邡聖攸露出鄙
夷之色，嘴角挂起嘲弄的弧度冷哼，所有輕佻的表情消退無蹤，僅剩
下不帶感情的面具。
荒唐的一天中，至少他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心靈被強烈一震，黎颺猛然驚覺--他將聖攸變得憤世嫉俗了。
再度面對他時，邡聖攸只有滿臉的絕情冷意。
※ ※ ※
項家的主客廳裏。
兄妹倆各自佔據一張單人沙發，項惠紫兀自啜飲著香醇的咖啡。許久
後，她終於從原文書裏抬起麗顏，朝雙胞哥哥問道：「你有話跟我說
？」整個晚上下來，他已經偷瞄她不下數十回，今她想不理他都難。
得到注目，項崇恩放下手中的書籍，歎口氣問道：「事情到了這種地
步，你是不是也該發揮點手足之情，讓我這個滿頭霧水的哥哥明白，
李美雪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自認聰明的人有了疑問，豈肯永遠不
明不白，徒留滿腦子困惑。
「早了幾分鐘，就想佔我便宜，拿哥哥身分壓我？」項惠紫略顯嘲意
。
「豈敢。不是說了，請你發揮點手足之情？」嘖，好歹是早了她幾分
鐘，多看外面的世界幾眼啊！就這麼不讓人佔便宜。
「你沒聽說過嗎？」似乎考量了會兒，項惠紫不甚在意的又將視線放
回原文書裏，開始平靜地陳述：「李美雪本來就是個有名的花癡，更
自認為是絕世無雙的美女；不知心理哪里有問題，特別喜歡大家都喜
歡又得不到的男生。」說得有點渴，她慢條斯理地拿起咖啡，喝了一
口才又準備繼續。
項崇恩不敢催她，只怕她氣了，說到一半的話索性就此打住。
「只要被她鎮定的對象，沒有一個最後不敗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黎颺
有求於我嘛！
所以我只是幫了點小忙，收買了她身邊的朋友，好讓她發現有聖攸這
麼一號出色的人物存在，順便在她找上學生會求助於我的時候。進了
點讒言和提供了些進攻守則。」頓了會，項惠紫再度望向胞兄，笑得
極為溫柔。
「不過--聽說肯乖乖和她交往三個月的話，她發起悶就會自動棄械
而去，再去尋找下個目標就是了。」大家都知道李美雪的心理有點病
態，很容易陷人自己想像的情節中。
嚴格說來的話，她只是幻想戀愛的能力超出一般人的理解範圍，說到
行為舉止卻並未真的惹出問題過，大家對她也就儘量不去加以理會。
也就是說，當初邡聖攸只要肯跟李美雪交往三個月，不但可以甜頭吃
盡，還能夠完全不用負責任。是邡聖攸笨哪，這幾乎已是校內男生眾
所皆知的事。
她說得雲談風輕，項崇恩卻聽傻了眼。原來聖攸無妄的災厄--全出
自她的策動而來？
唉，真是最毒婦人心哪！
然而惹出滿枝震盪的風波，看了好戲不用付錢，他這雙胞胎妹妹能依
舊置身事外，悠悠哉哉地過著她的太平生活，又怎能不讓人打心底佩
服，學生會副會長的寶座，誰敢跟她搶呵！
第十章
晚上七點，全家團圓共進晚餐的時刻。
陰冷的二月天，天空下起了毛毛細雨，令人少了出門的意願。放了寒
假，平成大學的學生們不再需要到學校去。
只隔了一道牆，黎颺卻已經七天都沒見到邡聖攸。
不知聖攸是存心避開他，亦或是關了自己七天不出門？聖攸連他的電
話也不接……
失神地望著邡家，黎颺站在細雨中過了數個鐘頭。
低下頭，他的淚水靜靜滑落。
淚水落在他的手心，刺得他的心好痛，他知道這是思念的滋味。恍惚
間，淚水彷彿和雨水交融了，讓他的悲哀紛飛在這個淒冷的夜裏。
男兒有淚不輕彈。被教育得異常堅強的黎颺不曾為了任何事哭泣，自
然他從來不知淚水的鹹味與雨水混合後竟是這般苦澀，教人難以吞咽
。
憂鬱不斷擴散，他哀傷的心靈卻找不到自救的出口。
沉淪了下去，誰會伸出援手拉他一把？只有黎颺自己明白，他只要聖
攸的手。
聖攸……他所愛的聖攸呵！他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原諒他，將從他的生
命裏徹底消失？
就算他不值得原諒……能不能別那麼殘忍，再給他一次機會？失去聖
攸的痛，他承受不住了。聖攸的離開，幾乎讓他絕望得無法呼吸，心
靈空洞難受。
思索這些痛楚的意義，所有的遺憾與他心底層層疊疊的疤痕，其實都
不算什麼，那不會比初見聖攸時的暈眩，或與他交減過的似水柔情更
深刻。在遇見聖攸的歲月裏，他用盡所有生命的能量，去激烈燃燒對
聖攸的愛情。
在壓抑與封閉之下，那熱度最終還是爆炸了。
然而，他並不後悔讓聖攸知道了他心底深藏多年的感情。
但，他不能失去聖攸。
如果只能是朋友，就讓他只當朋友吧！
這次，他會守住本分……
他想……好想留在聖攸的身邊……
雨呀，下得更大些，洗滌去他心中所有的痛苦吧！
※ ※ ※
望著窗外蕭冶的雨勢，彷彿有轉大的趨勢，邡聖棠瞪向弟弟質問：「
有什麼不能解決的問題，你們兩個得這樣僵持鬧彆扭？」
「沒人在鬧彆扭。」邡聖攸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回話。
「你沒和人家鬧彆扭，人家大少爺會站我們家門外盯著你房間的窗戶
發呆？」邡聖棠火氣上來，不以為然地諷刺。一定是打了十幾通電話
聖攸都不肯接聽，黎颺才會索性守在門外，卻又怕聖攸生氣而不肯進
門。
聖攸搞什麼？真有爭執，也該面對麵攤開來解決，不管出了什麼事，
身子略微一僵，邡聖攸卻始終動也不動，只是以不在乎的語氣道出邡
聖棠都不讚同弟弟避不見面的作法。
十幾年的鄰居老友，何必搞得如此不愉快！
「馬路又不是我們家開的，人家愛站你管得了？」邡聖攸的回答依舊
故我。
管人家吹風淋雨，他完全是事不關己的口吻。
邡聖棠皺了眉，實在很難相信用兒郎當、永遠沒個正經搞笑的弟弟，
近來怎麼會變得如此冷漠。他和黎颺之間，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
「雨愈下愈大了，黎颺已經站了好幾個鐘頭，難道你就不怕他受風寒
感冒，甚至導致肺炎？」故意把話說得嚴重，邡聖棠不相信聖攸會無
動於衷。身體略微一僵，邡聖攸卻始終動也不動，只是以不在乎的語
氣道：「你關心，何不自己去趕他回家？叫他少站在我們家門口，省
得凍死了得要我們當冤大頭！」
「聖攸，你--」邡聖棠氣得無話可說。
黎颺萬一真有個三長兩短，教他們以後如何向黎家父母交代哪。
「反正不關我的事。要雞婆你就自己去吧？」儘管邡聖棠橫眉豎眼，
邡聖攸仍完全不為所動，語氣冷漠得僵人，「不想管，有人死在外頭
，你也當沒看見不就得了」
說那是什麼話？邡聖棠氣得想掀起弟弟，乾脆將他直接丟到外面去。
算了，先打電話到黎家去吧！
在大哥離開他的房間之後，邡聖攸終於離開了床。
遲疑中，他走向窗邊--黎颺修長的身影，在雨中顯得有些瑟縮，仿
佛變得格外弱小，邡聖攸看不下去，有些不是滋味地別開眼，更氣他
此番荒唐的舉動。
湊巧碰上寒假，難道他要些時間思考，都是不被允許的？可惡！又不
是小說情節，黎颺幹嘛搞這種夜中淋雨，乞求愛人垂憐的小孩子把戲
！ＳＨＩＴ！害他亂心疼一把的！
想到黎颺是怎樣孤絕冷做的天性，說邡聖攸完全不感動是騙人的，一
直享用著黎颺所給的特權，他卻不瞭解黎颺只有對自己特別，是夠遲
鈍了。只有在他的面前，黎颺冷漠的形像才會卸下，而他竟然沒有發
現過。
想到黎颺那麼愛他，這些年來卻看他女友不斷更替，其內心苦悶可想
而知。
難怪以前每當地提起新任女友，黎颺的表情就顯得有點古怪，多半沉
默而不言論；他還以為只是自己多心而已，真是易地而處，邡聖攸懷
疑自己能否做到黎颺的一半，不禁要暗暗佩服他起來。畢竟深愛著一
個人，本來就是會有獨佔的慾望，更逞論嫉妒的天性，黎颺他……是
以怎樣的心情，看著自己身邊的女友來來去去？
唉！想到就令人心疼。哪七天來，邡聖攸光是想黎颺愛了他十三年，
以及十三年來，彼此相處的情況就覺得不可思議。黎颺忍耐的功夫令
人匪夷所思。如果不是他和項崇恩接吻，讓他親眼目睹而抓狂，他懷
疑黎颺有向他告白的一天。
錯過了這次，黎颺是不是打算永遠不說？他肯定是如此。
將所有的情感藏住不說，將來看著他女友一換再換，看著他最終走進
禮堂，看著他有下一代，過著和大多人相同的平凡日子--黎颺這傢
夥該不會真的打算就這麼待在他的身邊，一輩子當他的好朋友吧？若
真做得到，會令人佩服他的雅量和耐力。
可是，黎颺肯定會痛苦一輩子。
突然，他們的視線透過玻璃，隔空交會了。
黎颺仰著頭，露出艱澀的笑容，彷彿張口對他說什麼。
由於距離太遠，邡聖攸應該根本聽不見黎颺的聲音。但在黎颺倒下去
的那一剎那，臉色刷白的邡聖攸卻清清楚楚聽見了黎颺傳來的話--
「對不起，原諒我好嗎？」
※ ※ ※
正在打電話的邡聖棠，通話才通到一半，便愕視著弟弟衝向門外。心
下感到不妙，他匆匆對話筒說了句話，便挂下電話拿把雨傘跟出門外
。
果然，邡聖棠看見黎颺倒在地上，而聖攸已撲在他的的身旁，「黎颺
！你起來，別裝死躺在我家門前！」無視滂沱而下的大雨，邡聖攸不
一會兒已濕淥淥地跪在一旁，只管抓緊黎颺的身體，心急到有些語無
倫次，老天，黎颺的身體好燙啊！
「聖攸……」
「我在！」見黎颺還有意識，邡聖攸欣喜過望地說。
「進屋……」黎颺想要張大眼睛，仍舊是徒勞無功，最後只能大雨中
，艱澀地表達：「雨……你會生病的…」
「拜託！你有沒有搞清楚現在躺下的是誰？」邡聖攸難以置信，更感
到哭笑不得。
什麼節骨眼了黎颺自身難保，還擔心他淋雨會生病。
「聖攸……我愛你……」黎颺的頭像是被火燒著，灼熱而難受。只剩
下渾噩的意識，基本上他已經失去思考能力，說的話只能算是夢吃。
先是微愣，邡聖攸旋即罵道：「白癡！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不愛
他，黎颺何必搞到如此狼狽的模樣？
額頭的熱度愈來愈燙，黎颺卻緩緩笑了。
「傻瓜，被罵還笑！」說歸說，邡聖攸的眼眶卻熱起來。
想到有個笨蛋愛地愛得這麼無怨無悔，教他如何不感動？堅定不移地
愛了他那麼久，想必黎颺變節的機率不大。
唉，三聲無奈；他這輩子，看來只好認栽了。
其實，他也不能否認，自己對黎颺潛藏的依戀。對人冷漠的黎颺，許
多時候都是不苟言笑，令人退避三舍；然而只要有事，他哪次不是先
想到黎颺？他的動機也不單純哪。
黎颺只是比他清楚，先他發現自己的感覺罷了。
替他們撐傘擋雨的邡聖棠，此刻完全震撼在驚人的發現裏。想破腦袋
，他也沒想過這兩個小傢夥，竟然是同性戀。
直到黎家的老管家匆忙出現，邡聖棠依舊僵立在原地。
他的寶貝弟弟--竟然愛上了男人！
他們……什麼時候開始的？
※ ※ ※
「混蛋！」打了針，吃了藥，挂著點滴。當黎颺從昏睡中醒來，站在
他床邊的邡聖攸，就是這樣瞪著眼給了他兩個字「歡迎」他脫離臉境
，黎颺直直地盯著他，並沒有開口問他被罵的原因。
他只怕一眨眼，聖攸就會不見了「夠了沒，你要看多久啊？」被盯久
了，邡聖攸彆扭地怒斥。
「一輩子。」黎颺微笑如果眼前的聖攸是真實的，那他之前就不是在
作夢。印象中，黎颺仍記得在自己昏倒之前，聖攸擔心而吼出的話-
-黎颺！你可以生病，但不准給我死！不然……不然我就不和你在一
起，你聽到沒有……
老天爺同情，聖攸竟接受他的感情了「神經病！看一輩子，眼睛不脫
盲才怪！」明白他的暗示，邡聖攸紅著臉道。
「那也沒關係，」黎颺仍是笑，深情地凝望所愛，沈靜卻認真地回道
：「為你是值得的。」至少他自己肯定「少噁心了，話愈說愈肉麻也
不害臊！」心暖暖的，邡聖攸還要嘴硬。
老實說，他從沒想過黎颺可以這麼溫柔。
「你不要我說，不想聽我就不說了。」他是認真的。
「誰說我不想聽了？」邡聖攸白他一眼。
照黎颺的個性，說了不說肯定就不說，那還得了。出自愛人之口，再
肉麻的話人也聽得下去，管他會不會噁心死，聽不到才會沒有安全感
哩，黎颺笑了，心中的感動卻是難以言喻。
望著黎颺幸福的笑臉，邡聖攸突然厲聲警告：「對了，你以後別再給
我玩絕食淋雨的蠢把戲，再病倒一次，你就給我走著瞧！」聽黎家的
老管家說，黎颺這七天來根本沒吃啥東西，邡聖攸就感到氣悶，也才
會等他醒來罵他混蛋。難怪他會那麼不中用，淋幾個小時的雨就挂了
。
原來根本是營養不足才會缺乏體力！
過了一會兒，黎颺輕喚：「聖攸……」
「幹嘛？」他可是還在氣頭上。
邡聖攸氣呼呼的神情，讓黎颺安靜了好一會後，突然神情凝重地問了
個問題：「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為我掉眼淚？」整個人猛然一震
，邡聖攸錯愕不已「為了你，害我守了一晚沒睡，你卻問這什麼鬼問
題？」隨即，邡聖攸爬上床，將黎颺往床的另一邊推，沒好氣嘟噥著
：「閃過去點，我要睡覺了。」說睡就睡，他當真側身閉上了眼。
黎颺略感失笑，倒也沒有繼續追問，就這麼安靜地凝視起邡聖攸。
十分鐘後，緊閉著眼的邡聖攸突然迸出冷冷的聲音：「話說在前頭，
你要是有膽比我早死，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說這些話，讓他從脖
子紅到耳根，自然無法面對黎颺。
「聖攸…」
「幹嘛啦！」真夠煩人了。
「我可不可以……抱著你睡？」邡聖攸的身體彷彿僵住。幾秒過去，
他才不甘不願轉身，張開眼迎上黎颺充滿期待的眼神。忍不住為黎颺
的多此一問瞪他一眼，邡聖攸索性主動投入他的懷中，這樣--就不
用問他可不可以了吧！
黎颺閉上眼，發出滿足的歎息，深深擁緊著十三年來渴求的夢。
為了聖攸的希望，他不會比聖攸早死的……
他也捨不得啊！
－全文完－
[
本帖最後由 封域 於 2016-6-22 20:26 編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