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原因
夜幕下的校園只有零零散散的燈光,一片陰沉寂靜。能看見樹叢裡或者哪一處光明的燈柱下有摟成一團的情侶們做出讓人臉紅耳赤的行為。吳榮很偽君子地歎一句世風日下,命令夜昕不准看那些不規矩的東西。
夜昕偷偷觀察吳榮,但似乎沒有收穫。他不瞭解為什麼吳榮會陪他走這一段路,只是不能否認有人陪伴的感覺很好。一路上無語,夜昕想起長琴,他們偶爾會出外吃夜宵,回家的時候都會手牽手的。
理所當然地,夜昕伸手要去牽吳榮,誰知道手指才碰到,吳榮立即像觸電般縮手。
吳榮瞪大雙目盯著夜昕,後者似乎很困惑,吳榮明白了,這是好麼單純的小孩子思維,牽手走路?可他是健全的成年人,而且還是個同性戀,他無法阻止自己想入非非的心思,你這樣純淨的人,他還不至於禽獸地染指。
「夜昕,你長大了,不要隨便與人牽手。」吳榮苦笑著解釋。
夜昕還是不解:「我和長琴都這樣。」
吳榮真為自己能與李長琴同起同坐感到高興,不過他還需要約束自己:「那你就只跟李長琴牽手,別的都不行。」
「為什麼?」
「因為……父子之間交流要男子漢一點。」話罷,吳榮像征性地拍拍夜昕的肩膀:「就這樣。」
夜昕似懂非懂,最後還是裝得老氣橫秋地拍了吳榮的肩膀一記,吳警官頓覺欲哭無淚。
一路走回宿舍總算相安無事,吳榮原是想在樓下道別,可他不明白自己是哪條神經發霉了,竟然又出現校門外那種感覺,他就乾脆送夜昕回房間,也順道看看他的生活空間如何。爬上五層樓,能看到整排的房間,年輕大學生們喧嘩嬉鬧一派青春活力景象。走到緊閉的門前,夜昕打開門,亮了燈。大概二十平方的空間,兩張床,電腦桌,衣櫥,收拾得很乾淨,空氣也很流通。吳榮不否認這家學院的確高檔,校園和宿舍都很不錯。
夜昕興匆匆地燒水去,回來的時候手裡抱著一隻箱子,興奮地問:「要不要吃泡麵?」
「……」吳榮錯愕地盯著那箱子,再看看另一側堆疊的空箱子,開始想像:「你不會每天都吃這個吧?」
「嗯,飯堂裡的飯有時候不夠供應。」夜昕期待地重複:「要不要?」
要什麼?泡麵嗎?吳榮苦笑:「不用了。」
「哦。」夜昕輕歎,又拿起一本書遞給:「看書?」
吳榮看著彩色封面上「十萬個為什麼」幾個大字,旁邊還有小字「彩圖版」,他當即愣住了,唇角輕抽:「暫時沒有興趣。」
夜昕又歎一聲,而後盯著電腦兩眼發亮:「那個……玩電腦遊戲?」
吳榮不得不懷疑:「你想留住我嗎?」
夜昕對手指,澄淨的眼睛似乎盈滿水光,水靈靈的:「不行嗎?」
驀地一陣氣血上湧,吳榮冒了一身冷汗,連忙側過臉去,真想問這小子是誰教的動作,分明是殘害老年人的心臟,挑戰道德的底線。
「你就直說吧,我可以陪你到關燈的時候。」吳榮穩住心神看了一眼手錶,已經是九點多的時候,最多也就幾個小時。他握拳自勉:這不算什麼,忍忍就過去了。
得到這樣的允諾,夜昕唇角的牽扯,拉開甜甜笑容。他並不明白吳榮的臉色為什麼變得這樣古怪,但是能得到陪伴就好,他慇勤地給吳榮倒開水,又拿了一大堆零食和書本進貢。
為了讓夜昕安心,吳榮就挑了一本書,也接受了一包零食,好好陪陪這小子。夜昕已經在旁邊翻書,眼睛不時瞄瞄吳榮,確認他沒有離開。
吳榮突然感觸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單純地度過一個夜晚,平日裡要不是吞雲吐霧苦惱案件,就是到夜店去獵艷。對於親子互動他是沒有經驗,小時候模糊的記憶只適用於十多歲前,以後他就跟老爸的交流就不適合夜昕了,所以現在他除了接著看書,也不知道幹什麼。目光巡視屋內,他容易瞄到一堆光盤,看著似乎是動畫片的光盤。吳榮並不是動漫迷,不過想瞭解一下兒子的興趣,就多瞄了兩眼,這一看不覺跳起來。
「貓耳萌娘系列?舔足少女合集?女僕百式?」一一看著這些東西,吳榮腦門上青筋爆現:「這是李長琴的興趣嗎?」不可能是純情的夜昕,不可能!
夜昕看了一眼,搖頭:「是黑子留下來的,長琴不太喜歡這些。」夜昕知道長琴會因為這些東西而暴打黑子。
吳榮心裡詛咒那個黑子,恰巧有人大咧咧地跑進來,嚷嚷:「夜昕啊,你有沒有看到我前天留下來的東西,沒有讓長琴銷毀掉吧?」
進來的是一名皮膚黑黑,五管端整,態度輕佻的年青人,吳榮立即在心裡將這小子與那位黑子聯繫在一起。
果然……
「沒有呢,在這裡。」夜昕將光盤還給。
黑子立即鬆了口氣,拍著夜昕的肩感激:「哎呀,還好,這些可是我的收藏珍品。」
「是嗎?」
「夜昕,你不明白了,這是男人的夢。咦,長琴不在嗎?」黑子瞄了陌生人一眼,低聲打聽:「昨天也有幾個大個子,你們是惹上什麼人了不?要不要我幫幫忙?」
「不用。」夜昕搖頭。
「也對,李長琴能搞定。」黑子點點頭,而後細聲耳語:「對了,旁邊在播AV,你也過來看看。」
「AV?」
「毛片啦……唉!這是幹什麼?」
話沒說完,黑子被揪著領子掃地出門,他不明就裡地回頭一看,立即被修羅般煞氣的一張黑臉嚇傻了。
「臭小子,要我幫你增高嗎?聽說把骨頭折了再癒合會讓人長高。」
「哇啊!」高度不及吳榮下巴的黑子連滾帶爬地跑走了。
吳榮咬牙切齒,回頭看見夜昕困惑的臉就更有火大,失去了李長琴護蔭的夜昕簡直是落在污水裡的海棉,再過一陣子恐怕裡裡外外都被污染了。吳榮終不忘這些年輕人們包藏在端莊肉體下那一顆猥瑣的心,不安情緒不斷發酵,心情煩躁地命令:「收拾幾件衣服,跟我回家。」
「嗯?」夜昕不解,可是想想能跟吳榮在一起,他立即就收拾。
氣沖沖地將人帶到校門外,吳榮終於冷靜了,也知道自己幹了什麼蠢事。因為與夜昕親近已經害得他們受傷,現在他還要將人接回家裡住?不是危險升級?就這樣的猶豫,吳榮讓夜昕在車子旁邊候著,自己給認識的人去電話。
第一個找上的就是高盛楊,接通以後那小子立即就爆出一串咒罵,吳榮不難聽出他在做什麼,於是立即就掛斷這個色男的通訊,再來找找自己可靠的隊員,一輪下來真的沒有好著落。眉頭嚴重擠兌,吳榮看了一眼在車邊等候的夜昕,還是挑起責任來,先把人帶走再說。
吳榮拉開車門請夜昕坐進去,他卻沒有動作,反而是盯著吳榮看,然後說:「我想回宿舍。」
突然的狀況讓吳榮有點愕然,他知道吳夜昕很喜歡自己的邀請,現在卻突然拒絕,他不得不考慮到可能的情況,例如夜昕聽見談話,誤解了自己的意圖……可是他們離得很遠,而且他還特意壓低了聲音。
雖然事情有點詭異,吳榮還是把行李扔進後座,將人按進副駕駛座並關上門:「自己系安全帶。」
夜昕合作地繫好安全帶,吳榮一言不發,驅車匯進車流中,沉默延續至到達目的地。吳榮看不過去這樣瘦的小子背個大背包,就將它扛到自個肩上了。領夜昕到自家門前,吳榮一直沒有放鬆警惕,待確認沒有危險以後,他沒有掏鑰匙開門,而是指著對門,問:「你還記得這裡嗎?」
夜昕很認真地觀察四周,然後搖頭。
「你忘得真徹底,你這個傷就是在這裡留下的。」吳榮以指輕觸夜昕額上的傷,然後指指對門:「只因為你住在我的對面。」
「嗯?」夜昕沒弄明白,困惑的目光在在門和吳榮之間來回。
吳榮挑眉,不準備在門外繼續糾纏,開門讓夜昕進屋裡。
吳榮的房子裝修簡潔,塗白漆的牆壁沒有多餘裝飾,落地窗和白色的窗簾,大廳裡只有一套沙發,唯一豐富的就是電視和音響組合,電腦筆記本隨意地扔在茶几上,廚房與飯廳是貫通的,房子收拾得很乾淨,不像獨身男人的住處。
三房兩廳的空間,吳榮也只收拾其中一間自用,另外兩間供微生物繁衍,他只好將夜昕的東西放進自己的臥室:「你睡房間,我睡沙發。先去洗個澡吧,接下來再聊。」
支開了夜昕,吳榮終於能鬆口氣,他有點狡猾,特意留多點時間思考。他坐在沙發上整理思緒,順道想想以後該怎麼辦。他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顧慮,今天把吳夜昕帶回來也算是一時衝動,不可能作長久打算。他不否認自己對夜昕有好感,如果就這樣相處下去的確會讓人愉快,可是藍的事情已經是一個教訓,他不可以重蹈覆轍,這點欲 望還是需要控制住。
不知不覺咬上一根香煙,掏打火機的動作卻頓住,吳榮意識到家裡有『小孩』,需要禁煙,他只能無奈地歎息,將香煙整合丟進抽屜裡封存,甚至將煙灰缸也清理乾淨,也扔進抽屜裡封存。忙活了一會,聽見門把扭動,吳榮直覺地回首。
夜昕披著過大的裕衣走出來,頭髮上水滴嘀嗒地落個不停。吳榮愕住:「怎麼不將頭髮擦乾?」
夜昕抬眸,手指捏住其中一綹在眼睛上方滴水的黑髮,無辜地盯著吳榮看。後者大概能想像到李長琴的保護者角色有多成功了,無奈重歎,認命地取來毛巾為大少爺擦拭濕發。夜昕果真很習慣服侍,坐著任由吳榮擺佈。吳榮可真鬱悶了,如果夜昕的舉動一直這樣毫無防備,完全不為意地行誘惑之舉,那怎麼成?
想罷,手上動作頓住,吳榮拉起夜昕雙手擱到毛巾上:「自己擦。」
「……嗯。」夜昕笨拙地把毛巾往腦袋上胡亂揉搓。
吳榮終於明白李長琴為何會連擦頭髮都代勞了,果真是笨啊。搓著額角歎了口氣,老實費了點勁壓住寵這小子的衝動,這才比手劃腳地指導簡單的工作。
頭髮擦乾了,還得教他使用吹風機,然後是如何正確使用梳子,一連串下來吳榮無力地癱倒在沙發上,很不幸地發現他現在完全能夠理解老媽的感受,怪不得她總喜歡嘮叨著自己養兒育子多麼辛苦……的確不簡單。
「說不定你那句媽媽是在叫我呢。」吳榮自嘲。
夜昕似乎沒聽懂,他就是對於自己能處理好頭髮而很有成就感,摸著貼服的髮絲盯緊吳榮,活脫脫是在等待讚揚。
吳榮唇角輕抽,試探地哄道:「嗯,做得真好。」
果然,笑靨如花,純潔光波又讓吳榮心痛了老半天。
待夜昕換上睡衣,能跟他好好聊上一回的時候,時針已經指著十二。倒上兩杯白開水,吳榮考慮過夜昕的單純程度,決定單刀直入:「其實我並不想讓你到這裡來,要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九宮鳥般複述一句,夜昕的語氣中透著迫切,因為他從不希望長琴和吳榮不喜歡自己。
「別擔心,你很不錯,很可愛。」吳榮試圖把話說得好聽一點,注視自己的雙瞳立即亮起來,吳榮微訝過後不覺失笑:「但這是我的錯,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我的工作都會招至大量敵人,其中不乏瘋子。這些傢伙不僅僅會針對我,甚至連同我重視的人也會遭殃。你額頭上的傷,還有李長琴的傷,都能說是因我而起,所以我希望與你們保持距離。等李長琴好了以後,我會跟他商量,我個人意向是讓你們都到國外去,斷絕與我的聯繫,這樣會比較好辦。」
說了一大堆,吳榮希望夜昕能理解,但夜昕只關心一點。
「你重視我嗎?」
「啊?嗯,是吧。」說不重視就假了,他乾脆承認:「今天只跟你說這個,別胡思亂想,好好地睡一覺吧,明早我送你回去上課。」
「嗯。」夜昕乖乖往房間裡走,突然回首:「一起睡?」
吳榮一口白開水噴吐而出,只顧著嗆咳也沒能說全一句話,連連揮手拒絕,他可不想活活折騰死自己。
夜昕也不強求,頷首後認真地承諾:「我會保護你們。」
話落,留下一個背影給吳榮乾瞪眼。
第十七章 組織的規矩
吳榮大概很久沒有這麼累了,晚上醒來突發奇想要去看看夜昕會不會踢被子,哪知道不看還好,一看他差點氣瘋了,房間儼然成了一隻大火爐,這小子連開空調都不知道。
他探身摸了摸夜昕的額頭,果然大汗淋漓了。
氣得差點一佛升天,吳榮把夜昕扔進浴室裡,命令洗好才准出來。三更半夜裡等夜昕洗完吹乾,吳榮出口就教訓:「你看到有空調吧,怎麼這樣熱的天氣不知道開空調。」
夜昕擱下吹風機,老實回答:「空調怎麼用?」
囧……李長琴,我恨你。
教導寶貝兒子如何使用空調以後,第二天早上乘著夜昕下午才有課,吳榮基本上將家裡能使用的電器都給他介紹了一番,吳榮不要求夜昕一下子能全部吸收,至少勉強做到生活能夠自理。
父子倆把電器都使用一回,順道把房子也清理一遍。
家裡沒有太多的食材,乾脆在外解決午餐,最後吳榮驅車送夜昕回學校。
「下課就打電話給我,我來接你……如果有什麼特別情況,也給我來電話。」
「嗯。」夜昕揮別吳榮,背著畫具緩緩走回教室去。
打從夜昕進入課室以後,所有目光都聚在他身上,而他只是很平常地給大家頷首示意,平常地招呼:「大家好。」
……
同學們揚眉,瞧瞧班代,又瞄瞄夜昕。
夜昕完全不受影響,逕自掏出課本準備上課。大家死命地瞅著他,就想他表示一下,結果這位同學不改淡定,完全無視所有外來因素,從容得很。
鄭蕾終於忍不住,手邊物品一收,直接走到夜昕旁邊坐落:「吳夜昕,你是不是在躲我?!」
夜昕微訝,側過臉去看班代惱怒的臉:「躲你?為什麼?」
「因為我在追你啊。」一手搓腰,一手指夜昕,鄭蕾只差沒把腳往椅子上擱,模樣甚為強盜。
同學們嘩然,雖然知道夜昕受歡迎,女生們暗傳他是憂鬱王子,但想不到身為校內風雲人物的鄭女王竟然主動出擊,還這麼的強勢。
「追我?哦,你有什麼事可以直接說,不用追,我會停下來聽清楚。」說罷,夜昕友善地笑,精緻的臉上似乎能發放出炙眼光芒似的。
大伙沒來由地揉揉眼睛,連女王的眼角都在抽個不停,他們完全懷疑這傢伙是要以漂亮的假像迷惑人心,以達到忽悠觀眾的效果。不過懷疑很快打消,相處了半年,能不知道真相嗎?鄭蕾終於敗下陣來,趴在桌子上,喪氣地問:「你真的不接受我嗎?」
「嗯,你說情人?」夜昕搖搖頭:「不行。」
「……你讓我失戀了。」
「嗯,對不起。」
「……」鄭蕾真的沒話說了,誰教她自己要喜歡上這樣的人呢,被拒絕得這麼徹底也是活該。沒好氣地趴著,她完全不顧女王的強悍形象,沒好氣地咕噥:「我或許慶幸你不是為了躲我才不來上課。」
「不,是因為長琴受傷了。」
「受傷?」這信息倒真嚇人了,鄭蕾半天才合上嘴巴:「怎麼回事?」
「上街的時候遇到壞人。」夜昕見周圍的人都湊過來了,就安慰:「你們不用害怕,壞人已經被收拾了。」
他們壓根兒不是害怕什麼壞人,而是想八卦一下怎麼回事。
「但是你昨天不在宿舍,聽說前天還有些奇怪的人昏倒在你房間裡了。」就因為聽到傳聞,她才會去找夜昕的,結果沒找著人。
「嗯,我昨天住在爸爸家裡。」說著,夜昕的笑容更深。
同窗兩年多,無論是受傷前還是受傷後,同學們還是第一次聽說夜昕的親人。他們聽過傳聞,風夜希改名吳夜昕的時候,成了別人的養子。
「我倒聽黑子說昨天夜裡有個很恐怖的男人跟你回宿舍了。」其中一名男同學爆料。
一句話讓他立即成為中心,聽過傳聞的同學一一提交信息,吱吱喳喳地拼湊出傳說中爸爸。
鄭蕾聽著就怪:「你們確定自己是在說人類嗎?」
夜昕聽著,覺得自己應該為吳榮辯護的:「他沒有青面獠牙,頭頂也沒有撞到天花板,而且吳榮一點也不可怕。」
有官方發言,大家當然是全體轉向夜昕,連鄭蕾也感興趣了,她的女性直覺告訴她這位吳榮先生也是重要人物。
「那你說說,他是怎麼樣的人?」鄭蕾積極發問,所有人都屏息。
夜昕眼波輕轉,似乎不著痕跡地掃過眾人,而後偏首稍想,淡淡笑容爬上唇角:「啊,他是……」
「……」大夥兒不自覺地側耳傾聽。
「禽獸。」
「……」目瞪口呆的一行人盯緊夜昕,企圖看到一絲玩笑痕跡,可是沒有,這位主完全不是在開玩笑。他們都糾結在禽獸這詞上頭,一直到教授把他們訓回坐位去上課,心情依舊不能平息。
隱忍到下課,大伙準備圍堵夜昕問個明白,看看這位父親是怎麼的一個禽獸,突然有人傳話說考古系的教授找夜昕。
夜昕揮別好奇的同學們,走向陰森森的博物樓。
依舊是綠樹環繞的陰沉空間,戴大眼鏡的教授也沒有任何變化,或許該說在陰暗的辦公室裡,這位教授顯得比陽光下精神多了,而且氣質也變得冷漠。
這位教授見到夜昕以後完全不從自己的資料中抬頭,隨意指點一個方向,冷聲下令:「泡茶。」
夜昕也沒有意見,點點頭就給泡茶去,乒乒乓乓一陣混亂,教授額上青筋爆現,冷聲諷刺:「怎麼?連泡茶都不懂嗎?活了這麼久,怎麼沒有餓死?」
夜昕就是一個過濾器,冷嘲熱諷完影響不了本意,他直接回答:「啊,長琴有買東西給我吃。」
被這樣的回答砸了一下,教授按住額角,指揮夜昕乖乖坐下,自己動手泡上一壺茶,然後自我介紹:「我是柳棲華,李長琴應該有提及我。」
「你好,我是吳夜昕。」夜昕禮貌地回話。
眼睛透過鏡片冷冷地睞向夜昕,柳棲華沒有表現半分熟絡或者友善,語氣也顯得公事化:「你的事,我已經打聽過,什麼種族?」
「我?我是精靈。」夜昕淡淡一笑:「教授是血族吧。」
不是疑問而是敘述,柳棲華並不掩飾:「是。」
「謝謝你幫忙。」夜昕深深地感謝他。
面對真摯的態度,柳棲華的冷臉終於有點擺不住,他凝視夜昕一刻,似乎在評估吳夜昕,最後表情終於有所放鬆:「雖然你說你精靈,但我沒有找到任何關於你的登記。」
「登記?」夜昕以疑問的語氣重複了一回。
「你不知道?」柳棲華終於注意到不妥:「本來沒有登記的妖精已經很奇怪,你竟然連這點事情都不知道?精靈,你以前生活在哪裡?」
「精靈之森和路西法的魔宮。」
「……」
教授低頭,喝一口茶,然後冷靜的神經變得暴躁,他將茶杯重重擱落,厲聲指責:「別給我開玩笑!」
「我並沒有開玩笑。」夜昕淡定:「我以為你會比人類更博學,原來你也不知道。」
柳棲華微愕,突然拿下大眼鏡露出整張臉,細長的臉,眉略短而上挑,杏眼微翹,睫毛彎彎,高高鼻樑上留有眼鏡架壓的印痕,薄唇彷彿想顯現自己的冷酷而故意抿起,唇角卻仍是微勾。
「貓。」夜昕有所感。
額角微微跳動,柳棲華忍了忍,瞪大一雙杏眼與夜昕的視線交纏。夜昕也不畏懼,直視眼前隱隱流轉著紅光的雙瞳。
「你……沒有說謊?」連自己的語氣也顯得不敢置信,至少柳棲華從來不知道精靈還能得精神病,精靈之森?路西法的魔宮?這人童話看多了吧?
「沒有。」夜昕比柳棲華現不敢置信:「教授,或許你可以嘗試問問該隱或莉莉絲。」
「他們只是傳說。」柳棲華終於確認,他們溝通不能。他戴回眼鏡遮住不爭氣的臉,環手靠在椅背上細想:「你之前是要殺掉那個人嗎?那個兇手。」
「嗯,他打傷了長琴。」夜昕蹙眉:「可是你說不可以,為什麼?」
「至少你還知道問。」柳棲華諷刺,他一指點觸桌面,沉聲告誡:「無論如何你都不能殺人,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為什麼?」
「我們的制度。以你的情況,一旦進行登記就無法通過審核,大概會立即被帶走。」柳棲華隨意地說:「畢竟評審會不容許不安定因素存在。」
「要帶走我?」想到要離開長琴和吳榮,夜昕只有一個答案:不要。
室內燈光突然明滅閃爍,不穩定的情況配上夜昕略帶煞氣的表情,不難注意他強烈的反抗意識。
柳棲華不緊不慢,完全不把這種靈異事件放在眼裡:「別激動,我不是說了,我不會給你登記。」
「……」夜昕不太相信,騙他的人已經太多,關於『離開』這樣重大的事件,他難得地謹慎起來。
「吳夜昕,我並不喜歡多事,也並不希望你的事被曝光。著手寫一大疊報告與及動手處理你接觸過的每一個人,這可不是一件輕鬆事。」
一句話說完,語氣是輕佻的,似乎很樂意讓別人心情不愉快。
夜昕卻不在意挑釁與諷刺,他只想弄清楚:「怎麼處理他們?」
柳棲華看著這張略顯焦急的臉,愜意地坐靠著,似乎就是要讓他更焦虐。夜昕從來不是個性急的人,可他無法忍受可能發生的危機,特別是那兩個人。
「李長琴是我最看重的學生。」
提及長琴以後,夜昕稍稍壓住焦急的情緒,等待下文。
「打從大一開始他就是我的得意門生,也幫了我不少忙。他可是很樂意為我服務的,因為能夠得到額外學分和額外收入,他一直堅持通過獎學金及從我這裡得到的收入維持生活,而不需要依靠家裡。但近半年來他經常推辭我分派的工作,原因是為了照顧你。如果你聽懂了我的話,就要知道安分。精靈,你能明白嗎?人類的感情。」挨近夜昕,柳棲華臉上儘是鄙夷與挑釁。
夜昕直視著眼前的臉,透過鏡片看進那雙眼中,一瞬不瞬:「那我幫你忙,你也會給我收入嗎?」
「啊?」
「要是我們一起幫忙,是不是有雙份收入?那長琴就不用煩惱,不是嗎?」話罷,夜昕很滿意這樣的結果,淡淡一笑:「教授,你早該告訴我的。」
「這?這也是啦。」柳棲華有點不自坐地啜飲一口微涼的茶,眉心輕輕聚起:「但你連泡茶都不懂。」
「我能學,教我就可以。」
難得的積極,夜昕撐著桌子探前,幾乎撞倒堆積如山的資料,可他揮揮手,資料嘍一聲『站正了。
柳棲華愣住,久久以後側眸瞄向被堆正的資料,眼神變得熱切:「對,你還懂得古文是嗎?」
「嗯,我懂。」夜昕估計自己看的書夠多,應該都會。
考究狂的眼睛錚一聲亮了,內裡考究之魂燃燒:「很好,我僱傭你,等李長琴回來以後,跟他一起前來報到吧……對了,要不要轉到我門下呢?歷史和考古都是很有趣的課程,也方便我照應你,一舉兩得。」
這回輪到教授探身了,不過他倒把旁邊的資料弄塌了一地,他虛笑:「你知道,我們的能力一般都是攻擊和精神控制。」
夜昕瞧過去一眼,想到自己被僱用的職責,抬手一揮,資料立即回歸堆疊。柳棲華的嘴巴都要成O型了,他摸著下巴獨自咕噥:「你是哪一類的精靈呀?這種控制能力,還有電力,不應該這樣,是什麼情況。」
夜昕沒管他,逕自捧起涼掉的茶走到剛才泡茶的地方,摸索著模仿沖茶,有點笨拙地弄出茶來給教授享用。
「嗯,挺難喝的。吳夜昕,你要緊記,不能讓別人知道你的身份,明白嗎?」
「如果被知道了呢?」夜昕只關心這個:「大家會遇到危險嗎?」
經過確認夜昕的價值,並且結下僱傭關係以後,柳棲華的態度不再刻薄,挺友善地解釋:「不會,但你會被帶離,然後我得讓他們忘記你,知道嗎?就是將關於你的記憶全部封起來。」
「……」
「別瞪我,到時候就是我不幹,也有別人會處理。組織裡有各種各樣的人,他們一般都不會干預我們的生活,但一旦鬧出大事以後,他們會取采強硬手段。」
「可是壞人要傷害我們……」
「沒讓你背著手任人宰割,要幹就幹得漂亮一點,讓別人不知道你幹了什麼。」柳棲華冷笑:「反正你不鬧大事,沒有拿魔法轟掉整幢樓,沒有搞屠殺,我大概都能幫你扛下來。」
「謝謝。」夜昕衷心表達謝意:「但不能讓長琴和吳榮知道嗎?」
「……先讓我想想。」柳棲華再提點夜昕如何安分過活,這就讓他先離開。
待夜昕離開以後柳棲華閉目沉思,他剛才根本不能判斷吳夜昕所屬種族,平時他只需要一眼就可以分辨。而且吳夜昕的行為很奇怪,他根本不放心。
「真是的,這麼有用,我也不想你被發現。而且這麼特別,並不是什麼好事。」
低喃聲淹沒在資料海洋中。
第十八章 情人與戀人
「天啊,我是在做夢吧,還是看到本世紀最大的笑話,請問你是吳榮嗎?還是哪位善心的外星人佔用了這套人皮?」
話才說完,高盛楊抱頭躲過一擊,嘴裡嘖嘖有聲:「行了,你也太不友善了,好歹是來陪你挑傢俱的。」
吳榮鄙夷地斜睨口出狂言的人:「沒有人讓你來。」
吳榮沒好氣,根本是這個囉嗦的傢伙打電話追蹤他,捉著點蛛絲馬跡追到這裡來,而且一直嘮叨個沒完。
高盛楊帶桃花的眼睛做作地拋了一個媚眼,忸忸怩怩:「你就直說有了新歡忘了舊愛吧。」
耍寶的確是他的強項,吳榮懶得理他,繼續挑選傢俱。高盛楊見好友不跟他鬧,摸摸鼻子作罷,他環手觀望擺滿傢俱的商場,指著一座KING SIZE的復古式大床大喊:「那是個好東西,要那個吧。」
吳榮踹了他的屁股一腳:「夜昕不需要這麼大的床。」
一邊揉著屁股,高盛楊哼哼唧唧:「吶,以後可別後悔,單人床的話你會摔下去。」
此言又招來幾拳,還好他躲得過,不然今天也別想去約會了。
吳榮仔細挑選了幾件實用簡單的傢俱,結賬後看看手錶:「他快要下課了。」
「嗯,是嗎,那走吧。」
「你滾。」
「啊,我也想見見夜昕啊,你的獨欲不能這樣強,會把人嚇跑的,特別是純真的夜昕。」
幾句話又說得吳榮青筋直冒,他對高盛楊這種賴皮性子真沒轍,自從來到這警局以後好幾年了,就這牛皮糖一直不屈不撓地纏著他。雖然有時候很不耐煩,吳榮還是拗不過他,任他跟來了。
一路上高盛楊就像只跳蚤,一刻也靜不下來,不斷地在車子裡掏寶。
「你幹什麼?」
「兄弟,你怎麼不在車子裡留點夜昕的東西,照片什麼的都好啊,讓人覺得你重視他。」
「你發什麼神經。」吳榮考慮是不是找根柱子撞上去,讓這傢伙在醫院裡修理一段時間,看他的腦子能不能恢復。
「少裝蒜了,我認識你好幾年,我有哪一回成功進到你家裡?每一回都被攆走。我啊,高盛楊啊,好幾年的友誼就比不上吳夜昕那小子了,你還要告訴我那是因為純純的父子情嗎?省省吧,你之前不是準備用錢把父子情給買斷嗎?什麼時候你高尚的父子情滿溢了?」
吳榮側眸瞄了一眼後視鏡,然後專注於公路上,似乎完全不受語言影響:「高盛楊,你應該去泰國,你他媽的現在活像個怨婦。」
「我去泰國搞屁啊,你又不喜歡女人。」
「你的意思是你想當我的男人嗎?嗯?」
「呃,去,如果你要在下面的話。」
「我還真沒想到你這樣純情,在下面也可以,相信你的技術會很好。」
「我靠,你別告訴我,這是要讓我乘騎啊!」
「你以為呢?」
明顯這得不到高盛楊的贊同,他在不斷地呸著,嘴裡飛沫橫噴。
「少污染環境。」吳榮降下車窗讓風灌進來,吹走鬱悶氣,也攪亂墨色短髮。
高盛楊聳聳肩,不鬧了,他曲臂支著窗沿處,手背支頜。恰好一輛赤紅的敞蓬跑車趕上來,性感的駕駛者側首,紅唇淺笑。高盛楊唇角一勾,細長的眼睛也接著彎彎,對開敞蓬車的美女挑眉。那輛火紅的車子竟然挨近過來,美女伸手遞上一張卡片,高盛楊從善如流,長手一伸便接過來。
火紅跑車發出一聲低吼,留下一抹紅影。
「吶,設計師啊,長得真不錯。」高盛楊一邊往手機裡輸號碼,一邊喃喃:「吳榮,你就承認吧,你對夜昕是真心的吧,何不直接告白,然後跟他在一起好了。」
「……」
「你想想啊,那小子身手可好了,可不像你想的那樣輕易會被傷害什麼的。」
「……」
「你年紀也不小了,該定下來。」
吳榮翻了記白眼:「你怎麼不說自己?」
編寫短信的手指頓住,手機按在唇角處,高盛楊低聲呢喃,冷淡神情透著落寞:「愛人?她正在地獄裡等我,你可不要拆散我們這對人鬼情未了?」
「開什麼玩笑。」吳榮白了他一眼。
高盛楊失笑:「好了,吳警長,我在一大片森林裡嬉玩和快樂,你就別趕我去地獄啦。」
「那你也少管閒事。」
這下多話的人總算聳聳肩,不再繼續沒營養的話題了。
他不說話,吳榮反而後悔了,就因為這樣的靜默讓他腦中浮現無數的想法,那些沒有營養的,不應該想的東西。那張純真,經常不帶任何表情,突然又會浮起淡笑的臉,還有那雙經常透露很多情緒的眼睛。
驀地,他失笑,惹得高盛楊側目。
「哦,好甜蜜蜜哦,讓我猜猜你在想什麼。想夜昕?想那小子怎麼總是一張撲克牌臉?我想他其實感情很豐富吧,因為他的眼神總是很有趣,嗯,我們吳警官肯定想到這些。」
吳榮突感背上一陣涼濕,頭皮有點發麻,他不想這個情場浪子會這樣敏銳,堅決沉默逃避。
高盛楊逕自哼笑,迎著風,短髮狷狂舞動,不斷拍打俊朗的臉:「愛情是毒藥。」
「怎麼,你莎士比亞看多了?」吳榮睞他一眼,心中有股異樣感,或許該相信地獄愛人的說法,可他不喜見好友消沉。
「是呢,最近有位美女愛看歌劇,為了追求她,我捨命陪美人了。」
車內落下有點莫明的笑聲。
到達校園,分明已經到了夜昕下課的時間,然而吳榮仍未接到電話通知,他不太放心。
「我進去接他。」
「我也去。」
並沒有阻止高盛楊湊熱鬧,吳榮問准了美術系教室,直直地朝教室走去。雖然已經是下課的時候,教室裡卻滿滿的是人,他不太相信現在的學生還會這樣好學,想是被留堂之類的。可是看了一圈沒有看到夜昕,他眉頭皺起來。
「那邊的美女。」高盛楊對最近的一位女學生招呼了一下,對方看是個帥哥,立即就過來。
明顯二人的出現是十分耀目的,至少吳榮聽到什麼鬼畜攻,女王受,一些詭異的名詞,而且很明顯是指他們的。
「他們說夜昕被歷史系的教授叫去了,就是那個報警的。」
吳榮頷首,準備去找那位教授。
「你們是誰?」
隨著質問,一名亮麗美女擋住二人去路。
高盛楊挑眉,他對美女總是具備超強的耐性:「啊,我是高盛楊,一名警官,吳夜昕的朋友。至於這位就是吳榮,吳夜昕的……老爸,呵。」
吳榮怪他多事,眉頭深鎖,冷冷刮過去一眼,然後對明顯有著敵意的女生發問:「有什麼事?」
「你就是那個禽獸?!」鄭蕾一聲響徹天際,美術系眾人當即把二人圍堵起來。
「……哦!」高盛楊一臉幸災樂禍。
吳榮挑高眉,開始懷疑那件糗事是不是人盡皆知了。
「你究竟對夜昕做了什麼?!」鄭蕾指著比他高大許多的男警官,氣勢不減:「別以為你是警官就了不起,你快點跟夜昕脫離關係,讓他跟李長琴也不要跟你這種傢伙,死人臉,冰一樣硬邦邦。」
「……」吳榮額上脈絡一陣突跳:「高盛楊,現在的小鬼都吃了什麼,狂成這樣。」李長琴是這樣,這些小女孩也是這樣。
高盛楊早就憋笑憋壞了,抱著肚子蹲在地上:「死人臉警官,我不知道丫。」
「你丫的。」吳榮踹了他一腳,而後冰冷眼神掃過人群,膽小一點的都被他瞪退一步。
「少管閒事。」
一句話,鄭蕾幾乎蹦起來:「怕他做什麼,他還敢打我們嗎?今天我就要為夜昕討公道,今天我才知道啊,夜昕說你是禽獸,你究竟幹了什麼!你不說?你不說我也能查到!」
「……」吳榮健碩的身軀輕顫一下,不是為了威脅,而是夜昕的評價……他在夜昕心中就是禽獸?怎麼從未聽過這樣的埋怨?
「聽說你把夜昕拐回家了,今天你別想帶他走。」這樣的主意讓美術系眾人同時頷首,雖然在吳榮的冷厲眼神下顯得氣弱,可仍是勉強撐下來了。
吳榮冷眼瞪視眾人,拿著畫筆的男生打了個抖,畫筆落地。
「喂,你這樣會讓事情惡化啦。」高盛楊在好友冰封的表情下苦笑。
夜昕走出陰涼的小林,回頭看一眼烈日下漾動的綠色海洋,緩緩往教室方向漫步。一路上安靜地走過,夜昕也有給打招呼的人回禮和頷首,態度卻淡然得像一陣風,不留一絲痕跡。
數著自己的腳步,夜昕輕輕按住胸口,發現不論數字增加多少都無法忽視異樣感。他是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沉重,幾乎讓人窒息的感受堵在胸腔處。以前即使決心要死,也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心臟像被什麼勒住,拴住,不斷引向某一個方向。
「難道是病了?」夜昕閉起眼睛按住胸膛,半天以後輕拂胸膛處,悉然:「嗯,沒有事。」
發現沒有生病,夜昕頓覺豁然開朗,準備回課室收拾再通知吳榮。無意間抬眸,遠遠就瞧見熟悉的身影,在一群美術系的男女學生中鶴立雞群。
「吳榮。」
淡淡的一聲叫喚,所有人都轉過臉來。夜昕三兩步從人群中擠過去,抱住吳榮的腰,臉埋在他的肩膀上。
默……
現場連風過的聲音都是如此清晰。
吳榮從訝異到失笑,有點笨拙地拍拍夜昕的發頂:「幹什麼,又不是小孩子,要讓人笑話。」
「我想找長琴。」夜昕請求。
「……果然。」眉頭才收起,又舒開,吳榮掏出手機來撥通一個號碼:「讓你們少爺聽,或者你準備再招呼我們一回,對,我就是前天那個……不是我找你。」
吳榮將手機送到夜昕耳邊,夜昕立即放開吳榮,接過手機跟長琴講話。
「走吧。」吳榮領著夜昕,叫上傻在原在的高盛楊,排開呆若木雞的一眾學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擱下電話,李長琴若有所思。剛才夜昕打電話找他,卻是吳榮經手的……夜昕現在住在吳榮家裡。他很想以吳榮是壞人的借口讓夜昕離開,但他不能否認現在只有吳榮能照顧好夜昕。
「我的傷大概還要治多久?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裡?」
護理停下手邊工作,稍稍估計:「至少要待到少爺的傷口癒合才能夠離開,估計還需半個月左右。」
「這麼久?」眉頭輕輕蹙起。
護理失笑:「少爺,這已經是快速,還好你並沒有傷及韌帶等重要部位,要是做復健會更久。」
李長琴怎麼會不明白,他當然知道急不得,也只是怨一句罷了。他不否認心胸裡焦急的情緒在發酵,他再清楚不過,自己是因為夜昕與吳榮的相處而不爽,可他現在的處境又不能照顧夜昕。
比起呆在這裡,他更希望留在醫院,至少夜昕能來探望他。
雖然心裡千線萬縷,但李長琴強迫自己閉目休憩,他需要與護理合作,更有效率地讓傷口癒合。
當夜昕三人回到家裡,傢俱也送到了,高盛楊以幫忙為由,死乞白賴著幫忙搬傢俱。經歷了幾年的掙扎,他終於如願以償,進到吳榮家裡。
高盛楊乘機為吳榮說話:「夜昕,你看他多疼你,你才來,他就給你準備房間了,可憐我每回都被拒於門外。」
夜昕困惑:「為什麼不讓你進來?」
吳榮掐了他一把,再對夜昕說教:「夜昕,以後除了我和你,誰來了都別給他進來。」
「為什麼?」
「都是些壞傢伙,別讓他們進來。」
夜昕瞭解地點頭:「長琴也不能來嗎?」
吳榮微愕,心想:他來的時候就是你走的時候了。他並沒有道破,就回答:「他例外,別的什麼人都好,不要讓他進來。」意有所指地睞了高盛楊一眼。
夜昕瞭解:「好的。」
「喂!不是這樣吧,太不夠義氣了。吳夜昕,之前我可是很關心你的,怎麼可以這樣。」高盛楊你跳豆般蹦噠起來。
夜昕偏首,疑惑:「不是吳榮叫你來的嗎?」
「……」的確是。
這回輪到吳榮失笑,把他攆出房間:「去吧,少在這裡胡言亂語了。」
將他們趕出大廳,吳榮穿起圍裙準備晚餐。
高盛楊看得眼都直了:「喂,這是傳說中的人妻嗎?」
菜刀差點招呼到他身上,他才願意回到大廳去看電視。見到盯著夜空發呆的夜昕,高盛楊挨過去順著視線方向瞧了一眼,除了漆黑也沒看到什麼。
「夜昕?」
夜昕回首,淡淡盯視著高盛楊。
高盛楊輕笑:「你喜歡吳榮嗎?」
「喜歡。」
理所當然的答話讓高盛楊一臉無奈,他歎息:「不是小孩子這種喜歡,而是戀人。」
「你說情人?」夜昕微訝。
「不,戀人跟情人不一樣。」
「不一樣?」
「對,情人交換的是肉體,但戀人交的是心,你能明白嗎?」
「交心?」
「對,情人能有很多。夜昕,你不是看我喜歡很多人嗎?那都是情人,我喜歡她們的身體,但心只能喜歡一個,你會用心喜歡吳榮嗎?」
聽說這一籍話,夜昕只覺頭腦一陣混亂,眉頭緩緩皺起。高盛楊看得直揚眉,伸手要拍夜昕的額頭,但卻被他躲開了。
懸在半空的手頓住,高盛楊將眉毛揚得更高:「你就想想為什麼吳榮能碰你,而我不能夠吧。」
「……」
「好好想,別讓我失望。」微笑著擺擺手,高盛楊隨意地給廚房裡的吳榮招呼一聲,離開了。
聽到門闔上的聲音,聽到吳榮對高盛楊離開的臆測,夜昕沉默。
他不知道情人以外還能有戀人,對不理解的東西,他需要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