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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執念 (上/下部)BY 寧小白

  28.綁架(四)

  聶尚文彎腰坐在對面的床上,此時陳方抬起頭,明亮的眼睛裡散發著微藍色的光芒。

  聶尚文不禁脫口而出:「陳方,你的眼睛裡有大海的顏色。」

  陳方笑了:「可能是因為我對著窗子的緣故吧。」

  由於剛剛洗過澡,陳方的臉上還透著些嫣紅,一雙澄清如水的眼睛望著他,帶著笑意。

  聶尚文竟看得有些癡了,他情不自禁的伸過頭輕輕的吻了一下陳方。抬起頭後,見陳方就那麼呆呆的看著自己,粉紅的嘴唇微張著,竟有種說不出的誘惑。於是隨著自己的心意,他把過陳方的肩膀,再次深深的吻了下去。

  當唇舌相觸在一起的時候,聶尚文才知道接吻的感覺竟可以如此美好,那柔軟的嘴唇甜滑的舌尖都集合著美妙的感覺迅速刺激了他的大腦。他收緊了雙臂將陳方抱得更緊了,激情吮吸的同時身體的溫度也在不斷的升高。

  可正當他意亂情迷之際,舌尖卻突然被陳方狠狠的咬了一口,同時被他猛地推開一個趔趄地坐在了地上。

  陳方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浴衣,一邊怒氣沖沖地喊道:「聶尚文!你他媽的在幹什麼?你瘋了吧?」

  聶尚文坐在地上先是一呆,回想之下才知道自己做的有點出格了,可陳方也不至於發這麼大的火啊。他「呼」地一下從地上爬起來,衝著陳方喊道:「你才瘋了呢,我就吻你一下怎麼了?我喜歡你不行嗎?」

  陳方是真的生氣了:「你放屁!你有病吧?看清楚——我是男的!」

  聶尚文這時也來勁了,未經大腦思索地衝口而出:「你才有病呢,我當然知道你男的,我就是喜歡你怎麼了?叔叔不也喜歡你嗎?就他能吻你喜歡你,為什麼我就不能?我也愛你啊!」

  一聽這話陳方氣得眼睛紅了:「你愛個屁!小小的年紀你懂得什麼叫愛嗎?你不過是一時的興起和好奇罷了,再說我和聶川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聶尚文也激動了:「什麼小小年紀,別老拿年齡當借口好不好?愛情面前人人平等!而且我年紀根本就不小了,我已經十八了,我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麼,我聶尚文,就是喜歡陳方,怎麼了,不行嗎?」

  十八了?陳方一時語塞,他想起自己十八的時候也開始喜歡聶川了。可隨即他又冷冷地說:「你非常清楚你想要什麼?那麼說聶尚文同學,你確定自己就是同性戀嗎?你確定,你這輩子不會再喜歡女孩子不會結婚了嗎?」

  同性戀——!

  一聽這個詞聶尚文心裡咯噔一下,要將這個詞用在自己身上,那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光這一個想法就讓他猶豫起來了。

  見聶尚文露出茫然和猶豫的表情,陳方知道這回自己說到點子上了。

  他冷冷地看了聶尚文幾秒鐘,然後一把將他推到一邊,走到門口打開門,對著外面一個監視他們的人說道:「去告訴劉志華,讓他給我們送兩包煙來,還有,讓他準備兩套乾淨的衣服給我們。」那人一愣說道:「華哥現在正忙呢……」還沒等他說完,陳方突然喊道:「我不管他現在在幹什麼,你TMD現在就去把話給我帶到,快去!」看著那人被自己唬得連聲說「好」轉身走了,陳方「呯」地一聲關上門,氣哼哼地走回來。

  XP不發威,你當老子是DOS!

  隨後也不理會目瞪口呆的聶尚文,繞過他走到對著窗子的床邊坐了下來。

  這時的陳方簡直像個刺蝟似的,聶尚文還真有點不敢靠近他,他也是頭回見陳方這麼粗魯。可就在此時他卻發現,陳方雖然一副冷峻的表情坐在那兒,緊握成拳頭的手卻是在發抖。而且,陳方握拳的方式很特別,他把自己的兩個大拇指緊緊攥在手裡。

  聶尚文以前曾聽人說過,當一個人以這種方式握拳的時候,說明這人正處於一種非常緊張,或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狀態。

  聶尚文心裡一緊,他知道,當刺蝟以滿身剌對著人的時候,其實也是它心裡最害怕的時候。而此時的陳方,表面上雖然氣勢洶洶,可實際上他的內心卻是充滿緊張和恐懼的。

  想到這裡,聶尚文感到一陣愧疚,在現在這種境況下,自己實在不應該再添亂了。

  說實話,因為有了之前被綁架的經歷,聶尚文是真沒把這次綁架當回事,甚至於能和陳方被單獨關在一起,他在背地裡還有些竊喜。可陳方不同,他畢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怎麼可能不緊張不害怕呢。頭天晚上,陳方剛被關在汽車後備箱裡那麼長時間,聶尚文到此刻都清楚的記得當時陳方身體抖得像篩糠似的樣子。

  想到這些,聶尚文真是既心疼又後悔。

  為了不引起陳方更多的緊張,聶尚文小心翼翼的坐到陳方身邊,並特意和他保持了一段的距離。

  陳方微微皺著眉頭望著窗外,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聶尚文的舉動。

  聶尚文低下頭,低聲說道:「對不起,陳方,是我不對,在這種時候我真不應該,不應該說這些沒用的。」見陳方不回答,聶尚文不禁有些氣餒:「我知道,我根本沒有資格評論和你叔叔之間的事情,是我錯了,對不起,陳方。」

  說到這裡,聶尚文長長的吁了口氣,這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對人低聲下氣的賠禮道歉呢。可陳方還是不回答,這不禁讓他有些惱了,抬頭大聲說道:「好了,陳方,我都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啊?」

  這時陳方轉過頭一副深思的表情,好像聶尚文說的不是中國話似的。聶尚文這時明白了,弄了半天一直是自己在自言自語呢,人陳方根本一句沒聽。他有些火了:「陳方,你在想什麼?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呀?」

  陳方還是保持著深思的表情沒變,下意識地說道:「我在想,我們能不能逃出去,逃離這艘船。」

  「逃離這艘船?怎麼逃?這裡是茫茫大海,我們往哪兒逃?」

  「當然是等船停的時候逃。」

  聶尚文對陳方的想法有些不意為然:「我們幹嘛要冒那個險呢,他們不過是想要錢而已,只要我叔叔滿足了他們的要求,給他們足夠的錢,他們自然會放了我們。這之前,他們應該會保證我們毫髮無損的,我們根本不用逃。」

  陳方慢慢搖搖頭:「事情不是這麼簡單的,要滿足他們的要求,哥就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可那樣對他而言,損失實在太巨大了。」

  聶尚文奇怪道:「損失,還能有多大損失,難道他們還能讓叔叔傾家蕩產嗎?」

  陳方不說話了,他知道這是有可能的,梁永慶可不就是要讓聶川傾家蕩產嗎。可是他卻不能把這想法說出來,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向聶尚文解釋這一切都是怎麼發生的。

  事實上,這兩天陳方一直在猶豫,到底該不該把他和聶川過去的事告訴聶尚文。他知道聶尚文一直在好奇此事,所以早晚會問他的。可是現在,他卻實在沒有精力去思考要如何回答聶尚文,他現在所要考慮的要如何逃出去,並且是在聶川還沒有和梁永慶交易之前逃出去。

  陳方思索著說道:「或許,我們可以借助別人的幫助逃出去,這樣,哥就不會有損失了。」

  「別人的幫助?這裡有誰能幫我們?很明顯,他們的之所以把我們弄到這艘船上來,就是為了讓人們無法找到我們,從而也就無從解救我們逃走了。」就在此時,一個念頭突然閃過,「陳方,你該不會是要去求李罡吧?」

  陳方只是看著他卻不說話,聶尚文知道自己猜對了,他嚇得一下子抓住陳方的手,焦急地說道:「不行,陳方,你千萬不能去找他!你也看到了,他們是一夥的,他絕對不會平白無故幫助我們的。他想要什麼,我們都知道,可是他要的,我們絕不能給!」

  陳方心想:是嗎?他想的,我們真的不能給嗎?

  聶尚文感到陳方緊握的拳頭在發抖,知道他心裡還在鬥爭著,嚇得他兩隻手死死摁著陳方的手腕,驚恐地說道:「陳方,別想了,答應我,千萬千萬別犯傻,李罡那傢伙就是頭狼,他會吃得你連骨頭都不剩的。」陳方還是不回答,聶尚文急得聲音都變了:「陳方,我求你了,我就是寧可讓他們撕票也絕不讓你去找那個流氓。答應我,一定一定別去找他好嗎?陳方!」

  面對如此焦急的聶尚文,陳方不禁心裡一陣溫暖,同時也終於洩了氣,緊握著的拳頭也鬆開了。慢慢點點頭,歎了口氣:「你說的對,李罡要的,我們給不起。」

  聶尚文連連點頭:「就是就是啊,所以你千萬不能去找他,知道嗎?」

  「知道了。」陳方點點頭:「我答應你,我絕不會主動去找李罡的。」

  可是,他要是來找我,我卻不能不理。

  聶尚文並沒有注意到陳方話裡的潛台詞,終於鬆了口氣,又安慰著他:「好了,陳方,你就別擔心了,叔叔一定會救我們平安無事的回去的。真的,這事我有經驗,他們不敢輕易把我們怎麼樣的。只要叔叔給了錢,他們很快就會放了我們,這一切很快就都過去了。可是相反,如果我們逃跑讓他們發現了,反而會激怒他們。所以陳方,我們什麼也不要做,就這麼等著就行了。」

  「我知道了。」陳方點點頭答道。

  聶尚文這時才放心的鬆開了陳方的手,鬆開之後他才發現,他把陳方的手腕都抓紫了。於是心裡不忍的把著了陳方的手碗,輕輕撫摸著。可能是因為陳方心裡有事,所以並沒有理會聶尚文的舉動,也沒有抽回自己的手。倆人就這麼靜靜的坐著,誰都沒有再說話。

  聶尚文低頭看著陳方細長的手掌,一動不動地任自己輕輕握著,他突然很希望,時間就這樣靜止下來,或是這船就這樣一直開下去,永遠都不要靠岸。

  29.綁架(五)

  聶尚文低頭看著陳方細長的手掌,一動不動地任自己輕輕握著,他突然很希望,時間就這樣靜止下來,或是這船就這樣一直開下去,永遠都不要靠岸

  可惜天不從人願,就在兩人各自想著心事靜靜坐著的時候,門響了,聶尚文不無遺憾地看著陳方收回了手,站起身去開了門。

  敲門的是服務員,給他們送來了洗好的衣服,陳方說了聲「謝謝」關上門回來。

  兩人分別背對著穿著衣服,一時間屋裡只有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的聲音。穿到一半,聶尚文忍不住回頭偷看了一眼陳方。陳方已經穿好了褲子,正裸露著精瘦白淨的上身彎腰取襯衫,這時與聶尚文的目光相遇,不過表情很平靜。聶尚文嚇得趕緊回過了頭,好在陳方也沒說什麼。

  「咦?這是誰的?」陳方問道。

  聶尚文完全穿好了衣服才回過身,只見陳方手裡拿了件白色的毛衣。

  聶尚文也挺奇怪的:「不知道,可能是華哥怕海上風大凍著咱們吧。」

  陳方翻了一下裝衣服的袋子,袋子已經空了,「怎麼只有一件?那你穿吧。」說著把毛衣遞了過去,聶尚文接過來在身上一比量:「不行,我穿著有點兒小,看來是給你準備的。」

  陳方有點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重又拿過毛衣在身上比量了一下,雖然大了點,但肯定是能穿的。

  聶尚文說:「你穿吧,不是你讓他們準備衣服的嗎?可能他們就找到了這一件吧。外面風大,你就穿上吧,我們出去走走。」

  陳方見毛衣還挺新的,於是就套在了襯衫外面。他心裡想,晚上肯定會比較冷的,如果要是有個什麼行動,至少穿得暖和一些比較方便。只不過這白色的好像有點兒太扎眼了。

  儘管毛衣大了點,穿在陳方身上顯得鬆鬆散散的,卻有種很休閒的慵懶味道,高高豎起的白色衣領完全裹著脖子,露出一張清俊蒼白的面孔顯得格外的細膩和纖弱。

  這樣的陳方倒更激起了聶尚文的保護一種慾望,他用手指幫陳方梳理一下凌亂的頭髮,弄完之後說:「我們走吧。」

  陳方點點頭。

  兩人出了門之後一看,門外果然還有位看門的守著。

  聶尚文是自小被人跟慣了,所以對那人也不太在意,而陳方則乾脆把人當成了免費的導遊使喚了。結果這人跟在兩人的後面,雖然明明是個監視者,可看起來卻更像是兩人的保鏢,兼跑腿傳話的馬仔。

  別看這自稱阿風的人所從事的工作名聲聽起來不太好,但人家的工作態度還挺認真。他陪同著陳方及聶尚文在船上一層一層、一個一個艙室的參觀著,對每個艙室的作用都加以詳細的說明,並且對他們的問題是有問必答,倒是個很不錯的講解員。

  聊天中阿風說自己已經是這條船上的常客了,有時是為了看押人質,有時是為了協助蛇頭護送偷渡客,所以他對這船上的情況是瞭如指掌。但同時阿風也勸告訴陳方他們,千萬不要存什麼僥倖心理以為能逃離這艘船,因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這艘船是專幹走私貨品、偷渡、犯賣人口以及人質押送這類買賣的。上船前華哥已經和船長簽定了協議,只要人質上了船,船上的人就自然會協助華哥他們看護好人質,保證人質的安全,同時也保證不丟失人質。如果人質在船上出了事或逃走了,船長就要賠給華哥一筆巨額的損失費,這就相當於給人質買了保險一樣。所以這船上的每一個船員也就都自然地成為人質人的保護者和監視者。

  這時陳方他們也得知,這次和華哥上船的一夥人裡,除了那晚用槍逼著陳方的男人之外,另外就只有和阿風倒著班監視他們的人了。也就是說,華哥的人在船上一共就只有四個,他們自然是不擔心陳方他們會跑掉所以才沒用太多人上船的。

  阿風講解的這麼細緻,無非也是要打消他們的逃跑念頭罷了。

  後來當他們路過貴賓豪華套間區的時候,陳方特別留意了一下這裡的通道地形,因為他想,李罡應該就住在這一層。

  最後他們再次進入船上的主要休息活動區。

  走到游泳池邊上,聶尚文蹲下身,用手撩了一下池水,高興地抬頭說道:「要是有游泳褲就好了,這水並不太涼呢。」

  阿風很及時提供消息說道:「那邊的船員室裡有,可以到那裡買,只不過價格比較貴些。」

  聶尚文一聽高興地站起身:「太好了,我們去看看。」說著拉著陳方就要走,陳方停了下來:「你自己去吧,我根本不會游泳,就不用買了。」

  聶尚文一愣:「你也不會游泳?真是奇怪了,這年頭還真有這麼多不會游泳的人,我叔叔說他也不會游泳,我還不信呢。」

  陳方低頭看著輕輕晃動的水面,低聲說道:「是嗎,哥也不會游泳嗎?」

  聶尚文答道「是啊,你不知道嗎?小的時候我求叔叔領我去游泳館,他說他不會游泳,所以最後派保鏢和我一起去的。」

  陳方想,哥不會游泳嗎?他可曾是個很捧的游泳健將呢。

  不過陳方大概也能猜得出聶川後來為什麼不會游泳的原因。

  多年前在南湖上,為了救聶川陳方差點就送了自己的小命,從那以後他就再也不敢下水了。想來,聶川後來怕水應該也是同樣的原因。

  聶川——

  只要想起這個人,陳方就忍不住的一陣心疼,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已經開始和梁永慶談判了嗎?

  不行,得趕快做點什麼,就這麼等著,他簡直要瘋了。

  陳方是越想越焦急,他盡量不露出聲色的對聶尚文說道:「你就自己游會兒吧,反正暫時也沒別的事可做,我去甲板上抽根煙。」

  聶尚文驚奇道:「你真的會吸煙?怎麼一次沒見你抽過。」

  陳方笑了一下:「只是偶爾抽一根兒,畢竟是為人師表嘛,在你面前,我總得裝一裝保持一下形象吧?」

  聶尚文也笑了,一拍陳方的肩膀:「老大,以後在哥們面前就不必再裝了,我喜歡看你最真實的一面。」

  陳方邊往甲板上走,邊搖著頭對聶尚文說:「看來我在你面前是一點形象都沒有了。」聶尚文笑著:「知道就好,所以以後別再板著一張臉嚇唬我了,聽到沒有?」

  陳方笑著搖著頭,走出了船艙。

  登上甲板後迎面吹來的海風著實挺冷的,這讓陳方不禁又一次對華哥的細心體貼感到意外。

  此時已是黃昏時分,海面上呈現出驚心動魄的美麗景象,紅彤彤的太陽有一半已經落入了海面,絢麗地餘輝染紅了整個天邊。

  陳方趴在船舷上,下巴抵著手臂,被眼前的美景深深震撼了。他想起第一次和聶川一起看的電影,名子就叫做《愛在日落餘暉時》。電影講述的是一對青年男女在火車上邂逅並一見鍾情。下了火車他們決定夜遊維也納,然後在黎明破曉時再踏上各自的旅途。在清晨到來時,戀戀不捨的他們按照初衷分開了,並約定六個月後再次相見。然而這一別就是九年。相隔九年後,他們意外的再次相遇了,但也都有了各自並不幸福的生活,他們在塞納河上繼續交談著,像初次相遇時一樣滔滔不絕。在落日餘暉時他要搭飛機離開,沒有等到真正的告別,一切卻都結束在了雲淡風清之中……

  當時年輕的陳方曾為了兩位主人公在相隔了九年再次相逢後,卻仍要不得不分開的結局感到非常的悲傷和遺憾。可是現在,他已經明白了,九年的時光裡兩個人都因為那短暫的邂逅而無法釋懷,而九年後的再相逢就是為了互相忘記——日落之後,不再想你。

  就好像自己和聶川,八年的時間裡,他們都一時一刻未曾忘記過對方。也因此使倆人都無法得到真正的幸福。而如今,八年後他們又再次相遇,難道不也是為了徹底地釋放心頭的想念嗎?一切都已經解釋清楚了,聶川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因為恨自己,相反是因為愛才不得已而為之的。那麼,對這段感情,自己也真的再沒什麼遺憾了。或許也就應該像電影中的人物一樣,徹底地把這段感情了結了,然後分開,彼此相互忘記,再各自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想到這裡,陳方感到胸口一陣陣發疼,不得不用手摁在心口處。

  分開,然後相互忘記!可是我們昨天才剛剛手牽手一起逛了商場。

  陳方不由自主的抬起的手看著,這手裡似乎能感到聶川的溫度,抬手聞了聞,那上面似乎還有聶川的味道。那手握著手的感覺是那樣的踏實而甜蜜,真的就這樣放棄了嗎?

  陳方攥緊了拳頭,似要留住那最後的一點點感覺。

  可是如果,如果當初兩人就不曾相遇過會怎樣呢?那麼,聶川也許就不會為發現自己是個同性戀而經歷痛苦抉擇了,說不定他與梁蘇菲的愛情也會一帆順了。他會過著一個正常男人的生活,結婚、生子然後順利的繼承家業。甚至於,很可能聶川的大哥也不會被害,而聶尚文也不會遭到這次綁架了。

  這一切,似乎都是自己造成的,如果自己不曾出現在聶川的生活裡,那麼,他的人生將完全不同。

  陳方緊緊抓著胸口的衣服,感到心痛的難以呼吸,他只得長長地吐著氣,像是不能呼吸的魚。

  陳方想,該結束了,既然一切因自己而起,那麼就由自己來結束它吧。不管,要付出什麼樣代價,也都要救出聶尚文平安回去,絕不能讓梁永慶的願望得逞。

  然後,從此以後大家分道揚鑣!

  火紅的太陽此時只剩下一個小小邊露在海平面上了,大部分的海水已經變成了沉沉的黑色。

  突然身後一個身體擁住了陳方,開始他還以為是聶尚文,可是耳邊響起的聲音卻讓他的身體為一顫。

  「你穿著我的毛衣很漂亮啊,陳方。」是李罡。

  陳方驚異地回過頭想推開他,「你的毛衣?」

  李罡的雙手摟得緊緊的,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

  「是啊,你們向劉志華要衣服的時候,我正好也在場,他當時說沒有,所以我就給你送了件我的衣裳。你看你穿著這件衣服讓我也能一眼就看到你,正好一舉兩得不是嗎?」

  陳方被李罡緊緊的抱著,渾身下上感到說不出的難受,他用力掙扎了幾下,可想到自己還有求於人,也就不敢再動了。

  李罡對陳方此時的表現很滿意,看著他雪白臉上被海風吹紅的鼻尖,忍不住低頭吻了一下。「這裡有點冷,我們回屋裡吧。」陳方的身體立刻一抖。

  李罡在陳方的耳邊低聲說道:「你不想離開這艘船嗎?」

  陳方猛地抬起頭,李罡接著低聲說:「我可以幫你,不過,這裡可不方便交談。」

  陳方低下眼,然後下定了決心一樣深吸了口氣,點點頭。

  李罡笑了,他對陳方的反應真是十分滿意。

  30.綁架(六)

  剛才一上甲板,李罡離得老遠就看到了那個自己滿心期待的白色身影,一步步走近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心跳快得竟像個要與女友見面的小伙子似的。等走近了之後,眼前的景象則更是讓他怦然心動了:

  陳方一動不動趴在船舷邊上,白色的毛衣領襯托著一張格外清俊的臉龐,此刻正表情哀傷的望著遠方,海風吹起他的頭髮,反射著夕陽的色彩。

  李罡不禁對自己的眼光有些得意,這件白色的毛衣果然很適合陳方。從後面摟住陳方的一剎那,李罡的心裡發出一陣歎息,終於再次觸摸到這個身體了,終究還是只有摟住這個身體才會有這樣美好的感覺。

  近段時間以來,李罡基本沒碰過女人。他找了不少與陳方外貌和體型相似的男孩兒,雖然做起來也確實挺爽,經驗也積累了不少,可總是覺得還欠缺點什麼。彷彿身下的任何一個男孩,無論是羞澀的,還是熱情的都不能令他完全滿意。他甚至還讓一個男孩也喝了那天給陳方喝的那種下了藥的酒,直到看著那男孩出現了陳方那晚醉酒的狀態之後,也把他帶到了相同的包間裡,以同樣的動作對待著那個男孩兒。可是他不管以什麼姿勢,一次次瘋狂地進入那男孩兒,可就是不能張開眼。他只能在腦海裡想像著身下的這人就是陳方,這才能幹得一下比一下來勁。直到在那男孩兒的身體裡射完之後,他癱軟的趴在那兒才睜開眼睛,可一看那張臉,心裡就還是空落落。

  此時陳方是真真正正的就在懷裡了,李罡口中發出一聲滿足的呻吟,倒底還原版的感覺好啊。再等陳方轉過頭來,只見那雙驚惶的眼睛裡還含著淚光,那副憂傷而惶恐的小樣兒,簡直讓李罡有點兒把持不住了,真想就地就把他褲子給扒了。他捧住陳方的臉狠狠的吻了一頓之後,才滿足的抬起頭。

  正當李罡攬著陳方的肩膀轉過身要走的時候,卻被阿風擋住了去路。

  看得出阿風對李罡還是很畏懼的,說話時的語氣和神態都非常的客氣,只是他後面說出的話,倒真是讓人對他刮目相看:「真不好意思罡哥,您也知道,這人是我們正保的票,所以您不能動他。」

  李罡迷縫起眼睛露出陰冷殘酷的表情,心裡感到非常的掃興。他這一興奮就把什麼都忘了,他忘了陳方現在的身份是個人質,想要立刻吃了他還是不那麼容易。

  李罡心裡歎著氣,真要那麼容易就吃到,他就不是陳方了。

  不過連個小馬仔也敢在自己面前這麼放肆,這面子上還真是有點掛不住。想至此,李罡掄起胳膊就是一個大耳光子扇了過去,把個阿風扇得退了好幾步才停下,差點沒坐地上。

  「你是什麼身份?敢這麼跟我說話?去告訴劉志華,這個肉票暫時由我保管幾個小時,不過你讓他放心,人肯定還是會囫圇個的還他的,要是丟了,我賠他。」說完不管阿風什麼反應,攬著陳方就要走。

  阿風又衝來橫手擋著他們的去路:「不行啊,罡哥,現在不行。我們上家來了電話,對方要和肉票通話,現在我就得帶他去會議室。」

  陳方一聽猛推地開李罡,一把抓住阿風前胸的衣服:「你說什麼?你說再一遍!」

  「華哥說上家來電話了,對方要和你們通話,以確定你們現在平安是無事的,跟我來吧。」

  阿風衝著李罡一點頭,轉身率先走在前頭,陳方立刻緊跟在他後面,再沒看李罡一眼進了船艙。

  李罡這時氣得真想殺人,看著陳方的背影他心裡說:好,你個小陳方,我等你來求我的時候,老子就不信我就吃不著你。

  陳方跟著阿風進了會議室,聶尚文已經穿好了衣服坐在桌邊焦灼的等著了,屋裡除了華哥的人之外,還有一名船員坐在一台電腦前面,看來是操作通訊設備的。

  聶尚文見陳方進來站起來快步走過了來,抓著陳方的手把他帶到對著會議室投影屏幕的位置坐下。

  聶尚文說道:「叔叔要和我們通話,這船上配有現代化的衛星通訊系統,能通過衛星連接到互聯網上。」

  陳方皺起眉:「難道他們不怕安全局追蹤到信號嗎?」

  「我問了,他們租用是國外的衛星信號段,即使被捕捉到信號,也無法查出確切的來源。」

  陳方點點頭,對華哥說:「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華哥說道:「嗯,不過我警告你們,說話最好小心點,如果因為你們的言語耽誤了交易,到時候可別怪我們心狠手辣。」

  陳方和聶尚文同時點了點頭。

  華哥對那個設備操作員一點頭:「開始吧。」那人立刻在鍵盤上一頓敲打,然後打開了投影儀開關。

  投影幕布上亮了,出現畫面裡正是聶川,而在屏幕的右下角有個小的畫框裡,出現的則是陳方和聶尚文的畫面。

  這時陳方知道聶川也正看著他們,於是他盡量裝得沉著一些,希望聶川看到自己的樣子不至於太擔心。

  可是畫面上本來還很鎮定的聶川,此時還是表現出了驚慌和焦灼的表情,他看著屏幕上的陳方和聶尚文一時說不出話來,停了幾秒鐘才重新恢復了鎮定。

  「陳方,尚文,你們都沒事吧?」

  聶尚文很沉著地回答道:「叔叔,我們沒事,你放心吧。這裡對人質還挺優待的,是吧陳方?」他用胳膊肘兒一碰陳方,陳方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屏幕,點點頭。

  此時聶川的臉上青筋都暴露出來了,看來正努力地隱忍著內心強烈的痛苦,他點點頭說道:「好,你們一定好保重自己,什麼也別做,一切都由我來辦,我會盡快救你們出來。」

  聶尚文點點頭,發現陳方只是直直的看著聶川,沒表示什麼,就又捅了捅他。陳方卻像毫無知覺似的直勾勾的看著畫面上憔悴了許多的聶川。這時聶川終於再也克制不住了,內心的悲傷和痛苦全都表露了出來,聲音顫抖而沙啞地說道:「陳方,對不起,我……」說到這兒,他說不下去了,低下頭用手指捏著眼眶,以阻止眼淚流出來。很快他又抬起頭,紅著眼眶用更加堅定的語氣說道:「陳方,再信哥一次,答應我好好保重自己,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了。還有,幫我照顧好尚文。」陳方這時才點點頭,以同樣沙啞的聲音回答道:「我知道。」這在種情況下,他還能說什麼?只能強忍著內心的酸楚和艱澀,如鯁在喉。

  陳方想了一下問道:「哥,小顏還好嗎?」

  「她,還好。」聶川回答的時候有些猶豫。

  「哥,幫我告訴她,我很快就回去了。」

  聶川艱難地點點頭:「好。」

  這時華哥說:「好了,就到這裡吧。」他的話音一落,投影儀屏幕立刻黑了下來。

  聶尚文站了起來,可陳方卻還是一動不動地呆呆的看著沒有任何圖像的屏幕。看著他這副模樣,聶尚文也不禁感到了一陣心酸。他歎了口氣,又重新坐了下,用手握著陳方又攥著大拇指的拳頭,安慰道:「好了,陳方,叔叔看到我們平安無事,就很快會和綁匪們做交易的,我們很快就能回去了,你也別多想了,我們走吧。」

  陳方點點頭站起身來,他知道此時最好給華哥他們一種印像,那就是他們和聶川通話之後就會變得更加安份了,只會安安心心地等著聶川花錢來救他們。

  這時華哥也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鬆了口氣,說道:「也到了吃飯的時間了,我們直接去餐廳吧。」

  聶尚文點點頭,剛才游了會兒泳雖然時間不長,但這會兒還真覺得挺餓的。

  可陳方對他說:「尚文,你自己去吧,我不太餓,想回房間休息一下。」

  聶尚文也看得出陳方這會兒是吃不下飯了,於是點點頭。看著陳方和阿風往船艙走了,他才轉過身向餐廳走去。

  聶尚文和華哥一行人來才來到餐廳,進去之後發現李罡和船長已經在座了。華哥剛要湊過去,聶尚文卻一屁股坐在就近的一個桌前。華哥回頭看了一下,和兩個手下示意了一下,讓他們留下,自己走到了李罡的桌邊坐下了。

  聶尚文叫過服務員:「點餐。」然後也不理華哥的手下,自己點起菜來。

  這時華哥的一個手下,就是那晚用槍逼著陳方的人,看了看菜單對同夥說:「這個飲料的名字很特別呀。」

  另一個人湊過去問道什麼:「叫什麼?」

  「心疼的感覺。」

  「是嗎,要不我們試試。」

  「服務員,來杯心疼的感覺。」

  服務員一躬身:「好的,請先付50元。」

  「這麼貴?」那男人想了想,還是懷著好奇心從口袋裡掏出了50元,遞給了服務員。

  服務員一鞠躬:「請稍等,馬上給您送上來。」

  過了一會兒,服務員端了一個杯子放到男人的面前:「這是您要的心疼的感覺。」

  聶尚文以為不過是威士忌酒之類的東西,也沒太在意,自己端起水杯剛喝了一口,就見那男人嘗了一口之後,喊道:「MD,就是一杯白開水。」

  「噗——」

  聶尚文一口水全都噴到到桌子上。

  聶尚文強忍著笑,只聽著那男人叨嘮著:「奶奶地,一杯白開水就50塊,這回老子可真知道什麼是心疼的感覺了。」

  於是聶尚文就懷著自被綁架以來最好的心情,開始了這頓晚餐,只是他沒注意到,那邊桌上的李罡不知何時早已起身離開了餐廳。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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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綁架(七)

  在回房間的路上,陳方一直在想如何才能擺脫阿風,好找李罡單獨談談,他還特意豪華貴賓艙的附近轉了好幾圈,希望能遇到李罡,可惜未能如願。

  回到房間以後,陳方點了一根煙,然後就焦慮地在房間裡來回的走來走去。他仔細回想著剛才聶川說的每一句話和每一個表情,心裡越想越不安。

  聶川看上去很憔悴,發黑的眼眶說明他從知道他們出事之後就一直沒睡過,而且一直忙碌得連鬍子都沒顧得上刮。

  這樣的聶川,陳方從前也只見過一次。從聶川的神情裡陳方感覺到,似乎他那裡的事情進行得並不順利,或是又發生什麼別的事情。因為在陳方的印象裡,即使遇到再大的事聶川也總是很鎮定的,可剛才聶川的情緒看起來卻異常的低落。陳方有點兒想不明白,在聶川看到自己和聶尚文平安無事之後,至少應該暫時放心了才對,可為什麼他的的表情還是那麼悲痛呢?

  陳方突然停往了,難道是——小顏?

  「嘶——」

  手中的香煙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燃到了盡頭,燙到了陳方的手指頭。陳方走到桌邊熄滅了煙頭,由於心裡過於慌亂和緊張,他的手不住的發抖,甚至把煙灰缸碰翻掉到了地上。他蹲下身子徒勞地將掉在地毯上的煙灰住煙灰缸裡拾著,可無論他再怎麼努力,始終有一部分煙灰再也無法拾起來了。

  儘管陳方的心裡早已做好了準備,知道遲早有一天舒顏也會變成一捧灰土,隨風而去。可是,陳方希望至少不是現在,他不敢妄想這次回去以後舒顏會張開眼睛迎接他,但至少,她還一直躺在那裡就行。

  陳方不敢往下想了,猛地站起身,眼前又是一片黑。他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躬著腰,等著低糖的反應過去。然後無力地坐在床邊,只希望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妄加揣測才好。

  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一陣對話聲,陳方仔細一聽,好像有李罡的聲音,他趕緊走過去打開門。

  門外果然是李罡,正一臉陰沉的對著低聲下氣的阿風進行語言威脅。兩人一見陳方打開門,都同時收了聲。

  陳方只簡單地說了句:「請進!」

  李罡立刻露出了勝利的笑容,就像是搶先於其他的嫖客被名妓點到名字似的得意起來。

  這種情況倒是令阿風感到非常詫異,因為任誰都可以看得出來,這位罡哥對他的肉票絕對是沒安好心,他真是沒想到陳方會主動邀請李罡。難道是自己看走眼了,這個陳方本來就是個很隨便的人嗎?

  可他還是盡忠職守的說道:「不行,陳先生,這不符合規矩。」

  李罡氣的抬手就打過去,被陳方一把給擋住了。放下手後陳方對阿風說:「我們只是想認識認識,只是談一小會兒,你害怕什麼?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他還能把我帶走嗎?」

  阿風心想:我這是皇上不急,太監急,好心全當驢肝肺了。敢情人並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啊,倒是我自己在這兒瞎操心了。於是他點點頭說:「好吧,就一會兒,但是速度要快點兒,要是讓華哥知道了,我也不好做。」

  陳方點點頭,打開門讓李罡進了屋,然後對阿風:「如果聶尚文回來,我還沒出來,你讓他等會兒。」

  阿風不語地點點頭。

  這邊陳方剛一關門李罡就撲過來把門反鎖上了,然後一把將陳方推到門上狠狠地吻了起來。他瘋狂而霸道的舌頭直接闖進了陳方的口腔裡。陳方腦中立刻閃出後悔的念頭:陳方,你真是個笨蛋!

  與聶尚文輕澀而狂亂的親吻不同,李罡的吻完全是長驅直入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猶疑,並且是技巧十足,一看就是經驗豐富。他迫不及待地像是要吞噬和撕碎一切般的侵入,令陳方感到一陣窒息。

  吻了一會兒李罡喘息地抬起頭,這時陳方的臉頰因羞愧和憋悶被漲得通紅,卻美得令他心顫。他急不可待的又吻了起來,同時一隻手伸到陳方的毛衣裡,捏搓著他的前胸,另一手則解著他的褲子。可就在這時,陳方卻狠狠咬住了他的舌尖,把他疼得「哦」地一聲叫出來,抬起頭說道:「你就這麼歡迎你的救命恩人的嗎?」

  陳方心想,就這招管用。不過李罡的話倒真是讓他一驚:「你說什麼?你是說你要救我們出去?」

  李罡搖著頭,說話的同時手上也不閒著,努力撥著陳方的手要解著他的褲子:「我只救你一個人出去,可沒那小子什麼事。我問過了,他們本來綁的就那小子一個人,你屬於意外收穫。所以即使把你弄丟了,估計他們也不會太上火。我可從沒打算帶那小子一起走,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根本不會跑到這條鬼船上來蹚這趟渾水。」

  陳方使勁抓著李罡的手阻止他的動作,同時驚異地說道:「這麼說,並不是聶川讓你來救我們的?」

  李罡一愣:「聶川是誰?哦,就是利揚集團的老總吧?你們的出事以後他第一時間就給我打了電話,不過我沒答應他,我只是說我會幫他打聽打聽。我不想為了他那點錢而得罪了道上的人。倒不是因為我怕他們,而是因為我們道上有道上的規矩,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絕不能隨便干涉別人的買賣。」說完李罡抓著陳方的兩個手腕,摁在他的頭頂上。陳方嚇得拚命掙扎,驚慌的叫道:「罡哥,罡哥!咱有話好好說,別動手行嗎?」

  李罡強忍著慾望停下了動作,看著驚恐萬狀的陳方,突然用非常真誠和溫柔的語氣說道:「陳方,做好準備跟我走吧,只有我能幫你逃出這條船。」

  陳方心裡不禁有一點小小的感動,不過他還真是不敢相信李罡是專門為了自己跑上船來的。

  看出了陳方的懷疑,李罡覺得挺受傷,他歎了口氣,抓起陳方的雙手摁在門上,低下頭溫柔的親吻了他幾下,說道:「陳方,從你走了之後我真是沒有一天不想你的,對什麼事都提不起精神來。」不知道是因為他的話語還是因為他的吻,陳方的身體一哆嗦。李罡接著說道:「我就只有一個願望,希望你能回富華來再給我彈唱一首。」陳方心想,真像聶川說的都是那首歌惹的禍,以後就打死他他也絕不再唱歌了。

  說到這兒李罡抬起頭,一向冷酷的臉上竟有些動情:「我說了你可能不信,聽說你出事我魂兒都嚇沒了,立刻就派人去連夜打聽。後來聽說黃龍會昨晚上有行動,而且是老大親自出馬,我一猜就知道肯定是因為你們。我知道把人質帶上船來是他們常用的最安全最穩妥的辦法。所以我就連夜坐著飛魚趕來了。」(註:飛魚是一種能在海上高速航行的快艇)

  「好了,現在你自己決定吧,是和那小子在一起繼續留在這兒冒險,還是和我走。我可提醒你,黃龍會那幫人可不是吃素的,撕個人票對他們而言,和撕張紙沒什麼區別。」

  陳方堅定地說:「要走一起走,我絕不能扔下尚文不管。」

  李罡搖搖頭:「兩人走太困難了,別看他們說你們的行動是自由的,但只要你出了這門,無時無刻都有人盯著。我還不想給自己找太多的麻煩,所以我只能帶你走。明天就有個機會,你今晚好好考慮考慮,我完全可以把你神不知鬼不覺的帶下船,讓人接應你了之後,我還隨這條船回去,他們不會懷疑我的。他們本來要的就只是那小子,所以即使發現把你丟了,他們也不會下船去找。可是要是兩個人,你想想,會那麼容易嗎?」

  「可是你一定辦得到的,不是嗎?」

  「沒錯,我是能辦到,可我為什麼要冒著這個險呢?對我有什麼好處呢?你就那麼喜歡那小子?」說到這兒,李罡的臉上又出現了陰冷的表情。

  陳方急急地說:「我發誓,我絕沒有喜歡上聶尚文,但是他對我有恩,我必須得救他。」

  「那麼,我們作交易吧?」

  陳方瞪大的眼睛:「什麼交易?」

  「如果我救你們出去,你要跟我走。」見陳方露出了驚恐的神情,李罡生氣了:「別有這種眼神看著我,我只是要你給我當一年的歌手,這交易不過分吧。」

  見陳方還在猶豫,李罡氣得一把將陳方甩在床上,一邊壓著他解著他的褲子,一邊狠狠地說:「他媽的老子給你臉了是吧,這條件你不答應是吧,也行!那你就現在和老子做了,我就救你們出去。」

  「別!別!罡哥,我答應你,答應就是了!」

  李罡這火兒已經上來了,哪還那麼容易打發了。他猛地騎跨在陳方的身上,把陳方的兩隻手腕攥在一起,然後解開自己的皮帶一邊綁著,一邊狠狠的說著:「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啊,非逼著老子當強姦犯啊。我今天要不把我幹了,都對不起我的壞名聲。」

  陳方看著他把自己的手死死的捆在一起,嚇得渾身顫抖不止,驚恐萬分地喊著:「別!別!罡哥,我知道錯了,我答應你,我給你當歌手,求你放過……啊——」

  沒等他說完,李罡已經解開了他的褲子,然後把他一下子翻了過去摁在床沿上,一隻手拽著皮帶把他的雙手繞過頭頂,摁在他的脖子後面。另一隻手一把扯下他的褲子,看著他露出雪白的臀部後,用自己的腿夾住他還在拚命掙扎的雙腿,嘴裡狠毒的同時又有點抑制不住興奮地說:「別動!老子今天是非干你不可了,幹完了你就會救你出去。你要是讓老子舒服了,我就考慮連那小子一起帶走。」說著解開了自己的褲子,露出碩大的分身,然後用一根手指一下插進了陳方的後庭裡。

  在毫無潤滑的情況下,即使是一根手指的強行進入也是非常疼的,陳方「啊」地一聲叫出來,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他的頭頂抵著床墊痛苦地忍受著那巨疼,同時心裡後悔剛才真不應該猶豫,立刻答應李罡做歌手的要求就好了,至少不用遭這份罪了。其實到此時他倒真不太在意被一個男人干了,只是那記憶深處的痛苦的折磨實在讓他恐懼難當。

  陳方知道到了現在這個份上被奸已是不可避免的了,可他還是下意識的做著無力的哀求:「呃——罡哥,住手!我求你了,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啊——」

  這時李罡已經將兩根手指伸了進去,哪還能停下來了。他興奮的喘著粗氣,手指使勁兒擴充著那緊窒的後庭,然後要抽出手來,剛要扶著自己粗大的性物插進去。就聽門「咣咣咣」地響了!

  「陳方,開門,快開門!」聶尚文在外面喊著。

  這李罡簡直是要氣瘋了,怎麼每次都是這小子。這時身下的陳方擰過頭,急促地說道:「罡哥,快放開我,不然他馬上就要撞開門進來了,我答應你,你救我們出去之後,我一定跟你走,到時候你想怎麼幹就怎麼樣幹,啊?罡哥,我求你了!」

  李罡聽得門被撞得山響,知道那小子肯定要撞進來的,看來這次又幹不成了。他氣得牙咬得咯咯直響,無奈地從陳方身上下來,給他解開了雙手,然後又迅速的提上自己的褲子繫好。那邊陳方剛繫好褲子,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快速走到門邊打開門。

  門一打開,聶尚文順著貫性猛地撞到了陳方的身上,把他一下子撞翻在地上。

  聶尚文看清被自己撞倒的是陳方之後,連忙去扶他。同時焦急的問道:「你沒事吧?」見陳方的衣服還都在身上,抬起頭一看李罡的衣冠也算完整,才放了心。可還是生氣的說道:「陳方,你在搞什麼?你讓他進來幹什麼?難道你還真指望……」沒等他說完,「閉嘴。」陳方一把摀住他的嘴,眼睛驚慌看了一眼門外的阿風,然後故意提高聲音說道:「我們就是認識一下,怎麼不行了?我連這點自由都沒有嗎?」

  聶尚文氣得不明就理的一把打掉陳方的手:「什麼認識一下,他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嗎?你瘋了吧?」

  這時陳方坐在地上被聶尚文的身體擋著門口,他沖聶尚文使勁使著眼色。聶尚文這回看懂了才沒吱聲了。陳方大聲說道:「這位李先生以後就是我的朋友,你對他客氣點。」

  聶尚文儘管知道陳方在演戲,可讓他答應這話他還是做不到,他哼了一聲站起來,也不扶陳方了,走到李罡面前喊道:「滾!滾出去!」

  李罡正要發作,陳方從地上爬起來同時搶聲說道:「聶尚文,你給我閉嘴,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兒。」然後快步走到李罡面前,焦急地說道:「李先生,你別理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等我們下了船,我一定會去找你的。」他這一語雙關的話是說給門外阿風聽的,同時也是說給李罡聽的。李罡壓著火,點點頭,然後迅速地在陳方耳邊小聲說:「明天早晨七點,餐廳見。」說完,他故意冷笑了一聲,推開聶尚文走了出去。

  回房間的路上,李罡嘴裡惡恨恨的念叨著:姓聶的,我要讓你好過了,我就不姓李!

  32.往事(一)

  晚上聶尚文打電話向餐廳點了餐,並請他們送到了房間裡來,陳方勉強吃了點兒就躺下睡了。

  儘管隨著大船平穩的晃動,聶尚文躺在床上有種躺在搖籃裡暈呼呼的感覺,可還是輾轉反側一直無法入睡。而另一張床上,陳方卻始終一動未動,甚至連呼吸的聲音都聽不到。

  聶尚文輕輕地坐起身來摁亮了床頭的燈,然後躡手躡腳地下了床,繞到陳方床的另一邊彎腰一看,陰影中陳方的眼睛亮晶晶正瞪著自己。

  「你沒睡呀?」

  聶尚文鬆了口氣彎下腰面對著陳方靠著牆根坐在了地毯上。

  「嗯,睡不著。」

  陳方也坐起了來靠著床頭,隨手拿起床頭的煙盒抽出一根煙點上了。

  聶尚文沒說話,靜靜的看著陳方,柔和的燈光下他的側面臉形成一個很好看的剪影,可他微微皺著眉吞雲吐霧的樣子又很帥氣很有男人的味道,也讓聶尚文覺得有些陌生。

  於是聶尚文也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煙點上,學著陳方的樣子吐著煙霧。開始他還擔心陳方會阻止他,因此卯足了勁兒做好了準備,就等陳方一開口他就馬上說一通自己已是成年人之類的話反駁他。可沒曾想陳方只顧著想著自己的心事,根本沒在意他的舉動。直到他吸了兩口咳嗽起來了,陳方才轉過頭看著他突然笑了。

  「不會抽煙就別學人家抽。」陳方說著探起身,伸手將聶尚文嘴上的香煙捏了下來,隨後使勁兒吸了口幾自己的煙之後,把煙頭熄滅了,接著又吸起聶尚文的那根煙來。

  陳方的動作讓聶尚文心裡一陣亂跳,同時又感到有些甜蜜。他忽然又想到下午親吻陳方時的情景,於是心裡更像裝了一隻兔子一樣。他慌忙低下頭,還真是擔心陳方會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他的心事來。

  過了一會兒,聶尚文一抬頭,嚇了一跳,只見陳方正皺著眉頭看著他。

  「怎,怎麼了?」聶尚文心虛的問道。

  陳方顯得有些焦慮,不放心地說道:「尚文,明天無論如何你一定聽從李罡的安排,這樣我們才能安全地逃出去。」

  聶尚文一聽是原來陳方說的是這件事情才心放下來,隨即又覺得有些疑惑:「陳方,我總覺得叔叔讓李罡來救我們這事兒挺懸的,太冒險了。為什麼叔叔不先試試和他們談判,就這麼快決定讓李罡來救我們呢?還是說,他想雙管齊下?難道這樣更保險嗎?」

  剛才李罡走了之後,陳方告訴聶尚文說李罡上船來就是聶川派他來救咱們的。因為他想只有說是聶川的安排,聶尚文才會同意接受李罡的幫助。

  陳方不善於說謊,因此回答聶尚文的話時不得不轉過臉低下頭。

  「如果答應了對方交換的條件,哥的損失就會太大了。所以如果我們能夠逃出去,就最好了。」陳方說到這兒,害怕聶尚文繼續追問,就背對他躺了下來:「快睡吧,明天可得打起精神來。」

  見陳方背對著自己,聶尚文不免有些失望,他知道陳方還是有些話不願意對自己說。於是站起來身回到自己的床邊,關了燈,面衝著陳方躺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適應了屋裡的黑暗之後,憑藉著從艙窗外投進的月光,聶尚文能清楚看到,對面陳方的眼睛裡正閃著微微光芒

  「陳方,你什麼時候才會告訴我一切?有關你和叔叔嬸嬸之間發生的一切?」過了許久,就在聶尚文以為陳方肯定不會答自己問題的時候,他卻突然開口了。

  「很多年以前,我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這人就是聶川。」

  黑暗中,陳方低沉的聲音有些飄渺,卻格外的清晰。

  聶尚文只覺得腦袋「嗡」地一聲,心頭突然疼了起來,就好像「聶川」兩個字是兩根芒剌突然刺穿了自己的耳膜,通過大腦後直接刺進了心裡一樣。雖然之前他已經感覺了陳方和叔叔兩個人的感情不一般,可當陳方親口說出來的時候,他還是覺得很震撼。

  「開始的時候我並不懂什麼愛情,只知道這世界除了外公以外,聶川是對我最好的人。只要和他在一起我覺得很幸福很滿足,不在他的身邊我就會感到很孤獨很失落。聶川,他對我真的非常非常好。你也沒想到他會做飯吧,他可是為了我才練就了一手的好廚藝。」

  說到這兒陳方坐起身來,明亮的月光下他微笑著,瞇起的眼睛裡充滿了甜蜜還有些得意。

  「那時候我上大學一年級,外公剛剛去世了。聶川第一次來大學裡看我的時候,我正獨自躺在宿舍裡病著,是哥把我送到了醫院裡。由於當時我不太會照顧自己,所以得了肺炎,在醫院裡整整躺了十天。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聶川向他的保姆學會了做飯。每天不管公司裡有多忙,他總會抽出空來趕到超市去買菜,回到家裡自親動手做好之後,再送到醫院裡餵著我吃下。那時候我真的希望自己這病永遠都不要好,就這麼一直在醫院裡住著多好,所以出院的時候我竟比剛住院的時候還傷心。

  哥知道我的外公去世了,出院之後他直接把我拉到他的家裡,讓我住下。之後每天上班前他送我上學,下班以後再到學校去接我。我們一起去超市裡買菜買零食,回來之後一起做,根本無需保姆插手。當然我的主要任務就是負責對他的手藝進行品嚐,那段時間,他真學了不少的花樣。吃完了飯以後我們就在書房裡,我複習功課或是看看小說,他就坐在我對面工作著。等他處理完了工作,我們就一起出去看看電影、打打球、散散步什麼的。整整小半年的時間裡,我們都是這樣渡過的,那時的我好像每天都生活在蜜罐一樣。」

  聶尚文忍不住問道:「那時候你和叔叔住在一個房間裡嗎?」

  陳方被聶尚文的話突然打斷了思緒,不禁有些失落同時也有些生氣。

  「當然沒有,你怎麼會這麼想?」

  聶尚文只希望黑暗中陳方無法看到自己正在發燒的臉。

  「我以為,我以為你們會……」

  「會什麼?會睡在一起?」陳方瞪著他,眼睛裡閃閃發亮。

  「你想錯了,那時哥對我就像是親哥哥一樣,雖然,雖然那時候我是喜歡他,但是從沒往那上面想過。而且那時候他已經開始和蘇菲姐戀愛了。我們在一起,也只是像是普通的親生兄弟一樣。」說到這兒,陳方抱著腿低下頭來,聲音也輕了許多。

  「儘管那時我總是偷偷的希望我們能一輩子都這樣,但我知道那根本就是奢望。」

  聶尚文也坐了起來:「如果只是像親兄弟那樣,為什麼還是不行?為什麼後來你又離開了?」

  陳方歎了口氣,聲音更加低落了:「生活總是比理想要現實的多,也殘酷的多。雖然我個人認為我和哥之間只是很正常的兄弟之情,可是別人眼裡卻不是這樣。那時乾爹還在世,就是你的爺爺,他特意把哥叫去談了話。我不知道那次談話的具體內容是什麼,但是那次之後,哥就很長時間沒和他父親說話了。我隱隱約約的覺得應該是因為我的關係,果然有一天趁哥忙不在家的時候,乾爹找我談了一次。他直接要求我離開聶川,因為作為利揚集團的繼承者,他需要過正常人的生活,他應該和蘇菲姐戀愛結婚。可因為我存在,他不但不理會蘇菲姐,他對任何女人也都不興趣。甚至連正常的社交活動他也很少參加,每天除了在公司之外就是回到家來和我在一起,這樣太不正常了。我看得出,乾爹為此實在非常疼心和焦慮,因為那個時候大哥已經明確表示,他是不會接手家族事業的。因此乾爹就指望聶川了。所以他希望我馬上離開,他說他會繼續資助我讀完大學,但條件是不許我和哥再見面,即使哥去找我我也不能答應回來。否則,他就會趕我離開大學的校園。

  當時因為太震驚了,我沒有馬上回答,可是乾爹又語重心長地讓我為哥著想一下。他說在公司裡已經有人對哥成天和一個男孩子在一起說三道四了,為了哥的名譽和前途,我也應該主動離開他。」

  聶尚文問道:「所以你就是那時離開的嗎?叔叔說他使你受到了很大的傷害,只是因為這樣嗎?」

  陳方搖搖頭:「沒有,那還不是我最後離開的時候,那時我還在上學,我只是離開了聶家,回到了學校裡住。其實哥早就幫我一次性交清了念大學所需的所有費用,因此我並沒有拿乾爹的錢,但對於他會使我退學的威脅我還很害怕的。所以為了遵守和乾爹的約定,當哥再來學校找我的時候總是躲著他。他當時很生氣,也傷心,其實我也是,但每次我想起哥的時候,我就會想起乾爹的那番話來。我知道,這些話是完全正確的,為了哥的前途,我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

  正巧那時有個女同學提出要和我交往,我就同意了,並盡量和她在一起。那天哥來的時候我離得老遠就看到了,我故意抱著那女孩兒和她接吻。哥走近的時候,完全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看著我們,於是我大方地把女朋友介紹給了他,並告訴他我喜歡這個女孩。同時我還說一些我已經長大了,要習慣獨立的生存而不需要哥的幫助之類的話。好些話我已想了很久,所以我當一口氣說完的時候,他信了,然後就傷心的走了。

  其實我是真的挺喜歡那個女孩兒的,她叫什麼來著?她是我的同班同學,是一個長得很漂亮性格也非常直爽的一個好女孩兒。不過她當然也看得出來我對她的喜歡並不是愛情,而是像好哥們一樣的友情。並且在那次她看出我對哥的感情不一般,不過她可沒往深裡想。她感覺得出我心裡另有其人,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我喜歡的人會是我哥。

  後來因為在公司裡聶川所承擔的責任越來越重,他來看我的次數就越來越少了。直到後來他和蘇菲姐結婚了之後,我們就再也沒見過了。哥結婚那天也邀請了我,但我是沒去。那天晚上,我抱著他送我的吉他一夜都沒睡。」

  這時,陳方彷彿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無法自拔了,半天沒有說話,直到聶尚文問了句:「後來呢?」他才回過神來開始接著說。

  「後來我畢業了,當然也和那個女孩兒分手了。開始沒找到合適的教師工作,我就在一家公司裡找了個跑腿打雜的工作。可萬萬沒想到是,這家公司竟是利揚集團的分公司。

  那天我負責把一堆複印好的資料送到會議室去,一進會議室就發現一屋子人正在開會,我想我還是悄悄地進去吧,可偏偏這時我看到了主持會議的人正是聶川。當時驚呆的我一下子把所有資料都掉在了地上,旁邊一個部門經理嚇了一跳,提醒我趕緊撿起來。這時我才發現會議都被我打斷了,嚇得我趕緊蹲下身去檢。我一邊撿著文件一邊注意聽著,會議一直沒有繼續進行,只聽一片『嗡嗡』的議論聲。旁邊那個經理一個勁兒地催促我,讓我動作快點。可是因為心裡慌亂我越是著急就越是幹不好,抱在懷裡的文件也總是不斷的又滑地上去。

  就在這時,一個人走了過來蹲下身子幫我一起撿著文件。我使勁低著頭不想讓他看到我的長相,可是那人的那雙手,我卻是那麼的熟悉。直到把所有文件都整理好了,我才站起身,還是不敢抬頭,那人把他手裡的文件放到我懷裡,我小聲說了句『謝謝!』,他回了句『不客氣』可卻抓著我的手沒鬆開。這時旁邊那個經理解釋說『真對不起,聶經理,他是新來的職員,幹活兒總是笨手笨腳的。打擾了會議真是太不應該了,我現在就把他開除。』我一聽心裡就是一涼。只聽聶川說道『是嗎?他很笨嗎?』那位經理說『可不是嗎,試用期還沒過呢,這麼笨的人公司肯定不能用了。』我的頭低得更深了,手上一鬆懈,差點又把文件給弄掉了。幸虧聶川反應快,幫我接住了,他乾脆把我懷中大部發文件接了過去自己抱著。然後說道『看來是不太精明啊,你準備就這麼一直抱著這些文件嗎?』這時我才反應過來,這些資料應該是發給與會者的。所以又趕緊想要把聶川懷裡文件拿回來,聶川卻一躲說『我幫你吧。』說完拿出一份文件放到了會議桌上,然後依次向下發去。於是我就朝著另一個方向發文件。

  這期間會議室裡的氣氛十分怪異,除了不斷傳來的『謝謝』聲之外,大家都驚奇地看著剛剛上任的分公司經理分發文件。直到繞著橢圓型的會議桌走了半圈兒,我才與聶川再次相遇了。我還是不敢抬頭,只聽聶川說道『王經理,既然你不要這位職員了,那麼就讓他到我那去給我當助理吧,我……』還沒等他說完,我突然抬頭打斷了他『不要!』這時我的目光碰到了聶川發亮的眼睛,心裡就是一陣慌亂,說話也結巴了『我,我還什麼也不會呢,怎麼能給你當助理呢?』聶川笑了,揉著我的頭髮說『不會怕什麼,我可以慢慢教你呀。』我還是搖搖頭『不了,我這麼笨會耽誤你的事兒的,我還是在現在這個部門從最基礎的做起比較好。』似乎看出了我的堅定,聶川沒有再堅持『好吧,你自己喜歡就行。』說完,他回過頭,對王經理說『那麼我就把陳方拜託你了,王經理,我弟弟雖然是笨了點,但希望你能有耐心好好教他,可以嗎?』當時王經理已經完全目瞪口呆,直到聶川問了第二遍『王經理,可以嗎?』他才連聲說『可以,當然可以!』這時聶川又說了句『散會!』然後也不理會大家都是什麼反應,拉著我的手,出了會議室。

  在眾人的目光下他一直拉著我的手上了電梯,又一直走進了他的辦公室,關上門。然後一把將我抱住了,嘴裡喃喃地說道『小壞蛋!臭傢伙!說好一輩子粘著我的,你,你這些日子都跑哪兒去了?』說到這裡,他竟有些哽咽了。而我也同樣沒能阻止眼淚流出來。』」

  33.往事(二)

  今夜海上的星空格外晴朗,銀色的月光投注在陳方的臉上,勾畫出一個清秀英俊的臉龐。他微笑著沉浸回憶裡,微微低垂的眼簾下閃動著晶瑩的淚光。

  「聶川緊緊地抱著我,我能感覺到我們的心臟同樣劇烈地跳動著。我小聲地說『大壞蛋!壞傢伙!你又在哪兒呢?』。聶川抬起頭摘下了我的眼鏡,目光貪婪而熱情看了我好半天,之後長長的吐了口氣,再次緊緊地將我抱住,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陳方,你這個狠心的小東西。別再離開我了,好嗎?』我停了一下說『好』。聶川抬起頭,有些不敢相信說『你說的?陳方,你答應哥了?再也不會離開了是嗎?』我大聲的回答說『嗯!』

  他高興似乎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捧著我的臉低下頭,我以為他會吻我就閉上了眼睛。可是他的呼吸在我的臉前停下,最後吻在了我的額頭上。我心裡不免有些失望,可接著他用鼻尖蹭著我的鼻子說『陳方,你好,你好!』這感覺真的更好。

  從那時候開始我真正意識到,我愛他——聶川。即使明知道他是個男人,既使明知道他是我絕對不該愛上的人。可是能再次投入那個溫暖的懷抱裡,感覺實在太好太好了。而沒他的那些日子裡,我又實在太孤獨太痛苦了,因此我真的想和他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

  陳方抬起頭,衝著聶尚文苦笑了一下:「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竟然愛上了一個男人?」

  聶尚文搖了搖頭,不,他不覺得可笑,而是覺得嫉妒。他平生第一次品嚐到了嫉妒的滋味,原來嫉妒的感覺竟是這麼的痛苦。

  陳方對叔叔的愛遠比他想像的要深的多,當他講述那段往事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是如此動人,充滿了幸福和滿足。

  聶尚文深深的吸了口氣,胸口實在憋悶,他有些不甘的問道:「可是,那個時候叔叔已經結婚了,你們,你們怎麼能夠……」

  陳方反問道:「我們怎麼不能夠?你以為我們還做些了什麼?沒有,我們只是又恢復了往日兄弟一樣的感情而已,甚至於還不如以前更加親密。因為我知道他已經結婚了,又是公司的老總,所以我總是刻意地與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能每天見到他在他手下工作,我已經很滿足了,我根本就沒想再奢求什麼。因此那時我壓抑著內心的喜悅繼續照常地工作著,只不過那之後我的工作待遇得到飛速的提升。

  在試用期未滿的情況下,我就被轉為了正式員工,並與公司一次性簽訂了五年勞動合同。與此同時我擁有了自己的辦公桌和電腦及專線電話,並且還從集體宿舍搬了出來,住進了公司破格安排給我的單獨宿舍。當然,就更不用說領導和同事們對我的態度也發生翻天覆地的轉變。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其實和我同處在一個辦公室裡未必就是件好事,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總經理就會突然駕臨。據同事們說,之前從未有個任何一位總經理會像聶川這樣重視我們的部門,任何與我們有關的文件他都會親自來取或是送下來,弄得大家成天都如臨大敵似的處在一個高度緊張的工作狀態之下。那段時間我們部門的工作效率和業績也突飛猛進的提高到了歷史最高點。

  本來我就是部門裡就是一個跑腿打雜的,每天零零碎碎活兒也不少。可那之後我就清閒下來,除了打掃完整個辦公室的衛生以外,我要幹的事情就趴在辦公桌上等著聶川來視察工作了。後來聶川發現我挺閒之後,就會親自指派一些工作給我,打個文件匯個表什麼的。漸漸的我就和他的專門秘書沒什麼兩樣了,時間一長每次我到他辦公室給他送文件的時候,都能感受到他那位漂亮的女秘書憤恨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射向我。不過我並不在意,只要能見到聶川我就很高興,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是他的弟弟。有時我把完成好的文件送到他辦公室裡,他會拿出一堆零食,讓我在一旁等著。等他處理完手裡的工作之後,再檢查我的工作。然後他會耐心地指點出我的錯誤,並教我應該怎麼做。聶川做事向來很認真,對工作也很嚴格,要是哪個部門的工作沒做好,他就大發脾氣,把那人叫來之後又摔文件又敲桌子的把那人大罵一通。可唯獨對我很寬容,實在被我重複的錯誤氣得不行了,他就捏著我的鼻子說要扣我的工資,然後再一遍遍的讓我重新做好。

  我知道他希望我學的越多越好,他希望我能快速的成長起來,然後留在他的身邊成為他的助手。我自己也是這麼想的,因此我學的也很拚命,工作得也很努力。並且在那個時候也深切的體會著工作帶給我的充實和快樂感。有時候我工作得忘記了時間,常常會一抬頭,看到聶川不知何時坐在我身邊看著我。他喜歡看我工作努力的樣子,所以他從不會主動打斷我。但他會準備好一份飯,放在旁邊。當然他比我忙得多,工作時間以外我都看不見他。但他會時不時的打電話給我,問我吃飯沒有,然後告訴他在哪兒和誰誰開會或者和誰應酬著。只是我們都很有默契地從來不提起蘇菲姐,雖然明明知道她的存在,可是我們卻一直在逃避這個事實。

  然而世事無常,終於有一天我們還是不可避免的見面了。乾爹因心臟突發去世後,在葬禮上我見到了蘇菲姐。

  她看上去比以前更加高貴更加漂亮了許多。因為事先有了心理準備,所以面對她時,我遠比她要鎮定的多。我的平靜也感染了她,開始她看我的目光還是驚訝和不敢置信,慢慢的她也恢復了鎮定,對我說『陳方,很高興你能回來,你不在的時候,你哥哥真的很想你。』聽她這麼說我反而有一些驚訝,同時對她也有一些感激。之後她看了一眼聶川,用愉快的語氣對我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懷孕了,剛剛知道的,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哥呢。』聽到這消息我笑了,衷心的。我說『太好了,恭喜你們。』她大概沒想到我會是這樣的反應,只是疑惑的看著我,被動的點點頭。然後看著我擁抱著驚呆的聶川說『哥,恭喜你!』。聶川半天才反應過來似的緊緊的抱了我一下。然後鬆開了我,走到蘇菲姐面前摟住她說『謝謝你,老婆!』」

  陳方說到這裡停住了,聶尚文在他平靜的表情裡看不懂他在想什麼就追問道:「然後呢?」

  陳方抬起頭:「然後,然後……」他說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告訴聶尚文後來發生的一切。

  他慢慢地說:「然後我就很少見到聶川了,他回到了總公司裡,那時你的父親剛剛繼承了家族的產業,因為對公司的業務還不太熟悉,所以需要聶川的協助。」

  提起父親,聶尚文難過起來:「可是我的父親在接手公司沒多久去世了,是吧?」

  陳方點點頭,神色黯然的說道:「是的,那之後沒多久,你的父母就同時死於一場車禍之中。」

  聶尚文難受的吸了口氣,焦急地追問道:「然後呢,接著又發生了什麼?求你把一切都告訴我吧!」

  「接著,我接到了聶川的電話,他讓我自己小心,注意安全。他說他懷疑大哥和大嫂的車禍不是一起普通的事故,而是有人故意而為造成的。只是他還沒掌握足夠的證據,證明是誰幹的。」

  聶尚文吃驚的瞪大的眼睛:「你,你說什麼?我的父母是被人害死的?」

  陳方點點頭:「對,聶川是這麼說的,所以他後來對你很冷淡,甚至把你送到遠離他的地方。其實就是為了保護你,讓你遠離危險的風暴中心。但實際在內心裡,他是非常非常愛你的。」

  聶尚文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徹底驚呆了,他腦子亂極了,甚至忘了要問下去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陳方接著說道:「再後來,為了不使我受到傷害,聶川讓我也離開了他。因為他要獨自一個人面對所有敵人和困難,所以,我們一別八年。」

  聶尚文這時從自己思緒中反應方過來,疑惑的說:「為什麼要你離開,那些敵人是誰?你對他們有什麼威脅?」然後他堅定的說:「不對陳方,你還有事瞞著我。到底是什麼?叔叔剛見到你的時候那麼愧疚,那麼傷心,還請求你的原諒。如果不是你受到了什麼傷害,你也不會一躲就是八年不去找他了,不是嗎?」見陳方還是不想說,聶尚文急了,他伸過手去抓著陳方的胳膊:「陳方,你就告訴我吧,求求你了。」

  陳方想再不能猶豫不決了,他應該讓聶尚文清楚地意識到現在他們所面臨的境況,這樣聶尚文才能積極的配合明天的出逃行動,於是他終於定下決心的說了出來。

  「好吧,我說。我之所以最終離開聶川,是因為蘇菲姐流產了,有人證明是我把她推下了樓梯,所以造成她失去了肚子裡已經六個大月的胎兒。為此,聶川趕走了我。」

  「不可能!」聶尚文喊了起來:「你絕不可能幹出那樣的事來。」他難以置信的問道:「叔叔怎麼可能相信他們?」

  「是的,聶川當然不會相信。但是那個時候他懷疑你父母的死與蘇菲姐的父親有關,梁家想要奪取你們家族的產業,所以他們為了達到目的會不擇一切手段。而那個時候聶川沒有足夠的力量和他們相抗衡,因為那時候他們掌握著大部分的聶家產業。所以聶川表面上選擇了相信了他們,趕走了我。而實際的目的是為了保護我,因為我離開了他,也就遠離了危險。可是當時我並不知道,我因為他對我的不信任而傷心欲絕,所以乾脆遠走他鄉想永遠不再見他了。而在這些年裡聶川一直臥薪嘗膽,一點點的在公司裡培養起著自己的勢力,並且把聶家的產業重新控制起來。直到最近他終於掌握了足以一舉擊敗梁家的證據,正準備和梁家最後決一死戰。結果梁家就狗急跳牆綁架了我們。」

  陳方一口氣說完這些之後,最後說:「所以現在你應該明白我們為什麼要自己逃出去,而不能等聶川交易了吧?如果這次聶川為了救我們把證據交給了他們,那麼,很可能他辛苦多年的努力都要付之東流,他也無法再為你的父母報仇了。所以無論明天有多危險,我們都要試一試,一定要積極地配合李罡逃出去,明白了嗎?」

  聶尚文目瞪口呆的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說出了一切,陳方終於鬆了口氣:「好了,現在睡吧!」

  聶尚文卻想,現在我要是還睡得著,那才真是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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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和你一起,地獄也敢去

  幸虧頭天晚上陳方要了叫醒服務,否則第二天早上和李罡的會面就一定要遲到了。聶尚文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一聽說陳方要出去,立刻從床上跳了起來二話不說就跟著走,陳方勸他多睡會兒也不行。

  此時李罡已經在餐廳裡等了一會兒,早餐剛上來的時候陳方走了進來。可李罡剛剛露出的笑容很快又凝固在了臉上,因為他看到了陳方身還有兩員大將。現在他只要是一看到這兩人就頭疼,同時也恨得牙根直癢癢。

  陳方裝做像是偶然見到李罡似的向他點頭示意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可等落坐之後對於坐在身邊的阿風,他又感到有些發愁。

  就在大家向服務員點餐的時候李罡走了過來,當著眾人的面他彎腰來摟著陳方的脖子,小聲地對他說:「已經安排好了,下午會有一批妓女上船,你們做好準備和她們一起下去。」

  李罡快速地說完了這番話之後,見陳方因為耳朵發癢而微皺著眉頭直縮脖子的表情實在有趣,忍不住照著他的耳朵咬了一口。

  「哎喲——你幹嘛?」

  陳方紅著臉,捂著耳朵驚訝的瞪著李罡。

  「夠了吧你!」

  聶尚文一拍桌子「呼」地站起身來,一把推開了李罡。

  李罡現在的眼裡只有一個滿臉通紅的陳方了,竟然對聶尚文的舉動一點都沒在意,他邪笑著一隻手把在陳方後頸上低聲說了句:「可千萬別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情。」然後也沒理會聶尚文,得意洋洋的走回到自己的桌子旁。

  李罡現在對陳方真是越看越喜歡,想到很快就可以將其占為已有,他感到整個身體都抑制不住興奮起來。

  可另一桌上陳方卻痛苦地揉著耳朵,李罡這樣的舉動都讓他心裡直發毛,就別提他答應李罡的事情了。他想現在還考慮要怎麼樣逃出去吧,至於以後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吧。

  聶尚文氣呼呼地坐回到椅子上,看看陳方又看看另一桌上心情極好的李罡,心裡更是憋氣的不行。他實在想不明白,叔叔怎麼就非得找上這個混蛋來幫忙呢,平白無故的讓他佔了陳方的便宜。

  而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阿風,心裡想的卻是,李罡和陳方做得實在有點兒太過分了,不怪人小孩兒吃醋,連他都有些看不過去。不過自己的任務就是要把人給看住了,至於他們之間的感情糾葛,他想自己還少管為妙。

  於是眾人各懷著不同的心事安靜地吃完了這頓早餐。

  從餐廳出來後,陳方和聶尚文決定到甲板上呆會兒。

  一出船艙,碧藍的海面在清晨陽光的照射下明亮的讓人睜不開眼睛;清涼的海風吹在臉上,加上帶著腥味卻很純淨的空氣,都讓人的頭腦為之清醒。

  兩人走到靠近船頭的船舷邊上,陳方轉過頭見聶尚文縮著脖子,擔心地大聲問道:「冷嗎?」聶尚文吸著氣,用兩隻手從後面摟住了陳方,把整個身體靠在他的身上,大聲笑著說道:「這樣就不冷了。」

  陳方也覺得這樣暖和了不少,於是點頭說:「嗯。」

  就這樣兩人相互依靠地站在船舷邊上,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耳邊聽著船舷下翻起的滾滾白浪發出轟轟作響的聲音。

  聶尚文把頭靠在陳方的肩膀上,感覺著他的髮絲吹在自己的臉上。他抬起臉輕輕地蹭著陳方被海風吹得涼涼的臉龐,那滑膩皮膚相觸之下的感覺真好。從父母雙雙去世之後,聶尚文好像就再沒跟什麼人這麼親近過了。他歎息著收緊了雙臂,把臉埋在陳方耳下,感覺懷中這個單薄的身體整個倚靠在自己的身上,鼻間傳來微微的體香。這感覺實在太愜意太美好了,真想就這麼一輩子抱著他,讓他一輩子都這麼靠著自己。

  可是此時他卻想起來叔叔,心裡又酸酸的。

  「陳方,我喜歡你。」聶尚文小聲說道。

  陳方回過頭來,大聲問道:「你說什麼?」

  「沒什麼。」

  聶尚文收緊了雙臂糾正著陳方改變的姿勢,繼續將臉埋陳方的頸間,深深呼吸著,聞著陳方的味道喃喃地說:「真舒服,想一直這樣。」

  陳方又回過頭:「你說什麼?」

  「別動。」

  聶尚文說著繼續趴在他的肩上,嘴裡喃喃地念著:「陳方,忘了叔叔吧,我想和你在一起。」

  陳方還是沒聽清楚聶尚文說的什麼,只是這次乾脆也不問了,任他在自己的頸間吹著熱氣。

  在陳方的心裡,聶尚文就是一個在尋求關愛的小弟弟。他善良、熱情、勇敢,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他也同樣會恐懼、脆弱,也像自己一樣渴望依靠。因此對於他的這些親暱的舉動,陳方真是一點都不反感,並且同樣享受著這種有人可以依靠可以相互溫暖的感覺。

  突然耳邊響起一片「嗷」「嗷」的鳴叫聲,陳方抬起頭興奮地喊道:「快看,海鷗!是海鷗!」聶尚文也抬著頭,一大群白色的海鷗在輪船的上空鳴叫著,飛舞著。

  「你在這兒等著。」聶尚文說道,然後轉身走進了船艙。

  陳方抬起頭迎著陽光看著這群歡快的海鷗。它們歡叫著飛翔在船的上空,有的平平的展開翅膀一動不動藉著輪船上空的氣流滑翔著;有的則突然俯衝著扎進水裡,然後又浮出水面嘴上叼著小魚愜意地品嚐著。

  陳方欣喜地看著這些海上的精靈,心裡不禁覺得這次被綁的經歷,也不全然都是痛苦和恐懼,竟也有了意外的收穫。

  很快聶尚文又從船艙裡走出來了,到了陳方跟前後說「看著。」只見他伸出手拿著一個麵包揪了一小塊,使勁兒向空中一拋。立刻就有一隻海鷗俯衝過來準確無誤地一下叼住了麵包。

  「哇嗚——好厲害!」陳方高興地大叫起來。「給。」聶尚文把麵包分給陳方一半,陳方也學他揪了一小塊,使勁兒向空中拋去,這時同時有幾隻海鷗衝了過來,麵包被其中一個給叼去了。

  陳方高興壞了,此時有更多的海鷗們飛到他們的頭頂上,盤旋著,鳴叫著,很快就分光了他們手中的麵包。

  陳方把兩隻空手舉向空中,大聲地喊道:「你們看,沒有了。」聶尚文笑著一把摟著他的脖子:「你跟它們說,它們能聽懂啊。」陳方笑著說:「聽不懂能看懂吧?」

  聶尚文大笑著,摟著陳方一起抑著頭看著那些飛舞的海鷗們。

  突然從空中落下一個物體,「啪」地落在聶尚文的肩膀上,他低看著問:「是什麼東西?」

  陳方回頭一看,笑了:「是鳥屎吧。」

  聶尚文仔細一看可不就是海鷗的糞便嗎。「我靠,這幫傢伙太不講究了,餵飽了它們就這麼招待我們啊。」

  陳方笑著:「這是給你留的紀念。」

  「那把這紀念給你好了,你是第一次見到海鷗吧?」說著聶尚文就把肩膀往陳方的身上蹭,就在此時又一坨海鷗糞便落了下來,正好落在了陳方的白色毛衣上。聶尚文立即大笑起來:「這就對了,這回咱倆都有紀念了。」

  看著聶尚文如此陽光的笑容,陳方也同樣感到由衷的開懷。

  這兩天他們一直處在高度緊張而又恐懼的狀態下,都覺得有些疲憊不堪,能像這麼放鬆的下來實在很難得。

  他抬頭看著那些海鷗說道:「要是有來生,我就變成一隻海鷗,在這遼闊的大海上自由的飛翔,遠離喧囂的世界,成為藍天和大海之間的精靈,無所顧忌,任意翱翔!」

  聶尚文心裡一陣抽動,他收緊了雙臂緊緊的貼住陳方,真情的說:「如果有來生,我就要呆在你的身旁。你要是海鷗,我就是讓你駐足休息的礁石,或是成為給你擋風遮雨的巖洞,讓你住在我的身旁,永遠守護著你,成為你的避風港。」

  聶尚文深情的話語把陳方驚呆了,他沒想到看上去還像個孩子一樣年少輕狂的聶尚文,竟能說出這麼令人感動的話來。他甚至不敢回頭,他不想去面對此時聶尚文真誠的目光。

  陳方搖搖頭,從聶尚文懷裡掙脫出來,對他說:「尚文,這些話還是留著對你的女朋友說吧。」

  聶尚文心裡一沉,剛要張口反駁,陳方卻突然張大了眼睛指著船舷的另一頭,喊道:「快看,是陸地!」

  聶尚文回頭一看,真的,遠處隱隱約約是一片黑色海岸線。他和陳方對視著,內心狂跳起來,因為他們知道逃跑的機會來了。

  沒給機會讓他們看清陸地的模樣,阿風和另一個監視他們的人走了過來。

  「不好意思二位先生,恐怕要限制一下你們的行動了。不過也很快,用不了幾個小時。」

  陳方和聶尚文對視了一眼之後,聶尚文故意問道:「是不是要送我下船了?」

  阿風說道:「那倒不是,只是船需要靠岸進行一下補給而已。」

  陳方點點頭,沒說什麼很合作的率先走在前頭進了船艙。

  回到房間後,陳方確定了一下兩個監視者都確實在門口守著,才關上了門。他快步的走到艙窗邊上,和聶尚文一同向外望去,可遺憾的是他們房間的窗戶正好與陸地處在相反的方向,所以從這邊看去還是一個藍藍的海洋,只是這時已經可以看到其他船隻的影子了。

  陳方說道:「李罡告訴我,一會兒會有一批妓女上船來,他讓我們做好準備,到時候和這些妓女一起下去。」

  聶尚文問道:「妓女?她們是上船來是為了滿足船員們的生理需要嗎?」

  陳方說:「應該是吧。只是不知道我們怎麼跟她們一起走,相信李罡已經做好了安排,到時候我們見機行事吧。」

  「嗯。」

  就這樣,兩人除了緊張而焦灼等待之外,就只能隨時注意地聽著門外的的動靜了。可這種等待的滋味實在不好受了,陳方緊握著拳頭,感覺到心臟過於緊張的跳動著,像個錘子一樣敲打得他胸口都發疼。

  兩人都一會兒在屋裡轉來轉去,或是同時趴著艙窗上看著外面。船的速度明顯放慢了,在進港的時候船緩慢地調轉著船頭。陳方他們再透過窗子也能看到岸上的情景了。

  這是一個不大的港口,除了長長的碼頭之外,並沒什麼大型的建築物,這地方看起來並不太繁華。

  不知不覺的聶尚文握緊了陳方的一隻手,陳方也緊緊的回握著,轉過頭了,對他堅定的說:「我們一定行的,相信我。我們肯定能成功的。」

  聶尚文也堅定地點點頭:「嗯!」一時間他的心裡不再只有緊張,還充滿了力量。

  看著陳方充滿鼓勵和信心的表情,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這一刻聶尚文的心中真的什麼也不怕了,即使前方有再多的困難或痛苦,即使前方就是地獄,只要是和陳方一起,他也會毫不猶豫地一同前往。

  船終於停下了,過了一會,他們趴在門上,聽到門外走廊裡傳來許多女人說笑的聲音。陳方向聶尚文一點頭,然後打開了門。

  門外走廊裡正有一群打扮得五顏六色花枝招展的女人們,她們紛紛說笑著,三三兩兩的站在過道的各個房間門口,與客人或是船員們的熱情的攀談著。

  陳方他們的門口也至少有三四個女人正纏著那兩個監視他們的人嬌笑著,要求做他們的生意。可顯然阿風是不為所動的,但另一個男人一看就是非常的動心,左擁右抱得像是對哪個都捨不得似的。

  這時其中一個戴著藍色假髮套的女人見陳方他們打開了門,立刻撲了過來,嘴時喊著:「哇,這位帥哥好靚啊,不需要我服務一下嗎?」

  然後還不等阿風反應過來要阻止,女人已經推著陳方進了屋子,並快速的反手關鎖上了門。

  「哇——太好了,有兩位大帥哥呀,我今天實在太幸運了。」女人大聲叫喊著,然後對目瞪口呆的陳方和聶尚文說道:「快點脫衣服吧。」

  35.出逃

  陳方和聶尚文都呆住了,他們現在哪有心情幹這個呀。

  可這時他們驚訝的發現女人像變戲法似的,從她的大挎包裡拽出了幾件衣服來。然後又拿了一個小錄音機,摁開了開關,裡面立刻傳來了這個女人大聲嬌笑和說話的聲音。

  女人小聲地說:「還愣著幹什麼,快脫呀!」同時把衣服扔到了陳方身上:「這是你的。」又把兩件衣服扔給了聶尚文:「這你的,快點換呀。」

  陳方和聶尚文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個女人就是李罡安排來救他們的,於是他們連忙手忙腳亂的脫了身上的衣服。等陳方脫得只剩下一個條內褲了,拿起那女人給他的衣服一看竟是一條裙子。「呃?是讓我穿這個嗎?」

  那女人正從包裡掏出一個妝化包來打開,然後抬起頭,看了一眼陳方,笑著說:「沒錯,就是讓你穿那個,不然怎麼騙過他們?」

  陳方一看正在換衣服的聶尚文:「那他穿的怎麼是水手服?」

  那女人噗嗤笑了:「哪有那麼高的女人啊,讓他裝也裝不像啊。」

  陳方一想也是,於是也顧不了那麼多,飛快的套著裙子。因為是平生第一次穿女人的衣服,他穿了半天竟沒套進去。那女人一看趕緊過來幫他把裙子的拉鏈拉開,又幫他穿好了,再從後後面給他把拉鏈拉上。

  陳方這才發現自己穿的是和女人一模一樣款式的裙子。而且這女人本身個頭也不矮,只比他低了一點點。女人幫陳方繫好裙帶以後,又把陳方往床上一摁,讓他坐好,然後拿起化妝盒幫他化起妝來。

  這時聶尚文已經換好了水手的服裝,也走到他們跟前看著女人給陳方化妝。

  女人做得很認真,先用一個髮帶將陳方的頭髮都勒住,露出他的額頭。女人拿起粉底剛要往他臉上塗抹,可看著陳方仰起的潔淨的臉龐和清澈的眼睛不禁一愣。她下意識地摸著陳方的臉,竟忍不住低頭吻了他一下。

  「對不起,我有點兒情不自禁。」

  陳方紅著臉說:「沒事,你快點兒吧。」

  女人點了點頭,開始細緻地給陳方化了起來。

  這期間錄音機裡開始解傳出女人大聲呻吟和男人大聲叫喊喘息的聲音,雖然誰都明白這聲音裡的意思,只是屋裡人的注意力都在陳方的臉上,因此竟都能對這聲音充耳不聞。

  看得出女人對化妝十分在行也很專業,她專注的表情就像是在完成一件藝術品似的。很快陳方的臉在她的手下就變成了另一個樣子。灰黑色的眼影,淡褐色的腮紅,紫紅的嘴唇,整個妝容十分誇張,卻很細緻。女人抬起頭左右端詳了一下陳方的臉,又拽下了自己藍色的假髮套給陳方戴上,並整理好。

  此時陳方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異常妖艷美麗的女人模樣,女人又讓陳方站起身來,好好整理了他的裙子,然後對自己的作品十分滿意點了點頭。

  她回頭看看聶尚文,意思是問他覺得怎麼樣。聶尚文驚訝得連嘴都合不上了,他看著陳方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說實話陳方化了妝之後,可比那個女人漂亮多了。

  女人對他的反應很滿意,然後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說道:「好了,兩位帥哥,很高興為二位服務,現在把我綁起來吧。出了門之後你們直接上甲板,從那裡下船,千萬不要露出一點猶豫。下了船之後,罡哥已經安排好了一輛吉普車就停在碼頭上,你們下了船立刻就上車跟著走就行了。司機會直接把你們送到安全的地方。至於門口那兩位,就要看你們自己怎麼解決了。我建議你們可以把他們引進屋來各個擊破。不過可要先把我綁好了,萬一你們出了差子別再把我搭進去。」

  陳方說:「那你怎麼辦?一直這麼綁著等人來救你嗎?萬一他們懷疑你怎麼辦?」

  女人突然一把摟住了陳方,在他的嘴上狠狠的吻了一氣,然後抬起來,有些動情的說道:「謝謝你還這麼關心我,你們走了之後,很快就會有姐妹們來找我,到時候我就說是被你們綁架了。不過到那時候船上的人就會發現你們已經跑了,所以你們的時間並不多,必須得使勁的逃,能跑多遠就跑多遠。放心吧,有罡哥在,他們不會把我怎麼樣的。現在時間不多了,你們快點兒行動吧。」

  邊說著,她從挎包裡裡拿出兩卷繩子,又把自己脫得一絲不掛,將自己的衣服連同陳方和聶尚文的衣服都裝到挎包裡去,最後把兩隻手向後一背:「來吧。」

  聶尚文看陳方了一下,決定由自己來動手。可是對這事兒他也沒什麼經驗,加上女人又是光著身子讓他十分臉紅,最後還是在女人指導之下才綁好她。

  那女人低頭示意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絲巾,說道:「用這絲巾把我的嘴綁上。」聶尚文剛要動手解絲巾,那女人又說:「不要,讓他來。」聶尚文愣了一下停住了,讓到一旁讓陳方過來。

  女人看著陳方小心地解開自己絲巾,有些深情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陳方。」

  女人點點頭:「我叫阿嬌,王雪嬌,以後我們還會見面嗎?」

  陳方猶豫了一下,說實話對於李罡的人,他是真不想再見了,可還是回答說:「應該還能吧。」

  女人苦笑了說一下:「你並不喜歡我是嗎?不過,希望你不要把我忘了。」陳方點點頭,女人說:「來吧。」於是陳方小心的把她的嘴給綁好了。

  那女人又突然想起了似的,對著那個小錄音機「唔」「唔」直叫。聶尚文明白過來應該把錄音機收起來,便迅速地關上了錄音機放到包裡。

  陳方緊張得聲音都有些發顫:「都準備好了嗎?」

  聶尚文走到桌邊把煙灰缸操在手裡面,又走到門後,然後和女人同時點了點頭。

  陳方此時感到心臟都要從嗓子眼兒裡跳出來了,幸好他的妝化得很厚,看不出臉色來。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清了清嗓子,然後沖聶尚文一點頭,打開了門。

  門外只有阿風一個人,陳方懸著的心立刻放鬆了不少。阿風見他出來了一愣,問道:「這麼快就完事了?兩個人?」

  陳方盡量想像著自己是一個嬌媚的女人,細著嗓子有些生氣又些委屈地說道:「哎呀這兩個混蛋根本就不是人,都做完了才告訴我他們根本沒有錢,讓我出來向你要。」

  阿風噗哧地笑了出來,心想這兩個傢伙還真是混蛋。可正當這時他看清了陳方的臉,一瞬間,一個艷麗形像鎖定在他的腦海中,紫紅的嘴唇,深深的眼影,還有一頭藍色的卷髮。他心裡一陣驚艷的感歎,怎麼之前沒發現這女人竟這麼漂亮。

  他忍不住拽住了陳方的胳膊:「好啊,我可以給你錢,不過你得和我做一回。」

  陳方見阿風直愣愣的看著自己,開始以為是自己露餡了,嚇得魂兒都快沒了。阿風一拽他,他本能地想躲開,可聽了阿風後面的話他又不敢動了。

  他想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跟他拼了,於是拽著阿風的手,細著嗓子叫道:「哎呀不管,要不你幫我去說,先讓那兩混蛋把錢給我再說。」說著他拽著阿風把他使勁兒往屋裡一推。阿風一時沒防備,一下子被推進了屋裡,心裡還想這女人的勁兒怎麼這麼大。

  可等他一眼看到了床上被脫得溜光並綁著的女人時,立即驚恐地回頭再去看陳方,突覺腦後一陣劇痛,才知道自己中計了,可他還是難以置信地指著陳方:「你,你……」沒等他說完,腦後又是一下,這回才終於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見阿風徹底暈過去了陳方才鬆了口氣。聶尚文扔了手中的煙灰缸,蹲下身子從阿風的口袋裡翻出一把槍來,放入自己的褲兜裡,然後拉著陳方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她衝著兩人一點頭。兩人再不敢多耽擱,由陳方先打開門確定一下門外沒人,才拉著聶尚文出來關上門,然後迅速的向上層甲板跑去。

  期間可能由於大家都在和妓女們忙著,所以一路上直到甲板一層都非常順利的沒遇到什麼人。

  可剛一到活動艙這一層,聶尚文就突然摟著陳方把他摁在牆上親吻起來。陳方用餘光看到李罡和華哥說著話走到他們後面,停了一下又往下層走去。確定他們走遠了,兩人才喘息著抬起頭,盡量使腳步從容一些地走向甲板上。

  上了舷梯以後陳方低著頭看著腳下的台階,透過台階縫隙能看到船下晃動的水面。他不禁有些發暈,可又不敢跑,只能顫抖著抓著聶尚文的手,一步一步地往向下走去。只覺得這舷梯像是一頭通著天堂一頭通向地獄,異常的漫長。

  下了舷梯後他們一眼就看到了那輛黑色的吉普車,到此刻他們再顧不了那麼多了同時撒腿就跑,跑到車邊上了車後,又同時對著司機喊道:「快開車!」

  車子迅速地倒車發出一陣剌耳的輪胎摩擦聲,然後箭一般地躥出去。

  陳方和聶尚文回頭從後車窗看了半天,一直到車子轉過彎也沒見人追上來,才同時轉過身來。這時他們才發現車上除了司機以外,還有一個男人正陰笑著用槍對著他們。這時兩人都有了種剛出虎穴又入狼窩的感覺。

  陳方與聶尚文對視了一眼,都沒有說話,雖然不知道李罡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心裡都非常不安,感到肯定不是好事。

  車子一刻不停地向前飛速行駛著,他們路過的地方剛開始就像個漁村,非常偏僻,人煙稀少,隨著車子的一路飛奔,他們看到路兩旁的人和建築也漸漸多了起來。

  可就在這時,車子突然在公路旁停了下來。那個拿槍的人一指聶尚文:「下車吧。」陳方和聶尚文同時一愣,但聶尚文剛下要下車的時候,那人卻一把拽住也想下車的陳方:「小姐,你不許動。」

  36.我真的不想就這樣丟下你

  聶尚文吃驚地回過頭瞪大了眼睛:「什麼?你說什麼?」

  那男人用槍指他說:「是讓你快下車!小姐留下!」

  聶尚文喊道:「放什麼狗P?要走一起走,李罡想搞什麼鬼,他不是答應好了救我們倆一起走嗎?」

  男人說:「少廢話!讓你下車就下車,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此時陳方已經明白了李罡的意思,這就是他們事先說好的,把聶尚文一起救出來,自己留下。

  「你下車吧,別管我了,盡快聯繫到你叔叔,讓他馬上停止和梁永慶的交易。」陳方一開口說話,把司機和持槍的男人嚇了一跳,他們沒想到這麼漂亮的小姐竟是個男人裝的。

  看出陳方此時眼中露出了絕別的神情,聶尚文有些明白了,他驚恐看著陳方:「不行,要走就一起走!我絕不跟你分開。」說著他又手把車門重重地關上了。

  陳方焦急地往車後面看了一下:「尚文,快走吧,華哥他們很快就會追來了。而且你必須去立刻阻止聶川把那些證據交給梁永慶,否則我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聶尚文很堅定的說:「不會的,除非叔叔親眼見到我們安全無事就在眼前了,他是不會把證據給交出去的。萬一他們在和叔叔交易完了又把我們殺了怎麼辦?叔叔不會那麼傻的。」

  這時那個男人不耐煩的用槍一指聶尚文:「好了,你們有完沒完了,別廢話了,趕緊下車。」

  可就在這時,聶尚文突然掏出了口袋裡的手槍,指著司機的後腦勺對持槍男人喊道:「把槍放下!不然我一槍嘣了他。」

  男人先是一驚,但很快他發現聶尚文拿槍的手在發抖,不禁冷笑起來:「小朋友,你會用槍嗎?不是玩具槍吧?」

  聶尚文突然舉起槍托狠狠地敲在司機的頭上,隨即迅速地調轉槍口:「你以為我是開玩笑嗎?快把槍放下,下車去!快點!」

  男人也看出來聶尚文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於是扔了槍,舉著手下了車。聶尚文把昏迷的司機推下車,自己坐在駕駛位上,可他剛一動車子卻發現打不著火了。等他剛發動車子的時候,突然響起一聲劇烈的槍聲,一顆子彈打破了後窗又從另一面車窗飛了出去。聶尚文和陳方嚇得同時低下頭,幸好這時車子也開了起來。陳方回頭一看,那個持槍的男人正舉著把槍向他們的猛烈射擊著。

  聶尚文已經使勁踩著油門,把車子開到了最快的速度,隨著一聲聲槍響車子後面的玻璃完全碎了,車身也中好幾槍,好在車子很快就飛速駛出了射擊的範圍。

  聶尚文忍不住興奮的叫起來:「吼——太捧了,我們甩掉他們了。」見陳方沒出聲,他回頭看了一眼,陳方還以剛才的姿勢趴在後座沒動。

  聶尚文一邊開著車一邊回頭看了眼陳方:「陳方,你沒事吧?」

  這時陳方才艱難的坐正身體,說了句:「沒事,快點開,然後找個地方打電話給聶川,再找到火車站或是機場。」

  「好嘞!」

  由於聶尚文過於的興奮,竟並沒有注意到陳方語氣中的不對。

  陳方無力的攤坐在後座上,低下頭,鬆開捂著腰的手,鮮血立刻從傷口中汩汩的流出來。他趕緊用手摀住,然後忍著劇痛用另一手拉開挎包,從裡面拽出自己的襯衫。盡量快速的把襯衫在身上圍了一圈兒,把傷口處使勁勒緊。等他拽出聶尚文的一件外套想再套上時,卻已經是滿頭大汗再也沒用力氣完成了。他靠在後座上,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聶尚文好像又在說著什麼,可他的聲音變成了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嗡嗡」聲,一句也聽不清。

  車子已經飛速的駛進了一個鎮子裡,聶尚文回頭看了一下,不像有追他們的車子跟在後面,才放慢了車速說:「我們先找個電話吧。」正說著,前面路邊出現了一個公用電話的牌子。

  聶尚文停下了車,回頭說:「我去打個電……話……」此時他看到陳方臉色灰白地閉著眼睛躺在後座上。

  「陳方,你,你怎麼了?」聶尚文嚇得聲音都變調了,他跳下了車,打開後車門,只見陳方身下的車座上觸目驚心地一大灘紅黑的鮮血。

  聶尚文顫抖著雙手拿開擋在傷口上的衣服,看到還不斷的有鮮血從被繫著的傷口裡冒出來。

  從未有過的恐懼像是要把他的心撕裂了一般,他雙手顫抖著,都知道該碰哪兒,也哪兒都不敢碰,最後不得不把著陳方的臉,帶著哭音叫道:「陳方,你怎麼了?你別嚇我!陳方,你醒醒!」

  聽到他的喊聲,陳方終於睜開了眼睛,他躺在那兒惘然地望了他一眼,然後發出一聲顫抖的歎息,虛弱的說了句:「送我上醫院吧。」聶尚文這才反應過來:「好,好的,我們馬上就到,陳方,你一定要堅持住了。」他把自己的衣服又蓋在陳方身上。回頭飛奔到路邊的小商店裡,見到人就大叫著:「哪有醫院?醫院在哪兒?」那人見他這麼急就說了一堆的話,可聶尚文發現他說話自己竟聽不懂,幸好旁邊還有個會說普通的話的人,趕緊告訴了他。並不太遠,順著馬路一直走就能看到,是這鎮上唯一的一家醫院。

  聶尚文迅速奔回到車上,都不敢回頭看陳方怎麼樣了,加大油門飛速地開動了汽車。

  到了醫院門口,聶尚文跳下車,把陳方從後座上抱出來,飛奔著跑著進了醫院。邊跑邊喊著:「醫生,醫生,快來人吶!快來救人吶!」這時有個醫生衝了過來,看了他們一下:「跟我來。」然後把他們直接領到急診手術裡。

  此時其他的醫生和護士也都趕了進來,其中一個人把聶尚文推出手術室了,告訴先去交錢,他們馬上給陳方進行治療。

  聶尚文跑到了收費處,幸好這裡也可以使用信用卡,交夠了手術費和押金之後,他見手術室還關著門,就找到醫院的公用電話,撥通了聶川的電話。

  當電話裡傳來聶川低沉的聲音的時候,聶尚文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哭了出來:「叔叔——」

  「喂?是尚文嗎?喂?」電話裡聶川的聲音也急促了。

  「是我叔叔,陳方,陳方他受傷了。」聶尚文哭著說道。

  「什麼?你說什麼,告訴我你們在哪兒?陳方怎麼了?」

  「我們逃出來了,我們從船上逃出來,可是陳方中彈了,正在手術室裡搶救呢,怎麼辦?叔叔,我好害怕,我害怕陳方會……」聶尚文嗚咽地說這裡,完全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痛哭起來。

  「胡說,不可能!」聶川的聲音也顫抖了:「告訴我,你們現在在哪兒?」

  聶尚文這才想起來自己都不知道正身處何處,他拉住一個路人一問,才知道這裡是福建沿海的一個小鎮。告訴了聶川之後,聶川又問:「你們是怎麼逃出來的?」

  「不是你讓李罡上船來救我們的嗎?可是他幫我們逃了出來以後卻只讓我一個人走,讓陳方留下。我不幹,於是就向他們反抗了,並甩掉了他們,結果他們就開槍了,陳方,陳方就中槍了。」

  電話另一頭,聶川的呼吸沉重起來,他控制著自己的恐慌說道:「好了尚文,你聽著,首先我是找過李罡,求他幫我打聽你們的消息,但他並沒有答應過我要救你們。所以你們的處境很危險,因為現在有兩伙人在追你們。我要你現在馬上離開那裡,立刻找到火車站或機場趕回來,一刻也不要停留。」

  「那陳方怎麼辦,他現在這樣子哪都去不了。」

  聶川盡量保持著沉著的語氣:「我知道,他哪都不能去,就讓他在醫院裡呆著,我會馬上報警,讓警察過去保護他,然後我馬上就趕過去。但你現在要離開那裡,你要引開李罡他們,別讓他們發現陳方在那兒。不過你自己千萬要小心,不要被他們抓到了,明白嗎?尚文,能做到嗎?」

  「可是,陳方呢,陳方怎麼辦,不,我不走,我要陳方在一起!」

  「不行尚文,你想想,如果你還在這裡守著,說不定李罡他們很快就會追到了,以陳方現在的情況,你們就根本跑不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你趕快離開那兒,你確定他們無法找到你們嗎?」

  聶尚文這時已經明白叔叔的話了,也覺得他說的有理:「我開的是他們的車子。」

  「這樣更好,你現在就馬上開車離開那兒,到最近的火車站或汽車站離開那個地方,越快越好,馬上!陳方就交給我吧,聽懂了嗎?」

  聶尚文點點頭:「聽懂了。」他明白這是最好的辦法了,於是掛上電話,迅速走到手術室門口,問一個剛了來的護士:「裡面的人怎麼了,他傷勢到底重不重?」那護士說:「子彈已經取出來了,幸好沒有傷到肝臟上,不過因為失血較多,現在還在搶救當中,目前情況還算穩定。」

  聶尚文焦急的問道:「那我現在能進去看他一眼嗎?」

  護士搖搖頭:「不行,手術還在進行之中,您只能等外面。」

  聶尚文點點頭,想到各種費用的錢已經交得足了,終於一咬牙轉身向醫院門走去。

  在走向醫院門口的這短短的路程裡,聶尚文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流淌著,腳上有如灌注了千金的重量,每一步走的都是異常的艱難,異常痛苦。

  陳方,我真的不想就這樣丟下你!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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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部)++++++

  01.寧靜的生活

  四年後——

  「叮鈴鈴——」鬧鐘響了。

  方雲一翻身把被子蒙在頭上想接著睡會兒,他知道此時是早上六點整。

  忽然他又猛地掀開被子坐起身來,飛快的穿著衣服。一邊穿一邊喊著:「姐!姐!你在嗎?」

  穿好了上衣後他單條腿站在床邊,穿褲子的速度格外快。失去左邊小腿已經三年多了,對於只一條腿的生活方雲已經完全適應了。甚至在穿襪子的時候他還經常會想,其實只有一條腿也不儘是壞處,至少襪子用的很省。

  穿好衣服之後他拄著拐來到外屋,外屋沒有人,他又走到對外面屋門前推開門,屋裡還是沒有人。

  「姐!姐!」

  「哎——我在這兒呢。」院裡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方雲出了屋子來到院子裡,他的表姐正從井裡打出水來倒在盆子裡。

  「來洗臉吧。」

  「嗯。」方雲接過毛巾,彎腰坐在小板凳上,把枴杖平放在地上,一邊洗臉一邊說道:「不是說好今天收麥子嗎,你還以為你自己先走了呢。」

  「其實我自己先慢慢幹著也行,你去了也幫不了多少忙,再說今天你不是還有課嗎?」

  「明天『六一』就放假了,今天就半天課。姐,你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去田里,就算不能幫忙,我也願意在田邊看著你幹活。」

  「好吧,我等你回來,反正就這兩畝地,這幾天天氣也挺好的。」

  「嗯,一定要等我回來啊,這可是咱第一次大豐收,我得好好感受一下收穫的心情。」

  王雪嬌笑了:「好啊,知道了。」

  確實是,她們姐弟倆來到這裡三年了,第一年沒種地,第二年試著種了點,結果遇到冰雹全部失敗了。今年是姐弟倆第一次正正經經地種了兩畝地,為了種好地。方雲還特意從鄉里買了幾本農業的書籍來,照著書本上的要求,一步步的和姐姐研究著應該怎麼做。當然他們更多的是依靠鄉親們的幫忙,總算今年終於獲得了成功。

  姐姐從院子中的雞窩裡掏出兩枚雞蛋來,和著早上剛從地裡摘來的黃瓜一起炒了。做好了早餐,姐弟兩就在院子的小四方桌上吃了起來。

  「姐……」方雲抬起頭來,剛好看到姐姐正注視著自己的目光立刻一閃而過。方雲並不在意,他知道姐姐非常愛他,經常會偷偷地長時間地注視著他,可等他一看她時,她的目光又會馬上的閃開。

  「姐,其實我覺著劉廠長那人真的不錯,你為什麼不考慮考慮和他相處一下呢?」

  一聽到這事兒,姐姐的臉色立刻冷了下來:「劉廠長,劉廠長,你怎麼總是提他?我一點兒也不喜歡他,一看見他我就心煩。」

  看出姐姐是真生氣了,方雲閉上了嘴,老實地低下頭扒著飯。

  「方雲,我真的不想結婚了,我只想陪著你,就我們倆個安靜地過一輩子不好嗎?」

  方雲低著頭:「姐,我知道你是為我才不結婚的,其實我也能照顧我自己。」

  「好了,好了,別說了,快點兒吃飯吧,學生們還等著呢。」姐姐果斷地打斷了方雲的話,這是她最近經常聽方雲提起卻也是她最不喜歡討論的話題。

  吃完飯以後,方雲單腿倚在水池邊上刷好了碗。

  「姐,我走了。」

  「好。」

  方雲拄著拐走到姐姐跟前,低下頭輕輕吻了一下姐姐臉上的傷疤。那粉紅色的傷疤在姐姐的左側臉上,從顴骨以下開始一直深入到脖子上,很大的一片。

  「姐,相信我,你永遠是最美麗的。」

  姐姐點了點頭,將頭抵在方雲的肩膀上,然後意料之中的感到方雲的肩膀輕輕抖了下,躲開了自己。不過她並沒在意,她知道方雲至今還是很難接受和別人有身體上的接觸。

  她整理了一下方雲的衣服:「好了,你早去早回吧,我等著你。」

  「嗯。」姐姐跟著方雲一起走出了院子,然後她靠在門框上,看著他拄著拐微躬著脊背,一步一步的向村東頭的中學走去。

  直到完全看不見方雲的身影了,姐姐才轉回身進了院子。這會兒她的心裡很不舒服,因為她剛才又讓方雲難受了。可是沒有辦法,方雲以為她在為自己的臉而感到自卑,其實不是。她知道是自己太自私了,事實上她並不是討厭那個劉廠長,她對那個劉廠長根本連一點感覺都沒有,而是她根本就不想結婚。

  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再愛上任何人了,因為她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個人,她的弟弟,方雲。她只希望能像現在這樣守著方雲,在這座小山村裡平平靜靜地過上一輩子。

  她歎了口氣,如果真能這樣過一輩子,那她就太幸福太滿足了。

  呼吸著鄉間特有的清新的空氣,走在筆直的鄉村小路上,方雲一路上聽著清脆的鳥鳴和歡快的溪水流淌的聲音,不時和熱情的村民打著招呼,此時他的心情真是無比的舒暢。

  還沒等到校門口,迎面跑來了幾個學生,其中一個高個子的男生二話不說背起方雲就跑。方雲哈哈地大笑起來,學生邊跑著邊回過頭來看著方雲的笑臉也開心的笑了起來。

  學生背著方雲一口氣一直跑進了二樓的教室裡,才放下了他。開始學生還點兒擔心方老師會生氣,心裡不免有些忐忑,因為大家都知道方老師是最不喜歡別人接觸他的身體的。可是剛才他遠遠的看著方老師拄著枴杖,一步步的走過來,心裡突然一陣難受,於是想也沒想就衝過去,背起了他就跑了。

  好在方老師現在不但沒生氣反而哈哈的大笑起來:「壞小子,嚇了我一跳,以後不要再這樣了,我自己能走。」

  看到方老師的笑臉,同學們也開心的笑了。

  對於這個外表看上去就是像是大哥哥一樣的方老師,同學們真是打心底裡敬愛著。

  方老師的來歷大家都並不是十分的清楚,只知道他和表姐王雪嬌是三年以前來到這個小山村的。據說他們因為在多年前同時遇到了一場車禍,都留下不同程度的殘疾,並因此都丟了各自的工作,所以才不得不回到了方老師表姐家的老宅子這裡。

  同學們對於城裡人的思想都不能夠理解,因為在他們眼裡,雖然方老師的表姐臉部的傷疤確實有些可怕。可是誰又都覺得如果單從她的側面看去,她絕對是個非常漂亮的姑娘。而且村民們都知道,從小在這個村裡長大的雪嬌姑娘,是個相當賢惠能幹女人。自從他們姐弟倆來到這裡以後,她就一心一意地照顧著剛剛失去一條腿,並且又極其內向的弟弟,甚至連自己的婚事也是閉口不提。在村民們的心目中,雪嬌姑娘絕對是個難得的好女人。

  而對於方雲老師,村民們則更多了一份同情之心。在姐弟倆剛剛來這個小村莊的頭幾個月裡,人們幾乎沒見這個清秀的大男孩走出過院子。那時候他從來不說話,只是每天堅持不懈地在院子裡練習著用拐走路,努力地適應著只剩下一條腿的生活。

  再後來,人們看到了方雲拄著拐走出了院子,順著村路一直走到村東的中學裡。又過了一段時間,村中學裡就多了一位新來的方老師。人們也是第一次在課堂上,才聽到了他說話的聲音。

  「鈴鈴鈴」下課鈴聲響了。

  「好了同學們,今天的作業就是把這篇課文背熟,並且要能默寫下來。明天是『六一』,今天下午就沒課了,大家可以回家收麥子了。」

  「老師,我媽讓我留下來幫你家收麥子。」一個女同學站起來說道。

  「我媽也是這麼說的。」

  「我也要留下來……」

  「好了,都不用!」剛才背著方雲進教室的那個男生站了起來,大聲喊道:「一會兒我爸就開著收割機過來了,方老師家那兩畝地我們家全包了,你們誰都別想我們搶了。」

  「切——高進,就你顯你們家有錢唄。」一個女同學不甘心的瞟著那個男生。

  方雲笑了:「太謝謝你們了,回家替我向你們的父母表示感謝,同時我也祝各位同學『六一』節快樂!」

  「噢——『六一』節萬歲!」

  方雲愉快地和同學們打著招呼,看著他們一個個高興得像是小鹿似跑出了教室,才自己拄著拐關上門走出了教室。

  那個要幫方雲家收麥子的同學高進,默默地跟在方雲的旁邊,看著他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下樓梯。此時他真想成為方老師的雙腿,背著他走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去。

  「老師,聽說城裡像我們這麼大的高中生都不過『六一節』了,是嗎?」

  「嗯,是的,他們家裡都不用收麥子。」

  「那他們的生活不是少了許多的快樂嗎?」

  方雲點點頭:「是啊,城裡的高中生們整天就是鑽到書堆裡去學呀學呀,和咱們鄉村的生活相比,真是沒意思透了,所以你根本用不著羨慕他們的生活。」

  「嗯,沒錯!」

  師生倆有說有笑的剛走到樓下,迎面碰到了校長:「方老師,有您的電話。」

  方雲感到很奇怪:「呃?是我的嗎?」

  「哦,是您的,快去接吧。」

  方雲驚奇來到校長室,接起了電話:「喂?」

  「方老師,是我,華欣。」

  方雲一聽是高興起來:「是你呀,你還好嗎,在大學裡的生活還適應嗎?」

  「嗯,我挺好的,方老師,我就是想問一下,用不用我爸媽幫您家收麥子啊?」

  方雲笑著:「哦,就這事啊,不用了,已經有人幫忙了。謝謝你上著學還想著我們家的事。」

  「別這麼說,方老師,要不是您,我哪能考上這所大學呀。」

  方雲微笑著:「還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好了,不說了,長途費挺貴的,你好好學習啊。」

  「知道了,方老師再見。」

  掛了電話之後,見高進正眼睛亮晶晶的望著自己,方雲一笑,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是你上一屆的學長,考上了省城最著名的師範大學。」

  「哇——真酷!老師,聽說你也是那所大學畢業的?以後我也要考那所大學。」

  方雲一愣:「是嗎?我說過我是那所大學畢業的嗎?」

  「哦,不是您說的,是我媽聽雪嬌阿姨說的。」

  「噢——」方雲若有所思的沉思起來。

  走出校門後,高進對方雲說道:「老師,我先回家吃飯了,一會兒就和我爸開收割機過去您家啊。」

  「好啊,先走吧。」

  望著高進飛奔而去的背影,方雲的心裡不免有些感動。

  他真是很喜歡和這些鄉村的孩子們在一起,他們的性格也像這座青山綠水間寧靜的小山村一樣,樸實,善良,熱情,同時又充滿了溫情。

  站在校門口的大梧桐樹下,望著遠處一片片金燦燦的麥地,方雲心中想著:再不要去想過去了,就這樣過著寧靜生活,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

  他拄著拐加快了腳步。

  姐姐,我來了,收麥子嘍——

  02.不願意說出的秘密

  方雲和姐姐收割好的麥子直接被高進的父親拉走了。高進的父親會幫著把這些麥子磨好一些送回來,給姐弟倆生活用。其餘的大部分麥子,他會直接幫著給賣掉。

  從田里回來的路上,方雲和姐姐商量著,到下次小麥播種之前地裡就不種什麼了。因為現在王雪嬌白天在村上的罐頭廠裡上班,晚上又在鎮裡找了個工作,而且要一直工作到後半夜才能回家。所以地裡的農活她就實在沒有時間去照顧了。

  方雲勸姐姐晚上最好不要去工作,一方面同時做兩份工非常辛苦,而另一方面她晚上獨自一人騎著自行車從鎮裡回到村裡,實在很不安全。而且現在他們姐弟倆都有工作,所賺的錢也足夠他們生活用了。

  可是王雪嬌不聽,她說要趁著自己年輕多存些錢,以後好留著給他倆個養老用。

  姐弟倆說話間走到家門口,發現門前站著兩個人,一個是村長,一個是罐頭廠的劉廠長。

  兩人都很奇怪,村裡的兩個大忙人怎麼會同時出現在這裡?

  見姐弟倆走近了之後,村長和劉廠長分別扔掉了手中的煙頭,同時張口說道:「雪嬌啊……」隨即兩人又都尷尬地對視了一下,劉廠長說道:「村長,您先說吧。」村長點點頭,把雪嬌拽到一邊:「雪嬌啊,那個通緝令又……」王雪嬌嚇得一把拽住村長:「噓——等一下。」回頭對方雲大聲說道:「方雲,你先請劉廠長進屋裡坐吧,我和村長說點事兒。」

  「哦!好啊!」方雲回答了一聲,對劉廠長微笑道:「劉廠長請進吧。」

  看著方雲和劉廠長進了院子,王雪嬌又不放心的走過去把院子的門關上了,才和村長又走到離家門稍遠地方停下,緊張地看了看左右,確定沒人才說道:「村長,您說吧。」

  村長拍了拍王雪嬌的肩膀:「唉,雪嬌啊,你也不用這麼緊張,其實村裡知道這事兒的人也不少。三年多以前你們還沒來咱們村的時候,就已經有鄉里的警察拿著你的通緝令來過村裡,向我們調查了你過去的情況。只是那時候他們大概也沒料想到你還會回來,所以就把通緝令留下,讓我們有什麼情況迅速報告。後來你們姐弟倆來到了村裡,悄悄的住下了。我們見當時你們也夠慘的,尤其是你自己都這個樣子了還要照顧只有一條腿的弟弟,我們大家都覺得你們實在是夠可憐的夠不容易的,所以大家也都就睜一隻閉一隻眼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是了。可是沒想到今天鄉里又來了兩個警察,還是拿著捉拿你的通緝令,而且這次還是懸賞的,賞得還不少,有五萬元吶!」

  王雪嬌聽到這裡,已經是嚇得渾身直哆嗦了,她抓著村長的手,緊張的懇求道:「村長,求求您,千萬千萬別把我告發出去啊。我自己倒沒什麼,反正我都已經這樣了,就是進了監獄又有什麼呢?可是我家方雲怎麼辦?要是沒有我的照顧,他自己可怎麼生活啊。」說到這裡她的眼淚都急得流了出來。

  村長正色地說道:「你也太小瞧你大叔了,你大叔是那種人嗎?別說是五萬元,就是十萬一百萬,我們也不會那麼干吶。雖然我們不知道你到底犯了什麼事兒,但我們都早看出來了,你們姐弟倆絕對都是好人。法律這東西它也有是判錯的時候,這我們都知道。再說了,別的不提,就是看在方老師的面子上,我也不能那麼做啊!要不是方老師,我家那二小子怎麼可能考上省城的重點大學呢。我們一家人感激都感激不過來呢,哪能幹出那麼沒良心的事來呢?

  所以你放心雪嬌,那張通緝令已經被我們給收起來了,誰也看不著。我們幾個村委都合計好了,就當村裡面根本沒你們這兩個人!只不過我今天來找你的目的,就是讓你自己也小心點兒,雖然現在你的相貌和通緝令上差得很多。但是你在鎮裡來來回回的還是要多加小心,這有錢能使鬼推磨,誰知道哪天會不會有人突然懷疑到你身上來。那通緝令上可說了,只要是提供線索的,就給獎勵一萬元。所以你要是沒什麼事,就別往鎮裡跑了,小心駛得萬年船吶。」

  此刻,王雪嬌已經感激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是一個勁兒的點著頭:「好!好!村長太謝謝您了,真不知道要怎麼報答您才好!」

  村長笑了:「其實我們也是有私心的,像我們中學那種條件,想要聘請到像方老師這麼好的教師,那簡直就是比登天還難。所以以後只要方老師再給我們村裡多培養出幾個大學生來就行了。」

  王雪嬌感激地點著頭:「好啊,好啊,我一定讓方雲好好的教學生,你放心吧。不過村長,我這事兒你們可千萬別告訴方雲。他到現在對這事兒還一點兒都不知道呢,要是讓他知道了肯定得急壞了。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好,真不是能再經歷什麼事了。」

  一提起方雲,村長也格外地慈祥起來:「唉,方老師真是好孩子啊,真是可惜了他一表人才啊。就是不用你告訴他,他又何嘗不是一心一意教著孩子們呢。我們村上人都說,這方老師能來我們中學裡教書,是我們這幾個村裡所有孩子們的福氣呀!好了,該說的我也都說完了,你自己多加小心吧,快進去吧,收了一天的麥子也夠累的。」

  王雪嬌再次感激地點著頭:「好啊村長,太謝謝您了,那您慢走啊。」

  送走了村長之後,王雪嬌站在院子外頭半天沒敢進屋,直到自己驚慌的心情完全平復了才推門進了院子,她是一點兒都不希望被方雲看出她有什麼事來。

  進了屋子之後,她看到方雲和劉廠長已經把淘好了的米下到了鍋裡,正在那兒說著話兒洗著早上摘來的青菜,準備炒菜呢。

  見王雪嬌進來了,方雲說道:「姐,我留劉廠長在咱家吃飯了,你看這些菜夠不夠?」

  王雪嬌心裡歎了口氣,心想夠不夠也這麼著了,方雲心裡想什麼她當然明白了。於是對劉廠長客氣地說道:「真是不好意思,事先也不知道您要來,所以家裡沒什麼好菜招待您,希望您不要介意。」

  看出王雪嬌對自己十分的客氣,也十分的見外,劉廠長這心裡不免有點兒尷尬,也挺難受:「雪嬌你別這麼說,是我有事找你,說完我就走。」

  王雪嬌一聽這話也不客氣了,就著坡兒就說了下去:「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不留您了,有什麼事您快說吧。」

  「姐!」

  見姐姐這麼不給劉廠長面子,連方雲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劉廠長更加尷尬了,歎了口氣說:「好吧,我們出去說吧。」轉過頭對方雲說:「方雲,我先走了。」

  看著姐姐冷漠的表情,方雲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點了點頭。

  王雪嬌率先走了出院子,還是先關上了院門,才冷冷地對劉廠長說道:「有什麼事,您說吧。」

  此時劉廠長正好站在王雪嬌的右側,夕陽下,火紅的晚霞映襯在她沒有傷疤的這面臉上,使她看上去格外的嬌美動人。劉廠長忍不住伸出雙手扳過她的肩膀,看著她抬起帶著傷痕的臉冷若冰霜看著自己。此刻他心裡不但不覺得討厭,相反是感到一陣心疼。

  「雪嬌,別這麼好強行嗎?有個依靠不好嗎?咱們是一起長大的,你知道我對你感情從來就沒有變過,在我眼裡,你永遠都是最美麗動人的。」

  王雪嬌冷冷的說道:「從來沒變過?說的動聽,你後來不還是結婚了嗎?從前還信誓旦旦說要等我一輩子,可是到頭來呢?不還是娶了別人?」

  「那不是因為我以為你不回來嘛,再說我媽也著急抱孫子,所以我才和秀芬結婚的。但是現在為了你我已經離了,你還不能接受我嗎?」

  對於劉廠長的一片熱情,王雪嬌根本不為所動,語氣依舊是冷冷地說道:「我可沒讓你離婚,你所做的一切跟我有什麼關係?就因為你把自己的老婆甩了,我就得感恩戴德的投入到你的懷抱去嗎?」她一把推開劉廠長,「我告訴再一次明確的告訴你,劉大海!從前我就不喜歡你,現在也一樣。不管我自己變成了什麼樣子,我都不會喜歡你!你聽明白了嗎?」說完她轉身要回到院子裡。劉大海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激動地說道:「雪嬌你別這樣,我知道你有因難,讓我幫你吧!」

  王雪嬌一甩手:「我沒什麼困難……」

  「不對,我都看到了,你在鎮上的一家夜總會裡上班。」

  王雪嬌的身體一下僵住了,她回過頭來臉色更難看了。

  「我都看見了,我知道你每天晚上都去那兒上班。」

  王雪嬌冷笑了起來:「呵呵,劉廠長的夜生活還真是豐富啊。」

  劉大海急了,趕緊解釋地說道:「不是的,是有一次我陪鎮裡領導去吃飯的時候,我看見你進了那家夜總會。後來我就發現你每天晚上都去那裡,而且都是後半夜才出來。所以我才……」

  王雪嬌打斷了他:「你跟蹤我?」

  劉大海急得說話都不利落了:「不,不是啊!我是擔心你呀!」說到這兒,他也不管王雪嬌會不會生氣了,拉著的她手說道:「雪嬌,有什麼困難你跟我說,別再去那種地方了,那不是一個好女人該去的地方。」

  「好女人?我本來也不是好女人,你既然已經知道我在那種地方上班,就應該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個好女人。我已經這樣了,不可能改變了!」

  劉大海一把將王雪嬌摟在懷裡:「雪嬌,別這樣,你不是個壞女人,不管你做了什麼,我都知道你根本不是個壞女人。告訴我吧,我都願意幫你,只是求你別再去那種地方了。」

  到了此時如果說王雪嬌還是一點兒不動情,那她就真是沒有心的人了。靠在劉大海結實的懷抱裡,她也覺得十分溫暖。可是最終她還是推開了他:「對不起,我的事情用不著你管,請你以後也別在跟蹤我了。」

  「你,王雪嬌!你真是個鐵石心腸的女人!」劉大海氣得一跺腳,終於無奈的轉身走了。

  望著劉大海漸漸遠去背影,王雪嬌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她不願欠他的情,因為他的情,她也根本無法償還。

  回到屋裡時,方雲已經摘好了菜,正在費力地點著爐火,可是很顯然他已經努力了半天也沒能成功。見姐姐回來了方雲不意思地的站起身來,可枴杖掉在了一旁,他又彎腰去撿,結果起身的時候起來得急了,眼前一黑一下子沒站住又摔倒在了地上。

  方雲趴在地上半天才緩緩的坐起身來,料想姐姐會來扶自己,他搶先擺了擺手,並慢慢搖了搖頭。他慢慢地眼開眼睛,等著眼前一片金星感覺漸漸的過去。同時一隻手撫摸著只剩下半截的右腿,然後又攥成了拳頭一下一下地敲打著那沒小腿的膝頭。

  此時他的心中一片茫然,難道自己真要拖累姐姐一輩子嗎?

  王雪嬌緩緩地蹲下身子想要抱住方雲,可又怕他推開自己,最後只能用手死死地摁住他敲打自己殘腿的拳頭。

  可這時方雲卻突然抬起頭來,對姐姐燦然的一笑:「沒事的姐,放心吧,我總能學會照顧自己的,真的。」說完,他反手握住姐姐的手,用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

  面對方雲的笑容,王雪嬌的鼻子一酸,一顆珍珠般眼淚落在了他的手上。可她很快用另一隻手抹掉那滴淚水,同時抬起頭笑著對方雲說道:「姐姐知道,姐也相信你。」

  03.無法抑制的思念

  今天一早在利揚集團召開的會議上,與會人員都發現他們的董事長聶川今天在會上出現了少有的心不在焉。

  當市場部經理黃小姐第三次問道:「董事長?您有聽到我說話嗎?」聶川才突然從自己的思緒中反應過來:「呃?你說什麼?」

  黃小姐又重複了一遍:「董事長,您看這個方案可行嗎的?」

  聶川知道自己今天實在不在狀態,於是乾脆說道:「對不起各位,因為今天我個人有點事兒,所以這個會改到明早上舉行。」說完他站起身向大家一點頭:「實在抱歉!」然後快步離開了會議室。

  回到辦公室之後他拿起了電話:「李秘書,今天我有事需要離開公司,請你除了尚文和公安局來的電話以外,不要把任何人的電話轉給我。今天我也不處理任何公事。聽明白了嗎?……好,這就樣。」

  放下電話之後,聶川習慣性地拉開了桌子最下面一個抽屜,抽屜裡露出一個卷宗檔案袋,可他並沒有拿起來,而是看了那檔案袋幾秒種之後又關上了抽屜,隨後站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聶川走出公司門口的時候,外面正下著紛飛的細雨,司機打著傘跟過來問道:「董事長,您這是要去哪兒?」

  聶川拿過司機手裡的傘說道:「我自己走走,不用跟著我。」說完舉步走入了雨中。

  至於要去哪兒,聶川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想自己走走,完全沒有任何目的性,也完全不理會任何公事。即不管此時身邊匆匆而過行人對他如何側目,也不理會口袋裡響個不停的手機。

  此時此刻聶川只想放任自己把整個思想都讓給對陳方的想念上,因為,今天是陳方的生日。

  聶川是從來不信命的,可每年到這個時候,他的心就不得不完全屈服於命運女神的腳下,因為陳方生日這一天正好和他徹底失蹤在同一天。

  信步走在雨中,聶川感到從未有過的放鬆,似乎整個一年的時間裡他也很少有過這麼輕鬆的時候。

  現在聶川也承認,時間對於治療思念確實有著非常神奇的效果。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感到自己因為對陳方的想念而產生的痛苦已經是一年比一年減輕了,到今天陳方已經失蹤了整整四年了,他現在對這個事實已經完全能夠接受,並且也習慣了。

  只是今天他不願去想抽屜裡那份厚厚的,已經被他背得滾瓜爛熟的案件卷宗。

  那份卷宗裡詳細的記錄了四年前那起綁架案從立案到最後抓獲綁架者,並確定兩名人質當中一人成功逃脫另一人死亡的整個案件過程。只是那份卷宗沒有了最後一頁,最後一頁是陳方的死亡報告書,而那一頁聶川只看了一遍就撕毀了。

  是的,警察的最後的調查結果是,綁匪們內部發生了內哄,從而引發藏匿人質的屋子內液化氣發生爆炸起火,導致屋內所有人員全部死亡。經警方對現場所有死者的屍體進行了確認,最後認定其中一具為人質陳方的屍體。

  但是對於這份調查結果,聶川卻完全不相信,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承認那具已經燒焦如碳的屍體就是陳方。所以至今他只承認陳方已經失蹤了,就像他們曾分開的八年一樣。他一直認定終有一天,他又會得到他的消息,或許就在他意想不到的時候陳方又會出現在他面前。

  「嘀嘀——」一陣清脆的汽車鳴笛打斷了聶川的思緒,他微蹙著眉頭轉過身,看到一輛白色的小轎車停在了路邊。

  車窗搖了下來,駕駛位上是漂亮的市場部經理黃小姐。

  「聶總,您去哪兒我送你好嗎?」

  聶川禮貌的笑了一下:「不用了,我只是想一個人走一走,你忙你的吧。」說完他不等黃小姐的回答,接著往前走去。

  可黃小姐這時卻乾脆下了車,鎖上了車門,頂著細雨快步小跑到聶川的傘下,然後揚起她漂亮臉蛋燦爛地一笑,說道:「正好我也想走一走,我們一起可以嗎?」

  黃小姐會突然變得這麼主動起來,還真是讓聶川感到有些不適應,其實對於她對自己的感情聶川是早有感覺的。

  黃小姐跟在聶川的手下工作整整有十多年了,她從普通的銷售員做起,一直做到了現在的市場部經理。這期間她也跟著公司經歷了利揚集團最為動盪的危機階段,她是當時公司內較少一部分留了下來,並始終對聶川保持著信任的老員工之一。

  面對黃小姐的一片赤膽忠心,聶川是非常感激的,可是對於她已經超出同事之間友誼的這部分感情,他卻也是無能為力也無以回報的。

  聶川並不屑於使用所謂的感情投資,利用黃小姐對自己的一片感情來維持她對自己的忠心,所以他並不曾給過黃小姐任何一點點的感情回應。

  然而偏偏黃小姐也是癡人一個,她開始喜歡聶川的時候,聶川就已經是有家事的人了。經歷這麼些年,她拒絕了無數的追求者,就因為她始終保持著對董事長聶川的一片癡情。

  此時儘管黃小姐美麗的臉上帶著羞紅,她卻還是勇敢的直視著聶川的眼睛,似乎她終於下定了決心,要採取正面的行動來爭取自己的愛情。

  可惜她不知道,自己採取行動的時機非常不巧。

  聶川努力克制著自己,盡量使自己不露出因為被打擾而產生的不高興和不耐煩。

  「黃小姐,工作不忙嗎?」

  黃小姐臉一紅,看出來聶川並不歡迎自己的主動,可是事已至此,她已經在聶川的傘下了,再退回去就實在太傷自尊了。於是她乾脆豁出去了,說道:「不忙,我現在就想和你一起走走。」

  黃小姐的回答讓聶川感到有些意外,可是他今天真是沒有心情去理會她。看來想要繼續剛才的思緒也是不可能的了,突然他想到了一個念頭,於是對黃小姐說道:「既然黃小姐不忙,我可以借你的車一用嗎?突然想去一個地方,當然,你要不介意的話也可以跟我一起去。」

  黃小姐立即答應了。

  聶川紳士地幫黃小姐打開了車門,請她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自己則走到主駕駛的位置上發動了車子。

  一路上見聶川一副認真開車心無旁騖的樣子,黃小姐也就省得去挖空心思尋找話題了。

  可等聶川停下車的時候,黃小姐卻被眼前大鐵門上的招牌嚇了一跳——精神病治療醫院!

  聶川停好車後對黃小姐說道:「你可以在車上等我,也可以和我一起進去看一位病人。」

  黃小姐想也沒想立刻回答:「我和你一起進去。」

  下了車之後,聶川輕車熟路的率先走在前頭。

  進入了大鐵門裡面黃小姐發現這家醫院的大院內,景象與普通的醫院也沒多大區別。院子裡進進出出地走著一些醫生和護士,以及一些穿著病號服的病人們,並且病人們也都是一副安靜平和很正常的樣子。

  可跟在聶川後面上了二樓以後,就發現出不同了。這裡每個走廊過道之間都像監獄一樣有著鐵門把守,並且也有一些看上去身材魁梧護工來回巡視著。

  黃小姐跟在聶川的後面來到一個寫有「重症區」指示牌的走廊裡。

  把門的護士顯然已然和聶川已經非常的熟悉了,見他一來就主動熱情地打著招呼:「您好,聶先生,來看您太太啊?」

  聶川點點頭,客氣回答道:「是啊,今天想來看看她,她最近的情況還穩定嗎?」

  護士拿著一串鑰匙邊走邊說著:「嗯,不錯,您太太近一段時間一直都保持不錯。我們主任說了,再觀察一段時間,如果她能繼續保持這樣,就可以讓她到活動室裡走走了。」

  聶川問道:「那我來看她會不會對她的治療有所影響?」

  「這個沒關係。」護士在一個房間門口停下,一邊開著門一邊說道:「如果她連您都不能見,那她當然也不適合到活動室去了,至少要等她見到任何人都能保持穩定的情緒,才能進行下一步的適應人群的階段。」

  打開門後,護士對房間裡面說道:「聶太太,你看誰來了?」然後停了一下,確定了一下屋裡人的反應才轉身對聶川說:「你們進去吧。」

  這時黃小姐很緊張地跟在聶川走到房間門口,驚訝地看到了屋內床邊坐著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女人——梁蘇菲。

  梁蘇菲的頭髮剪短了,很瘦,面容上沒有任何光彩,看上去就像個普通的中年婦女一樣。只是她坐在那裡筆直的腰桿以及挺胸昂首的姿態,卻還是保持著大家閨秀的端莊。

  可是她見到聶川時的神情卻很奇怪,就像是她早料到聶川會來,而一直在這裡等著他似的。

  一見到聶川梁蘇菲就笑了,這一笑之間還隱隱約約能看到一些她當年風華正茂時的風采來。

  「川,你來了,今天公司裡不忙嗎?」

  聶川顯然吃了一驚,自從梁蘇菲被送到這裡進行治療之後,她還是第一次表現的這麼正常和平靜。難道她已經好了嗎?聶川的心裡不禁一陣激動。

  「哦,是啊,今天特意看看你,你最近好嗎?」

  梁蘇菲聽了他的話很高興:「我挺好的,謝謝你還特意跑一趟,我知道你公司裡事兒多。」說這話時她的臉上還露出一些嬌羞的神態,如果她還保持著年輕美貌的話,這表情一定動人,可她現在的這個樣子做出這種神態,看上去不免有些怪異。

  可等她站起身來走向聶川時的姿勢就更加古怪了,就像她是懷裡抱著什麼東西似的挺著個肚子。

  梁蘇菲走到跟前突然抓著聶川的手說:「川,你來摸摸,咱們的兒子正踢我呢。」說完她把聶川手放在自己的腹上,微笑著注視著聶川的表情:「怎麼樣?感覺到了?」

  聶川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他的心又再一次跌落到谷底。他明白了,梁蘇菲現在的思想正處在她身懷有孕的時候,所以她現在的精神根本就還是錯亂的,根本就沒有清醒。他心中剛剛燃起的希望也再次破滅了。

  然而面對此時的梁蘇菲,聶川的心裡也更多一分愧疚的痛苦,他輕輕地把梁蘇菲摟在懷摩挲著她的背部,唉了口氣說道:「蘇菲,你什麼時候才能好呢?什麼時候才能清醒呢?」

  開始梁蘇菲還安靜的靠在聶川懷裡,可沒一會兒她又突然推開了聶川,喊道:「我知道了,你是來找陳方的是不是?」

  聶川立刻感到自己的心臟一陣顫抖,緊張地提到了嗓子眼兒上,他盡量平靜的問道:「是的,蘇菲,你知道陳方在哪兒是嗎?能告訴我嗎?」

  梁蘇菲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你想找陳方?別做夢了,你一輩子也別想見到他了。哈哈哈——」

  聶川抱著一線希望走過去,懇求地問道:「蘇菲,求求你清醒一下,告訴我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陳方他到底在哪兒?」

  已經發起瘋來的梁蘇菲一把推開聶川,跑到床邊,抱著床上的枕頭,然後就趴在床邊對著聶川瘋狂地喊著:「不許過來!你們誰都不許過來!陳方是我的,他是我的!你們誰也不許再傷害他!都不許過來!」然後她又轉過頭,一手撫摸著枕頭說道:「好了,陳方,有蘇菲姐在,他們再也不會傷害你了。」說到這兒,她竟開始哭了起來:「對不起,陳方,我真沒想讓你受到這些折磨,我真的不想,陳方,嗚——可怎麼辦呢?我錯了,我錯了,陳方……」

  聽著她的話聶川的心都疼得碎掉了,他一把拽起她大聲的喊道:「你們到底把陳方怎麼了,陳方他到底怎麼了?你快說呀!」

  梁蘇菲這時看著聶川像看著一個很可怕的人似的,她突然跪在地上雙手合十使勁地搓著,同時對著聶川哭喊著懇求道:「我求求你了,你就放過他吧,再這樣下去,他會死的,求求你就放過他吧。」然後她抱著聶川的雙腿喊著:「不要啊!別再折磨他了!他已經這樣,他會死的。我求你了!我錯了,我給你錢,可以給你很多很多錢,求你放了他吧……」這時她突然又抬起頭來狠狠地說道:「你這個魔鬼!我跟你拼了!我要殺了你!」說完她抱著聶川的腿狠狠了咬了下去。

  聶川雙手緊緊的攥著拳頭並不掙脫梁蘇菲,任由她咬著自己的大腿,只是眼淚已經奪眶而出,他哽咽道:「你們,你們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這時兩名護工衝了進來,他們一左一右拉著梁蘇菲,梁蘇菲仍舊拚命的掙扎著,叫喊著:「放開我,你們這群魔鬼,不許碰他!不許碰他!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這群魔鬼……」護工們很快把梁蘇菲摁到床上,綁了起來,同時給她注射了鎮定劑。

  梁蘇菲實在掙扎不動了就開始哀求起來:「求求你們,我哪兒也不去,別帶我走,就讓我在他身邊吧。他是我的弟弟,我不恨他了,我錯了,讓我在他身邊吧,求求你們了,他會死的……」

  一個護士對聶川說道:「聶先生,您還是走吧,病人現在的情況很不穩定,您傷得怎麼樣?重不重?」

  聶川搖著頭推開了護士走到床邊,一下跪在了梁蘇菲的床頭,流淚滿面地說道:「蘇菲,陳方怎麼了?他們到底對他做了什麼,請你告訴我吧。陳方,他,他還活著嗎?他到底在哪兒?」

  此時的梁蘇菲因為鎮定劑發揮了作用,眼神已經越來越渙散起來,她喃喃地念著:「我要殺了你們,你們這群魔鬼,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

  聶川痛苦地扒在床邊上無聲地哭起了來。

  這時站在門口的黃小姐走了進去,和另一名護士一起扶起了聶川。聶川捂著臉走出了病房,然後躬身靠在牆上默默地抽泣著,淚水從掌下不斷地流出來。

  四年了,聶川始終認為陳方沒有死,所以他一直克制著自己,再痛苦也沒掉過一滴眼淚。而此時,他怎麼也無法想像陳方在被綁架期間到底經歷了怎樣的痛苦和折磨,他的內心已被無限的恐懼和撕心裂肺的痛苦佔滿了。他終於再也無法抑制對陳方的思念,痛痛快快地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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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死會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

  從精神病醫院走出來之後,黃小姐不禁對此行感到有些後悔,相信聶川一定是不希望她看到剛才那一切的。

  聶川在公司裡有「鐵人BOSS」之稱,不僅因為他工作起來有股拚命三郎的勁兒,也因為他工作中態度十分嚴謹,對任何人都是鐵面無私一視同仁。而且他還總是冷若冰霜地板著個臉,同事們幾乎沒見過聶川的笑容,當然也很少看到他有其他的表情。

  因此當聶川掩面痛哭不止的時候,黃小姐震驚的心情無法形容,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他,只能手足無措同時又很尷尬的站在一旁。

  兩人回到車上之後,聶川的眼睛還有些紅腫。

  「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黃小姐也尷尬起來:「是我不該跟來的,我無意去窺探您的私事。」

  「別這麼說,是我讓你跟來的,今天這種場面我也沒料到會發生。實在不好意思。剛剛你也看到了,我妻子的精神不太正常。原本我只是想在房間外面看看她,沒想到今天可以和她交談,所以對所發生的一切我自己也沒有心理準備。」

  黃小姐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只能默默地聽著。

  聶川又看著她問道:「你今天真的不忙嗎?」

  黃小姐點點頭:「嗯,暫時沒什麼事。」

  「那你再陪我去個地方吧?」

  「好。」

  這一次他們走了更遠的路程,當車子停在城郊的公墓陵園門前時,黃小姐似乎也沒覺得太驚訝。

  下車之後聶川在陵園門口買了一束鮮花,然後朝著陵園裡面走去。

  經過了一排排的墓地之後,聶川最終在一塊墓碑前面停了下來。

  跟在後面的黃小姐驚奇的發現,這是一塊沒有刻字的墓碑,陽光照射在鏡面般光滑的黑色大理石碑面上,反射著刺眼的光芒。

  聶川彎腰將鮮花放在墓碑前面,然後蹲下身體一隻手撫摸著墓碑。

  「你可能也曾有耳聞,我有個弟弟叫陳方,在四年前的一起綁架案中失蹤了。現在這裡躺著的這個人,警方說就是陳方,只是我不相信,所以一直沒給這塊碑刻墓誌銘。」

  黃小姐這才恍然明白過來,原來這裡埋著的人就是聶川的弟弟了。早在很久之前公司內就盛傳過,聶總有個弟弟在集團的分公司工作過。當時公司裡的許多人都知道聶總對這個弟弟是異常的疼愛。沒想到他年紀輕輕竟已經長眠於此了,怪不得聶川剛才會那麼悲痛。

  想至此黃小姐對著墓碑恭恭敬敬地鞠了三個躬。

  聶川輕輕地撫摸著墓碑,慢慢地說道:「黃小姐,我知道我這麼做很殘忍,但今天把你帶到這兒來,就是想告訴你一件事。實際上我是個同性戀,我一直都深愛著一個男人!」不用回頭聶川也能想像得到,此時此刻黃小姐的表情會有多麼的震驚。

  可是這些話他已經在心底憋了許多年,今天無論如何他也要說出來。

  黃小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說什麼,你是同性戀?」

  聶川站起身來面對她,平靜的回答道:「是的,我本來就個同性戀,我一直深深愛著的人就是他。」他的手指向墓碑。

  黃小姐吃驚地說道「這怎麼可能?那您太太她,她不是太可憐了?」

  聶川低下頭,看著墓碑:「是的,我的婚姻本身就是一個錯誤,我的妻子之所以精神失常,主要原因就是在於我。我對不起她,我給她的一生都帶來了難以彌補的傷害。」他轉過頭來,表情依然冷靜:「所以黃小姐,我希望你能明白,做為一個同性戀,我是永遠也不可能愛上你的,你應該去尋找到屬於你自己的幸福。」

  黃小姐被這突如其來消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這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

  剛才她也看到聶川為他所謂的愛人痛哭的樣子,所以對聶川此時的這些話她想不相信都不行。

  黃小姐看著眼前這無字的墓碑,又看了看聶川以及這周圍的墓地。忽然覺得所發生的這一切是這麼荒謬,而自己的處境是這麼的可笑和可悲。原來自己苦苦等待十年的竟是這樣一個讓她無地自容的結果。

  她痛苦的甩了甩頭,連聲招呼也沒打便轉身逃似的跑走了。

  聶川撫摸著墓碑,輕輕的說道:「陳方,你在哪兒?」

  ******

  死並非作為生的對立面,而是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

  ——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

  這是聶尚文非常喜歡的一句語。

  高中畢業以後聶尚文考入一所師範大學,今年就該畢業了,現在正在聯繫實習的學校。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的性格並不適合當教師,只是他也不想做別的職業,更不想進叔叔的公司裡去上班。

  下午沒什麼課,他正準備出去轉轉,走在宿舍走廊裡時,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陣熟悉的吉他樂曲聲。順著聲音他走到了一間宿舍的門前,看了一下門牌他知道這裡住的應該是一年級的學生。

  ……

  有沒有人曾告訴你我很愛你

  有沒有曾在你日記裡哭泣

  有沒有人曾告訴你我很在意

  在意這座城市的距離……

  聶尚文站在門口靜靜的聽著,唱歌人的嗓音雖然不同,可這熟悉的旋律和那清脆的吉他彈奏的聲音卻讓他的眼睛有些濕潤了。

  「學長你好,你找誰?要進去嗎?」應該是住在這間宿舍裡學生。

  聶尚文回過神來:「呃,我不找誰,就是聽見有人在唱歌,忍不住停下來聽一會兒。」

  「學長進來坐吧。」

  說話間學生已經推開了門走了進去,從裡面一張床上拿了件衣服後又出去了。

  這時宿舍裡只有一個男生正坐在床上,看著他手裡抱著的吉他,聶尚文不知不覺的走了進去。

  男生站了起來:「學長,有事嗎?」他認識聶尚文,這位超酷超帥的學長在學校裡很有名。

  「哦,沒什麼事,只是路過聽見你在唱歌,唱得很不錯。」

  男生不好意思地撓著頭:「是嗎?謝謝學長的誇獎。」

  不知道為什麼,聶尚文覺得這男生羞澀時的神態裡有種很熟悉的味道,讓他不知不覺的很想親近。

  他主動伸出手來說道:「你好,我叫聶尚文,法學系大四的。」

  男生一臉受寵若驚的樣子臉都紅了,趕緊把吉他放在一邊握住了聶尚文的手:「我叫華欣,是數學系的,很高興認識您。」

  聶尚文看了看這間宿舍,到底是大一的宿舍,還很守規矩,衛生搞得很不錯,不像他們大四的學生都老油條了根本不管宿舍規定那一套。

  他拿起華欣放在床上的吉他撥弄了幾下,抬起頭:「你吉他彈得真不錯,還能再彈一首嗎?」

  「當然能,學長,你想聽什麼?」

  「什麼都行,你隨便彈吧。」

  「嗯,好吧,我就再彈一個許巍的《家》。」

  很多的歲月

  總是會想起你

  給予我的一切

  你給我的每一次愛情

  有幸福有疼痛

  讓我成長

  我相信我愛你 依然 始終 永遠

  窗外天空掠過的候鳥

  又讓我想起你

  這一刻的情景

  此刻你的每一個街道

  在陽光照耀下

  你的天空

  我在遠方

  很多的歲月

  總是會想起你

  華欣唱歌的時候很投入,儘管他的吉他彈得也不盡完美,可是他在彈奏時神態和動作都讓聶尚文覺得很熟悉。

  當華欣一曲彈唱完畢抬起頭的時候,竟發現聶尚文已是熱淚盈眶了。

  「學長你……」

  聶尚文不好意思的一抹眼睛:「你唱歌的時候樣子很像我的一個朋友,非常像。你唱得真好。」

  「你過獎了,學長你會彈吉他嗎?」

  聶尚文搖搖頭:「不會,不過我挺想學的,你能教我嗎?」

  華欣靦腆的笑著:「如果你要學,我當然願意教你,不過其實我彈得很一般啦,我一個的中學老師彈得那才叫棒呢,跟他比我可差得太遠了。」

  「中學老師?你是哪裡人?」

  「萬山鎮的。」

  聶尚文皺起眉:「萬山鎮?這名字很熟悉啊。」

  「是嗎?你知道我老家嗎?」

  聶尚文搖搖頭:「不知道,只是好像聽說過這個地名。你說你的吉他是中學老師教的?是你們鎮裡上的中學嗎?」

  「是我村裡的中學。」

  「你們老師他姓什麼?」

  「姓方,方雲老師。」。

  「哦,這樣啊。」聶尚文徹底失望了。

  可說到方老師的時候華欣卻興奮起來:「學長你不知道,我們方老師個殘疾人,他只有一條腿,可是他是個非常好非常棒的人。我高三那年就是他天天幫我補課我才考咱們學校來的,要是沒有他,我現在可能就得回家種田了。而且他的吉他彈得也非常漂亮,歌也唱得好極了。唉,可惜他只有一條腿。不過我想,那他那麼優秀的老師,如果不是殘疾了,也不會來我們中學的。」

  聶尚文對華欣口中的方老師並不感興趣,可是見他說的這麼高興也不好意思打斷,不過他心裡卻也對這個身殘志不殘方老師挺佩服的。

  「是的,一個好老師很難得的。」說到這兒,他又想起陳方給他當家庭老師時,晚上和他一起溫習功課的情景。

  「就是啊,所以說我是很幸運的。而且我考這所學校就是因為我們方老師也是從這裡畢業的,我想好了,以後我也要成為像他那麼棒的老師。」

  聶尚文微笑了一下:「是嗎,那你加油吧。」他站起身來,說道:「你現在有事嗎?」

  「沒有啊。」

  「那我請你出去喝一杯吧。」

  華欣一聽高興壞了:「真的?可是學校不讓學生喝酒啊。」

  聶尚文笑著說:「沒事,只是喝兩杯啤酒而已,不過你要是不願意去就算了,沒關係的。」

  華欣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不不不,能和學長一起喝酒是我榮幸。」

  05.死心眼兒的人

  聶尚文領著華欣來到離學校不遠的一個酒吧裡。

  兩人剛走到吧台邊上還沒等坐下來,一個帥氣的年輕人隔著老遠就招呼走了過來:「嗨!尚文,你來了!」說著張起手臂就撲過來要擁抱聶尚文,可聶尚文卻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隨後連看也不看他就自顧自的坐在吧台邊的高腳椅上,並招呼著華欣在自己旁邊的位置上坐下來。

  那年輕人捂著肚子靠在吧台邊上,卻並不生氣,只是愁眉苦臉地看著聶尚文:「親愛的,你這麼長時間沒來,人家想你了嘛,抱一下也不行嗎?」

  聶尚文說道:「你想我,我可不想你。」

  「尚文,說這話太讓我傷心了。」

  聶尚文板起臉來:「你要是不想再吃拳頭,最好給我打住。跟你說我今天心情不好,最好別惹我。」

  年輕人撅著嘴:「你哪次又是心情好的時候來的呢!」說著他瞟了一眼華欣,用稍低了一點,但又顯然不怕給人聽到的聲音說道:「這土包子是誰?」

  聶尚文回答的很自然:「我新交的朋友。」

  年輕人一聽又把華欣重新打量了一番,目光中有著顯明鄙夷和敵意,把個華欣看得直發毛。

  「朋友?大學四年也沒見你交過什麼朋友,這人是怎麼回事?」

  「我喜歡他,他身上有種我很熟悉味道和感覺。」聶尚文說這話時就看著華欣,然後接著對他說道:「我就叫你華子,可以嗎?」

  華欣高興地回答說:「當然可以呀,學長,我叫你聶大哥吧?」

  「切!聶大哥,還真是老土。」一旁的年輕人鄙夷地嘀咕著。

  「閉嘴!」聶尚文對年輕人警告道,可回過頭對華欣說話時候又溫和許多:「你就叫我尚文就行。」

  年輕人明顯又不高興的「哼」了一聲。

  聶尚文只當沒聽見,一指年輕人對華欣說道:「這位是這裡老闆,楊陽。你想喝什麼隨便點,他請客。」

  楊陽一聽趕緊搶著說:「誰說我要請他,我只對你一個人永遠免單。」說到這兒他又突然嬉皮笑臉湊到聶尚文眼前:「不過你要是讓我親一下,咱們就另當別論了。怎麼樣尚文?只要親一下,今晚上他全免單。」

  聶尚文歪著頭躲著楊陽的臉,聽他說完之後,一手直接摁在他的臉上使勁兒推開了:「去你的,我自己又不是請不起。」轉頭問華欣:「你想喝點什麼?」

  華欣很意外,楊陽看上去也就二十幾歲,比聶尚文大不了多少,竟然是這裡的老闆。他不意思地說道:「我從沒來過這種地方,不知道應該點什麼為好?」

  一旁的楊陽又「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

  聶尚文轉頭對調師說道:「給我的朋友來瓶嘉士伯吧,我要一杯伏特加。」

  「我來。」楊陽對調酒師說道,然後走進吧台,親自拿出一瓶嘉士伯啟開,拿了個空杯子故意使勁兒「呯」地一聲放在華欣面前。隨後突然湊上去凶巴巴的對他說道:「你最好趁早對這個人死心,他的心已經給了一個死人,就算有一天能回心轉意,也還有我在這等著呢,怎麼也不會輪到你了。」

  「啊?你,你什麼意思?」華欣一時沒轉過彎來。

  「神經!」聶尚文笑著推開了楊陽,「別理他,」他一指著自己的腦袋:「他這裡面的東西搬走了之後,就一直再沒回來。」

  楊陽拉著臉:「就你有大腦,心裡裝了個死人不放。」說到這兒,他又怕聶尚文會生氣沒敢繼續說下去。他轉身從酒櫃上拿下一個酒瓶,一邊給聶尚文倒著酒一邊皺眉問道:「今天怎麼想喝伏特加?你想喝醉嗎?」

  聶尚文沒回答,拿起華欣面前的嘉士伯幫他斟滿,「你喝喝看,如果不喜歡這味道可以再換。」說完他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後一隻手支著下巴看著華欣。

  華欣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眉頭皺了一下又舒展開了:「嗯,這個不難喝啊。」

  聶尚文笑了:「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這口味。」

  「啪」的一聲響,聶尚文抬眼一看,那邊的楊陽氣哄哄地把抹布摔在了吧台上。聶尚文只當沒看見,轉過頭繼續喝著酒,然後就直直的看著華欣。

  剛喝了兩口華欣的臉上就開始發燒了,也不是知道因為被聶尚文注視著的原因,還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他感到自己的心「怦怦」的直跳。他又喝了一口酒,忍不住問道:「學長,我長得很像你那位死去的朋友嗎?」

  聶尚文搖了搖頭:「不,你和他長得一點兒都不像,沒有人和他長得像。」他微微皺著眉,仔細的端詳著華欣。「只是你臉紅的時候那種神態,還有你彈吉他的時候那種姿勢和神情都很像他。」

  華欣心裡一陣失望,原來學長和自己做朋友並不是真的因為自己的歌唱得好,而只是因為自己身上有他死去朋友的影子而已。他不禁有些失落,於是拿起酒杯一口氣喝光了酒。

  這時聶尚文依然直直的看著華欣,嘴裡喃喃的念了起來:

  「每個白晝

  都要落進黑夜沉沉

  像有那麼一口井

  鎖住了光明

  必須坐在

  黑洞洞的

  井口的邊沿

  要很有耐心

  打撈著掉落下去的光明。」

  聶尚文念完了華欣卻沒聽懂,只得用疑問的目光呆呆地看著他。

  「華子,我知道陳方並沒有死,我相信早晚有一天我會找到他,而我也絕對有這個耐心。」說完他也不管華欣聽不聽得懂,自顧自的喝著酒,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再不出聲了。

  過了一會兒,楊陽又湊了來。

  「尚文,說真的,快畢業了,你有什麼打算嗎?」

  聶尚文搖搖頭:「暫時沒有,應該先實習的,可我還沒想好,我想先不找工作了。」

  「那你想幹什麼?」

  「我想去找陳方。」

  楊陽一聽臉又拉了來:「你到哪兒去找?」

  「呼——」聶尚文長長的吐了口氣:「不知道,雖然我希望我能有個目標。」

  「不考慮去你叔叔的公司嗎?」

  「當然不可能」聶尚文毫不猶豫的回答:「我恨他,也恨他的公司,就像恨我自己一樣。」

  這時一旁的華欣已經有些醉了,說話也不再經過大腦了:「學長,我覺得你們城裡人都奇怪,怎麼男人不喜歡女人都很喜歡男人呢?」

  聶尚文斜著身子過去摟著華欣的脖子,問道:「華子,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你們那個方老師?」

  華欣說:「當然喜歡了。」

  「切!」楊陽一副果不其然的樣子。

  聶尚文也笑了:「還是啊。」

  「但我喜歡方老師方式和你們不一樣。」

  楊陽一臉鄙視看著華欣說道:「哼!你們就是有那賊心也沒那賊膽那伙兒的。」

  華欣一下推開聶尚文:「不對,你們說得不對,我們對方老師最尊重了,他也不是那種人!」

  聶尚文趴在吧台上,看著酒杯:「老師,呵呵,我喜歡的也是我的老師。對了……」說到這兒,他坐直了身體從兜裡掏出手機,看著屏幕上的照片說道:「我給你們看看我的老師,喏,就是他,怎麼樣帥吧?」

  他舉著手機屏幕給華欣看看,又給楊陽看看,楊陽一把搶到手裡:「一般嘛,哪有我帥?」

  華欣這時也覺得自己不太清醒了,他站起身來,湊到楊陽跟前看著手機上的照片,說道:「這人怎麼這麼像我們方老師啊?」

  聶尚文猛然站起來身來:「你說什麼?」他一把奪過自己手機看了一下,又舉到華欣面前急切地問道:「你再仔細看看,這個人,這個人真是你們方老師嗎?」

  華欣被聶尚文問得反而不敢肯定了:「呃,是有點像吧。」

  聶尚文此時一下醉意全無,他緊張地看著華欣的表情,心提到了嗓子眼兒處,聲音都有些顫抖了:「華子,你,你現在清醒嗎?你看清楚了,這個人叫陳方,你確定他是你的老師嗎?」

  華欣皺著眉,看著屏幕半天沒說話。這時心急如焚的聶尚文一把拽起著他就往外走,華欣嚇得叫著:「你幹什麼?學長?」

  聶尚文一直拽著華欣到洗手間裡,二話沒說一把將他的頭摁到水池裡,打開水龍頭讓冷水澆在他頭上,然後又很快把他拽了起來。

  華欣被猛然澆下來冷水激得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他掙脫開聶尚文的手嚇得說話都結巴了:「學學學長,你你要幹什麼?」

  聶尚文露出歉意之色:「對不起,我實在太著急了。」他又拿著自己的手機伸到華欣眼前:「華子,請你再仔細看看,這人到底是不是你們方老師。」

  華欣真的有些害怕這個學長了,他戰戰兢兢接過手機仔細看著,照片的男人比方老師要年輕一些,可那種寧靜的面無表情的神態卻是絕無兩樣了。他吃驚的抬起頭來:「這,這好像真是我們方老師?」

  聶尚文屏著呼吸盯著華欣的表情,聽他這麼一說激動的一把抓住他胳膊,聲音都顫抖了:「你,你確定嗎?可是他姓方……姓方……你們方老師一直就在你們鎮的中學裡教書嗎?」

  華欣這時猛地想來起父親曾叮囑過他,任何人打聽方老師和雪嬌姐的事都不能隨便告之。

  於是他想著父親教他的話說道:「是的,方老師在我們中學教書很多年了。」

  「啊?很多年了?」彷彿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聶尚文的心一下涼了下來,可他仍然不甘心地問道:「他就是你們本地人嗎?」

  「哦,是我們村土生土長的。」這些編好話已經是父親叮囑過許多回的了,所以華欣說出來並不困難。

  「土生土長的?怎麼可能?」

  聶尚文失望極了,頹然無力的靠在了水池邊上,他抬起頭見華欣還在看著自己的手機。

  「華子,你說你們方老師是殘疾人,只有一條腿?是先天的嗎?」

  「哦,不是,是因為很小的時候遇到車禍才殘疾的。」

  聶尚文失望的心一陣陣做痛,他又一次深深地體會著希望破滅所帶來的痛楚。

  「華子,你能再仔細看看嗎?這個人對我真的很重要。」

  可這時華子卻慌張的將手機遞還過來,同時說道:「對不起學長,太晚了,我得回寢室,回去晚了該關大門了。」

  聶尚文頭頭點,接過手機,華欣再不敢多呆說了聲:「再見學長。」便轉身快速離開了洗手間。

  聶尚文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上那個表情寧靜的人,心疼得像揪到了一起。

  「陳方,你怎麼會這麼狠心呢?」

  跟著他們進來在一旁看了半天的楊陽,走過來摟著聶尚文的肩膀輕輕地拍著:

  「唉——你這孩子怎麼就那麼死心眼兒呢?」

  06.陳方,你果然還活著!

  在本市最著名的一家假肢安裝中心內,醫生為方雲的身體及斷腿進行了徹底的檢查。

  「像你這樣小腿截肢的患者,正常情況下在安裝了合適的假肢之後,從行走的過程中是很難被人看出是否身患殘疾的。只是現在你已經錯過了安裝假肢的最佳時期,最佳時期應該是在截肢後的半年內進行。現在由於你一側下肢截肢後,肢體失去平衡時間太長了,已經引起了骨盆傾斜和脊柱側彎曲。所以,現在你安裝假肢後的步行姿勢,和步行能力都會大大降低了。」

  方雲和姐姐對視了一下,表情平靜地說:「沒有關係,只要能讓我不用拄拐正常走路就行,至於姿勢怎麼樣,我覺得無所謂,反正殘疾人怎麼都不可能完全和正常人一樣了。」

  醫生讚賞地點點頭:「你這種心態非常好,人的一生中難免會遇到災難和挫折,只要我們盡最大的努力去克服了,總能得到一個較好的結果。像你現在這種情況,只要你能努力堅持增強膝關節屈伸肌的鍛煉,和髖關節伸髖的運動,同時每天堅持做軀幹肌訓練,健側腿等一系列訓練,並且注意保持正常走路姿勢。最後還是能夠達到和正常人走路姿勢相差無幾的效果。只不過,這將會是一個非常堅苦和漫長的過程,你要做好思想準備。」

  方雲微笑了一下,看看姐姐:「只要能正常走路,吃多少苦我都不怕。」

  王雪嬌點點頭,方雲的毅力她是完全相信的。

  方雲問醫生:「那麼像我這種情況安裝一副假肢大概需要多少錢?」

  醫生說道:「你這種情況的假肢有普通型、標準型和舒適型的三個檔次。價格方面普通型的加上康復費也就是二萬多,而最高檔的進口產品則要在六七萬以上,甚至十幾萬、幾十萬的也都有。這要根據你自己的實際情況和經濟承受能力來說了。當然,假肢產品的功能和結構決定了患者行走的能力和行走的姿勢,所以還是越高檔的產品效果越好了。」

  方雲看看姐姐:「以我們現在的情況也就能買普通型的吧?」

  王雪嬌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方雲說的不錯,她現在手裡的錢給方雲安裝的普通的假肢還是完全可以,可是她更希望能讓方雲恢復到和正常人一樣的樣子。

  想到這兒,她站起身來對醫生說:「我們回去考慮考慮,如果能夠的話,我還是希望給他裝最好的。」

  醫生說:「對啊,有條件還是裝要最好的。你弟弟也有毅力能堅持康復訓練,相信一定能取得非常好的效果。」說到這兒,醫生拍了拍方雲的肩膀,微笑著說:「小伙子還沒結婚吧?像你這麼一表人才的條件,以後能正常走路了,娶個漂亮媳婦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啊,呵呵呵……」

  方雲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姐姐。可王雪嬌此時卻心裡一緊。

  「我們走吧。」

  「好的,謝謝你醫生。」

  方雲拄著拐站起身來,醫生又囑咐說:「決定下來就盡早過來,因為在正式戴假肢之前,還要進行一些前期的訓練和準備工作,這些也是根據你的個人情況,需要用一定時間的,所以還是越早過來越好。」

  王雪嬌點點頭:「知道了,謝謝您醫生。」

  兩人從醫院裡走出來,慢慢的向公共汽車站走去。

  「姐,我想還是安個普通的假肢吧,留著點錢,再存一存,以後好給你做個整容手術,好嗎?」

  王雪嬌沒說話,此時她心裡還在想著的,是醫生說讓方雲娶個漂亮媳婦的事兒。

  是的,如果方雲的腿真的好了,他完全可以娶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雖然他在心理上還有些揮之不去的陰影,可是以自己現在的身份和樣子,她又如何能與方雲廝守一輩子呢。

  這一瞬間王雪嬌突然有個念頭,乾脆不給方雲安假肢算了,這樣她就有理由在方雲的身邊照顧他一輩子了。

  可是她轉過頭看著方雲低頭費力走路的樣子,心裡又一陣陣發酸。

  王雪嬌,你怎麼可以這麼卑鄙呢?

  「姐,我說的話你聽見了嗎?」方雲一邊走著一邊歪頭看著她。

  「我們回去再說吧。」

  到了汽車站之後,王雪嬌扶著方雲在長椅上坐下。

  一個男人從他們前面走過去,突然又退了回來,驚叫道:「阿嬌?你是阿嬌對吧?」

  王雪嬌猛然抬起頭一看見這個人,臉色立刻嚇得煞白。

  她趕緊抵下頭,強裝鎮定地說:「你,你認錯人了。」

  那人低頭辨認著她:「不對啊,你是阿嬌啊,可是你的臉怎麼了?」

  正巧這時一輛公共汽車駛進了站台,王雪嬌趕緊扶著方雲向公交車上走去。那個男人還在說著:「哎,阿嬌,你別走啊!你知道罡哥在監獄裡還在打聽你呢。哎——」

  「嗤——」

  公共汽車關上了門開動起來。王雪嬌緊張的站在車窗前,看著車下那個男人並沒跟上來,才捂著胸口鬆了口氣。

  那個人是李罡的手下,以前王雪嬌和李罡在一起的時候曾經過到他。沒想到現在自己已經變成這副樣子了,他竟然還能認出來。

  大熱的天兒,站在車廂裡的王雪嬌竟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一想到李罡王雪嬌就感到渾身發寒,她知道當時那次爆炸事故發生的時候,正巧沒有在場的李罡僥倖地躲過了一劫。只是她沒想到,原來李罡後來還是被警察給抓住了,而她卻還一直和方雲東躲西藏的。一方面是因為自己作為通緝犯被通緝著,而另一方面她最害怕就是被李罡找到。現在聽說他已經被抓起來了,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判的刑,但至少應該是一時半會兒放不出來了。這也是李置罪有應得,終於得到報應了。

  可此時王雪嬌還是不能放下心來,還是感到非常的害怕。

  李罡的實力她是最清楚不過了,雖然他現在被關在監獄裡,但誰又保證他不會被放出來,或是越獄呢。而且就算他自己不能出來,一樣可以通過操控手下在監獄以外的世界裡為所欲為。

  想到這些,王雪嬌害怕得不禁渾身都開始發抖。這時坐在一旁座位上的方雲伸出手來,握住了她正發抖的拳頭。

  「姐,你說的,過去了就別想了。」

  王雪嬌點點頭,使勁兒回握著方雲的手,似要從他身上獲取一些力量和自信來。望著車窗外這個繁華的城市,她感到既陌生又熟悉。

  這是一個她曾經非常為之嚮往的地方,甚至為了要留在這裡她不惜付出了一切。可此時,身處在這個城市之中,她卻感到異常的沒有安全感,彷彿這裡到處都潛藏著危險,他們隨時隨地都可能會被發現。

  王雪嬌只希望這公交車能開得快一點,再快一點,好讓他們趕緊離開這個危機四伏的地方,回到他們寧靜的生活中去。

  與此同時,聶川所坐的汽車行駛到了市內最繁華的路段,開到立交橋路口上時因為堵車而停了下來。

  聶川心裡不禁有些抱怨,在這座人滿為患的城市裡,就是建造再多的立交橋也同樣難以解決交通的擁擠狀況。他歎了氣,在這個時候也只能耐心的等著了。他無聊地摁下了車窗,看著停滯在車流中各式各樣的車子。

  突然,就在與自己相隔了一個車道上的公共汽車上,他看到車窗邊上有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

  聶川把頭探出車窗外面,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是他!是陳方!他就坐在車窗前,微微皺著眉歪著腦袋,額頭抵在車窗上看著處面。雖然那消瘦的臉龐與幾年前有些變化,可是錯不了,那絕對就是陳方!

  聶川趕緊回過頭向司機喊著:「阿強,能把車開到那輛公交那裡嗎?」說著他用手指著那個方向,可他這時也意識到不太可能。他們的車已經開上了立交橋的路口,前後左右都是車一輛緊挨著一輛。而那輛公交車與他們又正好是在相反的車道上,他們的車是根本就無法靠過去。

  來不及多想了,聶川推開了車門不顧司機阻攔的叫喊聲,跳下車,越過了一道公路護欄和一道車流,跑到那輛公共汽車的跟前。

  「陳方!陳方!」

  聶川使勁兒地拍打著公交車的車窗喊著。

  車裡的人從車窗上抬起頭,微微皺著眉用奇怪的目光看著他,那平靜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聶川瞪大了眼睛,努力辨認著車窗裡的面孔,剎那間,他激動得心臟都要跳來了,隨即眼裡一熱,視線變得模糊了。

  沒錯,是陳方!臉色有些蒼白,一定是又暈車了。

  「陳方!陳方!是我啊!」

  聶川使勁兒地拍打著車窗,希望陳方能夠打開窗子,可這時公交車卻開動了。

  聶川跟在車旁跑著,心急如焚地叫喊著:「陳方,你打開車窗!陳方!」

  公交車越開越快了,可車窗內的陳方卻像是看著個怪人似的,始終未動。

  聶川一看又焦急地拍打著車身,衝著前面大喊著:「停車,快停車!」

  可公交車這時已經加速了,很快將聶川甩在了後面。

  聶川站在車道中間,看著遠去的公交車,再看看這附近車道的兩邊,正是禁止停車的路段,他就是想打計程車追過去也是不可能的。

  聶川絕望了,他握緊了雙拳,望著遠處一點點消失的公共汽車,心臟疼的像要被撕碎了一般。

  可是很快他眼裡含著淚水又笑起來了,並且越笑越厲害。

  陳方,你果然還活著!只要你活著就好!你就在這座城市裡,你等著,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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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原來你在這裡

  清晨,在白濛濛的霧氣之中,聶尚文坐上了開往萬山鎮的第一班長途汽車,踏上了又一次尋找陳方的旅程。

  與之前的尋人之旅有所不同的是,聶尚文此次出行的目的地非常明確——萬山鎮萬山村中學。

  昨天他在好幾份報紙上都看到了聶川所發的又一則尋人啟示。

  啟示寫得很簡單,除了一張陳方的照的片之外,就只有簡單的兩行字:

  陳方,我愛你!請回來!

  聶川

  落款是一串電話號碼。

  儘管聶尚文知道,叔叔發這則尋人啟示也許根本就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也許只是突然想念了陳方而已,但猶豫半天之後他還是撥通了叔叔的電話。

  「喂?是尚文嗎?」

  電話裡聶川的聲音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實際上聶尚文已經很久沒主動打電話給叔叔了,可聶川卻像是一點都不感到驚奇。彷彿他永遠都能隨時隨地的保持著沉著和冷靜。可偏偏聶尚文卻恨透了叔叔的這種沉著和冷靜。

  「尚文,有事嗎?」聶川又問一句。

  「我看您發的尋人啟示了,就想問問您,有什麼消息嗎?」

  電話的另一端沉默了一下。

  「昨天,我看見陳方了,在一輛公交車上。」

  聶尚文先是一呆,遲疑了一下:「不會,是你看錯了吧?」聶尚文自己深有體會,有段時間他走在街上看誰都很像陳方。

  聶川語氣十分肯定:「沒有看錯,當時我和他只有一窗之隔,雖然沒有機會說話,但是,我絕對不可能認錯。尚文,陳方真的還活著!」說到此處,聶川的語氣終於再無法保持平靜的有些顫抖了。

  「當時他坐在公交車上,我沒能追上他。但是,我不會認錯的,我一會找到他的。只是……」

  「什麼?」

  聶川歎了口氣:「如果這些年來陳方一直就和我們在同一座城市裡,可卻從來都不來找過咱們,我想,或許……」聶川停了下來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想說的是,或許陳方根本就是不願意見到我們。

  電話的這一端,聶尚文消化著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不說出話來。

  「尚文,這個星期你還是不回家來嗎?」

  「哦,我就要實習了,正在聯繫實習的學校。」

  「用我幫忙嗎?」

  「不用。對了叔叔,你知道有個叫萬山鎮的地方嗎?」

  「萬山鎮?我沒去過那個地方,但我記得那次綁架案裡,有一個唯一在逃的女通緝犯,應該叫王雪嬌,老家就是那地方的。」

  「王雪嬌?就是船上幫我們出逃的那個女人?」

  「是的,怎麼?有什麼事嗎?」

  「沒有,我有個同學碰巧是那個地方的人,所以提起這那個地名的時候我覺得有些熟悉。」

  「哦。」

  「那好吧,叔叔,我先掛電話了,您繼續忙吧。如果有了陳方的消息,請您馬上告訴我行嗎?」

  「好的,尚文——」

  「什麼?」

  「會找到陳方的。」

  「嗯,我知道。」

  掛掉電話之後,聶尚文用了老半天的時間才平復了又喜又驚的複雜心情,然後他找到了華欣。

  自從上次在酒吧裡分手之後,他們就一直再沒有見過面。聶尚文知道這個小學弟是在故意躲著他,有時兩人在校園裡碰見,離得老遠的華欣就已經調頭走掉了。

  而這一次聶尚文在宿舍裡找到他的時候,並沒有再提起陳方或是方老師的事,而是以正在聯繫實習的學校為名,向他仔細地打聽了他曾念過的萬山中學的情況。

  隨後,他寫了一份實習申請遞交給了學校實習處,並請學校給他開了個介紹證明。他又在網上詳細查找了去往萬山中學的路線,確定無誤後才放下心來收拾了簡單的行裝。

  此時坐在長途汽車上,聶尚文的心情已經平靜了下來。從上次綁架發生以後幾年來,他的心情從未像此時這樣輕鬆過。因為他知道陳方確實還活著,有這一個消息他已經非常滿足了,就算此行他仍然可能會失望而歸,可只要陳方還活著,他相信,他們終一天會見面的。

  當汽車開進了萬山村之後,聶尚文立刻被這裡山青水秀的風光所吸引了。這一刻他想到,這麼美麗的地方陳方一定會喜歡的。如果他真的住在這裡,那麼他十有八九是不願意再回到那喧囂的城市裡去了。

  從長途汽車上下車來,聶尚文一個人站在空曠的村公路上,望著這片寂靜的小山村。根本就不必打聽,他便看到了遠處那面高高飄揚的國旗。

  聶尚文做了個長長的深呼吸,舉步向那裡走去。路邊的一些小院落的門前,有些悠閒的老人都以好奇的目光打量著這位衣著時尚的城裡來訪者。

  隨著腳步的一步步的臨近,聶尚文竟生出了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那是一座用紅磚圍牆隔開的大院子,四周被高高的梧桐樹環繞著。走進校門裡,是一座簡單的二層樓校舍,鳥聲、蟬鳴、讀書聲交織在一起,這裡便整個村莊的「聖地」。

  站在校舍樓前,聶尚文並沒有馬上進去,而是側耳傾聽著那些此起彼伏的朗讀聲。他在其中尋找著陳方的聲音,可惜聽了半天也沒有聽出來,於是他便順著一樓的露天走廊找到了校長室的門牌。

  校長是一位戴著黑邊眼鏡的中年人,完全是一副典型的鄉村老教師的模樣。

  校長看了聶尚文的學生證和學校證明,對於他的突然到訪感到十分的驚奇,等到聽說聶尚文想在這裡進行畢業實習的時候,他就更是驚訝的連嘴都合不上了。

  「為什麼要來我們裡來實習?城裡的學校不是更好嗎?」

  聶尚文一笑:「因為這裡空氣新鮮景色好啊,怎麼?您不歡迎嗎?」

  校長連忙說:「不不,怎麼會不歡迎呢?你可是名牌大學裡的高材生,我們請還請不來呢。不過,怕你在城裡住慣了,會覺得這裡的生活很單調很無聊。這樣吧,你先在我們學校試著呆兩天看看,如果確實願意留下來,我們再辦理正式的實習手續,你看怎麼樣?」

  聶尚文點點頭:「好啊,那就麻煩您了,校長。」

  校長一副寬容的表情:「沒事沒事。不過說來也巧,我們這裡有位方老師也是你們學校畢業的,或許你們能談得來,這樣你就不會寂寞了。」

  聶尚文眼睛一亮:「太好了,請問他現在哪兒?」

  「噢,很不巧,因為方老師是位殘疾人,這段時間他正準備安裝假肢,所以今天上午去省城的醫院裡了,大概下午才能回來。」

  「哦——」

  聶尚文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直聽華欣說他們的方老師只有一條腿,因為這一點他才認為方老師絕不會是陳方。而現在校長又一次證實了方老師確實是位殘疾人,那麼看來這趟行程又要注定是無功而返了。

  雖然很失望,聶尚文對此行卻並不感到後悔,他想只當是一次鄉村度假吧,他準備在這裡住上幾天看看,也許他真的會留在這所學校裡實習也說不定呢。

  「那麼請問,這附近有旅館嗎?」

  校長這時也才想起來,聶尚文的食宿還真是個問題。

  「這樣吧,我們這裡也有教師宿舍,其中還有一間沒有住人。平常也就是方老師會在那裡進行一下午休,你可以暫時住在哪兒。」

  「哦,那會不會給方老師帶來不方便?」

  校長笑了:「沒事的,估計你也住不了兩天。」

  聶尚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麼我們先去看看你住的地方吧,要是你覺得實在不行,我們再去找其他的旅館。」

  「好啊。」

  聶尚文跟在校長的後面,來到校舍樓後面的一排平房前面,校長打開其中一扇門,房門根本都沒上鎖。

  小屋內窗子朝陽,四壁都粉刷得雪白,雖然不大卻很亮堂。房間內擺了一張帆布床,床上鋪著藍白方格的床單,窗前的另一角擺了一張書桌和一個書櫃。屋裡還有兩把椅子,牆上釘著一張舊地圖,同時小屋裡還飄散著一股蘋果的甜香。

  「你看怎麼樣?」校長問道。

  「挺好的,我就住這兒吧。」

  校長點點頭:「那好,你先在這裡休息一下,休息夠了再來找我。」

  「好,謝謝您了。」

  「不客氣。」

  校長走了以後,聶尚文放下了旅行包,打量著這間乾淨整潔的小屋子,感覺自己真是到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另一個世界裡。

  他走到小書櫃的跟前,上面零零落落地擺了幾本書。很意外,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百年孤獨》。

  他抽出這本書,翻開了封面,在第二頁雪白的扉頁上,兩個挺拔秀麗的鋼筆字躍入了眼簾——方雲。

  瞬時間,淚浪一下子就衝進了聶尚文的眼眶,視線模糊成了一片。

  方雲,雖然是個陌生的名字,可是這筆跡卻是他再熟悉不過的。

  他解開了旅行包,從裡面拿出一本舊書——《百年孤獨》。打開封頁後,上面是一個筆跡相同名字——陳方。

  一滴滴淚水滴在了書頁上,瞬時變化成一朵朵水花的形狀,此時的聶尚文已是淚流滿面,他抱著兩本書,再也無法控制的低聲哭泣起來。

  08.往事勿需再提

  對於方雲來說坐長途汽車始終是件遭罪的事,可從萬山村到市裡的假肢安裝中心,連坐長途車再換公共汽車,光一趟下來就得需要三個多小時。

  上午方雲在姐姐的陪同下到了假肢中心,做了進一步檢查和診斷。最後醫生根據他的情況制定了兩種安裝假肢的方案,一種方案的整個費用加在一起需要三萬多元,而另一個方案則需要八萬元左右。

  王雪嬌當然是考慮選擇後一個方案,只是他們現在的錢還不夠。她暗自算了一下,以她和方雲兩個人的工資加在一起,另外加上晚上她在夜總會裡跳蒙面脫衣舞所賺的錢,滿打滿算的全部都存上的話,他們大概還需要再攢三個月的錢才行。

  不過既然這兩三年都等了,三個月也不算什麼,所以從假肢中心出來之後,王雪嬌就告訴方雲,過不了幾個月他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走路了。

  懷著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兩個心情極佳的人坐上了回程的汽車。

  一路上王雪嬌的內心不斷地湧動一種衝動,她非常想告訴方雲,她愛他,希望能和他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可是反覆猶豫之後,她還是沒有這個勇氣。

  與此同時方雲卻被暈車的反應折磨的夠嗆,當汽車開進萬山村的時候,他已是兩眼發黑連下車的力氣都沒有了,還是在售票員和王雪嬌的攙扶下,才下得車來。

  下車之後方雲也根本無法走路,只得在姐姐的攙扶下靠著路邊的大樹坐了下來。他緊閉著雙眼,想等著暈車的感覺緩解一些之後再走。

  「陳方?」一個顫抖的聲音突然響起。

  方雲睜開眼睛,還沒等看清來人的長相,那人已經「撲通」地一下脆在了他的面前,雙手顫抖摸在了他的斷腿上。

  「你幹什麼?」

  方雲本能的用手去擋,那人又一下抓住了他的雙手,方雲剛想掙脫,可一抬頭卻愣住了,因為對方那張英俊的臉上已經掛滿了淚水。

  「陳方,你這是怎麼了?你的腿,你的腿怎麼了?」

  聶尚文緊緊抓住方雲的雙手聲音哽咽著,他奪眶而出的熱淚噼裡啪啦地落在方雲的手上,把方雲燙得心裡一疼。

  「先生,你認錯人了,我叫方雲。」

  聶尚文猛地抬起頭,抹了一把眼淚,又重新仔仔細細的打量著眼前的人。

  怎麼可能認錯呢?四年的歲月根本未在他的臉上留下更多的痕跡,只是白皙的臉頰比以前更圓潤一些而已。

  雖然不明白陳方為什麼改了名字,可聶尚文心想,他不認識自己應該是因為自己的長相變了吧,畢竟四年前自己還是個高中生,而現在卻已經完全是成年人了。

  「陳方,你認不出來我嗎?我是聶尚文啊!」

  一旁的王雪嬌突然說道:「先生,是你認錯人了。」

  王雪嬌此時已是驚恐萬分了,不等聶尚文反應過來,她拽著他的胳膊就拚命地往旁邊拖。

  「我們根本不認識你,你快點走開!」

  聶尚文這才看清了王雪嬌帶著疤的臉,嚇了一跳:「你,你是誰?你幹什麼?」

  「你別管我是誰,說你認錯人了你就是認錯了,你快點走吧。」

  王雪嬌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把聶尚文拽到了一旁,然後跑回樹下來攙起方雲就走,可是她走得過於急促,方雲的腳步一時沒跟上趔趄了一下差點要摔倒,幸虧聶尚文及時跟過來一把扶住他。

  「陳方,別走!求你了!我好容易才找到你,你別不理我!」聶尚文說著一把抱著了方雲。

  方雲整個身體都被人突然的摟著,使他感到非常不舒服,他努力掙扎著:「請你放開我。」

  「不放!就不放!陳方,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聶尚文倔強地說著,手臂收的更緊了。

  可這時方雲已經難受得渾身都顫慄起來,他再也無法忍受像瘋了一樣猛烈地掙扎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

  不明情況的聶尚文還以為陳方是在生自己的氣,同時見他掙扎得厲害又怕他站不住,於是更加固執的收緊了雙臂。

  「陳方,你是生我的氣對嗎?你還在怪我當年拋下了你,是嗎?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

  「夠了!別說了!」王雪嬌打斷他:「快放手!不然他要暈倒了。」

  聶尚文吃了一驚,趕緊抬起頭。

  只見方雲原本蒼白的臉色此時變得發青,他猛地掙扎著推開了聶尚文,撲通一下坐在地上。

  「陳方!」

  聶尚文嚇得伸手要去扶,卻發現了方雲臉上的恐懼和痛苦,聶尚文有些遲疑了:「陳方,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方雲一手支著地一手推著聶尚文:「請你別碰我!你到底是誰?我真的不認識你啊!」

  聶尚文吃驚道:「你說什麼,你仔細看看我,我是尚文啊!」

  雖然驚慌未定可方雲還是又仔細看了看聶尚文,然後搖搖頭:「對不起,我真不記得你了。」他緩了口氣說道:「可能我們以前是認識的,可是幾年前我遇到了一場車禍,之後就把以前的事情都給忘了。」

  「什,什麼?忘了?」聶尚文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看方雲,又看看王雪嬌。「怎麼會?你好好想想,是我,聶尚文!以前的事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這時王雪嬌語氣憤恨的接口道:「以前的事為什麼一定記得?難到那些回憶很美好嗎?」

  聶尚文愣住了,心裡猛然想起精神病院裡梁蘇菲發狂時曾說過的那些話。

  王雪嬌看看方雲,轉過頭對聶尚文接著說道:「沒有了以前的記憶,他的生活會過得更好。所以,請你走吧,讓我們繼續平靜的生活好嗎?就當你從來就沒有找到過他,就當他已經死了,不行嗎!」說完,她喘著氣扶起了方云:「我們回家吧。」

  王雪嬌的每句話都像是一記記重錘敲打在聶尚文的心上。他下意識地跟在方雲和王雪嬌的後面,看著方雲拄著拐步履艱難的走著,只覺得心如刀割。

  回想著梁蘇菲發瘋時說的那些話,聶尚文明白了,王雪嬌說的是對的。

  不知不覺眼裡再一次被淚水充滿了,再也不能忍受,他一下衝到了方雲的前面。

  「好吧,既然你把過去的事情都忘了,那就讓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你好!方老師,我叫聶尚文,是萬山中學新來的實習老師。」

  方雲和王雪嬌都愣住了。

  聶尚文接著說道:「方老師,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還要請您多多關照。我看你現在也很累了,乾脆我背你走吧。」說完也不等方雲的反對,他轉過身一躬腰,背起方雲就走。

  方雲掙扎著想要下來:「不用你背,我自己能走。」

  聶尚文收緊了雙臂並不出聲,只是低著頭腳步更加快起來。

  因為實在太累了,雖然還是不習慣和別人身體接觸的感覺,可一陣陣的疲乏讓方雲根本沒力氣再掙扎。慢慢地他終於鬆懈了身體,安心地趴在了年輕人寬厚的肩膀上。

  「往哪兒走?」

  聶尚文停了下來,問了一句。

  雖然心裡很不安,可看著方雲蒼白的臉色和疲倦的神情,王雪嬌也只能無奈回答道:「跟我走吧。」說著從方雲的手中拿過了枴杖,自己走在了前頭。

  路上聶尚文背著方雲,明顯的感覺到方雲的身體因為一側失去了下肢,所以要比另一側輕了許多,想到方雲可能受到過的痛苦,他的心越發像撕裂般的疼著。

  方雲趴在聶尚文的背上漸漸地克服了身體的不適感,卻在此時聽到聶尚文輕輕抽泣的聲音。雖然對這個年輕人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可是方雲知道,這個年輕人真的很關心自己。

  他輕輕地說道:「你是在為我難過嗎?真的不必,我現在過得很好,真的。」

  聶尚文含著淚點點頭:「嗯,我知道了。」

  聶尚文背著方雲跟在王雪嬌的後面走在村裡,期間遇到一些村民都對他們露出驚訝的表情。

  一位老人擔心地問道:「雪嬌,你弟弟怎麼了?」

  聶尚文身體一震,停下來扭頭看著王雪嬌。在船上時王雪嬌化了濃汝,加上現在臉上又多了個大疤,聶尚文還真沒認出來她。

  王雪嬌歎了口氣,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怎麼也瞞不了。

  這時方雲微笑著對老人說道:「我沒事,剛才我們去城裡了,我有點兒暈車,一會兒就能好。」

  「哦,那就好。」老人放下心來。

  方雲扭頭對聶尚文說道:「把我放下來吧,我現在有力氣自己走了。」

  聶尚文沒有聽方雲的話,雖然滿心的驚訝和疑惑,但他看得出來王雪嬌對方雲並沒有惡意,於是對她說道:「走吧。」

  回到家之後,顧不上招待客人王雪嬌就先去做飯了。

  聶尚文在院子裡放下了方雲,然後打量著這個乾淨的小院落。

  「你叫什麼來著?」方雲問道。

  聶尚文收回目光看著方云:「聶尚文,你以前叫我尚文。」

  「哦,尚文,我們中午沒吃飯,如果不嫌棄,一會兒和我們一起吃點兒吧?」

  「好。」

  聶尚文從上午就一直在汽車站那裡等著見陳方,中午確實還沒吃飯。

  方雲對著廚房喊道:「姐,多做點兒,客人要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吃。」

  王雪嬌在屋裡應了一聲:「好啊。」

  聶尚文皺起眉頭:「姐?她是你姐姐?」

  方雲回答道:「是啊,是我表姐。來,到我屋裡來坐吧。」

  聶尚文跟著方雲進了他的屋子,發現這裡陳設和先前在學校看到的宿舍差不太多,只是多了個衣櫃,並且書櫃也更大了些。

  方雲拿了把椅子請聶尚文坐下,自己則坐在單人床上。

  雖然對聶尚文沒有一點印象了,可此時面對這個年輕人,方雲卻一點都不覺得陌生。他有種感覺,自己以前一定和這個人很親近。

  「尚文,你是哪個學校的?怎麼到來這裡實習?」方雲問道。

  聶尚文差點就衝口而出:「因為你呀!」可他還是忍住了。

  「我是師大的,在學校裡我碰到一個學弟,叫華欣。他告訴我,他就讀的中學裡很不錯,所以我就來了。」

  「哦,他是我學生。」

  聶尚文看著方云:「陳,方雲,你對以前的事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方雲垂下了眼簾:「嗯,不記得了,雖然有時在夢裡會夢到一些情景,可能是我以前經歷過的事情。可那些,都是些很可怕的事情。因此我並不想記起以前,甚至還有些害怕恢復記憶。」說到這兒方雲抬起頭,「所以對不起,如果我把你忘記了,請不要生氣,也請你不要試圖喚起我的記憶,好嗎?我現在生活的真的很好,不管以前我曾經歷過什麼,我都不想知道。」

  聶尚文忍著心口的巨痛,點點頭:「好!我知道了,我保證以後不再提起過去。不過我有個請求。」

  「什麼?」

  「我現在沒地方住,我想住在你這兒,當然,我會給你們食宿費的。」

  方雲一愣:「我家裡條件不是很好。」

  聶尚文的眼睛亮亮的:「不,我覺很好。」他走到方雲的旁邊坐下,拉著方雲的手懇求道:「方老師,我來這裡實習要很長時間呢,住在學校宿舍裡也沒有飯吃,難道要我去住旅館嗎?」

  方雲想想也是。

  「那好吧,不過你也看到了,我家只有兩間屋子可以住人,你就只能和我擠一個房間了。」

  「沒關係,我不怕擠。」

  說到這兒,聶尚文的臉上露出了自他們見面後的第一個燦爛的笑容。

  09.熱情的新房客

  聶川從人民檢察院接到一個非常令人震驚消息,正在服刑的李罡因患嚴重的肺結核病,已經向當地勞改機關和檢察院提出了保外救醫的申請,並且已經通過了初步的審核,現正在等待人民法院的判決書。

  李罡當年因綁架罪、走私罪以及組織賣淫罪,數罪並罰被判處無期徒刑。按理說以他這種情況要取得保外就醫,可能性是非常小的,除非他是病情已經嚴重惡化到了有死亡的危險才有可能。

  如果說聶川是在沒有發現陳方還活著這個事實之前,得到這個消息的話,那麼他的反應應該只是很震驚。

  在聶川在看來李罡早應該是被千刀萬剮了,想到陳方還生死不明而他卻好好的活在這人世間,聶川就苦痛萬分得好幾次想雇個殺手到監獄裡把李罡幹掉。在他看來,身患絕症實在是上天對李罡非常仁慈的判決了。

  可現在這個時候,就在聶川剛剛發現陳方還活著沒多久,李罡那邊就也出現了狀況,這時機趕得未免太巧合了。而這巧合讓聶川心裡非常不安。

  通過檢察院方面的關係,聶川仔細的查閱了到李罡的《罪犯保外就醫審批表》和《保外就醫罪犯出監所鑒定書》以及包括監獄、勞改局、醫院等各個方面和環節的鑒定材料。並且請律師就這些資料進行了仔細的研究,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和漏洞。

  其實這些也是在聶川的意料之中的,如果不是各種條件都符合以及各方面的工作都做到了,以無期徒刑期間進行保外就醫,這麼高難度的申請也是不能可通過的。

  第二天聶川又親自和律師飛往了李罡服刑所在的城市。當他們趕到監獄醫院的時候,得到的消息卻是因為李罡得的重症傳染性疾病,因此目前不能接受任何的探視。聶川他們只得又去了到監獄,向管教們打聽了李罡得病的情況,所得的結果也基本與申請材料上的情況相符合。

  坐在回程的飛機上,聶川沮喪地想著,事情發展這個地步,面對即將發生的事實,自己根本就無力阻止了。儘管此時他預感到事情非常不好,但現在,除了寄希望於李罡確實是患了絕症之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快找到陳方。可是人海茫茫,到底要怎樣才能找到陳方呢?

  正所謂天無絕人之路,就在聶川為尋找不到陳方而一籌莫展的時候,剛一下飛機,他就接到來自專業尋人公司打來的電話,說他們在萬山鎮的一個夜總會裡找到一個跳脫衣舞的女人,很像綁架案裡的通緝犯王雪嬌。

  雖然不能確定消息的真實性,聶川還是告訴尋人公司不要打草驚蛇,他要立刻親自過去證實一下。

  ******

  這天下午放學方雲從學校出來往家走,快到家門口,發現他們家的小院外面圍了不少人。

  方雲以為家裡出了什麼事,趕緊加快了腳步,等進了院子後他大吃了一驚。

  院子裡橫七緊八的擺著一些舊家俱,方雲看著有些眼熟,原來都是自己屋的。還有幫工人模樣的人正裡裡外外忙活著。而這時姐姐王雪嬌則皺著個眉拉著個臉,坐在院子一角的小凳上看這些人。

  「姐,這是怎麼回事?」

  王雪嬌坐著沒動,冷冷地說:「你的那位新房客,看來是已經做好了長期扎根農村的準備了。」

  方雲沒明白姐姐說的是什麼意思,王雪嬌用眼神一指屋裡:「你自己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方雲一進自己的屋子,就被屋裡面目全非的景象嚇了一跳,要不是他剛從院子裡進來,他還真以為自己走錯門了。

  原本空曠的屋子現在已被擠得滿滿當當,以前的老家俱一件都沒剩,取而代之的都是一些樣子很新潮,同時又簡單大方,又很省空間一體式配套家俱。

  方雲困惑地看著這一切,完全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對,就把寬帶拉到這兩個屋子裡來。」

  一聽這個聲音,方雲的心裡一喜,是那個實習的大學生聶尚文。

  他終於還是來了!

  方雲這樣想著,不知不覺間,笑意掛上了眉梢。

  那天和方雲談好之後聶尚文便立刻告辭了,此後一連三天都沒見到人影兒,就像是消失了一樣。

  方雲心想,也許是年輕人的三分鐘熱情過去了,終於還是不願意到這個又偏遠又寂寞的地方來吧。

  雖然是這麼想著,可方雲的心裡卻還是在期待著。

  和姐姐住到這個小山村裡後,平素兩個人都是深居簡出,很少與人來往。雖然在工作中方雲也免不了要與其他同事打交道,可因為他自身性格的冷漠和自卑,大多數時候他和同事之間的話都很少。

  那天和聶尚文相遇後,兩人總共相處了不到二個小時的時間。可方雲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從聶尚文一走他的心裡就空落落的。

  當天晚上躺在床上,方雲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一直回想著聶尚文說的那些話以及他淚流滿面的模樣。雖然他無法記起以前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可這個年輕人給他的感覺真的很熟悉。

  這種感覺是自他從車禍中清醒之後,於任何人都未曾有過的,即使是面對自己唯一的親人王雪嬌時,最初給他的感覺也是只有陌生。

  這兩天雖然表面上方雲還在照常的工作著,可實際上他的內心卻一直在期待那個年輕人的再次出現。

  於是當聶尚文一邁進方雲的屋子裡,便看到一張令他魂牽夢縈的笑臉。

  聶尚文張著嘴,原本要說的話一下子都忘了,喉嚨裡像被什麼東西突然堵住了一樣。

  此時面對這張笑顏,聶尚文感到有些恍惚,他甚至不敢走到近前,他害怕眼前的景像又是一場幻影,只要他走近了,就又會立刻消失不見了,像是他無數次夢裡夢到的一樣。

  「你還真的來了。」方雲笑說道。

  「啊。」

  聶尚文眼圈一紅,下意識地回答著,心裡暗暗安慰著自己:這回是真的。

  方雲停止了笑容看看四周,最後將目光落在了一張特大號的雙人床上。

  見方雲皺起了眉,聶尚文也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臉上立刻一紅。

  「哦,我看這屋裡放兩張床太擠了,所以……」

  方雲收回了目光:「你打算要在這兒住多久?」

  聶尚文心裡一緊:他是不高興了嗎?

  「我也不知道,反正至少半年吧,我們實習期為半年。」

  「哦,」方雲點點頭,「我們那時候要實習八個月。」

  聶尚文說:「我這是屬於支援農村頂崗實習,所以實習半年就行了,怎麼了?」

  方雲看看四周,心想:城裡的年輕人就是這樣,一時住的不舒服都不行。

  「半年的時間,也不必這麼大動干戈吧,我原來的家俱放哪兒啊?」

  「哪也不用放,扔了就行了。」

  「那你要是走了怎麼辦?我不還是得用家俱。」

  聶尚文心裡一鬆放了心,方雲似乎並沒有生氣。

  「即使我走了這些家俱也不會帶走,更何況,我也不打算走了。」

  方雲微笑著:「不打算走了?你還真要扎根在這裡啊?」

  「對啊!」

  方雲微笑著搖搖頭:「話別說的這麼早,也許過不了兩天你就會想家了。」

  「不會,肯定不會。」

  方雲的笑容,令聶尚文如沐春風,心情愉悅得像有只小鳥在心裡歌唱。他走過去,扶著方云:「來,你坐下說話,看看我給你買的椅子舒不舒服。」

  方雲坐在椅子上感覺了一下:「嗯,挺好的。不過我還是要睡自己的床,跟別人一張床我睡不慣。」

  聶尚文立刻有些失望:「可是這屋裡再上張單人床,會不會太擠了?」

  方雲看了看:「能放下,我的床也不大,靠這邊就行,你請人幫我搬進來吧。」

  聶尚文無奈只好照做了。

  最後等一切都忙活完了,天都快黑了,王雪嬌做好了飯都沒顧得上吃一口,便要去上班了。

  聶尚文一看天都這麼晚,王雪嬌還要走,就問道:「你要去哪兒,我送你吧。」

  王雪嬌想了想,正好她也有話要對聶尚文說,便答應了。

  聶尚文有些不放心的對方雲說:「你一個人在家沒事嗎?」

  方雲笑了,說道:「有事,我怕黑。」

  聶尚文也笑了:「那還是讓雪嬌姐自己走吧,我留下來陪你。」

  方雲笑著:「得了,快走吧。」

  這時已經走到了門口的王雪嬌停了下來,她回過頭看著方雲的笑容,心裡一陣抽搐。

  她真的很少在方雲的臉上看到這樣歡快的笑容,而且她也是第一次見到方雲開玩笑。她看了看聶尚文,難道這個年輕人的到來,真的會讓方雲如此開心嗎?

  「快走吧,一會兒我姐就要遲到了。」方雲催促道。

  「那你自己在家要小心點。」

  「好,我知道了。」

  王雪嬌站在門口,默默地看著依依不捨的兩個人。他們明明剛剛見面沒多久,卻已經相處的這麼融洽了,讓她的心裡突然產生了一陣嫉妒。

  方雲在沒和她商量的情況下就答應了聶尚文住在家裡,已經讓王雪嬌感到很不安了。她隱約地感覺到,她和方雲二人平靜的生活從此就要被打破了。

  這兩天方雲雖然沒有說什麼,可她知道方雲等著那個人。而現在這人真的來了,方雲就開心成這個樣子。

  這是為什麼?難道因為是方雲太寂寞了嗎?還是……他的記憶恢復了?

  想到這些,王雪嬌的心裡越發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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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槍聲

  出了院子之後,王雪嬌問聶尚文:「你會騎自行車嗎?」

  聶尚文回答:「不會,但是我會開汽車。」

  王雪嬌這時才注意到自己家院門前還停著一輛「別摸我」。

  聶尚文一抬手摁響了汽車的防盜器,走到車子跟前打開門:「請上車吧。」

  聶尚文發動了汽車後,問道:「雪嬌姐,你要去哪兒?」

  「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去鎮裡。」

  汽車開動後,兩個人都沒說話,一時間車裡一片沉靜。

  過了一會兒,看著前方聶尚文首先打破了沉默:「雪嬌姐,你白天要上班,晚去又要兼職,是生活有困難嗎?」

  「不是,我要賺錢給方雲安裝最好的假肢。」王雪嬌平靜的回答。

  聶尚文一下將車停了下來,轉身面對著王雪嬌正色道:「你不用再去了,這錢由我來出。雪嬌姐,你現在能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陳方被李罡和張志華他們從警察手裡劫走之後,發生了什麼事?陳方的腿又是怎麼斷的,他又為什麼會失去記憶了?你又怎麼成了陳方的姐姐呢?請你都告訴我好嗎?」

  此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王雪嬌搖下車窗,讓清冷的晚風吹進了車裡。

  「為什麼一定要知道?當年你們不是把他丟下了嗎?他不過是你的家庭老師吧?」

  王雪嬌轉過頭,目光憤恨地看著聶尚文:「既然當年已經置他的生死於不顧了,現在又找他幹什麼?」

  聶尚文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回想著那段讓他悔恨一生的往事。

  「當時我,我真的不想丟下他,死都不願意。可在當時那種狀況下,他受了重傷根本沒辦法走動。而李罡他們很快就來追來,所以我想,我離開是對的。我報了警,然後開著從李罡手下劫來的車,故意在城裡轉了幾圈,才到火車站買了兩張火車票上了火車。當時我以為他們一定隨我追來,所以我想應該離陳方越遠越好。可是萬萬沒想到,李罡他們竟然在當天就把陳方從警察手中劫走了。」

  面對悲痛的聶尚文,王雪嬌根本沒有一點同情,她壓制心中的憤怒,冷冷地說道:「沒錯,李罡他們開始確實是追著你來著,而且也確實追到了火車站。可是當他們看到那輛車後車座上的那一大灘血跡,他們就知道一定有人受了重傷。所以他們很快就找到了醫院裡的陳方。你都不知道李罡那時候高興成什麼樣子!因為當時守在陳方身旁的就只有一個警察!」

  聶尚文悲愴看著王雪嬌,淚水已不斷地從眼角里流淌出來。

  「從頭到尾李罡就只有一個目標,就是得到陳方。張志華他們本來要綁架的是你,跟陳方一點關係都沒有。如果不是因為跟你在一起,他就根本不可能被抓到。如果不是為了救你,他也不可能在船上答應李罡的條件。可是到最後呢,你跑了,把身負重傷的陳方一個人丟下了!你能想像當時陳方清醒之後,看到的第一個人竟是李罡,他有多恐懼嗎?你知道當年李罡用了多少種手段去折磨陳方嗎?你知道那時候他一心只想要死嗎?」

  王雪嬌的聲音完全顫抖著,吼叫著:「現在你還有臉來問我發生什麼事?我真不明你憑什麼還來找陳方?你憑什麼要來打擾我們平靜的生活!你為什麼不能讓我們安安靜靜地過日子!為什麼!」

  說到這兒王雪嬌已是泣不成聲,悲憤的臉上掛滿了淚水。

  她的話讓聶尚文感到肝腸寸斷的疼痛,他聲音哽咽著:「我錯了,我知道錯了!那時候,不管生死,我都應該留在他身邊才對。可是,你們又是怎麼逃出來的?」

  王雪嬌停了一會兒,等情緒平穩了些,才接著說道:「陳方被李罡他們抓到以後我就被叫過去,因為我本來就是學護理專業的,所以他們讓我和別外一個醫生讓給陳方治療槍傷。等陳方的傷勢剛剛好了一點兒之後,李罡就開始了對他的折磨。

  後來那個叫梁蘇菲的女人來了,她一來正好看到李罡在強暴陳方。當時她就開始精神不正常了,她像瘋了一樣的阻止著李罡。可李罡那時候已經變態了,面對梁蘇菲的阻攔,他問陳方,是不是這女人也愛著你。他把梁蘇菲關在另一個屋子裡,讓她通過監視器看著他以各種殘酷手段對折磨著陳方。

  而後當梁蘇菲再次見到陳方的時候,她就悲痛欲絕地抱著他號啕大哭。她沒完沒了的說著對不起,她說她真的從來不想讓陳方受到這樣的傷害。

  儘管梁蘇菲像母狼護小崽似的瘋了一樣不想讓任何人接近陳方,甚至於連我要給陳方清理傷口她都不讓。可是她畢竟只是個女人,她幾乎什麼都阻止不了。陳方被折磨的實在受不了了就求她,請她看在他們認識一場的份上,給他個疼快。當時陳方實在太可憐了,我又沒有能力幫他逃出去,我就沒有阻止。

  沒想到,那瘋女人真的趁人不備的時候打開了煤氣。

  於是房子爆炸了,幸虧我們所在的那個屋子沒有起火,但陳方被倒蹋的牆體砸在底下昏了過去。好在當時我沒有事,我背著他逃了出來。

  那瘋女人本來是想和陳方同歸於盡的,結果正巧那時她被李罡帶出了房子,所以她和李罡反而都沒事。

  等我把陳方拖到醫院搶救過來以後,他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王雪嬌停了下來,輕輕喘息著,回憶對她而言也是非常痛苦的事。

  聶尚文雙手緊緊地抓著方向盤,手指關節泛白。他知道許多事情王雪嬌都沒有講出來。在他心目中陳方從來不是個懦弱膽小的人,如果不是他當時受到的侮辱和虐待實在不堪忍受,他也不會一心求死。

  聶尚文鬆開了一隻手,緊緊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他覺得那面的五臟六腑都已經要撕裂了。

  「我給陳方改了名字叫方雲,就是希望一切往事都成為過眼煙雲,全部忘掉才好。雖然失去了一條腿,可至少命保往了,而失去記憶正是老天對他的一種關照啊。」她轉過身,對聶尚文懇求道:「所以,請你離開吧!有你在,他就很可能會恢復記憶,而那樣對於他而言,實在太殘酷了。我求求你走吧!讓我們繼續平靜的生活好嗎?」

  聶尚文抬起頭:「我……」卻說不下去了,王雪嬌是對的,可是讓他離開陳方,他真是死也不願意了。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我……」

  突然,聶尚文瞪著車子的前方,聲音戛然而止。

  村路上迎面疾馳而來的一輛轎車,飛速地從他們車旁駛過,突然又在他們的後方停了下來,然後又倒車過來。

  聶尚文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他認識那輛車,那是他叔叔聶川的車。

  果然,車門打開後走下一個熟悉的身影,來到他們的車前,躬下身。

  「尚文,你怎麼在這兒?」

  聶川隨後就看到了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王雪嬌。

  「你是王雪嬌?」

  王雪嬌打量著這位長相英俊的中年男人,並不認識,所以不敢馬上回答。

  面容有些疲倦的聶川,皺著眉頭對聶尚文說道:「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你找到陳方了是嗎?」

  聶尚文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猶豫不決的不知道是不是該告訴叔叔真話。

  聶川顯得焦慮不安:「快點告訴我是,還是不是,陳方現在有危險,李罡已經借保外就醫的機會潛逃了。」

  「什麼?」王雪嬌驚叫起來,她一把抓住聶尚文的胳膊:「快點回家!方雲就一個人在家!」

  聶尚文這時醒悟過來,立刻對叔叔說:「快上車!」然後迅速發動了車子,等聶川剛一跳上車,汽車便「吱」地一聲調轉頭車疾速向回駛去。

  到了開到家門口之後,他們同時看到了院門前還停著的一輛車。

  聶川對已經恐慌的直發抖的王雪嬌說道:「小姐,請你馬上打電話報警並且叫救護車。」然後他跟著率先跳下車的聶尚文一起衝進了院子。

  「誰?不許動!」

  院裡一個男人的聲音喊道。

  此時聶尚文已經急得根本連命都不要了,腳步一刻未停的直接衝了過去,不等那人反應過來,他已經衝到近前,雙手猛地擰住那人持槍的胳膊就是一個過肩摔。那人「啊——」地一聲被摔倒在地,同時槍也掉了地下。

  聶川撿起槍,對著那人的頭厲聲說道:「別動,動一下我就開槍!快說!屋裡現在有幾個人!」

  那人顫抖著回答:「三個,除了就罡哥和偉哥之外,就是罡哥要找的那個人。」

  聶尚文和聶川對視了一眼,拽起那人說道:「快走!不許亂動!」聶川在那人身後毫不遲疑地抬起槍托,照著那人的後腦勺就是一下,那人立刻就又倒在了地上。

  這時聶川的司機也跟了進來,掏出一把手槍,率先走在最前頭。

  進了外屋之後,只聽屋裡一個聲音喊道:「都TMD滾進來吧!」

  一聽到這個聲音聶尚文就是一激靈,他趕緊和聶川跟在司機後面一起進了屋裡。

  幾個人一進屋裡,立刻為眼前的景像大吃了一驚。

  只見光著頭,面目猙獰的李罡,一隻手拿著槍抵在坐在床邊的陳方的頭上,另一隻手擰著陳方的胳膊,迫使陳方不得不痛苦的將身體靠在他的身上。

  與此同時他們看到陳方上衣被扯開了,腹部白皙的皮膚上露出一處已經變成淡白色,卻依然令人觸目驚心的疤痕!

  而當聶川再看到陳方那條沒有小腿的空褲管時,更是覺得得腦袋「嗡」地一聲,疼入骨髓。他脫口而出:「陳方——」隨即嗓子便像被堵住了一樣,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這時被逼靠在李罡胸前的陳方抬起頭,痛苦的皺著眉看向他們,當看到聶川時,他的身體猛然一震。

  感覺到他身體的震顫,李罡低下頭,仔細的審視著陳方的表情:「怎麼?你認識他是嗎?」

  他用槍指著聶尚文,「這麼說你裝著不認識我了?嗯——是不是!」他使勁兒一擰陳方的胳膊,陳方痛得「啊」一聲,更加無力地靠在他胸前。

  「住手!」

  「別動!」

  聶尚文的叫喊和李罡同夥的聲音同時響起,聶尚文跟著要衝上去,卻被聶川一把死死的抱住。

  「尚文,你冷靜一點。」

  就在這時兩人突然被推開了,王雪嬌衝了進來,看到眼前的景像,她「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罡哥,求求你就放了他吧。他已經只有一條腿了,而且他什麼都不記得了,你就放了他吧!」

  一見到王雪嬌,李罡的兩眼就像要冒出火來:「你個臭婊子,叛徒!有什麼資格和我說話。」他抬起頭,惡狠狠看著眾人:「不管陳方變成瘸子還是傻子,他都得跟我走,誰都別想攔住我!」

  王雪嬌還要說什麼「罡哥……」李罡舉起槍對著她「啪」地一聲開了槍。

  「不要——」

  在陳方的驚呼聲中,王雪嬌的胸口綻開了一朵紅色的血花,無力地倒下了。

  陳方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對著血泊中的王雪嬌,大聲叫著:「姐!姐!」

  他抬起頭,悲憤地對李罡喊道:「這個王八蛋,我要殺了你!」他猛地站起來雙手掐在李罡的脖子上,可他哪裡是李罡的對手,李罡一使勁就推開了他。

  就在這一瞬間,「啪——」聶川開了槍,李罡低頭一看,正打在自己胸口上。他呆了幾秒種,瞪著腥紅的眼睛抬起頭,卻看向陳方舉起了槍:「死你也要跟著我!」

  「陳方!」聶尚文飛身猛撲過去,一把抱住陳方撲倒在地上。

  「啪——」「啪——」「尚文!」

  一陣槍聲和叫喊聲混在一起。

  李罡及同夥都身中數槍倒了下去,而撲在陳方身上的聶尚文也中一了槍。

  「聶尚文!」

  「尚文!」

  陳方勉強坐起身抱著聶尚文,帶著哭腔問道:「聶尚文,你怎麼樣了?」

  聶尚文卻嘴角微笑著:「陳方,我終於也能保護你一次了。」說完聶尚文含著笑閉上了眼睛。

  「不——」

  陳方痛苦地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11.只要你允許我靠近你

  陳方是在聶尚文中槍倒地的那一刻突然恢復記憶的。

  他抱著血流如注的聶尚文,看著身旁倒在地上的李罡和王雪嬌,怎麼也無法接受眼前這殘酷的現實。

  那一瞬間,就像是一列滿載著記憶的列車,突然震耳欲聾地穿過了他的大腦,裝載著不同場面的記憶的碎片,伴隨著各種人物面孔和聲音。撞得他頭昏腦脹,措手不及。

  他看到了他的慈祥的外公、哭泣的母親,嚴厲的老師和喧鬧的同學們;南湖邊上年輕時的聶川和停車場上漂亮的梁蘇菲;校園裡溫柔的舒顏;課堂上和他做對的聶尚文;夜總會包間裡的李罡;船上的塗著藍色眼影的王雪嬌……

  每個人物的面孔都交錯在了一起,每個人都在對陳方說著話,他只覺得頭越來疼。他顫抖著身體痛苦的捂起住雙耳,緊閉著眼睛,什麼不想看,也不想聽到。可是那一個個場面卻不斷衝擊過來,聶川厲聲地趕他滾蛋;黑暗裡被人強暴;病床上戴著氧氣罩舒顏;猙獰李罡把他綁在床頭說著污穢的語言……

  「不——不要——」

  陳方拚命捂著耳朵大叫著,聶川撲過來把著他的肩膀,大喊著什麼,他也聽不到,也不想聽到。只是喊著:「不要——不要——不要——」

  一陣救護車和警車的笛聲由遠至近響起。

  「陳方!陳方!沒事了!沒事了!」

  聶川緊緊地摟著陳方,拍著他的背部,不斷安慰著。

  ******

  李罡及他的一個同夥當場斃命,他的另一個同夥被警察生擒。當場死亡還有胸部中槍的王雪嬌。

  所幸的是,替陳方擋了一槍的聶尚文,只是肩部受傷。

  確信經過搶救聶尚文已經沒有危險之後,在聶川的幫助下,陳方安葬了王雪嬌。

  隨後陳方又回到醫院,一直守在聶尚文的床前。雖然由於行動上的不方便,陳方並不能為聶尚文做什麼。可聶尚文只要每天見到陳方,就已經很感動很高興了。只是與此同時,面對陳方他也越來越擔心起來。

  俗話說面由心生,這句話在陳方的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體現。可能因為之前失去了記憶,使陳方的思想也相對比較簡單,因此他的面容也顯得很單純並且也很年輕。可恢復記憶之後的他,卻像是突然老好幾歲。

  尤其是當陳方得知舒顏早已病故,而梁蘇菲也進了瘋人院的消息之後,他就變得越發沉默了,常常一整天一整天的一句話不說。

  這可把聶川和聶尚文嚇壞了。

  聶川找了陳方好幾次,想和他好好談一談。可陳方說自己沒事,請他們不用擔心,而且他也不想說什麼。

  聶川沒辦法了,他心慌的感覺到這次和陳方見面之後,兩人之間的距離更遠了,他現在完全看不透陳方的心。他體會著愛人就在眼前卻不能靠近的痛苦,一次次強忍著想要把陳方抱在懷裡的衝動。

  再說聶尚文。由於是從背後中槍,所以治療初期他只能趴在床上。陳方看著很難過,因此更加愧疚和心疼。

  有時聶尚文趴著實在太難受了,陳方就坐在床邊握著他的手,可還是很少說話。他常常眉頭緊鎖著一動不動地呆坐在那兒,似乎深深地陷入到了那些回憶之中,表情落寞而沉痛。

  看著陳方越來越憔悴,聶尚文雖是痛在心裡卻束手無策。此時他更加同意了王雪嬌曾說過的話,恢復記憶對於陳方而言就是最殘酷的折磨。

  而另一方面,更讓聶尚文為之擔心則是陳方對叔叔的感情。在此之前他曾自私地對聶川隱瞞了已經找到陳方的事實。那時他給自己的借口是他找到的就不是陳方,而是方雲。

  可是現在他再也無力阻止了,聶川雖然很忙,卻還是會每天都到醫院裡來。他眼睜睜地看著每次叔叔一來,陳方就露出不一樣的情緒。只是這些情緒,又讓聶尚文有些看不明白。

  這些年聶川對陳方的思念有多深聶尚文非常瞭解,而他知道陳方也不是一個感情容易改變的人。

  他暗自憂傷的認為,經過這麼多的磨難,陳方和叔叔之間終於再沒有任何阻礙了,兩人應該很快就會在一起。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好幾次聶川找陳方出去單獨談過之後,陳方回來了還依然保持著沉默。

  聶尚文一直惴惴不安等著陳方的反應,等著他開口說點什麼,可偏偏陳方就是什麼也不說。倒是從聶川沉重的表情上,聶尚文猜測著,也許是陳方拒絕了聶川的邀請。

  隨著自己傷勢一天天轉好,聶尚文的心情也越來越低落。他覺得陳方之所以還沒有投入到聶川懷抱,就是因為自己的傷還沒有好。陳方還留在這兒,是出於對自己的感激,也出於對自己的同情。

  聶尚文不想要陳方的感激也不更想要他的同情,他希望的是陳方能夠振作起來,他更希望的是陳方能夠得到快樂。

  於是這一天他決定由自己提出來,雖然會很痛苦,可只要讓能陳方不再的消沉下去,無論自己怎樣也無所謂了。

  聶川剛剛走了,陳方送過他之後回來又坐在床邊。

  「陳方,我的傷勢也好的差不多了,你走吧。」聶尚文艱難的說完低著頭,希望陳方不會因為自己看著他而感到為難。

  「嗯,好吧。其實我在這裡兒也沒幫上你什麼忙,現在你好多了,我就不天天在這兒守著了。」

  陳方的回答讓聶尚文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苦痛的閉上了眼睛。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臨了。

  「我也該回學校了,耽誤了不少課,校長都急壞了。」

  「啊?回學校?」聶尚文猛然抬起頭愕然地看著陳方。

  「怎麼?怎麼是回學校?」

  陳方很奇怪:「當然得回去啊,那是我的工作啊。」

  「我還以為,我以為……」

  「你以為什麼?」

  「呵呵,沒什麼。」聶尚文笑了起來。「回學校好啊,應該回去,太應該回去了,呵呵呵……」

  聶尚文笑得太厲害扯動的傷口都疼,他也顧不上了,高興得跳起來想抱住陳方,可還是忍住了,張開的雙手又放了下來。

  「等我傷好了,我也回學校,繼續實習。」

  到此時,陳方當然明白聶尚文為什麼會大老遠的選擇一所鄉村學校去實習了。

  「尚文,你真確定的你要當一名教師嗎?選擇職業可是人生中的大事,你還是應該慎重考慮一下,我感覺這個職業並不合適你。」

  「不用考慮了。」聶尚文堅定地說:「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讓我幹什麼都成。」

  陳方心裡一動臉紅了:「別這樣,一個男人應該事業為重。這不是兒戲,你還應該好好想一想。」

  聶尚文也正色起來:「不用想了,我當然不會把自己的前途當成兒戲,我讀的就是師範大學,當個老師也是學以至用,應該的啊。並且我既然選擇了這個職業,我就會好好幹,也會負責任,這點請你放心。」

  陳方停了一下,慢慢地說道:「可是,我真的不希望因為我而影響到你的人生了。我已經是罪孽深重,每一個愛我的人都會遭遇不幸。我,我實在無法承受這種壓力了。尚文,離我遠兒點吧!和我在一起的人總是要倒霉的。」

  這下聶尚文明白了,原來陳方拒絕聶川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心疼極了,可想而知背負著這個想法給陳方多大的壓力。他難過的抓住陳方的手:「不是的,根本不是的。別那麼想,陳方,千萬不要那麼想。我只知道我最大的幸福就是遇到了你,沒有你的這些日子我一天也沒有快樂過。陳方,別推開我,請你讓我在你身邊。不管過去我們曾經經歷什麼,我知道,我生活裡再不能沒有你!」

  「可是……」

  「沒有可是,陳方,你再怎麼說我也不會離開你了,學校我是去定了!」

  看來聶尚文已經是鐵了心了,陳方也不好再說什麼。

  「那好吧,等你的傷徹底好了再來上班吧,我等著你。」

  我等著你!

  陳方的一句話彷彿把聶尚文帶入了幸福的天堂。

  雖然知道也許陳方只是隨口一說,可是對於自己,這句話簡直就是來自天堂的福音。

  聶尚文張著嘴說了句「好的」,可是喉嚨哽住了,說出來後竟有些哽咽。他使勁兒點點頭,緊握住陳方的手:「謝謝你,陳方,謝謝你。」

  只要你允許我靠近你,相信總有一天,我會開打你的心房。

  12.陳方的舞台

  一回到學校之後,陳方就投入了緊張的高考複習的教學之中。他的歸來也使得校長和他的學生們也都鬆了口氣。

  陳方真的非常愛這份的工作,看著課堂上一張張朝氣蓬勃的面孔,一雙雙渴求知識盼望的眼睛,陳方的內心就充滿自信。是這份工作充分的體現他的價值,讓他覺得自己也很重要。

  同時緊張的工作讓陳方沒多餘的思想去別的,反而使他在精神上輕鬆了許多。

  在醫院裡陳方想了很多,當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重現時給他帶來極大的疼痛,而這種痛苦他又不能過多的表現出來。因為他不想讓聶川和聶尚文也跟著難受。

  想到最後陳方卻也想開了,一切事實已既不能改變也不能挽回了,而自己總要繼續生活下去。

  只是他下定決心,從此要獨立的生活,即使是孤獨終老也絕不要再連累於任何人,

  陳方自己是這麼希望的,可別人不這麼想。

  陳方回學校沒多久,聶川便緊隨而至,面對整潔而樸素的校園,單純而規律的工作環境,聶川也覺得這裡真的很適合陳方。此前在醫院裡他曾希望陳方能回到他身邊回到公司裡幫他的忙,可被陳方一口回絕了。

  現在當他站在教室的門口,著著講台上的陳方時不禁呆住了。

  這一個他從未見過的陳方。

  英俊清秀的臉上表情從容而淡定,澄清明亮的眼眼裡閃爍著自信;嘴角偶爾牽起的微笑更讓人如沐春風;清瘦卻筆直的身板坐雖在椅上卻不失儒雅的氣質;即使站起身來拄著拐寫板書的時候行動不如常人瀟灑,但黑板上那蒼勁流暢板書卻讓人折服其中。

  與之前醫院裡死氣沉沉的陳方相比,此時的陳方就好似抹去了蒙塵的珍珠般散發著奪目的光芒。

  再看陳方的學生們,一個個注視他的目光裡都充滿了崇拜和信任,甚至個別女生眼中都難掩愛慕的之情。

  聶川的眼睛濕潤了,心情在激動之餘又曾加了幾許驕傲,因為這就是他的陳方,這就是他的愛人。

  他現在才明白陳方真的只合適在這裡,這個講台才是使他發光發亮的舞台。

  寫完板書的陳方一回頭看到了門口站著的聶川,先愣了一下但很快鎮定。

  「哥。」

  聶川微笑了一下擺擺手:「我等你下課。」陳方點點頭,聶川轉身離開了門口。

  聶川並沒有走遠,只是停在走廊裡聽著陳方講課的聲音,漸漸的不再激動的心情變得有些慌張也有些鬱悶。

  看來陳方是真的如他所說已不再需要自己的照顧了,他已不再是需要依靠的小鳥,而是羽翼豐滿並能天空裡任意翱翔的大鵬。

  而自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雖然兩人之間再沒有任何障礙,他卻已經離自己越來越遠。

  「請問您找誰!」一位老教師打斷了聶川的思緒。

  「我是來找陳方的,我是他的哥哥。」

  「哦,您好您好!您還需要稍等一會兒,還有幾分鐘就下課了。」

  「好的。」聶川一看老教師的氣質便猜出了他的身份,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念頭。

  「請問您是校長吧?」

  「是的,怎麼您有事?」校長扶一下眼鏡。

  「是這樣,因為我弟弟在這裡工作,所以我也想為咱們學校做點貢獻。我看我們學校沒有圖書閱覽室,而且老師的宿舍也比較簡陋,所以我想由我們公司捐資修建一下。哦,對了,這是我的名片。」

  校長一時不敢相信聶川的話,接過名片一看,立刻激動手都有些顫抖了。

  「您是利揚集團的董事長?」

  「是的。」

  「哎呀,那快請校長室裡坐吧,來來這邊請!」

  「好的。」

  等陳方下了課之後,一出教室門卻不見了聶川,心裡想也許是他公司裡有事先回去了吧。這樣想的同時陳方的心情有些複雜,似乎有些失落,又似乎鬆了口氣。

  再次相遇,聶川不止一次地表達了希望能和自己在一起的願望。可是經過這麼多年又經歷了這麼多事,陳方的心實在很累很疲備。雖然自己對聶川的感情並沒有因失憶而消失,可是他和聶川之間的這份感情裡承載了太多的往事和悲劇,他實在是承受不起了。而且四年多了,陳方已經習慣現在這樣平靜的生活,實在不願意改變。

  聶川和校長談過之後就匆匆與陳方告了別走了,陳方還是在校長的口中得知聶川要給學校建圖書室和老師宿舍的事。他知道聶川這樣做是為了自己,雖然覺得不安卻也不好阻止,畢竟這對於學校的師生來說都是個好事。

  緊接著陳方又接到了來自於假肢中心的電話,說是他定購的假肢已經做好了,請他過去進行安裝佩戴。

  陳方感到很奇怪,明明那時候因為錢不夠自己和王雪嬌並沒有馬上訂購假肢啊,怎麼醫院裡說是王雪嬌早就定購的,而且是最為高檔的進口假肢?

  等高考一結束陳方來到了假肢中心,在試配戴假肢的過程中聶尚文來了。

  這時陳方就明白了。

  「是你幫我定的假肢?」

  聶尚文的臉一紅:「是雪嬌姐告訴我你正在準備安裝假肢,所以我就……」

  陳方不說話也停止了行動,一旁的醫生和護士有些納悶兒,看看陳方又看看聶尚文。

  聶尚文急了:「陳方,給你安裝最好的假肢是雪嬌姐生有最大的願望,我不過是幫她完成了而已。難道雪嬌姐的心意你還不瞭解嗎?」

  陳方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澄澈的目光黯淡了下來。

  猛然間聶尚文真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嘴巴。明知道王雪嬌是陳方心中永遠不法排解的痛,自己卻還一再提起她,利用她來勸解陳方。陳方本來就是覺得他對王雪嬌已欠下了永遠無法償還的債,這不是更給陳方增加心理負但讓他更傷心了嗎。

  陳方越來越沉重的表情,讓聶尚文的心像被鋼針刺了一樣的疼,顧不上別的人的眼光他一把抱住了陳方。

  「對不起,陳方!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讓你傷心的!對不起,是我,是我希望你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我想看到你和從前一樣腰桿挺直的樣子。可是我又怕你不接受我的幫助,所以才會出此下策。陳方,你知道對於你的腿,我會一輩子都心存內疚。請你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好嗎?」

  陳方靠在聶尚文的懷裡沒有動,剛剛一瞬間對於王雪嬌的思念和愧疚再一次沉重地壓在了他的心頭,他知道感到自己一輩子都將負擔著這種沉重。

  而此時聶尚文懇求自己給予補償的機會,自己又如何能拒絕呢。

  「而且這樣你的生活能更方便一些,你早晚也要安的不是嗎?」見陳方並沒有反對,聶尚文的聲音更溫柔了:「別傷心了陳方,你這樣子我的心真疼。我知道你難受,可你別一個人擔著,會憋壞的。我知道安裝假肢訓練行走也會有一個非常堅苦的過程,讓我陪你一起走過好嗎?」

  安靜地聽著聶尚文的話,陳方感動了。聶尚文有力的擁抱和安慰的話語,像潤物的細雨般一點點注入了他那千瘡百孔的心田。

  陳方點點頭:「你說得對,雪嬌姐確實有這個願望,她在天有靈看到我戴上了最好的假肢也會高興。只是,這錢我會慢慢還你。」

  聶尚文一聽立刻展開了笑顏,抬頭激動地看著陳方:「好,你慢慢還,不著急,以後咱們有的是時間。」

  聶尚文明朗的笑容使陳方的為之一顫,同時聽出他話裡有話卻不好說穿。這時才想到旁邊還有人看著他們,陳方臉上一紅,輕輕推開了聶尚文。

  陳方問道:「你哪來這麼多錢,是哥給你的嗎?」

  「不是,是我自己的,我父母留給我的遺產。」

  「哦。」陳方在心裡鬆了口氣,總算沒有再欠一個人的人情。「我會還你的。」

  聶尚文高興得一時忘了形:「好啊,一定的,不過就你那點兒工資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還上,要不然,你乾脆以身相許得了。」

  陳方的臉「騰」一下更紅了。「你,你胡說什麼呢。」眼看著旁邊的醫生和護士驚訝下巴掉在胸前,尷尬得他直想找個地縫鑽。

  聶尚文說的雖然是心裡話,同時也是為了轉移一下陳方剛才悲傷的情緒。見陳方滿臉通紅的尷尬,怕他再生氣所以立刻正色道:「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我們繼續吧。」接著對著發呆的醫生和護士也說道:「醫生,我們可以繼續嗎?」

  這時醫生和護士才分別回過神來連忙點頭道:「啊好!好!」。

  就這樣陳方安裝了假肢之後,又進行了艱苦的適應行走的訓練,整個過程用了兩個多月的時間。

  這兩個多月每天都有聶尚文的陪同,是他一點點攙扶著陳方,咬著牙忍著淚,看著陳方都把斷腿部位都磨得血肉模糊了,一直練到他行走姿勢上與正常人只有微微的不同。

  這期間聶尚文也沒讓陳方住院,而讓他住在自己的房子裡(當然也是父母留給他的),每天車接車送一起到假肢中心,然後再一起回家買菜做飯。

  當聶川得知了陳方在安裝假肢的事之後,每天也會抽空過來看看陳方的訓練情況。看著他慢慢的脫離了枴杖,逐漸恢復了從前玉樹臨風的身姿時,他也是感到既心慰又激動。

  陳方的腿練好了也開學了,於是他和聶尚文一起回了萬山中學。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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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對你,我絕不放棄

  這天上午天氣晴朗,溫度不冷不熱十分適宜。

  可在萬山村中學的一間教室中,講台上的陳方額頭上卻已經冒出了汗珠。

  這是一堂公開觀摩課,教室後面坐著不少市裡來的中學教師們。陳方在授課過程中一直堅持站著,四十幾分鐘下來之後,他安裝了假肢的那條腿有點兒吃不消了,因為之前他已經站了一堂課。

  這可把坐在下面的聶尚文給心疼壞了。好容易熬到下課鈴聲響起,陳方剛說了句「下課」,就在眾多老師們熱烈的掌聲中,聶尚文直接衝到了講台邊上。不顧眾人驚訝目光,他「呼」地一下抱起了陳方就往外走。

  「尚文,你這是幹什麼,快放我下來!」

  陳方羞得滿臉通紅,心臟跳得轟轟直響,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看好了。使勁掙扎幾下,無奈聶尚文的一雙手臂像鐵做似的,他根本動不了。

  聶尚文也根本不聽陳方的,目不斜視地加快了腳步穿過驚訝的學生們,直接下了樓,一直走到宿舍門口才停住,放下了陳方。

  兩人進屋之後,聶尚文讓陳方在床邊坐下。陳方剛要說話,聶尚文轉身出去了。不一會兒他打了盆溫水回來,然後蹲下身,挽起著陳方斷腿一側的褲腿。

  陳方彎下腰說:「我自己來。」

  「別動。」

  聶尚文一把擋開了陳方的手,挽起他的褲子。陳方大腿處的褲子已經被汗水濕透了一大塊。他小心翼翼地把陳方的假肢摘了下來,陳方斷腿和假肢接觸的部位已經磨得紅腫起來。

  聶尚文心口疼的一緊,抬起頭生氣地看了陳方一眼,拿起濕毛巾輕輕地擦洗著他的斷腿。

  「你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嘛,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情況,還能不理解你嗎?都這麼大的人了,就不知道愛惜自己一點兒。」

  「我倒真沒覺得怎麼累,就兩堂課而已,歇會兒就沒事了。」陳方答道。

  聶尚文低著眼睛:「你是不覺得累,可我心疼。」

  看著聶尚文英俊的臉頰上也冒出的汗珠,陳方很感動,一種暖暖甜甜的情素在心頭蕩漾著。

  為陳方的腿清洗完之後,聶尚文並沒有馬上幫他把假肢戴上,而是又打了盆水,讓他把臉也洗了。

  隨後聶尚文說道:「躺會兒吧,今天也沒課了。」

  陳方很聽話,側身躺了下來:「你也歇晚會兒。」

  「好啊。」

  聶尚文答應了一聲,和陳方臉對臉的躺下了。

  兩人就這麼躺著看著對方,開始誰也不說話,過了一會兒陳方被聶尚文灼灼的目光看得臉越來越紅,於是堅持不住先開了口:「以後別像剛才那樣了,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多不好。」

  聶尚文忍不笑了:「有什麼不好?我照顧自己的老婆誰管得著。」

  陳方臉紅更紅了:「胡說,誰是你老婆!」

  「你啊,不然我當你老婆也行,我無所謂。」

  「別胡鬧了,這裡學校。」

  「學校怎麼了?學校也管不著夫妻恩愛呀,有規定嗎,警察抓嗎?」

  「你,你這是不講理。」

  陳方抬手想打聶尚文,卻被聶尚文一把抓了,陳方掙了一下沒掙開,只好任他抓著自己的手在他的臉上輕輕摩挲著。

  陳方也不出聲了,長長的睫毛扇動著,靜靜的看著聶尚文,眼睛裡的溫情顯而易見。

  聶尚文情不自禁的抬起身吻在那扇動的睫毛上,然後抬起頭,心怦怦跳著有些緊張地說道:「我,一直都想這樣做。」

  陳方連耳朵都紅了,卻並沒有躲開,只是呼吸明顯加快了,同時羞澀著低下了眼簾。

  聶尚文感到受到了鼓勵,一下子撲到了陳方身上,手撐在他頭的兩旁停了下來。深深地看著這張讓自己心尖都顫的面孔,這個自己已愛到骨髓裡的人兒,他低下頭就要吻到那張誘人的唇上。

  「噹噹噹——」

  一陣敲門聲驟然響起,陳方緊張的一把推開了聶尚文。

  懊惱的聶尚文直想捶床,無奈的坐直身體大聲問道:「誰呀?」

  「聶老師,陳老師在嗎?」是校長的聲音。

  聶尚文一聽沒有辦法,只得起身去開了門。

  校長站在門口:「聶老師,剛才陳老師沒事吧?大家都很擔心啊。」

  聶尚文回答的倒很坦然:「哦,沒什麼事,就是陳老師的腿站時間長了受不了,所以我讓他趕緊回來歇歇。」

  陳方這時也起來了,柱著拐走過來:「校長,我沒事,您進來坐吧。」

  校長一看陳方沒戴假肢,關心的問道:「怎麼,假肢戴時間長了也不行嗎?」

  陳方說:「沒有事的。」

  聶尚文回頭埋怨的看著陳方:「怎麼沒事?站得時間太長了,腿都腫了。」

  校長也很擔心:「我剛才在課堂上也看出來陳老師的臉色不太好,當時就應該讓陳老師坐著講就好了。陳老師,你看看要不然你先休息兩天吧。這兩天課讓別的老師代一下。不行就讓聶老師代吧,聶老師教得也不錯。」

  陳方連忙說道:「不用不用,我哪那麼沒用啊,我……」陳方看著門外突然停住了。

  「哥!」

  聶尚文回過頭這才看到聶川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

  「叔叔,您來了。」聶尚文恭敬的說道。

  聶川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校長立刻熱情地說道:「是這樣,聶董事長這回來是又給咱們學校帶了一批電教設備。聶先生,真是太感謝您,前段時間您幫我們投資興建的圖書閱覽室已經建好了,一會兒您過去參觀一下吧。還有您要投資新建的教師和學生宿舍,村裡也已經辦好了土地使用證,很快就可以破土動工了。一會兒我領您去看看那塊地,風水非常不錯。」

  聶川微笑著點點頭:「好,我先和他們聊會兒,過會兒去校長室找你。」

  校長連連點頭:「那好那好,你們先聊,聶董事長,要不中午就在我們這兒一起吃吧?」

  聶川說道:「不了,中午我就得趕回去,很感謝您校長,這樣,以後有機會我請諸位老師吧。」

  校長連忙說:「別這麼說,別這麼說!不好意思的是我們,您已經為我們學校做了太多了,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才好。現在我們學校有了貴企業的專門資助,前來應聘的老師都快把我們的門檻兒踩平了。這真是有了好梧桐就不怕引不來金鳳凰啊,呵呵。」

  聶川說道:「嗯,我看咱們學校地理位置不錯,完全可以再擴大招生範圍。如果村裡同意,我想下一步把咱們的校舍樓重新擴建一下。這樣我們學校可以再擴大一下規模。」

  校長一聽,驚訝的嘴都合不上了:「哎呀,那真是,那真是太感謝您了。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聶川微笑著:「沒事,堅持農村教育事業是我們應該做的。好了,校長,您去忙吧,不用陪我了。」

  校長激動得眼圈兒都有點紅了,邊忙點頭:「那好那好,你們聊,我先走了,再次感謝您聶先生!」

  「沒事,校長您慢走。」

  聶川轉過頭對正在發愣的聶尚文和陳方說道:「怎麼?不請我進去嗎?」

  聶尚文和陳方這才反應過來,同時說道:「請進。」

  對於兩人同為主人的這種感覺,聶種心裡挺不是滋味。

  進了門之後,聶川對聶尚文說道:「尚文,我要和陳方單獨會兒談會兒。」他的語氣很明顯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聶尚文點點頭,看了下陳方:「正好下節我有課,下了課我來找你。」轉過頭對聶川說:「一會兒您走嗎?」

  聶川說:「我等你上完課回來。」

  「好。」

  聶川出了宿舍,慢慢的往教學樓裡走去。每次叔叔一來,他的心情就會變得很糟糕,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可是對此又無能為力。

  聶川慢慢地走到陳方面前,終於又見到這日夜思念的人,他發出一聲深深歎息。

  「真想你啊,陳方!」

  他抬起手起想撫摸一下每天都會出現在夢裡的面孔,可陳方卻下意識地頭一偏躲開了。

  聶川的手疆在半空中,那既尷尬又苦痛的感覺在生生的撕扯著他的心。

  他呆住了,為什麼?曾幾何時自己連觸摸陳方的權力都沒有了嗎?他再不能像以前那樣,捧著陳方的臉頰,輕輕蹭他的鼻子了嗎?

  看出聶川的難受,陳方的心裡也是一緊,尷尬的說道:「哥,我,對不起。」

  聶川放下手,歎了口氣,表情落寞的說道:「不必說對不起,不必。坐吧。」

  兩人都坐了下來。

  聶川的目光落在放在一旁的假肢上,心裡就是一疼。轉過頭仔細看著陳方,陳方現在的氣色很好,白皙的臉頰帶著紅潤,不似從前那麼蒼白和尖瘦。

  只要看到陳方還好,聶川的心情就好了一些,。

  「怎麼樣,一切都好嗎?身體有不適應嗎?」

  陳方知道聶川很關心自己,因此希望他能放心。

  「沒有不適應,我基本已經習慣了,現在這樣確實比以前拄拐方便多了,哥,請你放心吧。」

  聶川點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一時間兩個人都無語了,屋裡出現了令人尷尬的沉默。

  面對陳方聶川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可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其實他更想做的是什麼都不說,只是把陳方緊緊的摟在懷裡。可是,卻不行。

  聶川感到一陣陣的苦澀。他定了定神,無論怎麼樣,他都不能放棄的,他相信陳方對自己的感情並沒有消失,只要自己堅持就應該能挽回一切。

  「對了陳方,自從你去看過蘇菲兩次之後,她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好了,現在已經基本能保持正常了。醫生說再觀察一段時間,如果沒什麼問題,她就可以出院了。」

  陳方一聽,發自內心地高興起來:「是嗎,那真是太好了!蘇菲姐要是出院了,我也去接她行嗎?」

  「當然可以,她會高興的。」看到陳方的笑容,聶川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

  可是陳方又一點點收起了笑容:「哥,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盡量對她好點行嗎?我知道,你對她已經沒什麼感情。可是,她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那時候不是她和雪嬌姐在,我可能都活不到現在。所以不管她做過些什麼,請你原諒她吧。」

  聶川點點頭:「我答應你,盡量吧。」他看著陳方,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心裡話:「陳方,你知道我的感情是怎樣的。這輩子除了你,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

  陳方的呼吸明顯不再平穩了,他低下頭不敢面對聶川炙熱的目光。

  可是聶川卻不允許他再逃避,他走過去單腿跪在陳方的身前,握住陳方的雙手,深情地說:「陳方,一切都過去了,讓我們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重新開始,好嗎?」

  陳方抬起眼睛,此時面對聶川他的心還是會忍不住的顫動,在聶川的深情的眼神裡,他還是會忍不住要迷失。可是,這迷失也只是一閃而過,畢竟現在的陳方已經和從前不再一樣。

  陳方略微調整了一下呼吸,平靜的說:「哥,我正是要忘記過去的一切,才更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一瞬間聶川的心碎了,他不知不覺得握緊了雙手。

  陳方的手被聶川攥得生疼,可不沒有掙脫,盡量保持平靜的繼續說道:「哥,我現過的真的很好,我喜歡這兒,也熱愛我的工作,我更喜歡這種平靜的生活。因此,我不會再離開這裡。而且……」

  聶川的眼圈紅了,那痛苦的眼神讓陳方的心像被針釓了一樣的疼。可是他還是狠著心,繼續說了下去。

  「而且,我的心裡也已經有了別人。」

  聶川攥著陳方的手顫抖了:「你是說,尚文嗎?」

  陳方點點頭。

  聶川不相信的搖著頭,淚水開始控制不住的流下來。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我們十幾年感情,你不可能變的!你在騙我,為讓我走,才故意騙我的是不是?」

  陳方的眼淚也流了出來:「不,哥,我沒有騙你,感情真的是會變的。尚文他對我真的非常非常好,我,已經習慣了他的照顧,離不開他了。」

  聶川痛苦把臉埋在陳方的手上,聲音沙啞地說道:「不是的,陳方,你騙我,你一定是在騙我。」說著他伏在陳方的腿上低聲哭泣起來。

  聶川的哭泣讓陳方也為之心碎,他不斷地說著:「對不起,哥,真的對不起!」

  不知過了多久,聶川抬了起頭站了起來,紅腫著眼睛對陳方說道:「陳方,既然你喜歡這裡,我不會強求你離開。但我不會放棄的,讓我對你放手,我做不到!我先走了,過兩天再來看你。」

  聶川走到門口打開門轉過身,跟在身後的陳方紅著眼睛,淚汪汪的望著自己。

  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了陳方,他緊緊的收著雙臂,想要把這個人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陳方,我的陳方,你到底要我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

  聽著聶川沉痛的話語,陳方真的不忍心推開這還有些熟悉的懷抱,可就在這時,他看著門口,身體疆住了。

  聶川感覺到了,鬆開了陳方轉過身。

  只見聶尚文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外,目光震驚而不甘的看著他們。

  聶川轉頭對陳方說:「我走了。」然後對聶尚文說道:「送我出去吧,我有話和你說。」

  聶尚文深深看了一眼陳方,沒有說話,跟在聶川後面向校門口走去。

  屋子裡陳方戴好了假肢,洗過了臉,坐在桌旁靜靜地等著聶尚文回來。

  沒一會兒聶尚文回來了,臉色更加陰沉。

  陳方問道:「哥跟你說了?」

  聶尚文有些沮喪地說道:「叔叔說他已經好看了這個地方,認為這裡山清水秀非常有開發價值。他已經向董事會提出了一個方案,要在這裡興建一個度假村。因為名譽上我也是董事會成員之一,所以他要和我說一聲。」

  「啊?」

  陳方有點沒轉過彎來:「什麼度假村?在這裡嗎?」

  聶尚文愁眉苦臉地點點頭:「對,就是在萬山村。」

  「那你同意了嗎?」

  「我同不同意根本沒用,他只是和我說一聲。他說如果董事會要是通過了這個項目預案,那麼,他下步的工作重點將全部轉移到萬山村來。這樣,他就會和我們在一起了。」

  「啊?」

  陳方驚訝的不知該什麼?

  「而且他還說,到時候他就不就找地方住了,直接和我們住在一起。」

  這一回,陳方驚訝的連「啊」都說不出來了。

  聶尚文咬著的嘴唇看著陳方,憋了半天,最後終於又吐了氣,說道:「好吧陳方,只要你高興,你怎麼做都好。但是,我是絕不會放棄的。」

  陳方不禁呆住了,他發現聶川和聶尚文這叔侄說話的語氣竟有著出奇的一致。

  14.年輕人的那點事兒

  下午上課的時候,聰明點的生學們都看出來了,聶老師今兒就是不高興。可就有那沒眼力價的學生,竟然還敢在這個時候趴在桌上睡大覺,這要是平時聶尚文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他上學時也常幹這事兒,可誰讓他今天心情不爽呢。

  「嗖——」一個黑板擦飛過去,「啊!」正中目標。

  「揶!三分!」

  聶尚文正得意呢,餘光中卻感到門口有個人影兒,轉頭一看,是一臉驚訝的陳方。

  「陳,陳老師。」

  只見陳方收起了驚訝的表情,轉身就走了。

  聶尚文趕緊追了出來:「陳方,你找我有事嗎?」

  「沒事。」

  陳方回答了一句,腳步並不停下。聶尚文一把拽往了他,又怕他站不穩,乾脆一使勁兒把他帶到了懷裡。

  可聶尚文沒有想到的是,陳方不但沒有掙扎還就勢輕輕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這下聶尚文不敢動了,連大氣都不出一下。一時間,兩人似乎都能聽到對方「怦怦」的心跳聲。

  過了一會兒陳方才慢慢的站直了身體,聶尚文卻並不願意鬆開手,低下頭在陳方的耳邊輕輕地問道:「找我有事?」

  陳方覺得耳朵挺癢,歪著頭摸了摸耳朵,紅著臉說道:「真的沒事,我就是路過。」

  聶尚文笑起來了,他上課的這個班在走廊最裡頭,陳方竟然能夠路過。

  這時陳方才從聶尚文懷裡輕輕的掙脫了出來。

  「快去上課吧,學生們還等著呢。」

  「你生氣了嗎,剛才?」

  陳方停了一下,看著他問道:「尚文,你是不是並不喜歡教師的工作?」

  聶尚文慌了,連忙解釋說:「不是不是,是那個學生他上課睡覺,他,我,唉——」

  聶尚文歎了口氣,最後承認道:「好吧,是我錯了,但絕不是因為我不喜歡教師作。只是,只是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陳方當然知道聶尚文為什麼會心情不好,倒也能理解,於是推了他一把。

  「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聶尚文捨不得走:「要不你看著我上課吧,反正你也沒課了。」

  「我還得批作業呢,你快去吧,下班來找我,我,有些話想要說。」

  聶尚文一愣,下意識的回答著:「哦,好啊。」

  結果陳方這一句「我些話想要說」整整折磨了聶尚文一下午,他是再沒一點心思工作了,滿腦子都在琢磨陳方到底要說些什麼。

  結合著上午在宿舍裡親眼看到的情景,聶尚文隱約猜到陳方要說的是什麼,於是他心裡開始難受。像是死刑犯明知難逃一死,卻因為一直沒得到宣判日期而心存著僥倖,而今天,他終於還是要面對這個正式的宣判了。

  因此下班的時候,他並不像以往一樣第一個衝出去教員室去找陳方,而是磨磨蹭蹭等著陳方來找他了,才收拾了東西和陳方一起出了學校。

  兩人現在還住在王雪嬌的老宅子裡,因為王雪嬌也沒別的親戚了,所以她去世後村裡就同意讓陳方繼續住在這兒。現在學校也開始在籌建新的教師宿舍了,等建好了之後陳方也會得到一套。

  似乎對於想要說的事兒陳方也感到挺難開口,直到兩人回家吃完了飯,他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就是說不出來。

  聶尚文心想早死晚死都是死,於是心一橫,悲壯地對陳方說道:「陳方,你有什麼話就儘管說吧,我無所謂了。」

  陳方一聽臉刷地一下紅了,半天憋才出來一句:「那個,我想過了,一個屋裡放兩張床確實有點兒擠,不要咱們搬出去一張吧。」

  聶尚文一時沒反應過來,皺著眉頭:「你,你說什麼?」

  陳方臉更紅了,長長吐了口氣:「我是說,這屋裡是不是放一張床就夠了?」

  聶尚文目瞪口呆張著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陳方一張臉都跟紅番茄似的了,見聶尚文這表情,直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於是站起身不知所措攥著拳頭邊往走邊說道:「算了,當我什麼也沒說。」

  聶尚文這才猛地反應過來,一下子撲了過去一把從後面抱住了陳方,氣息有些不穩地說道:「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陳方紅著耳根點點頭。

  「陳方!」

  聶尚文激動得將陳方轉過來一把抱起來,原地轉了好幾圈兒。

  陳方笑著叫道:「不行不行,我有點兒暈了。」聶尚文才停了下來。

  聶尚文將自己的額頭抵在陳方的額頭上,看著他長長的睫毛顫動著,似乎聽著自己「轟轟」的心跳。

  「陳方,我還以為你會讓我離開你呢。」

  陳方抬起亮晶晶的眼睛,帶著微笑輕聲說道:「怎麼會呢,你對我這麼好。其實,其實我也害怕你會離開我。你這麼年輕,我卻這麼老了……唔——」

  還沒等他說完,聶尚文已經吻住了他。

  過了良久兩人才分開,聶尚文喘著氣,抑制著難耐情慾說道:「現在就搬床吧!」

  陳方也紅著臉也喘息著點點頭。

  等兩人把陳方的舊單人床搬出院子回來後,看著屋裡的還真是寬敞了不少。

  隨後兩人對視著都顯得有些緊張,聶尚文假裝看了看天色:「那個,今晚也沒好像什麼好電視,要不,要不我們現在就睡吧?」

  陳方的臉更紅了,輕輕應了句:「好啊。」

  聶尚文眼睛賊亮地接著提議道:「我幫你洗澡吧?」

  陳方立刻瞪著眼睛說:「不要,我自己來。」

  那邊陳方著洗澡這邊聶尚文也沒閒著,他又上網搜索了一下男男在一起的時候的注意事項。然後翻出早就準備好的潤滑用品,又想了想,還是決定不用套子了。

  等陳方出來後,聶尚文就迫不及待地衝進了衛生間。

  陳方坐在床上聽著衛生裡嘩嘩地流水聲,中間還夾著聶尚文歡快的歌聲,忍不住笑了。同時想到下面將要進行的事情,他的心裡又緊張的不行。

  其實對於性事方面,陳方心裡的陰影還是很重的,因為在被綁架期間他實在受到了太多的折磨和虐待。可是感情到了一定份兒上,這種事又似乎是順理成章的。所以今天聶川的出現讓陳方再一次下定決心要和聶尚文在一起,同時心裡也就做好了準備。

  過一會兒聶尚文赤裸著從衛生間裡出來了,陳方只看他一眼便立即滿臉通紅的轉開了目光。

  聶尚文坐到床邊呼吸越來越沉重,他輕輕扳過陳方讓他面對自己。

  陳方雪白的臉上透著紅暈,長長睫毛下眼裡一片晶瑩,聶尚文只覺得一陣眩目,於是伸過頭吻在了他的眼上,隨後是鼻樑、鼻尖,接下來就是嘴唇。

  這一吻越來越深,越來越熱,也讓聶尚文把陳方越摟越緊。

  不知過了多久聶尚文才氣喘吁吁抬起了頭,抑制著激動,手指都不禁有些顫抖地解開了陳方的睡衣。陳方羞愧地低著頭,當身體完全暴露在空氣中時,他便不由得開始顫抖。

  聶尚文感覺著了,又重新把他摟在懷裡,兩人都感受到了肌膚相融時那醉人的滑膩。

  「陳方,如果你想在上面,也可以。」因為情慾聶尚文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陳方不知道所措地低低地喘息著氣:「我,我不知道。」

  聶尚文想到陳方一定是過於緊張了,他低下頭再次深情地吻著陳方的嘴唇,同時一隻手摸索陳方的下面。可此時他卻一愣,陳方的那裡竟還是軟的,與自己早已是難耐的膨脹相比,這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此時他才瞭解陳方的顫抖並不是因為興奮,而且因為過度的害怕和緊張。想到陳方曾經的遭遇,他的心裡便不由得一疼。

  他摟著陳方的身體並溫柔的扶摸著他的脊背,輕聲說道:「陳方,放鬆好嗎?交給我,我會讓你舒服的。」

  在聶尚文溫柔的安撫下,陳方終於停止了顫抖,慢慢放鬆地在靠在了他的懷裡。

  隨後聶尚文扶著陳方躺下,跪在他的兩腿之間,用手握住了他那裡。

  陳方咬著嘴唇沒有發出聲音,直到他低頭含住了那裡,才嚇得抓緊了床單弓起了身體。

  「別,嗯——」

  陳方將要出口的阻攔瞬間被一陣的快感引起的呻吟所代替,同時他也很快在聶尚文的口中挺立起來。

  雖然是第一次為人用嘴服務,可聶尚文卻並未感到不適,尤其感到陳方的身體因快樂而生產的輕顫時,更是讓他覺得很有成就感。陳方的玉柱在他的嘴裡完全膨脹起來,他更加賣力地吮裹著,使陳方再也不能克制的發出了呻吟的聲音,終於在一陣戰慄之後,釋放在了他的嘴裡。

  聶尚文站起了身,見陳方羞愧得用手臂擋著臉,於是正好趁機取過了潤滑劑,輕輕擠了入陳方的的後面。

  陳方感到一陣清涼注入體內,知道即將要發生什麼,身體也一下變得緊繃起來。他咬著嘴唇,依舊用手臂擋在臉上,盡量克制著未動一下,然後緊張萬分的感受著聶尚文的手指緩緩伸進入他的身體。

  隨著手指輕輕的轉動和按摩,陳方逐漸適應了後面的異物感,身體慢慢放鬆下來。

  這時聶尚文抽出了手指,俯著他的身上,拿開了他的手臂,親吻著他的嘴唇。然後一隻手扶著他腰,一隻手把自己忍耐多時的堅硬緩緩地推送進了他的身體。

  「啊——」

  儘管已經做了鬆弛,可陳方還是被疼得剎那間臉色蒼白,同時曾經歷過的痛苦和恐懼更是一起湧上心頭,使他的身體立刻變得更加繃緊。結果也把聶尚文夾得生疼,他趕緊停了下來,半天不敢再動半分。

  看著陳方苦痛的表情,聶尚文也不禁有些心疼,他俯下身輕柔地吻著陳方的嘴唇,接著吻到尖尖的下巴、長長的脖頸、精緻的鎖骨,還有那些淺淺的疤痕,……

  一路吻上來,陳方的身體也漸漸熱了起來,聶尚文這才猛地到推送到底,隨後再不能忍耐地著抽送起來。

  隨著越來越快的律動,陳方咬著嘴唇,感到被反覆進入部位火辣辣的痛著,可漸漸的在深處的某一點上,一種莫名的快感傳遍了他的全身,讓他忍不住發出了一陣銷魂的顫音。

  聶尚文立刻感覺到了,於是更加猛烈撞擊著那裡。於是身下的陳方皺著眉,眼角帶著淚痕輕輕呻吟著,愈發散發著平日未見過的誘人的嫵媚。

  聶尚文看在眼裡只覺得自己幸福得簡直要瘋掉,理智也逐漸淹沒在情慾帶來的巨大快感之中,隨之腰部的抽動也越發瘋狂的猛烈起來。到最後,喘息聲、呻吟聲和清晰的肉慾撞擊聲交織在一起,使濃郁的情慾瀰漫了整個房間。

  無邊的快感如漲潮般無止無休止,年輕的聶尚文似乎也不知疲倦,面對著這深愛了多年的人他怎麼都索取不夠,他翻動著陳方的身體又變換了幾個體位。

  可陳方的體質到底還是不行,在聶尚文無休止的進攻下他的眼神逐漸迷離,直到聶尚文再次釋放在他的體內時,他已經乾脆的昏了過去。

  當清晨的陽光照進屋內,清脆的鳥鳴叫醒了年輕人。

  懷中的陳方還在沉睡著,一隻手自然地纏在他的腰上。

  他輕輕地撥開陳方額上的黑髮,看他沉睡中清俊的面容,內心被無比的幸福和感激之情溢滿著。

  他輕輕地說道:「陳方,我愛你,今生今世,來生來世都不要和你分離。」

  他驚奇的看到,沉睡中的陳方竟然笑了,然後張開長長的睫毛,看著他的目光裡帶著露水的晶瑩。

  「你醒了?」

  「嗯。」

  「你聽我的話了?」

  「嗯!」

  陳方的眼底裡都儘是笑意。

  聶尚文的心跳不禁加快起來,帶著緊張地問道:「那你,你怎麼說?」

  陳方笑得有些靦腆了,輕聲說了句:「Me too!」

  這幸福和甜蜜來的實在太突然,聶尚文都有點兒不太相信。

  「陳方,你能說出來嗎?」

  陳方臉紅著說了句:「聶尚文,我愛你!」

  聶尚文一下子撲了上去,狂瘋地親吻著他,同時一隻手又握住了他的那裡。

  陳方驚呼道:「不行,還得上班呢。」

  「沒事,我們請假。」

  「不行……唔——」

  ……

  唉——年輕人,沒辦法∼(攤手)

  15.完結篇

  令聶尚文感到非常慶幸的是,利揚集團在萬山村開發渡假村的項目最終因為政府沒能批下地皮而告吹。

  聶尚文得到這消息的時候整整高興了好幾天,晚上在被窩裡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陳方也同樣為此鬆了口氣。說實話他真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聶川。若說他對聶川完全無情,那是絕不可能的,十幾年的感情畢竟不是粉筆字說抹就能抹沒了。

  但是陳方也是真的愛上聶尚文了,他是想一心一意的聶尚文過日子的。所以對於過去了的一切,他是說什麼也要放棄了。

  不是陳方無情,和聶尚文在一起這些日子,是陳方平生從沒有享受過的最為平靜又最為快樂的日子。

  兩個人就像是新婚的小兩口兒一樣,每天甜甜蜜蜜地享受在一起工作又一起生活的幸福。

  在學校時兩人自然要克制一些,盡量保持著距離,但卻可以在眉來眼去間傳達著愛意,也可以在無人的宿舍裡偷偷的親密。雖然有些驚險,可這種驚險卻更有種偷偷摸摸帶來的刺激性的情趣。每每讓有驚無險偷到腥的兩個人更加感到快感。

  只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兩人之間的常常情不自禁還是漸漸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慢慢的學校裡關於兩位老師,還是兩位男老師的風言風語越來越多起來,到後來就像春風吹起的火星很快變成了野火一樣,傳遍了所有師生的耳朵。

  到此時校長再不能坐視不管了,畢竟這裡是學校,教書的同時也要育人,學校不可能對老師們的言行完全不管不顧。

  於是校長找陳方談了話。

  校長的語氣很婉轉,陳方聽得不出來,也許因為自己,也許是因為聶川,總之校長已經是給他面子了。校長只是說學校裡近來有些關於聶尚文和他的不太好的傳言,校長自己當然是不相信,只是希望兩位老師能稍稍注意一下,也好讓傳言不攻自破,別繼續下去就是了。

  陳方不會說謊,因此也沒辯解什麼,只是一味點頭誠懇地答應校長,以後一定注意。

  這實際上是變向承認了那些傳言,這下把校長驚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校長頭疼啊,這可如何了得啊!

  不過沒想到的是,校長並沒有頭疼多長時間,因為聶尚文不得不離開學校了。

  做為目前利楊集團唯一的繼承人,董事會希望聶尚文能盡早進入公司學習,當然這也是聶川的意思。

  聶尚文是聶川唯的一親人,公司早晚是要交給他的,他就想不接受也不行。因為聶川至今沒有子嗣。

  因此也就不能指責聶川是出自感情的自私而讓聶尚文離開了。

  此前聶尚文考師範大學的時候聶川就是不同意的,但是因為那時是陳方被綁架而剛剛失蹤不久,聶尚文因悲痛而要追隨陳方的足跡而上了師範大學,聶川也不好阻止。

  到現在陳方也找到了,聶尚文當然也就沒有理由再迴避自己的義務了。

  可是沒想到聶川竟然還要求聶尚文先到國外去學習個MBA(Master of Business Administration,即工商管理碩士)回來,這可把聶尚文氣壞了,這不就是有意要生生把他和陳方分開嗎。

  所以不用說聶尚文的第一個反應當然是立即反對。

  聶川再沒多說什麼,只是說作為利楊集團未來的管理者,首先應該掌握管理企業的相關知識才行,他讓聶尚文自己好好考慮清楚。

  直到晚上,聶尚文才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陳方,陳方先是沉默不語,然後也說讓聶尚文自己考慮。

  這天夜裡聶尚文克制不了的要了陳方三次,因為經過一天的思考,他知道去學習是必須的了。

  想到要和陳方分開,聶尚文的心裡就撕裂般的疼著,他抱著陳方,臉窩在陳方的胸前,像個孩子似的嗚嗚的哭著。陳方也是默默地流著眼淚,一下下撫摸著聶尚文抽搐肩膀。

  他又何嘗能不傷心呢,聶尚文這一去至少要一年才能學成歸來,自己和聶尚文都要忍受一年孤獨的日子,光是想著都覺得害怕和心酸。

  可為了聶尚文的前途他也必須得走,畢竟兩人都清楚聶尚文的性格也根本不適合教師的職業。

  這幾天陳方和聶尚文都沉浸將離別的愁雲之中,聶尚文回復了聶川之後,聶川很快就幫聶尚文在美國最好的一個學府辦好了入學手續。速度快的遠遠超出了陳方和聶尚文的想像。

  看來聶川有這個想法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現在聶尚文已經遞交了辭職不上班了,白天就呆在學校的小宿舍裡,等著陳方下課。不過在學校裡的時候兩人還是要收斂一些,不會做太深入的事情。但回到家之後,兩人就根本控制不住的除了吃飯之外就跟連體人兒似的。

  最後幾天陳方也乾脆了不上班請了假,兩人一起開車進城買了一周所需的生活給養,然後回家再不出家門。

  頭兩天兩人赤條條的連穿服也不穿,原始人似的動不動就滾到了一起。而且滾來滾去的,陳方還做了幾回攻。雖然由於斷腿的緣故他攻得不如聶尚文那麼勇猛,可嘗到甜頭的陳方還真有些欲罷不能。

  而聶尚文也因為陳方在上面時竟顯現出一個完全不同的模樣來,而覺得是意外的收穫。

  怎麼說呢,就是每當這個時候陳方就表現得相當的男人。這時在身下的聶尚文不禁暗自慶幸陳方和女人無緣,否則沒一個女人不會敗倒在陳方男子氣概的魅力之下的。真是那樣,恐怕還沒自己的份了呢。

  連續折騰了三四天,兩人都覺得有些吃不消了,於是決定歇一歇,出門走走。

  正是剛剛入秋的時節,山明水秀之間的小村莊一片詩意盎然的景象。

  兩個人手拉著手走到一處小溪邊上。

  陳方低頭看著川流不息的清澈的溪水,轉過頭對聶尚文說道:「你知不知道其實我本來是會游泳的,可是因為一次事故而再也不敢下水了?」

  聶尚文搖搖頭,陳方就把上初中時如何在湖裡救了聶川,並且自己又如何差點送了命的經過簡單說了一下。說完以後,他脫下了衣褲,摘下了假肢,站在溪水邊。先是因為精神緊張而急促的呼吸著,可僅僅停了十幾秒之後,他一閉眼,噗嗵一下跳下了水。

  下水以後出於本能陳方就很自然的流暢地游了起來。

  聶尚文驚呆了,看著陳方動作舒展的暢遊著,完全沒有因為失去一條小腿而有任何的不便。

  這情景讓他的眼睛濕潤了,對陳方產生的無限的敬佩之情使他感到心潮澎湃,激動不已。他感到自己的是何其的幸運,今生能與陳方相遇,並得到了他的愛。有了陳方,此生夫復何求!

  陳方游了一個小來回,然後笑著衝著聶尚文招著手:「來啊,尚文,來啊!真痛快,我們比賽啊。」

  聶尚文受到感染也笑著,迅速脫了衣褲噗嗵跳了下去,游到陳方身邊。陳方指指前面:「我們就游到那棵樹那裡,看誰先回來。」

  聶尚文興奮的應了一聲:「好。」隨後兩人展開了全力向前游去。

  最後的結果當然是聶尚文贏了,他等在終點處看著陳方迎面游過來,張開雙臂一把抱往了陳方。

  「陳方,我愛你!我愛你!陳方!」

  他們忘情的吻著,拚命地擁抱著對方,貪婪地感受著對方身體的熱度,同時也將濃濃的愛意深深植進了彼此的骨髓裡。

  隨後見左右無人,兩人就自然地在溪水裡做了一回,還是聶尚文主動讓陳方在上面做的。因為有了溪水的浮力,陳方即使只有一條腿站著,也能不費用的進入了聶尚文的身體。當兩人都暢快淋漓地噴洩之後,聶尚文扶著陳方上了岸。

  兩個人躺在草地上,看著樹叢間的藍天白雲,陳方說道:「尚文,你看我都能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礙不怕水了,那麼相信以後我們也沒什麼克服不了的。」

  聶尚文這才明白陳方這樣做的目的,想到陳方在下水之前那蒼白的臉上強忍的表情,聶尚文不禁更加感動。

  他側過身摟著陳方,把頭靠在陳方的肩膀處,不斷親吻著那雪白的脖頸以及美麗的鎖骨。

  「是的,我相信!我們什麼都能克服。陳方,等著我!」

  「好,我一定等著你!」

  陳方反撲過來,深深地吻住了聶尚文的嘴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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