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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玻璃色》作者:花暮年【完結】

第26章 chapter 25
  在拉勾約定一定會盡快出院回到立海大之後,幸村將零和老管家送到了醫院的大門口。

  週末的清晨,街道上馬路上總是顯得那麼安靜。沒有匆匆走過趕去上班的人們,亦沒有嚴重堵塞的交通。馬路的兩旁,清潔工靜靜地掃著大馬路。
  零身後的紅綠燈已經輪番換了好幾次。她抬頭看著幸村,藍眸內泛著依依不捨的情愫。這種每天都有人陪伴的心情,她很依賴。行李箱放在一邊,老管家好笑地看著自家小姐。
  很久以前,大小姐就很依賴幸村少爺。很久以後,少小姐居然也很依賴幸村少爺。或許這就是姐妹之間特殊的聯繫吧。

  微涼的手指理了理零額前的頭髮,笑眸愈彎。幸村溫柔道,「確實和零在一起的時候很快樂,可是醫院畢竟不是好地方,能離開這裡更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不是麼?」彎下腰,淡紫色的眼眸裡攜有淺淺的寵溺,「不用多久,我們就能在學校見面了。」
  「唔……」零咬了咬嘴唇,隨後伸長手臂輕輕圈住幸村的腰際。將臉埋進他的胸膛,她的嘴角勾起幸福的弧度,「幸村學長,週末我還會來打擾你的。」
  「呵呵,歡迎。」

  零鬆開雙手往後退了一步。這是她的第一次,第一次那麼近距離地主動抓住一個人。
  似乎看出了零的尷尬,幸村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頂。
 
 
  在隨管家回到公寓的途中,零一直在笑。管家亦鬆了一口氣看著身邊的女孩。她如此開心,好像老天爺正在將她以前缺失的笑容統統還給她一樣。
  只是她的幸福僅僅停留在笑容上。
  因為有些事情用盡了力氣也未必如願,所以零很清楚的知道——幸福不是炫耀品,越是炫耀,越是容易決裂。

  <center>***</center>

  翌日。

  走進久違的校園,呼吸病房以外的空氣。遇見很久不見的同學,暫別天天見面的幸村。世界就是如此有得有失。很久很久以前,零最不相信的話便是——上帝是公平的,他為你關了門定會為你再開一扇窗。可是現今讀來,原先的牴觸感慢慢消失了。

  推開空無一人的教室大門,她詫異於自己居然是第一個到的。走到屬於自己的座位上放下書包,零懶洋洋地趴在了課桌上。
  不一會兒,門口便傳來了腳步聲。

  零扭頭望了一眼,然後呆愣了一下。切原亦站在門口愣住。

  他們之間總是有這樣那樣的偶然對視,又可以說,他們之間每次互望都會轉化成凝視。不論是出於什麼理由,只是呆呆地看著對方。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耀在窗台上,麻雀撲扇著翅膀從窗外飛過。

  「早。」

  「……早。」

  一句問候打破了沉寂。切原背著書包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下,弄得椅腳和地面摩擦發出一陣刺耳的響聲。響聲過後,教室裡再次恢復了死寂。
  走廊上有同學三五成群走過的聲音,窗外有鳥兒鳴叫的聲音。

  零扁嘴偷偷看了切原一眼,豈料他也正往她的方向瞄了一眼。二人同時轉頭面向黑板,彼此間的呼吸聲都能聽到。零不明白,他們從什麼時候開始從吵架演變成了相互躲避。

  同樣受不了這樣的氛圍,切原深吸一口氣將書包扔在了課桌上。他起身快步走到零的身邊,不料順便撞翻了最後一排的椅子。零想笑,可是轉念一想,在弄清楚這個臭男人想幹嘛之前她還是保持現在的神情比較好。

  綠眸看著零茫然的臉龐,他蹙眉。嘴唇抿得緊緊的,似乎是在做很大的掙扎。

  ……

  「……對……不起……」

  突如其來的道歉讓零更加疑惑了,她歪了歪腦袋,「哈?」

  「……」臉頰微紅,切原暴怒,「哈?臭女人你哈什麼哈?聽不懂日文啊?!」

  零亦皺眉,「可是哪有人一大早莫名其妙就道歉的。」

  切原的臉頰又紅了一圈,不過是被氣出來的。「莫……莫名其妙……」他鱉了那麼久,他掙扎了那麼久,為了要不要道歉這個問題他在訓練的時候幾次走神還被真田惡訓了好幾頓,結果這個臭女人卻說莫名其妙。他果然是不應該道歉的。
  不,他果然應該從第一天認識她開始就不搭理她的!

  氣急敗壞一分鐘後,切原不爽地別過頭去。「那次在醫院裡……」

  提起醫院,零這才恍然大悟。

  水藍色的眼眸微微彎起,她笑著搖了搖頭,「切原不用為那次的事道歉。我……並沒有怪過你……」

  話音落下,二人的思緒統統飛向了那個午後,那家綜合醫院。

  ——「閉嘴,臭女人。」
  ——「呀類,難道說這次你又在欺瞞著什麼然後帶有目的地接近青學或者不動峰麼?」

  「真的沒有責怪過。」拋開那段不好的回憶,零笑著重複了一遍。只要他不因為自己過去做的事而不理自己,那些過去可以統統選擇遺忘。

  「切。」因為零的沒有責怪切原更加憋屈了。早知道她沒有責怪的意思,自己幹嘛還花那麼時間,那麼多腦細胞去考慮該不該道歉?該死……自己居然道歉了?剛才自己真的向這個臭女人道歉了?他伸手撓了撓自己海帶般的黑髮,有點抓狂。

  零瞅著切原忽然冒火的雙眸,腦袋後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同學三三兩兩的跨進了教室,在看到零之後個個都微愣了一下,隨後微笑。微笑著微笑著,當他們看到零身邊的切原之後,下意識抱緊了自己的書包。
  謝天謝地,他們再也不想因為抄作業問題而陪切原一起出去罰站了。
 
 
  零爬在課桌上,暖暖的日光照在背上,很舒服。她滿足地閉上雙眼,唇角微微上揚。——真好,一切又恢復原狀了。不,比以前更好,因為她不用再擔驚受怕自己的身份會被揭穿。

  英語課上,老師看著熟睡的零和切原,粉筆斷了一次又一次。——又要開始了麼?睡覺大王和抄作業大王之間的比拚?

  ***

  就在零回校後的第三天,同學們便養成了一個習慣。習慣清早零趴在課桌上小睡一會兒,習慣切原走進教室後徑直走到零身邊把她拍醒,習慣零睡眼惺忪地看著切原隨後把作業交給他,習慣老師上課時大發雷霆。
  其實切原同學的成績還算過得去,當然,那是在和他那張零分英語試卷作比較之後的結論。

  這一天,切原依舊奮筆疾書地抄著零的英語練習卷。零坐在切原的身邊,一手撐著半邊臉頰。她愣愣地看著筆尖與紙張間的摩擦。就在切原收筆完工的時候,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藍眸輕眨了幾下。
  白皙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了幾下,零的聲音有點慵懶,她道,「切原赤也同學,姓名那一欄裡你好像也抄成我的名字了。」

  眉頭輕微一抽,切原將卷子翻到了第一頁。在姓名一欄裡,那些歪歪扭扭的字體的確寫得是白鳥零。眉頭第二次抽搐,他用筆將白鳥零三字塗成一團黑色,最後端端正正地寫上——切原赤也。

  零看著那團黑色扁了扁嘴,不知自己該不該借用這個機會嘲笑一下他。

  「切……」

  「不好意思,白鳥同學。」

  才剛開口,零便被頭頂上方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她抬頭看向來人眨巴了一下眼眸,「嗯?」

  短髮女孩指了指零的座位,或許是第一次與零說話的原因又或許是天性怕生的原因,她的聲音很輕,臉頰微紅,「這個是我的座位,如果你找切原同學有事的話,能不能……讓我先把書包放好……」

  零看著女孩泛紅的臉頰站起身,她一把抽出被切原壓在手臂下的英語卷子隨後微笑道,「沒,你坐吧。」

  走回自己的座位坐定,她身邊的井出忽然拿出一本習題集開始詢問。本想用不會做這個理由來打發,可是當零看到井出那雙略帶但卻的眼神後,拒絕的話語怎麼都說不出口。
  這種眼神她很熟悉。
  在美國讀書的時候,身邊的同學基本都是用這種眼神看著她。

  白島零是日本人。
  白島零上課總是睡覺。
  白島零又是全校第一。
  白島零又跳級了。
  白島零好像不愛說話。
  白島零看起來不太好接觸呢。

  零很清楚別人對自己的評價,可是每當她嘗試去改變這種認定,嘗試和身邊人打好交道的時候,老師總是通知她——從明天開始你去高年級的地方學習。
  抓不住身邊的人,無法改變別人對自己的看法。
  她只是不夠熱情,只是不敢上前一步主動與人溝通而已。

  切原在將英語卷交給課代表時,眼角的餘光瞥到了零為井出講解題目時因為自己語無倫次而露出的俏皮笑容。他又瞥了瞥身邊那個看著書本一言不發的女孩,眉頭忽然皺成川字型。
  他是習慣了有同桌沒錯,可是他並不習慣身邊坐著一個沉默寡言的人。
  同樣是英語課上的對話練習,切原同樣趴在桌子上呈半睡眠狀態。不同的是,身邊的女孩不會戳戳他的肩膀強行要求他參與練習。

  *

  「切原赤也,白鳥零。」

  英語老師的報大名事件如期而來,原先兩個趴下的腦袋瞬間抬起。抬頭,是對老師起碼的尊重,可是他們的眼睛基本都是半搭著的。所以他們此舉的後果,只是將一張睡意十足的臉更好地呈現在老師面前而已。

  「切原赤也,你因為完全聽不懂而不聽課。因為不會做作業無法交差而抄作業,這是惡訓循環。白鳥零,你因為成績好兒不聽課,因為無所謂出去罰站而把作業借給切原赤也抄,這是助紂為虐。」英語老師高舉他們二人的試卷繼續道,「罰站不怕,訓話不怕,罰抄不怕。所以我決定……」

  水藍色的雙眸從睡意中脫離,零微蹙眉看向講台旁的老師。

  「從今天開始,由白鳥零為切原赤也補習。如果切原下個月的考試成績還是如此之差的話,你們兩個人的平時分全部零分。平時成績零分的後果,你們自己清楚。」

  所謂狗急跳牆,大抵就是如此吧。

  零轉眸看了一眼切原,豈料他又重新趴回桌子上,完全沒有把老師的話聽進耳裡。伸手撓了撓後腦勺,她忽然覺得事態有點嚴峻。先不論自己教課水平本來就爛,就切原的配合度來說,要他的英語在一個月內進步那簡直比登天還難。
  可是……她真的不想因為借切原抄作業這個小罪名而留級。

 

  餐廳。

  長長的隊伍末端,切原抓狂地撓著自己的後腦勺。「臭女人!你有完沒完!?現在是午飯時間!」

  細眉微皺,水藍色的眼眸瞪得大大的。零不依不饒地一手拽著切原的袖管,一手指向身邊的桌子和椅子道,「這個還有這個東西的英語是什麼?」

  「Table!t-a-b-l-e,table。Chair!c-h-a-i-r,chair!」

  切原幾近崩潰的話語聲震驚到了身邊的一圈人,唯獨那個惹得切原發瘋的罪魁禍首笑得最歡樂。零鬆了一口氣道,「看來沒有我想像中來的英盲,還有救。」

  啪啪啪——
  一連三個十字路口貼上切原的腦袋。方才在走廊裡的對話再次撞擊著切原的大腦。

  「切原你必須配合補課。」
  「你想都別想。」
  「不行,你一定要配合。我才不要留級。」
  「你留級關我什麼事?」
  「可是你也會跟著一起留級的。」
  「……」

  ……

  瘋子瘋子,全部都是瘋子。打網球又不需要英語,他為什麼要浪費訓練的時間去補習英語?切原端著餐盤走到空位處坐下,一臉臭臭的表情很明顯地在說:此人很危險,勿靠近。
  他拿起漢堡欲一口咬下卻被一隻白淨的手攔下了。

  「這個東西英語怎麼說?」零亦拿著餐盤走到切原對面坐下,她指著漢堡一本正經地看著切原。這個單詞有點長,海帶頭八成是不記得的。
  果不出所料,切原看著手中的漢堡安靜了很久。

  「Hamburger……h-a-m-b-u-r-g-e-r,hamburger。」

  一串字母從腦海中閃過,與此同時切原的肚子傳來一陣異樣的聲響。「ham……」開口讀到一半,海帶頭再次抓狂。他一口咬下漢堡,雙眸微微充血地看著零。
  他堅信,漢堡是用來吃的,只要知道怎麼吃就可以了。其他的,他才懶得費功夫去記住。

  「真是豬。」零重重地吐了一口氣,低頭解決自己的食物。


  氣氛總算是安定了一點,忽然一個粉色腦袋介入其中。丸井的聲音聽來甚是愉悅,「咦?零和赤也的表情怎麼都臭臭的?」
  「丸井學長中午好。」言畢,零將視線拋向丸井身後的仁王,眼眸微微彎起,她微笑道,「仁王學長中午好。」

  將英語老師的計謀如一說給學長們聽,丸井是第一個笑出聲的。

  仁王彎下腰看著切原那張越來越「沉重」的臉特別輕鬆地說了一句,「赤也,如果是文化課成績很差的話,也是會被真田訓話的哦。」

  面部有小小的抽搐,切原忽然覺得剛剛吞下去的漢堡有點消化不良了。


                                                第27章 chapter 26
  「下個星期要去集訓?」幸村坐在白淨的病床上,比起零上個星期看到他的時候明顯又消瘦了一點。微卷的海藍色短髮也比上次見面時長了一點。零坐在他的身邊點頭微笑。

  「嗯,聽真田學長說這一次和美國的友誼賽不知何故提前了,所以下個星期每個學校都會選取幾個人一起集訓。然後集訓的地方需要志願者去打雜做內務。」

  「是麼?」幸村亦微笑,淡紫色的眼眸溫柔似水,「那零準備去做志願者麼?」

  零鼓了鼓嘴。其實她是不想去的,因為這樣一來她就不能來醫院探望幸村。可是當真田詢問她是否要去的時候,當她看到切原臉上寫著:臭女人,不准來的時候,她義無反顧地點頭說一定會去。輕吐一口氣,零無奈地噘了噘嘴,「嗯……」

  大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幸村拿過桌子上剛洗過的草莓遞給零,「那要小心不要太累啊,才剛出院不久。」

  「只要切原能夠配合,我絕對不會累到。」

  幸村略帶疑惑地看著零,「赤也怎麼了?」

  「那個狡詐的英語老師讓我教切原英語,並且規定他的英語成績必須有提高,不然就把我們兩個人的平均分扣成零分。我原本還想能夠跳一級和幸村學長一起讀書的,結果卻有留級的危險。」零擔心的眉頭都皺起來了。

  「如果是零的話,一定可以的。」

  「可是如果是切原的話,一定不可以啊。」零一想起切原前天那張二十道選擇題的英語卷子就瞬間覺得很無力。二十道選擇題,二十個C。她問他為什麼全選C,切原給的理由是:C寫起來最快。不知不覺間,零開始發起了牢騷,「他和幸村學長同樣都是人,為什麼差別就那麼大呢?」

  一顆紅色的小草莓貼近零的唇瓣,她愣了愣。

  「如果是零的話,就算對象是切原也一定可以的。實在不行的話,可以請真田幫忙。」

  張口將草莓吞進嘴裡,零低下頭。雙腿無意識地晃了晃,再抬首的時候,笑容又爬上了她的臉龐。因為幸村學長的肯定,她開始相信或許自己真的可以。
  可以讓切原在面對英語試卷的時候,嘗試選選A、B、D選項。

  <center>***</center>

  出發去訓練基地的那天,天氣分外好。或許是夏天的來臨促使晝長夜短,只是早上六點而已,太陽就高高地掛在了空中。陽光貪婪地爬上窗台,照進零的臥室裡。

  最後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行李包,她關門走了出去。

  雖說只是很簡單的志願者而已,可是零從睜眼開始就一直覺得不對勁。具體是哪裡不妥,又怎麼都想不出來。她給自己的理由是,或許還是因為英語老師的懲罰所以她才會坐立不安吧。

  帶著一層又一層的疑慮,零與立海大三位正選正式抵達了訓練基地。就在看清所有來訓練的人之後,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為什麼從早上開始就如此焦慮。
  人群中,零看到了那個久違的亞麻色短髮男生。

  「這些就是這次集訓的志願者。」龍崎教練側過身指向朋香,櫻乃等人。各個學校的正選統一將視線拋向了他們。零低著頭,在躊躇了一會兒之後才猶豫不決地抬起頭看了一眼青學的隊伍。

  四目相對,不二微笑。

  他不曾料想過會再次和零有交集,可是當他再次看到零的時候,能做的就只有微笑。他知道,立海大的人肯定全部原諒了她,他很清楚,現在的零和幸村一定在一起,並且很快樂。沒有了安慰零的理由,他也同時失去了守候在零身邊的權利。


  抱著從後勤組領來的乾毛巾,零散步在訓練基地的過道上。陽光比起清早的顯得更為火辣,照在頭皮上感覺陣陣發麻。就在不久之前零還在擔心自己不能與陌生人相處融洽,可是當她看到朋香和櫻乃那兩張熟悉的臉龐後,一顆心才落定。
  當然,朋香在看到零之後,原本落定的心瞬間提了上來。原因有二,一,零和她的龍馬SAMA關係似乎不錯。二,零的家務能力和她的名字一樣,除了送貨之外幫不上別的什麼忙。

  「柛教練。」樹蔭下,零叫喚了一聲那個凝視比賽的男人,「這是乾毛巾。」

  「麻煩你了,請你輕輕地放在那裡吧。」

  將毛巾放置於板凳上,零眺望了一下遠處訓練的人。不二學長正和一個白色頭髮的人組成雙打,而對手是乾學長和柳學長。
  分明關東大賽的時候,蓮二還和乾二人打得難捨難分,如今卻成為了夥伴。零抓了抓後腦勺,小聲嘀咕了一句,「網球真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

  *

  和眾人混在一起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不知不覺間竟到了晚飯的時間。零和朋香等人站成一排,依次為訓練完畢的正選們添加飯菜。

  舀了一勺飯,就在零準備將飯放入來人飯盒的當口,她忽然收手。站在對面的男人也隨著她呆滯的動作愣了一下,不過只一下他便開始吼,「喂,臭女人,你幹嘛?」

  「這個英語怎麼說?」手指指向米飯,零一本正經地問著。

  ……

  「臭女人你……」

  藍眸輕眨,零威脅道,「不說或是說錯,就不給你飯了。」

  「rice!r-i-c-e,rice!」切原的怒吼聲引起餐廳裡一陣側目。

  零滿意地多舀了一點米飯給切原,她笑得眼眸亮亮的,甚是狡詐,「洗完澡之後,我會來檢查你的習題集。切原同學要加油哦,還有,小心不要累著了。」

  「不用檢查了,我全選C。」留下這句話,切原端著餐盤遠離了打飯菜的櫃檯。

  就在全體人員統統打完飯之後,零端著自己的餐盤走到空位上坐下。屁股剛沾到椅子邊,食堂的另一側便傳來一個男人的怒吼聲。

  「跟你沒關係吧——!」
  這個男人零有印象,那次在雨天裡和切原不相友好的人,當時他和橘的妹妹站在一起,似乎應該是不動峰的球員。他憤怒地站起身,兩眼看著切原的時候,像是恨不得把切原生吞活剝了一般。

  「有什麼不好嗎?告訴我吧,橘的情況。」切原鎮定自若地端著餐盤看向他,許久等不到回應之後他冷笑,「膽怯了呢,不用那麼怕我吧。」留下這句話,切原轉身走向別的空位坐下,「沒用的傢伙,就趕快回家去吧。」

  「切原——!」男生一邊怒吼著一邊向切原撲去,一把將切原壓倒在了地上。他拽著切原的衣領大叫道,「你敢再說一次看看!」

  切原一腳蹬向他的胸口,並迅速站起身。只頃刻間二人便打鬥了起來。

  就在其他人分別拽住他們並勸架的當口,零走到切原身邊撿起了那盤打翻在地上的飯菜。她看著浪費了的飯菜輕歎一口氣,接著抬首看向切原,「早知道是浪費,還不如不打給你。」

  切原一臉不爽地瞥了零一眼,嘴唇抿得很緊。

  不知是真不瞭解狀況,還是裝作不瞭解。零拿著空碗在切原眼前晃了晃,微笑道,「你想餓肚子還是重新打一份飯菜?」


  零一邊打著飯菜一邊歎氣。將餐盤放置切原的眼前,隨後坐到了他的對面。

  「你是真的想知道那個被你打傷的人到底怎麼樣了吧?」

  拚命咀嚼著飯菜,切原看著旁邊的椅子一言不發。

  「為什麼不換一種交流方式呢,像幸村學長那樣待人溫和點不好麼?」

  嚥下白飯,切原蹙眉道,「不用你管。」

  「我可沒管你。」零亦蹙眉回應。切原忽然憋屈。



                                                第28章 chapter 27
收拾了碗筷,零再次強調待會兒會去檢查切原的習題集。當然,得到的回應也是一沉不變的。在切原離開後約莫十分鐘,零亦關了餐廳的燈離開了。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她緩步向前走去。樓梯口忽然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她疑惑地停下腳步。
再往前走的時候,一個女生險些撞倒她。
杏看見零的當口,原先慌張的眼神變得有些害怕。沒等樓下的人追上來,她便垂首匆匆跑開了。

抱著更大的疑惑,零快步走到樓梯口。卻見切原赤也皺著眉頭躺在地上,他抱著自己的手肘掙扎著坐起身。
似乎是從樓梯上滾下去的。

青學的一年級生一邊勸說著切原,一邊用棉花球擦拭他的傷口。短時間內,幾乎所有龍崎組的正選都集中到了公共休息室內。
切原一臉不爽地坐在那裡,任憑別人怎麼問都不肯說出究竟發生了什麼。零也只得閉嘴靜看他們把禍牽扯到神尾身上。
而神尾的矢口否認和切原明顯的包庇行為成功讓事情走向了白熱化。橘杏這個名字在梗在喉頭一次又一次,她最終還是忍住了。
切原向來有仇報仇,無仇也能惹點是非。或許,剛才的事情的確是他不對所以才不願將橘杏揭發出來。
零,是那麼想的。


宿舍門外。
屋內乳黃色的燈光透過門縫漏在走廊上,印出長長的金條。

零雙臂交叉放於窗台上,雙眸看著月亮輕眨。切原抱肘靠在牆上,眉頭基本沒有舒展過,心情似乎很不好的樣子。
「切原……為什麼要包庇那個女孩呢?」
「我再說一次是我自己摔下去的,沒有人推我。樓梯口只有我一個人。」
側過臉,淡淡的月光印在零的側臉上。「可是我看到了,那個女孩是慌慌張張地逃走的。」沒有笑容,她垂眸。「切原居然也會有隱忍的時候。」
「臭女人你夠了,我去睡覺了。習題集什麼的,我再說一次。沒有!」言畢,切原轉身走進了房間內。關門聲很響,零不禁皺了皺眉頭。
回頭凝視那扇緊閉的大門,等了一分鐘左右的時間。確定切原這一次是真的不會拿著習題集出來後,零亦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一次的爭吵,有些變味。
簡簡單單的幾句對話,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長時間爭吵都要來得嚴肅。
零很清楚切原並沒有什麼問題,任性的是自己。因為他對橘杏的包庇,竟讓自己有些小小的不舒服。

安靜的走廊間,零看著窗外的網球場久久的沉默。
如果不消除這種小心眼,是會被討厭的吧。因為從來沒有交過朋友,所以根本拿捏不好人與人之間交往的尺度。
哪些可以介入,而哪些,是堅決不能的。

***

翌日。

「白島零,能否麻煩把這筐球送去山崎教練組。」
坐在階梯上無所事事的零轉頭應聲道,「好。」
只是她的手才碰到籮筐東西便被旁邊的女孩搶了去。朋香拎著籮筐笑得很是燦爛,「山崎教練那裡交給我就好。白島學姐還是繼續休息吧。」
「……好。」回首,繼續雙手支著下巴發呆。

話音才落下,櫻乃便和杏一起拎著球筐從她眼前經過。顯然杏對昨晚的事還心有餘悸,櫻乃與零和朋香打招呼的時候,她都刻意躲避著零的眼神。

挪開視線,零起身走進了大廳內。

凡事總有適應的過程。經過幾次合宿的鍛煉,零對於打掃這件事開始漸漸變得熟練,不再像上次那樣一個勁地幫倒忙。
時間總在忙碌中悄悄流逝,待她停下手中的活時,已是夕陽西下的時候了。

亦如昨天那般給眾人打飯,當切原拿著飯盒經過她跟前的時候,零也只是機械式地舀飯,盛飯。如此順理成章的動作卻讓切原有點不習慣。
這個臭女人今天居然沒有問過自己一次有關於英語的東西。莫非是在策劃什麼驚天的陰謀?
拿著飯盒在原地站定,排在切原後面的桃城已經開始抗議。
僵持了一會兒後,零問,「今天也還是不會做習題集麼?」
「當然。」切原理所當然地仰頭。

沒有回話,只是將飯盛入桃城的飯盒內。零沒有再理睬切原,也不如先前那般死纏爛打。
切原忽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個女人絕對有問題,難道她準備實施:不交習題集就不和你說話的戰略麼?

「呀類,零。多盛點。」桃城笑得一臉燦爛,「都快餓死了。」
「好。」
零應聲又往飯盒內加了點飯。桃城這才心滿意足地大踏步向前行,卻被留在原地的切原擋住了去路。「喂,切原,你站在這裡幹嘛。」
小聲切了一下,切原端著飯盒走到一邊的餐桌旁坐下。
——這種把戲是不能成功讓他乖乖做習題的。絕對不會成功。

「零,米飯粘在臉上了。」
不二溫和的聲音引起切原的側目。只見零有些詫異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在摸到那粒米飯後忽然咧嘴笑了笑,臉頰因害羞而微微泛紅。「……出糗了。」
「並不會。」

回過頭,切原狠狠嚥下一口白飯。
——絕對不會成功!

與櫻乃和朋香一行人迅速收拾完髒的飯盒,筷子,勺子等。零抱著換洗的衣服去了公共浴室。早點去的話,或許那裡不會有人。
只是事實往往與想得成反比。當零趕去浴室的時候,有一個女孩已經到了。綠色髮夾安靜地躺在衣物上,零有些遲疑是否應該現在就進去。
掙扎間,女孩一邊擦拭著濕漉的頭髮一邊走出了浴室。
四目相對,二人同時呆滯。

杏垂首走至一邊,慢慢穿著衣物。

「那個……」
「不會說的。」零一邊解開紐扣一邊淡淡道,「你所擔心的事情,我不會說的。」
杏略顯疑慮地看著零,「……為什麼?」
「因為,這是當事人的事。旁觀者沒有必要插手。」將最後一件衣服褪去,零抱著毛巾和沐浴露往裡走去。

水溫偏燙,零卻沒有去調節水溫。直到皮膚微微泛紅,她才擰緊了水龍頭。

*

再回到宿舍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背影正立於房門外。男子時不時抓狂地撓撓頭髮,似乎撓頭也不能詮釋自己的憤怒,他又跺了跺腳。
零原先擦拭頭髮的手停頓了一下。
似乎決定不再等下去,男生猛地回過身。藍眸對上綠眸,一人惱怒,一人呆滯。

切原伸手,一本印著《英語語法大衝刺》的習題集出現在零的眼前。「喂,臭女人。我很睏,你最好講課講得快一點。」

下意識來回擦拭了一下腦袋。零道,「全選C的話,和不做沒什麼兩樣。沒有做過題目的話,講課也是白搭。」
於是海帶頭走向終極抓狂的地步。他吼,「我剛才有看著題目做的!」
「怎麼一下子那麼乖。」零放下手臂,挑眉眨眼。小聲嘀咕道,「太可疑了。你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如果可以,切原真的很想把眼前的女孩從這裡扔下去。

——該死,自己怎麼就那麼投降了。
一定是因為不想糾纏於那些人關於真兇的議題,所以才在百無聊賴間,順便做了這本書。難得自己做作業,肯定希望知道正確答案,所以才來這裡找這個臭女人的。
切原在自圓其說一番後,心安理得地跟著零走進了房間。

零批閱完那幾道題後,二人互望,同時沉默。
全選C的時候,還能蒙對五六道。可他自己做的時候,只對了一道。

所以切原暗自發誓——以後還是全選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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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chapter 28
還是作弊吧。
這是零第二次替切原補課後的感想。

*

在眾人鍥而不捨的精神下,與切原墜下樓梯有關的元兇總算是被查了出來。各校正選在水落石出後紛紛回到了網球場進行訓練。零伸手戳了戳切原,腮幫一鼓。切原瞥了她一眼,眉頭一顫。
「你之前咬緊牙關包庇她,結果還不是被查出來了。」
「的確是自己摔下去的,誰包庇她了。」切原橫眼看向零,「喂,沒事別打擾我訓練。還有,你的表情很醜。」
嘁——
轉身向走廊末端走去,零小聲嘀咕著,「一根海帶居然也會有表情,還會高血壓,這才是最可怕的吧。」
第二次顫眉。切原衝著零的背影喊,「臭女人你嘀嘀咕咕地說什麼?」
「啊!」零轉過身,表情呈恍然大悟狀,「終於明白為什麼你英語學來學去學不好了。作為一根海帶,其實你也很煩惱對不對?」言畢,藍眸內閃過一絲同情。
豆大的汗自額頭滴落。切原決定不再和這個聽不懂人話的女孩糾纏。

事物的發展總是曲折性和前進性的統一,才正式訓練沒多久,龍崎教練便病倒了。櫻乃緊張地跟隨去了醫院,正坐在階梯邊無所事事的零忽然想到了什麼,也起身跟了上去。
待住院手續辦理完畢,眾人圍坐在龍崎教練身邊閒聊的時候,零溜去了住院部的五樓。

原本寫有幸村精市字樣的小掛牌竟被摘去了。
零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簾。
算算時間,幸村學長是到出院的時候了。更況且醫院也並非什麼好地方。如此想著,她抬首。本想轉身趕回龍崎教練的病房,卻在瞥見一抹藍色後停住了動作。

男生彎著腰背對她,從門縫間隱約可以看到白皙的手指正拉上背包上的拉鏈。細微的拉鏈聲戛然而止,幸村拎起背包回過身。
淡紫色的眼眸最後在病房內掃視了一圈,這才正式邁步走出了病房。

很顯然,這樣的遇見讓幸村吃了一驚。

「……零?」
零回神,飛速眨了眨眼。「呀類,今天是出院日啊。我還以為學長已經離開了。」伸手抓了抓頭髮,她微笑。
「嗯,因為不需要進一步治療,所以想提前出院回家調理。因為弦一郎還在參加培訓,就沒有通知。」放下零抓腦袋的手,他彎腰。「零呢?怎麼會在醫院裡?」
看著幸村湊近的臉龐,零的臉頰微微泛紅。她往後退了一小步,語速忽快忽慢,「因為青學的教練,呃,就是龍崎教練病了。我是和他們一起來的。」
「嚴重麼?」
「好像沒什麼大礙了,只是得住院一陣子。」

不遠處的電梯門開開合合很多次。他們二人卻站在病房門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沒有人提議下樓去看看龍崎教練,亦沒有人開口去花園內坐坐。
畢竟,只要一離開這裡,就又有一段時間不能見面了。

「對了,和赤也的補習進行得怎麼樣?」
笑臉瞬間垮台,零腦內忽然閃過一根海帶隨風飄蕩的場景。眉頭輕擰,她輕歎一口氣。「我已經不知道這是在為難切原還是在考驗我了。」
唇邊一抹淡笑,幸村道,「似乎可以想像到補課時的場景呢。」只是話音落下後,笑容也隨之消失。紫眸看著身前的女孩,他沉默。
「算了,我還是得快點趕回去督促他。不然他有可能脅迫別人替他完成習題。」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一邊的扶手,孩子氣的眼神,不滿的抱怨聲。
只是她的抱怨聲久久沒有換來幸村的回應。
疑惑地抬頭,卻見幸村面無表情地垂首看著自己。

「……幸村學長?」
「……時間不早了,走吧。」

背靠電梯內的扶手,幸村的視線未曾從顯示樓數的屏幕上離開過。短暫的寂靜,一聲歎息,瞬間將二人的距離拉得很遠。
零從最初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當微笑從學長臉上消失的時候,自己會沒有由來的害怕。不知自己是否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亦不敢直視。兩人便維持這種氛圍直到抵達龍崎教練的病房門口。

「學長,路上小心。」
四目對視,幸村的臉上依舊沒有笑容。他道,「零。」
「我在。」
「赤也的話,等這次比賽結束後,交給我和弦一郎也可以。」
腦袋一歪,一些碎發落到了頸項間。「哈?」
笑容這才爬回幸村的臉龐。他隨即伸手拍了拍零的頭頂,「在外要注意飲食,不要太累。」
「不會啊,只是幫忙打打雜而已。相比較來說,還是切原比較令人頭……」
沒等零把話說完,幸村便打斷了。「所以才說,等比賽結束後交給我也可以。」

……

「哦……」零頷首。

……

幸村亦有些拿捏不住自己的情緒。只是不喜歡零在提到切原的時候那種孩子氣的眼神,和滔滔不絕的言語罷了。那種心裡沒了底的感覺又是從何而來。

***

月光如涼水,流瀉在空無一人的網球場上。
由於白天熱鬧的景象,更顯得此時此刻的場地更為寥寂。零坐在台階上,雙手支著下巴。夜風拂過,她忽感有些冷。手心相對,她搓了搓手掌。

「就算是夏天,夜風也是會吹出病的哦。」

溫和的男聲自身後傳來,零回頭。
亞麻色短髮濕漉漉的,白色襯衫最上端的紐扣並未扣好。似乎剛洗完澡不久的樣子。

「不二學長,頭髮不干就吹冷風,容易頭痛哦。」

走到零身邊坐下,不二用乾毛巾擦拭著頭髮。「龍崎教練沒大礙了吧?」
「嗯,醫生是那麼說的。」

他們眼前是被淺金色月光籠罩的空地,身後是漆黑一片的大廳。宿舍樓在隔壁一幢,一到晚上,這塊地方就寂靜得不像話。

手指在手心來回搓了搓,零忽然開口道,「今天去醫院的時候,看到幸村學長了。」
放下手臂,不二安靜地等零把話說完。夏夜裡知了聲不斷,伴隨著的是兩人的呼吸聲。久久沒有等到後續,不二轉頭看向零。「然後呢?」
「然後沒了啊。」水藍色的眼眸在月光下顯得特別明亮,零回答得理所當然,笑容大大的。
不二亦微笑。「呵呵,沒想到零也會開玩笑了。」
笑容垮台,零崩潰地低下頭老實交代。「其實是被切原氣的。剛才讓他寫英語作文,好說歹說他都只寫一句話。連一個逗號都不肯多寫。」
「哦?他寫了哪句話?」
「I love tennis.」

……

零最終拍案決定
——還是把切原交給幸村學長算了。

笑成月牙狀的眼眸望著空中的彎月。不二輕聲道,「看到你很有精神的樣子,我就放心了。」
「唔?這話怎麼感覺那麼像兄長大人?」
「那就兄長大人好了。」不二起身,長長的影子倒映在台階上,「快點回宿舍吧,時間不早了。」
零跟著站起身,「誒?那我和裕太誰比較大?」
「怎麼想起問裕太了?」
「啊類,我在想要不要順便再認一個哥哥或者弟弟。」
「這樣啊……」

月光下,一高一矮兩個身影緩步向宿舍樓走去。輕笑聲迴盪在夜空中,點亮了繁星。微風中,淡淡的沐浴香縈繞鼻間。

其實,像現在這樣,就很好了。



                                                第30章 chapter 29
有些時候,有些人分明有了交集,卻僅僅停留在一個照面的關係上。甚至就連點頭,或一句早安都覺得有些逾越。
手塚國光。
這個男人的出現集中了所有人的目光。

零聽說,他是青學的部長,是個很厲害的人。
可是站在圍欄外的她只明白,青學的部長是個很嚴肅的人。這個定義永遠不會改變,因為他們之間不會有更多的交流,也無法去深究什麼。

那個男生加入的當晚,基地舉辦了晚會。
零凝神理著身前的綵帶,直到一張臭臉進入視線,她才回過神。
切原側坐在椅子上,微卷的黑髮在燈光的照耀下黝黑黝黑。綠眸挑釁地眨了眨,他一臉得意。零一手握著綵帶,兩眼看著他一眨不眨。
她以為他會炫耀些什麼。
他以為她會發問。

時間悄悄溜走,二人依舊維持原來的狀態。
遲遲等不到切原開口,於是零垂眸繼續整理綵帶。切原赤也乃是一大空氣,一個失敗的雕塑。
忽然想到了什麼,零在切原暴走前再次抬首。「切原,是幸村學長比較厲害,還是青學部長比較厲害?」
「那還用問,當然是立海大厲害。」
「我問得是幸村學長和青學的部長。是個人,不是集體。」
切原仍舊保持得意洋洋的表情,他斬釘截鐵道:「不管是個人還是集體都是立海大厲害。」
「哦。」零忽然搖頭歎氣,「哎,那天輸給不二學長的人是誰呢。究竟是誰呢,名字一下想不起來了呢。」
保持了很久的得意表情一點一點走向瓦解。切原怒指零,「喂——」
「嗯?難道說切原同學知道是誰?」

……

當晚,切原在唱歌的時候好幾次差點唱錯歌詞。
朋香指著切原的臉對櫻乃小聲道:那個傢伙的眼睛怎麼有點紅?櫻乃迅速放下朋香的手搖頭臉紅道:朋香,不可以隨便說別人壞話的。

*

手塚的出現讓每一個人都繃緊了弦。
接下去的幾天裡,幾乎所有的人都加大了運動量,與之對應的,廚房的伙食量也在加大。他們的執念,奮鬥目標,在這個時候似乎擠到了同一戰線。

不過這本不是零應該關心的東西。不懂網球,更不可能去接觸所有人。零只知道,當聽到切原被選中參賽的時候,自己竟莫名其妙地笑了。

那個海帶頭,
應該會開心很久吧。

***

剛入秋,天還維持著夏日裡的高溫。

零坐在教室裡,單手支著下巴看向窗外。樹葉漸漸泛黃,唯有楓葉紅得如此乍眼。落日紅印入教室內,照在男生熟睡的臉龐上。切原睡得很沉,臉頰被曬得有些泛紅。
分明是自己良心發現提議放學後留下補習英語,結果卻睡得那麼香。
零在心裡不斷泛著嘀咕,卻遲遲沒有推醒他。
透過敞開的衣領,白色的繃帶還是顯而易見的。和美國隊一戰之後,這根臭海帶的心情似乎一直不怎麼好。為了打到左撇子而努力,結果卻不得不半途中止比賽。

切原的呼吸聲很輕。
哪怕是睡著的樣子,也像個頑皮的孩子。

零瞅著他長長的睫毛,思緒忽然回到比賽的那天。

*

醫務室。

「我還可以繼續比賽的!」
手塚等人已經離開了醫務室,並確認讓龍馬上場。可是切原依然堅持吼,我還能繼續比賽。好不容易等到這樣的機會,不能就這樣放棄。

「喂,你再動我就要把藥酒擦到你臉上了。」聽說過會有不配合治療的病人,可是零從來沒見過像切原這樣的。
「臭女人你煩不煩,我要比賽。」
「比賽的話,越前不是已經替你上場了麼。」保持鄙視的狀態,零終於將藥酒擦拭完畢。拿過放在一邊的繃帶,她繼續道,「你現在還想趕去賽場,難不成是想雙打麼。」
好像有點道理。
這是切原的一個反應。
這完全是歪理。
這是切原反覆思量後的結論。

低頭,他想說:這種傷根本不需要綁繃帶。
不料零正抬頭。
距離太近,沉默太突然。沒有由來的,二人同時紅了臉。

拌嘴總算是告一段落,可是氛圍並沒有和諧很久。隨著推門聲響起,他們同時把視線轉向大門。
海藍色的短髮引入眼簾後,零的笑容變得恬靜。「幸村學長,你怎麼來了。」
「嗯,複診完後,想著看看赤也的成長速度所以就來了。」幸村微笑,視線停留在切原的肩膀上,「似乎錯過了什麼呢。」

切原別過頭,一臉不爽。

*

那個不爽的表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賭氣的感覺。零輕笑出聲,剛想伸手推醒身前那個假借補課名義實則偷懶睡覺的男人,卻被推門聲打斷了。

「零,還不回家麼?」
幸村背著單肩包,一手搭在門把手上,一手撐在門框上。原本只是疑惑為何那麼久都不見零出校,可是眼前的場景卻讓他呆愣了一下。
「……」水藍色的眼眸看著幸村飛速眨了眨,零伸手戳了戳切原的手臂,「喂,我要回家了。喂——」
眉頭輕皺,切原卻沒有清醒的意思。
「喂——豬。」
橫眉,切原坐直了身子。「吵死了!」不過吼完之後,他便肅靜了。回頭看看自家面無表情的部長,再瞅瞅眼前的零,他很識時務地開始整理自己的書包。
一聲不吭。

坡道上三三兩兩幾個人。太陽與海平線相連,半個圓露在空中,半個圓印於海面。幸村與零並肩行走,步伐有些慢。

「……抱歉剛才讓學長你久等了。」公寓前,零像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一般低下頭。「以後……還是我自己回家就好。」
「沒有關係。」幸村抬首望了一眼天空,淺笑道,「或許再過一些天,就可以用到它了。」
「它?」
「你給的『溫暖』。」
一時語塞,除了低頭之外零不知道還能用什麼言語來回應。都是那個海帶頭的錯,害得自己最近除了拌嘴之外語言能力急速下降。

「零。」
「嗯?」慌忙抬頭,把那跟可惡的海帶趕出腦海。
「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可以像和赤也在一起那樣麼?」

「NE?」

…………





                                                第31章 chapter 30
黃昏漸漸籠罩整個立海大校園,夕陽下,茵茵的網球場上活躍的身影依舊。綠色的小球在空中劃出好看的弧度,網球場的一端,切原卯足勁伸長球拍,只可惜球還是從球拍的邊緣擦過了。
「下一次,下一次這一球肯定可以打回去!」

外套依然披在肩頭,幸村看著切原大汗淋漓孩子氣的模樣,唇角微微勾起。
微笑的剎那,快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淡紫色的雙眸先是一愣,隨即被溫柔充斥,幸村轉首,正對照相機的鏡頭。「社團活動結束了?」
鏡頭前的幸村精市綁著頭帶,海藍色的頭髮凝結著汗水稍稍貼著側臉頰。剛剛恢復訓練的他神色略顯疲憊,唇邊一抹淺淺的微笑卻像是在讓拍照人放心一樣。
「嗯。」零應聲放下手中的相機,露出彎彎的笑眸。印象中,這是第一次看幸村參加練習賽的樣子,她將視線拋向分數牌,隨即抿嘴瞪大眼睛眨了眨,「輸得還真慘。」
零突如其來的言語讓幸村怔了怔,微愣之後才反應過來她的本意是指切原輸得還真慘。零就站在自己的身邊,僅僅相隔一張網。她相機裡最新的照片也是為他而拍,她微笑的時候,眼眸裡的身影也是自己。
她只是在看分數牌的時候首先代入了對切原的感歎……而已。

幸村的笑容卻在臉上消失得極快。零和切原在一起時的那種感覺總讓他一陣不安。最初的他懷疑過是否是自己太過敏感又仰或是……霸道,可是經過一段時間的冷靜和觀察後,那種不安每天都在放大。
零在抵達日本之前幾乎都不和別人交流,總是獨來獨往。或許現在的她才開始慢慢認識並接受親情友情愛情。幸村有種預感,當零真正懂得它們之間區別的時候,她就不會留在自己身邊了。

「……幸村學長?」
「再過一會兒訓練才結束,抱歉,得讓你再等一會兒。」
搖了搖頭,零眨眼笑道,「沒關係。」

零一直都沒能猜透那晚幸村話中的意思,但是她能看出幸村在說那句話的時候,眼神裡除了溫柔還多了些別的情緒。這種情緒並不陌生,只是她一時間想不出合適的言語去描述。
至於她和幸村學長之間的關係,安室曾開玩笑地說過,他們之間,應該已經算是情侶了吧。自然地等對方一起放學回家,理所當然地一起吃午飯,還有那不小心對上視線後的會心一笑,即使誰都沒有開口捅破最後的防線,也沒有人可以去否定這種關係的存在。

情侶。對零的世界而言,又是一個陌生的詞彙。
就像是被狂風暴雨席捲過的小城鎮一樣,零的生活才從之前的慌亂不定中解脫,慢慢地,一點一點地重新建立起新的記憶。她很喜歡現在的生活節奏與模式,哪怕是替切原那個不可雕的朽木惡補英語。一想到她與幸村之間的關係變化可能帶來的未知情節,不論好壞,她都沒有足夠的心裡準備。

一天的訓練終於在切原那句「可惡」中宣佈結束。
零正估量著這一次要用什麼方式才能使切原把注意力從輸球轉移到英語上,一個粉紅色的腦袋便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對於這個忽然竄出的粉色物體表示極大的詫異。

「NE,NE,零。」並沒有發現自己的行為給眼前的女孩帶去了多麼大的詫異感,丸井一邊捲著自己前額的頭髮一邊繼續道,「聖誕節前一天告訴你一個秘密哦。」
「秘密?」
丸井回頭看了一眼正在撿球的切原,壞壞一笑道,「赤也到現在還相信有聖誕老人的存在。」

……

「誒?」

***

初雪是一年四季中最美的瞬間,尤其是當這種景象落在聖誕節的時候。傍晚的神奈川下起了小雪,紛飛的雪花點綴精緻的聖誕裝,繁華的商業街上紅白綠三色給人以強烈的視覺衝擊感。柔和的燈光將節日的一切囊括其中,遠看便是一幅其樂融融,繪聲繪色的景圖。
網球部的正選們在聖誕節當天還是必須依照真田的訓練計劃去學校完成自己的份額。聚會便不得不推到了晚上。

將書桌上新安置的小聖誕樹好好打理了一番後,零穿上厚厚的羽絨服,帶上絨線帽,圍上圍巾,在確定沒有漏帶聖誕禮物之後便正式準備出門了。臨行前她照了照鏡子,覺得自己活脫脫像只北極熊。

原先顯得有些清冷的街道此時此刻卻也是熱鬧不已,有年輕的情侶輕聲細語地走過亦有一家三口喧嘩而過。
零沒有撐傘,雪花打在臉上,涼涼的。薄薄的積雪剛夠掩埋靴底,她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踩著雪地前行。轉角處,零因為看到了什麼而忽然停下步伐。
黑色短髮與從天際飄下白色形成強烈對比,微風帶著雪花捲過他們二人之間,有種將距離稍稍吹遠的錯覺。鞋子踏入雪地中的聲音迴響在耳畔,零和切原同時往前走了一步。只一步,二人又猛地停住了動作。
街上車來車往,行人踏著匆匆的步伐穿過馬路。綠燈閃爍幾下之後轉而跳成紅燈,縱向方位的車輛和行人逐一停下,相反,橫向方位川流不息。安靜的街角,兩個因偶遇而不知所措的孩子正眨巴著眼睛互望。

雪比傍晚時分來得大了些,撐傘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切原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麼要頂著風雪站在街角和一個臭女人對視?握緊手中的硬幣,他大步流星地向零的方向走去。準確點說,是零身邊的自動售貨機。
硬幣滾落機器內部的聲音很清脆,零轉首看著切原凝視機器裡飲料的樣子,眉梢輕輕揚起。她不明白,為什麼切原會露出如此彆扭的神情。

「切原,你不冷麼?」視線落到他身上,零驚訝地發現他只在體恤外套了一件不算很厚的外套,沒有圍巾亦沒有戴帽子之類的。
「不冷。」那麼說著,切原一手按下了售貨機上亮起的燈。
零瞪大眼睛看著他按得那個按鈕,隨後一臉佩服地望向切原,「……看來你真的不冷。」
彎下腰去拿飲料的切原忽然僵住了動作,他把手從飲料瓶上移開,抬頭瞅了一眼自己方才按下的按鈕。上面清清楚楚,藍底白字寫著:cold。

……

都……都是身邊這個女人忽然說話的關係,不……不然他怎麼會在大下雪天的時候捧著一罐冰冷的飲料走在大街上!

*

「NE,聽說切原至今還相信這世界上有聖誕老人的存在啊。」並肩走了一會兒,零忽然想起丸井學長之前告訴自己的秘密。
商業街上燈光交相輝映,遠遠掩蓋了夕陽的餘暉。店門口的聖誕樹上掛滿了小禮物與綵燈,一路繁華至道路的盡頭。切原默不作聲地將飲料喝完,凍得他只想跺腳。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他轉手把空瓶子投入垃圾桶內。
再回到零身邊的時候,他發現零正看著他意味不明地笑。那樣的眼神,很明顯是在說他幼稚。眉頭微顫了幾下,切原站定腳步食指直指零,另一隻手緊握成拳,面頰因害羞而微微泛紅,他吼,「聖誕夜難道你沒有收到過禮物麼!在掛在床頭的襪子裡!」
笑容消失了一瞬,零在短暫的呆愣之後恢復了微笑。「誰說沒有的。」

哪怕只有一次,哪怕放在她襪子裡的禮物和晴子的禮物是一模一樣的。起碼,她有分享過這種喜悅。只不過無論怎麼想,那禮物都是出自爸爸之手而不是聖誕老人吧。
零凝視身前正在跳腳的切原,輕笑出了聲。「嗯……如果現在有人送禮物給我的話,我就相信這世界上有聖誕老人。」
切原依然漲紅了臉,之前由飲料帶來的寒冷消失殆盡。他盯著身前那個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女孩眼睛一眨不眨。安靜半分鐘後,他大步流星走到商店門口,從聖誕樹上拽了一個小聖誕老人下來,再大步流星地走回原地並蠻橫地將那玩意兒塞進零的手心裡。切原抱肘,自信滿滿地說,「可以了吧!」
難以置信地瞅著手心裡的小聖誕老人,零不知是該露出佩服還是鄙視的眼神。她眨巴著眼睛看向切原,「……這也可以?」
「不要就還給我。」
切原說著便伸手去夠那個小玩具卻被零拍掉了手掌。「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拿回去的道理。」零鼓著腮幫很是鄙視地瞪了切原一眼。
「切。」不屑地轉過頭,切原繼續往集合的地點走去。
「謝謝你啊。」女孩輕聲的道謝在身後響起,切原佯裝淡定繼續往前走,步伐跨得異常之大。「那按照約定,我姑且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聖誕老人好了。」
切原很想吼人。她說得那麼勉強,其實還是在嘲笑他的「小信仰」吧!

又看了一眼那個硬被拽拉下來的聖誕老人,零將其放進了包裡。疾步跟上身前的男人,她好容易才重新和切原並肩行走。

「NE,切原。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聖誕老人哦。」雖是笑眸彎彎,眼神卻異常認真。水藍色的雙眸第一次看起來那麼的溫暖。

想吼人的意念瞬間被熄滅,心情太容易被操控,以至於他都沒發現零對他的稱呼已然少了同學的後綴。


                                                第32章 chapter 31
雪越下越大,當切原和零到達指定拉麵館的時候肩膀處都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雪。店內店外的強烈溫差使得切原用一個十分響亮的噴嚏代替了本該說得那句——打擾了。
熱熱鬧鬧的小店由於切原的噴嚏瞬間安靜了下來,零繞過切原走上前,不知是故意嘲笑還是真的覺得這樣的聚會很開心,她笑得臉頰微微泛紅。隨後輕聲道,「打擾了。」
站在零身後的切原一口氣憋在胸口,雙腿微彎呈扎馬步狀,一手握拳一手指直指零的後背,勉強憋出一個「你」字後便沒了下文。
「叉燒面。」點完所要品種後,零緩緩走到幸村身邊坐下。
站在原地的切原忽然的,就兩耳冒煙了。

「牛肉麵!大碗的!」
實在想不出可以對零吼什麼,切原轉而對店舖老闆吼了一聲。憋在胸口的氣總算是發洩了出來,他幾步走到零身後的位置坐下。桑原看著切原的著裝輕歎一口氣,又覺得現在不是時候提醒他冬天應該再多加點衣服出門。

「對了,我給學長們準備了聖誕禮物。」和幸村閒聊了幾句的零忽然想起自己現在的包就和聖誕老人的袋子一般。
「真的嗎真的嗎,有聖誕禮物嗎?」
丸井從切原那桌叛逃去了零那桌,仁王也隨之跟了過去。切原卻堅持坐在原位上,一隻耳朵瞬間放大,以便聽到身後的對話。
「丸井學長的是粉紅色,真田學長的是黑色,仁王學長的是灰色,幸村學長的是藍色,桑原學長……」將護腕各自分好並交到眾正選手中,零瞬間覺得做一名聖誕老人的感覺也不錯。
「誒?零是根據什麼來決定顏色的呢?」丸井看了看手中的護腕又看了看幸村和真田手中的,突然恍然大悟道,「啊,是髮色對不對?那桑原的話應該……」
桑原頓感無力,「這種時候就不要刻意在意我的頭髮了。」
桌邊笑作一團,切原那放大的耳朵一點一點縮回原狀,零點零一秒的時間,他站起身道,「我的呢!我的禮物呢!」
「阿勒,零說是給學長們的啊,赤也和零是同級的,怎麼會有禮物。」那麼說著,丸井不忘把手中剛拿到的聖誕禮物在切原眼前晃了晃。

一個兩個都只會欺負他,切原覺得自己頓時連吃拉麵的心情都喪失了。

「給。」
暴走之際,零將一個扁扁的紙袋遞到了切原手邊。
「誒!為什麼赤也的禮物特別大!零,我抗議!」
「完全同意。」仁王撐著丸井的肩膀站立,雙眸看向切原手中的紙袋。不過在說完支持丸井的話之後,他立即猜到了那袋子裡會是什麼東西,忍俊不禁地噗哩一聲笑了出來。
切原洋洋得意地三下五下撕掉了外包裝,卻見黑色加粗字體寫著:英語強化30天。

……
這算哪門子禮物!這絕對是全世界最恐怖的聖誕禮物!

吃完拉麵的時候,雪正停。廣場上預先準備好的活動似乎也在努力照常進行中。雪地倒映著五彩的燈光,美不勝收。
立海大眾人一到廣場中央便玩起了雪仗。以切原先襲擊丸井為開端,以切原和丸井同時攻擊桑原為高.潮。真田難得沒有繃著臉阻止他們的胡鬧。可就在切原和丸井商量著要送真田一個雪球的時候,他冰冷地掃了一眼這兩個心懷不軌的人。
背脊一冷,他們同時打消念頭轉過了身。不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被仁王和桑原分別用雪球擊中了正臉。

路燈下,零站在幸村的左手邊不斷沖手心呵著氣,熱氣才充盈掌心又迅速冰冷掉。看著自己凍僵的手指又瞅了瞅正在做雪球的切原,零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雖然那麼說有點不恰當,可是看到零沒有戴手套,倒是讓我放心了。」
「嗯?」將視線從廣場上鬧騰的正選們身上收回,零疑惑地看向身邊的幸村。「抱歉,幸村學長剛才說了什麼?」
沒有立即回話,幸村從大大的運動包內拿出一個淺藍色的小紙袋。「零沒有手套的話,這份聖誕禮物就更有意義了。」
「這是給我的聖誕禮物?」
「嗯。」

是一副水藍色的連指手套,手腕處鑲著一個小小的蝴蝶結,甚為精緻。零呆愣了許久之後才發現自己忘了道謝。

「……謝謝學長……」
「不用客氣。不戴上麼?」
愣愣地點了點頭,就在零把手套戴上的前一秒,一個熟悉卻又有點欠扁的聲音傳入了耳內。
「喂!過來一起玩啊!」切原看著路燈下沉默不語的兩個人,接著仰首有些自負地對幸村說,「球場上比不過部長,雪仗一定可以把你們統統擊潰!」
「要玩嗎?」幸村垂首詢問。
將手套重新塞回紙袋內並放入包裡,零用力點了點頭。「要!」
沒有料想到這般孩子氣的遊戲竟能讓零忽然動力十足,幸村只得順著說了一句,「身體不舒服要盡早說。」
「嗯。」尾音消失的時候,零已然向雪仗之地邁步而去。

真田無論如何都不肯加入打雪仗的隊伍,在丸井掃興的同時蓮二算了算人數。「弦一郎不加入的話,我們這裡人數正好成偶數,可以分成兩組。」
「真的?」瞬間覺得真田是多餘的丸井表情由陰轉晴。「那我們玩吧!」
本是負手而立的真田伸手壓了壓帽簷,後腦勺不為人知地壓下了三根黑槓。他被隊員果斷拋棄的理由居然只是人數問題。

蓮二根據每個人的戰鬥力列出了組員安排表。零在右邊,幸村在左邊,如此安排完後,蓮二合上筆記本淡定地走到了右邊那組。
「誒?」仁王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蓮二疑惑地問,「為什麼把零和部長分開來?」
「這樣部長會因為零的緣故鬆懈戰鬥。」
「可是這樣部長的攻擊範圍不就少了一個人麼,我們會被集中攻擊。」
……
軍師轉首看著仁王,沉默了半晌後他道,「這是為了鍛煉赤也。」

……
噗哩。

廣場的風景石後,零正將新團好的雪球遞到切原手中。這是她一早就料到的這場「戰鬥」中自己的用處。手指在最初的時候冰涼到幾近失去知覺,可一會兒後,兩隻手的溫度便升了上去。

幾年以後零才恍然大悟。幸村所給予她的溫暖,就如若他送得手套,表面看起來御寒溫暖,實際並不能使冰涼雙手真正溫熱起來。切原則不同,他粗心大意,孩子氣十足,卻總能用自己的方式讓她從心底將暖流激發出來。

「喂!雪球製造機的速度能不能快一點!」切原垂首瞪向零。
蹲了好一會兒的零雙腿已然發麻,她抬首瞪了回去,將手中的雪球交到切原手中後緩緩站起了身。剛想捶捶發麻的腿,不料一個從天而降的雪球正砸她的側臉。

「糟糕!沒想到零會突然站起來!」罪魁禍首丸井在不遠處捂嘴驚歎。
「笨死了!」零準備拍去積雪的手才抬到一半,切原搶先一步粗魯地拍掉了她頭上和肩上的積雪。「好好蹲下去做你的雪球製造機!不要出來!」
霸道地將零重新按了下去,切原對準廣場對面的丸井道:「看我的不規則雪球——!」
不滿地撇了撇嘴,零小聲嘀咕道,「我又不是象棋裡的將,為什麼不能出來。我團得雪球也是很規則的圓好不好……」

十點整的時候,河岸邊如約放起了煙火。廣場上正式欣賞的最佳地點,可以看到煙火的全景,亦不用接受那震耳欲聾的聲音的洗禮。
被絢麗光芒充斥的夜空似乎變得不那麼寂寞了。零轉首看向身邊的切原,見他一臉傻傻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忽然想起了什麼,她回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幸村,突然對上的目光讓她不自然地挪開了視線。

散伙的時候已將近十一點,隊員各自告別後便三三兩兩地分開了。即使零再三說自己可以一個人回家,幸村還是執意送她。
離開繁華的中心地後,路人的數量明顯有減少,以至於臨近零所住的公寓時,小路上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了。

「謝謝學長送我回來,也謝謝學長的聖誕禮物。」公寓樓下,零止住了腳步。「然後……今天玩得很開心。拉麵是,雪仗是,煙火也是。」
「開心就好。」溫柔地拍了拍零的頭頂,幸村道,「上去之後早點休息吧。」
「嗯,那……明天見。」
「明天見。」

零轉身向公寓內走去,只是才走了幾步就被身後的男人喊住了。
「零。」
「嗯?」疑問的同時回過頭,卻見幸村已經走到了自己身後。零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幸村單手箍住她的肩膀低下了頭。
暖暖的鼻息落在零的臉上,幸村的雙唇離她的僅幾厘米的距離。這樣的動作定格了幾秒後,零有些不知所措地後退了一步,並伸手推開了幸村的肩膀。

……
「抱歉……」
二人異口同聲地向對方道歉,呆滯一會兒後卻又都笑出了聲。
「晚安。」
「嗯……學長路上小心。」

推開的動作,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潛意識的拒絕。零為自己方纔的行為表示極為懊惱,如果幸村學長就此討厭她了該怎麼辦。
一邊思考著這樣的問題,一邊掏出包裡的鑰匙。開門後,她很是詫異老管家竟坐在客廳中等著她。

「老管家?」
「小姐是和同學出去過節了麼?」從椅子上站起身,老管家看著零微笑。
「嗯。您有什麼事嗎?」關上房門,零將包放到了桌子上。
「是這樣的。夫人傍晚時打了一個電話給我,讓我通知你,她和大小姐正在來日本的路上。」
才從包裡拿出的小聖誕老人瞬間滑落至地上,零怔怔地看著老管家。像是沒有聽懂她的話一樣,她反問,「什麼?」
「大小姐原來還活著,打電話的時候,夫人正和大小姐正準備登上來日本的飛機。」

藍眸驚恐地瞪大,零像是忽然喪失了語言能力一般。沉默了許久之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晴子,要回來了?」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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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chapter 32
Ne,幸村學長,如果晴子回來了,你會怎麼做?
類似於這樣的問題,零想了一整夜,卻始終沒有辦法鼓起勇氣問出口。她害怕對方短暫的呆愣,害怕對方一笑了之,更害怕……自己第三次因為晴子的緣故被遺棄。

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零抱膝坐在地上,雙眸愣愣地看著地面,卻出了奇的沒有哭泣。在日本的這些日子裡,她似乎流了很多的眼淚,有心痛的,有開心的。在想到這一切即將被掏空的時候,她只是很難過,難過的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表達。
旅行包隨意地扔在床上,床單上散亂著的還有一個小小的聖誕老人,一副手套,一隻玻璃色的被子和一疊照片。
想來想去,她能帶走的,想帶走的,就只有這些東西。

門鈴響了好幾次,零卻遲遲沒有起身去開門的意思。等了好一會兒的老管家只得用備用鑰匙自行開門。已是早晨六點,天卻依舊漆黑一片。屋內沒有開燈,老管家勉強適應了眼前的黑暗後摸索到了牆壁上頂燈的開關。
「少小姐?」
放在膝蓋上的手微顫了一下,零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客廳的燈光漏進屋內,照亮了她的側影。幾乎是在看到零的下一秒,老管家鬆了一口氣。緩步走進屋內,老人在零的身邊蹲了下去。
「小姐真的決定不和夫人打聲招呼就回美國麼?」
「……嗯。」
「可是美國那邊……」
「那裡也有管家在的。」聲音雖然很輕,語氣卻是異常的堅定。在事情發生的那一刻,零就決定了。與其給別人遺棄自己的權利,不如自己先行離開。不去問,答案的肯定與否概率各佔50%,她寧願抱著這50%的僥倖以及回憶退出。
不再多勸什麼,老人只是輕歎了一口氣。「機票訂好了,是下午一點的航班。小姐要小心看好自己的行李和護照。」
「嗯。」
「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去嗎?」
「不用了。我來的時候也是一個人。」
老人看了一眼床上零零散散的物品,又看了看行李箱內疊放整齊的衣物。和大小姐比起來,零似乎真的獨立的多。「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事嗎?」
「退學的事……」
「這個等等我會去學校辦妥。」
「嗯,能不能麻煩你順便幫我捎一樣東西給同學。」
「什麼東西?」
目光終於從地面挪開,零轉首看向床上一隻紅色的護腕。「那只紅色的護腕,麻煩替我轉交給切原赤也。昨天晚上的聖誕禮物是開玩笑的,這個才是真的……」

待管家離開後零才緩緩從地上站起身。視線無意間瞥到放在床上的照片,那是她抵達日本後的第一張照片。那時正是嚴冬過後大地回春的季節,初來乍到的她其實並不習慣校服那短短的裙子,不習慣日本的食物,也不習慣人群。
相片裡,幸村正低頭看著零,而她則是拿著棒棒糖淺笑。
溫暖的笑容,溫柔的言語瞬間在記憶中鮮活起來,零站在原地怔住。眨眨眼,再眨眨眼,兩行清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她捨不得。
要有多勇敢才能在經歷了那麼多之後,毫無貪戀。

機場。
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正拖著行李箱緩緩向出口處走去。女人一頭藍色波浪捲長髮垂至腰際,褐色雙眸望了望周圍,最終回到身邊的少女身上。「身體還好嗎?」
「嗯。」聲音輕輕的,女孩拉住中年女子的手道,「我們現在去哪裡,媽媽?」
「回老宅,管家應該會在那裡等我們。」
言畢,女人遲遲沒有等到身邊人的回應,她垂眸,詫異地發現女孩正低著頭默默掉淚。「晴子?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要說。」
擦去眼淚後拚命搖了搖頭,晴子看向媽媽那雙心疼她的眸子。「只是想到……爸爸……爸爸他……」話未盡,淚又一次佈滿了臉龐。
輕輕擁住晴子的肩膀,女人也紅了眼眶。「晴子乖,你還有媽媽。」
「……媽媽,回老宅以後,我想去另一個地方……我忽然不見,他們一定會很擔心的。」

***

上午的課已經結束了一半,零還是沒有來學校。切原瞥向井出身邊那空蕩蕩的位子,心情也不爽了整整兩節課的時間。「女人就是麻煩,玩個雪仗都會生病。」切原一直堅信著這個理由,直到午休前夕班主任趕來教室宣佈零退學的消息。
沒有任何先兆,突然就被告知,他們再也不可能見面了。

「切原少爺。」
就在切原大踏步準備去餐廳解決的午餐的當口,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切原回首,卻怎麼都想不起來那老太太是誰。
「幹嘛?」
「這是我家小姐托我交給您的。說是昨天的聖誕禮物是開玩笑的,這個才是真的。」
昨夜零送他英語練習冊的場景在腦中一閃而逝,切原蹙眉看著老人手上那紅色的護腕。安靜片刻後他瞪了那護腕一眼,宛若那護腕就是零一般。「我不要。」厲聲拒絕後,切原繼續往餐廳走去。

立海大眾人和往常一樣圍坐在餐廳靠窗的位置。桑原在看到切原的身影後衝他的方向揮了揮手,卻見他黑著臉站在隊伍的最後。
「啊類,零呢?」張望了一下切原身後,丸井眨巴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疑惑道。
將餐盤重重擱在桌面上,切原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你們吵架了?」
「誰會和那種臭女人吵架啊!」言畢,切原將食物一股腦地塞進了嘴裡。腮幫鼓得大大的,他扭頭看向另一邊拚命咀嚼著。
他很生氣,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生氣。

「就知道你們會在這裡。」
溫和的聲音在一邊響起,原先凝視切原狼吞虎嚥的一干人統統轉移了注意力。女孩站在桌邊沖每一個人微笑,還未來得及說下一句話就被丸井搶了先。
「零今天怎麼那麼晚?赤也發生什麼事了?」
這回輪到晴子疑惑了。她眨了眨湖藍色的雙眸,愣愣道,「……零?」
蓮二將晴子從上至下打量了一番,隨後緩緩開口,「你是晴子吧。」
「還是蓮二記性好。」笑著歪了歪頭,晴子點頭承認。

……

「誒——!?」
一桌人倒的倒歪的歪,全部以驚恐地神情回看著晴子。



                                                第34章 chapter 33
在留下「中午沒有和你們在一起,精市肯定是去畫室了」這句話後,晴子離開了飯堂。眾人面面相覷,心裡雖然想著同樣的事,可誰都沒有先開這個口。
「晴子回來了,零怎麼辦。」
最終還是由桑原開了這個口。切原還是只顧自己吃飯,對眼前的場景視若無睹。
「晴子那麼溫柔,她會先放手的吧。零還是她親妹妹。」
「不。」坐在靠窗的蓮二否定了丸井的猜測。「根據零之前說過的她的過去來判斷,晴子回來了,反而是零會先一步離開。」
「為什麼?她不是好不容易才……」
「零的潛意識裡,對於被拋棄這樣的事情從未消失過。這種潛意識在看到晴子後會瞬間成為篤定的想法。『只要是姐姐回來了,我就是被遺棄的那個。爸爸是這樣,媽媽是這樣,大家都會是這樣』『與其等著被人冷落不如自己先行離開』,類似於這樣的想法。」
「怎麼會!我們必須在零產生這種想法之前告訴她,零和晴子是一樣重要的好朋友!」
丸井話音落下的同時,切原正式解決完了自己的午飯。平時總是很吵的海帶頭瞬間啞了,眾人總覺得很不習慣。
「赤也,零人呢?」
綠眸看都沒有看向身邊提問的人,切原草草地回了三個字,「退學了。」端著餐盤往出口處走去,切原沒再吭過一聲。

如果那個臭女人再出現在他眼前,他一定會臭罵她是白癡,再在她送的英語練習冊上寫滿C,昨天送得聖誕老人也要一併討回來!
如果,她敢再出現的話,他絕對會那麼做。

午休時的畫室總會有兩三個美術組的人,有時則只有一個。晴子敲門而入的時候,幸村正獨自看著昨日的聖誕海報。
藍發比臉先一步印入眼簾,幸村看著那一抹藍色淡笑了一下。「零。」
「精市!」
二人同時打招呼,又同時陷入沉默。
幸村很是詫異零居然會改口叫他的名字,又很欣喜昨夜有些過急的舉動並沒有嚇退零。晴子則是對於自己又被喊成零表示有些小失望。她所設想的,大家看到她之後的場景,應該是驚訝地喊著「鬼啊」的丸井和仁王,面無表情的真田,柳生和桑原,看穿真相的蓮二,還有就是幸村看到她之後難以置信的目光。
可是這些驚訝都沒有發生,他們只是很平常地喊著自己,零。
晴子是聽媽媽無意間提起過,零在日本,卻不曾想到這個連樣貌都很模糊的妹妹在這一年內融入了她原本的生活。
幾步走進畫室內,晴子坐到幸村的身邊。「精市,我不是零啦。」抬眸與之對視,湖藍色的雙眸對上淡紫色的眸子,一人溫婉,一人驚異。
「……晴子?」難以置信地念出這個久違的名字,幸村的心情不是單單用詫異二字可以詮釋的。
「嗯。還好你們沒有完全忘了我呀。」
「你……」
「我沒死哦。我只是被媽媽悄悄接回美國了而已。爸爸接到消息之後立刻趕去機場找我,沒想到……沒想到卻出了車禍……」稍稍梗嚥了一下,晴子繼續道,「事發突然,老管家那裡的消息不對稱,所以才會鬧出『我死了』這樣的誤解啦。」
輕歎一口氣。幸村抬手,習慣性地想摸摸身前人的頭頂。抬臂的瞬間,湖藍色的雙眸恍然變成了水藍色,幸村猛地止住了動作。直到晴子疑惑的眼神進入視線,幸村才輕拍了一下她的頭頂。「沒事就好,身體完全康復了?這次回來會一直呆在日本麼?」
「唔……醫生說只要注意一點就不會有事了。我比較習慣日本的生活,美國那裡總覺得有點格格不入。和媽媽撒嬌了好半天她才答應我回來住的。」伸手攔住幸村的手臂,她甜笑。「而且,這裡有很多我捨不得的人啊……」
垂首看著和小時候一樣蹭入自己懷裡的女孩,幸村發現自己在經過這一年的時間後,很難再像從前那樣把晴子當做親妹妹看待。
而這一切的根源,都是那個叫白島零的女孩。
如果此時此刻,零來畫室找他,看到這樣的場景,她會有什麼樣的表情,什麼樣的情緒。
當幸村發現自己正在思忖這樣的問題時,下意識鬆了鬆晴子的手。
「精市?」
如果零一切痛苦的源頭是晴子,那他可以將任何一個女孩看做親妹妹,唯獨晴子不可以。最起碼,在零的心結解開前,他不可以像以前那樣寵著晴子。可是那麼做,對晴子來說又是極為不公平的一件事。
「……精市?」
身前的男人眉頭越蹙越緊,卻遲遲沒有說出一個字眼。晴子滿是不解地起身凝視幸村的雙眸,「你怎麼了呀?」
「沒事。」舒展眉頭淡笑了一下,幸村伸手理了理晴子額前的碎發。
紅著臉低下頭,晴子輕聲道,「對了……既然你們都提到了零,那是不是說我妹妹也在立海大讀書?」
「……嗯。」
「那精市帶我去見見她吧。雖然是親姐妹,但我只記得她小時候總是惹爸媽不開心,其他的印象都好模糊……」
才舒展的眉頭又一次皺緊,幸村拉住了正準備離開畫室的晴子的手。「等一下晴子,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怎麼那麼嚴肅?」藍眸輕眨,晴子依舊維持著乖巧的笑容。

正午時分,天空再次飄起了大雪。零抵達機場的時候,外面已然是白茫茫的一片。這樣惡劣的天氣下,航班全部延誤。
零問了大約會延誤多久,工作人員也只是說暫時還不清楚。
皚皚白雪越下越大,多在日本這個地方逗留一秒,零就越不想離開。她還想看網球部的眾人帶著她送得護腕參加全國大賽,甚至於替切原那個頑固不化的海帶補習英語這種之前覺得好麻煩的事,現在也變得好想好想去完成。
靜坐在椅子上,將臉埋入掌心內,長髮散亂地滑落肩頭。

關於飛機延誤的播報還在繼續,身邊偶爾還會傳來乘客的咒罵聲。

當老管家慌慌張張找到零的時候,她的眼淚已然穿過指縫間滴落在了地上。
「二小姐,出事了,大小姐進醫院了。你還是先和我回去吧。」
哭紅的藍眸看著老管家眨了又眨,零不確定地反問,「晴子?」
「是啊,這不是才說身體恢復了,怎麼轉眼又進了醫院。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你還是先和我去一次醫院吧。」


                                                第35章 chapter 34
待零和老管家趕到醫院的時候,晴子已無大礙了。網球部的正選全部站在病房外,唯獨幸村一人坐在病房內。
眾人在看到零之後,紛紛鬆了一口氣。雖然那麼表現很不應該,可是在晴子離開的這一年裡,他們已經習慣了晴子的不在,零的存在。即使不用做出明確地選擇,他們潛意識裡總是不由自主的偏向零。
切原原先是不耐煩地坐在長椅上,在看到零之後不耐煩的情緒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道不明的不爽感。別過頭看向長廊的另一端,切原忽然彆扭得像個要不到糖的小孩。
零走進病房的時候,晴子正在休息。眼角處還留有晶瑩的淚珠,她拉著幸村的手,哪怕是睡著了眉心還是輕皺著。藍發散亂在枕頭上,肌膚略顯病態白,雙唇沒有一絲血色。
這是一張幾乎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幸村在看到零之後,下意識鬆了鬆被晴子拉住的手,卻因為怕吵醒病床上的人,不能再繼續下一步動作。
目光在兩人的手上稍作停留,零繞過病床走到幸村身邊。
「她沒事了。」
木訥地點了點頭,零只是愣愣地看著晴子的睡臉。其實……晴子現在的狀況是好是壞,都和她沒有關係。她之所以會和管家回來,是因為她打從心底捨不得。捨不得所有人,除了晴子。
病房門又一次被推開,一個中年婦女踩著高跟鞋緩步走了進來。幾乎是在看到那個女人的下一秒,零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了一步。
雖然有化妝品的遮蓋,但是那個女人比起她離開的時候,確確實實是老了不少。
褐色雙眸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少女,隨後轉向房間裡忽然多出來的人。稍愣之後,女人挪開了視線。沒有一句問候。
雖然之前有聽零敘述過家裡的事情,可是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幸村皺了皺眉,本想伸出空餘的手拉住零,讓她不要那麼害怕,卻被零閃過了。
女人垂首替晴子蓋好有些滑落的被子,只是輕輕的一碰,床上的人便醒了。
「晴子?」
「……媽媽。抱歉,我又讓你擔心了。」
「傻孩子。」溫柔地摸了摸晴子的額頭,女人微笑。「醫生說你只是太累了,加上情緒波動,才會這樣的。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
「嗯。」小幅度點了點頭,晴子握緊了幸村那雙有些冰涼的手。她轉頭看向幸村所在的方向,還來不及喊一聲精市,她就看到了幸村身邊的零。聽說了自己的親妹妹和自己長相極為相似,可晴子沒想到會相像到如此地步。
想起方才幸村和她的談話,晴子下意識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了。即使拚命忍住,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她看著零的臉,想著她們二人分別在幸村心裡的地位,滾燙的淚水不斷地溢出眼眶。
「你怎麼了晴子?」白島夫人趕忙蹲下身,擦去晴子臉頰上的淚水,「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媽媽去找醫生來。」
使勁搖了搖頭,晴子一言不發地看著零。
零呆滯的目光逐漸變得冰冷,這樣的場景太過熟悉。然後,然後就會像以前那樣,幸村學長回到晴子身邊,自己被媽媽訓話甚至打罵了吧。
白島夫人順著晴子的目光看去,卻見零用一臉看戲的神情看著晴子。心下了然幾分,她站起身。「零,你和我出來一下。」

可是,她什麼都沒做啊。
藍眸看著母親一眨不眨,零並沒有跟她出去的意思。
「零。」女人加重的語氣。
零臉上浮現的,是少見的倔強和厭惡。幸村趕忙站起身,「伯母……」
「你是晴子的朋友吧,我經常聽她提起你。也謝謝你今天能及時送晴子來醫院。但是,我們的家務事還希望你不要多插手。」
她話音落下的那瞬,零冷笑出聲。眼眶憋得通紅,卻始終不肯流一滴眼淚。
「你笑什麼?」
沒有回話,零將視線放到了一邊的窗台上。不出半分鐘的時間,她的手腕便被人拽住了。床上躺著正在哭泣的晴子,如果他現在跟出去,晴子說不定會像剛才昏倒在畫室一樣再次發病。幸村看著自己被拽住的手,瞬間對無力攔住零這件事感到異常難受。
關上房門的那瞬,白島夫人才鬆開了抓住零的手。
立海大眾人有些疑惑地看著眼前的場景,唯有猜出端倪的蓮二眉心微微皺起。

「你對你姐姐做了什麼!」
女人的厲聲斥責讓坐在病房外的人更加糊塗了。零背靠牆壁站立,頭轉向一邊,連看著自己母親的意願都沒有。
「晴子手術至今都沒有發過病,你究竟對你姐姐做了什麼!」
距離零最近的柳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淡定吐字。「伯母,零是剛剛才見到晴子的。按邏輯來看,晴子的事和零無關。」
「無關?無關晴子會一看到你就哭個不停?」
沉默許久的零終於開口,「她自己愛哭。」
「你!」

「吵死了。」沉悶的男聲從角落裡傳出,引得大家統一看向聲音來源處。
零看著雙手撐住椅子垂首坐在那裡的切原緊咬了一下下嘴唇。
「什麼?」白島夫人蹙眉反問。
踢開腳邊的書包,切原站起身看著中年女人,神情頗為挑釁。「我說你吵死了!在醫院裡吼什麼吼!」

「噗哩。」站在丸井身邊的仁王笑出了聲。他單手撐著丸井的肩膀,背部微微彎曲而立。「沒想到這世界上還有人會被赤也叫吵死了。」
「只希望不要鬧出事情就好。」桑原歎氣看向前方。

「從你出生到現在,家裡就沒發生過什麼好事。零,我上輩子欠了你的是不是,你要這樣報復我。」
「說這句話的人,應該是我吧。」水藍色的眸子沒有一絲感情,零凝視著那個被自己稱為媽媽的女人,面無表情的她不知是在生氣還是真的已經對這種場景沒了感覺。
響亮的巴掌聲迴響在醫院走廊內,時間彷彿在那一秒定格。待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零已然捂著半邊臉怒視身前的女人。她揮手的動作太快,哪怕是距離最近的柳生都沒能來得及攔住。

「伯母,您這樣就太過分了。」
就在仁王和丸井上前將零拉離白島夫人身邊的時候,病房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了。幸村看了一眼站在丸井身後的零,溫和的笑容終於完全從臉上消失。
「伯母,晴子病發是我造成的,請你不要沒有理由地遷怒零。」
緊接著走出病房的是晴子,她哭得雙眼又紅又腫,剛才的巴掌聲讓幸村一反平常溫柔的樣子,毫不猶豫地鬆開了她的手。晴子看著萬分擔心零的幸村,單手扶住門框。「媽媽,不要再怪零了……」
女人幾步上前扶住了晴子,「你快躺回去,聽話。」

零是知道的。自己和姐姐的待遇從來就有天差地壤之別,可是在那麼多人面前,在她和姐姐同時在場的時候,母親的偏心還是讓她心底痛成一片。或許她真的不該回來,不該因為貪戀而回來。
「我做錯了什麼……」忍了許久的眼淚還是奪眶而出。零坐到了冰涼的地上,眼淚不斷滴落在地面上。「把我生下來的人是你和爸爸,把我生下來又不要我的也是你和爸爸,為什麼呢!」
她的質問與其說是疑問,不如說是宣洩。
事到如今,無論什麼理由她都不會接受。

當老管家買完水果走上樓梯時,看到得就是這樣一出鬧劇。急急忙忙將水果籃交到真田手裡,老人跑至零身邊試圖將她拉起來。零卻只是捂著胸口大口喘氣,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
「夫人。」這位夫人在最初嫁給白島少爺的時候,老管家見過。只可惜婚後不久兩人就搬去了美國住。期間偶爾聽老爺提起過,似乎少爺發現了她出軌,氣得只想離婚。所以保守的老人對這位女主人的印象一直不算好。「兩個都是您的女兒,您能不能公平一點。大小姐身體不好,二小姐的心臟也不好啊。」
「她有心臟病?」白島夫人反問。
「小姐也是來了日本以後才知道自己心臟不好的,但不是嚴重的那種類型。」
「……不可能。晴子查出有病的時候,我們給零做過全面的檢查的,她怎麼可能和晴子一樣心臟不好。」

桑原找來的醫生將嘴唇完全轉為紫色的零從地上橫抱了起來。全體人慌慌張張跟去了病房,唯留下一臉詫異的白島夫人站在原地重複著那句,不可能,零不可能有心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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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chapter 35
零清醒的時候,病房裡就只有她一個人,另外三張病床都空著。
雪已經停了,路邊的清潔工正在清掃積雪,將那層依然被污染的白色掃離原地。
幸村推開病房門的時候,零正披著厚厚的外套坐在床上發呆。兩隻光腳丫子因為冷而不停摩挲著,卻始終沒有拿過堆在一邊的被子蓋上。
「零。」
幸村聲音很輕,卻還是嚇到了零。
抱住膝蓋的手鬆了松,她木訥地抬起頭。像是不相信幸村還會來找她一樣,藍眸內滿是疑惑和不信任。
「晴子已經出院了,老管家正在老宅照顧她。」
點了點頭,零將堆在一邊的被子往自己身邊拉了拉,想騰出一塊地方給幸村坐下。卻又想或許他只是來告訴自己一聲老管家不會來了,並沒有稍作停留的意思,於是動作僵在了那兒。
幸村將牆邊的椅子搬到了病床邊,零同時鬆開了拽緊被子的手。
「好點了嗎。」
將冰涼的腳塞入棉被裡,零淡淡地回問,「幸村學長問得是心理還是生理。」
不料零會提出這樣的問題,幸村下意識做出回答,「……都有。」
「都沒有。」
只是短短的幾句問候,幸村卻覺得自己和零瞬間離得好遠好遠。那道很久以前被零拿來自我防禦的屏障又重新豎了起來。
「零……」
「嗯。」
隨後便是一陣沉默。其實對於零,幸村永遠都是被動的那方,她願意說他便知道,她不開口,任幸村如何找切入點都無法摸清她的真實想法。實在按耐不住主動往前跨一步,又會把她嚇跑。
「晴子那裡我……」
「我知道。」面無表情地打斷了幸村的話語,零彷彿這一切事情都和自己無關一樣。「如果幸村學長不回去陪著晴子,她又會住到醫院來的。」
的確。以為晴子病已經完全好了,然後將這一年發生的一些事,以及自己的心境變化如數告訴她,結果導致她又一次住院,幸村對這件事的發生很是自責。
緩緩伸出手臂,隨手輕拉住幸村的手。幸村的掌心依舊溫熱,只是,零手心的溫度比他的更高一些。就如現在的幸村已經無法用最初的溫暖去安慰零一樣。
「果然是很溫暖的手,難怪姐姐拉著都不肯放。」
「零,我……」
幸村話未說完,零便鬆開了抓住他的手。「可是……我不想和她分享。」
「……零,自認識晴子那天開始,我就把她親妹妹一樣照顧,如果她總是因為我發病的話,我是無論如何都不允許這種事態繼續發展下去的。而你……」頓了頓,幸村垂眸之後再次抬眸看向零的眼睛。「是喜歡,並且那種喜歡和妹妹的情愫無關。」
張了張口,卻一個字都沒說。零不知道,在這般混亂的場景和關係中,幸村的表白該如何回應。
「我想,現在是事發的白熱化時期,不適合解釋太多,要求太多。等大家的情緒都逐漸穩定的時候,我們再讓生活變得和先前一樣,好麼?」
讓生活變得和先前一樣。
這個先前,是指什麼時候呢?晴子不在的時候?還是……更早一點,早在她不在的時候?
做不到的吧。
只要兩個人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那種從前就不可能存在。
「對不起……」
零忽然的道歉讓幸村亂了方寸。無論是她因為晴子身體的緣故拒絕自己,還是因為她想要獨佔僅有的溫存,幸村都會陷入停滯不前的窘境。然而,零卻說……
「我和晴子的事,讓你煩惱了。明明學長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了……」

的確。
過一段時間網球部都必須為全國大賽而作準備,訓練量會大大提高,無論是晴子還是零,他都會無暇顧及。只是一想到白天時候白島夫人的樣子,他心裡就堵著一塊疙瘩,怎麼都放心不下來。

「會好的。」小心翼翼地轉過身,零看著幸村。「一切都會恢復如初的。」一場大雪停滯的離別,終將在雪停後繼續。晴子會留在日本做幸村的妹妹,就算她不願以這種身份與他在一起。零會回到美國,像以前一樣和比自己大好幾歲的人讀同一所大學,被教授施加她不喜歡的課題,被同學當異類圍觀。
原本想安慰零的幸村卻反被零安慰了。他輕笑出聲,不知是無奈還是因為吃了定心丸。「嗯。那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要好好休息。」
「好,學長路上小心。」
「明天早上我來接你出院。」
「好。」
「是回老宅還是回那間租得公寓?」
「……好。」
「嗯?」
「回公寓。」

幸村離開後,偌大的房間裡又一次只剩下了零一個人。轉首看了看身邊空著的床,零抱著膝蓋,身體下意識前後晃動。
「晴子回來了,老管家被搶走了,幸村學長也被困住了,媽媽……不對,那個女人從來不是我的……」
晴子回來了,
老管家被搶走了,
幸村學長被困住了,
網球部的那些人……
網球部。

忽然,一個頭髮卷如海帶,表情桀驁不馴的人跳入腦海中。
晃動身體的動作戛然而止,零愣愣地抬起頭看向前方的牆壁。白天,就在這家醫院裡,切原還一副極為不爽的樣子坐在長椅上,頭低著,黑髮遮去了視線。
切原這種暴躁的脾氣,真正生氣的時候,反而變得一言不發。

寒風拍打著玻璃窗發出陣陣響聲,天色完全暗了下去。零沒有打開病房內的燈,走廊上的燈光透過門上的窗戶照進屋內,在牆上倒映出一個平行四邊形。護士來送晚飯的時候,差點把零這間病房給遺漏了。
忽然被打開的頂燈刺到了零的眼睛,不適應地瞇起了雙眸,她眉頭輕皺。
「小妹妹,你爸爸媽媽呢?」
「……」嘴唇掀了掀,聲音輕的就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奇怪地看了零一眼,護士將飯菜放到了床櫃上。「吃完了記得把飯盒放到走廊裡的餐車上。」留下這句話,護士便離開了病房。
頂燈依然開著,透亮的病房顯得更為寥寂。零將頭埋入了被子裡,世界又一次沒入了黑暗中。

另一邊,白島夫人拿著零的化驗單坐在長廊上,妝容有些暈開,一瞬間人就像老了十幾歲一般。直到護士開始趕人,她才回神自己該離開醫院了。
跌跌撞撞地走出醫院,她猶豫了許久之後終於掏出手機撥下了電話號碼。「喂,是我……你從我書房的雜貨箱裡找出十年前零的體檢單,然後拿去醫院查一下當年的資料……是,無論用什麼辦法。如果資料有丟失,你打電話給左,讓他立刻來日本。」



                                                第37章 chapter 36
翌日,天還未亮的時候零便換好了衣服靜等在病房內。昨夜的飯菜還擱置在床櫃上,綠葉蔬菜正散發著令人作嘔的味道。
只是,零等來的不是幸村,而是老管家。
「小姐,大小姐說希望幸村少爺能陪她在神奈川隨便逛逛,所以他今天應該不能來接你了。」
「原來,是剩下來的麼……」
「什麼?」老管家一時沒聽明白零的話,可是等了很久,坐在床上的女孩都沒有再開口的意思。

「對了。」忽然想起什麼的老管家轉身正對零,接著從口袋中掏出一隻紅色的護腕。「那天我替您轉交的時候,切原少爺說他不要。」
眼神中有些失望,又有些疑惑。零接過管家手中的護腕,聲音輕輕的。「切原他是生氣了麼?為什麼呢……」
「小姐,朋友之間不告而……」
話未盡,病房門又一次被推開了,兩人同時轉首看向大門處,在看清來人後,零下意識往床邊縮了縮。昨日下午白島夫人讓管家帶晴子回老宅後便再沒有現過身,明明只隔了一天不到的時間,老管家卻恍然覺得自己是好幾年沒有見著這位女主人了。
「夫人。」退至一邊站立,老人微微鞠躬。
「你先出去吧,我有話要和零說。」
管家不能違背僱主的命令,老人擔憂地看了一眼正低著頭的零,不知是進是退。
察覺老管家一臉擔心自己吃了零的表情,白島夫人瞬間覺得很是諷刺。虎毒尚且不食子,現在的她在別人眼裡竟已兇惡過猛虎。輕歎一口氣,她道:「我是她母親。」

待關門的聲音傳入耳內,零才抬頭看向坐到自己面前的女人。
「我會盡快回美國的。」
不料白島夫人還未開口,就被自己的女兒搶了先。拽在手心裡的傳真單已經被捏爛,而那些話,那些心情,她不知該從何說起。
「零……是媽對不起你……」
很奇怪這又是演得哪一齣戲,零淡漠的眼神中多了些諷刺。
將手中的兩章化驗報告單交到零手中,她緩緩開口道,「我,我在和你爸爸結婚兩年的時候……出過軌。你爸爸是個佔有慾和自尊心都極強的男人,當時整個家裡鬧得天翻地覆,離婚的單子幾乎隨處可見。」提及這段不堪的過往,白島夫人揉了揉眉心。「一時圖新鮮釀成了大錯,可我是怎麼都不想和你爸爸離婚的。」
零揉平了皺巴巴的紙張,兩張紙上都寫了她的名字。只不過一張上的血型是AB,一張上是B;一張上她的年齡是7歲,一張是14歲。
「僵持了大半個月後,我查出有了身孕。經過雙方家長還有我和你爸爸的幾次交談,最終決定,如果孩子生下來是你爸爸的,往事便不追究,如果不是就立刻離婚。事實上,那時你爸爸雖然恨我,可是我們的夫妻情義並沒有到頭。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孩子是他的,而且懷孕那段期間也對我亦如往昔的好。就這樣戰戰兢兢過了十個月。晴子出生了。親子鑒定的結果總算是平息了這場風波。」
「再後來,我和曾經出過軌的那個男人在生意上有了往來,因為只是很短的合作期,為了不讓你爸爸起疑,我便沒有告知。但最後還是在談生意的時候被你爸爸撞了個正著。這一次你爸爸很平靜,沒有發火也沒有鬧,但是我看得出,他心裡起了一個疙瘩,打了一個死結。離婚可以說是說提出就會提出的。生活再一次回到每天膽戰心驚的樣子,不出幾個星期,我又一次查出懷孕了。你爸爸他很愛孩子,並且在我發誓自己只是和那個男人生意往來後,逐漸放寬心,而且你幾乎長得和晴子一模一樣,他認定了你是他的女兒。那個時候你還小,不記事。但是我知道,你爸爸有多喜歡你,甚至於是超過晴子的。他最常說得一句話便是,零眼睛的顏色真好看。」
「晴子五歲那年病發,被告知是先天性的心臟病。我和你爸擔心你和晴子一樣,所以也帶你去了醫院做了徹底的檢查。你手中那張傳真紙上印得,就是那年的報告單。如你所見,你爸爸在看到這張單子後,積壓了好幾年的憤怒終於完全爆發了。你爸爸是O型,我是B型。還有你的眼睛,你爸爸最愛的,他當時也恍然,水藍色,是那個男人眼睛的顏色。我當時懇求你爸爸再做一次親子鑒定,可他說,這種恥辱的報告單他不想再見第二次。」
「無論有多恨,無論有多想親手掐死你……這個我有外遇的證據。他還是看在晴子的面子上,忍了下來。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包括你爺爺奶奶。你記憶中的,爸爸總是扔下你,爸爸只愛晴子一個人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或許是年齡關係,導致你的記憶一直深刻至今。又這樣勉強拖了三年,你爸爸還是無法原諒,並且聲稱再在那個家呆下去,他會發瘋。所以我們離了婚,他帶走了晴子。而我……說實話,我沒有承認事實的勇氣。如果你沒有出生,這個家就不會變成這樣。之後的時間裡我一直都像這樣,把我犯的錯全部歸咎到你身上。每每看到你的眼睛我都會越來越恨你……」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白島夫人最終還是沒有忍住。「我知道這是錯誤的,可是我停不下來。我是真的很愛你父親……我將應該對自己的恨全部加到了你的身上……對不起……昨天我看到了你新的檢驗單,血型上的偏差給了我很大的打擊。我讓美國的管家立刻拿了報告單去醫院查,醫院的醫生說,幾年前也有另一戶人家覺得檢驗單有問題,想去醫院查資料。只是資料缺損,他們無法給予正確的回復。如今兩家湊到一起,他們便確定了,當年搞錯了化驗單。」
面無表情聽完故事的零在聽到搞錯化驗單的時候,手指微顫了一下。
「對不起……零。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沒有辦法彌補你那麼多年來的傷害……」
放下手中的單子,零眨了眨眼眸。「那你還說那麼多幹什麼呢。」
「我不想再重蹈你父親的覆轍。哪怕只有一點點的機會,我希望你可以原諒我,讓我履行一個母親應該盡的責任……」
輕笑出聲,滾燙的眼淚順著臉頰靜靜留下。零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一個度,「就因為這樣的原因。就因為這種原因,我嘗不到母愛,得不到父愛,甚至爸爸永遠都不會知道我是他的親生女兒。而歸根結底,就是因為一張紙。你讓我原諒?我怎麼可能原諒!?」
「……零……」
「我多希望爸爸能抱抱我你知道嗎!每次看到爸爸抱著晴子哄著晴子,我有多嫉妒你知道嗎!我想和同齡人一起讀書,我不喜歡跳級,不喜歡和比我大的人一起唸書你知道嗎!我害怕他們奇異的目光,沒有一個可以親近的人你知道嗎!我回到家以後,你永遠都不在,就算在也不會和我多說一句話,我只能自己抱著自己,然後告訴自己不能怕,因為我沒有爸爸沒有媽媽!我只有我自己你又知道嗎!你認為這些傷害就憑你的故事你的搞錯和你的道歉就能一筆勾銷嗎!」
「……對不起……對不起……零……」
白島夫人已然不知道能夠說什麼,只是不停哭著道歉。
「昨天,就昨天中午發生的事難道你不記得了嗎!你究竟哪裡來的籌碼認為我會原諒你?我不是晴子!我沒有她那麼溫柔的脾性!」

幸村站在病房外,在聽到零的怒吼之後,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早就沒了能夠安慰零的話語,並且現在的零,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溫暖就能撫慰的。
她心裡的傷口終於在知道真相後幾近潰爛,除了時間和她自己,沒有人能救她。

「你出去。」隨手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零別過頭。
「零……」
「出去!」

白島夫人哭著離開病房的時候,不慎撞到了站在門外的幸村。有些詫異地抬起頭,她看著幸村呆愣了幾秒後,轉身向電梯門快步走去。
透過門縫看向房間裡的零,卻見她將整張臉都埋入了枕頭,肩膀不停地顫抖著,即使有枕頭隔著,哭聲還是傳出了病房。
心疼地垂下眼簾,幸村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她的背影。那麼濃烈的悲傷和恨意,變成了無形的屏障。棒棒糖捏於掌心,刻下深深的印子,他卻始終沒有勇氣跨進一步。
哪怕他很清楚……如果此時此刻不能靠近零身邊,他就再也無法靠近她了。


                                                第38章 chapter 37
老管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夫人哭著離開了醫院,零則是把自己關在病房裡,直到中午才隨她一起出了院。
想白島家幾年前也算是大戶人家,如今卻是蕭條至此。
回家的路上,老管家將機票改簽的時間告訴了零,並再次詢問她是否確定要走。零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一言不發。雙手插在外衣的口袋裡,頭埋得低低的。

路經一家遊戲中心的時候,零緩緩停下了腳步。
漂亮的綵燈不斷變換著顏色,被綵燈圍繞在中間的店名不斷閃爍。她愣愣地看著那幾個大字,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切原帶她來這裡玩的場景。那時正是佐籐拿照片威脅她遠離幸村學長的時候。擔驚受怕和戀戀不捨的情緒幾近壓得她喘不過起來,然而在這裡,她卻發自內心地笑了一個下午。
「小姐?」
忽然好想見切原。只可惜今天是週末,她根本找不到他。
「小姐,怎麼了?」
老管家的問話將零拉回了現實,她連忙搖了搖頭。隨管家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後,零又一次停下了腳步。
「你先回去吧。」
老人不解地看著零,想起她方纔的樣子又很是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在大街上晃蕩。甚至於,她還很擔心這位二小姐會不會一時想不開,輕生。
似乎是看出了老人的擔憂,零淡淡道,「回去吧。我會在晚飯前回公寓的。」

目送管家過了馬路後,零轉身走進了遊戲中心。依然是震耳欲聾的吵雜聲和格鬥遊戲的配樂聲。兩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正在吊娃娃的機器前嚷嚷著要哥哥吊個娃娃給她們,賽車區,幾個青年正騎在仿真的摩托車上隨著屏幕左右搖晃。也有輸了遊戲後不爽地開罵的人。
每個人的表情都極為豐富。
零走到兌換遊戲幣的櫃檯後才發現自己的口袋裡除了那只紅色的護腕和一張交通卡外,什麼都沒有。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簾,她再次低下頭。
格鬥遊戲處,一個黑髮少年引起周圍一陣圍觀。他從進入這個遊戲中心開始,就一直霸佔著這台新引進的機器。遊戲幣疊得高高的放在一邊,完全足夠他玩到下午。
「喂,小弟弟,你已經在這裡玩了足足兩個小時了,可以讓一讓了吧。」
一局終。少年瞥了一眼說話的男人,卻沒有理睬他的意思。繼續往機器裡投了三枚遊戲幣,開局的畫面再次印入眼簾。
「喂!」被無視的男人被激起了怒意,他一掌拍向遊戲機上的按鈕,阻礙了黑髮少年玩遊戲的動作。「我在和你說話,你聽到沒有。」
怪物幾乎是秒殺了遊戲的主角,少年臭臭的表情變得更為不爽。他轉首看向挑釁的男子,雖比他矮去一個頭,綠眸內的氣勢卻一點不輸對方。「拿開。」
非但沒有拿開按住按鈕的手,反而用另一隻手用力推了一下少年。男人囂張地勾起了唇角,「小弟弟你快點回家做功課吧!」
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少年低著頭。
「怎麼了?推一下就傻了?」男人並不善罷甘休,反而追上前又推了幾下少年的腦袋。「哈哈,剛才的氣勢呢,原來是只紙老虎麼?」
男人正準備將少年推向地面,不料手臂才伸到一半就被少年抓住了。雖然比他矮去半個頭,力氣卻比他大了不少。卷卷的短髮頗似海帶,少年再次抬起頭的時候,雙眸內佈滿了紅色血絲。
只一下就將男人推到了地上,少年的動作太快,周圍人甚至還來不及上前攔住他。眼看一拳重擊就要落到男人頭上,一個輕輕的,略顯疑惑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了出來。
「切原?」
拳頭懸在半空中,切原抬頭看了一眼混在人群的零。
趁切原停頓的間隙,男人趕忙連滾帶爬地逃離了現場。挑事的男人吃了一鱉,周圍人也漸漸散去,甚至是刻意離切原遠了一些。
低聲咒罵了幾句,紅眼逐漸退去,切原轉身繼續玩他的遊戲機。
安靜地站在切原身邊看著他玩了幾盤遊戲,螢幕上是乏味的格鬥畫面,零卻看得特別出神。只是她仍然不明白,吸引她的不是這些暴力血腥的畫面,而是自己身邊那個,正在生悶氣的少年。
又一局game over。切原在投遊戲幣前,扭頭瞪向站在自己身邊的女人。「喂,你要不要玩。」
該死,他明明是要問你幹嘛站在我旁邊陰魂不散的。
搖了搖頭。零指向不遠處的舊機器道,「我想玩那個。」
然後切原就想爆炸了。往後退了一步,切原雙膝彎曲站立,手臂一揮,食指直指零。「你!你!」但是接下去他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畢竟,是他問的,你要不要玩。雖然那是違心的。
「……你是在生我氣麼。」終於抓住了空隙將問題問出口。
想出現就出現,想消失就消失。就算是要退學,同學朋友之間起碼應該得打聲招呼吧!原本想好這輩子都不再理睬零的,可是在醫院裡看到那種場景,他卻又發不出脾氣了。垂下手臂,一把抄起放在平台上的遊戲幣。切原往前走了幾步之後回頭,怒瞪零。「離開之前起碼說聲再見啊臭女人!」
「……」跟上切原的步伐,零低聲道,「對不起……」
分明已經消氣了,可切原還是維持著一張臭臉。將遊戲幣投入機器內,他問,「你還記得這個怎麼玩麼?」
「當然記得。」
起先還對零的記憶產生懷疑的切原在玩了一局後,徹底打消了自己的疑慮。
記性好有時候是壞事,有時候卻是件令人羨慕的事。
本是冰涼冰涼的手,在反覆敲擊那些大按鈕之後,掌心漸漸有了溫度。和上一次一樣,臨近終結的時候,遊戲幣只剩了一枚。零看著自己那通紅通紅的手掌,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嘴角。
將遊戲幣拋向空中然後接住,切原像命令小跟班一樣地對零說,「走了。」
瞅著切原囂張的背影白了一眼,零這才跟上他的步伐。

大螃蟹的機器比起上一次更陳舊了一些,切原甚至懷疑等會兒移出來的螃蟹會是裂開的。一手投硬幣一手將敲擊的鎯頭塞入零的手中。
掉漆的橙色螃蟹緩緩出現在視野裡,切原蹙眉看向一動不動的零。「喂,你不會是忘了這個東西怎麼玩吧。」這絕對是白癡才會忘記的東西吧。
笑眸彎彎,零搖了搖頭。「我只記得上一次,是你和我一起打的。」

***

積雪已經掃去了一大半,可走在路上難免還是有些腳滑。淺灰色的短裙隨著零的步伐微微搖曳,一不小心踩進了積雪裡,雪水瞬間浸入了小皮鞋裡。
「走路都走不來。」那麼說著,切原將零往自己身邊拽了拽。
看了幾眼切原那雙同樣浸濕的鞋子,零不滿地瞪了切原一眼,用眼神告訴他,我們彼此彼此。只可惜,如此飽含深意的眼神被切原選擇性忽略了。
車站在馬路對面,零和切原在紅燈邊停下了腳步。車輛川流不息,從眼前經過,擋住了對面信號燈的視線。
從口袋裡掏出那只遲遲沒有送出手的紅色護腕,零轉身正對切原。「如果不生氣了,聖誕禮物可以收下了嗎?」
切原在糾結。糾結伸手拿護腕這個舉動會不會顯得他很沒有面子。
「……拜託,我人生中第一次送人聖誕禮物。」
既然那麼有意義,那麼他收下就是給零面子。那麼想著,切原從零的手裡一把抓過那只護腕,並順手帶上了手腕。
水藍色的雙眸在寒風中逐漸有了溫度,零紅著眼眶低下了頭。「謝謝你啊切原。今天,今天也玩得很開心……」

紅色信號燈跳轉為綠色。
切原隨便嗯了一聲後便一邊嫌棄零笨手笨腳一邊拽著她過了馬路。
其實他想說,如果她真的要謝謝自己,那就拜託以後不要總逼著他背英語單詞那種煩的像外星球語言的東西。

惡劣的氣候中,公交總是會脫班。車站上已經三三兩兩站了好多人,可依舊不見一輛公交車往這裡駛來。
切原和零並肩坐在站牌邊,不知怎麼的竟出現了沉默。
空中又一次飄起了小雪,過往的行人一個接一個地打起了傘。原先灰白的城市在七彩雨傘的點綴下驟然有了生氣。
「……切原。」
「嗯。」
「我要回美國了。」
「……嗯。」
「然後……應該不會再來日本了。」
「……」
紅綠燈又一次地切換,等候已久的公交車終於出現在視野裡。零起身往前走了兩步,再回頭的時候,她道,「那麼,再見了。」
「嗯。」不耐煩地應了一聲,切原低著頭,零看不出他的表情。

待公交車再一次駛離車站的時候,切原才緩緩抬起頭。
出了奇的,他的眼眶紅紅的。就在零告別的那瞬間,在瞭解到從今以後再見不到她這個事實之後。那時什麼都不懂的切原根本不知道引發這種情緒的原因。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追著公交車跑了好幾十米。
發覺自己正在做蠢事的切原在周圍人異樣的目光中漸漸停下腳步。

見鬼,他在幹嗎。
那個臭女人走了就沒人逼著他做練習了,也不會有人每看到一樣東西就讓他說出英語單詞。他這是大解放了。

兩日後,零順利搭上了飛機。
網球部全體部員,除了切原,在零平安抵達美國一周後才接到她徹底離開的消息。

沒有徵兆的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然後悄然無聲地退出。
帶著些許無奈和很多很多的,捨不得。

白島夫人在晴子身體穩定後,不顧她的抗議,強行將她一起帶回了美國。

生命很長,有人出現有人消失,這本是常態。或許有些人怎麼留都留不住,可是切切實實發生過的事,真真切切感受過的感動和喜悅卻永遠不會泯滅。
在漫長歲月中,伴隨於左右的,除了真實存在的人之外,剩下的,全是那些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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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b>玻璃色</b>
日本。

最近一段時間,切原的姐姐總被一個問題困惑著。那便是從來對英語採取不聞不問政策的弟弟,房間裡居然多了一本英語的習題集。並且是每一道題都認認真真地做了,也對照後面的參考答案把錯誤訂正了過來。當然,令她最為疑惑的是,這本習題集總被切原扔在地上。有那麼一次,她以為赤也是不想要這本習題集了,於是順手扔入了垃圾桶內,不料那個火爆的弟弟回家發現後,差點引發了慘案。
「赤也。」晚飯時,切原的姐姐叫住正狼吞虎嚥的弟弟。「你那本英語習題集究竟怎麼回事?每次理你房間的時候它都在地上。」
一口喝光小碗裡的味增湯,切原胡亂抹了抹嘴巴。「說了不需要你打掃的!」
「我不理,你房間不出幾天就成垃圾場了。」
「我吃飽了。」那麼說著,切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快步跑回了房間。將姐姐的碎碎念完全拋於腦後。

將隨意扔在地上的書包甩到了寫字檯上,切原用腳背勾住木椅,粗暴地將其往後拉了拉。膝蓋彎了彎,他靠著椅背坐了下去。雙腿交叉翹至台上,雙手枕在腦後。兩隻椅腳微微翹離地面。
寫字檯上,那本習題集正疊放在其他雜誌上。
翹椅子翹至一半,切原放下了雙腿坐正了身子。他伸手去夠那本習題集,終於在伸長手臂伸得臉紅脖子粗的時候夠到了那本冊子。
翻開習題集,扉頁上是零畫得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並附贈留言:不許全選C!我正在監督你!做完了訂正完了我再和你講解理由。加油啊臭海帶。
臭海帶三個字後還不忘畫三條黑色曲線。
啪地一聲合上習題集,切原將其扔回了寫字檯上。
習題集已經做完好幾個月了,紅色圓珠筆的訂正都快褪色了。那個臭女人究竟什麼時候才會來告訴他這些題的正確做法。又究竟是誰給了她把麻煩丟給別人之後自己全身而退的權利?

切原的母親在晚飯半個小時候後,切了一小盤水果讓姐姐送去。切原由美正樂呵樂呵地看著電視,她很是不樂意地弩了弩嘴。「讓他自己下來嘛,反正他在房間裡又不會做家庭作業。」
「你弟弟最近正為了全國大賽而做準備,很累的。聽話,送上去。」
「是打遊戲打累的吧。」那麼嘀咕著,切原由美拿起茶几上的水果盤緩步走上了樓。

果不其然,當切原由美拉開切原房門的時候,她那可親可愛可惡的弟弟正盤膝坐在床上玩著遊戲。眼神頗為恐怖地瞪著遊戲機屏幕,他咬牙切齒地按著那些可憐的小按鍵。
水果盤與櫃子相觸的聲音傳入耳內,切原仍舊是沒看自己姐姐一眼。
切原由美顫抖了幾下眉頭,最終還是沒有忍住,一把揪住了切原的耳朵。「喂,我辛辛苦苦給你送水果上來,你不說謝謝倒算了,居然看都不看我一眼!」
「痛痛痛……」切原看著遊戲裡被KO掉的角色,憤恨地摔掉了遊戲機。「你幹什麼啊!我好不容易才打到那關的!」
甚為滿意地拍了拍雙手,切原由美聳肩壞笑。「那就再從頭來過啊。」
伸長了腿將那個被自己扔到床腳的遊戲機勾了回來,切原不爽地切了一聲。「我要徹底把你擊潰。」
「死孩子,最近訓練那麼累,既然你不做作業那就早點休息。不要每天都玩遊戲玩到那麼晚。」
「知道了知道了。」
明顯敷衍的語氣。一個紅色十字路口悄然爬上切原由美的額頭。視線瞥到玻璃櫥櫃裡的碎玻璃杯,她這才想起自己很早就想問切原那個東西放著幹嗎用的。
「喂,赤也。」敲了敲玻璃門,她問,「你幹嘛把這個壞掉的玻璃杯放在櫥窗裡啊,多不雅觀。」
「我用零用錢買的為什麼不能放在那裡。」
「所以我說,你沒事花錢買個壞掉的被子幹嘛?」
「……」雖然很不想承認,可是切原不得不緩緩吐字。「是我在店裡不小心打破的……」說完這句話,切原不慎按錯了按鍵,人物再一次被打敗。
雙眸微微發紅,切原低著頭。察覺這是自家弟弟爆發前的短暫寧靜,切原由美萬分識趣地離開了他的房間。
粗魯地關了機,切原呈大字型橫躺在了床上。安靜片刻後,他轉首看向櫥櫃裡的玻璃色杯子。
不論是被逼還是自願,這都是他掏錢買回來的東西,當然要好好放著。切原最初的時候的的確確就是那麼想的。只是最近的日子,他每看到一次那個破杯子,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個人。
淡若水的顏色,很像某個臭女人微笑的樣子。特別是,她說再見的那個時候。

前幾日安室在知道零離開的消息後,幾乎是立刻哭了出來。和切原聽到那句道別的話語後,是一模一樣的反應。他很是奇怪地看著眼前那個愛哭的女孩問,你哭什麼。
安室卻說,她好喜歡零,她捨不得零就這樣離開大家。
然後切原就沉默了。

喜歡。
這樣的情緒,自己也有麼。如果有,是和安室同樣意義的喜歡麼?

***

美國。

女孩赤腳趴在窗台上,長髮散亂地披在肩頭。房間裡沒有開燈,僅有微弱的月光斜印進屋內。一隻玻璃色的杯子安靜地立在書桌上,杯內還躺著一隻小小的聖誕老人。
零板著手指數時差,嘴唇掀掀合合,小小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聽起來竟有些顫抖。「一、二、三、四、五……」
現在的日本應該是週六的上午吧。
會在哪裡呢,那些網球部的部員們。全國大賽又是否已經開始了。
轉眼回到美國已經大半年,可是那些在日本發生過的事情還亦如昨天一般歷歷在目。每一個感動的瞬間,每一張友好的笑臉,海帶頭每一次吃癟的神情和一貫囂張跋扈的樣子。
全部全部,都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又一遍。

白島夫人帶著晴子晚她幾天回到了美國。本以為這個家還會再鬧很久,或是永遠冰凍下去,不料零卻沒有把仇恨掛在臉上。並且從最初的不與她們對話,漸漸轉為了會回答她們的問句。
零在學校中認識了一位愛打網球的學長,逐步逐步學會和陌生人的交流,也嘗試過小小地說出積藏在心中的小秘密。
生活的一切都在好轉,所有的事情都步入了正規。
除了,偶爾會在夢到立海大那些人之後會恍然從夢中驚醒。然後像這夜一樣,一個人趴在窗台上發呆,想著那些人此時此刻在幹什麼。

零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是如此戀舊的一個人。

這大半年來,零只和晴子聊過一個下午。話題,自然是圍繞幸村精市的。她記得當自己把幸村學長的一些事告訴晴子後,晴子小聲哭了。
她說,她從來不知道精市也是會做這些事的男人。
零很清楚那時候晴子的心情。就像她永遠不會知道爸爸究竟是個怎麼樣的男人。

那個下午,零喊出了十幾年未曾喊過的,姐姐。
晴子愣了很久之後才上前抱住了零。若不是幸村,她永遠都不會瞭解自己妹妹對於得不到父愛的難過與對於奪走自己父愛的人的憎恨。
有些事,只有經歷過才能感同身受。

零問晴子,除去貪戀,正常的喜歡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晴子想了一會兒後說,每個人的表達方式都不同,但如果是她的話,她傷心難過或是開心的時候,第一個想告訴的人,就是幸村。所以她確定自己喜歡幸村。
無論是難過,還是開心,第一個想告之的人。
抱著雙膝坐在微涼的窗台上,零目光呆滯地看著前方,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後晃動。開心的時候,希望有人能拌拌嘴,讓她不至於得意忘形;難過的時候,希望有人能不提那些難過的事,只是快樂相伴。
鬆開抱著膝蓋的手,零愣愣地看向桌子上的杯子。
小聖誕老人正敞開懷抱樂呵呵地坐在杯底,像極了某個總是幸災樂禍的臭男人。

切原……赤也。

***

只因年少懵懂不羈,行動總是比思維快上半拍。
不懂放慢腳步考慮一下那些自己想不通的情緒,不懂有些事過去就不會再回來。錯過了的機會可能就此蒼白一生。
當你學會愛的時候,最初讓你感覺到愛的人卻早已不在身邊了。或擦肩而過,或咫尺天涯。
無論是不二,幸村還是切原。也不論是晴子還是零。

或許從今往後他們會遇到另一個相知相伴的人,但一些遺憾仍會永埋心底。然後,在彼此真正成熟的時候,才敢重新提起。如若一個於己不相干的故事一般,微微一笑,說:

嗯,那個人,我喜歡過呢。



                                                第40章 閒言碎語
開文的最初,男主是想寫幸村精市的。但是卷一寫完之後,權衡再三,還是覺得小海帶更能治癒零。
男主雖然確定為小海帶,但是文章的總體走向還是主上的戲份居多。所以之前有想過寫個卷三,沒有主上,就單單純純的小海帶和零。
這個想法在寫到初定結局的時候,徹底動搖了>.<
坑太久,我都快忘了剛開坑時的初衷了。這文是我高二升高三的時候在筆記本上開出來的貨。初定的名字也不是玻璃色而是回家之路。
【一個不承認自己有家的病孩子最終回家的故事】這才是幾年前的我為啥開坑的原因嗷……=皿=
所以這文還是想就這樣完結了。
如果有期待零和小海帶後續的孩子,我只能鞠躬說聲抱歉T T。
如果還願意繼續看文的話,我承諾之後會開一個正統的小海帶坑。青春治癒走向HE絕不動搖,而不是現在的蛋疼苦逼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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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就淚眼汪汪了……
一開始沒仔細看,還以為零會和幸村在一起的說,結果是切原啊!
雖然樓主一開始就說是切原BG了,不好意思,沒看清楚。

如果沒有晴子,零會不會幸福一些呢?我這樣想。
不會有父母離婚、不會被親人拋棄、可以盡情的擁抱爸爸……
我想應該是吧,但是這個世界如果沒有晴子,零就還會認識幸村、丸井這些網球部的選手們嗎?他們還會對零這麼好?和她當朋友嗎?
我想應該是不會吧?
如果沒有晴子,零不一定會選擇立海大這所學校,甚至不一定會到日本。
她可能就這麼錯過切原了吧,那個彆扭的可愛的小海帶。

後來我又想,為甚麼零要這樣的否定自己呢?
只是想證明喜歡姐姐的人、愛著姐姐的人,也是可以喜歡自己的、愛自己的而已啊。
為甚麼要說是利用姊姊留在立海大的人緣呢?為甚麼要否定自己到這種地步呢?零是零,並不是晴子QAQ
一直活在這種陰影下,零好可憐……

不過零最後還是有和母親姐姐和好了吧?
最後零和晴子聊天過後才明白自己是喜歡切原的,沒有誤把來自幸村的溫暖和愛情搞混,真是太好了
雖然並沒有零和切原的後續,不過可以自行想像這會是如何的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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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感人的文
淚水總是不自覺地跑出來
常在想晴子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呢?
如果他們的父母沒離婚,她們應該是對感情很好的姊妹吧!
相信零在未來會更加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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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一直在找尋溫暖,沒個人所想的溫暖都是不一樣的吧!在她心中溫暖就是彆扭的小海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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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想擁有的是最初的溫柔,以及姐姐有的一切,同時又因小時的遭遇,而害怕一切是假的,比起不二和幸村,切原給人的感覺更真實,喜歡不喜歡一目了然
❀莫失๓莫忘๓莫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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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看一邊淚眼汪汪...女主很令人心疼呢....海帶和她在一起是最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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