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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鳳玄宮殤》作者:伝伝【完結】(大叔受,NP)

《鳳玄宮殤》作者:伝伝【完結】(大叔受,NP)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connote 您是第90906個瀏覽者
卷一 第一章
    從民政局出來,我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離婚證,苦笑一聲,把證塞進兜裡。

    終於還是離了啊……呵呵……七年的婚姻,難道真是所謂的七年之癢麼?

    想到剛才范蓉心花怒放的樣子,我就覺得自己窩囊,竟然連自己的老婆都守不住,讓她跟人跑了。

    原本和和睦睦的一家三口,自從老婆范蓉進了一家歌舞廳工作以後就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范蓉長得原本就有些姿色,在認識了一些老闆之後就開始嫌棄我賺錢少,前幾年工廠倒閉,我在路邊擺了個修車攤,她就變本加厲數落我沒出息。後來她認識了一個年輕多金的王先生,就徹底迷上了他,吵著要和我離婚。

    其實我也知道既然沒感情了就不可能再和她生活下去了,可是我們的兒子小嘟才6歲,為了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我一開始沒答應離婚,但范蓉開始拿小嘟來要挾我,我只能答應她,條件是小嘟必須由我來撫養。范蓉巴不得把兒子塞給我好讓她和那個王先生雙宿雙飛,我們就在今天辦好了手續。

    離了就離了吧,不管有多苦,我也一定會好好的把小嘟拉扯大的。

    「今天的太陽可真大啊!」我站在馬路邊上抬頭望望天空,伸手擦了把汗。

    正是一年裡最熱的時候,知了趴在樹上也叫得有氣無力的,連呼進來的空氣都是熱的,悶的人心裡發慌。

    我推上自行車就要走。

    「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離了,我以為我還得加把盡呢!」耳邊想起一個略帶嘲諷的聲音,一個年輕男人正靠在一輛寶藍色賓利車旁看著我。由於戴著墨鏡,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王、王先生?」我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裡見到他。他一定是來接范蓉的了。

    「范蓉還在裡面。」我並沒什麼話想要和這個男人講的,「我還要去接兒子,再見!」

    「這種見錢眼開,朝三暮四的女人我是不會要的。」王先生摘掉墨鏡,狹長的丹鳳眼冷冷看著我,「我接近她是有目的的,我想要她離開你。」

    我被驚了一下,目瞪口呆。

    「王、王先生,我不懂你的意思。」我結結巴巴的說,「這種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我是不是開玩笑,你很快就知道了。」他慢慢靠近,比陽光還灼熱的呼吸噴在我臉上。

    想不到我一個32歲的老男人還會碰到這種事。猛地推開他,我扶起自行車跨上就走。

    狂按的喇叭聲伴隨著氣流呼嘯而來,我一回頭,頭暈目眩間就看到一點雲也沒有的天空在我眼前晃了幾圈,最後景色定格為滾燙的柏油路。額頭有什麼地方破了,有流水聲在耳邊想起,眼前紅色一片蔓延。

    王先生已經戴上了墨鏡,無動於衷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事故。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卻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自行車摔在不遠處,兩個輪子骨碌碌轉了幾圈,慢慢靜止不動。

    視線朦朧一片,黑幕很快降臨。

    小嘟才6歲,我死了,他要怎麼辦……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二章 中毒
    全身都好痛……

    尤其是腹部,內臟火燒火燎一般的劇痛……

    手腳不斷抽搐,有什麼東西從胸口翻騰上來,噴湧出口外,鼻口都是血腥味一片。

    「宮主,你要撐住啊宮主!」有什麼人在推搡我的身體,給我擦去鼻口的液體。

    難道我還有救?你沒學過急救麼?這麼推一個車禍傷員是嫌我死得不夠快是不是?

    「宮主,你一定要堅持住啊!少宮主就趕來了。」有股熱力傳入我體內,稍稍緩解了腹部的疼痛。

    宮主?是在叫我麼?

    遠處有嘈雜的腳步聲響起,漸漸靠近。

    「少宮主,宮主他……」

    聲音被打斷,一顆帶著奇異芳香的藥丸被塞進我的嘴裡,囫圇吞下,馬上就覺得有一股清涼之氣充滿身體,全身的痛楚漸漸平息。

    「太好了,宮主你終於醒了。」驚喜的聲音響起。我被幾口血嗆了一下,馬上有人撫在我胸口給我順氣。

    我睜開眼,在我面前的是兩個年輕男子。半趴在我面前替我擦去嘴角血跡的男子身穿紅衣,一雙鳳眸似笑非笑,氣質妖嬈;另一個男子反手站在面前,頭戴紫玉頭冠,身穿月白華袍,劍眉星目,薄唇微抿,只是冷冷看著我,面無表情。

    「這裡不是醫院麼?你們是誰?」想也沒想,我脫口而出。

    「宮主,我是段欽啊,你不記得我了麼?」紅衣男子哀號一聲,朝我撲了過來。我往裡面一縮,他撲了個空,只能抱住我的一隻胳膊繼續哀號。「宮主啊,你忘了誰不行,怎麼能忘了我啊……你讓我可怎麼辦啊……」

    今天兩次被年輕男子青睞,第一次差點讓我送了命,現在又碰到這一個怪人,不知道又要發生些什麼事。我拚命拽自己胳膊,卻怎麼也拽不出來,眼神一凜,我鬆軟下來,盯著自己的手看,忘記了掙扎。

    這隻手,不是我的手。

    由於常年的做工,我的手早就是滿是瘡疤,佈滿老繭,而這隻手卻肌膚雪白,手指修長纖細,指甲圓潤,一個老繭也沒有。

    紅衣男子沒了阻力,又把我的胳膊往懷裡送了送。「宮主啊,你只是中了個毒,怎麼就不認得我了呢?我好傷心啊……」說完還假裝抹了抹眼淚,一副委屈的樣子。

    我,中了毒?

    這是怎麼回事?我到了異世界?

    「宮主,你連少宮主也忘了麼?他是你的兒子啊!」見我搖了搖頭,紅衣男子挫敗的歎了口氣。

    這時一直沒有出聲的另一個男子說話了。「段欽,他失憶了。」語氣平平淡淡,似乎一點也不驚訝。

    他是我的兒子?怎麼老爹失憶了一點反應也沒有?

    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總覺得這個少宮主好想在哪裡見過。腦中一閃,對了,王先生!

    雖然不是一模一樣,但這個少宮主外貌氣質與王先生有個七八分像,再加上他對我一點也不像兒子對老子的樣子,這樣一來,雖然他現在名義上是我的兒子,我卻一點也不喜歡他。

    「段欽,這次你保護不周,讓宮主中了毒,你可知罪?」那個所謂的兒子只看了我一眼,便轉身對段欽說道。

    原本臉上神態豐富多彩的段欽此時一改肅容,單膝跪地,「是屬下保護宮主不周,屬下知罪。」

    「那好,等回宮之後,你自己去領五十鞭。」

    「是。」

    五十鞭?我看這個段欽長得文文弱弱的,能受得了五十鞭麼?

    「喂,我中毒了關他什麼事?你幹嘛要罰他?你還有沒有人權了?」既然我是你老子,我就不信還管不了你了。

    「段欽沒有盡到侍衛之職,該罰。宮中事物早就由我掌管,你就不用管了。你中了忘川之毒,天香玉茸丸只是清除你體內大部分毒性,並未完全根治。你若不想受苦,就不要再到處亂走,乖乖回鳳玄宮吧!來人,接宮主回宮。」少宮主兒子淡淡說完便頗為飄逸的一甩衣袖,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什麼?竟然敢跟你老子這樣說話?怎麼好像你才是老子似的?腦子裡胡亂想了一通,卻沒敢把這些話說出口。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在這裡人事不通,目前還得先靠著這個少宮主兒子。

    等段欽小心翼翼的把我扶起來,我才發現原來我所處的地方是一處山洞。坐上山洞口的一輛馬車,我驚訝的發現這麼寬敞的馬車,竟然只有我一個人坐。

    我憤恨的看著走在前面的另一輛馬車。

    平白無故的多了個這麼大的兒子,可看樣子這個兒子不太喜歡我這個老子。要是小嘟敢這樣跟我說話,看我不打爛他的屁股!

    想到那個獨自留在原來世界中的可憐的孩子,我又只能長吁短歎,病懨懨的躺在馬車裡自怨自艾。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三章 父子
    自從那日回這個什麼什麼宮,呃,鳳玄宮的路上我把段欽叫上馬車問了一些有關於我這個身體的原主人與他兒子的事情,我才徹底認定,這父子倆關係搞成這樣,完全就是這個不孝兒子鳳軒也的問題嘛!

    鳳漓之,也就是我這個身體的原主人,確實是鳳軒也的親身父親。鳳漓之當初帶著年紀尚幼的鳳軒也來到鳳玄宮時,鳳軒也是非常膩他的父親的,但在鳳玄宮前宮主鳳玄野去世之後,鳳軒也就開始疏離鳳漓之,甚至不肯叫他父親。鳳漓之在鳳軒也15歲時將宮內事物轉交與他,從此遊山玩水不問世事。此次被仇家設計中毒,幸好鳳軒也出宮辦事就在附近,帶著可解百毒的天香玉茸丸,才沒有釀成大禍。

    我仔細看了我現在的這個身體,年紀應該不到40歲,和鳳軒也確有六七分相像,只是少了分凌厲,多了幾分雍容閑雅。年紀雖不再年輕,卻保養的極好,歲月並沒有在這個身體上留下多少痕跡,這是我原來那個因為操勞過度而滿身滄桑的身體所不能比的。

    不過讓我鬱悶的一點是,這個鳳軒也與鳳漓之有六七分像,又與那個王先生有六七分像,不就是說,我現在的長相和王先生有幾分相像麼?

    「宮主,你在長吁短歎什麼?快把藥喝了。」說話的是段欽,此時他正掐著鼻子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放在我面前,我趕忙也掐住鼻子推開。

    「臭死了,放那邊去!」這臭烘烘的藥據說是祛毒療傷的靈藥,我來到鳳玄宮的這半個月裡天天被灌這個藥,喝得我全身都發出一種臭烘烘的味道。

    而段欽雖說回宮之後領了罰,那傷一點也不含糊,看得我心肝一抽一抽的,但他自己倒跟沒事人似的,在床上趴了幾天,又開始在我眼前晃悠了,美名其曰我的貼身護衛,對我倒咋咋呼呼的,一點也不客氣。

    「宮主,你快喝啊!臭死了都!」段欽拿著藥又往我眼前晃,「你不喝的話又要被少宮主訓了。」

    哎,這倒是實話。為什麼我每次見到鳳軒也,被訓的總是我呢?我才是老子啊~~~既然這個身體是鳳軒也的老子,而這個身體現在歸我管,那鳳軒也當然也要歸我管。所謂子不孝父之過,不過半大小子一個,兒子就是兒子!可是為什麼每次看到他總會被他的冰山臉冰到說不出話來呢?

    不過鳳軒也對我冷雖冷,吃穿用度倒是沒怠慢,拿到我眼前的都是最好的。

    「宮主?宮主!少宮主來了!」見我半天沒有反應,段欽突然在我耳邊大喊一聲,激得我一下子跳起來,差點扭到我的老腰。

    「臭小子,想嚇死我是不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我看著那碗藥,吞嚥了一口口水。

    算了,我是大人,就不和小孩子計較了。我認命的端過碗來,屏住呼吸一口氣喝完。

    真是臭啊……

    把碗往桌上一放,端起茶杯猛灌了幾口水,一轉頭便看到段欽睜著兩隻亮晶晶的鳳眼一動不動的看著我,唇邊一抹似笑非笑,看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宮主,你和以前不一樣了,變得比以前開朗多了。」段欽幽幽的說,語氣淡淡的,卻彷彿有一股憂愁漸漸瀰漫開來。

    他一直看著我,可我卻覺得他是通過我看著另一個人。

    是原來的鳳漓之麼?

    聽段欽講原來的鳳漓之似乎並不是一個快樂的人,我想這一定和鳳軒也有關。同樣作為一個父親,我能理解鳳漓之的感受。自己的兒子明明在眼前卻不肯叫自己,那是何等的難受!所以,我會幫你教育你這個兒子的!呃,順便樹立一下我這個宮主的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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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1:鳳梨+荔枝=鳳漓之(哈哈哈,有人想吃麼?)

    PS2:我設定大叔是那種有小強性格的人,而且還有點脫線(呃,雖然年紀大了點……可愛的大叔?囧……),要是是個古董大叔,小攻要吃他還得被訓個半天……呃,小攻還沒瘋,我已經瘋了……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四章 斷袖
    看到眼前的景象,我已經徹底後悔那天信誓旦旦的發誓說要幫鳳漓之教育鳳軒也了。

    因為,鳳軒也竟然是個……是個……那個英文怎麼講?給(GAY)?用中文叫斷袖?

    舒舒服服的睡了個午覺,我一覺醒來在花園裡轉悠,走著走著也不知走到了哪裡。突然聽到從一座假山的後方傳來奇怪的聲音,仔細聽起來像是人的呻吟,似痛苦卻又似愉悅,夾雜著陣陣歎息。有句話說得好,好奇心殺死貓。也不知道我年紀一大把的人了怎麼就突然好奇心作祟了,走過去一看,倒把我驚得夠嗆。

    鳳軒也,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抱著一個男孩子,做那種事!

    鳳軒也直直地站著,身上的衣服穿得好好的,不見一絲凌亂。那個男孩子的衣服鬆鬆垮垮的掛在腰上,雙手纏著鳳軒也的脖子,雙腿牢牢的圍在他的腰上,被鳳軒也托著臀部抽插。

    「少宮主……好棒……好舒服……」男孩子側對著我,脖頸微向後仰露出優美的弧線,粗重的喘息與呻吟從那微微開啟的紅唇中傾瀉出來,顯然已經沉溺於情慾中了。

    但鳳軒也依然是那個冷冷淡淡的樣子,呼吸絲毫未見混亂。他定定的看著男孩子精緻的臉蛋,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彷彿他只是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只從越來越快的抽插看出他正在經歷什麼。

    從我的角度,剛好能夠看到他們結合的那個部位,以及聽到「撲哧撲哧」的水聲。

    完了,要長針眼了。雖然我現在是鳳軒也他老子,但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到自己兒子做這種事情,想不尷尬都不行啊!

    我不想驚擾到他們的輕輕後退,正要轉身,卻聽到——

    「既然來了,為何這麼快就走?」清朗的聲音響起,卻讓我全身漫起陣陣寒意。

    「既然你們這麼忙,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乾巴巴的說,猶豫著不敢轉過去。

    「你又不是未經人事,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聽聽聽聽,這像是兒子對老子說的話嗎?

    狠了狠心轉身一看,卻看到那個男孩子已經坐在地上穿戴衣物,見有人撞見便羞紅了臉不敢抬頭。而鳳軒也拿著一塊錦帕隨便擦拭了幾下下體,整理好衣物,依舊面不改色。

    這個人,做這種事都這麼明目張膽理所當然的麼?

    「宮主,少宮主,凌兒先退下了。」那個男孩子穿戴好衣服,向我和鳳軒也行了個禮,聲音猶帶情慾的餘韻。

    「嗯。」鳳軒也隨手一揮,凌兒便逃似的離開。

    「你來這做什麼?」鳳軒也並沒看我,雲淡風輕的語氣讓我覺得我對他來說就是個陌生人。呃,雖然事實上我的確是個陌生人。

    做什麼?反正不是來看你做那檔子事的。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一抬頭,就看到他眉頭微蹙,臉色不善的看著我。

    摸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這麼明顯麼?

    「你怎麼,怎麼在這裡做這種事?」難道你沒有禮義廉恥麼?

    「這裡是鳳玄宮,我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你無須過問。」他輕飄飄的一句,卻攪得我心裡沉甸甸的難受。

    「你好像很不喜歡我?我不是你的父親麼?」有些話憋在心裡實在難受,不說出來我不痛快。

    他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我,琥珀色的瞳仁閃著靜謐的光。突然覺得有些心慌意亂,不敢與他對視,我不露痕跡的別開了頭。四週一片寧靜,一陣風吹起無數落葉隨風起舞,一片還堪堪擦過我的鼻子,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怎麼,你想讓我把你當做父親?」嗤笑一聲,他開口,語氣是習慣性的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面無表情以外的其他表情,卻是在這種狀況下。

    「你、你、你什麼意思?」我一驚,結結巴巴的語句完全洩露了我的慌亂。難道他察覺什麼了嗎?

    「這個身體確實是我的父親。但你,不是。」他緩緩靠近,食指指腹輕撫過我的唇,停留在下巴上,冰涼,卻又柔軟。

    這個動作讓我全身不寒而慄。有一種怪異的感覺盈滿心口,卻無法說清楚到底是哪裡顯得怪異。

    「聽著,你不是我的父親,我也永遠不會叫你父親。漓之。」他一直看著我,薄唇微啟,眼裡卻是柔柔的情誼。我沒有料到這個冰山般的鳳軒也也會有這種眼神,不由失神沉溺於那兩汪柔水之中,只是呆呆地看著他。

    我記不清那天我是如何逃回自己住的小院的。但那一聲低沉輕緩的「漓之」卻一直在我耳邊迴盪。我聽出了那聲音中所包含的無奈、痛苦與深情,彷彿是對情人所述的衷情與呼喚。

    但這個想法讓我寢食難安。

    難道,鳳軒也對他的父親鳳漓之,有著超越父子關係的其他感情?

    那如今,我有何立場?又該如何自處?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五章 段欽
    「宮主,你在想什麼這麼入神?」說話的是段欽。此時他正捧著一疊衣物站在門口。

    這鳳漓之也是怪人一個,這偌大的鳳玄宮,他偏偏喜歡一個人住在這個偏僻的獨門小院裡,伺候的人也沒有,整天只有一個段欽進進出出,顯得荒涼無比。

    過慣了苦日子的我並不需要人伺候,只是這鳳漓之雖說在鳳玄宮有名無實,怎麼說也是宮主,住在這樣的地方倒顯得有些寒磣了。

    而這段欽,明明是鳳玄宮四堂之一寒波堂的堂主,卻跑來給鳳漓之做貼身保鏢,在我看來倒和保姆差不多,總是搶著做事,倒讓我這年紀長了許多的人很不好意思。好在飯菜還由我親手做,他也很喜歡我的手藝,總借口到我這裡來蹭飯吃。

    「哎,我在想我兒子啊!」想起我那個可憐的兒子,我就忍不住一陣心酸。

    「你想少宮主幹什麼?」段欽大大咧咧地往我面前一坐,端起一壺茶就喝,「哎,這天熱的,待會還得出宮去辦事,這麼大的太陽把我玉潔冰清的肌膚曬黑了可就不好了。」

    嘴角微微抽搐,我忍住沒讓自己吐出來。

    「不是鳳軒也,是小嘟……」說完我就後悔了,要是他問我小嘟是誰我怎麼解釋?

    「小豬?我說宮主啊,你什麼時候養過豬了,我怎麼不知道?」段欽掏掏耳朵,興致勃勃的看著我。

    「哎?你不知道的事多著呢!你要出宮辦什麼事啊?」不想他再問下去,我忙轉移話題。

    「想知道?」段欽見我點頭,微微一笑,靠近我,說,「我-不-告-訴-你!」

    臭小子,找打!哼,我大人不和小孩子一般見識,我忍。

    我轉身不去理他,繼續發呆。

    「宮主,要是我再也回不來了,你會怎麼辦?」身後突然傳來段欽落寞的聲音。他說的很輕,帶著點苦澀,和平時輕佻的語調完全不同。

    身體不由自主的一頓。不知道為什麼,周圍彷彿一下子就靜了下來。鳥叫聲、樹葉的沙沙聲、流水聲……都聽不見了,只剩下我和他的呼吸聲,一急一緩,一重一輕。我轉頭看他,他也用一種希冀的眼神看著我,欲言又止。

    他的眼睛是那種狹長的鳳眼,睫毛又密又長,是在我見過的人中最漂亮的一個。每當栗色的眸子溫柔的看著你的時候,如攝人心魂一般,總會讓你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我呆呆地撫上他的臉頰,指尖滑過睫毛,落在眼角上。他的右眼角處有一顆很淡很淡的痣,如果不是這麼近距離的仔細看他,根本就看不出來。手擦著鬢髮向上。他並沒有束髮,只是簡簡單單的用一根玉簪在頭頂挽了個結,長髮也是栗色的,很細很軟,如水一樣順滑。

    他一直看著我,一動不動。

    我輕輕纏上垂在他耳邊的一縷髮絲,然後——狠狠一拉。

    「啊……」他一聲尖叫,跳了起來,惡狠狠地瞪著我,「你幹嘛拉我頭髮?」

    我嘿嘿一笑,把手上的斷髮吹掉,站起身單手圈上他的脖子收緊,拍拍他的胸膛。「放心吧!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這個禍害肯定連老天爺也不敢收你,」

    他低頭苦笑,再抬起頭來就又變回了原來痞痞的樣子,朝我眨了眨眼。「是啊,宮主,只有你敢收我哦!」暖暖的氣息噴在我臉上,有股淡淡的清香。

    看著段欽離去的背影,臉上似乎還殘留著方纔的熱氣,心裡卻突然產生一種恐慌。

    他剛剛的話語,彷彿是在向我訣別。

    鳳軒也給他的任務,很危險?他甚至做好了死亡的覺悟?

    驀然意識到,我一直過著安逸的生活,卻忘了,這裡和我原來生活的世界不同。

    因為這裡,是武林,是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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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1:今天第二更……

    PS2:32歲,也不是很老吧?!真是好有元氣的大叔啊~~~~囧rz

[ 本帖最後由 黑暗帝王 於 2013-7-16 20:1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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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玄宮殤 卷一 第六章 爭執
    一連五天,我都沒有再見到段欽。我心裡也忐忑不安了五天。

    第六天,我再也忍不住,跑去問鳳軒也。

    「宮主,您現在不能進去。」才走到鳳軒也的地盤門口,我就被一黑衣侍衛攔住了去路。

    「為什麼我不能進去?」我拿眼白瞟他。怎麼說我也是宮主,你敢對我不敬?

    「少宮主他……現在不方便。」黑衣侍衛猶豫了一下,不知道如何說出口。

    「他會有什麼不方便的,他……」話還沒說完,我就聽到門「吱呀」一聲開了,接著從裡面走出一個女子。女子臉色微紅,髮髻衣服有些凌亂,喘息未止,一副初承雨露的模樣。

    我張大嘴,清楚的聽到下巴掉到地上的聲音。

    看著女子蹣跚著離去的背影,我滿臉黑線。

    已經好幾次看到鳳軒也身邊出現各種各樣的男孩子了,現在又換了女子。

    鳳軒也這傢伙,男女通吃?

    我進去的時候,屋裡情慾未散,夾雜著淡淡的熏香味,更添淫靡。

    鳳軒也斜靠在床頭閉目養神,身上只穿了一件外跑,並未束帶,露出大片結識平坦的胸膛。

    他一直未睜眼,我在旁也踟躕著不知如何開口。

    正猶豫間,他開了口:「你來找我,所謂何事?」聲音尚帶一絲慵懶,卻冷冷冰冰沒什麼情感起伏。

    我想問他段欽的事情,可說出口的卻是苦口婆心的一句:「年輕人,縱慾可不好。」說完我自己也嚇了一跳。

    「哦?你的意思是說,老年人縱慾就可以了?那我給你找幾個侍妾孿寵如何?」鳳軒也睜開眼,嘴角帶著一絲譏誚的笑。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連連擺手。這等艷福我可消受不起。我好心來勸你,你倒不識好人心。

    「我來是想問你,你派段欽去執行什麼任務了,為什麼他現在還不回來?」

    鳳軒也微瞇了眼:「你很關心他?」

    「對,今天都第六天了,我擔心他出事。」說到段欽,我又憂心起來。

    「我給他四天時間讓他去殺一個人,而今天已是第六天。」鳳軒也起身下床,隨手攏了衣襟遮住那一片春光。「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鳳玄宮宮眾若執行任務逾期未歸,必是已死。所以段欽他已經死了。」

    「你說謊!段欽他不會這麼容易死的。」自從我來到這裡以後就只有段欽陪著我,我不相信他就這麼死了。「段欽他是你的屬下,他出了事你怎麼可以無動於衷?」

    「哼,他對我來說就是一條狗。完成了任務他自然是有利用的價值,完不成那就是個廢物,死了又有何妨?」

    「你、你……」我被氣得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上前一步揚手就打,卻被他輕易抓住了手腕。

    「你為了這麼一條狗想打我?」五指漸漸用力,要握碎我手腕一般,鑽心的疼。

    鳳軒也目露寒光,眼神陰鶩緊盯著我。「鳳漓之,你可知道,就是因為你沒必要的仁慈善良,鳳玄宮在你手中十年毫無建樹,反而逾見衰落?你根本就不配做鳳玄宮的宮主。」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你父親,不是鳳漓之,跟我說這些幹什麼?」我掙扎,卻爭不過他練武之人的腕力。僵持間,屋外傳來嘈雜聲,有人大喊:「少宮主,段堂主回來了。」

    鳳軒也一愣,我趁機掙脫跑出門,卻看到段欽正被人扶著,渾身鮮血,連空氣中也飄蕩著濃烈的血腥味。

    段欽看見我,艱難地笑了笑:「宮主,果然連閻王爺也不敢收我,所以我又回來了。」說完,他再也堅持不住,便暈了過去。

    我扶著段欽回了我的小院,走之前我朝著一直站在遠處的鳳軒也說了一句話。

    我說:你讓我覺得噁心。

    我說得很輕,也不管鳳玄也有沒有聽到,卻沒看到他瞬間緊握的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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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我明天要去學校了,下學期的課好多啊~~~抓狂ing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七章 療傷
    段欽昏迷了三天,我一直在他身邊照顧他。

    夢中他一直抓著我的手,眉頭緊鎖,痛苦地喃喃:「不要,求求你,不要……」

    他一定是做噩夢了。

    總覺得他其實並不像表面上那麼開朗,曾經不止一次看見他獨自一人面朝夕陽,滿眼落寞。

    要有怎麼樣黑暗的過去,才會讓一個人在睡夢中也備受折磨?

    段欽清醒過來的時候,我正趴在他床邊打盹。他一動,我就醒了。

    「你終於醒了,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我把他扶起來,墊了個枕頭在背後,讓他靠在床頭。

    他搖了搖頭示意不用。「你陪我說說話吧。那時候我真以為我要回不來了。」他低頭咳嗽了幾聲,我連忙給他倒水。

    「小心傷口又裂開。你胸前那一刀又長又深,再入肉幾分你小命就沒了。」

    大夫給他治療傷口的時候我一直在旁邊,看到大夫把他衣服剪開,露出胸口血肉模糊皮肉外翻的傷口時,我只覺得有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直衝頭頂,全身涼颼颼的。

    「還好我完成了任務,不然我就算回來也難逃一死。」段欽苦笑著說,「少莊主交給我這個任務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只有完成任務才有活路。」

    「怎麼會?鳳軒也他……」

    「鳳玄宮一直與武林不和。從前鳳玄宮處事低調,倒與武林各派相安無事。後來在少宮主接手之後鳳玄宮開始強盛,引起武林所謂正派人士不滿。少莊主懷疑我是武林盟主管瀟派來的奸細,此次他讓我去刺殺百變神醫莫群,想必是為了試探我。」

    我默然。我不知道段欽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如果我是真的鳳漓之,他對我說這些顯得太不理智,很有可能會引火上身,可我不是。我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所以我只能保持沉默。

    也許是我臉上表現的太過明顯,段欽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並不是宮主。」

    我愕然地望著他。

    「我知道你並不是他。因為宮主他何曾有過你這種眼神。」他抬手,略顯冰涼的手指輕撫過我的眉和眼。

    他看著他每一處手指撫過的地方,眼神深幽好似回到了遙遠的過往,只是喃喃地說:「宮主他會和任何一個人笑,會用溫柔的眼神看著他身邊的每個人,卻又彷彿看不見任何人。自從前任宮主鳳玄野死後,他就再也沒有真正開心過。」

    我沒有動。那一瞬,我清楚的看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逝的痛苦。

    「段欽,你……」喜歡鳳漓之麼?我想問,最終卻沒有問出口。

    「好了好了,說這些做什麼。反正現在你就是鳳漓之,鳳漓之就是你。」狡黠一笑,不以為然的擺擺手,他瞬間又變回了那個無賴般的段欽。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

    「段欽,我想離開這裡,離開鳳玄宮。」我抬頭直視他,眼神無比堅定。

    他看了我有一會兒,歎了口氣,知道說什麼也沒用了。

    我想離開鳳玄宮,離得越遠越好。不知為何,這裡總有一種讓我心悸的感覺,彷彿就像一個巨大的牢籠,而我在裡面艱難的喘息。

    我不想去想為什麼鳳軒也總攬全宮事物,卻讓我作為鳳玄宮宮主呆在這裡;不想去想他冷冰冰的眼神到底意味著什麼;不想去想為什麼他明明知道我不是鳳漓之卻又在見到我時一次又一次深情的喚出漓之的名字;也不想去想鳳漓之鳳軒也與前宮主鳳玄野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一個又一個為什麼就好像一個個深潭遙不見底。我不去想,我不去問,我也不想知道。

    我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不想參與這個世界的紛爭,即使老天讓我接管鳳漓之的身體,我也要和他的過去說再見,去過我想過的生活。

    所以,我必須要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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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1:大叔被嚇跑了鳥~~~~囧rz

    PS2:早上要7點起床,現在快2點了,掙扎著再更一章~~~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八章 離開
    以我的宮主的身份,想要離開其實並不難。可是,我潛意識裡不想去面對鳳軒也,所以我選擇偷偷離開。

    我隨便收拾了幾樣物什,偷偷溜出了門。一段時間以來,我已經大致摸清了這裡的佈局,一路上倒也沒遇到什麼人,可是誰能告訴我為什麼段欽會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我說宮主,你好慢啊!」段欽照例一襲紅衣,懶懶斜靠在一棵柳樹上,不耐煩的折了根柳枝在嘴裡嚼啊嚼,「我都等了你一個時辰了。」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今天一大早就沒見到他,沒想到他竟然會在這裡出現。

    「當然和你一塊走啦!」他把柳枝一吐,哥倆好的攬住我脖子,「我可是你的貼身侍衛,當然要跟著你啦!」

    臭小子!怪不得他知道我要走以後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原來是打了這個主意。

    「那你的傷……」我猶豫地看著他的胸口,他前幾天剛拆了繃帶,從心口到右胯部白慘慘的一道傷疤,看得我心肝一抽一抽的。

    「早沒事了。」他狀似勇猛的拍了拍胸口,只是他那實在過於纖細的身材以及微微變形的臉部表情使他看起來沒什麼可信度。

    這傢伙,長成這樣還偏偏要裝威猛,真是打腫臉充胖子。這不,傷口疼了吧!

    「你想好要去哪了麼?」他問道,見我搖頭,便長歎一聲,拍拍我的肩,臉上卻是促狹的笑。

    我心裡一震,總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

    忽見他將右手小指關節呷進嘴裡長嘯一聲,遠遠的奔來一輛馬車,震起的塵土飛揚撲了我一頭一臉。

    「上車吧!我帶你去好玩的地方。」他隨手翻了翻我的小包袱,一臉嫌棄,「你就帶了這些東西也不怕餓死?好在我早有準備。放心吧,跟著大爺我有飯吃。」

    這台詞怎麼聽著這麼熟悉呢?

    他一個縱身跳上馬車,那身形倒也瀟灑。我就不行了,好不容易爬上去,抬頭就看到他雙手交叉於胸前,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

    TMD,我再長幾歲都能當你爹了,有你這樣對待長輩的麼?我在心裡憤恨的想。

    馬車終於啟程,我長噓一口氣,揮去一直圍繞在心間的隱隱不好的感覺。雖然這次私自離開似乎過於順利了些,但既然都到這地步了,也就沒那麼多好想的了。很多事情,走一步算一步,也能柳暗花明。

    「段欽,既然都出來了,你就不要在叫我宮主了。」我對駕馬車的段欽說。

    在鳳玄宮的時候,也不知跟他說了多少次,他一直不肯改變稱呼,宮主宮主的聽得我彆扭至極。

    「那我叫你什麼?鳳兄?漓之?還是小之之?」他不懷好意的笑,看得我惡寒無比。

    「叫我何言吧!何言的何,何言的言。」想來想去果然還是覺得死了多年的爸媽給我取的名字最好。

    段欽聞言大笑,快馬加鞭。突然的加速讓我一個不穩一頭撞上門框,他便笑得更大聲。山風捲著他的長髮而起,髮絲飛揚,襯著他白玉般的臉龐,俊雅中又透著柔美,如皎月般美好。

    馬車在崎嶇的山道上奔行,我盤縮著坐在裡面昏昏欲睡,卻不知窗外巍峨的山巔上,一個白衣人正看著在山間穿行的那個如螻蟻般渺小的一點,迎風而立。年輕的臉龐,卻滿眼風霜。

    我隨意馬車將我帶到何方。天涯之大,隨處可為家。

    一處茅屋,一門活計,便足以為生。

    我以為我可以選擇我想要的生活,但很久以後我才知道,我根本無從選擇。

    命運正朝著我所希望的相反方向發展。我想逃離紛爭,卻反而毫不知情的縱身投入其中。

    該來的,怎麼也逃不掉。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九章 非夢
    晃晃悠悠,我好像回到從前。在另一個世界。

    熟悉,卻又陌生的世界。

    潛藏在塵土最深處的記憶,猶如被颶風捲繞,散去那塵封的腐朽,驟然出現在眼前。

    17歲的時候,父母出了車禍,雙雙離世。

    因為被認為是酒後駕車,從此孤一的我沒有得到一分賠償金。

    親朋好友彷彿在一夜間變為陌生人,遠遠觀看歎息世態變化無常,卻無人肯伸手援助。

    從此,生活陷入無依。

    我退了學,在工廠裡當學徒,幾年以後,終於轉為正職。

    26歲時,經人介紹認識了范蓉。那時的她剛從鄉下來到城裡,淳樸務實,一顰一笑,彷彿能洗淨世間鉛華,全露天真。

    那時候,很迫切地想有一個完整的家。寂寞的人總是能相互吸引,於是我們很快結了婚。

    美好的生活甜蜜如初夜,若夢幻般不真實。

    第二年兒子出生。一個小小的,柔軟的生物,卻能闡釋生命的全部奧義。

    賢惠的妻子,可愛的兒子,我以為這會是我人生的全部。

    無奈妻子的背叛,生命的失去,猶如有它命定的軌跡般一件件發生。

    可歎世事變化的確無常,命運輪迴無歇,何其可恨,何其可悲。

    我笑。笑盡這世間荒唐。

    我嘲。嘲盡這世間蒼涼。

    恍若間,我已記不清他們每個人的長相。

    眼前的景象劇烈搖晃,化為鮮紅一片,如血液般蔓延。

    一白衣男子慢慢從鮮紅中浮現,身如蛟龍,翩若驚鴻,卻面目模糊。

    我努力睜大眼想要看清男子的長相,卻彷彿被迷惑了雙眼,無論如何皆不可得。

    只覺似曾相識。如夢來。

    男子朝我伸出手。纖白手掌,不染塵霜。

    他說:漓之,讓我帶你走。

    漓之……帶你走……

    帶你走……

    心中悸動如潮水般翻湧,我抬手與他,卻發現雙手重於千金。

    指尖相觸的一瞬間,他化為一縷灰燼,隨風而去。

    終逝去……

    ****

    「何言,快看,我們到了!何言?」熟悉的聲音由遠而近,彷彿一隻利爪,撕破噩夢的偽裝。

    我從夢中驚醒。

    臉上似有瘙癢,抬手一摸,卻觸手冰涼。

    我,哭了?

    夢中那男子深情呼喚之人,似我,卻不是我。

    不知為何,心痛難以復加。彷彿被狠狠抓住咽喉,無法呼吸。

    「何言,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身邊男子的關切之意毫不掩飾的溢於臉上。那一身紅衣的妖嬈不同於夢中白衣的俊朗,卻同樣有安撫人心的力量。

    「沒事,只是有些悶,覺得頭暈罷了。」我輕笑,看他臉色慢慢和緩。「趕了這麼久的路,你倒是把我帶到哪裡來了?」說完,起身走出馬車外。

    夕陽依舊燦爛,映著那城牆上的大字,竟如純金般璀璨,發出耀眼光華。

    「香洲城?」

    PS:這一章寫得壓抑了些,就當做對大叔過去人生的一個總結吧……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十章 採花賊
    香洲城有二美。

    美酒。美人。

    美酒。我自識酒量不濟,只可淺酌。

    美人。色字頭上一把刀,我無福消受。

    段欽倒拳拳擦掌,躍躍欲試。我只得被動的被他拖著走在香洲城裡。

    「何言,你到底怎麼了?從一下馬車就看你擺著一張苦瓜臉。」段欽皺著眉頭數落,「我沒欠你錢吧?」

    「放心,我只是覺得有些累了。天色就要暗了,我們找個地方休息好不好?」遙遙看到前方有一家福來客棧,我對段欽說道。

    「年紀大的人就是麻煩。好了,走吧!」段欽說歸說,腳上卻也不停。

    走進客棧,兩人在角落找了個座位,點了一些酒菜。

    段欽酒量極好。看他一杯杯喝得不亦樂乎,我倒也有些心癢了,想嘗嘗這傳說中可媲美天宮仙釀的碧玉醇到底是何滋味。

    還沒給自己倒上一杯,卻被他抓住手腕,將酒壺奪了去。

    「何言,你不會喝酒,這碧玉醇後勁極大,你還是不要喝的好。」段欽理所當然的說到,「要是喝醉了又像上次那樣發酒瘋,我就不管你了。」

    「呃?」我承認我酒量是不好,可我來到這裡以後從沒喝過酒,段欽怎麼知道我酒量不行?難道他把我當成了鳳漓之?

    「段欽,你是不是把我錯當成誰了?」我小心翼翼問道。

    「我……」段欽自知失言,舉著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不知如何作答。

    也不知道是因為飲酒還是其他原因,他的臉微微醺紅,眼神左右亂瞟就是不敢看我,顯得有些好笑,我心情大好,忍不住便笑出聲來。

    「你……」他有些惱了,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埋頭吃菜,一副懶得理我的架勢。

    「哎,你聽說沒?昨晚那林府的千金被那個採花賊採了。」

    「你說林家的大小姐?那小姐可是林家老爺的掌上明珠,多少人上門求親都被拒之門外,現在破了瓜看她還怎麼嫁的出去。」

    鄰桌的兩人高聲談論,聲音極大,引得不少人注目。

    「也是造孽啊!那採花賊不是處子不採,這段時日以來在香洲城裡也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小姑娘。」

    「是啊,我還聽說那採花賊長得倒是一表人才,惹得多少小姐對他春心萌動,還有他男女不忌,連自視甚高的左家小公子都對他念念不忘。」

    「左家那小子的相貌一看就知道是個兔兒爺,還是沒男人不爽的那種,我看他一定是……」

    說到此處,那兩人似是想到什麼齷齪事,敲桌浪笑一陣,惹得連店小二臉上也是青白一片。

    「嘁,吃頓飯也會碰到這種人,真是倒胃口。」段欽把筷子一扔,狠狠瞪了那兩人一眼,但那一雙媚眼在我看來卻是毫無威懾力。

    「你不覺的有意思麼?採花賊哦!」我忍不住取笑他,「而且還是男女不忌,你長成這樣可要當心被他採了去。」

    他眼珠一轉,隨即擺出一副放蕩不羈的表情:「小言言,我可以認為你是在關心我麼?如果是你要采我的話我不會介意哦!」

    「噢,對了。」我做恍然大悟狀,「小欽啊,你還沒回答我,剛才你是把我當做誰來著?」

    「我……啊,天色也暗了,我們今天就在這裡住下吧!」他左右而言他,「小二,來兩間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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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玄宮殤 卷一 第十一章 救人
    福來客棧為倚水而建。夕陽之下,藍天碧水爭輝映,白牆綠籐相纏依。那一抹曲水,斜斜繞繞,倒真真是斜陽曲水繞樓台。

    是夜。微涼。

    我倚靠在窗欄上,看著香江上彩舫歌舞,流熒倚翠,絲竹聲聲,好不熱鬧。

    一隻素手伸到眼前晃了晃,接著是段欽那張放大的臉。

    「小言言,你想什麼呢這麼入神?連我敲門都沒聽到。」段欽不滿地碎碎念。

    「外面好熱鬧,今天是什麼節日嗎?」刻意忽略那簡直侮辱我年紀的稱呼,我隨口問到。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賞燈日,年輕男女可在今日求緣祈福,與心上人共同賞燈。」段欽一愣,隨即低低一哂,如數道來。

    「你對這裡很熟?」不知怎的,他的語氣給我一種很怪的感覺,而那笑容也似有苦澀。

    「何止是熟。我在這呆過好幾年。」他凝視江上的畫舫,目光深邃彷彿遙望不知名的遠方,「讓我刻苦銘心,永生難忘的幾年。」

    「段欽,你……」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突然遠遠聽到「撲通」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掉進了江內。

    「有人落水啦……快救人啊!」江上一艘畫舫響起吵鬧陣陣,船上之人紛紛湧出艙外呼號求救,遙遙望去隱隱看到有人在水裡撲騰。

    岸上駐足觀望的人越來越多,卻沒人下去救援,水中之人浮浮沉沉,眼見就要被江水吞沒。

    「不行,我得去救人。」拋下一句話我就要往樓外跑,可一轉身卻被段欽拉住了袖子。

    「你會游泳麼?」

    「不會。」

    段欽長歎一聲:「你在這等著,我去救。」說完,他一縱身就躍出了窗外。

    等段欽將人救上岸的時候,我已經跑到了岸上。分開圍觀的人群,我擠到段欽身邊。

    那是一個年輕的公子,錦衣華服,看起來家世不錯,只是此時全身濕漉漉的躺在地上,胸口已無起伏。

    我沒多想,馬上一手托起他的下顎,一手掐住鼻子進行人工呼吸,待他咳嗽著將一口江水吐出來時,我伸手擦了把汗,抬頭便看到圍觀人群的指指點點以及段欽錯愕的眼神。

    「有什麼問題麼?」我不明所以的看著段欽,卻不知自己的舉動在這裡是多麼驚世駭俗。

    「少爺!」一艘畫舫緩緩靠岸,從上面跳下來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慌慌張張的跑過來。

    「這位小哥,你家少爺已經沒事了。」我起身對那人說道,「今晚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就好了。」

    那人聽完長噓一口氣,千恩萬謝的扶著年輕公子離去。

    轉身又迎上段欽若有所思的目光,心中突覺有些莫名慌亂,將快要出口的話生生壓下,我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後正打算讓小二送水上來,一開門就看到門口站著兩人,正是昨晚的那對主僕。

    「你們……」

    「在下卓文,特來感謝恩人的救命之恩。」來人彎腰作揖,一身文質彬彬的書生打扮,到有幾分出塵之勢。

    「不用了,小事一樁。」我擺擺手,對他的登門道謝還真有些受寵若驚。

    「恩人想必剛來到香洲城。在下想請恩人去府上小敘幾日,以盡地主之誼。」卓文恭恭敬敬道。

    「呃,這……」我不安的抓抓頭髮,不知該如何回答。

    「不行。」一道毫無感情的聲音響起,對面的門打開,段欽雙手環胸斜靠在門框上,冷冷看著卓文,「我們不會去的。」

    「段欽,你……」自從昨晚之後,段欽就逾顯怪異,我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他。

    哎,這個死小子,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

    「我只想請兩位恩人去府上小敘幾日,而且家父也想當面感謝恩人的救命之恩。」卓文也不惱,依舊彬彬有禮,「如果恩人不答應,就是看不起在下,那我也無可奈何。」

    「呃,那我們打擾了。」既然他都說成這樣了,我不答應也不行,總不能辜負人家的一片好意,只好忽略某人瞬間投射過來的殺人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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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突然好羨慕那些文筆好的大人啊~~~~再看看自己寫的~~~囧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十二章 過往
    一路上,我和段欽很有默契的沒有再提昨晚的事,只是他的臉色依然不太好看,冷冰冰的樣子讓我想起了另一座名義上是我兒子的活體冰山。

    前後反差太大,我都開始懷疑這到底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段欽了。

    哎,果然是有什麼樣的老大就有什麼樣的手下。

    「這兩位一定就是救了小兒的恩人了,兩位的救命之恩真是不勝感激,無以為報。」說話的是卓文的父親卓老爺,雖年過半百,卻健碩依然,保養得極好。

    「不用不用,舉手之勞而已。我叫何言,這位是段欽。」我天生不會與人客套,只得乾巴巴的笑,卻沒有注意到段欽在見到卓老爺之後瞬間扣緊的五指。

    「兩位果然儀表堂堂,想必一定是胸懷大志之人,如若不嫌棄,請……」

    一直沒有開口的段欽突然出聲打斷了卓老爺的話:「卓老爺,你可還記得一個叫青遙的人?」

    「青遙?老夫不認識。」卓老爺對被打斷面上倒沒表現出什麼,只是上下打量了段欽幾眼,「此人是誰?」

    「不認識?呵呵,也是。那麼多年那麼多人你不記得是必然的。今日令公子請我們二人來府上住上幾日,那麼打擾了,卓老爺!」段欽突然的變化讓我錯愕,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那最後的「卓老爺」三個字就好像是他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難道段欽和卓老爺有恩怨?是為了那個叫青遙的人?

    「你……」卓老爺臉色不善地看著段欽,臉上似有凶狠戾氣一閃而過。

    「兩位既然在這住下,就不要客氣。兩間廂房早已收拾妥當,請這邊走。」一直站在一旁略顯尷尬的卓文連忙相互來打圓場。

    然後便有丫鬟帶我們去廂房。

    只有我們兩人的時候,我看著段欽纖細的背影,有很多問題想問,卻不知道怎麼問出口。

    「你沒什麼想問我的麼?」段欽轉過身來,嘴角卻掛著一抹苦笑,「你不想知道我和卓老爺的關係?」

    還未等我接口,他繼續道:「香洲城其實還有一處被人津津樂道,那就是娼館,因為這裡的娼妓都是從小開始訓練服侍男人。每年都會有一些人從外地拐帶一些美貌幼童賣到娼館接受調教,從中牟取暴利。卓老爺卓龍就是靠這個發跡的。青遙是香洲城曾經的第一勾欄院蘭熙樓的頭牌,當年就是被卓龍賣到這裡來的。」一頓,他深吸了一口氣,彷彿下定了決心一般。「而青遙,是我從前的藝名。」

    我一驚,手中的茶杯落地,化為碎片。

    「段欽,你……你竟然……」心裡一陣陣的抽痛。想不到段欽竟然受過這麼多的苦,他之所以總會做噩夢就是因為過去的那些黑暗的歲月麼?

    「我竟然如此下賤是不是?呵呵,我不光下賤,我還心如蛇蠍。」段欽仰天大笑,卻有晶瑩的淚珠順著他光潔的脖頸滑落。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你知道為什麼卓文好端端的會掉進水裡麼?那是我做的,我早就知道他是卓龍的兒子了,只是我沒想到你竟然會想要救他。」他低頭輕笑,可我明白他正在將這麼多年來自己好不容易結疤的傷口生生撕裂給我看。

    「我八歲被賣到蘭熙樓,十三歲的時候被迫接客,後來被一個官員贖了身,做了他的男寵。兩年以後官員犯事被抄家,我又被送回那裡。我厭倦了這種生活,最後放了一把火燒了蘭熙樓。好在我命不該絕,被一高人所救,之後才有了現在的我。」全身不受控制的顫抖,那過去的一切化為夢魘緊緊抓著他,讓他難以擺脫。

    「段欽,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不想再見到段欽痛苦的樣子,我緊緊抱住他。他僵硬了一下,隨即鬆軟下來,將臉貼在我的頸邊,馬上就感覺濕漉一片。

    「因為我想要你瞭解完完全全的我。骯髒的,下賤的我。」他喃喃,帶著哽咽。

    他的聲音雖輕,卻像一把利劍劃過我的心窩。痛徹心扉。

    「聽著,段欽。」我捧起他的臉,堅定地直視他,「過去的那一切並不是你的錯,你無須為此自責。在我心裡,你不是青遙,不是別人,永遠都是那個談笑風生的段欽。」

    他沒說話,只是幽幽看著我。那一汪清潭薄霧瀰漫,水波蕩漾,一瞬間,迷霧散去,盡顯光華。

    他的氣息突然靠近,唇上被一個濕熱的東西覆蓋,只一秒,又快速離開。

    「段欽,你……」我詫愕的看著他。

    我、我被他親了?

    看到我呆愣的樣子,他翩然一笑,如沐春風。

    「你的樣子真傻。」聲音裡有隱不住的笑意。

    我沒有問段欽為什麼要帶我來香洲城這個讓他痛苦萬分的地方,也沒有問他為什麼會答應住進卓府。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所做所為付出代價,我相信段欽自有分寸。

    而我現在只要順其自然就好。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十三章 賬房先生
    接下去的幾天,段欽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不知在忙些什麼。

    一日,卓文差人來請,說是去湖心亭賞月,我到了之後,發現段欽竟然也在。

    他煞有介事的朝我眨了眨眼,笑得極為嫵媚。

    突然想起那天那個莫名其妙的吻,我感覺自己的老臉就像要燒起來。

    「何兄,段兄,今日請二位來此賞月,是受家姐所托,想要結識兩位。」卓文道。

    言畢,便有一隨侍丫鬟撩起捲簾,一女子款款而進,正是卓文的胞姐卓舞。

    卓家大小姐卓舞被譽為香洲城第一美人,如今一見,只見她眉若遠山,眼如秋月,膚似雪黛,淡雅脫俗,果真名不虛傳。

    「小女子卓舞,是卓文的姐姐,特來感謝二位對小弟的救命之恩。」卓舞盈盈一拜,紅唇輕啟,如流鶯般婉轉。起身時狀似不經意掃過段欽,臉上浮起兩朵紅雲,更顯嬌柔。

    席間,卓文侃侃而談,卓舞坐在一旁,側身傾聽並未說話,只是時不時偷看段欽,略顯嬌羞。而卓文也似有撮合二人之意,只是段欽自顧飲酒,面無表情,恍若不知。

    我在旁暗自竊笑。原來這姐弟倆是看上段欽了,怪不得請我們來此賞月。只請段欽又於理不合,所以把我請了來。既然已知他們意圖,那我還呆在這裡就太不知趣了。

    不多久我便借口酒醉離開,假裝沒有看到段欽投來的怨念的眼神,留他一個人應付那對姐弟。

    回房的路上,一股酒氣上湧,只覺頭昏腦脹,的確是微醉了。眼前有些恍惚,腳步略有不穩,不想迎面撞上一個人。

    我甩甩腦袋,睜大眼睛想要看清來人。來人一身青衣,氣質高華,眉宇間英氣勃勃,卻做書生打扮。

    「你是……」呃,他怎麼有兩個頭?

    「閣下就是少爺的恩人吧!我是府裡新來的賬房先生。」見我腳下虛滑,他好心扶我,「你醉了,我扶你回房可好?」

    胡亂點了點頭,稀里糊塗的被人送回了房,往床上一躺,我便沉沉睡去。

    早上醒來的時候身上只穿了褻服,被子好好的蓋在身上,想到昨日種種,便尋思要找機會謝謝那個賬房先生。

    只是我沒想到,我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再見到他。

    一日卓文雅興大發,請了我和段欽飲酒作對。我喝酒不行,吟詩作對更是不行,而段欽倒是從容不迫,成竹在胸。正當我冥思苦想不知如何應付時,有下人來報說是大小姐失蹤了。

    卓文大驚失色,拿了下人呈上的信來看。

    卓舞留了一封信,從信的內容看來,她應是與人私奔,而對象竟就是那個新來的賬房先生關卿。

    我好笑地瞥了段欽一眼,輕聲道:「看來你的魅力不夠呢!」

    段欽瞪了我一眼,目光卻幽怨無比。

    府中出了這等醜事,卓老爺不由大怒,下令捉拿私奔的二人,只是幾日以來派出去的人都空手而歸,毫無收穫。

    誰料幾日之後卓舞竟然自己回來了。只是面容憔悴,臉色蒼白,神情癡癲,就像換了個人一般,全無從前光彩。

    卓舞身心受挫,從此一蹶不振,修養數日,眾人才從她口中得知真相。

    原來那關卿竟就是如今攪得香洲城名門淑女人人自危的採花賊。

    一個好好的女孩子弄成這樣,我倒也有些心疼,可是冤有頭債有主,為什麼我和段欽會被一群拿著武器的官兵包圍?就因為卓舞指控我和段欽是關卿的同夥?

    「早知道你們二人肯定意圖不軌,藉機接近文兒,又對舞兒做出如此禽獸不如的事。」卓老爺站在人群之後怒目而視,「我已經報了官府了。說,你們還有一個同夥在哪裡?」

    「卓龍,禽獸不如的事情你做的多了,你有什麼資格指責別人?」段欽環胸而立,語氣波瀾不驚。

    「死到臨頭還嘴硬,你……」卓老爺被氣得渾身發抖,看他顫顫巍巍站在那,我不禁也替他捏把汗。

    「卓老爺,不妨讓本官將這二人抓回衙門好好審問,就不怕他們不招。」一個官差模樣的人道,「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周圍的官兵一擁而上,對付他們段欽自是綽綽有餘,我站在一邊看著人群中那一抹紅色猶如彩蝶翻飛,身形矯健,心裡不由暗暗叫好。

    一時大意,被從後伸來的一隻手掩住了口鼻,一股異味竄入,隨後便不省人事了。

    醒來後我發現自己躺在一間茅屋內。

    「你醒了?」一張放大的臉出現在我面前,清俊的臉龐,在我看來卻惡毒無比。

    「關卿?」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十四章 忘川
    「關卿?」我坐起身來。

    「喲!我們又見面了。」他邪氣的笑笑,一雙漆黑的眸子閃著促狹的光。

    「你把我抓來幹什麼?段欽呢?」第一次見他就覺得他不簡單,沒想到他就是那個鬧得香洲城人心惶惶的採花賊。

    「怎麼,這麼快就想你的小相好了?」他上下打量我幾眼,嘴角噙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嗯,雖然年紀大了點,不過保養的不錯。我還沒玩過你這種類型的,甩了你的小相好跟我如何?」

    「你說什麼?」我詫異萬分,瞪大眼睛望著他。

    「就是這個表情。那天你喝醉以後就這樣看著我,害得我差點把持不住。給你脫衣服的時候你還死纏在我身上,我硬忍住沒當場把你要了。」他突然又把我推倒在床上,傾身壓上來,「我還從沒忍過這麼長時間。說吧,你要怎麼賠我?」

    此時我被他緊緊壓在床上,雙手也被束縛住,兩人近在咫尺的距離,灼熱的呼吸噴在我臉上,燒得我臉上發燙。

    我掙扎不過,恨恨地罵了聲「無恥」便轉頭閉上眼不再看他。

    眼睛看不見了,其他感官便敏感了許多。我感到有一隻略顯冰涼的手撫過我的額頭,眉眼,嘴唇,之後抓住我的下顎,將我的臉扳向他,正要開口怒罵,卻有一個濕滑的物體趁機鑽入口中,掃蕩一圈之後捲住我的舌頭不斷吮吸。

    腦中轟的一聲炸開,我呆愣愣看著依舊壓在我身上的男人,不知作何反應。

    等他終於心滿意足的離開,我一把推開他,用袖子重重擦了擦嘴唇,忍住胸口奔騰倒海的翻湧,憤恨非常:「你給我吃了什麼?」

    「放心,我給你吃的絕對是好東西。」他意猶未盡的舔舔唇,那神色顯得無比情色,「黑玉丸,百年難遇之物,可解百蠱。」

    「解蠱?我為什麼要解蠱?」他竟然用這種方法給我吃東西。好噁心,我恨不得把那顆東西再從我體內摳出來。

    「我上次碰到你之時就發現你的內力被一種蠱壓制了,而且這種蠱非常奇特,必須倚靠一種毒才能在人體內存活。」他頓了頓,凝神直視我,似乎是想察看我的反應,「這種毒就是忘川,一種可以讓人忘掉所有,如行屍走肉一般存活在夢中的毒。」

    忘川……腦中有什麼東西一閃,卻瞬間飄渺而逝。

    「中忘川者,將永世陷入夢境之中。好在你服用了天香玉茸丸,清除了大部分毒性,只是你隨後又服用了回魂湯,兩者雖都是祛毒療傷的聖藥,但同時服用會相互壓製藥性,這是稍懂岐黃之術的人都知道的道理。我不知道給你服用這兩味藥的是否為同一人,如果是,我奉勸你要小心。」

    天香玉茸丸……回魂湯……我想起來了,我來到這個世界之時中的毒就是忘川,而後鳳軒也給我服用了天香玉茸丸和回魂湯。如果關卿說的是真的,那鳳軒也為什麼要這麼做?另外,我來到這個世界的原因是因為鳳漓之中了蠱和毒,那這蠱毒又是誰給他下的?

    原本開闊的視野漸漸被迷霧縈繞,彷彿有妖魔逐漸收緊獵食的觸手。

    「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而且我憑什麼要相信你?」心裡已有動搖,但依舊嘴硬。我早想過鳳漓之作為一宮之主,不可能一點功夫也無,我原以為是因為我這個野魂佔用了他身體的關係,不想實為另有原因。

    「就憑我喜歡你。我定不會害你。」他狡猾一笑,子夜般漆黑的雙眸彎彎瞇起,稜角分明的臉部線條變得柔和許多。抬手撫上我的臉,卻被我輕巧躲了開去。

    行動間發現,身體深處有一股熱力漸起,繞著全身緩緩而動,四肢百骸如重生一般充滿力量。

    發現了我的變化,他繼續道:「蠱雖解了,但毒仍在。你若想要恢復記憶,如今除了百變神醫莫群,別無他法。」

    恢復記憶麼?鳳漓之的記憶與我無關,我從未失去記憶,又何來恢復?

    正想開口,卻聽他輕笑一聲,又恢復到玩世不恭的樣子,挽起我的一縷額發放在嘴邊一吻。「你的小相好來找你了,看來我今天又注定是吃不到了。我定會找機會再一親芳澤。」說完身影一閃,便不見了蹤影。

    ****

    段欽解決了那一對官兵之後,回頭卻不見何言的蹤影,不由心急如焚,怒火中燒。

    拎起早已癱軟在地瑟瑟發抖的卓龍:「說,你把何言抓到哪去了?」

    「我、我不知道。大俠,饒命啊大俠。」卓龍嚇得連忙磕頭求饒,「我就是有十個膽也不敢抓了何大俠,您饒了我吧!」

    「你這種畜生,死了也算便宜了你。」廢去卓龍的雙手雙腳,在一片鬼哭狼嚎聲中,段欽施展輕功離開。

    他必須要盡快找到何言,不能讓他受到丁點傷害。

    ****

    在段欽詫異的目光中,我只輕輕一躍,就輕盈落到他眼前。

    他很快瞭然,也沒問什麼,知道我沒受傷,便放下心來。

    長久的相處,我們已經建立了某種默契。

    相視一笑,一切便盡在不言中。

    ****

    一個青衣人看著前方兩人離去的背影,露出邪魅一笑。

    「失了憶的鳳漓之?有趣,果真有趣。」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十五章 重憶
    小的時候我曾經無數次的做過同一個夢。

    我夢見小小的自己被一雙比我的大不了多少的溫暖的手牽著,走在一條長長的石板路上。

    白霧瀰漫。視野裡全是一片迷濛的白色。

    腳下的路是那麼的長,沒有盡頭一般的長。

    整個世界安靜到只剩下我們兩人輕輕的腳步聲。

    我不安的拉拉那人的衣襟,那人摸摸我的頭,柔柔一笑卻沒有說話。

    白霧散去。石板路的那頭,有一個美麗的女子溫柔的看著我,叫我:小……

    一陣風吹過,捲起落葉無數,滑過她搖曳的發,世界靜寂無聲。

    每一次的夢境,我都想聽清楚她在說些什麼,可那輕微的風聲,卻也捲走了所有的聲音。

    一個總是讓我感覺疲憊無比的夢。

    父母出車禍去世後,我再也沒有做過這個夢,從此將它掩埋在記憶深處。

    可我沒想到,我竟然還會做這個夢。

    就在我們到達駁陽的時候。

    駁陽是個古鎮。青青石板路,尖尖吊稍亭,沿著那彎彎的淺水,古色古香的建築,竟和我夢中的景色是驚人的相似。

    「我來過這裡……」我喃喃,抓著段欽衣袖的手無意識的收緊。

    「何言,你怎麼了,沒事吧?」段欽緊張的問,反握我的手,卻觸手是汗。

    「好熟悉,就好像小的時候在這住過,而且還住了很多年。」抹不開胸中那種鬱結纏繞的感覺,卻又說不清那種感覺到底是什麼。「和一個女子,還有一個比我大上幾歲的男孩子。」

    段欽若有所思的看著我,臉上表情有詫異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

    半晌,他頭一歪,小心翼翼地開口:「那我們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好不好?上次你不是說想開家茶館麼,我們可以在這裡開一家。」

    我愕然。

    兩個月前我們途徑熾烈之城炎陵,天氣極度炎熱乾燥,我口渴難耐,而附近連一個茶攤都沒有,就隨口向段欽抱怨了一句說要開茶館,還要全國連鎖的。這麼久過去我自己都早已忘記,沒想到他還記得。

    「好、好主意。」我訕笑,「店名就叫……就叫柳塵居好不好?」胸中鬱結不知不覺消逝,段欽總有這種能力讓我忘掉不快。

    「好,都依你。」他抬手戳戳我的臉,笑得那叫一個諂媚。

    段欽的辦事能力不用懷疑,一周以後,我已升格為駁陽第一家茶館柳塵居的掌櫃。

    茶館生意不錯,只是自開業以後段欽就再也不肯在店裡出現,偌大一個柳塵居,只剩我一個人上下打理,累得半死。跟他一說,他拒絕地理直氣壯:「什麼?你讓我這麼一個玉樹臨風的翩翩美青年去做跑堂的小二?」接著掏出一疊銀票來,「去,去請個勤快點的幫工來。」

    我氣得夠嗆。我還翩翩美中年呢!難道你不知道那些來喝茶的小姑娘都是衝著你這張俊臉來的麼?

    腹謗歸腹謗,怎麼說出錢投資的是他,他才是真老闆,我只是個打工的而已。階級壓迫搾取勞動力由此產生。

    於是我一邊勤勤懇懇的替老闆打工,一邊感慨有錢就是好,有錢的老闆像個寶。

    還好新請來的夥計阿芒不錯,做事踏實不說,為人也憨實,給我省了不少力。

    茶館的生意一般都在下午,於是我就做了些小吃點放在其他時段來賣。以前小嘟最喜歡吃我做的糕點,絕對的現代手藝,保證讓這些古代人吃了以後欲罷不能。

    一日正午,我正趴在櫃檯上昏昏欲睡,門口響起踢踏的馬蹄聲。馬在門前停下,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少爺,這家柳塵居是新開的,我們先在這裡休息一下再趕路可好?」

    接著是另一個溫潤的男聲:「好,我也有些累了。」

    中午沒什麼生意,我便打發了阿芒去休息。現在生意上門了,我只好親自應付。猛灌了幾口水沖去繞著我滿頭滿腦亂飛的瞌睡蟲,我打起精神迎上前去。

    進來的是兩個年輕人。

    「歡迎光臨,兩位這邊請。」眼神不經意拂過走在前頭的錦衣男子的臉,不由一愣。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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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玄宮殤 卷一 第十六章 隨言
    「是你!」

    來人身著銀邊玄紋錦衣,氣度從容淡漠,溫文有禮,舉手投足間便可知其出身不低。雖氣質截然不同,但那張讓人一看便過目不忘的臉,不是關卿是誰?

    「掌櫃的認識在下?」他似乎很是驚訝,那表情倒不像是裝出來的。

    呵,竟然還裝作不認識我了?也好,反正我們也不熟。

    「不,不認識,我認錯人了。」暗自在心裡翻了無數個白眼,你想演戲我就陪你演唄!看你還能玩些什麼花樣出來。

    「掌櫃的,把你們這的好酒好菜都拿上來,我們吃了好趕路。」旁邊小廝模樣的男子說道。

    我忍不住譏笑道:「你們是走錯了地方還是不認識字?我這柳塵居是茶館可不是飯莊,你們要吃飯找別地兒去。」

    「你這是什麼態度?有你這麼招呼客人的嗎?」那小廝暴跳如雷,跳腳罵道。

    「真是對不住了,我就是這個脾氣,你們要不喜歡就請自便。大門在那邊,慢走不送。」我撣撣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塵,轉身就要走,卻被男人攔住了去路。

    「抱歉,下人不知禮數,請掌櫃的不要見怪。沒有酒菜也無妨,既然進來了就喝杯茶吧,正好我也有些渴了。」他不緊不慢的說道,嘴角噙著一絲略顯無奈的笑意。

    呃,這傢伙是幾個月沒見轉了性還是被馬踢到了頭?瞧這演技都可以提名奧斯卡了。

    有生意當然不會不做,上了茶之後,見他們是真餓了,我還頗為好心的端上了一碟芙蓉酥。末了離開之前,我依舊不甘心地湊近他問了一句:「你真的不認識我了?」

    男人一愣,隨即微微一笑,搖了搖頭:「確實不認得。今次我與掌櫃的是第一次見面。」

    我長長歎了口氣。算了,不認識就不認識吧。反正和你的前兩次見面也算不上什麼好的經歷。

    男人見我歎氣似乎更為詫異:「掌櫃的,難道你我真的相識?」

    「少爺,你怎麼會認識這種人!別和他聽囉嗦了,我們吃了趕快上路,可別錯過了下午的武林大會。」那小廝說完還瞪了我一眼,一臉鄙夷。

    懶得和他一般見識,我甩了個白眼給他後便不再管他們。

    二人喝了茶付了錢之後便很快離去。這件事也馬上被我拋到了腦後。

    誰知當天晚上我竟然見到了關卿。

    夜深沉。寒風刺骨。未關的窗戶被風吹得作響。

    我披上件外套正打算去關窗,窗前人影一閃,一青衣人陡然站在眼前,臉上帶著玩世不恭的笑。

    他是……關卿?

    「喲,小言言,好久不見,你想我了沒?」說著他就八爪魚般的纏上來,直往我臉上湊,「我可是想你了。來,快讓我親一個!」

    渾身雞皮掉了一地,我急忙甩開他。「我和你不是很熟吧?」

    「小言言你真狠心。這麼快就不記得人家了,人家好傷心啊!」說完還假惺惺的抹了把眼淚。

    我嘔……

    雖說和段欽呆得時間長了我也早有了些免疫力,可看關卿那張看似充滿正氣的臉做這些動作還真讓我覺得反胃。

    「關卿,你有沒有孿生兄弟?」除了性格不同以外,這兩人長得根本就是一模一樣,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相像之人?

    「沒有,我家幾代單傳,就我一個獨子。」突然伸手將我一拉,我猝不及防撲到他身上,「春宵一刻值千金,說這些做什麼,我們應該做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他又往前湊了湊。看到那張和白天那人一樣的臉越來越近,我突然產生一種十分好笑的感覺。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這兩人性格差別如此之大,怎麼會是同一人?這關卿分明就是一無賴!

    一把推開他,轉身拉開門跑了出去,進了隔壁段欽的房間。

    段欽剛脫了衣服,似乎正要入睡,看見我闖進來便愣在那裡。

    「段欽,我今天和你睡。」我想也沒想就說道。

    「呃?」段欽臉紅了又紅,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我脫了衣服往他床上一躺,往裡縮了縮,看他還杵在那,拍拍床對他說:「待在那幹什麼?還不睡覺。」

    「就這樣?」他不確定的問了一句。

    「當然,不然你還想做什麼?睡覺睡覺。」說完我便自顧睡去。

    一夜好夢。

    第二天回房一看,關卿已經離去,衾被上放了一支新鮮的合歡,實在讓我無語。

    一整天段欽似乎都精神不振,破天荒的呆在了柳塵居,只是坐在角落裡用他那雙微紅的鳳眼滿懷幽怨的看著我,看得我渾身發涼。

    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十七章 妓院
    每一個時代都會有神話。

    在這個時代,如果你不知道武林盟主青雲劍管瀟,就好比你吃中國大米不知道袁隆平,玩電腦不知道比爾。蓋茨。

    15歲以一手出神入化的青雲劍法聞名江湖,20歲既以弱冠之齡登上武林十大高手榜首,25歲大敗鳳玄宮宮主鳳玄野,隨後被推舉為武林盟主。如今20年過去,江湖上風平浪靜,管瀟也似有退位讓賢之意。

    武林大會本為各青年才俊比武交流,本屆更是有一人力拔頭籌。此人原本在江湖上名不見經傳,誰知上台之後便在十招之內打敗江湖排名第七的鐵筆判官閻羅,其驚艷才絕讓在場之人無不俯首。

    據傳,此人年過弱冠未及而立,面如冠玉,氣質內斂,使一柄青鋒劍,劍法身姿如行雲流水般流暢,在大獲全勝之後便縱身離去,無人知他姓甚名誰出自何派。

    又據傳,此人便是管瀟在外學藝多年的獨子管覃。

    所謂虎父無犬子。江湖百曉生斷言,此人將是下任武林盟主有力人選。

    ……

    權力紛爭幾多何,怎可比逍遙自在隨性而過?

    奈何……

    ……

    *****

    男人進來的時候,我正趴在櫃檯上算賬,撥著算盤扒拉扒拉算得不亦樂乎。

    「老闆,有人找你。」阿芒跑來喊我。

    「老闆」這個稱呼是阿芒在我威逼利誘下才肯這麼喊的,對此我很是受用。

    「沒看見我正忙著呢?誰這麼……」抬頭便看見那男人站在面前好整以暇的看著我。

    他不說話,我也分不清他到底是誰。

    「掌櫃的,你不認識我了?」見我呆立不動,男人揚了揚線條剛毅的下顎,輕笑道。

    「你是上次那個!」我指著他叫道,「你找我幹什麼?」一個關卿已讓我一個頭兩個大了,他又來湊什麼熱鬧?

    「在下穆青陽,想和掌櫃的做個朋友,不知掌櫃的肯不肯賞臉。」男人又淡淡一笑,似乎勢在必得。

    「好說好說,我叫何言,小人物而已,不敢高攀。」我隨口應付了幾句,實在懶得搭理他。

    「何兄似乎對我有些微詞,不知可否告訴原由?」漆黑猶如子夜的眸子定定看著我,不知為何我突然覺得有些心虛。

    「沒、沒有的事。」我扯了扯臉皮,皮笑肉不笑的說,「叫我何言就好了。哈、哈哈哈……咳咳咳……」

    笑得太假,我不小心被一口口水嗆到了。

    穆青陽撫掌笑道:「有意思。何言你這個朋友我果真沒交錯。等你閒暇之時我們小酌幾杯可好?」

    腦中靈光一閃。我正色道:「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晚。」

    穆青陽頷首同意。

    月華樓。駁陽唯一的一家妓院。

    當初我知道駁陽如此古樸的一個城鎮竟然也有妓院時不禁心生感慨:古代的性行業果然發達。

    也許是因為行業壟斷,月華樓的生意出奇的好。

    煙花之地。尋歡作樂之處。琴聲依稀耳畔,有女子輕柔的嗓音婉轉。

    「你約我來的,竟是這種地方?」知道了我們要來的地方,穆青陽的臉色便有些不太好看。

    我挑眉。「怎麼,是你說地點由我定的,這麼快就反悔了?」

    「沒、沒有。」他苦笑道。

    「先說定了,銀子由你付。」說完我便大搖大擺的進了門。

    一進門,酒香混著催情的熏香撲鼻而來。一年輕女子走過來,細潤如脂,粉光若膩,身著清透白紗,妖嬈的身段在走動間若隱若現。

    「二位公子面生的很,想必是第一次來。」她掩唇輕輕一笑,嫵媚非常。「我們這的姑娘都是頂好的,不知二位想找誰作陪?」

    呃,她就是老鴇?怎麼和電視裡那些笑起來全身肉都會顫的胖老鴇不太一樣?

    「就把你們這裡最好的姑娘叫來。」我張口說道,故意不去理會穆青陽黑得跟炭似的臉。

    「公子,你長得好俊,快陪奴家喝幾杯。」陪酒的女子一看到穆青陽便使勁往他身上靠,恨不得全身都掛在他身上。

    穆青陽鐵青著一張臉,也不管那女子,自顧自喝著酒,看他那臉色大概連劈了我的心都有了。

    穆青陽,你可別怪我,誰讓你長了一張跟關卿一模一樣的臉。那傢伙不是採花賊麼?這月華樓這麼多花,隨便你採。

    心情不由大好。在我身邊的女子一個勁的給我灌酒,我也不推脫,一杯杯的喝下肚,很快就醉了。

    含含糊糊的對穆青陽說了句讓他記得付賬,就半推半就的被女子帶上了樓。

    躺在床上,感到有一雙滑嫩如玉的手在給我脫去衣物。我閉著眼睛,揚了揚手喃喃說了句「范蓉,別管我,看兒子去」便轉身繼續睡。

    突然衣領被狠狠提了起來,我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段欽那張怒不可遏的臉。

    酒馬上醒了大半。

    「呵、呵呵,段欽,你、你怎麼在這裡?」我決定裝傻。

    「你有出息了,竟然來妓院招妓?」把我提起來,指著那縮在牆角衣衫半褪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找得還是這種貨色。你、你氣死我了。」

    「那是,那是。那些女子怎麼比得上你好看,如果是你肯定可以做花魁。」我胡言亂語一通,卻不知自己這無心的一句話就好像一把利刃在段欽好不容易長好的傷口上狠狠捅了一刀。

    「你……」段欽臉上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最後峰眉一皺,把我扛到肩上,跳出窗戶飛身離開。

    頭朝下掛在他身上,只覺全身血液都往下湧。

    「段欽,我、我要吐了。」摀住嘴,忍住胸口的翻騰。

    意識在漸漸遠離,眼前燈火輝煌的景色不斷後退,最終飄忽成一片迷濛。

    「何言,在你心裡,我到底是什麼?」一句痛苦的低喃,卻沒有得到身上那人的響應,終化為一滴清淚從白玉般的臉上低落,飄散在身後微涼的夜色中。

    夜,漸濃。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十八章 凝愁
    早上醒來覺得頭疼欲裂,突然想起自己昨晚的胡話,便恨不得打自己幾個巴掌。

    起身隨便收拾了一下,正要出門,卻見段欽開門進來,手上還端著一碗白粥。

    「段欽,你……」雙手不耐的搓著衣角,低垂著頭不知如何面對他。

    「你餓了吧,把這碗粥喝了。」他淡淡的說道,臉上也是淡淡的沒什麼表情。

    「昨天我……」正想開口道歉,卻被他開口打斷。抬頭看他,他並沒有看著我,那盈盈的雙眸冷冷清清,眼神似是對著不知名的某處。

    「我有些事要處理,要出門一段時間,你不必掛心。」把白粥往桌上一放,說完便轉身要走,卻在跨出門檻時停了下來,背對著我說道:「記著,那穆青陽並不簡單,你要小心提防他。」之後就毫不猶豫的離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那紅色的身影逆光而行,彷彿黯淡了許多,失去了往日的輕靈。

    彎彎的庭院中,我站在這頭,看著他漸漸消失在那頭。

    微風過去,捲著多少世間煩悶無常,卻盤旋著揮散不去。

    最是愁苦時。

    心裡沉悶非常,想要留住他,卻不知如何開口。

    那過去的一切就像一塊巨石壓在他的心裡。我以為巨石遲早會風化,會消解,卻驀然發現它早就生了根,牢牢地紮在他的心頭。而我,再一次扯裂了那個傷口。

    段欽,我究竟傷你幾多何?

    一連幾天,段欽都沒有回來。我也沒什麼心思打理柳塵居,便關門停業了幾天。馬上就有人找上了門。

    「穆青陽?」晚上很久都睡不著,次日醒來已是日上三竿,一出房門,就看到男人坐在庭院裡獨自小酌。「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找你,知道你沒醒,就在這裡等你了。」穆青陽笑道,完全看不出對上次那件事有絲毫惱色。「柳塵居歇業了?」

    「嗯,休息幾天。」眼光不經意掃到他手上的酒杯,心裡咯登一下。

    「你、你、你竟然偷喝我藏了這麼久的女兒紅!」我指著他大叫。這女兒紅可是我背著段欽偷偷藏的,自己都捨不得喝一口,就這樣被他糟蹋了。

    「錯,我不是偷喝,是正大光明的喝。」他伸出一根纖白的手指在我眼前搖晃道,眉眼含笑,帶著獨有的英氣。

    我搶過石桌上還剩一半的酒罈子緊緊抱在懷裡,狠狠瞪他:「這是我的酒,誰讓你喝了?我明明藏得好好的,怎麼給你找到的?」

    「上次你答應與我喝幾杯,可你卻喝醉了自己跑了,難道不該補償我麼?」他作出惱火的樣子,眼裡卻光華流轉,「至於我是怎麼找到的,當然是靠這個!」說著抬手指著自己的鼻子。

    你是狗麼,鼻子這麼好使?我撇撇嘴,憤恨的想。果然還是對上次那件事耿耿於懷了,竟然這樣來報復我。

    「你做什麼罵我?」大概真真有些惱了,他輕皺眉頭,薄唇微微抿著,身體有些顫抖,臉色開始不正常的發紅。

    「哎?」我驚訝的看他。我把這些話說出口了?

    「喂,你也不用這樣就生氣吧?你……」眼見他抖得越來越厲害,雙眼彎成一個弧度,臉色也越來越紅。那個樣子,竟然是憋笑憋的!

    「哈哈哈……」他終忍不住大笑,豪放的笑聲飄蕩在略顯清冷的庭院裡,驚起幾隻鳥雀撲凌凌飛過。

    我滿臉黑線。

    等他終於笑夠了,清冽的眸子對上我的,嘴邊又綻開一個滿足的笑容。「沒有茶喝,喝酒也不錯。今日我是喝夠了,暫且告辭,改天再來找你。」說完一展衣袖,身形一閃馬上不見了蹤影,只留空氣中一絲酒香,沁人心脾。

    「會輕功有什麼了不起,怎麼一個兩個都喜歡飛來飛去的,莫名其妙。」我自言自語道,心裡忽覺有些不對,低頭看看懷裡輕了許多的酒罈子。

    「難道他來我這裡就是來騙酒喝的?!」

    一陣風非常合時宜的刮過,於是我在風中凌亂……

    =================================

    PS:鳳軒也已經很久沒出現了,大概已經有人把他忘了,哈哈……他也是主要人物呢!撐了這麼久,我要去睡了,多久沒睡美容覺了啊……於是我也凌亂了……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十九章 折心
    段欽已經離開一個月了。

    柳塵居在停業一周後重新開張,穆青陽依然隔三差五的出現。仍舊忙碌有序的生活,彷彿什麼都沒有變過,卻能夠感到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心,空了一塊。

    一個人的時候總會回想起一些被我忽略的細節,點點滴滴,卻在心裡激起圈圈漣漪。

    不知不覺,我竟然錯過了這麼多。

    我一直以為段欽喜歡的是以前的鳳漓之,卻沒有在意他叫我名字時裡面包含的柔情。

    情多愁苦,而我總是自以為是的曲解,又理所當然的享受他的照顧。

    段欽心細。每一個小小的眼神,隨意的動作,無須開口,他都能心神領會。每一次的爭執,無論對錯,都是他先讓步。

    我很容易就被他看得透徹,而我從沒有真真正正試圖去瞭解他。

    他多少次的欲言又止,多少次的強顏歡笑,多少次望著我時的複雜眼神,我都不懂。

    我從沒想過,那張揚的個性下掩藏的又是怎樣一個寂寞的靈魂?

    我明白了和他在一起時總是迴繞在心間的那種異樣的感覺是什麼。

    他離開了這麼久。

    我欠了他這麼多。

    柳塵居的生意一直都挺好。我算完帳,坐在桌旁撐著頭望著窗外的浮雲發呆。

    「老闆,你訂的的新茶送來了。老闆?」在外堂忙碌的阿芒跑進來對我說,見我沒有反應,又試探地叫了幾聲。

    「哦。」回過神來,看到阿芒關切地眼神,突然覺得好累。「你去把貨搬進來吧。我有些累了,去休息一會,有什麼事你叫我吧。」

    「好。」阿芒悻悻的回答,「那我先出去了。」

    門被關上的瞬間,依稀聽到阿芒的幾句自言自語。「奇怪,老闆最近是怎麼了?段公子好久沒出現了,他不在,老闆也跟變了個人似的。」

    不自在的抬手摸摸臉。我有表現得這麼明顯麼?

    獨自回房,沿著扶梯拾級而上,寂靜的小樓裡只剩下我踏在木板上的咯吱聲。

    樓頂走廊的一端有一扇雕著繁複花紋的窗戶,可以從上眺望到整個院落的景色。

    向外探出身去,看著那如血的殘陽,竟有種無限淒涼的感覺。

    心裡一陣茫然。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不傷害你呢?

    身後突然有陣輕風拂過。雖然沒有聽到人的腳步聲與呼吸聲,當我能明顯感覺到,身後有人,而且此人武功不低。

    驀然回首,身後有一女子悄聲垂首而立。女子身著淺白素衣,身形豐盈窈窕,雖未施粉黛也難掩其天生麗質,竟是當日我在鳳軒也房外見到的那個侍妾。

    「怎麼是你?」我難掩聲音中的吃驚。

    「宮主,少宮主請您一敘。」女子欠身行禮,舉止恭敬,但臉上冷冷冰冰面無表情,語調也毫無起伏。

    「他找我有什麼事?」過了這麼久,他竟找到這裡來了。想起鳳軒也見到我時眼裡的冰冷與譏誚,心裡不禁有些發涼。

    「宮主隨奴婢去就知道了。」女子依舊柔順的低著頭,渾身卻散發出一股冷冽的氣息,讓人無法忽略。

    「如果我不去呢?」也許是這個身體也有著鳳漓之的記憶,每次見到鳳軒也,心裡總會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惶恐。我不想見他,我對自己說。

    「少宮主吩咐過,無論採取何種手段,也要將宮主帶到他面前。」女子抬起頭來,朱唇輕啟,柔柔的嗓音卻說著冰冷的言語。「宮主雖然恢復了內力,但也不會是奴婢的對手。得罪了。」

    話音未落,只覺頸間一陣尖銳的刺痛,我便失去了知覺。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一張雕花大床上。頸間的刺痛已經消失,只剩下微微的麻癢。

    抬眼看到床頂雕著的大朵牡丹,一隻鳳凰游曳其中,一筆一劃細緻入微,栩栩如生。

    好一幅鳳凰牡丹圖。不禁心生讚歎。

    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熏香。細薄的紗簾微蕩,隱約可見離床不遠處坐著一個白色人影。

    「你終於醒了。」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二十章 魔魘
    「你終於醒了。」鳳軒也身形未動,涼薄的聲音透著一絲倦意。

    「你找我做什麼?」我坐起來,盯著那個略顯纖瘦的身影。

    「做什麼?讓你逍遙了那麼久,也是時候回鳳玄宮了吧!」鳳軒也輕笑一聲,站起身,緩緩踱過來。「十五年了,我終於完完全全是我了。」

    「你什麼意思?」完全無法理解他莫名其妙的話語。這個鳳軒也,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

    鳳軒也走到床前,輕輕挽起簾帳。隨手一揮,遠處燭台亮起,透過紗簾,斑駁的落在他的身上。忽明忽暗的燭光下,那一張清逸絕俗的容顏,竟讓我有片刻失神。

    「怎麼,你不認識我了?」他探進身來,坐上床沿,一隻手放在我的腳踝上。冰涼的觸覺通過那個接觸的部位瞬間傳遍我的全身,不由一個寒磣。

    「你覺得冷?」他了然一笑,靠過來,「我差點忘了,你從小就怕冷,每次覺得冷你都會往我懷裡鑽,怎麼甩都甩不掉。」

    「鳳軒也,你到底在說些什麼?」我受不了得呼出聲。他瘋了麼?

    他越靠越近,熾熱的胸膛緊緊貼靠著我的肩膀。一股淡淡的木槿花的香味盈散在我們周圍,腦中有什麼一閃而逝。忽然一陣暈眩,我努力支著床不讓自己倒下去。

    「你不記得也沒關係,我們馬上就可以回家了。鳳玄宮,我們自己的家。」他在我耳邊輕聲說。

    木槿花的香味愈見濃烈。

    我想起來了。在我夢中的那個總會用溫柔的眼神看著我的女子身上,也有這種香味。

    木槿花……木槿……花……

    「不、我不回去。」這個場景,這個香味太熟悉了,熟悉到讓我恐懼。我推開他,不住往後退,想要脫離他的控制。「我不會跟你回去的,你死心吧!」

    他一霎間就變了臉色,原本柔和的目光馬上充滿了戾氣與暴虐。

    他抓住我的腳踝,把我拖到身下,一手抓住我的脖子,微微施力。

    「為什麼,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接受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等了你那麼久,你告訴我,為什麼?」他聲嘶力竭的狂吼,彷彿要將所有的痛苦與心酸都宣洩出來。

    好悶,快要喘不過氣來……

    「我知道了,是因為你有了別人是不是?一開始是段欽,現在又多了個穆青陽,我一個人滿足不了你是不是?你還真夠淫蕩啊!」他把我拎起來,我彷彿聽到了頸椎錯位的聲音。「如果不是我不得不放你離開,你有什麼機會去招惹別人。說,你是不是讓他們碰你了?」

    我實在沒有想到,竟然會從他的口中聽到如此下流的言語。

    「鳳軒也,你……放開我……我是何言……不是……鳳漓之……」我不斷掙扎,想要掰開他的手。

    「不,你是漓之,我的漓之。」聽到我有氣無力的聲音,他似乎冷靜下來,鬆開手,我重重倒在床上。他俯下來,深深地看著我。

    一秒……兩秒……三秒……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他突然莞爾一笑。「既然你是我的,我就在你身上做些記號,那別人就搶不走了。」雙手溫柔地撫上我的身體。全身衣物突像被風充滿一般鼓起,頓時化為碎片,隨著他內力的波動緩緩飄落到地面。

    「你想要做什麼?」巨大的陰霾籠罩心間,我被禁錮無法動彈,只能驚恐地看著他。

    「做什麼?當然是做讓你我都快樂的事情了。」如情人般在耳邊低語,濕滑的物體在我耳廓逡巡一圈,隨即耳垂被輕輕咬住。

    不可遏制的全身發抖。他不會、不會是想對我做那種事吧?

    他抬起身,慢條斯理地脫去衣物,露出線條柔韌的身體。臉上始終保持著一個與他優雅舉止不符的邪魅笑容。昏暗的燭光下,那一身瑩白的肌膚泛出晶瑩的光。

    趁他不備,我爬起身就要往床下跑,冷不防被他抓住左手扔到床上。

    「你為什麼要逃呢,難道是因為害羞?這可讓我傷腦筋了。」語氣頗為苦惱。我胡亂朝他搖頭,但他熟視無睹,拉起我的左手,纖細的五指用力。

    「我一向賞罰分明,該怎麼罰你好呢?」話音未落,左手卡嚓一聲,脫臼了,痛楚侵襲全身,我咬住下唇沒讓自己叫出聲來。

    「漓之,我實在不想傷你,為什麼你總是不聽話呢?我現在很想抱你,我們直接開始好不好?」輕軟的聲音在耳邊迴響,兩片微涼的唇覆蓋下來,柔柔碾轉啃噬。他的長髮垂落在我臉上,遮住了所有的光線。

    黑暗中,只有他的雙眼泛著冷漠的光,清明似不染情慾。

    雙腿被勾了起來,被迫環在他的腰間,貼在一片溫熱光滑的肌膚上。

    從頭到底涼得刺骨,渾身不住地瑟縮發抖。想叫,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像被扼住咽喉般難以呼吸。

    沒有絲毫猶豫。下一秒,他就這樣直接挺進了我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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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玄宮殤 卷一 第二十一章 楚痛
    「啊……」終還是承受不了撕裂身體的劇痛而忍不住呼出聲。下一瞬,我死死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再發出一點聲音。

    毫不留情地進入到底,隨即而來的是要搗爛我內臟一般的大力抽動。身體在他的控制下無力的擺動,頭頂一下又一下撞在床頭,發出「咚咚」的響聲,頭暈目眩,幾經欲吐。

    全身血液好像都流到了那個被侵犯的部位,疼痛叫囂著在體內流竄。緊咬的下唇早已殘破不堪,嘴內腥味一片。

    痛……

    被侵犯的不止是身體,心裡也有什麼地方,塌陷了。

    「呼……漓之,這麼多年沒有抱你了,你還是這麼緊……」他發出一陣長長的歎息,幽深的雙眸也被情慾所渲染,癡迷地看著我。

    他的雙手在我身上不斷遊走,最終握住了那處。

    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慄,肌肉收縮絞緊了身後的火熱,隱約可以感受到他的脈動。

    「呵呵,漓之,你看你這裡已經有感覺了哦!」他彈了彈我的前端,痛楚之外,有種異樣的感覺從身體深處升起,慢慢盈滿全身。

    「每次我只要可憐你的前面,你的後面就會狠狠絞住我,讓我欲仙欲死。」他毫不顧忌地說著讓我羞憤至極的話語,而更讓我難以忍受的是,他似乎非常熟悉我的身體,那雙手所到之處,就好像點燃了簇簇火焰。痛楚漸漸被取代,進而產生的,竟然是……渴望?

    不、這不是我的身體!不是!

    僅剩的一點薄薄的自尊正在被無情的撕毀。我緊閉上眼轉過頭不想再去看他,但受傷的左手還是無力的攀上了他的脊背。

    我清楚地感覺到,身體並不受我的控制。它在渴望他的疼愛。

    一直都告訴自己世上沒有什麼事是過不去的,而現在,終於徹底明白了萬念俱灰的含義。

    心,將死。

    「很奇怪是不是?呵呵,你別忘了,你的身體可是我調教的,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這麼敏感。」他仰起身,髮絲輕揚,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露出線條優美的脖頸。黏膩的汗水順著上下滾動的喉結滑下,落在我的胸口,灼燒一般的熾熱。

    下身依舊是毫不留情的挺動。雙腿已無力攀在他腰側,只得向兩邊大大打開,被迫接受他的撞擊。早已按捺不住地呻吟出聲,和著他粗重的喘息,如此情色,淫靡。

    右手迫切地想要抓住什麼,胡亂抓住某處柔軟一扯,輕薄的紗簾隨著落下的手緩緩覆在我的臉上,眼前迷茫一片。

    彷彿什麼都看不見了,我透過紗簾茫然地看著眼前不斷晃動的景色。

    床頂上,那一隻游曳在牡丹叢中的鳳凰正緊緊盯著我,似乎在嘲笑我的淫蕩。

    鮮血和濁白液體的腥味飄散在空氣中,掩蓋了木槿花的氣味和熏香。

    我的世界在不斷的顛簸中崩塌。

    夜太長。

    太長。

    ……

    次日醒來的時候,枕邊空空如也。渾身的黏膩和鈍痛以及空氣中未散的情慾氣息告訴我,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夢。

    不由大笑出聲,聲音在偌大的室內迴盪,竟是如此淒涼。

    左手已被接好。我掙扎著下床,咬緊牙關忍受身後傳來的陣陣撕痛,稍微動一下,身後就有液體不斷流出。

    自己的衣物早已被震碎,我在床邊找到一件白袍,胡亂披在身上。不想在這裡再呆下去,便蹣跚著想要離開。

    這是一處位於駁陽郊外的別院,此時空空蕩蕩,除了我以外一個人也沒有。

    院裡雜草叢生,破牆斷瓦,沒有一絲人存在過的痕跡,彷彿從來沒有人在這裡住過。

    如果昨晚真的只是一個夢,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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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早上翹了網球課,躲在寢室裡更文~~~O(∩_∩)O哈!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二十二章 情顧
    當我終於跌跌撞撞地走回柳塵居的時候,時間已是正午。

    客人還不是很多。阿芒錯愕地看著我,上上下下下看了我好幾回,欲言又止。

    我朝他咧了咧嘴角,不想再多說什麼,便逕自上了樓。

    重重倒在床上,把自己深深埋進錦被裡。腦袋昏昏沉沉的,全身發燙。

    看來是發燒了。我自嘲地想。

    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隱約覺得有人進來,摸了摸我的額頭,然後又離開。

    不多久又有人進來,將我扶起脫去我的衣物。我早已沒有力氣掙扎,便任他作為。那人許是看到了我身上的痕跡,愣了一瞬,隨即將我抱起,放入溫熱的水中。

    傷口觸到熱水引起陣陣抽痛,我舒展身體,努力將身體全部沒於水中。

    那人拿了一塊軟布在我身上細細擦拭。當擦到身後那個難以啟齒的位置時,他伸出一根手指試圖進入。

    「唔……痛……不要……」我早已人事不知,嘴裡發出細細的呻吟,身體微微扭動想要逃脫那根可惡的手指。

    「乖,堅持一下,馬上就好了。」那人柔聲哄到。聲音裡有竭力保持的鎮定,以及,難以察覺的一絲痛苦。

    這個聲音好熟悉,可腦子裡一團漿糊的我怎麼也想不起是誰。放鬆下來,任他抱在懷裡,手指伸進體內引導穢物流出。

    擦拭乾淨後,我被抱到床上,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等我完全清醒過來,已是三天以後的事了。

    「穆青陽?」看到坐在面前的男人,我有些錯愕,心裡也隱約有些失望。

    眼下有淡淡的黑影,男人似是許久未睡。見我醒來,他微微一笑,說道:「你終於醒了。我煮了粥,一直在廚房溫著,這就去給你端來。」語氣與平時並無二致。

    見他要走,我伸手拽住他的衣袖,他轉過來靜靜看著我,等我開口。

    「那個……」看到他希冀的眼神,有些話不知道怎麼說出口,「這些天,都是你在照顧我?」

    他點點頭,把我放在外面的胳膊放進被子裡,掖好被角。「那天看到你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全身都很燙,叫也叫不醒,可把我嚇了一跳。」

    「你沒什麼想問我的麼?」踟躕了一會,我還是問出了口,卻不知如何面對他,只好轉過頭去悶悶地說。

    頭頂傳來一聲悠長的歎息。他蹲下身來,扣住我的下顎讓我直視他。那一雙黑眸仿若一汪幽潭要把你吸進其中,我甚至可以在他眼中看到自己憔悴的模樣。

    「我知道你現在很苦。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我還是知道的,等到你想說的時候,你自然會告訴我。」他輕輕戳了戳我的額頭,「好了,你也餓了吧,我去把粥端來。」

    他起身要走。

    「穆……」習慣了連名帶姓叫他,見他一臉責怪,連忙改口,「青、青陽,你能幫我個忙嗎?」

    「你說。」他雙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著我。

    「我想請你幫我打探一下段欽的下落。他已經離開一個多月了,我很擔心他。」段欽從來沒有離開這麼久過。他第一次離開是去替鳳軒也殺人,回來時卻身受重傷,而如今……心裡便一直覺得惴惴不安。

    「段欽?就是你的那個侍從?」穆青陽挑眉。

    「他不是侍從。他、他是……」即使已經明白自己對段欽的感情,可還是無法明確的說出口。而且我現在……

    「好,一有消息我會馬上告訴你。」穆青陽了然一笑,如沐三月春風,足以吹散所有陰霾。

    他剛走到門口,似乎想起了什麼,又折回來,猶豫了半天,遞給我一支藥膏,眼神閃爍,欲言又止,與方纔的從容優雅截然不同。

    「這是療傷的藥。你的傷還、還挺嚴重的。這些天你一直昏迷著,都是我給你換的藥。既然你已經醒了,就自己、自己上藥吧。」說完,他逃似的離開。

    藥?我拿起來一看,藥膏呈透明的淺綠色,散發出好聞的茉莉的清香。

    突然想到自己醒來以後便沒感覺到身後那處的疼痛,反而涼涼的舒服的很,臉便燒了起來,恨不得挖地三尺把自己埋進去再也不出來才好。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二十三章 殘夢
    身體好燙。像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燒。

    有什麼東西在體內橫衝直撞,想要噴湧而出,卻總也找不到出口。

    一雙冰涼的手慢慢撫上我的身體,在每一個敏感之處流連、徘徊……

    有濕潤柔軟的物體緩緩舔過,沿著身體的曲線,輕咬舔舐,留下濕漉一片。

    火逾燒逾旺……

    「唔……不要……」我不安地扭動身體,想要逃脫對方的控制,卻發現雙手已被縛住,動彈不得。

    「漓之,你不老實哦!明明這裡是這麼想要,卻不肯承認。」有男子沙啞的嗓音傳來,接著身後被一個熾熱的物體抵住,「你看你這張淫蕩的小嘴一直一張一合的在邀請我的進入,我怎麼可以不滿足你呢?」

    話音剛落,身體就被大力貫穿。就好像身體裡缺失的那一塊終於被填滿,我不由自主發出滿足的歎息。

    體內的律動漸漸加快。我睜開迷離的眼,看著在我身上馳騁的男人。迷茫的眼神慢慢聚焦。

    堅毅的線條,清逸的容顏,清冽的氣質,此時卻通通染著情慾的色彩。

    他是……鳳軒也?

    不、不要……

    想要張口呼喚,可叫出聲的卻是柔柔的一聲:哥……

    鳳軒也的臉突然開始變化,變成了另一個男人的臉。男人和鳳軒也很像,卻不是他。竟然是……當初害得我和范蓉離婚的王先生!

    男人用一種溫柔和略顯悲傷的眼神看著我。他叫我,小漓……

    小漓……小漓……

    「不、不要,不要碰我!你出去,快出去!」我討厭這樣的自己,明明是如此厭惡,卻又希望男人能夠充滿自己。

    「何言,你怎麼了?何言!」耳邊響起男人焦急的喊聲,彷彿是救贖,將我從噩夢中拉扯出來。

    眼前男人的臉霍然消失,重新陷入黑暗之中。我安靜下來,低聲喃喃:「水……水……」

    有水流的聲音響起,接著有人托起我的頸項,將溫熱的茶杯靠在我唇邊。我哆嗦著,卻無法及時將茶水嚥下去,茶水順著臉頰流下,打濕了前襟。

    茶杯被拿開,兩片唇覆蓋上來,將茶水哺進我嘴裡,直到確保我將茶水嚥了下去,才離開。

    一次又一次,直到我終於滿足的再次睡去。

    我完全清醒過來,是因為有人在輕輕翻動我的身體。

    「青陽?」我呆呆地叫了一聲正滿頭大汗的幫我脫衣服的穆青陽。

    穆青陽一愣,隨即抱歉地笑笑:「對不起,我看你衣服都濕了,就想幫你換了,沒想到把你弄醒了。」

    低頭看看自己,果然胸前濕了一大塊的衣服已被脫了一半。

    突然想起那個夢,悄悄伸進褲子一摸,濕漉一片。

    想不到我都這把年紀了還會做春夢,真是讓我哭笑不得。

    「何言,你怎麼了?」見我又呆愣著不動,穆青陽急切地問道。

    「沒、我沒事。你出去吧,衣服我自己換就可以了。」我回過神來,朝穆青陽笑著說道。

    穆青陽卻沒說話,溫柔地看著我,抬手撫上我的臉,柔軟輕滑。

    「何言,求你,不要再這樣痛苦的笑,看得我心裡好悶,好難受。」他的視線滑過我的眉,我的眼,最後定格在唇上,熾熱的氣息慢慢靠近。

    心裡有些錯亂。

    「青陽,你說、說什麼呢?我要換衣服了,快出去。」我推開他,大聲嚷道,想以此掩蓋心中的慌亂。

    他似乎清醒了過來,臉上微紅,朝我點了點頭,快步離去。

    門關上的一瞬間,我用錦被把自己裹成一團,縮在床上。

    所有的一切,像理不清的亂麻,好亂。頭痛欲裂。

    段欽的離去,穆青陽對我的態度,以及夢中的那個我呼喊出的那一聲「哥」,都讓我迷惑和不安。

    鳳漓之,我逃了這麼久,可終究還是擺脫不了你麼?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二十四章 怎奈何
    我望了眼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路人,合上最後一塊門板,伸手擦了把汗。

    一整天都心緒不寧。未時剛過,就不再做生意,早早打了烊。

    阿芒回鄉照顧生病的老母,穆青陽也幾日沒有出現了,整個柳塵居,就只剩下我一個人。聽到自己寂寥的腳步聲在偌大的空間迴響,竟顯得如此落寞。

    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了身邊人無微不至的照顧。無論段欽還是穆青陽,明明是我比較年長,卻能毫無愧疚的享受他們的關懷。如今僅剩一人,倒覺得有些無法適從。

    在那個世界掙扎了半世,看多了人情涼薄,早以為除了兒子自己可以什麼都不在乎。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得到了溫情,便開始貪戀,再也放不下了。

    人,是否就是如此貪婪的動物?

    對於那一晚,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忘掉它。即使它不止一次讓我在夢中驚醒,即使潛意識裡覺得,有些事,已經回不去了。

    腦海中開始會浮現出一些鳳漓之的記憶。凌亂,痛苦,哀傷,交織在一起,散發空虛的悲哀。

    那些記憶,有關年幼的鳳軒也和另一個長相模糊的男子。

    抉擇。責任。道義。羈絆。

    小小的鳳軒也站在花叢中,張開小手對著我軟軟地叫:爹,抱抱。男子站在不遠處,溫柔地看著我,幸福地笑。

    然後男人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鳳軒也慢慢地長大,卻再也不親近我,甚至不肯叫我一聲爹。

    我能夠感受到鳳漓之心中的悲愴,萬千愁苦,悲涼無度,彷彿……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不。我不是風漓之。不是。

    心裡有什麼想要破繭而出,卻總是無法掙脫那最後一層束縛。雜亂無章,沒有頭緒,漸漸落進塵埃裡。

    嘈雜的人聲被隔絕在外,屋裡靜默一片,只剩清風翻動書頁的聲音。

    坐在窗前,守著那西斜的太陽緩緩下墜。溫暖的陽光透過鏤空的窗稜,輕盈落在我身上,卻驅不走心底的寒氣。

    有女子悄聲而至,站在窗外,在室內投下大片陰影。低眉斂目,飄無聲息。

    「宮主,少宮主請您一敘。」叫璇己的女子開口道。依舊是毫無感情起伏的一句話,卻讓我遍體生寒。

    猛地站起,撞倒了身後的座椅。心裡霎時被巨大的恐懼佔滿。

    「他又找我做什麼?不,我不想見他,我不去。」想逃,但空有一身內力,完全不會一招半式的我卻打不過身為鳳玄宮四堂之一春顏堂堂主的璇己。

    失去意識前,恍惚看到璇己冷艷的臉上出現一絲嘲諷的笑。

    鳳軒也,你為什麼不放過我?

    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全身赤裸的躺在那張雕花大床上。鳳軒也側躺在我身邊,一手支著頭,一手勾著我一縷頭髮饒有興致的在指尖把玩。

    看到我醒了,他邪魅一笑:「等了你這麼久,你終於醒了,我可不想上一個沒有知覺的人。」

    全身又開始無法遏制的顫抖,前一次痛苦的記憶翻湧而來。眼睜睜地看著他傾身壓上來,掙不開,逃不脫。

    「你不是覺得我噁心麼?那我來做些讓你更噁心的事情好不好?」他在我耳邊輕語。

    僵硬著接受他的進入,承受他狂暴的穿刺。即使心裡再怎麼不甘,被調教過的身體還是不可避免的起了反應。

    「我要讓你的身體記住我,只有我。」他的喘息越來越重,聲音愈發暗啞,「你是我的,是我的!」

    全身在劇烈的搖晃中顫抖,強忍著不讓自己發出一絲呻吟。我轉頭看著在我身後肆虐的男人,眼中無半點光彩。

    「鳳軒也,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勉強說完這句話,臉深深埋進被汗水濡濕的錦被裡,抑住差點脫口而出的呻吟。

    「因為,這都是你欠我的。」他的聲音陰沉下來。背後感受到他冷冽的目光,像要把我生生剖開。

    抽插陡然加快,有黏膩的水聲和著肉體拍打的聲音此起彼伏。

    「唔……」肉體的快感與精神的痛苦在體內碰撞,緊咬的唇邊終還是洩露出一絲軟弱的呻吟。

    身體在天堂與地獄的邊緣不斷沉浮,理智快要斷線。他卻突然停止不動,繼而整根抽出,隨手將我扔到了床下。

    我茫然地看他。全身赤裸,雙腿大張地坐在地上,很是淫賤的模樣。

    「璇己。」他朝門外喊道。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二十五章 無奈何
    「璇己。」他朝門外喊道,聲音飽含未發洩出的情慾。

    「少宮主。」女子在鳳軒也面前站定,目不斜視,似乎沒有看見坐在地上的我。

    彷彿一大盆冷水迎面而下,透體冰涼。環顧四周,沒有發現可以蔽體的衣物,只得把自己最大可能的蜷縮起來,倚在牆角,思維開始渙散。

    「把衣服脫了。」依稀聽到鳳軒也冷冷地命令。

    「是。」沒有絲毫猶豫,女子應道。素手輕抬,輕薄的衣衫一件件從雪白的胴體上滑落。

    鳳軒也起身橫抱起她,將她扔到床上。璇己嬌呼一聲,臉上流露出明顯的喜悅和嬌羞。

    兩具赤裸的軀體糾纏在一起,毫不避諱的在我眼前演起了春宮大戲。

    「少宮主……好厲害……好舒服……」女子甜膩的嗓音響起。星眸半睜,紅唇微啟,一雙柔荑牢牢攀附在鳳軒也肩上,魅惑銷魂的模樣,與平時的清冷完全不同。

    我別開眼,不想再去看他們,但那淫靡的聲響還是無法抵擋的傳入耳膜。

    忽然渾身一震,像被利劍射中一般。鳳軒也伏在璇己身上,身下動作未停,雙眸直直盯著我。眼中情慾慢慢消散,漸漸瀰漫上一種複雜難懂的情緒。

    良久,他說:你用手做。

    他的聲音不響,卻掩蓋住了女子時高時低的吟哦,足以將我打入地獄。

    不……艱難地搖頭。不要再折磨我,讓我保留這僅剩一點的自尊,好不好?

    他沒再說話,卻一直看著我,彷彿在他身下婉轉承歡的是我。

    片刻之後,雲銷雨歇。

    他起身,在璇己伺候下穿戴好衣物,走到我面前。

    你自己用手做,現在。他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

    我抬頭仰望他,他依舊冷冷看著我,眼中是不容反駁的冷漠。

    閉上眼睛,終還是迫於他的強勢之下,將手伸向早已疲軟的分身,套弄起來。

    身體原本就情動,很快就有了感覺。洩出來的一瞬間,一滴清淚沿著眼角低落,落入鬢髮中,消失無蹤。

    很多自己竭力想保護的東西,都隨之逝去了。除了這具殘破的軀殼,我還能剩些什麼?

    看到地上的人絕望的眼神,鳳軒也身形一頓,伸出手來,猶豫良久,又縮了回去。

    「璇己,把他弄乾淨。」忽略心間的抽痛,一拂衣袖,他轉身而出。

    那瞬間,我看到璇己眼中一閃而逝的怨毒。

    此處別館原是鳳玄宮的一處產業,但多年沒有使用,房屋年久失修,就慢慢變得荒涼了。

    幾個月之前鳳軒也決定出宮北遊,作為途中落腳點,宮中派人將別館重新修繕,侍從僕傭,上下打點。

    別館中有玲瓏的水榭歌台坐落於蜿蜒的曲水之上,一尾尾的錦鯉在清澈見底的湖水中游曳嬉戲,青青石板路,大片大片的木槿花,完全按照鳳軒也的個人喜好所建。

    而我被囚禁其中,成了每天等候鳳軒也臨幸的孿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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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玄宮殤 卷一 第二十六章 魂迷
    鳳軒也對這具身體似乎有非同尋常的執念。很多時候,床和浴室,是我不斷往返的兩個端點。

    他對我的態度是矛盾的。有時候甜蜜如情人,有時候又像不共戴天的仇敵。

    他會在情緒失控時失手傷我,又在平復下來之後用自責和眷戀的眼神望著我,變化無常讓人難以捉摸。可是與其說虐待我,他更像是在虐待自己。

    不止一次的問他:鳳漓之到底欠了你什麼,讓你這樣恨他?每次他都不回答,眼中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

    不知道他們曾經發生過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鳳軒也愛鳳漓之,因愛生恨。愛有多濃,恨就有多深。

    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想很多很多。

    拜託穆青陽打聽段欽的消息之後,他曾給我捎來一封段欽的簡書。信中只有兩個字:等我。為了這兩個字,我守在柳塵居等著一日又一日的日初夕陽,也正是這兩個字,讓我堅持了這麼久。

    如果他回來了見不到我,會來找我麼?如果他找到了我,和鳳軒也起衝突了怎麼辦?

    患得患失的想了很多,不安的感覺在心裡瀰散開來,彷彿漫天的粉塵,鋪天蓋地遮了滿臉,讓人喘不過氣來。

    心裡的負擔和鳳軒也無度的索求讓我的身體愈發衰落,精神也越來越不濟,有時候在床上做著做著就會昏厥過去。

    鳳軒也察覺到我的變化,找來許多名貴藥材給我服用,卻不肯放了我。我能在他眼中看到明顯的彷徨、掙扎與倔強,就像一個小孩死捧著心愛的玩具不肯放手。

    他的佔有慾太強烈,強烈到讓我害怕,但我明白其實自己並不恨他。他和鳳漓之的羈絆太深,是情皆虐,何況是這種拋卻世俗不容於世的愛戀。

    鳳軒也這次北遊只帶了鳳玄宮四堂六閣三十二院中的極少部分人手,除了四堂之一春顏堂堂主璇己之外,沒人知道我的存在。我被禁於鳳軒也的臥房中,除非鳳軒也允許,無人能踏足其中。有時候我也能在他默許下去院裡坐坐,此時四周必定是空無一人,想必是不想讓人知道我和他現在的關係。

    在鳳玄宮宮眾眼中,我還是在外雲遊不知所蹤的宮主。而我這個所謂的宮主竟然成為了少宮主的禁臠,想來也是可笑之極。

    一日,我正獨自坐在水榭之中,四周有特製的紗簾遮蔽,從裡面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景色,而外面看不到裡面的情況。清風拂面,柔和的陽光催困,我便有些昏昏欲睡。

    忽聽到水榭外有侍女嬉笑打鬧的聲音。正暗自納悶,卻聽到了讓我驚異的內容。

    「哎,我聽說少宮主對新收的那個男寵寵得不得了,都不招璇堂主侍寢了。」一個侍女說道。

    「我那天去廚房幫忙,就看到那個男寵被少宮主抱進了房。」另一個神秘兮兮說道,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我聽到,「看那背影,和宮主一模一樣。」

    「你說什麼?你是說……」

    「別咋咋呼呼的,我又沒說那就是宮主。宮主和少宮主是親父子怎麼會有這種關係?更何況宮主常年在外雲遊並不在宮裡。」

    「那倒是。不過我總覺得少宮主對宮主並不像一般的兒子對待父親那樣。」

    「怎麼說?」

    「聽說了沒?自從宮主中了毒回到宮裡,少宮主面上看不出什麼,私下裡變得狂暴了不少。宮主和段堂主離宮那天,少宮主回到宮裡就把房裡能摔的東西都摔了,之後更是把自己關在宮主住過的小院裡,五天五夜不吃不喝,只把宮主穿過的衣物像寶一樣捧在懷裡,跟瘋了一樣。」

    「有這事?」

    「那當然,這可是三哥哥告訴我的。」

    「死丫頭,誰不知道小三子是你的老相好。小三子平時在少宮主面前跑前跑後的,有什麼消息都讓你先佔了。」

    兩個丫頭又嬉鬧一陣,就離開了。

    從水榭出來,想到剛才侍女的對話,心裡空白一片,茫然不知飄蕩何處。想要回房,卻發現雙腿重如千斤。

    待我終於回過神來,轉身就看到璇己立身於竹橋之上,依舊低眉斂目,已是恭候多時。

    「宮主,少宮主在房中等您。」

    我只是麻木的前行,與她擦身而過時,她突然抬起頭來,說了一句話,讓我心跳加劇。

    她說:璇己隨時恭候宮主差遣,萬死不辭。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二十七章 別離心
    一進房門,就有一雙微涼的手將我狠狠一拉,下一秒,唇被覆住,強烈的氣息撲面未來,絕望般的窒息。他總是這樣,從來不給我絲毫喘氣的機會。

    很快,我就癱在了他的懷裡,被他抱到床上,任他玩弄身體。

    雲雨之後,我趴在床上艱難地喘息。

    鳳軒也整理好衣物,在我額上親了一口,說:「你累了吧?好好休息,我還有些事物要處理,晚膳時來叫你。」

    我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便閉上眼睛。

    今天的鳳軒也是溫柔的,從剛才雲雨時他給我做前戲我就知道,他今天心情不錯。因為他生氣的時候,通常會毫無任何準備就直接進入我的身體,而這種情況下,我們兩人都不會好受。

    也許是因為心裡有事,我難得的在整個過程都保持了清醒。腦中一直回想著璇己最後跟我說的那句話,猜測她的意圖。

    我不相信她會背叛鳳軒也轉而效忠我,而她的意思,以她的立場來看,其實不難猜測。因為我霸佔了鳳軒也的寵幸,如果沒有我,她將會有更多機會。

    她定沒有這個膽量殺我,那我主動離開,對她來說自是最好不過。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我睜開眼,心裡打定了主意。不管她是何用心,我都要試一試。

    翻身下床,用床單擦了擦沿著大腿流下的液體,隨手披上一件長衫遮住斑駁的身體,揚聲道:「來人。」

    鳳軒也並沒有讓下人侍奉我,大多時候,都是由璇己經手的。我知道,此時她就在外面。

    果然,門外馬上響起女子低柔的嗓音:「宮主有何吩咐?」

    「我要在房內沐浴,你叫人給我抬熱水來。」

    這只是隨口說說罷了,未經鳳軒也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隨意踏入這個房間,璇己自然懂得。

    「是。」沒有猶豫,璇己應道,甚為順從。而我知道,對我,她並沒有像表面上那麼恭敬。

    不多時,門外響起腳步聲,有下人抬了熱水而來,卻只是放在門口,並未進房。

    待下人走後,璇己輕聲說:「宮主,請沐浴。」

    「哦?」我打開門倚在房門上看她,「你讓我在光天化日之下沐浴?」

    「想必宮主不會忌諱才是。」她說道,內容卻是赤裸裸的侮辱和挑釁。

    如果她以為這樣就會讓我惱羞成怒,那她就大錯特錯了。

    「我想離開這裡。」不想再和她多費口舌,我單刀直入地說。

    她掩唇輕笑,笑容中一絲得逞的得意。

    「三天後是新任武林盟主的登位大典,到時候少宮主會親自去送一份『大禮』,我會派心腹送你離開駁陽。」

    「可以。不過在離開駁陽之前我要先回一趟柳塵居。」我直視她。

    她終笑出聲來,「咯咯」的笑聲飄散在空氣中,卻是剔骨的寒冷。俯首行禮,隨即款款離去,身姿綽約如迎風綻放的罌粟。

    三日很快就過去。

    第三天晚上,鳳軒也似有發洩不完的精力,直到把我弄得像爛泥一樣癱在床上,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滿足之後,他把我抱在懷裡,在我耳邊輕聲說:「漓之,我越來越離不開你了,怎麼辦?」語氣極為不捨。

    我沒有回答,嘴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只是臉埋在他懷裡,他並沒有看到。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明日啟程。一周,一周之後我定會回來。」他信誓旦旦地說。

    才一周麼?我在心裡盤算著一周能夠讓我逃多遠,這份心思他自然不會知道。

    「放心,我在別院四周都安排了人手,不會有人來打擾你,你乖乖等我回來。」他親暱地親親我的唇,又緊了緊摟著我的手,說道:「看你累得眼都睜不開了,快睡吧!」說完還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我的背。

    安排了人手保護我麼?呵,還不如說是來監視我的。

    頭頂傳來他均勻的呼吸聲,但我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又不能亂動,只能一直睜著眼到天亮。

    好不容易小睡了一會,睜眼時鳳軒也已經走了。我坐起身來,門外馬上響起一個陌生的男聲,似乎早已等候多時。

    「宮主,小人奉璇堂主之命護送您離開。」

    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二十八章 話匆忙
    男人叫嚴四,是個精通易容的高手。易容後我順利混過別院的守衛,回到了柳塵居。

    在阿芒照管下,柳塵居和我在時沒什麼兩樣。一見到我,阿芒立刻撲上來抱住我,嚎啕大哭:「老闆啊,這兩個月你到哪裡去了,怎麼一點音訊也沒有?可讓我擔心死了。」

    被他這一撲我差點摔倒,勉強穩住身形,看著攀在我身上手腳並用的阿芒,實在是哭笑不得。

    把他拽下來放到一邊站好,我問道:「阿芒,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段欽有沒有回來過?」

    見他搖頭,心裡一陣失落,又聽他說道:「不過那個穆公子倒是來找過你好幾回,每次都是失望而歸。」

    阿芒說完,突然低頭在我身上嗅了嗅,又掐了掐我的肩胛骨,皺眉道:「老闆,怎麼兩個月沒見,你瘦了這麼多?還有你身上怎麼有股怪怪的味道,聞起來還挺香的。」

    是木槿花的香味麼?鳳軒也,在你身邊呆了這麼久,身上有了刻骨銘心的印記,我終究不再是原來的我了。

    「阿芒,你聽著,我的時間不多,有些事情我要交代你。」我正色道。

    阿芒難得見我這麼嚴肅的說話,馬上正兒八經站好,垂首聆聽。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柳塵居的老闆了,你想怎麼處置這家店都行。」

    「什麼?」阿芒驀地抬起頭來,驚訝至極。

    我點點頭,繼續說道:「我馬上就要離開這裡,無論是誰,你都不要和人說起我回來過。」

    抬手在他手心寫了兩個字,握攏成拳。

    「如果段欽回來了,你把這兩個字告訴他,他自然知道我在哪裡。」

    此時一直未發一言的嚴四出聲提醒道:「宮主,時間不早了,我們要早點啟程才好。」

    「老闆,你……」阿芒依依不捨的拉著我的衣袖,眼中淚光閃爍,欲言又止。

    「阿芒,記住我今天和你說過的話,有緣的話我們還會再見的。」毫不猶豫的登上等候在外的馬車,嚴四一揮馬鞭,馬匹嘶鳴一聲,撒蹄狂奔而去。

    終究還是忍不住掀起車簾向後張望,看著阿芒站在柳塵居門口用力揮舞手臂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地平線下。

    終還是不得不離開……

    使勁按下自己不斷顫抖的雙肩,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在心裡發了一個誓。

    無論如何,有朝一日我一定還會再回來的!

    ******

    我們的馬車在荒無人煙的原野上奔馳,遠處太陽西落,天空中晚霞氳氳,染著天邊一片血紅。

    我坐在馬車裡,覺得自己的頭腦從未這樣清醒過。

    我在阿芒手上寫的是一個炎字和茶字。熾烈之城炎陵和茶攤,這兩個看似毫不相干的事物組合在一起,卻有著我和段欽相同的回憶。

    我相信如果段欽看到了這兩個字,自然知道我在哪裡,因為我要去的地方正是炎陵。

    當初我和段欽一路遊山玩水,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才從炎陵來到駁陽,如今快馬加鞭,不管怎樣我也要在鳳軒也察覺之前離得越遠越好。

    段欽,你一定要早點找到我,好不好?

    無邊無際的原野彷彿沒有盡頭,眼看夜色越來越濃,如果我們再不能駛上官道,也就意味著我們將會找不到集鎮投宿。

    車帳外傳來嚴四的聲音:「宮主,看來今晚我們找不到客棧投宿了,只能委屈您露宿野外了。」

    我應了一聲,也只能這樣了。

    夜幕終於降臨。皎月如華,繁星點點,襯著遠處孤狼的嚎叫聲,在這寂寞如斯的荒郊野外,也有種別樣的色彩。

    隨意吃了些乾糧,我裹緊薄毯,禁不住疲累沉沉睡去。

    我是被凍醒的。

    一睜眼,發現薄毯已不翼而飛,身上的衣結也被解了一半,露出纖瘦的身體。

    接著,就看到嚴四那張獰笑的臉。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二十九章 重逢
    「你做什麼?」心裡咯登一下,有不好的預感襲來。

    「做什麼?呵呵,鳳漓之,你不要裝出一副純良的樣子,誰不知道你和少宮主之間的那點齷齪關係。」男人眼裡閃著獸慾的光,面目猙獰。

    「你放肆!我是鳳玄宮宮主,你想以下犯上?」強自讓自己鎮定下來,不能自己先亂了方寸。

    趁他不注意,手緩緩伸向腰後取出一把匕首握在手中。對於璇己,我自然不是一點防備也無。

    「呵呵,鳳漓之,以你現在的身份,你以為你還是鳳玄宮的宮主麼?」嚴四冷笑道,「竟然被自己的兒子當做女人一樣上,你還真是下賤。既然你能把少宮主迷得暈頭轉向,想必床上功夫一流,讓我也見識見識如何?」

    「是璇己讓你這麼做的?她就不怕被鳳軒也知道麼?」分散他的注意力為自己爭取一點時間,被困在這個狹小的車廂裡,想要逃脫唯有智取。

    「這個不用你費心,璇堂主早就找好替罪羊了。你還記得傅徊麼?他與少宮主早有嫌隙,上次又撞見了你與少宮主的好事,正是最好人選。你一死,無人能夠對證,他自然有口難辯。」

    腦中不由回想起那個有些年輕莽撞的男子來。

    傅徊是鳳玄宮火戎堂的堂主,在四堂之中位列第三,此次也隨鳳軒也出宮北遊,負責警衛事宜。

    一日我與鳳軒也坐在庭院之中賞月,鳳軒也突然來了興致,把我壓在石桌上便要行歡。我掙扎不過只能任他為所欲為,傅徊就在這時闖了進來。

    看到我倆衣衫不整,他驚訝之餘滿臉通紅,在轉身離去的瞬間看清了我的樣子,隨即目瞪口呆。

    他認出了我。

    鳳軒也立刻將我裹起來抱進懷裡,那一剎,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殺氣。

    誰知第二日傅徊竟然找上門來,認定我是被鳳軒也強迫的,要帶我走。為了不被鳳軒也懷疑,我拒絕了他的好意。

    如此魯莽又不失率性的一個孩子,真不知道他是如何爬上堂主這個位置的。

    只怕是命不久矣。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伺候大爺我,要是伺候得我爽了,你就少受些折磨。」嚴四淫笑道,伸手就要解我褲子。我抓住他的手,傾身上前朝他露出一個有些脆弱迷茫的笑容來,他便停止動作有些失神地看我。

    放鬆身體斜靠在車廂壁上,合攏的雙腿狀似不耐地相互摩擦,假裝不經意讓原本就開敞的衣襟滑下肩膀,露出上面鳳軒也前一晚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跡。

    「既然都要死了,那讓我先好好爽一回好不好?」放軟口氣,語氣中有哀求的意味。

    情色、淫靡的氣氛充斥在空氣中,我明顯聽到嚴四加重的呼吸聲和吞嚥聲。

    忍住胸口嘔吐的感覺,緊握匕首的手因用力而泛白。我只有一次機會,只能成功。

    嚴四狂吼一聲,馬上撲了上來。碰到我身體的一瞬間,一支利箭疾射而入,射穿了他的腦袋。他直直壓在我身上,一命嗚呼。

    好不容易推開屍首,剛把衣襟合上,狂風捲著車帳而起,隨即自己就被抱進一個溫暖的懷裡,想要把我嵌進身體中去一般的用力。

    「何言,我終於找到你了。」朝思暮想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竭力壓抑的哽咽。

    不記得自己前一次哭泣是在什麼時候了。是在知道父母雙雙去世那一刻還是第一次被鳳軒也強要的時候?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堅強到可以獨自面對所有的一切,但這一刻,眼淚瞬間決堤。

    抬起頭哆嗦著撫上那張妖嬈卻充滿英氣的臉,任淚水模糊了雙眼,滴進嘴裡,無端的苦澀。

    「段欽……」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三十章 情寄
    馬車重新在原野上馳行。

    周圍的景物快速向後掠去,再也聞不到一絲血腥的味道,空氣中瀰漫著夜的沁涼。

    果然是你先找到了我……

    心終於安定了下來,在身體裡面沉穩地跳動著,一下又一下,有力地將活力送往身體各處,如重生一般在體內緩緩流淌。

    什麼都不去想,就好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什麼都可以拋棄,什麼都可以忘卻。

    然後,好好活下去。

    段欽一手駕著馬車,一手將我緊緊摟在在懷裡,彷彿他一鬆手,我就會隨風而去。

    靠在他身上,他的體溫透過緊貼的身體傳過來,足以抵擋所有嚴寒。貪戀地仰起頭看他,看他白皙的肌膚在月色照耀下泛起潔白的光暈。深栗色的長髮迎風揚起的弧線在空中漸漸舒展,拂在我臉上,卻在心裡產生陣陣麻癢,甜蜜又無奈的折磨。

    「段欽……你真好看……」不知不覺吐露出心底最最幼稚卻又是最最真摯的話語,看他嘴角慢慢浮現一個迷人的弧度,淺色的薄唇如邀人品嚐似的閃著光潔的色澤。

    舔了舔下唇,勉強壓下心裡那小火苗一般躥起的衝動,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要觸摸他的渴望。

    食指沿著他臉部的線條緩緩而過,最後停在柔軟的唇瓣上,微涼的觸覺如想像一樣美好,心裡便發出滿足的歎息。

    他輕笑一聲,輕啟雙唇將我的手指含進嘴裡,細細舔咬。些微的刺痛混合著濕潤溫暖的觸覺,就像催困的良藥。

    腰間的手又緊了緊。我半瞇了眼,伏在他胸口沉沉睡去。

    ******

    想必嚴四為了對我下手繞了遠路,段欽沒多久就找到了官道,駛進了最近的一個集鎮。

    被段欽橫抱下馬車的時候,我還渾渾噩噩的不知身在何處。

    店小二打著燈籠看著眼前這半夜來投宿的一身火紅的俊氣男人,對男人懷裡抱著的人產生了好奇,無奈懷中之人的臉深埋在男人胸口,又被一件紅色外衣遮了,看不清樣貌。

    「我和內人來此地探親,不想半路遭到劫匪。內人受了點傷,身體不適,還望小哥通融通融。」男人的聲音也很好聽,溫溫潤潤的,讓人不經身迷其中。

    想到店內客房已滿,店小二怎麼也不忍心讓這一對落難夫妻深夜流落外頭,便把自己的房間讓了出來,自己窩到柴房去睡。睡著前還在美滋滋地想:我什麼時候也能娶個美嬌娘做一對神仙眷侶才好……

    段欽把我放到床上的時候,我有些迷迷糊糊地醒了,只是手還緊緊抓著他的衣襟,一直捨不得放開。

    「段欽……對不起……」潛意識裡還對上次那件事耿耿於懷,沉甸甸地放在心裡。輕輕說出口,頓覺一身輕鬆。

    「傻瓜,我早就忘記了,虧你還記得。不是說年紀大的人健忘麼?你怎麼總記得這些雞毛蒜皮的事?」耳邊想起他戲謔的笑聲,耳垂被溫熱濕滑一裹,睡意便去了大半。

    有敲門聲響起,是店小二送熱水來了。

    「來,看你身上髒兮兮的,洗了澡再睡。」段欽把我拉起來,伸手脫我的衣物。心突地抽緊,卻強迫自己沒有掙扎。

    「何言,你……」他發現了,視線落上那些斑駁的痕跡,膠著著,彷彿要把它們從我身上除去。

    「是……少宮主?」他垂下眼簾,聲音中壓抑著極大的痛苦。雖是問句,卻帶著肯定的語氣。

    我不語。沉默就代表了默認。

    空氣有些凝滯。

    只一秒,唇上就被溫熱的氣息覆蓋,舌尖在雙唇上舔過一圈,又馬上離開。

    「不管怎樣,你都是我的何言。」他笑,雲淡風輕。

    身體被放入溫暖的水中,滿身的疲憊都隨著水流化去,身上的痕跡被擦了一遍又一邊,終還是有著淡淡的印痕,許久才能消去。

    被放回床上,蓋上薄被。見我又困頓了,他親了親我的額頭,正要起身,卻被我抓住了衣袖。

    半睜著迷濛的眼,我說:「段欽,我們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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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玄宮殤 卷一 第三十一章 靡麗之夜
    他一愣,不確定地看著我:「何言,你……」

    我的老臉啊……竟然厚著臉皮說出來了,我不用活了……

    「哈,哈哈哈……我說什麼了麼?我什麼都沒說。天都快亮了,睡覺睡覺。」打了個馬虎眼,用棉被把頭蒙起來,心卻砰砰亂跳,什麼睡意都沒有了。

    棉被被他扯開。

    「你說了。你說我們做……」他不依不饒。

    「有、有麼?你幻聽了,哈哈哈……」眼神左右躲閃著不敢去看他,臉上燒得發燙。

    他突然壓了上來,在我的唇上懲罰似的重重咬了一口。我驚呼一聲,他趁機將舌頭探了進來,與我的舌糾纏在一起,抵死纏綿。

    有一種莫名的情愫在心底滋生,就好像火石被瞬間點燃,在身體內部燃起熊熊的火焰。

    青澀地回應他的掠奪,雙手緊緊環上他的頸項,身體下意識的挺起,想要與他更加貼近。

    不,這還不夠。有一個聲音不斷在腦內盤旋,叫囂著想要更多……

    嘴裡因呼吸不暢而發出細碎的呻吟,渾身上下燥熱得難以忍受。發洩般地開始撕扯他的衣物,卻因為力不從心而生氣地一口咬上他線條優美的下顎,伸出舌頭輕輕舔弄。

    他的呼吸一窒。抓住我的手引導我替他脫去衣物,絕美的身體完全暴露在我的視野中,狠狠刺激著我的神經。

    雙腿難耐地在他的大腿間不斷磨蹭,似有似無地輕觸到那處早已抬頭的火熱。伸手向下想要撫慰自己,卻被他抓住握在手心。

    「那是我的。」他輕笑道,低頭沿著我的鎖骨、胸口、肚臍向下一路舔舐,最後毫不猶豫的含進那處。

    身體最敏感脆弱的部位被溫軟濕滑的口腔包裹,腦中「轟」的一聲,原本就已飄零的理智終於全面斷線。

    有節奏的吞吐,無法下嚥的唾液順著他的下顎滴下,落在床單上,化成一灘灘小小的水漬,泛著淫靡的光澤。

    身體終於得到解放,無力地癱軟下來,感受身後那處正被小心照料的入口,繞著一手濕滑。

    最大程度的打開自己的身體,小聲催促他:「別、別弄了,快進來。」知道他已忍得辛苦。

    手指慢慢抽出,然後是小心翼翼地挺入。

    預期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和鳳軒也激烈的歡愛不同,段欽的動作是柔和的,緩緩地律動,視若珍寶一般的疼惜。

    心裡卻有些不滿了。挺起上身將臉靠在他的肩膀上,舌尖舔過他的脖頸、耳垂,悄聲說:「你可以再快些,用力些。」暗啞的嗓音催動著身體最狂熱的情慾。

    抽插突然加快,一下一下頂在身體最深處,近乎瘋狂地索取。

    大聲地呻吟出聲,雙手緊緊攀在他的脊背上,彼此被汗水浸濕了的長髮糾纏在一起,難以分離。

    理智早已飛離而去,只剩下人類最原始的慾望叫囂。

    一室一夜的旖旎。

    第二日醒來時早已日上三竿,依舊被他緊抱在懷裡。他已經醒了,半瞇的鳳眼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伸出舌頭舔舔下唇,似乎在回味著什麼。

    回想起自己昨晚的放浪,臉又變得滾燙,便深埋在他胸口不敢看他。

    沐浴的時候,又不能招架的被他吃盡了豆腐。

    被他折騰完畢,終於可以在他攙扶下以奇怪的姿勢下樓時,我在那個年輕的店小二臉上看到了明顯的錯愕。

    他看看我,又看看段欽,表情千變萬化,詭異至極。

    狐疑地望向段欽,他一臉高深莫名的笑,心裡便打了個突,總覺得自己哪裡吃了虧,又想不出所以然來,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眼前那人的一瞪,在段欽看來卻是波光流轉含情脈脈的一眼,便覺小腹發燙。平復心神暗自壓下,心裡不由暗罵自己自制不夠。

    屋外碧朗晴空,天氣大好。

    正是最好趕路時。

    前路雖未知,有那人在身邊,又有何妨?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三十二章 黃丘
    我們打算改道去江北的黃丘。

    出了客棧之後,他叼著一根樹枝,一邊駕著馬車一邊五音不全地哼哼,似乎心情極好。

    我躲在車廂裡補眠,卻被他的噪聲吵得睡不著,不由氣極。隨手抓了一把糖炒栗子朝他後腦勺丟去,他一個側身避了,抓住一顆剝了殼放進嘴裡,還意猶未盡的對我說:「乖,下次剝了殼餵我吃。」說完拋個飛吻給我,一臉曖昧。

    這小子,有把我活活氣死的本事。

    棄了馬車,登上客船順著綏江而下。三天後,我們終於到達了黃丘。

    正午時分,段欽進船艙來叫我的時候,我還趴在被窩裡懶洋洋地似睡非睡。全身上下尤其是腰部跟不是自己的一樣,酸脹得不得了,便一動也不想動,只想睡他個天昏地暗。

    「何言,我們到黃丘了。」他坐上床沿,拂開散亂在我臉上糾結的發,再掐掐我的臉,無比輕快地說。

    看到他那神清氣爽的樣子,我就渾身來氣。如果不是昨天晚上他索求無度,我用得著跟灘泥一樣癱在床上麼?這小子難道不知道年紀大的人經不起折騰麼?

    哼了一聲,懶得和他說話,便轉過頭不去理他。

    「何言,快起來。再睡下去你就要長在床上了。」他伸手就要掀我被子。

    我甩開他未經思考就脫口而出:「如果不是昨晚你要了一次又一次,我又怎麼會……」話未說完就自己噤了聲。我這口氣,怎麼跟撒嬌似的,頓覺一陣惡寒。

    他一笑,湊近與我額頭相觸,輕輕地說:「聽話,起床吧,我們下船。」一邊還無限風情地朝我眨眼。溫熱的氣息噴在我臉上,有他愛喝的碧螺春的味道,心裡一悸動,火星子大小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一溜煙兒就跑了。

    穿戴好衣物,稍稍打理了一下,走出船艙。段欽的手環著我,自然而然地順著腰線滑落在腰部,替我輕輕揉捏那個酸痛的部位。嫻熟的手法時輕時重,身體好受了許多,心裡到真真是暢快了。

    倚靠在船簷上,江面上涼風習習,吹蕩著髮絲衣角翻飛,身邊人的紅色圍著自己的白色,一層一層卻繞不開去。

    對面江岸上古樸又明媚的景致悠然落入眼中。

    連綿起伏的遠山,靜謐卻又喧囂的古城,奔騰入海的江流。映構成一幅潑墨山水畫,從淡淡的似有似無一直渲染到如夜的墨色,就好像天生的調和,離了誰都不可以。

    這個黃丘,有神韻。

    黃丘位於綏閩二江交匯處,民風開放,更有許多奇聞軼事,名人騷客。

    街道兩旁茶館、酒肆、戲院應有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滿佈其中,路旁也有沿街叫賣的小販,叫賣聲,笑鬧聲,此起彼伏。

    走在人群中,時不時有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女子向段欽暗送秋波,他一臉木然,只是緊緊抓著我,大概生怕我丟了去。

    無奈地被他牽著走,老臉便有些掛不住。假裝沒有看到別人異樣的眼神,心裡反倒是漸漸坦然了。

    「喂,你在傻笑個什麼?」他有些不滿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還未等我開口,他又說:「我們趕快離開這裡,這些花癡女人簡直讓我一個頭兩個大。」

    呵呵,你不是一直自命清高麼?你這話要是被人聽到不知要碎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周圍的人聲突然又喧鬧起來,女子們爭相往一個方向湧動,接著有一人清朗的嗓音響起,穿透風的阻力,壓過了所有的混亂。

    「喲,這不是小言言和他的小情人麼?走得這麼急,難道是欲求難耐想要找地方發洩?這老天可還亮著呢。」

    說話人一聽便知是輕佻之人,調笑的語氣引得周圍女子一陣笑鬧。

    那人身著一襲紫色寬大長衫,衣襟處用金線勾勒出朵朵洇水芙蓉,與衣擺處的金縷雲線相互輝映,氣質確是高雅。他站在戲院二樓憑欄處,倚在一群女子之中,鶯鶯燕燕,左擁右抱,言行卻是放蕩。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三十三章 相糾
    「關卿?」過了這麼久,竟然能夠在這裡見到他。

    「小言言,這麼久沒見,我可是很想你呢!」他自認風流的輕搖玉扇,一臉欠抽的笑。

    我只覺一股冷風從頭頂刮過。這麼大風的天氣,他還嫌吹得不夠爽是不是?

    初見關卿,段欽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隨即消失不見。

    關卿與他目光相遇,輕不可聞地低笑一聲,又將目光投向我。

    空氣中有些微波動。

    一女子傾身上前,在關卿耳邊軟言細語道:「關公子,這兩位是你的朋友麼?長得好俊啊!」

    「是麼?」關卿邪邪一笑,「有我俊麼?」挽起那女子的一縷秀髮放在唇邊一吻,惹得女子一聲尖叫。

    這個傢伙,就不能正常點麼?

    「你叫關卿?」段欽出聲問道。

    「正是。」關卿放開女子,輕呷一口清茶,淡淡說道。

    「你與新任武林盟主管覃是什麼關係?」

    「無關。我並不認識這個人。」

    「若無關,為何你倆會長得如此……」段欽突然止住,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通透的目光卻若有所思。

    「你這人怎麼這麼婆媽?我說不認識就不認識,我騙你幹什麼?」關卿有些不耐煩了,合上玉扇,縱身從樓上躍下,衣擺輕飄,身姿翩飛如燕。

    「我們打個賭如何?」他在我和段欽之間逡巡一圈,很突兀地說了一句話,而後手執扇柄指向我,「賭我倆武藝誰更勝一籌。而賭注,就是何言。」

    我一驚。「關卿,你……」他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你?」段欽嘴角輕佻,不以為然地說道。

    「就憑我知道如何解何言身上的忘川之毒。」關卿勢在必得地挑眉。

    那瞬間,段欽的手微微收緊,似乎有一絲猶豫。

    「段欽,我沒關……」我擔憂地看他,話未落,他的劍已出鞘,腰間軟劍銀蛇一般直取關卿咽喉。

    青光一閃,關卿也拔劍化去段欽的攻擊。一紅一紫的身影糾纏在一起,劍劍都是殺招。

    「如果我贏了,你要把解毒之法告訴我;若我輸了,聽憑你處置。」段欽語氣雖平淡,但招式卻越見狠厲。

    「可以。不過我要加一條:我贏了,何言就得做我的人。」關卿只守不攻,卻未見絲毫慌亂。

    我提心吊膽地看著他們,刀劍無眼,唯恐出了什麼閃失。

    「哇,關公子好帥啊……」

    「那個紅衣美男是誰啊?人家好想認識他哦……」

    「他們兩個做什麼打架哦?是為了那個大叔嗎?那大叔年紀這麼大,有什麼好的。哼!」

    「呀!關公子小心!」

    圍觀女子的喧鬧聲越來越大,直吵得我耳膜嗡嗡作響。

    我歎了口氣,找了家小店坐下。小二慇勤地添上茶,末了很八卦地問了句:「這位客官,請問您與外頭那兩位公子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我不悅地看了他一眼:「那紅衣的是替我收賬的。」隨意指了指外頭:「看見了沒?那紫色衣服的,欠了我五百兩銀子。」

    店小二聞言一愣。他大概以為會是什麼恩怨情仇之類的,卻沒想是這個答案,東拉西扯了一堆,便訕笑著走開。

    外頭兵器相撞聲、呼呼的風聲愈見激烈。我一回頭,就被一道反光晃花了雙眼。

    關卿足尖點地,向後飛馳了數丈,手中的青鋒劍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青光。

    段欽的身形有瞬間的凝滯。

    「呵呵,段欽,看你那妖媚的長相,弱不禁風的身板,肯定是被壓的那一個,想必也滿足不了小言言,不如讓他跟我如何?」語調雖輕浮,神色卻十分平靜。關卿化守為攻,招招直攻段欽要害。

    我突然有種錯覺:他,真想置段欽於死地。

    段欽的招式不再像開始那樣毫無顧忌,而有了許多保留。兩人的武功原本就旗鼓相當,如此一來,他很快便落了下風。

    眼見段欽的軟劍被關卿挑開,伸手一掌直取他胸口要害,我大驚失色,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飛身在他二人之間,生生接下了那一掌。

    霎時胸中氣血翻湧,丹田處有兩股內力相互衝撞,嘴角血絲蜿蜒而下。

    「何言!」

    「小言!」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三十四章 浮生斷腸
    在段欽攙扶下勉強站住,擦去嘴角血跡,待體內平復下來,心裡卻是苦笑。

    我這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關卿的手伸在半空中,張開握緊幾次,最後反手放在了身後。

    「段欽,我沒事。」微微一笑,給段欽一個讓他放心的眼神,看向關卿。

    「我不知道你這麼做是何用意,但我不想恨你。」我直視他,無比堅定,「而你,也不要給我這個機會。」

    關卿深深看著我,眼中有多種難以分辨的情緒糾雜,最終沉靜下來,化為一片死寂。

    他卻在笑。

    「哈哈哈……小言言,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這讓我怎麼辦好呢?真傷腦筋啊……」他狀似頭疼地撫額,「小言言,這次我就先放了你的小情人,下次你一定要沐浴更衣好好侍奉我哦!我一定會讓你欲仙欲死的,哈哈哈……」

    他忽然縱身到我身邊,在我耳邊說了幾句話,眼神戲謔。段欽伸手欲擋,他已輕展衣袖,足尖施力,在空中輕巧翻轉了幾圈,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離去的方向,人頭攢動,人聲鼎沸,在我眼裡卻是滿目蕭索。因為他對我說的一句話。

    身旁的段欽看著我,神色沉靜,不知在想些什麼。

    避開吵鬧的人群,進了一家客棧要了間上房。段欽面上雖正常,但我在他眼中看到了心事重重。

    好在有內力護體,我的傷並不重。看著段欽緊張地替我療傷,心中卻如百轉千回。

    「你是不是想說什麼?」段欽替我合上衣領,抬頭便發現了我的異樣。

    「看到關卿的那把青峰劍後,你就有些不一樣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斟酌再三,我還是小心說出了口。

    他沉默了半響,終還是開了口。

    「當初我走投無路時被一高人所救,並授我武藝,待我如再生之父,而那把青峰劍是恩人的佩劍之一,名字叫青陽。」說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的臉上有一絲抽痛,但很快隱去不見。

    青陽……穆青陽?

    有什麼虛無縹緲的東西想要聯結在一起,卻總是毫無頭緒的凌亂不堪。

    「你的恩人,叫什麼?」

    「他已退出武林,不問世事。」段欽並沒有正面回答,把我扶到床上,隨意地問道:「剛才關卿和你說了什麼?」

    「也沒什麼,他說不可在黃丘久留,讓我早日離開。」忽然不敢去看段欽被暮色渲染得更加溫柔的眼神,我有些不知所措的別開眼。

    段欽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替我掖好被子,輕聲道:「我們的確也不會久留。你先休息一會吧,有什麼事叫我。」

    我「嗯」了一聲,閉上眼。耳邊聽到他輕輕關上房門的聲音,掩去了外面的聲音,卻也像是沉重地隔在我們之間。

    我明白,他有什麼隱瞞略去了,而我也不想再問,因為我也做了同樣的事。

    其實關卿對我說了兩句話。一句:早日離開黃丘。另一句:小心你身邊的人。

    心底如狂瀾翻湧,翻起了我壓在深處的一些刻意忽略的事。

    與段欽第一次歡愛時,我曾在他身上發現一些細碎的傷痕,心疼他受的傷,卻又在他後頸處看到一個淺淺的齒痕,而那並不是我留下的。

    段欽也是男人,我不介意他偶爾的需要,而那時動情的他是那麼美好,足以讓我全身心的沉淪。

    我沒有問段欽那幾個月裡他去了哪裡,做了些什麼。我沒問,他也沒說。彷彿往事成空。

    沒有鳳玄宮,沒有鳳軒也,沒有鳳漓之,沒有回憶牽絆,我曾經以為我們可以就這樣過下去,但不久之後我就知道,現世安穩如鏡中月,水中花,終究只是一句空話。

    段欽,我不介意你隱瞞,但無論如何也不要欺騙我,好不好?

    門外,紅衣男子倚靠在門上,想要遮掩什麼似的緊閉雙眸。一句低不可聞的輕喃從唇邊傾吐而出,飄散在空氣中,卻減不了心中惆悵。

    「漓之,對不起……」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三十五章 懷空
    皎月當空,涼風細細,不知吹著多少愁苦。

    燈樓剪影早已陷入一片墨色之中不可見,只剩一個白色的人影佇立在風中。

    他站在華樓之上,對著那燈火燦爛的輝煌,一曲《寒江殘雪》吹徹雲霄。

    懷空……懷空……枉有一腔深情卻是空……

    守在那人身邊這麼多年,多少柔情只為她,到頭來卻也是一場空。

    他知道自己已經活不久了。無意間撞見那兩人的私情,竟會是催命的符咒,他們定不會放過他。

    也罷也罷,這條命原本就是他們的,他們想要,就拿去吧。

    沒有忽略那人眼中一閃而逝的殺意,他瞭解她,只要認定了什麼,她定不會放棄。可是他不甘心,很想再聽那人叫自己一聲「懷空哥哥」,這樣他就是死也甘願了。

    這些天他一直等在這裡,等他們來殺他。他沒有逃,也逃不了。

    「柔兒……」滿腔柔情最終化為一聲低喚,化在風中,縹緲無聲。

    「沒想到堂堂雷鳴山莊副莊主無影公子也是個多情種。」有清朗的聲音響起,身後如墨的夜色中走出一個青衣的年輕人。

    年輕人面容端正,卻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他。

    「你來這裡是來可憐我的麼?」他笑,笑自己竟然淪落到如斯境地,「是師傅派你來殺我的吧?」

    年輕人搖了搖頭:「與符莊主無關。是我家主人派我來向你借一樣東西。」

    「借什麼?」

    「你的項上人頭。」

    他便笑得更大聲。狂傲的笑聲卷斂殘雲,卻像杜鵑啼血,痛徹心扉。

    除了那兩人,竟還有人想要他的命。他自認自己人生在世20多年,行事光明磊落,問心無愧,終還是難逃這種命運。

    他等那人來殺他,卻不能容忍自己死在別人手中。

    無影公子自無影,手中玉笛是樂器也是兵器,在手中挽成一道白光,直擊那人各大要害。

    可當冰涼的利刃貫穿自己的身體,聽到體內血液不斷流逝的聲音,直到死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就這樣輸了。

    年輕人冷冷看著地上那人不斷抽搐的白色身影,直到停止不動,冰冷的眸中終還是染上了一絲不忍。

    合上那人死不瞑目的雙眸。雖不想殺他,但主人的命令,他不得不從。

    「荊懷空,要怪,就怪你是符雷的徒弟吧。」

    ******

    新任武林盟主登位大典。

    身著華麗錦衣的男子坐在主座上,接受各門各派的道賀。

    「恭喜管盟主登上盟主之位。管盟主如此年輕有為,當今年輕一代果然人才輩出,實為江湖之幸。」

    「所謂虎父無犬子,管家兩代皆勝任武林盟主,執武林之牛耳,當真是名不虛傳。」

    台下是虛偽的客套不斷,而他坐在台上,面上看不出,實則早已神遊。

    表面上各大門派皆俯首歸順,但他又何嘗不知道,自己以未及而立之齡登上這個盟主之位,是受多少有心之人怨恨的。

    一個「權」字,又有多少人恨不得掙個頭破血流。

    他無意,卻不得不做。只因一個「仇」字。

    殺母之仇,讓他在年少之時便獨自外出學藝,之後不計任何代價登上這個盟主之位。為了達到目的,他從來沒有計較過自己得到了什麼,失去了什麼,原本麻木的心,卻在見到那人滿身凌虐的傷痕時,狠狠抽痛了。

    下次再拿那人的酒喝,他一定又會氣得跳腳了吧?想到那人,嘴角便不自覺噙上一抹微笑。

    「鳳玄宮——賀禮到——」有一個四方的檀木箱子被人抬上來,放在大廳中央。

    鳳玄宮一直與武林不和,被認為是邪教。15年前前宮主鳳玄野死後,鳳玄宮便從此銷聲匿跡,江湖上鮮少聽到其動向,但5年前鳳玄宮似乎又開始蠢蠢欲動。此次武林大會鳳玄宮自然不在參加之列,不知送上這賀禮是何用意。

    台下的竊竊私語在見到箱中賀禮時轉為倒抽氣一片,繼而是怒不可遏的謾罵之聲。

    箱中裝的是,雷鳴山莊莊主的愛徒,副莊主無影公子荊懷空的首級。

    「這鳳玄宮簡直欺人太甚!盟主,你一定要為懷空討個公道啊!」符雷痛心疾首道。

    不知怎的,他覺得符雷其實並沒有表面上那麼悲痛,可是事實就是事實,鳳玄宮這次,做得太過。

    心底發出一聲長歎。我們終究,還是敵人啊……

    管瀟坐在側首邊,看到箱中之物時,只覺遍體冰涼。這鳳玄宮少宮主的處事手法狠利,和當年那人一模一樣。

    不,不會的,那人明明已經死了,死在他最愛的人手裡。

    可是如果,他回來了呢?

    抬眼看向坐在上首之人,蒼老的臉上慢慢浮現陰冷的笑來。

    我的兒子,你定不會讓我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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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玄宮殤 卷一 第三十六章 冷情愁
    古河道,水運為先。

    各水道中,綏江溝通南北水系,閩江橫貫東西,其重要性可想而知。而黃丘位於這二江交匯處,作為水道命脈,其地位自是無與倫比。

    天下第一莊雷鳴山莊,正坐落於黃丘城中。

    雷鳴山莊莊主符雷,縱橫江湖多年,以其凜然正氣,嫉惡如仇的行事作風,在江湖中贏得了威望與聲名。

    符雷獨女符晴柔,有天下第一美女之稱,溫婉淑德,蘭心蕙智,讓多少江湖豪傑只為博得伊人一笑而憂心愁腸。

    而符雷愛徒無影公子荊懷空,無論品貌還是武藝,更是江湖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

    只記那年圓月時,無影公子以一曲《梅花三弄》震驚整個黃丘城。三弄回轉,既有冬梅孤潔高傲之態又摻進了點點無盡的相思,又使得多少名門淑女為他愁斷了心腸。

    無影公子潔身自好,從不流連風塵,也從未聽聞他與哪家女子相好,倒是對唯一的小師妹體貼入微。如此不難猜測到,那讓荊懷空掛肚之人,必是符晴柔。

    世人原以為二人終會成就一樁江湖美談,但荊懷空,卻突然死於非命。

    符雷雷霆大怒,誓與鳳玄宮不共戴天,卻只將荊懷空草草安葬;符晴柔哭殘了紅顏,立誓為師兄齋戒半年;而世間又有多少女子為之掩首垂淚。

    人已逝,引多少故人悲切。

    英雄佳人的故事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被傳得沸沸揚揚,可又有多少人知曉其中真相?

    對於這些江湖世事,我原本是不知的,卻還是被牽扯到了其中。

    因為在世人眼中,我是鳳漓之,鳳玄宮的宮主。

    ******

    早上醒來,身邊空無一人,一問店小二才知段欽昨晚根本沒有回來。

    心裡不禁有些擔心,正欲出門找他,卻看到他滿身疲憊地倚靠在店外牆角,衣服已被露水洇濕,似乎已在那站了許久。

    「段欽,你怎麼不進……」正要開口問他,卻發現他臉色蒼白,緊咬的雙唇滲出絲絲鮮紅,纖細的雙肩不住地顫抖,似乎在隱忍著什麼。

    「你怎麼了?」心痛得難以復加。緊緊抱住他,感到他的身體有略微的僵硬。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原本流光溢彩的雙眸中卻是一片死寂。乾涸的雙唇微張了幾下,他低下頭,終還是不發一言地從我身邊擦身而過。

    眼角不經意瞟到他被清風吹起的衣袖,手腕處一道泛著青紫的血痕深深刺痛了我的眼膜。

    「你的傷是怎麼弄的?」抓起他的手腕問他,有不好的預感瞬間籠罩全身。

    他掙脫不得,只轉過頭冷冷地說:「不管你的事,請你放手。」口氣中有無法忽視的厭惡。

    冰冷的言語彷彿一盆冷水將我渾身澆得徹底,胸口泛出陣陣涼意。我呆立在那裡,卻沒注意到他無神的雙眼中極力壓抑的痛苦。

    他趁機掙脫,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眼見那紅色的身影越走越遠,漸漸消失在眼前,我卻發現,我們之間的距離早已不止這幾米。

    原以為一步一步,我們可以一起邁向很遠,可終想不到,我們竟然就這麼簡簡單單地,停在了這裡。

    曾經認為我們可以坦誠相待,可到如今這地步,到底是我避了你,還是你避了我?

    果然還是,不一樣了麼?

    華燈初上,一個人獨自徜徉在繁華的街道,心裡卻是一片悵然。

    晃晃悠悠地,也不知走到了哪裡,等發現不對勁時,自己早已被一夥人團團圍住。

    「鳳漓之,我們莊主不來找你,想不到你還自己送上門來了。」為首的一獨眼男人咬牙切齒地說道,隨即對身邊一手下揮手道,「快去通知莊主,就說副莊主大仇得報了。」

    「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鳳漓之。」轉身要走,忽聽到頭頂響起聲如洪鐘的大笑,聲未落,已被一身材壯碩的中年男子攔住去路。

    「鳳漓之,多年未見,你以為老夫會老眼昏花到這種地步,連你也會認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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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我今天竟然、竟然卡文了?!!ORZ今天上午晚上都有課,下午爬上來寫文,發現自己一點feeling也沒有,孩兒們,我對不起你們啊~~~啊~~~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三十七章 悔惑
    「鳳漓之,多年未見,你以為老夫會老眼昏花到這種地步,連你也會認錯嗎?」渾厚的嗓音昭示著來人雄渾的內力,正是雷鳴山莊莊主符雷。

    「我再說一遍,我不是鳳漓之,我也不認識你。」我想直視他,卻不由自主別開了雙眼。

    「鳳漓之,你何必在此惺惺作態。你鳳玄宮殺我徒弟在先,又在武林各路群雄面前辱我雷鳴山莊在後,這筆帳老夫倒要和你好好算算。」符雷見我拒不承認,不由怒道。

    「鳳漓之已經死了,我和鳳玄宮已經沒有關係了,我……」無法對眾人解釋我和鳳軒也之間的關係,我的辯解在對方咄咄之勢面前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我確信自己從未見過這個男人,可心中卻沒來由地產生了一種恐慌。

    腦中開始有些隱隱作痛,不踏實的感覺盈滿全身。

    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我,到底是誰?

    腦中空白一片,我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自己。

    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了,陷入了一片迷濛。

    有一個男人站在一片血光之中,獰笑著似乎正在說些什麼。

    報仇……下毒……破邪……痛苦而死……

    有斷斷續續的話語傳入耳膜,彷彿被一隻觸手瞬間抓住了心臟。想退縮,一個精緻的瓷瓶映入眼簾,在微光下泛著冷冽的紫色。

    破邪之毒,無色無味,可使活人肌骨由內而外慢慢腐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眼前又閃過一人痛苦、迷惘、難以置信的眼神。他說:漓之,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不、不是我,我沒有……」有什麼在頭腦中肆意衝撞,頭痛欲裂,「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鳳漓之,難道你對15年前的那件事後悔了?你別忘了,那件事你也有份,是你殺了他!」符雷看到那人的失態之色,有些詫異,隨即便瞭然於心。

    「別說了,我沒殺他,我沒殺他!我愛他,我愛他啊,我又怎麼會殺他!」頭好痛,真的好痛,忍不住痛呼出聲,卻是我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話語。

    誰?他是誰?我愛誰?我又是誰?

    抱著雙肩蜷縮在牆角,全身不住地抽搐,神智早已渙散,我已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麼。

    符雷一愣,隨即大笑道:「鳳漓之,原來你還對那人念念不忘?想不到你堂堂丞相之子竟是如此下賤之人,天生喜歡被男人壓。鳳丞相定想不到他抱有莫大期望的小兒子竟然是個不守禮數,不顧倫禮的無恥小人。」

    旁人皆發出一陣意味不明的笑聲。獨眼邀功地上前狠狠踩在我的腹部,彷彿內臟都被踩爛的痛楚侵襲全身,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衣襟。

    無法反抗。

    身體不受控制地瑟瑟發抖,雪白的衣衫沾滿了污泥,長髮凌亂得散落在眼前。腦中叫囂的疼痛讓我恨不得狠狠撞向牆壁。

    已顧不上那麼多。

    眾目睽睽之下,如此狼狽和懦弱。

    「符大莊主,鳳漓之如今只是廢人一個,已不再是鳳玄宮宮主,你又何苦在此咄咄逼人?」

    有人隨風而來,足尖輕點樹枝飛身而落,在我面前站定。明明是溫潤的嗓音,卻因為主人的性格而顯得無比陰沉。

    我睜著被淚水迷糊了的雙眼,模糊看到那人白色的背影,卻想不起他是誰。

    符雷看著來人,心下暗道不妙,只能暗自運功以防那人偷襲。周圍眾人也成防衛之態。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殺氣。

    「呵呵,符莊主,你何必這麼緊張。你的死期未到,我今天自然不會殺你。我來,是來取回我的東西。」

    白衣人淡定地說道,然後慢慢轉了過來,走到我面前。

    他蹲下身,毫不介意地上的髒物弄污了他的衣擺。

    戳了戳我的臉,他輕皺起眉頭,柔聲責罵道:「漓之,你真不乖,竟還像個頑童似的弄得自己這樣髒,看我回去怎麼罰你。」

    彷彿遇到了救星,我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在上面留下了一個烏黑的手印。

    勉強抬起頭睜大眼看他,看到的是一張清逸絕倫但面無表情的臉。

    鳳軒也。

    我朝他咧嘴一笑。

    「你來啦?」我輕輕地說道。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三十八章 仇怨
    「嗯,我來了。」他應聲道,平常的語氣彷彿只是好友間簡簡單單的對話。

    上下打量了我幾眼,在看到我胸前的血跡時,他原本舒緩了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你受傷了?」眼神中有不容忽視的凌厲。

    不知道為什麼,原本狂亂的心在輕觸到他的瞬間平靜了下來,疼痛也漸漸得到了緩解。輕輕呼出一口氣,我放任自己靠在他胸前,有木槿花的香味縈繞在鼻尖。

    不是不記得他曾經對我做過的事,可是在這個時候救了我的,是他。潛意識裡也理所當然地覺得,應該是他。

    他沒有拒絕,而是將我橫抱了起來。全身被木槿花的氣味所籠罩,耳邊是他沉穩的心跳,這個場景竟讓我覺得說不出的熟悉。

    ……

    「小漓,乖,哥哥牽著你走好不好?」

    「不要,我要哥哥抱我!」

    ……

    稚嫩的童聲在耳邊不斷迴響。身體被抱進一個溫暖的懷中,瘦薄的胸膛彷彿是我全部的依靠。

    誰?是誰在說話?又是誰抱著我?

    思維是完全的混沌,只是本能地索要身邊唯一的熱量。

    漸漸陷入沉睡。

    看到懷中之人昏睡過去,嘴角還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鳳軒也覺得自己那顆冰冷堅硬的心正在被漸漸融化。

    已經有多少年沒有見過他如此安詳的睡顏了?

    漓之,如果我說忘記一切,我們還能重新開始嗎?

    溫柔的眼神在抬頭看到雷鳴山莊的人時再一次充滿了戾氣。風被強大的內力鼓吹開來,狂風呼嘯而過,飄逸的白衫獵獵作響。

    氣溫驟降。除符雷外,眾人面面相覷,無不膽戰心驚。

    「說,是誰傷了他?」緊了緊懷中的人,冰冷的嗓音顯得更加陰沉,深邃的雙眸一一掃過眼前眾人,引起顫慄一片。

    符雷雖驚於這年輕人竟有如此武功修為,似乎並不在自己之下,但他自識叱吒江湖多年,自然不會把鳳軒也放進眼裡,對於方才自己無意間流露出的緊張,他也不曾在意。

    「鳳軒也,你鳳玄宮的所作所為,是真想與我雷鳴山莊、與整個武林為敵麼?」符雷沉聲道,「鳳玄宮在15年前元氣大傷,諒你父子二人多年來不曾犯我武林,你若悔罪,老夫自然可以稟告盟主,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饒你父子一條性命。」

    鳳軒也不以為然道:「呵呵,符雷,原來你對你的愛徒竟只有這點情誼?果然是因為他撞見了你與你……」

    「住口,你休得血口噴人!」符雷驚怒道,隨機察覺到了自己的欲蓋彌彰。

    環視身邊忠心耿耿的手下一圈,心下一計。

    「符雷,從前的鳳玄野會中計被你們害死,而如今的我不會。血債自然要血償,但今日我不會殺你。你告訴管瀟,莫群已死,下一次就輪到你們了。」

    如果不是你們,漓之遲早會知自己心意,又怎麼會與我……

    雙手因憤怒而微微用力,直到懷中人不適地發出一聲叮嚀,他才放鬆下來。

    「漓之,我這就帶你走。」一句飽含深情的低語過後,那白衣旖旎的二人便不見了蹤影,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過,只剩一絲香氣若有若無。

    「莊主,我這就派人去追。」獨眼迫不及待地稟告到。

    「不用,他們已經走遠了。」符雷擺手道,卻聽到獨眼突然發出一聲慘烈的驚叫,隨即便被噴了滿頭滿臉的鮮血。

    只見獨眼坐在地上,面目扭曲。他捧著自己的一條斷腿不住哀號,血如泉湧。那斷腿齊根而斷,竟是方才踩過鳳漓之的那條腿。

    來不及止血,獨眼很快就血盡而死。

    擦去臉上的鮮血,符雷眼中一凜,嘴邊卻浮起一絲獰笑。

    隨手一揮,身邊手下只覺有熱風撲面,馬上個個經脈盡爆而死。

    想給鳳玄野報仇?呵呵,有意思。

    鳳軒也,縱使那人天縱奇才,也死在我的手上,你自然不會是我的對手。

    我就陪你玩這個遊戲,你可不要讓我失望才好。

    你今日,又欠了我山莊多條人命呢!



鳳玄宮殤 卷一 第三十九章 風雨隨
    沒過多久我就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身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身上已換了乾淨的衣衫,額頭和腹部的瘀傷也被上了藥。

    正迷惑間,從身後伸過來一隻纖白的手掌,摸了摸我的額頭,隨即身體被抱進一個溫暖的懷裡。

    「怎麼只睡了這麼一會兒?」有低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灼熱的呼吸噴在頸後,麻癢難耐。

    「鳳軒也,怎麼是你!」我一驚,全身僵硬地無法動彈。他找到這裡來了?

    「你不記得了?」他有些擔憂得看著我,見我搖頭,眼神便黯淡了下來,「你還記得什麼?」

    記得什麼?我記得我一個人走在大街上,被一夥人團團圍住,然後就什麼也記不清了。

    「你是來是抓我回去的麼?不,我寧可死,我也不要和你回去。」那幾個月的生活是我的一個噩夢,我努力想要忘掉,可為什麼又要讓我見到你?

    他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彷彿山雨欲來的前兆。摟著我的手改抓住我的衣襟,把我提了起來,而我全身酸軟,使不出一點力氣。

    「為什麼,為什麼你就是不肯和我在一起?你不是說愛我麼?為什麼?」他吼道,滿臉卻是痛苦的淒哀。

    這一切,像是幾個月前的那一晚的情景重現。

    身體不自然的對那晚痛苦的記憶產生了反應。我抓住床沿,努力不讓他看出來我早已害怕地發抖。

    「你愛的是鳳漓之,不是我,我是何言,不是鳳漓之。」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我直視他,冷冷說道。

    「不,我說過,你就是漓之,我的漓之。」他無助地搖頭,手一鬆,我便落在床上。

    印象中的鳳軒也是冷漠的,偶爾的溫柔也總是伴隨著新添的傷痕。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驚慌失措的他,心裡卻不禁產生了一種疼惜。

    呵呵,果然是因為這個身體是他的父親麼?鳳漓之,如果是你,事到如今,你還能將他當做你的兒子麼?

    突然想起了那個有些魯莽率性的青年,不由脫口問道:「你把傅徊怎麼樣了?」

    他抬起頭來,原本死寂的雙眸彷彿燃起了一簇幽火,他輕笑道:「呵呵,你以為我還會把一條不忠於我的狗留在身邊嗎?他自然只有死路一條。」停了一會兒,他又說道:「還有段欽,竟然敢碰我的人,我定會讓他付出慘痛代價。」

    「你……」正要開口,他卻再一次將我摟進懷裡,輕聲說:「漓之,你真傻,你以為段欽是真的喜歡你麼?你就不想知道那幾個月裡他去了哪裡,做了些什麼?還有,他明明知道這黃丘是雷鳴山莊的地盤,知道雷鳴山莊與我鳳玄宮的仇隙,仍然將你帶到這裡,到底是何居心?」

    「不,你不要再說了,你這是挑撥離間,我不會相信你的!」我掙扎,想要掙開他的束縛,他卻將我放倒在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你要幹什麼?」永遠無法適應他的喜怒無常,前一刻的溫柔,也許就是下一刻暴虐的前奏。

    他不語,伸手取來一個瓷瓶,放到我面前:「喝了它。」

    我搖頭,他抓住我的下顎強硬的將藥灌進我的嘴裡。甜膩的香味盈滿口鼻,我伏在床邊不住咳嗽。

    「你……給我吃了什麼?」

    「一夜迷,一種春藥。」他淡淡地說,慢慢脫去自己的衣衫。

    「呵,鳳軒也,原來你已經可悲到這種地步,連這種下流的行徑都做得出來。」我大笑道,任由自己淚流滿面。

    我對你來說,就是個發洩慾望的工具麼?

    「隨你怎麼說。」他並沒有被我的話激怒,抬手脫去我的衣物,俯身道:「漓之,我們今天要演一場好戲給別人看。」

    演戲?給誰看?

    身體裡猛然躥起的熱量彷彿要將我融化,已不能讓我思考那麼多。身後那處難以啟齒的部位漸漸產生了一種讓人難以忽略的瘙癢,雙腿難耐地相互摩擦,忍不住將手探到身後,卻無法進入到深處。

    「唔……好難受……」無力的呻吟無法控制地傾瀉而出。

    「果然是被稱為天下第一淫藥的一夜迷。漓之,你看你這麼快就有反應了。」雙手被他制住放在頭頂,身後的奇癢讓身體不住地扭動,若有若無地觸碰到他碩大的火熱。

    「想要就求我,求我進入你。」沙啞的嗓音也顯示了他的忍耐。

    「不……不要……」身體的空虛和慾望愈發膨脹,強烈的情慾在體內叫囂,而理智依然在苦苦掙扎。

    不要……絕對不可以……

    ===========

    PS:我保持沉默。



鳳玄宮殤 卷一 第四十章 情迷離
    「真的不要?」修長靈活的手指順著我的鎖骨、胸口一路而下,滑過我聳立的前端,然後潛進臀間的溝壑之中。

    「這裡,已經濕了哦!」手指淺淺地進入,指甲劃過脆弱的內壁,引起一陣收縮,卻無法得到滿足。

    身體不自覺得下沉,想要進入到更多。短促的喘息愈來愈急促,夾雜著無法壓抑的呻吟。

    「嘴上說不要,可這裡一直緊緊吸著我不放。漓之,你這麼淫蕩的樣子,到底讓多少人見過?」話到最後,他的語氣中已有明顯的怒意。

    他果然還是生氣了,我只是迷迷糊糊地想。狂亂地搖晃著頭,任長髮遮得我滿頭滿臉。

    手指被抽出,轉而握住腿間的慾望,略帶懲罰的揉捏。

    「不要……出來……」身體被更大的空虛籠罩,理智終還是敵不過暴漲的慾望,很快退卻了。

    「不要什麼?」他帶有惡劣笑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引起身體輕微的戰慄。

    「我要……進來……」理智早已無處可尋,全身被慾望支配,羞恥和難堪不復存在。

    一絲得逞的輕笑淡淡響起。腿被分開,他慢慢地推進來,一直進入到最深處。

    「呼……」兩人同時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

    「時間差不多了,他也應該來了。」他輕喘著說了一句,將我抱到身上,雙腿緊緊環在他腰間。一個可以進入到更深的體位。

    我聽不清他說了些什麼,所有的意識都集中在了彼此結合的部位以及細膩的肌膚相互摩擦的觸感上。只是本能的,想要更多。

    他托著我的臀部,一次一次,撞擊在身體深處那最敏感脆弱的一點。這麼多次,他早已摸清了我身體的每一處。

    屋外安靜無聲,而屋內沉重的喘息和輕微的呻吟此起彼伏。

    空氣有些微的波動。

    他細長的眸子淡淡向外一瞥,忽然轉了位置,讓我背對著門外。

    驚呼一聲,我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勉強穩住身形。

    他卻停止不動了。

    「你自己來。」他咬著我的耳垂,輕聲地說。

    想不得那麼多了。手搭在他肩上撐起身體的重量,努力向上挺起身體,然後用力坐下,尋求最深的深入。

    身體一下下被填滿,微張的眸中只有那人充滿情慾的臉。最放浪形骸的放縱,既取悅了身下的人,也取悅了自己。

    「鳳……軒也……」柔軟地喊出他的名字,察覺到他輕微的一震,便喊得更大聲,更加狂亂地晃動腰肢。

    已經全身心的迷失,完全失去了自我,而沒有察覺到屋外雜亂不堪的氣息和腳步聲。跌跌撞撞,如逃一般的離去。

    ******

    結束以後鳳軒也就起身離開了,不知去了哪裡。

    全身黏膩難忍,卻不想再動分毫。無力地躺在床上,只是茫然地望著上方,眼中一片空空蕩蕩。

    門「吱呀」一聲,有人悄聲進來,香風細細,不用想我也知道是誰。

    「鳳漓之,沒想到你還能回來。」不再保持表面上的恭敬,璇己怨恨地盯著我,恨不得將我拆食入腹。

    「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我閉上眼睛,不想再和她爭口舌之快。

    她走到我身邊,怨毒地眼神剜過我身上每一處斑斑的痕跡,彷彿要將我凌遲。

    輕挽衣袖,露出一隻纖纖素手,撫上我胸口的一處紅痕,尚未完全平復下來的身體便敏感地一怵。

    「都這把年紀了皮膚還能這麼好,可真讓我羨慕啊!」語調倏地變得凌厲,指甲深深嵌進皮肉中,我悶哼一聲,忍住脫口而出的呻吟。

    「你到底想做什麼?報復我奪了你的恩寵麼?」我冷冷地說。

    她卻不惱,輕笑一聲,道:「你以為你還能得到少宮主,不,現在應該是宮主的寵幸麼?你看這是什麼?」素手翻轉,手心赫然是一粒黑色的藥丸。

    「莫愁,可解萬愁。你要是死了,就什麼都不用愁了。」

    「是他要我死?為什麼?」玩弄夠了,覺得膩味了,就賜我一死麼?

    「宮主的想法豈是我們做屬下的可以猜測的。鳳漓之,你不用再做無謂的掙扎了,乖乖的吃了吧!」她得意地大笑道,將藥丸塞進我手裡。

    「掙扎麼?呵呵……」不想再猜測別人的用心,不想再受別人欺騙,我好累,好想睡。

    閉上眼將藥丸吞下,苦澀的藥味在口中蔓延,心裡卻是一片坦然。

    璇己似乎很驚訝我竟然就這麼爽快的吃下毒藥,愣了一瞬,隨即衣袖輕擺,嬌笑著轉身便要離去。

    「呀,我忘了!」她掩唇驚呼,刻意地說道:「我剛剛看到段堂主慌慌張張地離開,好像很痛苦的樣子,似乎是看到了什麼不好的事呢!」

    什麼?段欽來過,他都看到了?

    心裡有一絲的清明閃現。有一個聲音對自己說,想要見他,想要最後再見他一次。

    忍住腹中翻湧的疼痛,我隨手撩起一件單衣奪門而出,卻沒有看到身後璇己嫵媚的臉上慢慢浮現地惡毒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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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玄宮殤 卷一 第四十一章 知為誰苦
    新陽未上,正是清晨時。雨露未晞,涼風刺骨,單薄的衣物起不到一點御寒的作用。

    磕磕絆絆地奔走在路上,身上又不可避免的多了許多青紫的淤痕。滿身的凌亂不堪,髮絲散亂,尚未清潔的身體散發出男人體液的味道。

    路上行人漸漸增多,旁人的竊竊私語和指指點點恍若未聞未見,只是漫無目的地向前奔走,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段欽,你在哪裡?在哪裡?

    想再見他一次,想再和他說說話,可是,見到了又能說些什麼?

    說他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覺嗎?如此自欺又欺人。

    原本就只是提著一口氣,心裡一遲疑,腳步便慢了下來,再也沒有力氣了。

    癱坐在地上,茫然地環顧四周。遠處小販的叫賣聲響起,和著晨鳥的清啼,無一處不是濃濃的生機。

    身邊是滾滾的江河,滔滔的江水正如我此時的心情,不知道要奔向何處。

    胸腹間劇烈的疼痛侵襲而來,彷彿有萬千隻螻蟻在不斷啃噬,忍不住吐出一口黑血,嘴邊卻露出一抹苦笑。

    看來是毒發了呢!呵呵……

    因為中毒而來到這個世界,又因為中毒而離開,真是諷刺得極致。

    迷茫間,頭頂有衣衫獵獵的風聲響起,白影一閃,鳳軒也焦急的臉出現在眼前,隨即身體被他緊緊抓進懷裡。

    「漓之,你怎麼到這裡來了?我一回來就不見了你的蹤影,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看到我,他便有些失而復得的驚喜與放鬆,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俊逸的臉上,終於染上了一絲塵色。

    他的這個表情是真的麼?不是演戲麼?我無神地看著他,又好像透過他看著別處。很累,已經不想去判斷是非真假了。

    「漓之,你怎麼了,你……」看到我嘴角黑色的血跡,他極其失常地扣住我的脈門,滿眼的驚慌失措,「漓之,你中毒了?告訴我,是誰幹的?我一定……」

    「鳳軒也,你不用再演戲了。」我甩開他,撐著地艱難又緩緩地站起,動作遲鈍如遲暮的老人,而心,確已經老去了。

    「你今天特意演出的這齣戲碼,不就是想挑撥我和段欽之間的關係麼?那麼我現在恭喜你,你做到了。」

    「漓之,你別……」他焦慮地想要辯解,而我沒給他這個機會。

    「我不管你把我當做什麼,是愛人也好,仇人也罷,抑或是洩慾的工具。我很累,你放過我吧!」閉上眼,讓自己不再被他臉上痛苦悲哀的神色迷惑,不露痕跡的向旁邊邁出一步。

    「不,漓之,振作起來,我馬上給你解毒,你不會有事的。」他掏出隨身的錦袋,裡面是一個青玉的小瓶。

    「你又要給我吃天香玉茸丸麼?或者是回魂湯?中忘川者,將永世活在夢境之中,你又何苦如此處心積慮,步步為營?」我大笑道,卻又嗆出一口血來,染上了他的衣襟。

    他呆呆立著,滿眼悲愴地看著我,卻是不語。

    淒涼一笑,轉身面向奔騰的江水。身體內部正在被腐蝕,我知道時間已無多,可我想要更快,只是一小步的距離。

    「可以的話,我們永遠不要再見了,鳳軒也……」一聲輕歎化在空氣中,似有似無,卻讓身後那人滿心地恐懼。

    耳邊有風呼呼作響,以及那人痛徹心扉地大喊:「漓之……」

    衣袖被抓住,卻支撐不了身體的重量,「刺啦」一聲,全身被寒冷的江水包圍,墜入永世的黑暗。

    水是清,足以洗去所有污穢。這一刻,心終於是寧靜的。

    往事成空,現世成空,未來也便成空。又如何?

    最後一次,我還是選擇了懦弱,選擇了逃避。

    ===========

    PS:這卷一的最後一章,我寫得很抽很抽,大家要罵便罵,不要打我就行,我怕疼的說~~~

    更完文,我寫作業去了,O(∩_∩)O哈哈~~~大家記得把票票給我呀~~~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四十二章 莫秋
    身體很重很重,彷彿深陷在泥沼裡,無法移動分毫。

    想要睜開眼,眼前卻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一點光亮,正如曾經慘淡的人生。

    我終於死了麼……

    「奇怪了,都這麼久了,怎麼還不醒?」有一個清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隨即身體被輕輕翻了過來,有淡淡的藥香瀰漫在周圍。

    是誰在說話……為什麼我看不到他……

    「我說大叔啊,你再不醒的話,我晚上做夢會被老頭子念叨死的,說我壞了他的招牌。你看在我這麼多天勤勤懇懇照顧你的份上,快點醒醒吧,大叔!」那個聲音一直在耳邊絮絮叨叨,彷彿自言自語一般。

    一隻微涼柔軟的手按在了身體的某一處,然後傳來了輕微的刺痛,卻瞬間擴大到難以忍受的地步,沿著身體的脈絡,傳達到大腦深處。

    「痛……」嚶嚀了一聲,換來了對方的一陣驚喜地大叫。

    「呀,大叔,你終於醒啦!太好了,我終於不用再晚上做噩夢夢到那個死老頭了,哈哈哈……」那人手舞足蹈地大叫道,然後不遠處傳來重物倒地與桌椅碰撞的聲音,「嘩啦啦」響成一片。

    「好吵……」不滿地嘟囔了一句,發現眼前的墨色開始慢慢變淡,模模糊糊的,最後變成了一張少年的臉。

    如墨的長髮隨意綁了個結垂在腦後;長長的劉海向一邊微微翹起,還調皮地打了個卷兒;一雙圓亮亮的桃花眼迷濛蒙的,像是沒有睡飽的樣子;薄薄的菱唇似笑非笑,一邊還有一個小小的酒窩。

    一個很漂亮的男孩子。而此時他正雙手支著腦袋,興味十足地看著我。

    「我……沒死?」沙啞的嗓音是許久沒有開口的結果。努力支起身體,雙手不受控制地一哆嗦,便又摔在了床上。

    誰知那男孩子一嘟嘴,不滿地說道:「怎麼和書上說得不一樣?你一醒來不是應該先問我『你是誰』的麼?」

    「那好,你是誰?」無法理解他的想法,只能順水推舟問道。

    「這個問題問得好!」他一聽就樂了,興奮十足地跳了起來,「我就是大名鼎鼎的百變神醫了,這世上沒有什麼病是我治不好的。」說完他湊近,神秘兮兮地說:「你聽說過我的名號沒?」

    見我搖頭,他一下子又洩了氣:「這個死老頭,死都死了還騙我,說自己的名號在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真是氣死我了!」

    百變神醫……

    「你就是百變神醫莫群?」突然想起了這個不只聽過一次的名字。這個莫群,不是應該已經死了麼?

    他似乎有些不高興,伸手朝外指了指:「死老頭在那裡。我是莫秋,美貌與實力並存的新一代百變神醫莫秋,死老頭怎麼比得上我?」

    屋外桃樹下,一座孤墳靜謐而立,無限蕭索淒涼。

    醫者可醫他人,卻醫不了自己。一代神醫,終究得不到善終。

    「你和莫群是什麼關係?」這個孩子看樣子和莫群關係匪淺,如果他要替莫群報仇,定會找鳳軒也和段欽的麻煩,那豈不是……

    想到這裡突然回過神來。已經決定要放棄了,為什麼還會想起他們?果然還是放不下麼……

    「那死老頭是我師傅啦!喂,你幹嘛這種表情?難看死了!」他瞪著我,伸手拉了拉我的臉皮,「你可是我在江邊撿來的。本來你中了莫愁之毒是必死無疑,好在我有老頭子留下的獨門解藥。說吧,你要怎麼報答我?」

    「我身無分文,唯有賤命一條,你想要,就拿去吧。」連這條命都是撿來的,我還有什麼是我自己的……

    「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來,要你的命做什麼?要不這樣吧。」眼珠一轉,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你就做我的藥人吧!以後我研製了新藥出來,就拿你做試驗,如何?」

    「隨你吧。」合上眼睛,我苦笑道,任由黑暗再次將自己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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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啊~~~我宵想了許久的小秋秋總算出場了,O(∩_∩)O哈哈~~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四十三章 望舒顏
    綏閩二江於黃丘交匯後,河道曲轉,自西向東奔騰入海,卻有一支流蜿蜒深入群山之中,水勢漸緩,潤澤那一方大地。

    而莫秋就是在那潺潺的江邊撿到了我。

    莫秋的小屋坐落在山谷中,三面環山,一處便是江水。一襲銀白圍著那層巒聳翠,以柔傲視高聳入雲霄的魄然,便成了一處人間仙境。

    自那天醒來,已經兩個月過去了。沒有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兩個月平靜的生活,正是我一直期望的,彷彿從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夢。

    悵首回望,已是恍若隔世。

    莫秋是個孤兒,自小被莫群收養。在從小到大的耳濡目染下,他未至冠齡就將莫群的學問學得七八,只是從來沒有正式醫病救人,倒是整天喜歡搗鼓一些稀奇古怪的藥。

    我作為他的第一個病人,也就成了為他試藥的工具。而我隨便他折騰,拿來什麼便吃什麼,心無所求,只是盡我藥人的職責罷了。

    好在身體也沒有出現過什麼大的不適,反而比原先還要好了些,不由感慨果真是天意難違,世事難料。

    而他自從知道我會廚藝後,就將下廚以及洗衣打掃等所有細瑣的事都一併交給了我,自己只顧守著那些瓶瓶罐罐,細細琢磨。

    少年人心性,生活上總是不太會照顧自己,我便替他惦念著,兩人的相處模式,倒漸漸產生了些變化,既像父子,又像朋友。

    如此安定又寧靜的生活。

    ******

    獨自站在桃樹下,看著那簡陋的孤墳,心下有些不知名的滋味。一堆碎石,便是昔日神醫如今的居身之處。

    沒有任何感官,觸不著、嗅不到、看不見、聽不了,也沒有任何慾望,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裡,迎了日出送了夕陽,然後慢慢腐壞,最終化為一抔黃土。

    微風過處,桃花紛紛而落,落在墓上,為其帶來一點艷色,卻又很快消逝,竟是如此蕭惻淒涼。

    莫群,你是否曾經想到,自己會落到這種結局?

    可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夠真正掌握自己的人生?

    什麼都不要想。終還是隨意便好吧……

    想通透了,心裡安穩,看什麼都是愜意的,只是莫秋的某個惡趣味,實在是讓我難以招架。

    ******

    「請問有人嗎?」門外敲門聲陣陣,有女子脆生生的嗓音響起。

    開門一看,竟是一個眉目姣好的妙齡女子。女子輕喘連連,一副匆忙趕路的模樣。

    「這位姑娘,你有什麼事嗎?」我詫異地看著她。這山間老林裡並無其他人家,這女子孤身一人是怎麼走到這裡的?

    「這位大哥,我來這裡探親,不小心迷了路。眼看天就要黑了,您能不能讓我在這裡留宿一夜?」女子楚楚可憐地懇求道。

    「這……」古時女子最重名節,我和莫秋都是男的,倒是不太方便。

    見我有些猶豫,她突然傾身靠了過來,柔聲道:「大哥,只要你留我一夜,你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哦!」說完柔媚一笑,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狡黠之態倒有些似曾相識。

    被女子大膽的言行驚得目瞪口呆,我推開她,只覺觸手之處滑膩無骨,卻又和一般女子不同。

    「你……」正想開口,聞到從女子身上傳來的一股若有若無的藥香,心裡馬上就明白了。

    「莫秋,又是你!」我歎了口氣,只得敗下陣來。

    「怎麼又被你識破了?」女子聞言臉色便垮了下來,低聲嚷道,分明是一個少年人的聲音。伸手往臉上一揭,露出一張更加白皙的臉來,正是莫秋。

    「大叔啊,你看我今天的易容怎麼樣?是不是有進步啊?」莫秋的不快總是易逝,很快他就扯著我的衣袖追問道。

    「好、好,有進步、有進步。」不留痕跡地把衣袖扯回來,我隨口敷衍道,有些懶得搭理他。前一次他易容成一個衣裳襤褸的老嫗,再前一次是一個臉色蠟黃的年輕人,真不知道下次他要易容成誰了。

    「我就說嘛!像我這種天才怎麼會被人識破?我百變神醫的招牌果真是名不虛傳。」他有些自得的大笑道。

    長歎一聲,我只覺全身疲憊就像老了十歲。

    「莫秋,再這樣下去你就可以叫我爺爺了。」

    「啊?」

    ===========

    PS:最近在學校裡冷笑話講得太多,於是何言也學會了……囧

    我有個衝動想設個群,大家說好不好?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四十四章 知味堂
    天還沒亮,我就被一陣敲門聲驚醒了。

    正要起身去開門,門被「砰」地踹開,大風猛灌進室內,接著就有一個重物壓在了身上。

    莫秋扯開被子,拉著我的胳膊極其興奮地嚷道:「大叔,你怎麼還在睡?真是懶死了。快起床快起床,我今天帶你去鎮上逛逛。」

    我愕然。這小子以前哪一次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來,今天難道是吃錯藥了?

    見我不動,他柳眉一皺,一陣風似的刮出去,又飛快地跑了進來,手裡還端著一盆水。

    把水盆放在我面前,他雙手叉腰道:「快梳洗了,鎮上離這兒遠得很,我們要早點出發。」

    無奈地聳聳肩,磨磨蹭蹭地開始梳洗,等呵欠連天地梳洗完畢,我總算是清醒了許多。走到窗邊望著外頭,遠處天地之間已有微弱的霞光出現。

    「大叔,你看什麼呢?」他好奇地走到我旁邊,看看我,又看看外頭。

    看他一眼,又轉頭向著外頭,我撓撓頭,漫不經心地冒出一句:「這太陽也沒從西邊出來呀!這可真是奇怪了。」語氣頗為苦惱。

    冷哼一聲,他氣惱地轉身就走。走到門口一頓,似是想了些什麼,一跺腳,又轉回來拉我出門。

    有些好笑地跟在他後頭,看著他暗自賭氣的背影,覺得偶爾逗逗這小子也不錯,便忍不住笑出聲。

    他的腳步聲愈發大聲,重得連大地都要抖上三抖。

    果然還是個孩子。

    遠離是非喧囂,永遠保持著那份純真爽直,雖舉止乖張了些,但這正是他的可愛之處。被他的朝氣感染,我慢慢覺得這個世界還是有許多可留戀的。

    莫秋,你從未問過我的過去,也從來沒提過報仇的事。雖然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你一定都要像現在這樣笑對每一天,好不好?

    ******

    屋外天朗氣清,順帶著心情也是舒朗的。

    沿著江水而上,等終於到達鎮上的時候,已接近正午。隨便打發了肚子,我們直接去了鎮上唯一的藥堂。

    知味堂。明明是家只賣苦藥的藥堂卻叫知味,知其苦味方得良效,這老闆也有趣得很。

    「忠叔,你快出來,我送藥來了。」在店門口站定,也不進去,莫秋便開始扯著嗓門大叫。

    「是誰在店外大喊大叫的?都把客人嚇跑了。」一個夥計匆忙跑出來,見是莫秋,臉上青白交錯閃現,只得賠笑道:「原來是莫小弟啊!老闆現在正忙著呢!他……」

    莫秋也不理他,雙手攏成喇叭狀,只管一個勁地叫:「忠叔,我送藥來了,你快出來,快出來……」越喊越大聲。

    那夥計滿臉尷尬,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

    「來了來了。」不多久裡面終於走出一個40來歲的中年男子來,穿著洗白的長衫,嘴上還叼著一桿煙。

    「小秋,你怎麼又這樣!我不是跟你說讓你來內堂找我麼?」忠叔埋怨地用煙槍敲了敲莫秋毛茸茸的腦袋,臉上卻是滿滿地笑意。

    「那樣麻煩死了啦!」摸摸腦袋,莫秋取下肩上的藥簍,遞給忠叔,「這次的藥材可是頂好的,我自己都捨不得用,就給你送來了。」

    「不錯不錯,確實是上好的。」忠叔點點頭,叫了夥計把藥簍取了,從腰間掏出一個錢袋扔給莫秋,「收好了,要是再像上次那樣被賊光顧了,我可就不管你了。」

    眼神不經意地掃過我,他微微點了點頭,便是打了招呼。

    我也學著古人的樣子做了個揖,算是回禮。

    不好意思地抓抓耳朵,莫秋乾笑道:「那次是意外,呵呵,意外啦。」隨手把錢袋往我身上一塞,「我們走了,你可別想我啊!」

    「小兔崽子,你找打!」忠叔恐嚇地朝莫秋揮揮手裡的煙槍,卻沒有半點威力。

    眼見兩人已走遠,一直恭敬站在一旁的夥計上前一步,對忠叔俯首道:「老闆,最近上面正鬧得不可開交,我們要不要把這件事稟告上去?」

    「告訴上面做什麼?我退出江湖這麼多年,已經不想去管他們之間的是非恩怨了,讓他們自己鬧騰著吧!」拾煙入口,煙霧繚繞後那一張充滿滄桑的臉卻是若有所思。

    「鳳漓之,連我都不記得了,你忘得還真是徹底啊!」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四十五章 欲靜不休
    一路走走逛逛,太陽還未落山,我們已將這個不足幾千人的小鎮逛了個遍。

    走到一家飯莊前時,莫秋拉拉我的衣袖,可憐巴巴地說:「大叔,我肚子餓了。」

    「什麼,你又餓了?」我一驚,哭笑不得:「你已經吃了一袋糖炒栗子、兩塊松蜜糕、兩串糖葫和一碗芙蓉霜露,這麼快就餓了?」

    他的胃是黑洞麼?

    「人家在長身體嘛!大叔,我好餓啊……你就這麼忍心看著我被活活餓死嗎?」莫秋抓著我的衣袖甩啊甩,眨巴著大眼睛,掐著嗓子撒嬌。

    這個臭小子,每次都是這招,就是吃準了我奈何不了他。

    「好了好了,進去吧,我真是服了你了。」我掂了掂手裡的錢袋,無奈地說。

    歡呼一聲,他跑進去,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叫小二把店裡所有好吃的通通拿上來。

    看著他狼吞虎嚥的樣子,我哀歎一聲,只希望待會身上的銀子夠付賬才好。

    遠遠聽到門外有嘈雜的腳步聲響起,接著走進來一幫人,個個都身著短打武服,佩戴兵器。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男人似乎是他們的頭領,左右身側各有一把佩劍,不知是何來頭。

    山野小鎮的人哪見過這種架勢,原本吵鬧的店裡立刻變得鴉雀無聲。

    絡腮鬍環視了店裡一圈,對旁邊的人說了些什麼,一夥人便在店裡坐下,叫來大盤的肉和幾罈酒,用銀針試探了,才放心的大吃大喝起來。

    「奇怪,這鎮上一直都是風平浪靜的,極少有外人來到這裡,怎麼突然多了這麼些江湖人?」莫秋歪著頭,一邊忙著掃蕩桌上的食物,一邊含糊不清地碎碎念。

    「吃你的吧,管這麼多做什麼。」我掃了他一眼,喝了口茶,淡淡地說。

    莫秋「嘁」了一聲,撇撇嘴,繼續往嘴裡塞食物。

    「媽的,這算什麼酒?叫馬尿還差不多!」只聽「嘩啦」一聲,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踢了椅子,抓住跑堂小二的衣領怒目而視,「你們這飯莊坑人是不是?這種連豬都不吃的東西竟然也敢拿上來給老子吃?」

    可憐的小二被噴了滿臉的唾沫星子也不敢擦一擦,嚇得瑟瑟發抖:「這位、大、大爺,這些菜已經是小店最好的了,如果您不、不滿意,小的給幾位爺換了?」

    這時一直靜靜喝酒的絡腮鬍發了話:「老三,你也別太挑剔了,我們還有任務在身,你按捺些吧!」

    叫老三的男人立馬氣焰全消,恨恨罵了句「真是鄉下土包子」就放開了小二。那小二年紀尚小,經此一嚇便滿臉通紅,馬上跑走了。

    「不知道是哪來的烏龜王八蛋,竟然跑到這裡撒野來了。」終於吃飽喝足,莫秋心滿意足地拍拍肚子,懶散散說了一句,不高不低的聲音正好讓店內所有的人都聽到。

    「臭小子,你說什麼?」老三瞪著莫秋怒吼道。

    「嘖嘖嘖,明明是王八還不承認,真是讓人笑掉大牙了。」挖了挖耳朵,無聊地拿著根筷子在桌上戳戳戳,莫秋一臉不爽。

    「莫秋,別找麻煩。」我用眼神示意他。

    「小兔崽子,你找死是不是?你知道老子是誰麼?老子可是……」

    「老三!」暴喝一聲,老三被打斷,正是那個絡腮鬍。

    「大哥,是這小子他……」

    「這位小兄弟,是我家兄弟不是,冒犯了各位,還請小兄弟賞臉受我一杯權當賠罪。」絡腮鬍倒挺客氣,端了一碗酒走到我們面前,拇指不落痕跡地在酒裡點了點。

    「莫秋,你別喝……」話未說完,莫秋已端起碗一飲而盡,臉色平常無半點異樣。

    「就你說得還像個人話。」把碗還給絡腮鬍,莫秋擦擦嘴,抱拳道:「今天的事就這樣算了。我們還有點事,先告辭了。」說著逕自走了出去。

    「哎,莫秋,你等等。」忙付了帳趕出去,可店外哪還有他的人影?

    剛走到一處小路口,突然伸出一隻手把我拉了進去。「莫秋!」見是他,我稍放下心來,「你做什麼呢?你剛喝的酒……」

    「我知道!」示意我噤聲,他悄聲說:「想給我下毒,也不看看我是誰。嘿嘿,大叔,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不多久,店裡便吵鬧一片,有男人的暴怒聲響起:「快把那臭小子給我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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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玄宮殤 卷二 第四十六章 爭莫停
    「你看你又惹麻煩了!」苦笑著輕歎一聲,我正想拉著他快快離開,誰知他竟大喇喇的走了出去。

    「喂,我在這裡哦!」他竟然還怕他們抓不到似的朝他們揮揮手。

    很快,我們便被團團圍住。

    「小子,快把解藥交出來,大爺我可饒你不死。」老三冷笑道,手中雙刀泛著陰冷的光。

    「想要解藥,讓他親自求我。」莫秋並不買他的帳,抬起下巴指了指正被幾個手下架著,全身抽搐的絡腮鬍。

    「小子你竟敢、竟敢暗算我,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快把解藥、解藥拿來。」絡腮鬍五官嚴重扭曲,額上青筋暴起顯得愈發猙獰,全無方才風度。

    「切,明明是自己技不如人還在這大言不慚,你還不如……」

    「莫秋,你住口!你以為自己捅的簍子還不夠大嗎?」眼見那幫人個個摩拳擦掌,眼中似有嗜血之兆,我早已心急如焚,不由喝道。

    從來沒有見我這麼嚴厲的和他說過話,莫秋愣了一瞬,眼眶馬上紅了。

    「今天真是對不起了,小兒貪玩,做事沒有分寸,請各位多多包涵,別和他一般計較。」對絡腮鬍說了些好話,我轉身對著莫秋攤出手來,語氣凌厲:「快把解藥給我。」

    他睜著水盈盈的大眼瞅瞅我,又抽了抽鼻子,雖萬般不願,還是拿出一個清綠小瓶放到我手裡。

    服下藥之後,絡腮鬍臉色便有和緩。

    長吁了一口氣,我正欲抬頭,耳邊卻聽到風聲作響,有劍氣凌空而來。本能之間順手一擋,竟只用兩指將劍尖夾住,微一用力,劍身便應聲而落。

    我目瞪口呆地盯著地上的斷劍,再看看自己的手指,張大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就是傳說中的,絕世武功?

    「乾坤無影指,你是鳳玄宮的人!」絡腮鬍大驚失色道。手下眾人聞言無一不神色嚴峻,擺好武功陣勢,皆如臨大敵之態。

    「盟主料事如神,鳳玄宮果真會來搶這把鳳吟劍。我劉彪對天發過誓,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絡腮鬍沉聲道,「除非我死了,不然絕對不讓你們將這把劍搶了去。」

    「哎,你們弄錯了,我不是什麼鳳玄宮的人,只是個無名小卒罷了。」我慌忙擺手道,「誤會,純屬誤會!」心下卻悵然。鳳玄宮,為什麼又是鳳玄宮?我逃了這麼遠,終究還是斬不斷這千絲萬縷的關係麼?

    「你休要狡辯!乾坤無影指我怎會看錯?我劉彪馳騁江湖多年,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你儘管放馬過來吧!」

    血手無敵劉彪在江湖上排名第八,雖使劍卻不精於劍,一招萬絲擒拿手才是他的成名絕技。劉彪扔掉斷劍,卻不取腰間另一把,而是三指扣起一個起手式。正是萬絲擒拿手。

    我只覺身上冷汗直冒。方纔那一招什麼乾坤無影指是我無意間使出來的,又要讓我如何再使一次?

    似是察覺到了我的緊張,身後伸過來一隻溫潤小手放進我汗濕的手心,手心細膩的觸感傳達出的熱量讓我心裡為之一振。

    莫秋挨到我身邊朝我甜甜一笑,嘴邊那一個小小的酒窩顯得愈發深陷。他悄聲對我說:「大叔,你很緊張哦?」

    有些尷尬的笑笑,心裡冷靜了下來,想到了一些狐疑之處。

    這個劉彪不知受誰所托護送這把劍,還時刻提防鳳玄宮來襲,那他應該低調行事才是,可剛才的所作所為分明是他們故意挑起事端。或者說這一切,只是個計?遇到我純粹是偶然,那他們的目標是鳳玄宮?也就是說有鳳玄宮的人在附近?

    想到那兩個人,心裡就有一絲抽痛瀰散開來,傳達到四肢百骸。

    手被用力握住,莫秋對我眨眨眼,笑嘻嘻地說:「大叔,你再發呆的話,他們又要殺過來了哦!」

    我一楞,這才發現身前已有人哀嚎著躺在地上打滾,全身開始潰爛腐敗。其餘的人面面相覷,猶豫著不敢上前。

    「化骨粉!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劉彪驚愕地退後幾步,與我們拉開距離。

    「鬼才告訴你!」莫秋朝他吐吐舌頭,「你小爺我玩夠了,怕死的就不要再追上來。大叔,我們走勒!」說完拉著我就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確定身後沒人追上來,我們才停下腳步。

    氣喘噓噓的靠在牆上,再沒一絲力氣動彈。忽聽到身後有不同尋常的呼吸聲,我轉頭一看,竟是早已經面目潰爛的老三。

    「莫秋,你怎麼把他抓來了?」

    ===============

    PS:我快取不出每一章的名字來了……囧rz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四十七章 無可不憂
    「莫秋,你怎麼把他抓來了?」我指著被莫秋仍在地上不斷抽搐的老三叫道。

    我看看老三的虎背熊腰,再看看莫秋小小的身板,傻眼。

    莫秋就這麼把這個男人扛了一路?

    「大叔,我看你剛才聽到什麼鳳玄宮就一副欲言又止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就把他抓來讓你問個夠嘛!」莫秋笑嘻嘻得跳進我懷裡,「大叔啊,你看我對你多好。」

    我一怔,伸手不自覺地摸摸自己的臉。連粗枝大葉的莫秋都能看得出來,這張臉,果真什麼都藏不住麼?

    「不過他看起來只是個囉囉,不知道能問出多少來。」莫秋踢了踢老三,「喂,你們這次設了什麼計對付鳳玄宮啊?」

    「我什麼都不會說的,你殺了我吧!」老三輕哼一聲,滿目鄙夷。

    「喲,想不到你還算是條漢子。」莫秋蹲下身,把玩著手裡的一個小瓶,「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這可是好東西啊!我上次在一頭野豬身上試了試,那頭野豬把自己的肉一塊塊咬下來,最後把自己活活咬死了。哎呀,可好玩了,我一直想在活人身上試試呢!」說完朝老三不懷好意地笑笑,「要不,用你來試試?」

    「你要殺就殺,少來這一套!」老三還想嘴硬,可那張潰爛的醜臉上已滿佈恐懼之色。

    「那我們就來試試唄!」莫秋說著作勢打開瓶蓋。

    「別別別,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老三終受不住地扣地求饒。

    ……

    「什麼,你說鳳軒也抽調了大部分人手去找一個人,從而給了雷鳴山莊可乘之機?」我追問道,心裡卻是百感交集。

    鳳軒也,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你這樣做又有什麼用呢?

    「是,我只知道鳳軒也要找的那個人是個男人,說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老三一五一十從實招來。

    「我們只負責將鳳鳴劍護送到雷鳴山莊。這把劍原先是鳳玄宮老宮主鳳玄野的佩劍,鳳玄宮必會來奪,所以我們才會抄小路走,其他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老三邊說邊磕頭,「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求你們放了我吧!」

    「嘁,原來以為是個英雄,沒想到是個狗熊。」莫秋不屑地罵道,「快滾,殺你我還嫌髒了我的手。」

    「是、是,那解藥……」老三涎笑著指指自己的臉。

    「回去用珍珠磨成粉擦了便好。快滾,別讓我再見到你!」莫秋朝他揮揮拳頭。

    見老三跌跌撞撞跑遠了,莫秋轉身從手中小瓶裡倒出一顆藥丸塞進自己嘴裡。

    我一驚:「莫秋,這藥……」

    他砸吧砸吧嘴,吃地有滋有味:「只是糖丸而已啦!大叔你要不要嘗嘗?」

    「不用了。」無力感油然而生。我搖頭,抬首遙望天邊,眼中卻是沒有焦距的空白。

    夕陽已經西落,空氣中慢慢泛起一股涼意,然後一絲一絲滲入到皮膚之內,每一髒每一腑,如墜冰窖般的徹骨寒冷。

    「莫秋,我們還是回去吧。」輕輕說了一句,也不管他有沒有聽到,便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莫秋看著那人的背影,無奈地聳聳肩,神采奕奕地臉上也漸漸失了笑意。

    大叔,什麼時候,你才能不再把自己封閉起來?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心裡,好不好?

    一路上,兩人都是靜默無言,滿天的繁星在頭頂,卻顯得腳下這靜謐的荒野如此淒涼。

    而我們不知道的是,在這片天空下的另一處,正在發生一場殺戮。

    ******

    閣樓內,香霧彌繞,輕薄的白紗自上垂下,在清風中輕拂蕩漾。

    屏風後,一個白衣人靠坐在湘妃榻上,手中一盞玉杯,卻只是在纖白的掌中把玩著。絲毫不染人間煙火氣息的雙眸中,隱隱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倦意。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清冽的嗓音響起,帶著無法讓人忽略的魄力。

    「回主上,沒有活口。」屏風外,一個深色的身影直挺地單膝跪地,沉穩的聲音卻無半點起伏,「劉彪所攜的鳳鳴劍確實是假的,但屬下已查詢到真劍的下落,不出幾日就能到手。」

    「好。以為僅這招調虎離山之計就能將我鳳玄宮勢力剷除,他們還真是愚蠢至極。」白衣人微微頷首,起身而立,赤裸的雙足踩在裘毯上,卻如足不點地的飄逸。

    「屬下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

    「手下有人報告說,有身形和老宮主很像的人出現,但距離太遠,看不清眉目。」

    白色身形聞言一頓,手中玉杯應聲化為粉末,稀稀灑灑落在淺色的裘毯上,不見蹤跡。

    漓之,真的是你嗎?

    ============

    PS:我糾結了一下下還是設了個群,不過貌似沒人理我……畫圈圈ing……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四十八章 回夢冷
    千轉長廊深處,唯有一間宮室依舊閃著幽暗的燈火。

    燈火忽明忽暗,猶如那人正不斷消逝的生命。

    輕挽衣擺拾級而上,長廊兩邊的木槿在漆黑的夜色下,猶如鬼魅的魍魎。

    手中的藥碗彷彿萬擔巨石,沉沉壓在手心,也壓在了心裡,讓人無法呼吸的沉重。

    服用七日……便藥石無罔……

    送藥之人陰險的笑聲依舊響徹耳畔,而今,已是第七日。

    反反覆覆,遲疑的腳步仍舊無法改變的越走越近,依稀可聞門後那人痛苦的咳嗽聲。

    心,如每一次,開始絞痛。

    推開門,滿室的藥味撲面而來,掩去了原先木槿花的氣息,窒人呼吸般的濃郁。而那人,正側躺在梨花木大床上,艱難地喘息著。手中一塊錦帕,早已被咳出的鮮血掩蓋了本有的色澤。

    「漓之,你來了。」那人見是我,便輕笑道,空洞無物的雙眼中也浮起一絲笑意。而那原本絕色的容顏,卻已是病入沉痾的衰弱。

    「嗯,我來了。」拂去那人黏在嘴角的碎發,乾涸開裂的雙唇上洇著絲絲血跡。眼光掃過他瘦骨嶙峋的手腕,錦帕上的鮮紅深深刺進眼中,落進千滄百孔的心底。

    那人見我如此,心裡便有些怯怕不安。

    「漓之,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把你送給我的錦帕弄髒了,我這就去把它洗乾淨。」他說著就掙扎著下床,我連忙將他按住,讓他靠在我身上。

    那人埋首在我胸前,聽著一聲又一聲的心跳,便漸漸安靜了。

    「乖,吃藥的時間到了。」柔聲勸他,將藥碗放在他眼前,心裡卻是猶疑的。

    這是,最後一次了……

    「漓之,你這裡,跳得很快。」他抬頭仰望我,將手按在我胸口的部位。冰冷的觸覺透過衣物,彷彿一隻觸手狠狠扼住了那不斷跳動的心臟,阻斷了所有的血液。

    心,有一瞬間的停滯。

    「你說什麼呢?快把藥喝了,喝了藥你就能好了。到時候我把軒也抱來看你,這麼久沒見到你,他很想你呢!」雜亂無章地說些不找邊際的話,只是想要掩蓋自己的心虛與煩亂。

    「漓之,你還記得嗎?你小時候我就是這麼餵你吃藥的,而你總是調皮地將藥吐得滿地都是。」他只是喃喃地,如陷入回憶中一般。

    「漓之,這藥,我能不能不喝?」他小心翼翼地看我,又小心翼翼地祈求。無法直視他眼中的希冀,我轉過頭,腦中回想起的卻是年邁的父親與溫柔的妻子身首異處的模樣。

    最後一次了,然後一切就可以結束了……

    見我搖頭,他眼中僅剩的一絲光彩便慢慢消失了,失落傷痛與悲哀無法抑制地洩露出來,最終化成虛無的空白。

    他垂下眼簾,長長的睫幕卻遮不住眼瞼下那一片青色。捧起碗,濃濃的藥液因為不斷顫抖的雙手而有些傾灑出來,在衾被上洇出點點的黑漬。

    喝下藥前的一瞬,他只是微笑著對我說了兩句話。

    漓之,我不後悔對你做的事,因為我愛你。

    漓之,不要忘記我。

    他的愛,曾是欲人於火的狂熱,而今,卻顯得如此卑微。

    心底如千濤駭浪翻湧,緊握的雙手卻半斂在袖中,強迫自己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

    看著他一小口一小口喝下足以讓他喪命的毒藥,看著他在床上不斷翻滾抽搐,卻只是無限眷戀地喊著我的名字,看著他曾經如玉的容顏在那一片大火裡化為灰燼,早已搖搖欲墜的世界,終因最後一個支點的斷裂而崩塌了。

    從此,再沒了心。如行屍走肉一般,只想化為黃土,化為塵埃。

    我,最終還是做錯了麼?

    ******

    「大叔,你怎麼了?大叔!」耳邊響起少年著急的叫喊聲,夾雜著恐懼和無盡的傷痛。

    緩緩睜開眼,明亮的光線照進眼底,卻驅不走心底層層繁繞的悲哀。

    又是一個哀傷的夢。夢裡,我,就是鳳漓之,親手殺了最愛自己的人,而當那人死後,他才發現,自己是愛他的。

    明明相愛,卻互相折磨。他們為何,會走到這步田地?

    「大叔,你不要離開我。」少年漂亮的雙眼早已哭得紅腫,他撲進我懷裡,悶聲而泣,「大叔,當初老頭子也是這麼說死就死了,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被他緊緊抱著,我伸手摸摸他的腦袋,「放心吧,我只是做了一個夢而已,我不會離開你的。」努力穩住自己的聲音,不讓他聽出其中淡淡的哀愁。

    他點了點頭,抱得更緊了。胸口單薄的衣襟上有一股濕意氤散開來,明明是冰冷的,卻如烈火灼痛了我的肌膚。

    此時屋外突然響起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主上,就是這裡了。」

    有人來了……

    心裡猛地抽痛開來,不好的預感盈滿全身,身體不受控制地發抖,如空中隨風凌亂的飄絮。

    是他……他來了……

    「莫秋,別讓外面的人認出我。」抓住眼前少年的雙肩,指甲深深陷進他柔嫩的肌膚中,他忍著沒哼一聲。

    「求求你,幫幫我。」



鳳玄宮殤 卷二 第四十九章 相逢不識
    「主上,根據手下調查,那與老宮主相像之人就住在這裡。」面目沉靜的年輕人垂首站在一邊等候指示。

    鳳軒也靜靜環視這位於山腳的小院,一寸又一寸掃過每一個角落,彷彿能夠找到那人存在的蛛絲馬跡。

    指手為天,翻雲覆雨。孤冷清高的驕傲和氣度早已深入骨髓,從來沒有什麼能夠讓他駐足停留,而這一刻,心裡卻是充滿了各種莫名的情緒,如喜如悲,百轉千回。

    這一切,只因為是他。那個讓他愛了這麼多年,又恨了這麼多年的人。

    漓之,我相信你沒有死。我找了你這麼久,而這次,真的是你嗎?

    「你們找誰?」清秀的少年推門而出,望著正站在他家門口的兩個年輕男子。

    白衣男子反手而立並未答話,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麼情緒,只是上下打量他,清冷的目光冷冽到似乎能夠刺透人的肌膚。

    在他的目光下,莫秋只覺自己彷彿被牢牢地釘在了地上,全身刺痛無所遁形。

    這個人,就是鳳軒也麼?

    「這位小兄弟,我們這次來是想要找一個人。」青衣男子上前一步說道。

    「找人?你們找什麼人?」勉強讓自己轉移注意力,莫秋高聲道,「我和我爹住在這裡多年,從沒見過有什麼外人。」

    我才不管你們是誰。既然大叔不想見到你們,我是不會讓你們帶走他的。

    誰知那白衣人推開他逕自進了門。驚呼一聲,莫秋連忙攔上前去。

    我坐在床上,依舊是尚未梳洗的模樣。外頭除了莫秋和另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卻沒有聽到那人的動靜。難道,他沒有來麼?

    惶惑間,門「吱呀」一聲開了,正想開口,抬頭卻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睛。明明冰冷如塞外的風雪,卻又溫潤如江南的煙雨。

    鳳軒也。

    肉體曾有過的疼痛與被迫的歡愉剎那間在施與人面前如潮水般湧來,在身體內部紛紛擾擾的纏繞不歇。而我只是一動不動地坐著,目光呆滯地看著他,看著他充滿希冀的眼神慢慢黯淡下去,漸漸化為永世的悲哀。

    我知道他沒有認出我。因為在他面前,只有一個面貌普通的山野村夫。

    「你做什麼?」莫秋大驚失色地喊道,跑過來擋在我面前,束窄的衣袖輕拂過我的口鼻,有股異香縈繞,又瞬間消失無蹤。

    「都說了這裡除了我和我爹沒有別人,你這樣擅闖民宅,還有沒有天理了?」

    鳳軒也仍然只是直直看著我,不知再想些什麼。半晌,他開口:「他就是你爹?」

    「沒錯。」莫秋憤憤瞪著他,滿目鄙夷,「這裡沒有你們要找的人,知道了還不快滾?」

    如果是以前的鳳軒也,也許莫秋早已變為一具冰冷的屍體,而此時的他只是自嘲地一笑,有讓人琢磨不透的情緒飄散開來,稍縱即逝。

    「我會走,但我在走之前還要再確認一件事。」他淡淡地說,突然伸手扣住了我的脈搏。

    心裡突兀地一顫。我所中的忘川之毒就是我身份的最好證明,更何況一個普通的山野村夫又如何會有這一身的內力?

    但他很快便放了開去,微不可聞的一聲歎息夾雜著不易察覺的軟弱。

    「漓之,終不是你啊……」

    這一瞬他的動搖被我看在眼裡,慢慢平靜下來的心臟又開始劇烈地跳動,很疼很疼,卻是早已腐朽的悲哀。

    「這位公子,你是不是要找一個身穿白衣的中年男子?」我叫住他,嘶啞的嗓音聽不出原來的聲音。

    「你見過他?」彷彿有了一線生機,他急問道。

    「沒錯。不過我在江邊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不露痕跡地別開眼,我怕自己的心虛會被他察覺到。

    他一愣,喃喃地重複:「死了,他死了?」

    「是死了。從上游漂下來的,我們找到他的時候,已經被水泡得不成人形了。」莫秋撇他一眼,彷彿漫不經心的一句,卻在那人心裡狠狠劃了一刀。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青白。

    「他,埋在哪裡?」

    「就在外面,桃樹下。」

    他望著屋外那一座孤墳,眼神裡有一絲絲的悲涼傾瀉開來,我看著他,心裡卻是一片麻木的茫然。

    感覺到了我的目光,他轉身對上我的,深邃的眼眸深處,微微波動了一下。

    「傅徊。」他沉聲道,門外立刻走進一個年輕人,正是當日想要送我離開駁陽的傅徊。

    只是此時的他沉穩鎮靜,與當時的莽撞率性截然不同。

    「馬上準備一副上好的棺木,我要帶漓之回宮。」鳳軒也直視前方,眼中又恢復了原有的冷漠。

    「是,屬下這就去辦。」

    「還有,通知段堂主,老宮主已經找到,讓他速速回宮。」說完這句,只看我一眼,他便轉身離去。

    眼前驀地一黑,勉強在莫秋的攙扶下穩住身形,只覺萬事寂寥,抑抑成空。

    段欽回了鳳玄宮……

    是因為我,還是因為……

    鳳軒也的一席話,讓我開始不受控制地惴惴不安。

    世事煩擾,攪得人心惶惶。

    我明白,我終歸,還是放不下的。



鳳玄宮殤 卷二 第五十章 毒解
    之後的幾天,我表面上裝得平靜,心裡卻一直是不安穩的。

    鳳軒也離去時看似隨意的一瞥,似乎是意有所指。

    我不敢肯定他有沒有把我認出來。如果他認出了我,那他為什麼一點行動也沒有?

    還有段欽。他知道了我和鳳軒也的關係,又如何能心甘情願地回到鳳玄宮繼續做他的堂主?

    除非是身不由己,又或者……有其他什麼目的。

    段欽與我,曾經離得那麼近,最終又相距了那麼遠。細細想來,我對他的瞭解,實在是少之又少。

    我不懷疑他對我的感情。他一直為了我,笑得沒心沒肺,把愁緒掩蓋在心裡,可他的痛苦我又真正察覺了多少?

    那次輕生有因於對他的虧欠,苟且偷生於此,即使離了他,與他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卻一直刻在了心裡。

    就這樣放手了麼?就這樣離開他了麼?可又該如何處理與鳳軒也的關係?

    有太多的問題沒有解決。不住地問自己,卻無法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答覆。

    心心唸唸的他想,仍在根深蒂固的優柔寡斷之前執迷不前。

    我到底應該如何……

    ******

    「大叔?大叔!」眼見那人輕蹙著眉頭,正在想些什麼,有淡淡的憂傷瀰漫在原本應該是香味四溢的廚房,莫秋就覺得心裡難受得緊。

    我一愣,見是他,不由笑道:「你回來了。馬上就能吃飯了,你再等等。」穩定心神,趕快處理手中的事物。

    莫秋看了我一會,突然咧嘴一笑:「大叔,你快點哦!我都快餓死了。」說完他便跑了出去。

    等我端著盤子走出廚房的時候,卻四處都沒有看到他的人影。

    「莫秋,吃飯了。」我掀開簾子走進他的房間,卻見他背對著我坐在鏡子前,正在往臉上抹些什麼。

    看到他換了身白衫,我笑道:「怎麼突然穿起白衣服來了,你不是最討厭白色的嗎?」

    他沒說話,慢慢轉過身來,直到與我正面而視。

    手中之物應聲落地。我驚恐地看著他,不住後退。

    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上,一雙眸子深如子夜,卻只是冷冷看著我,不露絲毫情緒。

    不是莫秋,而是我一直不敢面對的人。

    為什麼又是你,鳳軒也。

    「你來做什麼?你快走,我不想見到你!」我朝他大喊。

    見我反應如此,他先是詫異,接著有些慌亂。起身向我走來,開口想要說些什麼。

    「你走開!別碰我!」我胡亂地朝他揮手,順手抄起一個花瓶向他扔去。花瓶的碎裂聲響起,有鮮紅的血液順著他的髮絲流淌下來,他抬手一摸,觸到一手粘稠。

    他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大叔,我好疼……」他輕呼道,是莫秋的聲音。

    理智終於全面回籠,我連忙抱住他:「對不起,莫秋,我不知道是你,我……」

    他搖頭,伸手摀住我的嘴,輕聲說:「大叔,你別自責,我是故意這樣做的。我知道這麼久以來你其實一直都不快樂,而這一定和鳳軒也有關。」微微一笑,他又道:「我不想看到這樣的大叔,所以不要再封閉自己了,好不好?」

    「我……」所有話語在這一刻都顯得那麼無力,我動了動嘴,卻不知要說些什麼。

    他凝視了我一會,抽了抽鼻子,又變成一臉苦相:「大叔,只是我沒想到原來你這麼暴力啊!嗚嗚嗚……好疼啊……」

    看到他頂著鳳軒也那張淡漠的臉卻做出這種表情,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邊給他上藥,我一邊心下做了個決定。

    「莫秋,你說過我體內的忘川之毒可解,你將他解了去可好?」

    ******

    莫秋救我的時候,就發現我體內有兩種毒。忘川。莫愁。

    忘川難解但對性命無憂,而我那時早已莫愁毒發,他便將莫愁解了去。

    如今要解忘川,我還得吃一番苦。

    「什麼,你讓我吃這個?」看著眼前有雞蛋大小,發出濃烈腥臭的黑乎乎的藥丸,我重重嚥了下口水,憤憤念叨。

    「這藥丸可是我用毒鬼蜘蛛製成的,你可別小看了去。毒鬼蜘蛛是百毒之祖,百年難遇難求,可制百藥,也可治百毒。要不是老頭子以前養過一隻,我還不知上哪去找呢!」他捧著那顆碩大的藥丸,作出一副不捨的樣子。

    胃裡隱隱抽搐了一下,似乎在為將要受到的虐待而抗議。

    「一定要吃?」我小心翼翼捧過來,戰戰兢兢問道。

    「一定要吃。」他飛快地抽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斬釘截鐵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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