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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另一片天空》作者:月系影/菜花農田【完結】

《(網王)另一片天空》作者:月系影/菜花農田【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黑暗帝王 您是第6941個瀏覽者
  文案

  許多年之後,她本以為他們已是分道揚鑣。

  心灰意冷地嫁入豪門,卻出乎意料地與他再次相逢。

  他們之間的愛情死灰復燃,兩人再次糾纏不休。

  她本以為幸福離她已不再是咫尺天涯,現任丈夫卻突然間步步緊逼,令她無處藏匿。

  本文講述的是《網球王子》裡面的主角長大之後的故事。

  PS:筆名由原先的「菜花農田」改為「月系影」。
  
有眼無珠與白目之人畜全都去死   無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勿惹黑闇雙王  雙王勝為王  敗者為寇  敗者唯有死孰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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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1)

  「龍馬,龍馬!」龍崎櫻乃呢喃著驚醒過來,睡夢中,越前龍馬仍舊我行我素地將網球拍挎在肩上,而她拿著Ponta,追逐在他的身後呼喊,他卻自始自終都背對著她,並且漸行漸遠。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每在夢中與他相會,清醒時分卻只能黯然神傷。原來終究不過只是鏡花水月,黃粱一夢罷了。

  櫻乃抬起手來倦殆地撫上臉頰,指尖卻只能碰觸到一片冰涼……

  他與她,最終都還是錯過了啊……

  櫻乃側了側身子,想要翻過身去,卻驀然發現一隻強壯的手臂像是宣誓佔有權一般,緊緊扣著她的腰肢,令她不得動彈分毫。

  她下意識地瞅向手臂的主人,只見那人稜角分明,略微凹陷的眼睛極富男人味,裸露的小麥色肌腹上下起伏。渾身上下,分分明明都是引得眾生癲狂的氣息。

  這就是她的新婚丈夫,Brishen?Habsburger。

  Brishen——這是一個十分特別的名字,它所蘊藏的含義是……雨天之中的新生兒。

  然而這個男人究竟脾氣如何,性格如何,她卻一點兒都不曾瞭解。

  她並不清楚,與他一起攜手步入婚姻的殿堂算不算是一時的心血來潮,也並不清楚,這算不算是一時的莽撞行事。

  她所知道的只是——Brishen,如今在美國網球界,是多次衛冕網球四大公開賽冠軍的越前龍馬地唯一對手。

  既然有了Brishen這樣頂尖的網球選手作為丈夫,如若她日後得以與他重逢,就有了天經地義,名正言順的理由。

  原來,她自始自終都還是無法釋懷的啊……

  櫻乃只覺得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正想要闔上眼睛再次躺下,卻突然間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太對勁。

  「啊!」在看清楚自己身邊多出來一個男人之後,她終於忍無可忍地尖聲叫了出來。

  Brishen也適時地睜開了眼簾,無視著她的激烈反映,略略挑了挑眉,嘲弄道:「not he,but me?」

  櫻乃卻無暇顧及他說了什麼,只是低下腦袋,手忙腳亂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確定還完好無損地搭在自己的身上後,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這才抬起正眼打量著Brishen:「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Brishen的眼睛很漂亮,就好比無窮無盡的深潭一般,他不以為然抬起手臂,將腦袋枕到了上面。隨即咧了咧嘴,笑容有些嘲弄的意味:「親愛的,我們現在在度蜜月,這裡是新房,而我是你的丈夫,為什麼不能睡在這裡?」

  隨即他頓了一會兒,又有意無意地補充說明:「不是嗎,我的妻子?」在新婚之夜還叫喊著其他男人名字的妻子。

  其實,他與她之間並沒有見過多少次面,無論好壞,他對她都沒有多少印象。只是,現在他和越前龍馬爭搶的是美國網球界的第一把交椅。

  他相中的,也只不過是櫻乃的父親龍崎俊,這個被稱為第一球王教練的男人罷了。

  所以,他們兩個之間只不過是沒有感情的政治聯婚。

  因此,無論她嫁給他是不是心甘情願,也無論她在過去有過多少風流韻事,甚至無論她與情人是不是生生分離。

  這一切,他都沒有興趣去追究,也沒有興趣去在乎,更不會,也不想去多加干涉。

  只不過,他雖然不喜歡她,卻不代表他可以心胸寬闊得與其它人共享一個妻子。更何況,他自詡在女人堆裡從來都是如魚得水,收放自如。玩世不恭,放浪不羈,又是花花公子本色的他,怎能容忍得了自己的妻子在新婚之夜裡對他視若無睹?

  於是他慵懶地一笑,就在櫻乃愣神的剎那,就已經將她按倒在了床上。

  如果說,萬千少女之中有見了他的容貌還不為此癡狂的,見了他的財富還不為此動心的,那麼,但凡與他共度春宵過後,就沒有愛不上他的女人了吧?

  沒辦法,顯赫的家世,健壯的體魄,這一切,全都是從小就養尊處優的他——Brishen,足以鶴立雞群的傲人資本。

  就是因為有資本,所以他可以目中無人,且狂妄自大得不可一世。

  可是,這一次,他注定要在櫻乃這裡栽跟斗了。

  Chapter(2)

  在Brishen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映之前,櫻乃同樣愣怔地凝望著自己的手心。

  但是,她還沒有回過神來時,Brishen卻先她一步,如同一頭覓食失敗的豹子一般怒火中燒。

  因為回應他熱情的,只有臉上五個極其淺淡的手指印。

  試問從小含著金湯勺出生的他,有誰在他面前不是畢恭畢敬,拱手而降?更何況他向來都在百花群中無往而不勝,又有哪個女人膽敢在他面前膽敢如此囂張跋扈?

  可是她偏偏就是這麼做了,而且人家又偏偏說,越是難以到手的女人,就越會讓男人有征服的快感。

  她的拒絕,就偏偏地強烈地刺激到了他骨子裡頭放浪不羈的血液因子。

  他倒要看看,這個世界上到底還會有什麼樣的女人,會是他制服不了的。

  於是他將櫻乃纖細的手腕鉗在臉頰兩側,略微俯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睥睨她:「真虛偽,很快你就會求著讓我愛你!」

  櫻乃的反應明顯慢了那麼一拍,隨即便劇烈地反抗起來:「你幹什麼!快放手!我死都不要和你發生……這種關係,如果你霸王硬上弓,那就是……婚內強姦。」

  Brishen非但面無懼色,反而還鎮定自若地歪了歪腦袋,朝著她肆媚地一笑,璀璨如瑪瑙寶石一般的眼瞳中儘是輕蔑:「你在使什麼欲擒欲縱的把戲?明明就是你自己先投懷送抱的。」

  櫻乃的腦袋仍舊有些昏昏沉沉,他的一番話倒是令她清醒不少,今晚的舉行婚禮儀式的情況,也一幕幕地在她腦海中回放起來。

  對了……她記得,在婚禮結束後,她拉著大學時期最好的朋友Louise到碼頭喝酒。而且邊喝邊發牢騷,打算不醉不歸。但是她的酒量實在令人不敢恭維,只喝了小半杯,就已經醉得趴到在桌子邊上了。

  這麼說,難道是他將她送回來的嗎?櫻乃的臉上不由得多出了幾絲不自然的酡紅,只好彆扭地側過了臉,囁嚅道:「那是意外……」

  Brishen卻只是滿不在乎地笑了一笑,真又如何假又如何?什麼樣的女人他都見得多了。

  「可以,寶貝,但是怎麼樣都好,你總得給我一個名副其實的蜜月之旅。」

  語音未落,他不甚在意地俯下腦袋,用牙齒撕扯她胸前的扣子,同時也用舌尖輕輕觸碰著裸露的肌膚。櫻乃這次倒像是真動了怒氣,使勁吃奶的力氣掙脫了他的手,頃刻間便狠狠地推開了他。

  「你給我放手!」

  她的奮力一推,使得他狼狽地貼住床沿,幾乎要跌落在地板上面。這回輪到他目瞪口呆,簡直不可置信地凝望著她。

  這個女人的素質教育果然不夠全面,難道不知道使伎倆也該有個限度嗎?

  就在愣神之間,只見櫻乃一把抄起旁邊的枕頭扔向他,憤怒得咬牙切齒,就連肩膀也在微微顫動。

  她還是平生第一次,被這般狂妄的男人如此輕薄!

  「你出去!如果你下次再……再……做出這種令人不恥的事情出來,我就會告訴父親……」

  Brishen不以為然地拾起地上的枕頭,大大咧咧地甩回床上,復而又躺了上去,嬉皮笑臉地打斷了她:「你去說啊,正好也讓你父親的私人律師看看,新婚之夜拒絕丈夫的親熱,算不算是侵犯了男方的性行使權利?」

  櫻乃剎時被哽得語塞,氣得胸脯起伏卻又無可奈何,只能走過去捲起床上的枕頭和被子,拉開了房門,恨聲道:「你不出去,我出去,總之不要再讓我見到你!」

  他睨了她一眼,意味深長道:「可以,但是我睡覺的時候不習慣鎖門,如果你半夜反悔了,還是可以爬上我的床。」

  櫻乃只感覺嘴角極不淑女地抽搐了兩下,便再也忍不住,「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新婚之夜,她許下的第一個願望是:

  不久之後,可以和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一拍兩散。

  Chapter(3)

  次日醒來,櫻乃迷迷糊糊地睜開睡眼,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哈欠。

  抬起頭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天花板上名貴的歐式水晶吊燈,Brishen不愧是富家子弟,紈跨而且敗金,就連到意大利度個蜜月也要挑選如此頂級奢華的星級酒店。

  她倚著花式簡約的宮廷式古典沙發坐起身來,這才發現自己蜷縮在沙發上睡了一夜,伸出手指撫了撫手臂,果不其然早已便是一片冰涼。

  一陣腳步聲突然響起,櫻乃轉過頭去,只見Brishen走了過來,在她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坐下。

  她不由得睜大了眼眸,他竟然還赤裸著精壯的上身,可那副悠哉悠哉的模樣彷彿他仍舊是高高在上的富家少爺,而不是此時此刻赤身裸體的……暴露狂。

  櫻乃翻了個白眼,再一次地打了個噴嚏,想必她一定是著涼了。

  卻見Brishen慵懶地瞄了她一眼,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她的身體狀況,只是笑吟吟地說道:「Honey,昨晚你鬧彆扭,不肯到床上去睡,現在可給凍著了吧?」

  櫻乃昨晚只喝了一點酒,而且酒力不濟的她一會兒便醉倒在地,根本就沒吃下什麼,經過一個晚上之後,腸胃裡的東西更是消化得一乾二淨。

  可是Brishen的那句Honey,仍舊讓她有把胃中為數不多的,翻湧的東西悉數吐出來的衝動。

  「我叫龍崎櫻乃,以後你可以直接稱呼我名字。」

  她並不想和他套近乎,也不想和他囉嗦太多,她覺得他們之間完全沒有共同語言。她甚至還在思索,與他結婚,到底是不是從頭至尾都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面對她的冷言冷語,Brishen只是不甚在意地聳了聳肩,她討厭他,正如他也不喜歡她。

  不過到底為什麼?Brishen左思右想都無法明白,他擁有著富可敵國的金錢不是嗎?他擁有著丰姿神俊的面容不是嗎?甚至就連他所在的家族,也同樣是名門望族,並且人才輩出。

  人們歷盡畢生追求的東西他都可以握在手心,以至於有的時候,他會覺得自己從生下來就是高人一等的。

  因為即使他一無所有,他也還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貴族後裔。

  令眾人渴慕的,叫女人癡狂的,他什麼都有了。可到底為什麼,這人女人偏偏可以做到連正眼都不瞧上他一眼?

  她好像,並不是再使欲擒故縱的把戲,而是……真的不喜歡他。

  櫻乃並不打算與他多說,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就往洗輿室的方向走去。

  Brishen就這麼直直地凝視了她一會,突然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將她帶入他懷中。

  他喜歡看到在別人眼中的自己,有著強烈得令人無法忽視的存在感,他不允許她將他視若虛無。如果她硬是如此,就不要憎惡他使出些令人火冒三丈的手段。於是他俯下頭,急切地尋找著她紅潤的嘴唇。

  就在這煽情時刻,Brishen的手機卻不適時宜地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只得強忍著甩開手機的衝動按下了接聽鍵。

  櫻乃在驚魂未定之餘,簡直就要謝天謝地。這頭一大早就發情的狼,天知道他到底會幹出些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出來。

  她奮力拔開Brishen纏繞在她腰間的手,他卻正巧打完了電話,望著她的動作失笑:「下午在意大利有一個小型的網球比賽,你就和我一同出席吧。」

  小型的網球比賽?抓住他話中的關鍵字眼,櫻乃有些疑惑不解地觀察著他的表情。外界不是有傳聞說Brishen向來都只參加一些大型的網球公開賽嗎?既然如此,類似於這種小型的網球切磋賽,他應該從來都是不屑一顧的才對。

  Brishen似乎料到了她心中所想,只是笑了出來,笑聲爽朗得可以蠱惑人心,然而櫻乃卻從頭徹尾都無心欣賞。

  「我只和一個人較量,這個人是……」

  他狀似無意地停住話頭,不著痕跡地觀察櫻乃的反映。

  在結婚之前,他就有聽傳聞說過,她和越前龍馬在國中時期就已經是一對戀人。雖然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在意她的私人生活,但是現在,他竟然破天荒地想得知這條消息究竟是否屬實。

  「越前龍馬!」

  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她酒紅色的眸子光芒煥發,隨即又復歸於一片黯然。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如今在網球界唯一可以和Brishen較量的……

  也就只有他而已。

  而Brishen站在旁邊,已然將她失魂落魄的反應盡收眼底。

  Chapter(4)

  龍崎櫻乃以為自己堅強了許多,至少她認為曾經那個中學時代,清澀靦腆的自己早已不復存在。

  如今的她,已經可以追隨著父親的腳步,在網球方面小有造詣,再也不是那個沒有運動細胞的網球白癡。而與Brishen的聯婚,更是讓她在網球界名聲大噪。

  她曾經指天發誓,她打網球不為其他,只是為了更加堅強。

  可是當龍馬離開日本,來到美國開始真正的職業生涯之後,她又開始懷疑自己所立下的誓約到底只不過是自欺欺人。

  她做的那麼多,難道不都是為了博取他的驚鴻一瞥嗎?

  因為如果沒有網球,他們之間,就永遠只能在孤獨的地平線上背道而馳。

  正如此時此刻,即使她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她的面前。她仍然需要用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才能克制住淚水奪眶而出的衝動。

  隨著時間的沖刷,人事逐漸開始遷移,再見時,已是物是人非。

  龍馬乍看下去沒有絲毫變化,仍舊是驕傲得不可一世,一頂簡潔的鴨舌帽遮掩了他的半個額頭,那雙琥珀色的貓眼,還是顯得如此的漫不經心,彷彿除了網球之外的事情,都與他全無關係。

  但是細看之下,卻不知何時褪去了稚氣,取而代之的,是被歲月削刻得稜角分明的臉頰。甚至就連那雙半透明如同琉璃一般的眼眸,在面對櫻乃時,也多了幾分冷淡與疏離。

  而曾經被學長們戲稱為EQ為0的他,身邊已經多了一個落落大方的女人,左手挽著他的右臂。

  簡潔的短裙,襯得她的身材襯得濃纖合宜。一張五官比例均勻的臉蛋上,雖然眉目之間有些許冷淡,但是薄唇艷若荼毒,金髮也如瀑布一般披落在肩頭,活生生地就是一個至尊至貴的冷美人。

  她朝櫻乃點了點頭:「龍崎櫻乃是嗎?我和龍馬在出席日本網球聯賽的時候聽說過你。」

  她昂著頭顱伸出了手,眉宇之間儘是天下惟我獨尊的氣派,分分明明就是一位貴族小姐,大家千金。

  與她相比,櫻乃卑微得彷彿就是成不了天鵝的醜小鴨。而龍馬身邊,也已經有了可以為他加油,為他吶喊,為他助威的人了……

  再也不需要她了。

  她只能僵硬地回握她停滯在半空的手,勉強牽起嘴角,扯出一絲笑容:「嗯。」

  隨即,她的眼角又忍不住偷偷瞟向龍馬的方向,彷彿只要可以這麼定定地看著他,即使他對她一言不發,即使他對她不屑一顧,她都可以感到心滿意足。

  可是,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啊,她已為人婦,他也心有所屬。

  櫻乃忽然覺得喉頭有些哽咽,他與她,果真已是咫尺天涯……

  還是Brishen率先打破了僵局,摟住了櫻乃的腰,揶揄道:「越前龍馬,這是我的新婚妻子,龍崎櫻乃。」

  龍馬倒也不在乎Brishen直接稱呼他的名諱,只是在櫻乃的臉上凝視了幾秒鐘,然後回以一笑:「龍崎?Brishen,你什麼時候連姓氏都給改了?她不是應該跟你姓Habsburger的嗎?」

  Brishen聳聳肩:「我家的老人開明得很,因為不像影響她在網球界的名氣,所以還是決定保留原姓。」

  但是實際上,提出這個要求的,恰恰是她龍崎櫻乃本人。

  Brishen說罷,便望向龍馬身旁的大美女,笑道:「不介紹一下你的女朋友嗎?」

  龍馬只是輕描淡寫:「Adalgisa?Stefanski。」

  Adalgisa,這個名字櫻乃熟悉到不行,她以前就經常有聽八卦好友Louies講過,Adalgisa是父親的掌上名珠,更是上流社會中的第一交際花。

  而Stefanski,又是一個德高望重的的名門世族。聽說單單在Adalgisa的直系親屬中,就出了好幾個政治高官。

  像那種一生下來就足以傲視群生的人,的確是她龍崎櫻乃怎麼都攀比不上的啊……

  這樣的黯然神傷,自從龍馬離開日本那天起,在無數個太陽東昇西落的日子之中,還是第一次出現。

  櫻乃的反映早已被Brishen盡數收入眼中,事實勝於雄辯,他的推測已經得到了證實。這個越前龍馬,果真就是她的舊情人。他的嘴角不禁壞心眼地揚起了弧度,這麼一來,倒是有場好戲要上演了。

  氣氛又有些許僵硬,短暫的沉默過後,龍馬面無表情地開口說道:「Brishen,我到四號球場等你。」

  說罷便轉身步入了網球館,偌大的網球館內,因為兩位網球巨星的到來,而進行了全面封鎖,此刻顯得有些蕭條,也多了一些冷清之色。

  龍馬向前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頭說道:「龍崎,等會我和你打一局。」

  櫻乃舌撟不下地抬起頭來,她所作的一切努力,終於在若干年後發揮了它的作用。

  Chapter(5)

  一場比賽下來,Brishen和龍馬皆是累得氣喘吁吁,汗如雨下。Brishen還算有驚無險,奪得了最後的勝利。

  櫻乃手裡拿著毛巾,徘徊在原地躊躇不前,如果是國中時期的她,就會毫不猶豫地往龍馬的方向走去,只是現在,恐怕已經不可以了……

  Brishen用餘光瞄了她一眼,嘴角略微上揚,他倒要看看,她在理智和情感之間,到底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可是還沒有等櫻乃做出決定的時候,Adalgisa就已經拿起了毛巾,輕柔地幫龍馬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

  龍馬自然而然地摟住她的腰,像是對待珍寶一般在她光潔如玉的額頭上印下了吻。只是珀色瞳眸卻深深地瞅了櫻乃一眼,並且自始自終都沒再言語。

  Brishen不禁「哧」地一聲笑了出來,這一聲笑得意味不明,只聽他倜儻道:「櫻乃,看看人家是怎麼做的,你再這樣,我可要給你這個妻子打不合格了啊。」

  櫻乃這才回過神來,不屑一顧地瞟了他一眼,就他這樣的丈夫,她早給在心裡給他打過成千上萬個F了。

  心中卻不由得暗自慶幸剛才沒有做出不受控制的舉動,如果她走向龍馬,就簡直是直接向Brishen和Adalgisa宣佈了她和龍馬之間不可告人的秘密。

  曾經,他是她的初戀,她也是他的初戀。明明只分開了短短幾年,再回首,卻宛若已是百年身。

  Brishen站起身來,汗水濕透的襯衫中,更是襯得他小麥色的肌理強悍健美,再配上那副陽剛的面容,叫女人癲狂的的氣息渾然天成。看了他,你就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男人。

  他一步一步地向櫻乃走來,嘴角仍舊上揚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他已經將她的表現盡收眼底。

  這個傻女人,以為她和龍馬的戀情是一個秘密,還以為人人都不知情,其實真正被蒙在鼓裡的,一直以來都只有她自己一人。

  他隨手拿過櫻乃懷裡的礦泉水,抬頭就喝下了一口,接著,他的手臂有力地環過櫻乃的腰肢,嘴唇便吻了上去,冰涼的礦泉水徐徐灌入了她的口腔。

  櫻乃情急之下想要掙脫,他卻如銅牆鐵壁般紋絲不動,手被他死死按住。她只能如同案板上待俎的魚肉一般,讓他的舌在她的口腔中肆意掠奪。

  如果說,龍馬給予Adalgisa的是親暱的早安之吻。那麼Brishen給予櫻乃的則完全變了質,熱情得就彷彿是一個初嘗澀果的,年輕氣盛的青年的吻。

  這個混蛋,他怎麼可以在龍馬面前,在龍馬面前……

  眸子底下的霧氣開始聚攏,她的眼中也隱隱有了濕意。

  這一幕,在旁觀者看來無比煽情,櫻乃甚至隱約聽到連Adalgisa也調笑道:「龍馬,我們是不是壞了別人的好事?我看還是先走為妙吧。」

  龍馬卻不予回答,Adalgisa也識相地焉口,她似乎感覺到他,生氣了。

  所幸的是,Brishen終於放開了她,只是令她作嘔地,狀似恩愛地在她耳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到的音量低聲調笑道:「怎麼?在他面前就不可以做這種事情嗎?」

  這一句話,聽得櫻乃雲裡霧裡。但她根本無暇顧及他所要表達的意願,只是條件反射性地揚起了手,想要狠狠扇他一個耳光。

  這回,Brishen眼疾手快地擒住了她的手,嘲弄道:「我們還在度蜜月呢,你想讓別人看笑話嗎?」

  櫻乃悄悄瞅了龍馬一眼,他的貓瞳被低垂的鴨舌帽沿遮擋住,似乎是在閉目養神,叫她無法猜出他的所思所想。而他身旁的Adalgisa則笑意盎然,似乎正在揶揄這對情難自禁的新人。

  Brishen笑嘻嘻地打圓場:「打也打完了,吻也吻夠了,我們就先走了。越前龍馬,下次找個時間,再出來和你較量。」

  說罷又向Adalgisa揮了揮手:「再見了,Adalgisa。」

  Adalgisa終於忍俊不禁,笑出了聲來。

  櫻乃只覺得頭痛欲裂,她一把甩開Brishen的手,加快腳步往球場門口的方向走去。這下可好,這個天殺的混蛋,竟然讓她連帶著在龍馬的女朋友面前也出了糗。

  「等等。」

  一道在心裡默念了成千上萬遍,卻陌生得宛如隔世一般的聲音在叫喚著她。

  龍馬抬眼凝視著她,那雙琉璃一般晶瑩剔透的珀色瞳眸中,情緒仍舊捉摸不定:「龍崎,你記一下我的手機號碼,下次美網公開賽的時候,我給你指點指點。」

  其實這完完全全是一個借口,一個他妄圖接近她,卻看起來冠冕堂皇的借口。因為Brishen本來就是足以與他並駕齊驅的網球選手,又是櫻乃的丈夫,因此,她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幫助,他簡直就是多此一舉。

  只是當時的她,卻並沒有就此發覺。

  許多年以後,當她在回憶起這些塵封許久的記憶之時,也只能夠扼腕長歎,如果當初她就發覺了這一點得話,或許和他在一起的時光就可以更久一些。

  櫻乃聞言,卻只是愣了一下,然後手忙腳亂地從包包裡掏出紙筆記下,生怕錯漏了他口中念出的任何一個數字。

  之後她和Brishen才走到外面,不似網球館內的悶熱,和煦的春風拂過她的臉頰,美網公開賽,她有些害怕,卻又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而Brishen則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眼神也開始像龍馬一般捉摸不定。

  Chapter(6)

  「Louise。」依舊是那個熟悉無比的碼頭,不久之前,她在結婚當天就醉倒於此。

  鹹澀的海風輕輕撲地打著她的面龐,使得她的心情舒暢不少,手裡拿著檸檬汁,有一口沒一口地啜飲著。而杯沿上方外露的半片檸檬,也正如她的心情一般,明明酸澀無比,其中又甜得令人愛不釋手。

  Louise抬頭瞅了她一眼,活動活動了手腕,從容器裡舀了一大勺冰淇淋,潤了潤口,繼續道:「Brishen到底哪裡不好了。」

  櫻乃伸手拂了拂額前的碎發:「別提他了,我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喜歡的,完全另有其人。

  她訴苦訴了這麼久,卻還是沒有講出重點,Louise抬起頭,櫻乃幾乎不敢正視她那雙精明幹練的眼睛,她蹙眉思索了一下,隨即似乎明白了什麼:「櫻乃,你該不會是……」

  Louise適時地停住了話頭,櫻乃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我喜歡的不是他……」

  Louise正在舀著冰淇淋的動作顯然頓了一下。

  「我喜歡的,是另一個人……」

  Louise沒再聽下去,只是打斷了她:「如果只是小孩子一樣幼稚的喜歡,我勸你還是放棄吧!你和Brishen的婚姻才過了多長時間?一個月?還是一個半月?喜歡是不能當飯吃的,何況你別忘了,Brishen並只不是一個會打網球的毛頭小子,站在他身後的,可是名門世族Habsburger!」

  這一番話,講得聲色俱下,卻又字字珠璣。就如同就讀大學的時候,櫻乃在加拿大留學,就曾經因為一張亞洲面孔,所以受盡欺辱。

  而每每有人欺負她的時候,Louise便會挺身而出為她遮風擋雨,時間一久,她幾乎成了她最為堅固的避風港灣。

  她講得也並沒有錯,Habsburger,有哪個家族能有此殊榮,以至於統治一個繁華富饒的帝國長達七世紀之久!

  嚴格地說,他甚至還是古老的皇室後裔,擁有著至高無上的純正血統。

  櫻乃卻只得自嘲地一笑:「Louise,可是他根本就不喜歡我……」

  Louise抿緊唇線,小幅度搖了搖頭:「那你想怎麼樣?難道想和他一拍兩散,全功而退,然後離了婚就結婚,和你喜歡的人私奔到天涯海角,長相廝守?」

  櫻乃緘默不語。

  「你太年輕了,Mrs Habsburger!」 Louise毫不留情,那句「Habsburger之妻」更是給了她當頭棒喝,見櫻乃黯然地垂下眼簾,她有些於心不忍,便放緩了語調:「喜歡並不意味著就是麵包,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你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了,你能肯定兩個人可以一直相濡以沫,坦然面對以後柴米油鹽的瑣碎日子了嗎?」

  平心而論,除了她從少女時代就開始瞻仰的少年之外,她再都沒有見過比Brishen更為優秀的男人了,俊美多金,卻又不失風度。

  哪怕單單就從自己的私心來講,她也希望能看到好友有一個幸福的歸宿。而她能夠嫁給Brishen,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算是高攀了吧。

  而且,對於她Louise來講,愛情,跟幸福是始終都是劃不上等號的。

  Louise講得句句切實,她豈能將婚姻視為兒戲一般草率行事?Habsburger是一道百丈竿頭的門檻,不是她說進就能進,說走就能走的。

  可是這樣下去她會瘋掉!

  「Louise,我忍受不了天天和不喜歡的人面對面地生活在一起,我就算再能自欺欺人,也背叛不了自己的心!」

  他與她本不相愛,卻因著一紙婚書而被束縛,每日每夜對著自己不愛的人強顏歡笑。

  Louise語重心長道:「時間總是能夠沖刷掉一切事物的,如果有一段時間沒能見面,你很快就可以忘掉他了。在這之後你會發現,其實愛情這種東西,根本就算不上什麼!」

  可是她就是怎樣都忘不了他,無論能否相見,她還會忍不住將他作為自己前進的動力,去驅趕自己一路狂奔。

  更何況……

  「就算我竭盡所能去忘卻,也是無法做到的!你也知道Brishen是網球名將,以後我和他,會有很多的機會不得不見,想要忘記又談何容易!」

  Louise不由訝異得睜大了眼睛,Brishen身邊的人非富即貴。

  「他是……」

  「越前龍馬!」

  這四個字,幾乎是耗盡了櫻乃畢生的力氣。

  「吭匡」一聲,Louise手中的冰淇淋勺子跌入了已經融化掉的冰淇淋杯底,現在正值夕陽西下,秋橘一般的陽光映射在她的臉上,襯得她的臉格外美麗。直到幾聲鴉鳴響起,鳥兒也撲扇著翅膀相攜回巢,她的理智才被喚回。

  越前龍馬,這是一個在她還是情竇初開時,隨著父親觀看美網公開賽之後,一個再都無法從她記憶之中抹去的少年。

  那時,年少的她,因著他在球場上奔跑跳躍,並且英姿颯爽的身影而春心萌動。

  更何況,見到他的芳心砰動,現在仍舊沒有改變……

  即使她知道,這是一個只能讓她終生仰望,並且無法接近的人。

  櫻乃無暇顧及她的反映,只是木訥地望著日落,她的臉頰也被度上一層蜂蜜色的金光,只不過,從側面看去,依稀可以辨認出有一串晶瑩得猶如珠子般的銀輝懸掛在上面。

  連她自己也沒有注意到,她臉上已是淚流滿面。

  Louis目不轉睛地盯著櫻乃,她愛的是龍馬嗎?龍馬也喜歡她嗎?如果他們兩情相悅的話,她又應該怎麼辦好?這個想法突然在Louise的腦海裡蹦了出來,心中竟是五味陳雜,她自己也嚇了一跳,這到底是怎麼了?櫻乃是她的好朋友不是嗎?她怎麼能有這麼骯髒齷齪的想法?

  「叮叮叮……」一陣悅耳的手機鈴聲喚回櫻乃的神智,她瞅了一眼手機屏幕的來電顯示,過了好一會兒,才不情不願地接通了電話。

  「喂。」

  「科拉別墅大酒店,晚上你陪我出席一個酒會。」Brishen講得簡潔而語速飛快,甚至還帶有一點命令式的口吻,這令她一陣反感。

  「沒空,就你這光芒四射的魅力,還愁找不到女伴不成。」櫻乃故意正話反說,以同樣的口氣回答得簡潔而語速飛快。

  電話那頭似乎是輕聲笑了兩下:「這次是美網主席開辦的晚宴,你的父親也會出席,就算我和你婚姻生活不和睦,也沒有必要公諸於世吧?」

  一對新人,應該恨不得每時每刻都可以粘在一起才對。只不過她和Brishen,卻是恰恰相反。

  她不得不應了一聲,隨即便掛掉了電話。她在Louise的單身公寓裡住了一個星期,Brishen卻不聞不問,就連一個問候性質的普通電話都沒有打過來,好不容易打來了,就是有事吩咐,她又何必給他什麼好臉色看?

  不過這樣也未嘗不好,這意味著她和他的私生活各不相干。

  櫻乃站起身來,深呼吸了一口氣,真誠地感謝向Louise道謝:「謝謝你,Louise,我會好好想想你說過的話的。」

  Louise報以一笑,她為自己剛才的想法感到卑鄙無恥,於是略帶內疚地回應道:「剛才的確是我言重了,不過我仍然希望你可以作出正確的選擇,我的朋友。」

  太陽逐漸沉下西山,時候不早了,櫻乃提起座位上的包包,再一次向Louise告別。

  Chapter(7)

  科拉別墅大酒店,是意大利佛羅倫薩最為豪華的星級酒店之一。能在這裡出入的,無非都是一些腰纏萬貫的官賈商人。

  井然有序的幾排長桌上擺滿了美味佳餚,花色繁多,供你自由選擇。櫻乃手持銀盤,漫步走在在客廳內挑選食物。

  及膝的白裙襯得她的身子凹凸有致,富麗堂皇的大廳中,明亮的燈光打在她化了淡妝的臉上,竟是一洗小女生的稚氣,頗添了幾分女人的味道,看起來清麗可人。

  遺憾的是,跟在她身邊的Brishen嚴重影響了她的食慾,簡直就要令她胃口全無。

  因為在進食的其間,有不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上流千金走了過來,像條泥鰍一樣扭著水蛇腰,過來跟他敘舊兼……調情。Brishen又來者不拒,於是櫻乃的胃液在翻湧了無數次之後,幾乎要破口而出。

  這不,又一個濃妝艷抹的千金小姐往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準確地說,應該是往Brishen的方向走了過來。

  她一來便是嬌笑連連:「Brishen,不能有了妻子,就把老朋友給拋到腦後了啊!」

  櫻乃沒好氣地嚥下嘴裡的沙拉,不以為然地別過了臉。Brishen的品味就好像他的人一樣低俗不堪,竟然會喜歡這種格調的女人。

  「哈,」Brishen咧嘴笑了笑,倜儻道:「Fanny,我可不是那種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的人。」

  櫻乃心裡聽得一陣作嘔,新歡?難道是在說她嗎?

  只不過,Fanny這個名字還真是奇怪,這個名字她怎麼聽就怎麼覺得熟悉。之前在美國好像聽說過這個單詞,意思,意思……是什麼來著?

  他們又你來我往地聊了幾句,其間Fanny時不時捂著嘴媚笑兩聲,笑得直讓櫻乃感到頭皮發麻。就在她快要支撐不住,想找個上廁所之類的借口搪塞一下,製造機會給他們兩個好好在二人世界中相處時……

  Fanny竟然當著她的面,環住了Brishen健美結實的腰。這本來沒有什麼,可以看為普通的禮節性擁抱。可是她分明看到,她摟住Brishen的脖子,還露骨地在他耳邊重重呵了一口氣。

  社交圈中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該裝聾作啞的時候,不論你心中怎麼不快,都應該裝聾作啞。

  她大概是篤定了她不會當場翻臉,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更何況,Brishen風流成性,是出了名的花心大少。Fanny這麼做倒像是在旁敲側擊,讓她不要以為和Brishen結了婚,就可以讓他清心寡慾。

  櫻乃狀似不經意地扭過了腦袋,心裡卻笑得樂開了花。她叉起銀叉,把蔬菜沙拉塞進嘴裡,不動聲色地咀嚼著,然而,怎麼都掩不了嘴角邊那抹明顯上揚的笑意。

  Fanny不愧是富家子女,就是看起來艷俗得毫無特色,也懂得如此玩弄心計和把戲。只不過她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她對他,根本連一點興趣都沒有,對他的私生活就更加不會接管過問。

  Brishen瞄到她的反應,竟然撒旦一般地笑了一笑,隨即反手便摟住了她的腰!

  這回輪到櫻乃有些目瞪口呆,因為他摟住的不是Fanny的腰,而是她的腰!

  「呵,要當著我妻子的面幹這種事情,還是等我們過完今年的結婚紀念日再說吧。」

  Fanny識相地彎了彎嘴角,便嬌滴滴地轉身離去了。

  結婚,結婚,又拿這個來說事了。櫻乃正想著要怎麼反諷,腦袋忽然精光一閃,她便朝Brishen勾了勾指頭。

  Brishen有些莫名其妙,結婚一個多月,他們這對夫妻卻只是假鳳虛凰,有名無實。她也從來都不曾向他主動過,現在卻一反常態,態度著實令人懷疑。

  然而,他對女人幾乎是有求必應,而且陪她玩玩那又何妨?量她也耍不出什麼高明的招數。

  這麼想著,Brishen曖昧地將耳朵湊進她的嘴唇旁邊,櫻乃兀自忍住一個過肩摔將他丟出門外的衝動,神秘兮兮道:「性濫交小心引起……HIV!」

  HIV……愛滋病毒,Brishen只覺得額頭青筋暴跳,這個女人,竟然這樣拐彎抹角地來詛咒他不得好死。

  就在他剛想要回嘴的時候,入口處卻一陣喧嘩,唧唧喳喳的記者們全被一股腦堵在門外。人群則自動退居兩邊,讓出一條夾道供來者通行。

  兩個月後,就是美網公開賽,這次又是美網主席主持的晚宴。

  這種場合怎麼會沒有他……

  越前龍馬!

  他身邊還跟著落落大方的女友,Adalgisa,一個尊貴無比的女人,他還是如此的倨傲,對身邊一切恭維的目光都視若無睹。

  然而那雙琥珀般的眼瞳,卻在步入酒店內的剎那,凝視住一抹清新美麗的身影。

  Chapter(8)

  白色的西裝剪裁得體,貼合在他精瘦的身上,墨綠色的髮絲也被打理得一絲不苟。而沒有了帽沿遮蓋的,貓一般的眼瞳,宛如上等的珠玉一般熠熠生輝。

  西服之下的他體格健美,就如同太陽神阿波羅的雕塑,耀眼得足以世間萬物都驟然失色。就算他不發一言,你也能感覺到他那股渾然天成的貴族氣息。

  在他面前,你只能自形慚愧。什麼東西往他面前一放,都相形見絀,他多麼有能力令眾生癡狂,讓萬千少女前仆後繼。

  他完美的就猶如童話書中走出來的翩翩王子,就連身邊的女孩兒,也是如此的出眾。

  這次美網聯賽,他只要按照預定的計劃行動,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得到夢寐以求的一切事物。

  陪伴了他許多年,親如父親的網球教練對他如是說。

  可是他注定不會循規踏矩,也注定會不會按著預定的軌道行走。

  因為……

  他愛的人不愛他,他喜歡的人不喜歡他。就算可以將整個地球踩在腳下,他仍然想得到頭頂上方的那個太陽。

  沒有了她,滿心滿室都只剩下虛空。

  龍馬的心驀地抽搐了一下,讓他有種拿個網球拍砸了天花板上的名貴歐式水晶吊燈的衝動。

  他閉上眼睛又再度睜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個晚宴的男主人,是最新上任的美網主席,那張飽經風霜的面龐,卻在看到Adalgisa的時候喜形於色。

  他將她領到主座的右邊,那一個位置,意味著她將成為今晚最為尊貴的女主賓。

  櫻乃定定地望著她,心裡像是打翻了醬瓶,酸甜苦辣,五味陳雜。無論什麼時候,她始終都是主角,現在是,在龍馬身邊,也是,又有誰會來注意她這個變不成天鵝的醜小鴨?

  「爸爸。」Adalgisa略略頷首微笑,隨即與美網主席擁抱了一下。

  櫻乃幾乎是錯愕地瞪大了眼睛,Adalgisa,她,竟然是新任美網主席的女兒!

  她知道Adalgisa的家族人才備出,出了不少社會名流。但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會和網球掛鉤!她的父親,竟然讓她意想不到地成為了新任的美網主席。

  網球,網球……

  一個想法突然間蹦入了腦海之中,難不成龍馬是因為……

  是因為想要快些走上成功的捷徑,所以才會與Adalgisa交往?

  櫻乃深呼吸了一口,抑制住自己可笑的想法,她相信龍馬不是這樣的人。而且,像Adalgisa一般具有大家風範的美人,料想無論是誰都會喜歡上的吧。

  而且,時過境遷,龍馬又怎麼可能還會記得,她和他也曾經墜入愛河。

  因此,就算他不喜歡Adalgisa,他身邊的那個位置也輪不到她。

  他於之她,自始自終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吧。他們之間始終籠著一層薄薄的霧,總是可以朦朧地看見對方,卻怎麼都難以伸手碰觸。

  宴會宴請了許多社會名流,也舉辦得極為講究,每道精緻的菜餚都搭配上一種特定的酒漿。而她的酒量不好,在結婚的當天就已經表現得淋漓盡致。喝得稍微多了一點,就覺得腦袋有點隱隱作痛。

  她站起身來,禮貌地向主人告辭,打算到外面走走。歐美人把餐飲當成一項社交活動,喜歡和周圍的陌生人談天說地,因此,Brishen的座位並沒有安排在她身邊,當然了,她也樂得可以不見到他。

  櫻乃走到門口,男侍者禮貌地為她推開門,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她卻猛然頓住了腳步。

  「女士們先生們,」美網主席拿著麥克風,臉上是一貫標準的職業微笑,「今天,我的獨生女Adalgisa,將於與她的愛人越前龍馬在這裡舉行訂婚儀式,不久之後,聖約翰大教堂將會為他們奏響神聖的婚禮進行曲!」

  這一場演說設置得別出心裁,席間一片掌聲,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毫不意外。越前龍馬與Adalgisa的戀情眾人皆知,交往也有了一些時日。結婚,幾乎可以說是水到渠成。

  櫻乃只覺得腦海一片空白,手腳也麻木發冷,心像是被人生生切成兩半,一塊一塊變得血肉模糊。

  之前,她甚至還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有萬分之一的渺茫機會和龍馬繼續走下去。可是現在,就憑這短短的兩句話,就粉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她忘了自己是怎樣跌跌撞撞地跑出去的,也無暇顧及他又講了什麼,以及周圍人們詫異的目光。只知道當月光的銀輝撒落到她身上時,她跌倒在草地上,嘴角已是一片鹹澀。

  她坐起來,將臉深深埋在了膝蓋上面。

  一道黑影不期而然地擋住她眼前的月光,櫻乃睜開哭得紅腫而刺痛的雙眼,從臂彎裡抬起了腦袋,淚眼朦朧間,卻只見到了幾簇墨綠的髮絲。

  龍馬……是你嗎?
  
有眼無珠與白目之人畜全都去死   無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勿惹黑闇雙王  雙王勝為王  敗者為寇  敗者唯有死孰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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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9)

  龍馬手裡拿著網球拍,漫不經心地上下晃動著手腕,綠色的小球在上面來回躍動,「噠、噠」地發出輕微的聲響。

  櫻乃站起身來,雙腿坐得有些發麻,皎潔的月色鋪撒在一片綠蔭的草地上面。夜風也刮得她的腦子清醒不少,她用手背使勁抹了抹濕熱的眼眶,試圖止住瘋湧下湧的眼淚。

  這麼狼狽不堪的樣子,怎麼可以讓龍馬看到……

  櫻乃做了幾個深呼吸,嘗試著去止住嗚咽,她不想,讓龍馬知道她還是一個哭包。龍馬則坐在草地上,姿態慵懶地拍打著網球。俊俏的臉龐隱藏在一片濃重的夜色之下,一眼望去,竟是不太真切起來。

  他的嘴角緊抿,似乎完全把她當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透明人。

  「那個……」

  櫻乃張了張口,想找一個合適的話題,想了半天,卻無從說起。

  「坐。」龍馬的簡潔得像是在發號施令,她明明可以因為這樣的口氣而拒絕,甚至是惱怒,至少在面對Brishen的時候她就是這樣的,而且也做到了。

  但是他的言語就像一隻無形的手,將她的身體拉下,坐到了他的身邊。

  他是龍馬啊……

  兩人都不約而同地陷入沉默之中,許久,龍馬沉悶的聲音突然響起,櫻乃嚇了一跳,一個勁兒地拍打胸脯。

  「我也不知道這場宴會會突然舉行訂婚儀式。」

  櫻乃愣了一下,卻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她應該怎樣回答?又應該以怎樣的身份去回答呢?

  「說話。」龍馬的聲音依舊不溫不火,他抬起手拉了拉頭頂的鴨舌帽,那似乎已經成為了他專屬的標誌性動作。

  「我……」櫻乃支支吾吾,似乎無論何時何地,只要面對著龍馬,她總會變得鉗口結舌。

  「說話!」龍馬突然間動了怒氣,語氣也加重不少。

  該死的,她怎麼可以毫無反映,怎麼可以事不關已,怎麼可以就這樣站在一旁袖手旁觀。

  那可是,他和另一個女人的訂婚儀式啊!

  她的態度,令他的心沒來由地一陣憋悶。

  「我……」櫻乃「霍」地站起身來,聲音也因著他的盤問,而不由自主地帶起了哭腔:「我……不知道。」

  龍馬驚愕地望向了她,自剛才開始,他就克制住自己不去看她,他怕他會忍不住,忍不住……把她摟入懷裡。

  她的眼睛腫得就好像核桃一樣,臉上還依稀帶著淚痕。

  這一切,他竟然都沒有發現。

  龍馬站起身來,冰涼的指尖輕柔地撫上了她溫熱的臉頰,「你哭什麼?」

  櫻乃慌亂地搖了搖頭,拔開龍馬的手,強顏歡笑道:「我……沒事,我要先進去了。」

  她幾乎是逃也似地想要逃離他的身邊,宴會上一些酒液的後勁比較強烈。酒量又一向不好的她,才走了幾步,就覺得身體發虛,腳步虛浮,眼簾也不由自主地闔上。身子一軟,便不受控制地向後仰去。

  幸好,一雙溫暖並且強壯的手臂適時地,攬住了她細弱的腰肢。

  龍馬的望著她的眼神意味不明:「你醉了。」

  櫻乃模糊地呢喃一聲,想要張口回答,眼皮卻沉得像是拖有千斤重的石子。酒精也像蟲子一般啃噬著她的大腦,吞沒了她的意識。

  她終於支撐不住,癱倒在他的懷中沉沉睡去。

  龍馬就這麼定定地凝視她,許久許久,終於作出了一個決定。

  他明明清楚,這會是他通往美網公開賽冠軍的路途之中,在三岔路口上一個大錯特錯的選擇。

  這會是在他通往夢想彼岸的路途之中,可以輕而易舉將他前程抹煞的跨欄與障礙。

  這也會是他的職業生涯中,即將擁有的唯一的敗筆。更是25年的人生當中,一抹揮之不去的最大黑點。

  並且他所夢寐以求的一切,都可能會因此而毀於一旦。

  他是錯的,而且將會錯得一敗塗地,可是他一點兒都不在乎,甚至錯得心甘情願。

  他抱起櫻乃,騰出一隻手,拉開汽車的車門。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到後車座躺下。隨即便發動引擎,將車子開出酒店大門,右轉,那是他公寓的方向。

  名貴的黑色寶馬一路疾奔,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

  Chapter(10)

  「卡啦」一聲,公寓的房盜門被打開,龍馬懷裡抱著櫻乃,擰開臥室的房門,悄無聲息地將她放到單人床上。

  櫻乃驀地睜開眼睛,腦海開始逐漸清明,視覺也開始清晰起來,首先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張薄唇緊抿,稜角分明的俊美臉龐。

  龍馬!

  她大吃一驚,一下子就從床上蹦了起來。但是腦袋突如其來的一陣眩暈,就讓她馬上又無力地癱倒在了床頭。

  龍馬假裝面無表情地睨了她一眼,嘴角卻不由自主地上揚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這個丫頭,還是這麼的粗枝大葉。這似乎是他近段時間以來,第一次真真正正發自內心的笑意。

  「我……」櫻乃手忙腳亂地檢查了一下衣服,確定還完好無損地搭在自己身上時,甚至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望著她的動作,龍馬啞然失笑,「別擔心,這是我的公寓,因為剛才你喝醉了酒,所以我就把你送回來了。」

  氣氛頓時陷入一片尷尬。

  櫻乃隱隱覺得有些什麼不對,她喝醉了,為什麼送她回來的是龍馬?

  而且還是送到他的公寓……

  龍馬瞄了她一眼,這個丫頭還是那麼不解風情,他似乎忘記了帶她回來的初衷是什麼。他只知道,只要看見她坐在他身邊,不敢對視他的眼睛細語囁嚅時。心裡就像是被生生被人灌下了蜂王漿,以至於甜到發膩。

  他或許只是,單純地想要看到她的笑靨罷了。

  龍馬到廚房泡了一杯鹽水遞給她,鹽水有解酒的作用。當他看到櫻乃拿著杯子在手中不停摩擦,卻遲遲不肯喝下一口時,終於忍俊不禁。她究竟在怕什麼,難道他還會惡意中傷她不成?

  「你……」兩人竟是不約而同地同時開頭,櫻乃的臉頗不自在地染上了兩陀粉紅。

  龍馬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開了口,那是他藏在心底許久,不敢也不願問的問題。

  因為他也會害怕,害怕從她口中吐出來的隻言片語。

  是的,在網壇上叱吒風雲的越前龍馬,在害怕……

  從一個女人口中說出來的答案。

  「為什麼要離開我?」

  櫻乃不停摩擦水杯的手顯然頓了一下,隔了恍如隔世之久,她才回答道:「我……不知道。」

  她好不容易才改掉了口吃的毛病,然而在面對龍馬時似乎又變得舊症復發。

  「那他呢?為什麼要嫁給他?」

  這個問題憋在心裡許久,幾乎要將他悶得窒息。

  櫻乃的眼眶又開始發熱,她承受不住,承受不住他再問出這樣殘忍的問題。

  龍崎俊的年紀大了,無論是體力或是能力,都已經不如從前。他需要一個優秀的網球選手,來證明他在退役之前仍是優秀的,他仍可以帶領出衛冕網球公開賽冠軍的網球選手。

  雖然這分明就是對名譽的一種赤裸裸的追求,或著可以說一種貪戀,可那是她的父親,即便他的理由是再怎麼不合乎情理,她也必須盡其所能去成全他的夢想。

  那是她的父親,是她獨一無二的父親。

  她和龍馬分手後,也就是櫻乃的父親,好巧不巧地成為了Brishen所在網球隊的教練。Brishen天資過人,即使在如雨後春筍般飛速崛起的網球新手中,他也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龍崎俊就此相中了他,使出渾身解數,發掘Brishen的潛能,而如今Brishen能夠成為世界級網球界首屈一指的頂尖選手,龍崎俊的推波助瀾必然起到了關鍵作用。

  於是,在慶賀Brishen獲得美網公開賽男子單打冠軍的當天,她也順理成章地與Brishen的舉行了訂婚儀式。

  龍馬幾乎要被她的沉默激怒,他只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有在聽我說話嗎?龍崎。」

  她的心驀地抽痛了一下,龍崎,她自始自終都只不過是他的龍崎。

  人前如此,人後亦如此。

  「我和他有共同的愛好。」

  她所能做的,就只有用謊言來搪塞事實,她不想,也不願承認,是她自己沒有信心,沒有信心把他們的愛情堅持下去……

  分隔兩地,對於一對戀人來說,並不是那麼輕而易舉的事情。

  所以她放他自由,也放自己自由,雖然她明知道不可能忘得了他。

  以至於她後來得知他在美國,也選擇飛到了加拿大留學。她明明不願面對面地見到他,卻仍舊選擇了他所在的國家的鄰國。

  她在逃避事實,表面上看起來不敢面對,卻打心底希望可以離他近一點。

  這種心理,當真是自相矛盾,甚至是作繭自縛,然而她卻了無怨言,並且甘之如飴。

  龍馬的嘴角上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只覺得一顆心也開始瑟瑟發寒,Brishen和她的共同愛好是什麼,網球?

  她竟然在他面前,拿網球來作為的理由。

  真是可笑。

  「如果我也拿網球來大做文章的話,你是不是也應該在寒風中等我等上四個小時?」

  在她提出分手的時候,他站在她的房子底下,在冰冷的雪天等待了她四個小時。如果不是凍到手僵了,腿麻了,抑或是連心也冰冷起來,他懷疑他還會繼續等待下去,直到倒在了雪地之中。

  櫻乃張了張嘴,眼中的熱液重新聚攏。腦袋又開始昏昏沉沉起來,在再次險入黑暗之前,依稀見到的,只有龍馬那雙佯裝冷漠,卻掩蓋不住一片焦急的珀色瞳眸。

  Chapter(11)

  櫻乃沉沉睡去,她濃如蝶翼撲飛的睫毛,隨著窗口吹進的夜風而微微拂動。

  龍馬就這麼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櫻乃,月光恬靜而細碎,撒落在她尚且姣好的面容之上。有那麼一瞬間,他似乎有種錯覺,她是從洶湧波濤的海中泡沫上誕生出來的維納斯,不是他這個凡夫俗子可以輕易褻瀆的。

  似乎就是這麼望著她,世界也會為之靜止。看著她沉靜得如同阿芙羅狄忒的睡顏,他恍惚間認為,只要可以一生一世都這樣看著她安然入眠,此生便再無所求。

  他的夢想純粹得令人心都會隱隱作痛,可是她……卻心如鐵石,並且那般決絕地踐踏了他的夢想!

  他的心驀地抽搐了一下。

  分手的那一天,她離開了他,他的心痛得宛若像被刀片生生凌遲,烏溜溜地流淌著黑色的血液。

  他忘不了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他手裡像是捏著什麼稀世之寶一樣,緊緊地攥著兩張機票。他就要去美國了,他希望她能夠答應與他同行,一起去到那個異國他鄉。

  他希望在到達美國之後之後,他們兩個可以患難與共,並且在陌生的環境中,尋找到屬於自己的容身之所,尋找到屬於自己的一片天空。

  於是,他站在她家的庭院的外面等待著她,等了足足有四個小時,只是因為想看到她欣然點頭。

  然而,直至他被送往醫院,躺在雪白的病床上面,茫然地望著順著細管蜿蜒入手背的點滴時。卻只看到前輩們一個個低垂著腦袋,告訴他,她去了加拿大。

  剎那之間,心彷彿也要一點點地被冰冷腐蝕。

  因為知道他要去美國了,因為知道他就要離開她了。所以就不想等待,所以就不辭而別,所以就先他一步離開了他。

  或許這是由於她不相信他,也不相信他們之間的愛情。

  可是,即使這樣,她又怎麼可以……拋下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日本?

  因此,直至今時今日,他已經可以摒棄內心的情感阻礙,與不愛的女人結為連理,甚至乎不擇手段地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因為那個昔日可以與他共同追求夢想的人,於他而言,已然不復存在了。

  龍馬突然覺得鼻子發酸,嘴角不禁嘲弄地上揚,他在哭什麼?現在的越前龍馬,再都不會輕而易舉地為了一個女人而哭泣,也再都不會站在風雪交加的雪地裡等一個女人等上四個小時,不是嗎?

  那還有什麼值得他淚流滿面的?還有什麼值得他疾首痛心的?又有什麼,是值得他去愛得肝腸寸斷的?

  都沒有,越前龍馬如此告訴自己。

  只可惜,這注定只能夠是自欺欺人,因為他愛上了一個人。而且這一份愛還會一直延續下去,就好比詛咒一般跟隨著他一生一世。

  他輕手輕腳地坐上床沿,像是怕擾了她的好夢一般,躺在了她的身側,也隨之疲憊地闔上了眼簾。

  他累了。

  一滴鹹澀的淚水順著眼角滑過。

  其實他很寂寞,又偏偏有一個人給了他溫暖,然後親手毀了他的幸福。

  清晨的曙光透入屋內,天已經逐漸亮起來了,陽光映照得小小的臥房一片溫暖,房間雖然略顯狹小,看起來卻溫馨不已。

  然而,這一片溫暖卻很快就被打破了——

  「砰!」房門突然被一腳踹開,運動員敏捷的本性,使得龍馬立即就驚醒過來,隨手抓起床頭的一個物件,戒備地看向門口。櫻乃也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睡眼,見到來者時意識即刻清醒了大半,並且愣在原地瞠目結舌。

  只見Brishen雙手抱臂,慵懶地倚在門口,卻瞇著眼眸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們,嘴角若有似無地牽扯著笑意,眼底卻是一片森寒。

  昨天晚上他們兩個提前離席,本來就行跡可疑,想不到還真讓他撞了個正著。現在這是什麼樣狀況?姦夫淫婦?捉姦在床?

  Brishen舉起手裡的報紙,一把甩在床頭的檯燈櫃子上,櫻乃望著娛樂版頭條的標題,剎時間呆若木雞。

  「Brishen情場失意,新婚妻子高調出軌。」

  Brishen瞟了她一眼,譏諷一笑:「龍崎櫻乃,你就算是出軌,也沒有必要弄得人盡皆知吧!」

  那一組清晰的照片,竟然是龍馬曖昧地摟抱著她進入公寓的情形。加之配上了繪聲繪色的文字解說,完全有將她描述成了一個專門招蜂引蝶的風塵女子的嫌疑。

  她只覺得腦袋「轟」一下,就變得一片空白。

  Chapter(12)

  櫻乃就這麼怔愣地張著嘴巴,彷彿在瞬間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Brishen不耐煩地揪住她的胳膊,想要把她從床下拉扯下來。

  他想殺人,只要再讓他見到她在龍馬的床上呆上那麼一分鐘,恐怕他會做出連自己都覺得不可理喻的事情出來。

  這女人該死的讓他心煩。

  突然間,一隻結實的手握住了櫻乃另一邊的胳膊,這股突如其來的阻力,使得Brishen無法將她從床來拉起。

  Brishen不由自主瞇起了眼睛,這是他發怒時的徵兆。他順著手臂的上方望去,只見手臂的主人同樣擒住了櫻乃的胳膊,那雙瑪瑙寶石般璀璨的珀色瞳眸中,竟是平靜無波。

  Brishen的眼底怒火噴薄,就他這個仗著外戚勢力上位的男人,都配與他爭奪女人?

  他當初真是被撒旦遮了眼,蔽了目,才會與這種惟利是圖的小人為伍。甚至稱兄道弟,義結金蘭。

  他曾經將他視為朋友。

  Brishen不由嘲諷地彎起了嘴角,毫不留情地譏諷道:「還拉著我的女人幹什麼,既然有這麼多空閒時間的話,還是快點回去和你的岳父道歉吧!」

  他的話語言簡意賅,趁著龍馬失神的剎那,便使勁拽起了櫻乃,把她帶入自己的懷中。

  隨即摟著櫻乃,當機立斷地穿過客廳,一腳踹開防盜門後,就搭乘電梯著下樓,將櫻乃塞進名貴的轎車之中。

  Brishen將轎車停在了公寓後花園的草地上面,車輪周圍本來就不怎麼繁榮的小草,更是被蹂躪得垂頭喪氣。

  天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櫻乃坐在副駕駛座上,好半會兒,才回過了神來,憤恨地望著Brishen 質問道:「你幹什麼!」

  Brishen 冷冷一笑,說話仍舊直截了當:「幹什麼?你腦袋停機了是吧。怎麼,還懷念著昨晚的滋味嗎?要不要我把你重新送回他的床上?」

  櫻乃深呼吸了一口,極力抑制住自己不發脾氣。

  他有什麼資格說這樣的話?他明明對她和龍馬之間的過往一無所知,卻要這樣不留餘地地用語言羞辱她,輕視她。

  他完全就是一個被溺愛著長大的少爺,以至於即使生在名門望族,也長了一張無人能及的赤口毒舌。

  櫻乃的語氣中,也不由自主地摻雜了慍怒:「我和龍馬什麼都沒有做過,你不要在這裡挑三豁四。更何況,你只不過是我名義上的丈夫罷了,我說過什麼,幹過什麼,都不需要你來操心!」

  櫻乃的前半句話,讓Brishen的怒火稍稍澆滅,可是後半句,卻讓他更加怒火中燒。

  「口說無憑,更何況孤男寡女,乾柴烈火。對於自己的男人,有哪個女人不是護著他的?」

  櫻乃正想反唇相譏,Brishen卻倏爾冷笑:「你說你這個妻子當得名不符實是吧,那我就讓你名副其實起來!」

  櫻乃愣怔了一下,隨即背後冷汗涔涔。Brishen揪住她的頭髮,強迫她轉過腦袋,好對上他的嘴唇。櫻乃劇烈地搖晃著頭,四處躲避他的薄唇,她一手拉著安全帶,另一隻手急切地尋找著車門的開關。

  外面一陣急剎聲不期而然地響起,也中斷了車內曖昧旖旎的一幕。

  Brishen重重地喘了口氣,幾近不可自制地停了下來。櫻乃趕緊撤退到角落,兀自撫著心口,幾乎要對老天感激涕零。

  外面開來了好幾部跑車,四面八方地將他們包圍起來。幾個記者手裡拿著攝影機,從車子裡面探出來了腦袋,閃光燈一個勁地閃爍,刺得她的眼睛微微發痛。

  這些八卦記者果然神通廣大,Brishen剛來還沒多久,他們就接踵而至了。

  昨天她和龍馬,也是這樣被拍下來的吧。

  Brishen睨了那群記者一樣,便低低地咒罵了一聲。隨即狠狠地踩下油門,車子在轉了幾個彎之後,就疾駛上了公路。

  櫻乃不可自抑地驚呼一聲,幾乎連呼吸都要窒息。幾輛跑車在後面窮追猛捨,Brishen的耐心似乎被消磨殆盡,便乾脆踩住油門不放,直到後面的車子形成幾個小小的黑點,消失在了視線範圍之中。

  櫻乃的眼角驀地瞄到了指針接近200的車速,不緊瞪大了眼睛,心驚肉跳地叫喊道:「你瘋了不成,快點把車子停下來!」

  Brishen嘴角緊抿,緘默不語,對她的話置若罔聞。頭暈目眩中,櫻乃只感覺到車速漸漸緩下,於是便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可是當她的頭別向窗外,想要呼吸口新鮮空氣時,映入眼簾的一切卻令她目瞪口呆。車子在不停地顛簸,周圍的蒼翠的樹木投下了一片綠蔭。

  前方是一條無限延伸的泥石道路,地下只有一片黃土,顯然此處未經開發,甚至還沒有鋪上水泥路面。

  難怪這麼快就把記者給甩掉了,他竟然,他竟然……

  把車子開到山上來了!

  櫻乃只覺得剛緩下去的一口氣又豁上了心口,胸中一陣憋悶難當。

  經過這樣一番一折騰,已經時近中午,櫻乃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早已餓得飢腸鹿鹿,口乾舌燥。他卻偏偏在這個時候,把車子開到荒蕪人煙的山上來了。

  「你又想幹什麼?」櫻乃沒好氣地開口,語氣也明顯差了不少。

  Brishen瞄了她一眼,正打算回話,車子卻突然之間停滯不前,還莫名其妙地熄滅了火。

  「看不出來,原來你這車子的性能也不怎麼樣。」

  車內僵硬的氣氛頓時化解,Brishen挑了挑眉毛,來了個美國式聳肩,忽而慵懶一笑,揶揄道:「我這部車子的性能,是在世界前列的,跑這種普通山路根本就不成問題。」

  「只不過,」Brishen抬起下巴指了指油門,嘲弄地用眼角瞄了她一眼。

  油標指示為0。

  櫻乃窘迫得幾乎無地自容。

  Chapter(13)

  夕陽西下,太陽金黃如秋收的果實一般,並不刺眼,反而柔和得另人無法從那落日的餘輝之中挪開眼目。

  然而在這種美景之下,櫻乃卻疲勞得有種闔上眼簾的衝動,她已是大汗淋漓,不由伸出手背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氣喘吁吁。

  Brishen的車子在這種了無人煙,荒山野嶺中拋錨了,他們無計可施,只得拿著一個指南針,倚靠平時鍛煉出來體力,齊心協力地推著一部豪華轎車下山。

  天知道推車下山是件多麼了不得的體力活,這簡直就比繞操場加速跑20圈更能把人搾得筋疲力盡。

  Brishen也同樣累得汗流浹背,額頭上佈滿細密汗珠。但是他挑起眼角,瞅了櫻乃一眼,仍不忘譏諷一笑:「不行就不要勉強,我可沒有叫你推車,是你自己硬要濫竽充數。等會要是暈在地上了,我就直接把你滾下山去,到時可別說我不懂得憐香惜玉。」

  櫻乃幾乎連回話的力氣都沒有了,索性抿緊了唇角不言不語,像他這種花花公子,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其實,Brishen覺得這種人困馬乏的體力活兒,就應該讓男人為女人效勞,所以當櫻乃要求和他一起推車下山時,他幾乎是想都不想便一口回絕。

  可是這個女人卻偏偏是那麼的不解風情,對他的話充耳不聞。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她在加拿大進修大學時,就常常因為一張亞洲面孔而受盡欺侮。因此她最難以忍受的,就是別人對她否定。

  在她看來,這是一種輕蔑和不屑。

  即使他的本意並非如此。

  不過,她在要強也好,再執拗也罷。男人和女人,無論是心理亦或生理,在先天上,就有著一種與生具來的差異。

  所以,即使她使上渾身解數,也不能馬不停蹄地將車推到山腳之下。

  她的體力逐漸透支,不得不重重呵了口氣,卻仍舊挑釁般地望了Brishen一眼。咬著下唇直起腰板,使勁推了一把車子,車子卻再都無法再撼動分毫。

  她從早上到現在,均是滴水未沾。她知道他的車子上有幾瓶礦泉水和一個未開封的麵包,她卻宛如不知,並且怎麼都無法向他開口索要食物。

  因為她不願,不願向他俯首稱臣。

  眼前的景物漸漸發白,櫻乃不由自主地向後踉蹌了幾步,腳步也浮虛起來。

  她倚住車門,意識開始抽離身體。

  這種緊要關頭,竟然憶起了第一次接受網球訓練的時候,只記得那時她也出現了這樣的情況,這是虛脫的前兆。這種情況,只有在她太過疲勞,或者體力過度損耗的時候,才有可能出現。

  只是她以為,如今的她,經過教練的千鍛百鑄,身子骨已經比以前好上許多。所以,現時現刻的她簡直無法置信,這種症狀居然又會在若干年以後不請自來。

  這種疾病的後遺症,彷彿已經根深蒂固地存留在了身體裡面,始終都擺脫不掉。而她心中對一個人的想念,似乎也亦是如此。

  櫻乃身上冷汗涔涔,Brishen望著他,嘴角的笑意也開始逐漸隱去。

  「女人,你不會不會又動真格了吧?」

  他略帶慌亂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回,櫻乃正想要學著他的樣子譏諷一笑,身體卻在揚起嘴角之前就倒在了地面上。

  在意識陷入一片模糊地時候,她依稀想到的是……

  只要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就沒發生過什麼好事。她和他,一定是上半輩子就八字不合。

  可是這樣的兩個人,又為什麼會被一紙婚書捆綁在了一起?

  Brishen走過去,探了探她的鼻息,隨即抱她坐進駕駛座,將她的腦袋扶到自己的肩膀上,拍了拍她的臉,拿過旁邊的一瓶礦泉水,緩緩灌入她嘴裡。

  「龍崎櫻乃,你要是再不起來,就別怪我對你有非分之想了啊。」

  幸運的是,這句話櫻乃並沒有聽到,否則只怕會跳起來和他鬥毆。

  他難得輕手輕腳地抬起櫻乃的下顎,眼睜睜地望著她嚥下了水,卻仍沒有甦醒的跡象。

  窗外的夜幕降臨,Brishen抓著礦泉水瓶的手也開始微微收緊,這個女人,該不會要他單槍匹馬地推著她和車子下山吧?

  Brishen低聲咒罵了一句,只得脫下外套裹在她身上。

  他這個富家子弟,平生第一次在車子裡過夜。

  最重要的是,和一個女人。

  Chapter(14)

  櫻乃迷迷糊糊地從睡夢中醒來,身上有幾分寒意,她本能地拉緊手中的外套。車窗外傳來幾聲蟲鳴鳥叫,太陽懸掛於頭頂,天已經大亮。

  雖然有外套替她遮風避寒,但她仍凍得像蝦米一樣蜷縮在後車座上,她坐起身來,全身上下都是一片酸麻。

  她難耐地活動了一下胳膊,在車子裡面過夜,果然是沒有床上來得舒服。

  櫻乃直起身子,腦袋有那麼瞬間的昏沉,她抬起手背,探了探額頭,只感覺到上面有些許的燙熱。

  她呵了呵手,熱氣噴薄在手上,轉瞬即逝,根本起不到多少保暖的作用。她的雙手凍得跟蘿蔔似的一片通紅。隨後又打了個哈欠,她興許是感冒了吧。

  櫻乃肚子又叫了起來,就像一個乾癟的氣球。她低垂了眼簾,想要忽視那飢腸轆轆的感覺,正打算再假寐一會兒,卻突然嚇了一跳,差點要從座位上一躍而起。

  只見Brishen躺在地上,大大咧咧地舒展著四肢,平時在她看來賊眉鼠眼的一張俊顏。此時竟是孩童一般一片恬靜,彷彿真真正正的是個從童話中走出來的白馬王子。

  可是,他身上只穿著一片單薄的襯衫,襯衫的領口處還毫不含蓄地大刺刺地敞開,露出一片蠱惑人心的麥色皮膚。

  櫻乃抓著外套的手不由自主地緊了緊,腦袋更加昏沉起來,這麼說來,這件衣服,就是Brishen,蓋在她身子上面的了。

  心中的一角似乎有那麼些許塌陷,這男人,倒也不像想像中的那麼十惡不赦。

  她伸出冰涼的手碰觸他的額頭,果不其然,上面是早已是一片滾燙。

  櫻乃抓住他的胳膊,打算扶他起來,卻使不出丁點力氣。半拉半扯間,反而頭暈目眩。

  縱然使盡渾身力氣,她都已然是強弩之末。

  櫻乃不由自嘲地勾起了嘴角,常言道,練兵千日,用兵一時。他們這兩個算得上優秀的運動員,在平時的鍛煉中,常常會接受各種各樣花樣百出的訓練。然而作為運動員最為驕傲的體能,在這種緊要關頭卻一文不值。

  他們這兩個病號,該不會就這麼悄無聲息地病倒在這荒無人煙的山上了吧?

  櫻乃正兀自出神,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飛機螺旋槳轉動的聲音。她心下一喜,急忙跑下車去。高空之中,有一部飛機正在盤旋。

  櫻乃手中仍舊攥著Brishen的外套,並且幸運地在口袋裡面找到了打火機,她隨即用畢生最快的速度,將手中的衣物撕成兩半,分別點燃。

  天空中,兩道煙霧徐徐升起,交叉形成了一個「X」的標誌。

  X,代表著山窮水盡。

  飛機在原地盤旋了一會兒後,便慢慢地降低了高度,放下了救生梯。櫻乃重重地吁了一口氣,回到車子內扶起Brishen,攀上了救生梯。

  在登上機艙的那一刻,渾身的神經都鬆懈下來。所有的勞累交加,她統統都拋諸腦後。櫻乃終於忍受不住體內飢寒交迫的侵蝕,闔上眼簾,便筆直地倒在了地板上面。

  而Brishen,也隨著她的弧度筆直地壓到了她的身上。

  Chapter(15)

  櫻乃緩緩睜眼,眼眸觸及的卻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好一會兒,朦朧的景物才逐漸歸位。瞳仁中倒映出雪白的天花板,以及一位婦人的美艷面龐。

  櫻乃不由瞪大了眼睛,她,她是……Brishen的母親!

  「你……」嗓音一片沙啞,櫻乃想坐起身來,卻渾身乏力。

  「我……」櫻乃想要再次張口,卻不知該對她如何稱呼,外國人似乎不喜歡直接稱呼他人的頭銜,直呼其名又顯得有些不太禮貌。

  因為即使她已經成為Brishen的妻子,她與他母親的會面,還是寥寥無幾,更何況她們之間的交往,僅僅限於公開場合的幾次客套寒暄。

  美婦人似乎明白她的窘態,了然一笑:「龍崎櫻乃是吧?你可以叫我Monika。」

  櫻乃咧了咧嘴,想要回以一笑,嘴唇卻是一片乾裂。

  Monika已年近五十,但歲月的痕跡似乎沒有留給她多少滄桑,反倒襯得她像一瓶長期封存的紅酒一般。越釀越醇,令人回味無窮。

  以至於即使是她眼角細微得幾近不可察覺的紋路,也為她平增了幾分風韻。

  櫻乃驀然停住了目光,她的這一雙眼睛……

  她的雙目像是水潭一般,深邃得蠱惑入心,其中又帶著些許妖嬈,略微凹陷的眼睛略微彎起。笑起來猶如維納斯女神一般,美得令人無法挪開眼目。

  這雙眸子,跟Brishen的如出一轍,而Brishen可以生得如此俊俏,想必也與她的遺傳基因也不無關係吧。

  櫻乃的眸子就這麼定格在她的瞳仁上,不知不覺間,竟是失了神,落了魄。

  Monika見多了這副樣子,她的雙目,一向都是她最引以為傲的地方,於是她彎起了嘴角:「這裡是紐約,他不在,你想的又是誰呢?」

  櫻乃聞言,愕然地睜大了眼睛。Monika這句話簡單明瞭,幾乎是單刀直入,她已經知道了她和龍馬的事情?可是不像啊,她嘴角那抹揮之不去的笑意,令櫻乃無法揣測出她的所思所想。

  一時間一頭霧水,匪夷所思,她口中所隱喻的到底是他,還是……他。

  這些富貴人家,往往城府高深,功於心計。如果櫻乃喊出龍馬的名字,那就是不打自招。

  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櫻乃只得緘默不語。

  她猜對了,Monika不動聲色地等待著她在情急之下,自投羅網。

  兩人皆一言無發,無聲的對峙間,氣氛降到冰點,似乎連病房裡周圍的空氣都要凝固起來。

  Monika不由細細蹙眉,如果她就這麼守口如瓶,那麼她便很難得到有用的消息,也更難探究她對他的態度。

  Monika嘴角的笑容漸漸隱去,她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從矮桌上拿出一疊報紙,這個女人竟然沒有跳進她的陷阱。她已經有了三分怒意,但動作仍舊是雍容華貴。

  她本來就是豪門世家的大家閨秀,如今更是成為了Habsburger家族的女主人。從小到她,她所接受的教育便告訴她,無論在任何時候,都不可以失了儀態。

  Monika輕輕地將報紙放到她的手邊,讓人瞧不出一點異樣。

  櫻乃的左手吊著點滴,只得忍著全身的酸痛,歪了歪身子,伸手右手拿起了那份報紙。

  頭版頭條上鮮紅的字體讓她怔愣當場。

  「Brishen情場失意,新婚妻子放蕩出軌。」

  下面則是一組引人想入非非的照片,龍馬懷裡親暱地抱著她,步入公寓大樓。

  這張報紙似曾相識,櫻乃也有了印象。原來那天她還在龍馬公寓的時候,Brishen甩下的就是它,可是當時她根本沒來得及細看,現在卻可以一睹周全。

  她應該慶幸嗎?真是諷刺至極。

  接下來的新聞更是讓她的腦海一片空白,內容大抵是龍馬和美網主席因為這件事情而大動干戈。外界更是盛傳,美網主席會在一怒之下,動用手中的權力,讓龍馬失去這此次美國網球公開賽的資格。

  櫻乃的一顆心頓時宛如鉛球似的壓了下來,沉重得令她幾乎窒息。

  現在已是七月,八月份美國就會舉行網球公開賽。

  還有一個月,如果龍馬在這個時候失去比賽資格……

  櫻乃幾是不敢想像,網球,對他來講幾乎是重要得生死與共的東西。

  那是他畢生的追求……

  櫻乃就這麼怔怔地望著報紙,不知何時已經淚盈於睫。

  一隻保養得當的手,卻從她面前一把抽走了報紙。

  Monika手中握著報紙,似乎見不到她斗大的淚珠溢滿眼眶,只是決絕地轉過身,眼看就要走出病房。

  「幫他!」彷彿過了有半個世紀之久,櫻乃才開口出聲,聲音在空曠的病房裡迴響,頗添幾分山谷般寂靜的蕭條。

  Monika的嘴角不禁上揚起了一抹弧度,她就知道,她一定會求她。

  因為她愛他。

  「龍崎櫻乃,你可以為了愛情付出,可是你得知道,任何東西都是需要代價的。」

  櫻乃閉上眼,淚珠認命似的,從眼角劃落至衣裳。

  Monika則全然是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我要你和Brishen在一起。」

  良久,她只是張開嘴,吐出了一個單音節。

  「好。」

  Monika也不作停留,轉身就走,病房的門打開又合上,發出「啪嗒」兩聲。雲端處的的玉兔露臉,星辰點點,夜幕在這個繁華的大都市降臨。

  自Monika離開後,房間內都再也沒有了絲毫聲響。

  櫻乃仰躺在床上,木訥地睜著雙眼,淚珠時不時順著眼角滴答而下。

  她哭了一整天,哭得不分白晝,甚至還可以聞到被窩裡有著一股鹹澀的味道。

  床頭的手機卻突如其來地震動了兩下,打破了一室的寂靜。櫻乃恍惚地拿過手機,只見手機發白的屏幕上面是一條短信。

  「想你了,來米開朗基羅廣場,等你。」

  這條短信的主人似乎有幾分羞澀,竟然連主語都沒有帶。可是發信人,竟然是……龍馬!

  米開朗基羅廣場,或許在之前可以成為她和他之間一個新的轉折點。可是,暫且不論她答應了Monika,米開朗基羅廣場,還在佛羅倫薩。

  他現在仍舊還在意大利,可是她已經身處美國的國境之中。

  他們已經在不同的天空下呼吸不同的空氣了……

  櫻乃的淚珠不可自制地洶湧而下,心也痛得仿若生生撕裂般抽搐起來。

  Chapter(16)

  櫻乃歪著腦袋,凝望著月華的銀輝,透過陽台的落地窗,零星地灑落到屋內,室內的擺設被月色塗抹,變得銀裝素裹,美得竟不似人間。

  銀色,那是他最喜歡的一種顏色啊……

  怎麼又想起他了?櫻乃哭得紅通通臉上,淚痕未乾。來不及騰出只手,去抹一下乾澀的臉蛋,便不由自主地伸手拿起手機,點開了收件箱。

  龍馬的短信字字句句,清晰地映入她如紅酒酌斟的瞳仁,眸中便不受自制地籠起一層霧氣。

  「滴答——滴答——滴答。」

  櫻乃半躺在床上,滿室寂靜,惟有時鐘的聲音一點一滴留過。

  只要時間流過一秒,她能見到龍馬的可能性便少去一分。

  櫻乃合上眼簾,原來她終究,還是奢求可以見到他的啊……

  龍馬,龍馬……

  櫻乃緊緊地抓著手機,連指關節都開始泛起白來。

  自很小開始,她便是一個討人喜歡的乖乖女。內向,羞澀,默默無聞而成績出類拔萃。她從來都只在自己的軌道上生活過,從來沒有出現越矩的狀況。

  可是這一次,她想為自己,為自己活一次,按照自己的意願不記後果地任性一次。

  只因為她喜歡他。

  櫻乃閉了閉眼,猛地直起身子,從床頭拿起外套穿上,推門便出。

  走廊上,她腳步急促,平底鞋的聲音踢踏迴響。促不及防地撞到一個硬實的胸膛,她像後踉蹌了幾步,終是重力向後傾斜,跌坐在了地上。

  下意識地用日文道歉,卻忘了這裡是紐約。

  腦袋上的人悶悶地笑了兩下,一隻大手輕鬆將她拉起,「你去哪?」

  這個聲音……櫻乃不禁愕然,霍地抬起腦袋,Brishen的臉近在咫尺。或許是因為生病的關係,他臉上多了一些鬍子渣,身上也罩著寬鬆的病號服。看起來,與他風流大少的形象極不相符,但這非但無損他的俊美,反而為他途增幾抹男人的張狂與魅力。

  Brishen慵懶地倚著牆壁,好整以暇地等待她的回答。

  「我……」該怎麼向他交待?從中學時代至今,櫻乃最不擅長的就是說謊,不由偏過了腦袋,彆扭到:「我……去超市買點兒東西。」

  Brishen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似是有些嘲弄。

  櫻乃感到頭皮發麻,只得故作輕鬆地一笑,目光卻自始自終都不敢與他相對。

  「你騙我。」他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泡沫一般,脆弱得不堪一擊的謊言。這真是個糟無可糟的借口,醫院裡有的是護士。再說,他們還是這裡的VIP住戶,這些日常起居的瑣碎事情又何必勞煩她親自動手。

  更何況,她臉上還映著兩串未干的淚痕。

  龍崎櫻乃啊,平時如此囂張地對他指手劃腳,想不到也會有這麼狼狽的時候。

  Brishen突然間抬起手,揩去她臉頰的淚痕。櫻乃明顯顫了那麼一下,一絲驚慌失措掠過她的眼眸,胡亂地抹了抹臉,順帶打下了他的手。

  他的舉動令她不知所以,更何況……

  這麼懦弱的一面竟然被他看到。

  櫻乃囁嚅道:「我……」

  Brishen瞅了她一眼,竟是側過身子,道:「去吧。」

  櫻乃驚詫地望著他,彷彿半個世紀之久,才憶了自己來到走廊的目的。來不及細想,便跑著穿過走廊,與他擦肩而過。

  Brishen就這麼定定地駐在原地,許久許久,確定她的腳步聲消失後,才轉過身子,失神地望著走廊的盡頭,望著她消失的方向。

  龍崎櫻乃,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

  有人說,如果一個男人對女人起了興趣,而且這個女人本身就極富吸引力的話。

  那麼這個男人離愛上這個女人就不遠了。

  Chapter(17)

  櫻乃無可置信地望著眼前的景象,米開朗基羅廣場如此高峻,以至於整個佛羅倫薩的夜景,都匍匐在她的腳下。

  連整個佛羅倫薩都可以俯瞰,卻獨獨見不到龍馬。

  櫻乃的肩膀瑟縮了一下,不由打了個寒顫,她從紐約飛到這裡,就算是直飛的最快速度,也已經花費了九個小時。

  七月,炎熱得似乎連白晝都拉長了不少。天色已是入夜,即使是在夏季酷暑,如此月涼如水的夜晚,櫻乃仍能感到身上有幾分寒意。

  何況她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

  櫻乃捧起手,重重地往手心裡呵了口熱氣,那麼一瞬間,眼前的景物被熱氣熏得氤氳一片。

  瞳仁模糊了剎那,隨即又清明起來,眼前是無邊無際的夜景。櫻乃四處找尋著龍馬的身影,眸中的光彩卻逐漸暗淡。

  這裡是著名的旅遊景點,華燈初上,夜色旖旎,仍舊是車水馬龍,行人穿梭。時不時有戀人相擁,俯瞰著佛羅倫薩的十里長街,華燈璀璨,許下海誓深盟。

  她卻是孑然一身。

  櫻乃漫無目的的行走,米開朗基羅廣場一望無垠,無論是她或龍馬,在這裡都只不過繁華城市中的一粒塵沙。

  於之龍馬,她又該何處找尋。

  就算退千步萬步來講,她從紐約直飛到佛羅倫薩已經花費了15個小時。

  15個小時,他會在路人漠不關心的冰冷目光之中等待她15個小時?

  分明就是癡心妄想。

  他也有他自己的生活,他也有他自己的事業。只不過她一相情願地以為,只要自己回心轉意,他們之間,便可以有一次重來的機會。

  可是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他們終究,都還是兩個不同的個體。

  櫻乃的眸子又酸澀起來,她是如此的意氣用事。

  龍馬倚在長椅上,目不斜視地凝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紛紛攘攘,將道路堵得個水洩不通。

  他慵懶地倚在長凳上,彷彿世俗的喧囂與他全無關係。

  不少行人們回頭觀看,女孩們紛紛駐足,只為了可以睹上一眼他目空一切的俊美。

  他這一整天只嚥了碗杯麵,卻寂寞地坐在這裡,足足有了一天。

  只為了等她。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都只為了一個女人,卻自始自終都等不到她的到來。

  真是諷刺至極,他越前龍馬,也會有如此落魄。

  曾經年少輕狂,如此。如今少年老成,卻亦是如此。他這個傻小子,愛一個女人,可以愛得掏心挖肺。

  她不會來了吧,他寂寞地起身,似乎連那象徵著佛羅倫薩的大衛雕像,也有了鮮活的生命,在向他不住地嘲笑。

  阡陌縱橫,剎那間,熙熙攘攘的人海中,他一眼便看到了那抹酒紅色的身影,不可能認錯,那抹身影天天在夢中絮繞不散。珀色瞳瞬間流光溢彩,拔開湧動的人群,欣喜若狂地往她的方向前進。

  櫻乃只感到雙眼被一雙溫暖的大雙摀住,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她正想張口大聲喊叫,腦袋頂上卻響起了明明極其熟悉,卻彷彿遙遠得可以追溯到公元前的聲音,「是我。」

  她的心臟幾乎要停止跳動,下一刻,全身便湧上一股不知名的情緒,像是調味瓶打翻,五味陳雜。似乎摻夾思念,又似乎仍舊摻夾著愛慕。

  「我們,重新開始吧……」

  他如此開口,櫻乃的呼吸瞬間停止,幾乎要窒息起來。

  Chapter(18)

  櫻乃輕輕地偏過了腦袋,臉頰被夜風吹得一片通紅。

  龍馬眸中的光彩像是熄滅的煙火,霎時間一片黯然。

  沉默了半晌,她終於張開了口,不知是夜風冷得連嗓子也凍著了,還是其他一些令她失魂落魄的原因,她的嗓音低低地,甚至帶著幾分晦澀的嘶啞。

  「龍馬,你明知道……」

  鴨舌帽沿掩住了頂梁頂端,琥珀般的瞳仁陷入一片陰影之中,她無法探得他的情緒。但仍是適時地停住了話頭,他不願聽,她也不願講。

  我們是不可以的在一起的,即使在一起也不可以天長地久。

  當初她離開了龍馬,或許只是一時氣盛,也或許只是一時寂寞。

  但若干年後,她卻必須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且已經沒有了回轉的餘地。

  他們都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上帝不會總是眷顧他們,也不會總是牽引著他們的手。

  曾經他們風華正茂,年輕氣盛,如今卻早已事過遷移,物是人非。

  理智告訴她,再也不可以意氣用事。可是當她望著他削瘦的面龐,以及在面對她沉默時黯然的神色,她始終都無法狠下心來拒絕。

  她喜歡他,她還喜歡著他啊。

  「既然不喜歡我,那為什麼又要來這裡赴約!」龍馬似是無可抑制,忍無可忍地低聲吼叫,引來了幾個路人的側目。彷彿認出了大名鼎鼎的越前龍馬,他們的眼神驚詫地在空中交匯。龍馬的胸膛起伏,他平復了一下呼吸,順手拉低了帽沿。

  櫻乃側過了面龐,這是連她自己,都不願正視,不願面對,且無法回答的問題。

  她又何嘗,不是在奢望著可以與他冰釋前嫌,重修舊好?

  但是他們都已經有了一紙婚書的束縛,各自組建了新的家庭,也有了新的配偶。就算他們千方百計地在一起了,她也只能以一個無名無份的地下情人呆在他的身邊,這個身份,又讓她情何以堪?

  櫻乃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眼中一片濕意,她何時,又變得如此懦弱?

  「龍馬,如果我們在一起,今生今世,你便只能和打敗南次郎的夢想擦肩而過。」

  Monika不會讓他參加網球比賽的,只是櫻乃並沒有直說,她始終都是如此含蓄。

  曾幾何時,網球於之龍馬,只不過是單純地想要打敗父親的工具。但是今時今日,他從事的網球職業生涯,早已不僅僅限於童年時期,那幼稚無知的夢想。

  而今的他,已經真真正正地踏入網壇,在追尋屬於自己的夢想的征途中,揮汗如雨,在汗水與淚水的交錯之間,留下了自己的步步腳印。

  網壇,豈是想像之中的易如反掌?

  他皸手繭足,竭盡全力,只不過想在網球之中,找到屬於自己的一片方土,屬於自己的立足之地。

  這是他前行的目標,該教他如何放棄?龍馬頹然焉了口,人世間怎可能有兩全其美的東西。

  此事古難全。

  櫻乃寂然無聲地站在原地,等待著他的答案,他的眉頭蹙緊,如阡陌縱橫。

  櫻乃默默無語地垂下眼簾,果然啊,網球與之他來講,就如同人體每天需要水分一般,重要得無可或缺。

  而且,只要她離開,只要她退出,只要她放棄。他便不必鋌而走險,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參加這次美網的公開賽。

  櫻乃抬起沉重如灌入了鉛的腳步,形單影隻地轉過身,心底湧上陣陣酸澀。

  龍馬,再見。

  突然一隻手飛快地扼住她的手腕,她瞪大眼睛,幾是不可置信地轉頭望去。

  所謂峰迴路轉。

  龍馬鉗住她的手腕,臉上竟是一掃陰霾,笑得釋然,「你要什麼都可以,只要不要再從我的世界離開。」

  不要再從我的世界離開。

  他們的手,在城市彌虹燈的交輝間相扣,他長有薄繭的大手包裹住她的手心,將她冰涼的手捂得一片溫暖。

  古人曰,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我看我們可以到城市裡,自己租間房子住,也過上打工族的生活。」

  龍馬望著她,笑得開懷。

  櫻乃不禁輕笑出聲,這麼快就開始籌劃未來的事情了。

  他們一定可以在一起的,至少,她現在已經陪伴在了他的身邊。
  
有眼無珠與白目之人畜全都去死   無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勿惹黑闇雙王  雙王勝為王  敗者為寇  敗者唯有死孰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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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19)

  櫻乃再次踏進龍馬的公寓,簡直不可置信。室內的擺設毫不奢華,僅說得上是傢俱齊全,且鋪天蓋地都是白色的簡潔調子。上次隨著Brishen離開,她根本來不及細細端詳。

  櫻乃的呼吸頓時一窒,Brishen,還有Brishen啊……

  她才剛新婚不久,就已經和另一個男人同居。這種奇恥大辱, Habsburger一族怎會忍氣吞聲?而Monika,又怎麼會就此罷休?

  意大利真的如此海闊天空,可以為她提供一處容身之所?

  他們又可以,就這樣決絕地棄世俗於不顧,而義無返顧地生活在一起嗎?

  她和龍馬,究竟可以有多少以濡相沫的時間?

  這些問題攪得她的頭腦一片漲痛,不知所措,她不願面對,更不願細想。

  至少現在,她還是陪伴在龍馬的身邊。

  只要這樣,便一切足矣。哪怕只是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楞頭楞腦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她便可以不計後果,爭取在他身邊多呆那麼一分一秒。

  女人,終歸只不過是情感動物。

  「你怎麼了?」龍馬從房間走出來,便見到她的小臉一籌莫展。

  思路被突如其來地打斷,櫻乃回過神來,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睛,強顏歡笑道:「沒什麼……」

  「我……」龍馬略略別過了視線,極不自然地站在原地,好不容易才開口道:「你的房間就在我的隔壁,有什麼事情的話,只要喊一聲就可以了。」

  櫻乃的腳像是釘在了地板上,怔愣地駐在那裡,彷彿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他們相處了如此之久,他卻從來都沒有想過,從來都沒有想過……

  可以輕易地得到她的一度春宵。

  櫻乃沉默,氣氛陷入一片莫名其妙的尷尬。

  「時候不早了,你睡吧。」她不回答,龍馬只得打破僵局,語氣不溫不火,卻若有似無地透著關切。

  難得見他摘下帽子,墨綠如漆的髮絲細碎地拂在額前,而那雙略微上挑的鳳眼,更是如同瑪瑙寶石一般蠱惑人心。一眼瞥過去,便是一個美如冠玉的翩翩少年。

  他有的是資本,可以像Brishen一般招蜂引蝶,在紙醉金迷間流連往返,引得萬千少女傾心。

  可是他卻偏偏喜歡上了她,栽倒在了她這個名副其實的灰姑娘身上。

  櫻乃心中不是滋味,木衲地轉過身,信步走進了房間。

  單人床上一片整潔,看得出鋪床單的人憑為用心,即使床角仍有幾分無法掩蓋的褶皺,和一點稀落的灰塵,櫻乃的淚睡仍然在霎時間便盈滿了眼眶。

  龍馬竟然為會了她,居尊就卑地做出這種事情。

  只是為了她。

  手心驀然震動起來,櫻乃下意識地向下望去,才意識她竟然因為龍馬的一條短信,一直用右手,將手機緊緊包裹。然而此時上面的來電顯示,卻讓她的心像是被繫掛上了一枚鉛石,沉重得無法呼吸。

  Monika……

  她幾乎想要立即掐斷電話,可是掛斷又可以怎麼樣呢?只不過是逃避一時,以卵擊石罷了。

  櫻乃微微顫抖著手,按下了接聽鍵。

  「龍崎櫻乃,結束你那任性的愛情遊戲吧!」 Monika不留情面,劈頭蓋臉就是一陣尖銳的諷刺,縱然她的聲音仍是高貴優雅,清淡得彷彿從雲端傳來。

  櫻乃的心像是被錘子重重敲擊了一下,偷偷地飲泣吞聲,做了一個深呼吸,「Monika,我是個人,也有自己的感情歸屬,我厭倦了那種豪門世家的那種勾心鬥角,只想和自己喜歡的人生活在一起。」

  Monika聞言,嗤笑了兩下,「你以為越前龍馬會為了你,而放棄網球嗎?」

  她的心霍地一沉,Monika不愧是城府高深,竟然連這件事情都猜得出來。

  「就算沒有網球,我們也可以自食其力,自力更生。」

  Monika嗤笑了兩下,似乎在嘲笑她的無知與天真,她根本,就不知道社會的險惡,與步履艱難。

  「你以為你是誰?像你這種嬌生慣養的大小姐,離開了父母的羽翼,根本就一事無成。」

  「就算窮到餓死街頭,我也不需要你一分一毫的施捨!」櫻乃不由動了氣,她只不過比常人多了幾個銅錢,究竟有什麼,可以這麼極盡所能地羞辱她?

  「那麼你說,除去龍崎俊的女兒,和Brishen妻子的身份,單靠你的文憑你的閱歷,又值得了多少美元?」

  櫻乃沉默不語,Monika這算什麼呢?以滔天權勢要挾她,逼她就範?

  Monika頓了那麼一下,見她不語,便道:「我給你時間,你可以試試看,你單槍匹馬地闖蕩,在社會上可以生存多久。」

  說罷便掛斷了電話。

  等她在社會上行走,便知道寸步難行。

  無論多麼執拗的人,在面對現實的時候,也只能俯首稱臣。

  Chapter(20)

  「龍崎櫻乃?」面試官顯胖的臉,從鋪天蓋地的文件中抬起腦袋,望見來者時頓了好久,訝異地扶了扶金框眼鏡,甚至還戲劇性地瞪大了眼睛。

  半晌,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語氣一片漠然,道:「你不適合在我們公司發展。」

  又是這樣。

  櫻乃只感到,嘴角那抹職業性的微笑變得僵硬起來,遞出簡歷的一雙細白的手,也停滯在了半空之中。

  櫻乃無力張了張嘴,卻是啞然無語。

  「你可以出去了。」面試官不耐煩地望了她一眼,正經八百地下逐客令,隨即又低下頭,繼續腦袋埋入大批文件之中。

  櫻乃只得沮喪地拉開門,頹然關上,心裡像秋風掃落葉般,失落得難以言表。

  門外還有許多應聘者,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她,在這個金融海嘯瘋狂席捲的年代,人們似乎早已對坐冷板凳感到習以為常。人人都一本正經目視前方,生怕錯過千載難逢的機遇。

  櫻乃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手裡失落地攥緊黑色的提包,心口揪扯得疼痛不堪。眼看黃昏已近,她四處奔波了整整一天,手頭卻仍然死死攥著那一份簡歷,哪怕連打掃衛生的工作,都無處尋覓。

  櫻乃倦怠地揉了揉額頭兩側的太陽穴,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明明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於加拿大多倫倫大學的金融系,是名牌大學的熱門專業。可是為什麼,面試官們竟然對她的簡歷不屑一顧,視若無睹?更有甚者,對她的簡歷不聞一問,便連聲否絕,冷言相對?

  櫻乃不由抬頭觀望,面前是高聳入雲天的Balance大廈,聽說這家企業成立才不過幾年,發展迅猛,業績不凡,已經小有作為。

  這樣一家發展中的公司,是很需要一些專業人才的。

  雖然並沒有工作經驗,或者也只懂得紙上談兵。但是,她畢竟她畢業於頂級大學,還是想要憑借自己並不豐富的經驗,去毛遂自薦,親力親為。

  及膝的緊身短裙讓她有點吃不消,櫻乃極不自在深呼吸了一口氣,略有幾分不自然地走了進去。

  要命的是,腳底還踩著幾寸高的高跟鞋。

  她看起來非但不像名職業女性,反倒更像名不諳世事的女大學生。

  這樣的服裝和派頭,搭配在她身上,不但沒有憑增了一些成熟的風韻,反而是多出了幾分滑稽。

  記不清第幾次雙手捧上自己的簡歷,櫻乃的手心沁出來了細密的汗珠。

  所謂仰人眉睫,也不過如此。

  面試官望著她窘迫的樣子,不由忍俊不禁。

  他並不惡意的爽朗笑聲,反倒讓櫻乃重重地呼了口氣,渾身上下也輕鬆了不少。

  他接過她的簡歷,眸中掠過一絲愕然,幾是不可置信道:「龍崎櫻乃?」

  櫻乃黯然垂下了眼簾,瞧這陣勢,十有八九她又得被掃地出門了。

  面試官抬頭睨了她一眼,不由笑出聲來,瀟灑豁達道:「多倫多大學的尖子生,你在眾多的應聘者中脫穎而出,我代表本公司的名義,決定將你聘用為文員。」

  櫻乃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在聽到這個消息的剎那,情不自禁地咧嘴而笑,露出滿口雪白的牙齒,心中一片釋然。

  面試官望著她孩童般笑靨如花,嘴角意味不明地上揚起來,真是個有意思的女人。

  「我的名字叫Adrian,是這裡的人事部主管,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可以直接稱呼我的名字。」

  櫻乃頷首微笑,卻怎麼也掩蓋不住嘴角顯而易見的笑意。

  「只不過……」Adrian打開抽屜,從容不迫地抽出了一張合同,那張陽光一般的臉上,無害得像個大男孩,「我們聘用的都是極為優秀的人才,毋需經過試用期,直接採取合同制制度。」

  他的桌子收拾得井井有條,Adrian將一張工整白淨的A4紙平鋪在桌面上,拿出一枝黑色的簽字筆,往她手裡塞去。

  「底薪是月入是一萬美元,但是想在這裡工作,就必須先簽上一年的合同。如果以後表現優秀,便可以轉為正式職工,違約者按照三倍工資賠款。」

  櫻乃不由瞪大了眼睛,這種百年難遇好事,簡直就是求之不得。

  她粗略地將合同瀏覽了一遍,便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櫻乃簡直無法相信,一個初出茅廬,且清澀懵懂的大學生,竟然免去了試用期,甚至得到了一份月入一萬美元的工作。

  只是,事情似乎有些蹊蹺。

  她忘了她在大學進修時,心理老師和她講過,天底下,沒有絕對免費的餡餅。

  Chapter(21)

  櫻乃從Balance大廈出來,玉兔已從雲端露臉,夜空被點綴得星羅棋布。

  她勞累奔波了一整天,全身上下一片酸軟,哪怕只是走幾步路,或者活動一下胳膊,也是疼得苦不堪言。在掂量了錢包後,又捨不得打的士,只得慢步走回龍馬的公寓。在鑰匙打開防盜門時,她只覺得整副身子骨,幾乎都要散落在冰涼的地板上了。

  室內一片黑暗,龍馬怎麼這麼早就睡了?櫻乃伸出手來,本能地摸索電燈的開關,只聽「啪」地一下,另一隻手力道不大,卻結實地扣住她的手腕。

  櫻乃的心驀地揪緊,呼吸幾乎要在剎那間停止。

  入室搶劫?

  她下意識地張大嘴巴,想要開口大叫,幸好一副略顯低沉的嗓音,在關鍵時刻及時地制止了她。

  「是我。」

  櫻乃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連連地撫著心口,不住地喘氣道:「龍馬,你怎麼連燈也不開,真的把我給嚇著了……」

  他不發一言,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她也無法探得他的表情。好一會兒,龍馬的聲音才突兀地響起,又結結實實地把櫻乃嚇了一跳。

  「你跟我來。」龍馬的手還搭在她腕上,此時便順勢拉著她,向客廳走去。

  他的掌心粗糙,若有似無地摩擦著她細膩的肌膚,他的手甚至還長著薄繭,那是長期握緊球拍,而得來的結果。

  櫻乃不明所以,但仍是閉口不言地跟著他一路行走。

  龍馬將她領客廳的窗戶旁邊,那兒擺著一張簡潔的白色餐桌,暗紅格子的方桌布,也憑有幾分異國風情。上面竟然放置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生日蛋糕。

  一枝將要融盡的蠟燭,像棵松柏似的,筆直且挺拔地立在上面。燭身彷彿燃了很長時間,蠟炬悄無聲息地滴落在奶油上面,熏得蠟燭根部的奶油也凝固起來。

  櫻乃一頭霧水,抬頭瞅了龍馬一眼,今天是什麼日子?明明不是她生日,他的出生年日也不在今天。

  到底為什麼?

  龍馬的嘴唇如銀線緊抿,龍馬默不作聲,卻抑制不住嘴角那抹明顯上揚的笑意。紳士一般替她拉開了椅子,好像有點不太自在,又習慣性地抬起手,想要拉下帽沿,卻是碰觸到墨綠色的髮絲。

  他沒帶帽子。

  櫻乃不由自主地輕笑出聲,有些莫名其妙,但仍是好奇地坐上了座位。

  「龍馬,今天……是什麼特別的紀念日嗎?」

  龍馬自顧自地拉開椅子,坐在了她的對面,抿著嘴唇笑了出來,「你猜啊。」

  櫻乃望著他孩童的反映,情不自禁地笑得開懷。

  很久以前,一年有好幾段時間,龍馬都會這個樣子。神秘兮兮地關上燈,為她擺個不倫不類的燭光晚餐,然後嬉皮笑臉地問她:今天是什麼節日?

  可是答案總是輕而易舉地脫口而出,因為她每時每刻,都會在電視上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

  所以,不管哪一回哪一次,她都會瞇起眼睛,裝模做樣地吐吐舌頭,俏皮地答道:網球公開賽冠軍。

  可是現在,她再也無法一如既往地回答,只得生生地把這句話嚥回了肚子裡頭。

  猜不中了啊……

  她怔愣地望了蛋糕,蛋糕的周圍被細心裝飾,渡上了一層令人垂涎三尺的巧克力。記憶中,櫻乃曾經在生日的時候向龍馬要求過,下一年生日,要他親自替她訂做一個巧克力蛋糕,因為她最喜歡的,就是這種甜而不膩的味道了。

  他笑著摸她的腦袋,自然而然地就答應了,她這個可以輕易滿足的願望。只不過,遺憾的是,那是他們分手之前,他為她度過的最後一個生日。於是,她所向他許下的這個願望,他自始自終都沒有機會來得及償還。

  命運總是這樣,坐在一旁笑不可抑地,將你耍得昏頭轉向。

  當年,不過是她一個不甚上心的玩笑,他卻清清楚楚地記到現在。

  心裡不但絲毫沒有喜悅,反而泛起陣陣酸澀。

  她到底哪裡好,值得他如此為她?

  他對她越好,她心中的負罪感就越發強烈。

  但望著他眸底的雀躍,櫻乃只得強顏歡笑。雙手撐著下巴,像是在苦思冥想,好半天才回答:「猜不到。」

  龍馬見她絞盡腦汁,卻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幾乎是捧腹大笑,道:「猜不中就別猜了,板著一張臉作什麼?」

  他從褲袋裡掏出一張折疊工整的A4紙,塞到她的手裡。

  櫻乃滿腹疑問地打開,莫名道:「這是什麼?」

  龍馬睨了她一眼,似是懶得搭理,道:「自己看。」

  這赫然是一張合同複印件,細看之下,上面竟然簽著兩個人的名字,一個是龍馬,還有一個,竟然是……

  Adrian!

  龍馬居然應聘成了Balance大廈的保全人員。

  這份合同上的條條框框,都與她的如出一轍。

  今天發生的所有,在腦海之中一幕幕地回放,依稀間,似乎有什麼東西錯位了。

  龍馬望著她訝然的神色,眸中的欣喜也逐漸淡去。

  她是在厭惡他應聘這種卑微至極的工作嗎?

  「我不會一直當保全人員的。」

  他像是對自己,也像是對她發誓。

  櫻乃驀地回過神來,「龍馬,我沒有這個意思……」

  她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沙發上拿起提包,從裡面翻出了今天自己受聘的合同,拿在一起和他的作著對比。

  「你不覺得,好像有點奇怪的地方嗎……」

  Chapter(22)

  Balance大廈的自動玻璃門兩側,屹立著蚊絲不動的保全人員,櫻乃步履維艱地踩著高跟鞋,將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來回摩擦得「踢踏」作響。即使鞋跟已經被削掉了好幾公分,但走起路來仍免不了有幾分吃力。

  那份應聘合同清晰得仿若近在眼前,她和龍馬,竟然應聘在同一家公司。

  不知是世界太小,他們太過幸運,抑或是命運的又一次玩笑。

  從今天開始,龍馬便是這家公司的室內保全人員。

  而她……也僅僅是一個初來乍到的新人而已。

  只不過,真的太巧合了吧?

  腋下夾著公文袋,手裡頻頻翻看著地址單,幾經周轉,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落腳的辦公室。

  抬起手腕禮節性地扣門三下,好巧不巧,樓道裡一個金髮女人走了過來,望了她一眼,慵懶地將胳膊交叉在胸前。凝視了她有好幾分鐘,才優哉游哉地開口道:「龍崎櫻乃?」

  「嗯……」櫻乃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囁嚅著開口。

  今天路過報刊亭時,無意中又望見了《今日美國》大動干戈地報道她的負面新聞,現在只怕稍懂時事的人,都知道她的名字了吧……

  「進去吧。」金髮女人扭過頭,招呼也不打便推開門,似乎是主管之類的人物。櫻乃躊躇了一會兒,只得跟著她走了進去。

  「簡歷。」金髮女人看起來極其精明幹練,卻是惜字如金,似是不願與她多說。

  櫻乃現在只不過是一個如期而至的小職員,可不敢得罪上司,於是幾乎不假思索地遞上自己的簡歷。

  她的右手隨意地從櫻乃手裡,將簡歷抽出,目光卻不曾在上面停留一刻,便領著她走了進去。辦公室裡的座位不少,大約有十來人左右,可卻是寥寥無幾地坐著幾個員工。

  這裡的職員們,根本不像想像中的精英雲集,反倒是三五成群地拿著報紙,聚在懶散地嚼著薯片,還有說有笑。只是在見到金髮女人時,女人們剎那間噤若寒蟬,一哄而散。

  其中一個女的掀起眼簾,無意間瞅見了櫻乃,呆楞地張大了嘴,甚至戲劇性地低頭看了看報紙,幾乎是語無倫次得連牙齒都發起顫起來。

  「龍……崎櫻乃?」

  櫻乃哭笑不得,只得勉強地牽起嘴角,露出一個不倫不類的笑靨。她離家出走且外出應聘的新聞,早已被神通廣大的記者們傳得沸沸揚揚。

  或許她還算得上是不幸中的大幸運,畢竟沒有成群的記者圍堵,可是,只怕在其中,Monika也有摻夾一份……

  Habsburger家族位高權重,怎麼可能會壓制不住小小的記者?

  各大報紙如此大幅度的報道她的新聞,除了可以在精神上施壓,幾乎沒有傷到她一絲一毫。

  而Monika答應過給她一次在社會上生存的機會,按照她的性格,櫻乃只得祈禱,她不會輕易地出而反而。而櫻乃的負面新聞大量見報,或許只是Monika故意不動聲色地,讓她難以自處罷了。

  當真是個諱莫如深的女人。

  「都認識?那就沒有介紹的必要了吧。」金髮女人望了她一眼,眼瞳深處隱隱有幾分鄙夷之色。

  櫻乃這才回過神來。

  望著她失神的樣子,心中不由多了幾分輕蔑之意。這個女人,上班的第一天,就是以這種態度對待領導的嗎?

  憑她,也配上Brishen?明明只不過是一個顯而易見的,攀龍附鳳的女人罷了。

  「我叫Annie,是這裡的部長。」她的話一講完,便頭也不回的拂袖而去,走到門口時驀地停住了腳步,似乎是遺漏了什麼東西。

  終於,Annie徐徐回過身,道:「順帶一提,我們這裡是維修部,龍崎櫻乃,你這個還沒熟悉工作的外行人,就暫時,連後勤的工作也一起打理吧。」

  「那……」櫻乃躊躇了好一下,才挑選了一個較為適當的稱呼,「Miss Annie,後勤應該負責什麼工作?」

  Annie轉過頭,不耐煩地瞟了她一眼,道:「我們新來的員工都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除了幹好你的本職工作以外,以後同事要喝上一口水,或者要擦一下桌子,你就幫忙整理一下吧!」

  隨即「啪」地一聲關上門,Annie消失在門口之處。

  櫻乃只得愣怔地站在原地,腦袋像是突然死機一樣,艱難地思索著Annie的話語。

  這個就是月入一萬美元的工作?她不是文員嗎?為什麼現在,會成了個端茶倒水的打雜小妹?

  而且這個Annie,似乎與她針鋒相對啊。

  可是她怎麼也想,也回想不起,她曾經和Annie有過交往。

  櫻乃背著窗口射入的陽光,呆若木雞地望著門口許久,後面還有幾個烏合之眾對著她的背影指指點點。

  當真是辦公室一道奇麗的風景線。

  Chapter(23)

  「滴答,滴答。」眼見時針已經逐漸指向五點,即將到了下班時間。同事們早已將工作文件收拾得妥妥當當,只等著下班時間一到,便奪門而出。

  櫻乃卻仍舊煩躁地望著電腦,蔥白的手掌撐著腦袋冥思苦想。看來文員的工作,倒真的不是一般的辛苦啊……

  旁邊幾個女人清閒得很,三三兩兩地聚攏在一起,時不時高談嬉笑。可是櫻乃卻若有似無地感到,她們自始自終,都在背後對著她指手劃腳。

  這也難怪,只怕如今,在世人的眼裡,她只是個趨炎逐利的女人而已。

  即使要怨天尤人,也只得憎惡造化弄人。

  「叮」,辦公室內白色的掛鐘來回敲響,已經到了5點整時。同事們歡呼過後,便成群結隊地悉數散去。

  防盜門「砰」地一聲關上,室內從新歸於寧靜。櫻乃幾乎是焦頭爛額,目不轉睛地望著電腦屏幕,甚至連咽一下喉嚨間的唾沫,都沒了空閒。

  櫻乃揪了揪額前的細發,這個數據,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撫了撫太陽穴,力道輕柔地按摩了兩下,習慣性地往座位上一靠。卻驀然發現,自己坐的不過是一張普通的矮凳,甚至連靠背的地方都沒有。

  維修部的成員坐的都是皮椅,Annie卻說倉庫裡沒有了存貨,便讓她暫時坐著這張凳子將就將就。

  可是這種可以輕易戳破的謊言,又有誰會相信?堂堂的Balance公司,會連一張區區的皮椅,都買不回來嗎?

  分分明明,就是看不起她罷了……

  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憋悶,肺葉像是被生生堵住了一般,難受得婉若無法呼吸。

  加拿大是個競爭激烈的環境,名牌大學的淘汰率更是高乎尋常。櫻乃在剛剛取得多倫多大學錄取通知書時,就曾經幾度,因為羞怯懦弱的性格,而遭盡鄙夷,受盡輕視,人人將她視如敝屣。

  但意想不到,如今出到社會,如嬰孩學步般,步履蹣跚地支撐起自己的一片天空,卻亦一復當初。

  櫻乃抬起手,擋住臉頰上的陽光。掀起眼簾望過去,辦公室裡一片狼籍。窗口吹進幾絲涼入人心的冷風,以至於桌子上大包小包的零食袋,也散落得四處都是。

  零食袋裡的薯片碎屑,細碎地飄忽得到處都是。

  櫻乃顧不得還沒算出來的電子數據,只得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上前去,手忙腳亂地揀拾著地上的零食袋子。

  剛揀起來,零食袋便又被風吹得,跌落到腳邊。櫻乃只得慌手慌腳地站起來,小跑過去把窗戶關上。隨即又蹲下身子,繼續揀拾著地上的垃圾。

  最後一個離開,果然還有收拾爛攤子啊。

  辦公室的大門被悄無聲息地推開,Annie走進來,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副景象。

  櫻乃一直低著腦袋,恍惚間,看到的是一雙黑色的細高跟鞋,停留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抬眼望去,有那麼剎那間一片愕然,窗外的陽光透射進來,刺得她微微瞇起眼睛。隱約中,望到的Annie,正蹙緊蛾眉凝視著她,唇彩濃艷的嘴唇一張一合,道:「龍崎櫻乃,才工作第幾天啊?這麼快就有獎金買零食吃了啊。」

  話語中的揶揄之意不言而喻。

  櫻乃不由自嘲地勾起嘴角,怎麼今時今日,人人都喜歡直接稱呼她的名諱?

  Annie見她不答,倒也不惱,只是徑直走到她的辦公桌前,望著還未關閉的電腦,似笑非笑道:「到了下班時間還完成不了任務,看來你倒是挺清閒的嘛。」

  這個無理取鬧的女人,明擺著就是沒事找事,櫻乃幾乎是怒火中燒,辦公室那群三姑六婆她不去說,她才剛來上班的第一天,她就非得與她鬥個你死我活。

  所謂情場如戰場,商場如戰場,女人之間的鬥爭,永遠都是無休無止。

  她簡直把腦袋剖開來也想不明白,她到底在哪裡有得罪過Annie這號物,以至於Annie會在上班的第一天,就給了她這麼一個囂張跋扈的下馬威。

  櫻乃極力平復自己的呼吸,嘲諷道:「Miss Annie,你別忘了,可是你要我把雜務工作也一併包攬的,怎麼現在反倒責怪起我玩忽職守了?」

  Annie見她回嘴,倒也不惱,只是坐上了她的椅子,望了電腦屏幕好一會兒,才笑得令人毛骨悚然,道:「這麼簡單的數據都算不出來,看來公司真是白聘用你了。」

  櫻乃不答,那她想怎樣呢,直接將她掃地出門嗎?

  怕什麼,反正都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Annie抿了抿了嘴唇,頓了一頓,便繼續道:「看來文員這個工作並不適合你,既然你那麼喜歡從事清潔工作……」

  Annie故意停住話頭,意圖極其明顯,她就是,想讓她卑躬屈膝地向她道歉賠禮。

  櫻乃從地上站起身來,大有破釜沉舟之勢,嘲弄道:「你們的人事部主管,和我簽定了為期一年的合同,只要他不批准我下台,我幾乎可以穩坐文員職位。」

  Annie聞言,白皙的臉上頓時青紅交加,而龍崎櫻乃,也終於趾高氣揚地,揚眉吐氣了一番。

  可是天知道,惹惱上司的後果,只可以用一句成語來形容。

  一失足成千古恨。

  而她終究也會發現,她逞的一時口舌之快,簡直就是大錯特錯。

  Chapter(24)

  這傢伙竟然還沒走。

  Annie悄無聲息地推開辦公室的門,透過門縫,有幾分目瞪口呆地望著櫻乃,裡面明亮的白熾光折射出來,映得她的眼瞼略有幾分疼痛。

  辦公室裡那抹酒紅色的身影清晰可見,她的右手邊堆起及膝高的文件,手中還計算著一份數據。半晌,似乎是忍無可忍地停下來,細緻的眉頭緊蹙,瞌上眼簾休息了一會兒。才又開始拿起簽字筆,在文件上塗塗寫寫。

  Annie才出席了一場酒宴,因為工作文件遺留在了辦公室,便趕回來拿了。

  她已經勞累了一個晚上,此刻倦怠地倚著門框,雙手交叉在胸前,享受這難得的閒適,望著櫻乃的一舉一動。

  她卻是一絲不苟,幾乎是自始自終,都低垂著腦袋,全神貫注地盯著文件夾,絲毫沒有留意到,Annie佇立在門口已有很長時間。

  她不會吧。

  Annie的嘴角略有些許上揚,眼角也多了幾分玩味之色。

  對於櫻乃,她是從來都沒有過好映像的。更何況,作為一個出類拔萃的領導者,她根本不容許她的下屬在她面前,目中無人地頂撞她,甚至對她的言行舉止反唇相譏。

  上次櫻乃在員門面前,更是不留情面,跟她鬥了個大眼瞪小眼。這事怎麼如果就此作罷,Annie豈不是威信全無?

  於是她便沿襲她的一貫作風,命令櫻乃加班加點。維修部的下屬,早已有不少人被她雷厲風行的個性,折磨得哀天怨地,吃了不少苦頭。

  下屬們面對這種象徵性的處罰,早已是心照不暄,只裝摸作樣地擺擺門面工夫。Annie也不會得理不饒人,只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諸多下屬中,有哪一個,面對這種事情不是草率收兵,敷衍了事?

  可是龍崎櫻乃……

  人人皆道她身無一技,不學無術,只不過懂得攀龍附鳳,投機取巧。但事實證明,她也有屬於自己卓爾不群,不同凡響的一面。

  她看起來,怎麼都不像是那種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曲意承歡的女人。

  望著她盯著文件夾,時而蹙眉,時而苦惱地將鉛字筆支在腦袋上,燈光打在她低垂的腦袋上,映得酒紅色髮絲歷歷可辨。

  Annie的心突然毫無預兆地撞了一下。

  恍惚間,又見到了自己年輕時候,盡心盡意,甚至不擇手段,一步一步攀上部長職位的身影。

  然而如今的她,縱然保養得當,卻抵不過彈指十年,紅顏終究一去不復返。

  她早已不風華正貌了。

  Annie倚著門框,黯然地合上了眼瞼,正打算休息一下,身體卻是不聽使喚地擦到了大門。櫻乃驚得幾欲窒息,驀地抬眼觀看,差點兒就從座位上蹦了起來。

  在這種夜黑風高的夜晚,門口莫名其妙地打開,冒出一個人頭來,偏偏還不發一言。如果你不嚇得心肌梗塞,直接栽倒在地上,還真得算得上,是個巾幗英雄了。

  Annie倒是從容不迫地走進去,立在了她面前。

  這個Annie不會吧,這麼晚了還有突擊檢查?

  櫻乃不免有些手忙腳亂,支支吾吾道:「對不起,公司有規章制度,部長以下員工,不允許半夜逗留在半公室的,我,我……」

  Annie睨了她一眼,面無表情道:「既然自己也知道的話,那麼現在就……」

  櫻乃心中兀自叫苦,不會又要無條件加班一個星期吧?

  Annie卻是拿起她堆在桌上的文件,亂七八糟地疊在一起,一股腦塞到她懷裡,挑眉笑道:「所以現在,回家去吧。」

  櫻乃不知所以地接過文件,對Annie的一反常態,大惑不解。

  Annie憑有男子氣概,冰涼的手撫上她的肩膀,拍了兩下,便將她推出了辦公室。

  剎那間似乎憶起了什麼,轉頭吩咐道:「對了,有份重要文案要提前一個月準備,記得要安排妥當。」

  櫻乃一頭霧水地頷首,到底是什麼天大的事情,會如此的興師動眾。

  Annie 瞅了她一眼,順口便道:「公司的董事長要舉行交替儀式了。」

  今時今日,有能力和權利接管,發展得如日中天的Balance企業的人,無可厚非地絕對是非同一般。

  櫻乃猶豫了一會,仍舊是抑制不住好奇心,情不自禁地發問:「Annie,那麼新任的董事長是?」

  Annie聳聳肩,「這是只有高層領導人才清楚的事了,我只知道這次的繼承人,是公司的大股東。」

  櫻乃只得似懂非懂地應了一聲,不過公司這些行政變遷,怕是對她這種小職員沒有多大影響吧。

  向Annie告別後正欲離開,她卻突然叫住了櫻乃。

  「你是哪個大學畢業的?」

  櫻乃只得在心底兀自歎了口氣,這在簡歷上明明黑紙白字,寫得一清二楚。

  「多倫多大學。」

  Annie會意地一笑,目光之中滿是讚許。

  Chapter(25)

  「卡噠」一聲,防盜門被輕輕推開,室內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櫻乃摸索著打開了電燈,搖晃著幾乎就要麻木的雙腿,一股腦躺倒在了沙發上,連走回臥室的力氣都所剩無幾。

  這種天寒地凍的晚上,早已沒有了公共汽車,櫻乃捏著錢包,又捨不得招手打輛的士,只得踏著冰冷的水泥地面,一路走回家裡。

  櫻乃的眼簾不由自主地瞌上,加班到這種鐘點,還真是有夠累的。

  對了,龍馬呢?

  可能是睡著了,可是以往他都會開著燈等她的啊,今天也太不尋常了吧。

  睡蟲侵蝕著她的腦袋,櫻乃驚醒過來,陣陣不安瀰漫在心房裡頭。櫻乃只得拖著疲倦的身子骨站了起來,走過去悄無聲息地打開了龍馬臥室的房門。

  窗子的落地窗簾沒有拉上,藉著皎潔明亮的月色,依稀可以辨認出,些許凌亂的被窩裡空無一人。

  都這麼晚了,龍馬到底去了哪裡?

  對了,說不定是找她去了!

  櫻乃的心驀地慌亂起來,可是這一整天,她的手機都沒響過啊。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按了按鍵盤,上面竟然全無反應。

  原來連機都忘記開了,櫻乃幾乎要為自己的冒失手捶胸足。

  龍馬應該是到Balance大廈找她去了,可是她回到家,就折騰了不少時間。Annie又有自己的私家車,這個時候應該都睡在被窩裡頭了。如果還找不到她,指不定龍馬會擔心成什麼樣子。

  顧不了多少,櫻乃慌亂地將手機開機後,便衝下了樓梯。街道上空無一人,根本連部的士都招不了,櫻乃咬咬牙,撒開腳丫子,便在空曠的街道上奔跑起來。

  寒風瑟瑟,夜風呼嘯著刮過她的面頰,凍得她雙臉通紅,直打哆嗦。平時要走半個小時的路程,只不過花費了十幾分鐘,便跑到了Balance大廈樓下。

  但是眼前的景象讓她驀然停住了腳步。

  明明已經氣喘吁吁,心跳如擂,甚至連自己都可以聽得到急促呼吸的聲音。

  可是剎那之間,似乎呼吸已經為之停止。

  只因為眼前那顆墨綠色的腦袋,以及隱於夜色之中的身影。

  夜涼如水,之前辦公室裡有暖氣,櫻乃丁點也不覺得冷,自然衣著單薄。然而此時夜露深重,櫻乃佇立在寒風之中,更是凍得瑟瑟發抖。

  可是在這一刻,身體的感官機能,彷彿已經全無知覺。

  眼前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網球場,算不上正規,更算不上模範。可是裡面卻一來一往地,活躍著兩個正值豆蔻年華的年輕身影。

  雖然已經是夜半三更,但兩個男孩拿著球拍,黃色的小球一來一去間,他們仍舊打得汗流浹背。即使是在這樣夜黑風高的夜晚,吹著這樣凍不溜秋的冷風,臉上的神色卻自始自終都顯得心滿意足。

  只不過,龍馬卻不聲不響地矗立在網球場外,隔著鐵絲網,眼睜睜地望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手中的拳頭狠狠攥緊。

  半晌,像是打累了一般,男孩們扶著膝蓋,半屈著身子停了下來。其中有一個膚色黝黑的瞅了龍馬一眼,聲音從飄渺的夜色中傳來,若有若無,只聽他笑道:「喂,你,要不要也來一局?」

  雖然是黑人,但言語之間卻儘是地道的意大利語,想必是個土生土長的意大利人。

  大概是由於旁邊綠樹成蔭,龍馬的臉自然而然地隱在了一片陰影之中,以至於竟然連他們這樣的網球愛好者,也沒有認出眼前這個便是越前龍馬。

  便是大名鼎鼎,多次衛冕四大網球公開賽冠軍的越前龍馬。

  他佇立在一旁,可是要是以他以前那囂張跋扈的性格,肯定非得上去和他們較量一翻不可。

  可是此刻竟然怯懦地站在一旁,不發一言地望著兩個行外人打網球,當真是可笑至極。

  龍馬只是憑不自在地壓低了帽簷,回應道:「我不打。」

  那男孩很是豪爽,粗獷地笑了笑,道:「怕什麼,來打一局吧,你剛剛都在那邊站了那麼久了。」

  「我不會打。」

  他不會打,他說他不會打,當真是諷刺至極。

  即使站在遠處,但櫻乃仍然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因為長期打球而長有薄繭的手緊緊攥成拳頭,幾乎連指關節都要泛白起來。

  他對網球是如此迷戀。

  他以前老是說,他最大的夢想就是一舉奪得四大滿貫的冠軍。如今,還有幾天便是美網公開賽,她卻是如此殘忍地剝奪了他的機會。

  龍馬和她在一起,這一舉動大大觸怒了美網主席,致使他一氣之下,對外宣稱龍馬訓練受傷,無法參加此次美網公開賽。

  可是只要瞭解龍馬的人都知道,像他這樣的人,哪怕是傷口痛得撕心裂肺,哪怕是傷口絞爛得血肉模糊,他也會不顧一切地負傷上場,背水一戰。

  網球對他來講,是可以拿一切所有去交換的東西。

  而她和龍馬炒得沸沸揚揚的緋聞,也使得他在業界的名聲一落千丈。

  他明明是越前龍馬,明明是那個在網壇叱吒風雲的越前龍馬。

  可是因為她,只因為她,他就必須得放棄,自己一步一個腳印,好不容易才在網壇開闊的,獨屬自己的一片天空。

  櫻乃不禁淚盈於睫,又怕被龍馬發現,只得兀自飲泣,努力地壓抑住哭聲。

  淚眼朦朧間,她驀然睜大了眼睛。

  龍馬的手竟然一上一下,幅度極小地作著揮拍的動作。

  可是幅度再小,她也認得出來,因為她作的次數,已經太多太多,以至於數不勝數。

  那是揮拍的動作,可是他是龍馬,他是越前龍馬啊!

  他明明優秀得足以傲視群生,哪怕只是在初一的時候,對這個最基本的簡單動作,也是那麼的不屑一顧。

  可是現在……

  櫻乃再也無法隱忍,轉身悖逆著龍馬的方向跑開,寒風吹得樹木之間的葉子簌簌作響,而她的身影也隱於一片夜色之中。

  地球是圓的,這麼一個大彎轉得她暈頭轉向,可是他與她,終究還是背道而馳。

  Chapter(26)

  睜開朦朧的睡眼,轉過腦袋不經意地瞄到桌上的鬧鐘。櫻乃幾乎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了起來,瞪大了眼睛,混沌的睡意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手忙腳亂地站起身來,連被子也來不及疊,伸手胡亂地抓了幾把頭髮。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衣架前,隨手扯件外套披在身上,一手揪起旁邊的公文包,便衝下了樓梯。

  心中暗暗叫糟糕,現在已經9點鐘了,距離上班時間整整晚了一個小時!

  看來這月的獎金只能付諸東流了。

  現在正值酷暑,八月明媚的陽光照得她熱汗直淌,街道上人來人往。櫻乃摸了摸口袋,確認錢包還放在身上後,終是硬起了心腸,咬著牙叫了一輛計程車。

  櫻乃坐在後車座上,心疼地望著計價器越漲越高的發票。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她今段時間以來,所坐過的最奢侈的交通了。

  抬起眼眸瞅了一眼後視鏡,上面的女人頭髮有些許的蓬亂,眼眶更是略顯紅仲,這麼看起來,竟是顯得格外憔悴。

  昨天……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繾綣在被臥裡,哭了許久許久。

  都是因為龍馬啊,櫻乃心中不禁一片黯然。他就真的可以履行誓言,放棄網球,而與她攜手同行嗎?

  她的至交好友,Louise,曾經正經八百地和她講過,男人於之女人許下的諾言,根本就是哄你上鉤的甜言蜜語。這種東西,對他們來講,不過是信手拈來罷了。

  但她有何嘗不是呢?她的信心總是輕而易舉地搖搖欲墜。內心深處,明明想和他重頭再來,可是卻總是無時無刻不在擔心,他和她以後燈光晦澀的人生之路。

  然而龍馬,明明想與她重修舊好,對待網球卻執著得近乎癡狂。

  他們之間的愛情,總是若有似無,悵然若失。因為顧慮的東西太多太多,更因為愛情終究不可能成為生活中的全部。

  說起來,也有那麼一段時間沒和Louise聯繫了。不知這個個性耿直,我行我素的Louise,在報紙上見到她和龍馬的新聞後,會作何感想?

  對於這個真心待她的唯一朋友,她卻將Louise的逆耳忠言棄於不顧。為了龍馬,她幾乎是到了眾叛親離的境地。

  可是她都在所不惜。

  許是因為睡眠不足,櫻乃的腦袋開始隱隱作痛。也或許是有些事情,她不敢去想,也不願去想……

  即使潛意識裡明白得一清二楚,逃避,始終都不會是長久之計。

  正在思忖之時,計程車已經駛到了目的地。

  付了錢之後,匆忙將員工卡遞給門口的保安檢查過目。在進入Balance大廈後,時間已經夠晚了,卻鬼使神差地想去龍馬工作的地方看一看。

  幾乎是不可自制地挪移腳步,便走到了地下室一樓的走廊,這裡面的盡頭,就是保全人員的工作休息室。然而此時此刻,空曠的走廊裡卻傳來一片嘈雜的聲響。

  只見龍馬慵懶地倚在牆上,雙手枕在腦後,閒適地閉目養神。他是如此的俊美,即使身著紅白相間的保安制服,也是顯得如此卓爾不凡。宛如從畫卷中走出的,中世紀歐洲凱旋歸來的騎士將領。

  他微微側著腦袋,神色之間,竟又恢復了那少見的,執拗而又跋扈的神情。

  就如年少時的他。

  休息室裡,走出來一個人高馬大,同樣身著保安制服的男人,他看起來像個粗俗的鹵莽大漢。他居高臨下睨了龍馬一眼,道:「我們這兒有規定,遲到的人得給大夥兒飲料喝,可是你這個初來乍到的矮個子,竟然敢違反大家訂下的規矩,我看你是日子混得不耐煩了。」

  說罷,竟然還不解氣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輕蔑道:「裝個什麼勁,不就是個連女人都搶不到的廢物!」

  龍馬的眼瞼驀地掀開,憤怒得幾近充血,手中的拳頭也攥成弧形。大漢見他這個樣子,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雖然龍馬看起來遠比他瘦小,但畢竟是運動員出身,體能想必不會差不到哪兒去。

  他可不願意,和這個怒髮衝冠的小子打上一架。

  於是大漢咒罵了幾句,轉身走進休息室,便「砰」地一聲關上了門。半晌,彷彿是憚怕顏面無存,便又叫囂道:「打啊,有本事就把門給砸了啊!」

  龍馬冷哼一聲,一個放肆的迴旋踢,狠狠地朝門上踹了一腳,本來就有幾分破舊的木門,經受不住重力,「吱呀」地叫了一聲。

  裡頭的大漢似乎有些慌亂,便又大聲叫喊,道:「喂,別踢了,門要是壞了,可得大夥兒一起付賠償費啊。」

  龍馬滿不在乎地抬起腳,終究,還是慢慢地放了下去。平復了急促的呼吸,又重新靠在牆上,枕著自己的手臂閉目養神。

  然而櫻乃就這麼不聲不響地站在旁邊,觀看這事情的始末。

  他被他們排擠……

  在網壇上,他是如此高貴,驕傲得可以俯視眾生。無論何時何地,無論如何窘迫,他自始自終都是氣定神閒,從未失態。

  可是在這裡,只為了她……

  櫻乃心中像是打翻了調料瓶般五味陳雜,她放緩腳步,一步一步地信走向龍馬的方向。

  櫻乃驀然停住了腳步,好一會兒,終究還是慢慢地,轉過了身子。

  以他的性格,在這種時候,應該最不希望受到別人的打攪吧。

  他是如此驕傲。

  一股無法言喻的負罪感,將她的內心緊緊束縛。
  
有眼無珠與白目之人畜全都去死   無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勿惹黑闇雙王  雙王勝為王  敗者為寇  敗者唯有死孰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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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27)

  櫻乃無精打采地回到辦公室,心裡仍在為龍馬的事情,而耿耿於懷。

  辦公室裡面,一如既往,女人們三無成群地聚在一起,談笑歡聲不絕於耳,絲毫沒有人注意到,足足遲到了一個小時的她。

  她於這裡的環境,顯得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櫻乃到自己的跟前座位坐下,極力忽視耳邊的嘈雜,一本正經地抽出文件夾裡頭的資料。心裡卻是哭笑不得,不知是該為沒有人注意到她遲到而慶幸,還是該為這裡的全無秩序而惋惜。

  她上班已經好一段時間了,辦公室卻是天天如此,似乎根本沒有人把生活的中心放在工作上。有的只是一堆口若懸河的女人們,終日無所事事地聚在一起吱哩哇啦。

  其中一個女人,長髮電成一團小波浪,一手拿著蘋果,另一隻手裡還拿著一份報紙,裝腔作勢地朝大伙勾勾指頭,道:「喂,你們聽說沒有,Brishen竟然放棄參加這次美網公開賽了!」

  「啊!」另一個頭髮染成深褐色的女人,明顯大吃一驚,愣怔了好一會兒,才悶悶不樂地回應道:「越前龍馬不去就算了,這回兒,連Brishen也不上場,兩個大帥哥都下了台,今年的美網還真是沒看頭了。」

  響應她的,自然是旁邊幾個女人,不約而同的唏噓聲。

  櫻乃心裡重重一跳,擊在她的心房上。Brishen,對於這個與她有著一紙婚約束縛的男人,她的感情說不清,也道不明。

  很久之前,她打從心裡感到厭惡,他的狂浪不羈。不但不待見他,反而還有幾分懼憚,和這個危險男人的接觸。

  可是她和龍馬能有今時今日,卻不得不感激Brishen當初放她離開,她才可以到意大利來與龍馬重逢。

  女人們談論間,儘是流利的意大利語,櫻乃打從心裡慶幸,她在大學時選修的外語就是意大利語。然而畢竟不是根生土長的意大利人,在聽她們談論時,仍需專心致志,凝神細聽,否則根本聽不出個所以然來。

  頭髮被電成小波浪的女人,得意洋洋地揮舞著手中的報紙,仔細一看,上面印刷的標題赫然是《今日美國》。

  這群女人真是了不得,明明和美國隔著千山萬水,卻硬是為了自己鍾意的偶像,把異國他鄉的報紙給買了回來。

  只聽她高深莫測地一笑,道:「這可是我好不容易從報攤淘回來的,絕對是英文原裝限量版,上面可有報道Brishen,不參加這次的美網公開賽的原因,你們想不想知道?」

  大夥兒自然是不謀而合,把腦袋靠近了她,想不到她竟然站起了身來,神秘兮兮地將整個辦公室掃視了一遍。

  可能這只不過是她的習慣性動作,可是這樣一掃視,便不得了了。竟然好巧不巧地瞅見了櫻乃,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工作。於是便急急地咳嗽了兩聲,幾個女人這才注意到櫻乃,只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意猶未盡地悉數散去。

  這時候,Annie正巧推門走進,穿著一身得體的職業裙裝,見她們規規矩矩地坐在座位上,不免有些意外。

  犀利的目光狀似無意地掠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好半天兒,才慢悠悠地開口道:「龍崎,人事部的主管,Adrian叫你到他的辦公室去。」

  辦公室裡有陣小小的騷動,卻礙於Annie在場不好發作。櫻乃不免有些意外,說到Adrian的話,自從來這裡工作,卻從沒有與他碰過面。這麼說,也是時候向他好好表示自己的謝意了。

  出了電梯後,走到Adrian的辦公室前,禮貌地在門上輕叩三下,裡面傳來一個熟悉,卻已然有幾分陌生的清爽的男音,道:「請進。」

  偌大的辦公室內,櫻乃轉過身,動作輕悄把門合上,還來不及坐定,Adrian的聲音已經在後頭響起,「櫻乃,我想請你幫一個忙。」

  Adrian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道出了意圖,櫻乃不免有些許吃驚。

  「這樣的,」Adrian接著道,「之前跟你簽定的合同,月入底薪是一萬美元,如果兌換歐元,就大概是7000左右。」

  櫻乃緘默不語,在這種大公司,錢這樣的話題一向敏感,她也不方便發表意見,只好不發一言地等待下文。

  在當初簽訂合同的時候,深思熟慮後,她就覺得十分蹊蹺。因為不論如何,7000歐元這樣的數目,對於她這種初出茅廬的大學生來講,實在是高得有點不可思議。

  那麼既然談到了這個問題,只怕Adrian的目的是……

  果然,Adrian斂去了臉上的笑容,眉間的愁容似乎無法舒展,「也許我提的要求對你來講太不合理,但是近段時間,金融風暴呼嘯而來,Balance雖然作為一家龐大的私人企業,但也受到了不少波及。我希望……」

  Adrian不露痕跡地觀摩著她的表情,頓了一頓,才繼續道:「你可以暫且放棄月入7000歐元的工資,在接下來的三個月中,為了節省成本,我們會將你的工資,調整為1000歐元一月。但是,只要公司度過金融風暴,是必然不會虧待你的。」

  7000歐元與1000歐元,簡直就是天差地別。但是,於之她來講,前者實在是太高太高,即使拿到手她也無法心安理得。

  於是櫻乃游移不定地躊躇了一會兒,便點點頭,誠摯地望著Adrian,道:「既然身為Balance的員工,那就應該與公司同甘共苦,一起度過艱難時期。」

  「而且……」櫻乃思索了一會,道:「我應該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我找不到工作,只怕早就已經流落街頭。」

  Adrian滿意地頷首,他就知道,於公於私,以她赤子之心都一定會答應。

  Adrian從抽屜抽出一張工資調整的合同,待櫻乃簽訂後,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逐漸上揚。

  在消費普遍偏高的佛羅倫薩,她以為,區區的1000歐元,就可以讓她,過上如魚得水的生活了嗎?

  3個月,時間還長著呢。

  Chapter(28)

  夕陽西下,街道上早已是燈火通明,櫻乃徒步走出Balance大廈。為了準備晚餐,她像往常一樣,來到了附近的一家超市。貨架上的商品琳琅滿目,讓她頻頻駐足。

  櫻乃望著貨架上鮮嫩的牛排,好幾次都不由自主地,把它放進了提籃裡面。可當她習慣性地將手伸進口袋,掂量了錢包的輕重後。站在原地猶豫不決了許久,終究,還是把它放回了貨架上。

  櫻乃心中簡直是千個悔百個恨,她當真不該乘一時口舌之快,輕易答應了Adrian的要求。天知道,1000歐元的月收入,在佛羅倫薩這種高消費的繁華城市,究竟意味著什麼。

  走到收銀台付帳,櫻乃心疼不已地從錢包掏出了幾張紙幣。她現在的手頭是拮据得不成樣子,膽敢用1000歐元在佛羅倫薩過活,別提想要吃飽穿暖。就是比起離流落街頭,無家可歸的浪子,也好不到哪兒去了。

  最要命的是,前段時間,因為以為是7000歐元的月收入。所以那時花錢雖然說不上揮金如土,但好歹也算得上落落大方。

  導致她現在開支嚴重超額,不僅入不敷出,還不得不省吃檢用,以前總會細心為龍馬烹飪的日式料理,如今也大打折扣。

  回到家中,櫻乃把菜餚端上餐桌。卻是悶悶不樂地拿起銀叉,嘴裡咀嚼著食物,幾乎是食不下嚥,如同嚼蠟。

  龍馬望著餐盤裡的土豆和蔬菜,不動聲色地蹙起了眉頭。這幾天,他最愛的日式料理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這的,是千篇一律的土豆色拉。

  「最近是怎麼了?」龍馬抬起頭,定定地望著她。

  櫻乃埋著腦袋,悶聲不響,嚥下了口中的食物後,沉默了將近一分鐘之久,才訕訕道:「最近金融風暴呼嘯得厲害,公司發展得不是很順利,就把工資調整了一下。」

  「錢的問題?」

  「嗯,」櫻乃點點頭,游移不定了半晌,還是開口道:「如果……我們沒有來到佛羅倫薩的話……」

  如果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網壇常勝將軍,如果他還是美網主席的未來女婿。

  那麼他們也用不著,在這個異國他鄉,過上這般黜衣縮食的生活,哪怕就連小小的一張歐元,也要在草稿紙上精打細算。

  失神之間,臉上意外地傳來一陣冰涼,櫻乃愕然回過頭。龍馬竟用冰涼的手指,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面頰。

  「說什麼呢?既然說好了在一起,就不要為了這種問題煩惱了。錢這種東西有什麼好擔心的,反正只有我們兩個,省一點兒用就可以過得挺滋潤了。」

  櫻乃驚訝得略略張大了嘴,他難得一次,會講上這麼多話。明明他的指尖冰涼,可是臉上被他碰觸過的地方,卻是一片火辣。

  龍馬憑不自在地伸手想要拉低帽沿,卻觸到大面積的墨綠色髮絲。

  他又忘了自己沒戴帽子,簡直是尷尬到了極點。

  煩躁地轉身走進房間,隨即便是「砰」地一聲,房門閉合的聲音響起,龍馬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客廳。只留下櫻乃一人獨自地呆在客廳裡,腦中回味著他剛才講的話。

  她怎麼總是輕易喪失信心呢?他們一定可以在一起的。腦海因他的話而清明不少,只是內心的角落,仍不免有幾分餘悸。

  1000歐元,再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Chapter(29)

  「嗤……」Annie聞言,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般,笑出了聲來。絲毫也不曾掩蓋,神色之中的嘲弄之意。

  櫻乃只得站在原地,雙手憑為不安地絞弄著衣服的下擺,從Annie身上挪開了目光,假裝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室內的擺設。

  可是上帝知道,她對她的答案,究竟有多麼在乎。

  這裡是Annie的專屬辦公室,雖然Annie只是工作在維修部這樣一個冷清部門。但她好說歹說,也算得上是一部之長,於是便配備了自己的私人辦公室。室內尚且還算寬敞明亮,並且有整潔的書櫃,矗立在辦公桌的一旁。

  可是不得不說,比起Adrian的辦公室,著實是天差地別。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Annie不免有了幾分倦怠。舒適地將背部靠在了真皮坐椅上,掀起眼簾瞅著櫻乃,憑有幾分揶揄之色,道:「你問我一千歐元,要怎麼在佛羅倫薩過活?」

  現在已經日落時分,夕陽東落,昏黃的光芒透過窗戶柔和地斜射進來。打在她的臉上,致使得她的面龐陰陽分明,一半隱於陰影,一半曝露在陽光之下。

  細細凝望,竟是徒增幾分嫵媚之色。若是忽略眼角那細微的紋路,想必她年輕的時候,也必定是個搖曳生姿的大美人。

  難怪人家說,即使意大利女人在年近四十的時候,也仍然美得風華絕代。

  Annie滿不在乎把玩著手中的鋼筆,思忖了那麼一會兒,笑道:「如果你不租房,不用水,不用電。從來不買化妝品,衣服破了只打補丁。而且斷絕一切娛樂活動,再加上三餐不濟,只進食土豆的話……」

  Annie停頓了一下,才道:「那1000歐元的月收入,應該到不了餓死的份上。」

  說罷不發一言地望著櫻乃,似乎想要從她的神色中,打量出這個問題的言外之意。

  櫻乃緘默不語,室內頓時陷入一片沉悶之中。Annie倒也不急著講話,只是不聲不響地望著她,靜靜地等待著她率先開口。

  Annie犀利的目光彷彿要將她穿透一般,櫻乃在她的目光下是坐立難安。終於,似乎難以忍受這樣尷尬的氣氛,道:「我……想知道有沒有什麼賺錢的方法。」

  Annie不由微微蹙眉,答非所問道:「1000歐元,是你的工資,還是越前龍馬的工資?」

  這句話當真問得一陣見血。

  櫻乃愣了那麼一瞬,躊躇了半晌,終是回答道:「是我的工資。」

  「你的工資?」Annie挑起眉毛,「不是7000歐元嗎?」

  這種事情真是不好交代,櫻乃只得囁嚅道:「上次Adrian把我叫去,就是為了經濟危機調整工資的。」

  Annie的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弧度,Adrian這隻老狐狸,果然是機心械腸。

  在臨近月底的發薪日調整工資,不僅不會打擊員工的積極性,而且還會使他們,通過懼憚失職的心理壓力,從而戰戰兢兢,更加恪盡職守。

  在現在經濟危機,極需節省人力和物力成本的情況下,這根本就是一條一舉雙得之計。

  可是再怎麼講都好,1000歐元這樣的月收入,她也願意接受?

  自從櫻乃調來維修部,Annie就覺得有不少疑點。現在正值金融風暴時期,公司迅猛發展的勢頭,也因此減緩不少,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娉用一名大學畢業生?

  更何況,還是將她娉來不缺人手,甚至徒有其名的維修部。而且以7000歐元的身價,將她請進了Balance公司工作。

  這件事的確太過蹊蹺,之前Adrian告訴過她,這名新員工以7000歐元的高價娉用。她倒是心知肚明,Adrian絕對會推托此事。或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和借口,使她的工資不能如期到帳。

  可是7000歐元和1000歐元,這樣的大起大落,卻是她萬萬沒有料想到的。

  龍崎櫻乃的目光卻如此真誠,絲毫沒有因為工資被大幅凋落的怨恨。

  Annie望著她,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開始複雜起來。像她這種不諳世事的大學生,根本就不適合在Balance這種大公司中生存打拼。

  曾幾何時,她也像她一般天真爛漫,只是歲月滄桑,她早已不再是曾經那個風華正貌的大家閨秀,也褪去了曾經那些稚氣未脫的音容笑貌。

  取而代之的,是如今的深藏不露,以及城府高深。

  櫻乃就好像年少時期的她……

  「Annie?」櫻乃莫名地詢問,Annie的辦事作風一向雷厲風行,從來沒有在下屬面前,有這般的猶豫不決。

  既然Adrian如此待你,那你就找他算帳去吧。

  Annie是想用這種逐客令,了結這次談話的,可是話從口出,卻完完全全變了樣子。

  或許是她動了惻隱之心,也或許是她與年少的她太過相像。

  人啊,在記憶深處,總會有特別懷念的東西。

  「公司明令禁止員工在外作兼職,可是近來因為金融風暴,行政制度發生了一定改革。我們可以從公司接受訂單,外出跟客戶洽談生意,從而獲取一定份量的提成。」

  櫻乃眸中驀然光彩煥發,緊繃的嘴角也不知不覺地鬆弛了下來。

  可是Annie幾乎不敢對上那樣真摯的眸子,略略低垂下了眼簾,道:「今晚有一單生意,你就和我一起去吧。」

  櫻乃自然是連聲答應,她總是不知道,社會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Chapter(30)

  華燈初上,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彷彿這夜色,只不過才剛剛拉開序幕。酒吧一片燈紅酒綠,門口更是人山人海,幾個穿著曝露的女郎時不時與櫻乃擦肩而過。

  櫻乃躊躇在酒吧門口,酒吧的招牌「PUB」幾個字母爍爍生輝。望著眼前的景象,她的雙腳像是在原地落地生根一般,幾乎連邁也邁不動了。

  「不進去?」Annie到這種場所來,似乎早已便是家常便飯。只是歪了歪腦袋,好整以暇地瞅了她一眼。

  「我……」櫻乃像木頭一般佇在原地,遲遲不肯進去,Annie口中的生意,會到這種地方來,她根本就始料未及。

  「別害怕,你只要跟著我就可以了。」像是看透她的心事般,Annie出聲寬慰。

  櫻乃含糊其辭地應了一聲,心卻仍舊緊張得像是吊到了嗓子眼一般。忐忑不安地跟著Annie進了酒吧,裡面眾多雙雙對對的男女,時不時放浪形骸地大笑,刺得櫻乃的耳膜嗡嗡亂響。

  甚至還作著一些不堪入目的動作,櫻乃臉紅心跳地挪開目光,硬著頭皮跟著Annie走了進去。

  心中暗暗祈禱,它們洽談得客戶一定要是文質彬彬的書生。

  Annie領著她來到一間包房前面,裡面時不時傳來幾聲嬉笑聲,在空曠的走廊裡顯得尤為突兀。

  櫻乃幾乎產生了打退堂鼓的念頭,Annie已經抬起手想要敲門,慌亂之中,櫻乃情不自禁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Annie,我想我……還是回去吧。」櫻乃的聲音幾乎帶上了丁點哭腔,她真的很害怕,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切……

  她害怕裡面的女人,會像外面的三陪女郎一樣,坐在男人的腿上,笑得那般放浪形骸。

  她更害怕,自己也會因為所謂的生意,而像那些陪酒陪笑女人一般阿諛奉承。

  Annie卻沒再寬慰她,只是面無表情地睨了她一眼,輕鬆地掙脫了她的手腕,在櫻乃還沒反映過來時,就敲響了包房的門。

  「想要賺錢,就只能這個樣子了。」

  話音未落,門便已經開了。

  「喲,」開門的是個打扮時髦的青年,「Annie,大家可是等了你很久啊。」

  說罷欠了欠身子,讓出一條通道供Annie通行,驀地瞅見Annie身後的櫻乃,愣了一愣,便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在櫻乃走過時,只聽見他小聲嘀咕道:「怎麼連這種小姑娘也帶來了。」

  櫻乃緊張得背脊發涼,額頭也不停地沁出薄汗。侷促不安地環顧了包房,偌大的室內有十來個人左右,各個都在嬉哈玩樂,放聲談笑,顯得極其嘈雜。

  櫻乃忍不住蹙起了眉頭,幾乎各個男人,都和他們的女伴親密地摟抱在一起,甚至有的已經開始瘋狂地接吻。櫻乃抑制住想要轉身離開的強烈衝動,一步一步艱難地跟隨著Annie走入室內。

  Annie卻突然之間愣在了原地,也突兀地停住了腳步,櫻乃有些不明所以。抬頭一看,連她自己也矗在了原地。

  大廳中央,黑色高檔的皮質沙發上,坐著一個西裝履革的男人。即使只是坐在沙發上,他仍是顯得那麼高高在上,尊貴得不可一世。

  櫻乃幾乎想要奪門而逃,這個人,這個人,竟然是……

  Brishen!

  Chapter(31)

  怎麼會在這裡遇到他!

  Annie率先反映過來,臉上不免多了幾絲慌亂,故作鎮定地朝Brishen頷首點頭,隨即低聲喊道:「Felix,你能不能出來一下?」

  名叫Felix的男人坐在Brishen旁邊,懷中摟著個美嬌娘。見Annie壓著一張臉,只得不情不願地站了起來。

  Annie無暇顧及櫻乃,拉著Felix到一邊,低聲呵斥道:「我怎麼不知道Brishen會來?」

  Felix聳聳肩,對她的反映有些莫名其妙,道:「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你還得感謝我呢,他可是我們公司,這一季度以來的大客戶。」

  說罷頓了一下,用手背拍了拍Annie的手肘,又補充說明道:「這回,我們可是能立下大功了。」

  Annie只是嗤笑了一聲,「你要把他帶來,怎麼連個招呼都不和我打?這回可好,看看我把誰給帶來了!」

  Felix嘴裡滿不在乎地嘀咕,但是當他回過頭來,看到櫻乃站在那裡時,也不由自主地張大了嘴巴。

  「這個……這個難道是……Brishen紅杏出牆的妻子?」

  Annie疼痛地撫了撫額頭,她確實也有錯在先,沒有事先告訴Felix,會把櫻乃帶來。

  可是命運總是這麼的湊巧。

  「這單生意,我看是別指望能簽定成功了。」

  而此時,Brishen冷睨了櫻乃一眼,從沙發上站起來,揪住她的胳膊,便把她拉出了包房。

  包房的門「彭」地關上,隔離了裡面的喧囂,就連空氣,彷彿也變得清新不少。櫻乃來不及慶幸終於離開了那個環境,只是狠狠地甩開他的手,抿緊嘴唇瞪著他,道:「你幹什麼!」

  「誰叫你來這種地方的?」

  「我來這種地方,怎麼礙著你了?」雖然著實知道這種地方的環境不好,可是她就是怎麼也見不得,他這種盛氣凌人的姿態。

  「天天膩在情人的懷抱裡,你的小日子一定過得很滋潤的吧。」 Brishen不予回答,只是挑眉問道,口氣之間的嘲諷顯而易見。

  這個人果真是口輕舌薄,一張口便是臭言衰語。

  櫻乃沒來由的動了怒氣,反唇相譏道:「Brishen,你可別忘了,當初是你自己放我離開的,現在倒來指桑罵槐,你到底有什麼意圖?」

  Brishen只是冷哼了聲,她說的並不錯,那個時候,是他自己放她離開的。

  現在回想起來,連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麼。或許只是一時動了惻隱之心吧,也或許只是一時間心生憐憫。

  只是不知為何,只要看到這個倔強的女人流下眼淚,他的心就該死的難受。

  Brishen用鼻子冷哼了聲,算是回應。這種感覺,當真是莫名其妙。

  櫻乃像是突然回想起了什麼,問道:「你怎麼會在佛羅倫薩?」

  Brishen雙手交叉,慵懶地倚著牆壁,譏諷笑道:「龍崎大小姐,你這是什麼語氣,佛羅倫薩這麼大,難不成還是你家開的?」

  櫻乃不由氣結,站在原地半晌,卻是無話可說。正轉過身,猶豫著要不要重新進回包房,Brishen已經搶先一步,伸手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不用再回去了,這單生意我簽了。」 Brishen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似乎他是睥睨天下的尊貴帝王。

  櫻乃嘲弄地勾起了唇角,「憑什麼?」

  「因為看著你我會消化不良。」

  「你……」櫻乃無言以對,Brishen得意洋洋地一笑,便轉身進入了包房。隨即房門「喀噠」一聲,櫻乃回過神來,急忙伸手去推門,門卻已經鎖上了。

  櫻乃幾乎是咬牙切齒,這個男人,當真是莫名其妙。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不用再面對,裡面各種各樣的男男女女了。櫻乃不自覺地吁了一口氣,便走向酒吧的出口。

  Chapter(32)

  現在是早上9點鐘的時間,櫻乃坐在辦公桌上,略顯愜意地將身子靠向了椅背。拿起桌子上的瓶子喝了口水,活動活動了有幾分僵硬筋骨,才站起了身來。

  這個鐘點,Annie應該已經來到公司工作了吧?昨天不告而別的事情,是該好好向她道個歉了。

  抬起手正要叩門,Annie卻在通電話,交談的聲音無意之中傳了出來,令她不由自主駐在了原地凝神細聽。

  「Adrian,你說不可以讓龍崎櫻乃,外出跟客戶洽談生意?」Annie似乎有幾分訝異,還略略提高了聲音。

  櫻乃按捺不住好齊心,雖然明知道這種竊聽的行徑是大錯特錯,但因為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仍舊忍不住站在門邊聽Annie講話,遲遲都沒有推開房門。

  不清楚Adrian 回答了什麼,只知道Annie冷冷一笑,道:「現在是金融風暴時期,為了應急,公司已經明文規定,無論職位高低,任何一位員工,都有資格從業務部接受公司的生意單子,若是私底下跟客戶洽談成功,便可以取得一定份量提成。」

  說罷,似乎漏掉了什麼,又補充說明道:「Adrian,你一個人事部主管,莫不是想要私自篡改公司的行政制度吧?這可是要董事會的成員,才有資格參與制訂的。」

  Annie的話中諷刺意味濃厚,不清楚Adrian回了什麼話,Annie滿不在乎地冷笑一聲,便掛斷了電話。

  櫻乃不由蹙起了眉頭,人事部主管是有權利變更員工工資的,所以即便只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官職,也有大把大把的職工樂於去巴結他。

  可是Annie竟然敢用這種語氣,和Adrian講話。她和他之間,似乎有什麼憑深的淵源。否則,Annie怎麼會為了她大動肝火,甚至與Adrian針鋒相對?

  櫻乃伸手撫了撫額頭,這種大公司的人際關係,倒真是比想像中的複雜得多。

  正在思索著是否要敲門,門就已經被打開了。Annie瞅了櫻乃一眼,眸色中沒有些許驚訝,道:「我早就知道你在門外了,想必剛才的話你都已經聽到了。」

  櫻乃的心驀得一涼,著實是她不對在先,便道:「對不起,Annie,我……」

  Annie對她的道歉不為所動,只是轉過身坐到了椅子上,漠然打斷道:「這種事情,不要再發生第二次。這次竊聽我說話就算了,如果換作別人,可不會三言兩語教訓一下你,就簡單地把你打發回去。」

  櫻乃幾乎無地自容地低下了腦袋,應了Annie一聲。

  「這次找我有什麼事?」Annie往椅背上一靠,整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我……」櫻乃琢磨要怎麼開口,「昨天連聲招呼都不打,就離開了酒吧,可能讓你擔心了,真的很抱歉……」

  Annie只是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室內又陷入一片沉默。她知道,她來找她,絕不只是單單為了這件事情。

  「還有……Annie,我想請你……」,櫻乃頓了頓,終是深呼吸了一口氣,才繼續道:「再給我一次機會。」

  Annie睨了櫻乃一眼,乾脆望向了桌面上的文件,便不再看她,「你不適合那種環境,而且,你已經不是小女孩了,不要以為任何事情,都會有第二次重來機會。」

  「拜託你,Annie……」櫻乃幾近哀求,除了龍馬,她在佛羅倫薩舉目無親,她想倚靠自己的能力,好好地在這個地方生活下去。

  Annie 瞅了她一眼,道:「如果我幫了你,只怕連我自己都會飯碗不保。」

  櫻乃驀地睜大了眼眸,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Annie見她一臉愕然,也不像假裝,便道:「剛才你也聽到了吧,Adrian和我說,嚴禁你接收公司的生意單子,並且外出與客戶洽談生意。這條指令不僅由公司的上層領導人發出,而且還獨獨是針對你的。」

  針對她?櫻乃左思右想,卻是怎麼也想不起,她到底和Balance的高層領導人有過什麼交集。

  到底為什麼?

  難道是……Monika!她的心重重地一跌,可是不可能啊,她明明遠在紐約,和意大利隔了千山萬水。而且Monika掌管著家族的龐大企業,規模遠比Balance大上許多倍,無論怎麼說,Monika也沒有理由會和Balance這種發展中的公司,有什麼關聯。

  「你可以出去了。」

  Annie無情地下達了逐客令,櫻乃來不及細想,便急忙回過神來,道:「請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Annie!」

  Annie只是挑起了眉毛,似笑非笑道:「憑什麼?」

  「尊嚴,如果這次我還是無法為公司帶來經濟效益,你以後就再也不必理會我的任何要求。」

  Annie定定地凝視著她,倒還真是個有膽識的人。她與Balance簽定了一年的合約,來日方長,她竟敢用自己的前途來作為賭注。

  倒真真是孤注一擲。

  Annie不由勾起了嘴角,從抽屜裡拿出一張訂單,遞給她,笑道:「今天傍晚的8點,Romantic咖啡館,你獨自去赴約。」

  櫻乃略略頷首,這一次,沒有人會再來幫她了。

  Chapter(33)

  夜晚的Romantic咖啡館,浪漫得猶如它的名字一般。室內的小提琴與鋼琴徐徐奏響。縱觀每張餐桌,紅白方格相間的嶄新桌布上,擺放著一個細頸花瓶。裡面插著紅火綻放的玫瑰,粗略望去,竟是憑有幾分保加利亞的異國風情。

  她來這種高級場所的次數寥寥可數,心裡不由生出了幾絲緊張。左顧右盼地四處張望,看到一個年近60的禿頭男人,獨自臨窗而坐。

  讓客戶等候可是大罪過。櫻乃趕緊從包包裡抽出相片,低頭對比後,終於確認了他是今天簽訂的客戶。深呼吸了一口氣,便信步往他的方向走去。

  「你好,Mr Todeschini,我是Balance公司的龍崎櫻乃。」櫻乃的手心緊張得沁出汗珠,自我介紹一番後,才在Todeschini對面的空位子坐下。

  Todeschini或許是上了年紀,雙眼看起來就像泉眼縫隙,遠遠算不上大。但卻神采熠熠,炯炯有神,顯現出商人本色的精明睿智。見到櫻乃,他略略蹙起了眉頭,道:「Annie沒有來嗎?」

  實現料到了他會這麼說,櫻乃暗自慶幸事先打好了腹稿,回應道:「Annie臨時有事,所以讓我暫時代替她洽談這單生意。」

  Todeschini竟是笑了出了聲來,道:「是她叫你拿這種理由來搪塞我的嗎?」

  櫻乃臉上的職業微笑極其標準,此刻卻驀然僵硬。在商場上,本來就遍佈著許多謊言亂語,大家早已心照不宣。可是想不到這個老傢伙,談吐之間,竟會如此的不留情面,直截了當。

  見她驚詫得幾乎無法言語,Todeschini嘴角的笑意更濃,「得了,介紹一下你們公司的產品吧。」

  「哦……好。」櫻乃愣了一下,四周小提琴與鋼琴的奏樂聲交錯響起,憑具幾分雪落有聲詩意,令人身心舒展。

  但她的心,卻連一絲一毫也無法舒展開來,這是她的第一單生意,換而言之就是第一桶金,無論如何都要成功。而且Todeschini,至少表面上看,並不像是個簡單角色。

  櫻乃坐定了身子,便開始介紹:「我們公司的產品性能優質,生產也經過嚴格的流水線處理……」

  Todeschini 卻是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皺眉道:「這些東西,你們的宣傳單上寫得一清二楚,不需要你再重複一遍。」

  櫻乃驀然焉了口,連額頭上都沁出了些許薄汗。介紹公司的產品,一向是生意往來中,一成不變的例行任務。可是這個Todeschini,不但毫不顧及身份,反而三番四次地打斷她,是如此的與世俗格格不入。

  「那麼……」猶豫了半晌,櫻乃只得硬著頭皮開口,道:「請問您對我們這款產品,有什麼想要提出的意見嗎?」

  Todeschini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口氣之間嘲諷之意盡顯,道:「Annie到底為什麼,會提拔你這種黃口小兒?」

  櫻乃幾乎是目瞪口呆起來,這樣一個外表看起來風度翩翩的紳士,講出來的話卻是如此的尖酸刻薄。

  見她不發一言,Todeschini又譏諷地一笑,「想要捉住客戶的心,首先就應該知道他們為什麼會選擇這款產品。」

  櫻乃反映過來,收斂了訝異的神色,急忙道:「我們公司的產品,不僅相較其他公司技術更為先進,檢驗更為嚴格,而且價格實惠,言而有信。」

  Todeschini略略頷首,「我已經是老客戶了,不知道價格上有什麼更便宜的優惠?」

  錢的問題一向是最敏感的,但這個晚上,卻成了她的目標。櫻乃從隨手攜帶的文件夾中抽出了一張A4紙,擺在Todeschini的面前。關於這款產品的價格,上面白紙黑字,標示得一目瞭然。

  Todeschini卻是看也不看,便推了回去,道:「我是Balance的老客戶,一直以來享受的就是這樣的優惠,所以才會問你,價格方面,可不可以再實惠一點?」

  櫻乃臉上的笑容逐漸隱去,這分分明明,就是在刁難她。

  既然是Balance的老客戶,就應該清楚,像Balance這樣的大公司,對於產品方面的價格,要求得十分嚴格。哪怕是一個小小的變動,也要經過部長級以上的員工批准。根本就不是她這種小職員,三言兩語決定得了的。

  「Mr Todeschini,我很抱歉,這恐怕不是我決定得了的。」

  「唔……不得不承認你們公司的產品,的確有過人之處。」 Todeschini緩緩開口,櫻乃的心也七上八下起來。

  「只不過……」這個極富轉折性的詞眼,讓她的心驀地沉到了谷底。

  Todeschini慢條斯理地開口道:「現在是眾所周知的經濟危機時期,我們的資金方面也發生了一定困難。所以,如果這單生意,你不肯再度給予優惠的話,我就會拒絕簽定。」

  櫻乃不由狠狠地咬住了嘴唇,公司的貨物已經準備好了。不僅因為Todeschini在Balance的信用記錄極其良好。而且大家一致認為,這次和Todeschini的簽約,絕對是勢在必得。

  可是眼看這單生意就要灰飛煙滅,她卻無可奈何,如果是Annie來的話,就不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了吧……

  室內的小提琴與鋼琴已經奏完一曲,櫻乃卻緊張得連背脊也開始冒著冷汗。

  怎麼辦,到底要怎麼辦好……

  Todeschini雙手交疊,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望著她,見她久久沉默,彷彿失去了耐心,便道:「這單生意我拒絕……」

  「等等,」櫻乃鼓起勇氣打斷他,「我決定,給予您在原來訂購的優惠上,再加百分之三的優惠。」

  別看只是區區的百分之三,如果是大生意的話,就已經不得了了。

  Todeschini的嘴角得意地上揚,頷首表示默認。得了他的許可,櫻乃從文件夾中抽出訂購單,幾乎是顫抖著雙手遞給了他。

  望著Todeschini在上面一筆一劃地簽下自己的名字,心中不由自主重重地吁了口氣。

  她,也有成功的一天。

  Chapter(34)

  回到家裡,櫻乃望了望牆上的掛鐘,已經是9點多了。把文件夾放到一旁,往沙發上一靠,整個身子便舒適地陷入了沙發裡。

  對了!像是驀然想起了什麼,櫻乃坐直身子,從桌子上拿過筆和草稿紙,開始塗塗寫寫。

  之前和Todeschini簽定合約的時候,她自作主張給他優惠了百分之三。然而公司,是明令禁止部長以下的員工,私自調動商品價格的。所以那筆優惠的金額,只能由她自己支付了。之前她的心裡粗略地計算過一下,虧本倒不至於,只是賺就賺不了多少了。

  在草稿紙上計算了一會兒,因為是以Annie的名義簽定合約,所以提成還要和她對劈一半。除去了櫻乃給Todeschini的優惠,那麼這單生意,她獲得的最後提成是……

  僅僅10歐元。

  可是對她來講,這已經足夠了。櫻乃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向上翹起,心中也像是塞滿了蜜糖一樣,甜得膩人。雖然賺的錢並不多,但這畢竟是她的第一桶金,也是她成功簽定的第一單生意。

  她也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吸引顧客,這就是對她來講,最可以讓她引以為傲的肯定。這次是10歐元,指不定下次就會上升成50歐元了。

  如果能一直保持這樣的收入,到月底發薪那天,至少吃住往行,就不會有什麼天大的問題了。正在思索之間,肚子已經開始打起了空城計。

  「回來了?」龍馬從房間裡走出來,見到櫻乃坐在沙發上,便走進廚房,給她端出了飯菜。

  櫻乃望著眼前熱乎乎的飯菜,幾乎要瞠目結舌起來。龍馬憑不自然地坐在她的旁邊,往她手裡塞了碗白淨如雪的米飯,道:「吃吧。」

  米飯……這是她和他最愛的日式料理。櫻乃從愕然中回過神來,拿起筷子,還沒來得及嘗試一口米飯,就已經忍不住回頭問道:「龍馬,原來你會做飯的嗎?」

  龍馬有幾分彆扭地抬起手,想要拉低帽簷,卻再次尷尬至極地發現,自己老早就沒有戴帽子了。乾咳了一聲,道:「不會,只是最近見你太晚回來了。」

  所以,就怕她餓著了嗎?

  櫻乃心中一片暖融融的,現在明明是炎熱至極的夏天,可是她彷彿已經穿越時空,到達了草長鶯飛,綠草如蔭的春天。

  原來龍馬,是這麼關心她的啊……

  掩飾不住那股自心頭湧起的甜蜜,櫻乃的嘴角大幅度地上揚。拿起筷子夾了起了一小口米飯,想不到她也會有這麼小女人的時候。可是在米飯入口下一秒,她幾乎要竭盡全力忍耐住,想要將口中米飯悉數吐出的衝動。

  艱難地咀嚼著嘴裡的飯粒,像所有第一次做飯的人一樣,龍馬也顯得有些急切地問道:「好吃嗎?」

  櫻乃閉上眼睛,視死如歸般地嚥下了口中的米飯。心中簡直就欲哭無淚,大概龍馬在烹飪的時候,把這個米飯煲成了上層生,中層熟,下層焦,所以才能把千奇百怪的味道都聚集起來。她根本無法想像,那半生不熟的飯粒,會如何像泥鰍一樣滑進她的腸胃。

  又不能乾脆地回答他,櫻乃只得假裝若無其事地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將裡面所剩無幾的白開水喝了個底朝天。見龍馬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半晌,才言不由衷地訕笑道:「好……吃。」

  「那就吃吧。」龍馬對哄女人這種事情,一向極不在行,此刻略略別過了臉,有些不自在地坐在了櫻乃的旁邊。

  櫻乃夾起碗裡半焦不黃的青菜,幾乎就要哭喪了臉。這種飯菜的味道,只怕是連貓貓狗狗也不會喜歡上的啊。櫻乃猶豫了一會兒,囁嚅著開口道:「龍馬,你以後……不用再煮我的飯菜了。」

  龍馬眼中的光彩瞬間消逝,原來她根本就不喜歡。這種事情,或許自始自終,都不過是他在一廂情願罷了。之前,他竟然還在可笑地想像,她在嘗到這些食物時臉上滿溢的幸福。

  怕他會誤會,櫻乃急忙補充道:「不是的,是因為我們工作都太忙了,所以就不要為了做飯浪費時間……」

  「我知道,」龍馬打斷她道:「就是因為你太忙了,這幾天,哪怕到了深更半夜,也見不著你的影子,我們在一起,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櫻乃垂下眼簾,龍馬說得並不錯。他們千辛萬苦地在一起,難道就是為了沒日沒夜地工作嗎?心中不免滋長了幾分愧疚,可是這又能如何?在一起生活,那是需要前提條件的,如果她心甘情願地拿1000歐元的月收入,那她大可以空出許多閒暇的時間。

  只不過,1000歐元的月收入,基本上連一日三餐,都保障不了。這樣三餐不濟的日子,又還談什麼好好在一起生活呢?

  既然不想要那樣的收入,她就必須得利用自己的休閒時間,娛樂時間,甚至於睡眠時間,盡其所能地去換得一張張的歐元紙幣。

  雖然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說,櫻乃現在已經身臨其境地體會到了Monika話中的意味,要想在這個社會生存,的確是不甚容易啊啊……

  櫻乃思忖了一會兒,道:「龍馬,這個雙休日,我們挑個地方去旅行吧。」

  龍馬只是頷首,便不再言語。原來,他們終究,也不得不向現實俯首稱臣。

  這個週末,是他們兩個人共同的發薪日……

  室內緘默的氣氛可以將人勒得窒息,幸好在這個時候,櫻乃的手機適時地響了起來。從包包裡掏出手機,禮貌地開口道:「你好。」

  「櫻乃,我是Annie,生意談成功了嗎?」

  「嗯,成功了。」櫻乃想要向Annie交代一下,她給予客戶百分之三優惠的事情,但想了想還是作罷,反正這次優惠,也沒有挪用公司的款項。

  Annie 含糊其辭地應了一聲,似乎她這次通話的目的並不在此,隨即便道:「聽好了,明天公司要舉行重大的交接儀式,有新的董事長上任,上次我叫你準備好的文件,明天務必要準確無誤地帶給我。」

  「OK。」

  掛斷了電話後,櫻乃坐在沙發上,撐著腦袋開始思索。能讓公司這麼大動干戈地舉行交接儀式,這次的新任董事長,究竟會是誰呢?

  Chapter(35)

  一大早來到公司,就交給了Annie事先準備好的資料。從她的辦公室出來,櫻乃坐到座位上打開電腦。旁邊一群三姑六婆,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務正業,三五成群地聚成一堆,嘈雜就不說了,最要命的是,她們看起來猶為亢奮。

  「姐妹們,這次的董事長和CEO都要換人了,你們聽說了沒有?」

  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公司高層領導人新舊交替,也意味著行政制度會大大進行新陳代謝,這個話題果然是現下最熱門的。CEO這個詞,在日本統稱為首席執行長,大概就相當於總裁這樣的一個職位。

  不得不說,她也很好奇,這次更換的最高層領導人,是什麼樣的人物。於是也不由得豎起耳朵,屏神細聽了起來。

  「據可靠消息說,這次的董事長和CEO是母子關係,而且啊……」頭髮電成一團小波浪的女人,一屁股坐到桌子上,裝模做樣地停住了話頭。

  大家已經被吊起了胃口,當然不肯就此罷休,便紛紛追問。她不慌不忙地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抿了一口,才悠哉悠哉地開口道:「是一個20多歲的年輕大帥哥哦!」

  「哦——」回應她的,自然是女人們此起彼伏的唏噓聲。這群女人,倒還真讓人無言以對,櫻乃情不自禁地失笑起來。

  「我說,新來的CEO結了婚沒有?」一個女人開口問道,剛才頭髮電成小波浪的女人只說他20多歲,可沒介紹她們最關心的婚姻狀況。

  「你這話不廢的嗎?」那個女人蘭花指一翹,嗔怪道:「人家事業型男人,40多歲了還是風度翩翩。他只不過才20多歲,可以說是年華正茂,女人啊,更是要多少有多少,玩都還沒玩過癮,好端端的結什麼婚啊!」

  這次回應他的,不再是唏噓聲,而是紛紛轉變為了喝彩。櫻乃「撲哧」地一聲笑了出來,這麼看來,這個CEO倒是很不簡單。俊美多金,而且年少有為,難怪會成為這群女人嫁入豪門的最佳對象了。

  「喂,我說……」她勾了勾手指,大夥兒又圍了上去,只見她神秘兮兮道:「要是咱們釣到了這個金龜婿,以後什麼奧婕菲、佤薩琪之類的化妝品,可都是不用愁了啊!」

  回應她的,再次變成了一片噓唏,更有幾個女人已經笑成一團,櫻乃也掩蓋不住嘴角那抹明顯上揚的笑意。其實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像她們這種維修部的小員工,只怕在公司工作個十年、二十年,連CEO的面子,也是見不到的吧。

  可是女人們,對於這種問題卻總是樂此不疲,也多多少少為這平淡無奇的生活,增添了許多笑料還有樂趣。

  「叩叩叩」,門口響起三下敲門聲,櫻乃轉頭望去,Annie站在了門邊,冷眼望著辦公室裡的一團騷亂。剛剛幾個聚在一起,還對新任CEO的興趣愛好,津津樂道的女人。現在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趕忙分散到自己的座位上,規規矩矩地坐正了身子。

  「龍崎櫻乃,」 Annie面無表情地叫了一下她的名字,櫻乃急忙應了一聲。Annie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道:「你跟我出來,CEO叫你去他的辦公室。」

  櫻乃幾乎愣怔得無法言語,Annie說什麼?新任的CEO叫她上去?

  辦公室裡面,已經有了幾聲像蚊子哼哼的唏噓,可是礙於Annie在這裡,又不敢當場發作,只得忍氣吞聲。櫻乃硬著頭皮跟Annie走出辦公室,幾乎可以感覺到同事們羨妒交加的目光,彷彿利刃一樣,刺得她的後背生生發寒。

  走在走廊上,櫻乃還沒來得及講話,Annie卻已經率先開口,道:「櫻乃,知道CEO為什麼會把你叫上去嗎?」

  「不知道。」櫻乃如實回答,這個問題,她的確也非常疑惑。

  Annie睨了她一眼,眼神極其複雜,似乎在揣摩她話中的真假,過了好半天,才道:「他說你的業績優異,非常的賞識你,要將你提拔為CEO的總秘書。所以,從今天開始,你就已經是CEO的直轄部下,不再是維修部的成員了。」

  櫻乃不由停下了腳步,微微張大了嘴巴,驚愕地望著Annie,彷彿失去了言語的能力。這個突然的消息算什麼,飛上枝頭當鳳凰嗎?

  Annie回過頭來望著她,神色之中也有著和她一樣的疑慮,便道:「其實,你我都心知肚明,目前你簽定成功的業務,僅僅只有一單而已,業績優異這個說法談何而來?」

  「而且……」Annie思索了那麼一下,又繼續道:「前段時間,公司的領導人,明令禁止你外出商談業務。現在卻反過來說你業務出色,這樣根本就是自相矛盾,你不覺得太蹊蹺了嗎?」

  的確,要把她提拔為CEO秘書這個職務的理由,著實是太過牽強了。

  走到電梯前,Annie按下了電梯鍵,便不發一言,只是沉默地陪伴著櫻乃等候電梯。過了好半晌,似乎憶了什麼,才道:「我曾經問過你和公司上層領導人的關係,只是你一直都不願意和我講……」

  「不是的,Annie。」櫻乃有幾分慌張地打斷了她,櫻乃在這個公司工作了將近兩個月。雖然時間很短暫,但是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把Annie當成了唯一願意賞識她,並且唯一願意給予她機會的人了。

  「請你相信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叮」,櫻乃的話音未落,電梯門就已經打開。這是員工的專用電梯,幾個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從裡面走出來,櫻乃只好停住了話頭,閉口結舌地望著Annie。

  「CEO在頂層的辦公室,見了他之後,再回來告訴我吧。」 Annie說罷,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便轉身離去。

  櫻乃進入電梯狹小的包間,按下了頂層的按扭。旁邊有幾個員工驚訝不已地望著她,彷彿在心裡暗暗打量著她的身份。

  「叮」地一聲,電梯門再次打開,櫻乃走出電梯。偌大的CEO辦公室,即使遠遠地隔著落地玻璃窗,也可以俯瞰到整個佛羅倫薩的風景。

  新上任的CEO上僅僅穿著一件單薄,且雪白如乳的襯衫,西裝被隨意地丟在一旁。可是就算是這樣,也令人完完全全無法忽視,他那股從骨子裡頭透出來,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

  他從文件堆中抬起來,望著櫻乃,勾起了嘴角莞爾一笑,櫻乃卻是瞪大了眼睛,站在了原地,連雙腿也無法挪動,簡直錯愕得無法置信。

  怎麼會是,怎麼會是……

  Brishen!

  Chapter(36)

  櫻乃還沒來得及從眼前的景象中反映過來,只是一個勁兒地瞪大了眼珠子,鉗口撟舌地望著Brishen。剎那之間,似乎連她的心跳和呼吸,都已經為之停止。

  怎麼會是他,怎麼會是他!

  Brishen望著她寫滿懼色的容顏,意味不明地勾起了嘴角,便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隨即一步一步,悠閒自得地朝她的方向走來。

  櫻乃幾乎是驚慌失措地望著他,隨著他的緊緊相逼,也而步步後退。終究,她的身體驀地撞上花白的牆壁,才發覺自己已經了無退路。

  Brishen雙手往她的腦袋旁邊一撐,便將她禁錮在狹小的空間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得意洋洋地一笑,道:「好久不見,龍崎櫻乃。」

  櫻乃攥緊了拳頭,並不尖利的指甲深深陷入手心之中。手心傳來的疼痛,令她不得不認清眼前的事實,腦海也開始逐漸清明。這個人,她沒有那個能耐,也沒有那個辦法否認,就是她在法律上,名正言順的配偶Brishen。

  櫻乃的心像是不堪一擊的玻璃,「砰」地一聲便在地上,摔得一片粉碎。

  Monika還說會給她機會,讓她在社會上自食其力地生存。原來早就已經篤定好了陰謀詭計。不僅收購了Balance公司,還讓她簽下了一年的合約。如果撕毀合約,還要按照工資的三倍賠款,她根本就無力支付這筆巨額款項。

  這算什麼?

  如果這樣子推測下去的話,所有的疑惑的答案,都已經近在咫尺。

  為什麼,她從名牌大學畢業,卻沒有一間公司願意聘用。

  為什麼,Brishen會突然之間,出現在佛羅倫薩。

  為什麼,她這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會被7000歐元的月收入高價聘用。

  為什麼,在臨近發薪日的前一天,她的工資會以十倍下跌的速度,調整為1000歐元。

  以及為什麼,公司會單獨禁止她一個人,外出與客戶商談業務。

  如果全都是Monika策劃的,那麼這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在她還為自己拿了第一桶金而沾沾自喜的時候,就已經不知不覺地踏進了Monika所造就的巨大陰謀。

  這些日子,她這麼的拚命,這麼的努力,甚至在面對客戶的時候,是那般的委曲求全。可是所有的這一切,在Brishen成為CEO的今天,都已經灰飛煙滅。

  無論她把未來多大的希望,寄予在自己身上。無論她犧牲多少與龍馬相處的時間,而竭盡全力地去工作。也只不過是在為Monika家族的公司賣命,她手頭拿到的,也只是Monika家族派發的薪水。

  這麼看來,她從一開始,就只不過是甕中之鱉。她竟然還自以為是地以為,只要努力,自己也可以在社會上生存下來。

  她和Monika的較量,結局已經揭曉,她是全盤皆輸。那麼她這麼多天來所做的,究竟意義何在?

  只是落個笑柄罷了。

  可笑,當真是可笑至極。

  櫻乃的心像是失去了跳動的能力,開始逐漸冰冷,Brishen的嘴巴一開一合,像是在喃喃述說著什麼,可是她無暇顧及,也全然聽不進去。

  過了半晌,好不容易恢復了神智,壓制住內心波濤洶湧的憎惡,面無表情地望著Brishen,聲音沒有絲毫起伏,道:「讓我辭職。」

  Brishen聞言,愣了一會兒,便挑眉回應道:「辭職?那可得付出三倍工資的違約金,你有這樣的經濟實力去支付這筆款項嗎?」

  櫻乃沉默不語,他講得並不錯,她有錢嗎?她有權嗎?她有勢嗎?

  這些賠款金額,她又該到何處找尋呢?

  都找不到,因為她自始自終就是一無所有的。

  Brishen見她不言不語,便繼續道:「你有在聽我說話嗎?剛才我已經說過了,可以幫你一把。1000歐元在佛羅倫薩生活不下去,公司又不允許你外出商談生意。那麼你來到我身邊當秘書,跟著我談生意,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賺點外快了。」

  櫻乃不由自主地冷冷一笑,道:「還真是惺惺作態!你說公司不允許我外出商談生意?公司的最高權利者是誰?你都已經是CEO了,還有誰能凌駕於你的頭上?要解除我這種小職員的禁令,對你來說會這般困難,以至於無法實施嗎?」

  說到這裡,她的胸脯已經是不停地起伏,櫻乃調整了一下呼吸頻率,喘著氣繼續道:「幫我,既然要幫我,怎麼不乾脆點解雇了我!或者讓我自己一個人,跟客戶商洽談生意。根本就用不著,你給我施捨這些殘羹冷炙!」

  Brishen見她這副模樣,也動了怒氣,道:「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我是個CEO,也只不過是董事長的雇工而已!」

  對了,董事長!櫻乃的腦中驀然憶起了什麼,辦公室那群女人說過,CEO和董事長是母子關係,那麼Balance新任的董事長難道是……

  櫻乃瞪大了眼睛,根本就不敢往下猜想。

  「說話都那麼不識大體,倒真是像極了只山貓呢。」

  這個聲音……櫻乃扭過去望去,Monika亭亭站立在門口,她施了淡妝,巴掌大的臉龐美艷如斯。一襲標準的職業短裙,更是襯得她的曲線玲瓏,愈發風華絕代。

  Monika的抹了精緻唇彩的嘴角,有著些許上揚。然而此刻,她盛氣凌人地望著櫻乃,似笑非笑地補充道:「還是野生的。」

  櫻乃站立在原地,Monika的話就像玻璃渣子一般,扎進她心中的每一個角落,痛得無法言喻。

  是啊,是啊,在童年有記憶的時光中,在爸爸還是個無人知曉的網球選手時。就常常有人偷偷地在背後小聲議論,她這個孩子,只是個沒有媽媽的野種。

  櫻乃狠狠地攥緊了拳頭,踉蹌著步子走到了Monika面前,而Monika瞇著一雙美目,面無懼色望著她。

  她Monika倒要看看,這個丫頭片子會拿她怎麼辦。是對她說教,還是直截了當地摑她一掌?

  兩人就這麼面對面地矗立著,良久,櫻乃只是緘默不語,轉身跑出了CEO的辦公室。

  就這麼一路狂奔,Balance的大廈已經被拋在身後。櫻乃走在大街上,幾個路人朝她投來莫名其妙的眼光。

  她恍惚地用指尖抹上臉蛋,才驚覺自己已是淚流滿面。

  心痛得狠狠抽搐起來,她再也忍不住,幾乎在眾目睽睽下痛哭出聲。

  佛羅倫薩如此之大,到底何處才會是她的容身之所。
  
有眼無珠與白目之人畜全都去死   無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勿惹黑闇雙王  雙王勝為王  敗者為寇  敗者唯有死孰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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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37)

  連她自己都忘記了,究竟是怎麼回到了龍馬的公寓,之後就一直蜷縮在了沙發上抽噎。偌大的客廳裡,只有她一個人兀自抹著眼淚,一個勁兒地飲泣吞聲。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樓道裡多了許多雜亂無章的腳步聲。櫻乃揉了揉紅腫的眼睛,渾渾噩噩地向牆上的掛鐘望去,才驀然發覺,已經是晚上6點鐘了。

  這整一天,她都沒再去上過班,多少年過去了,原來她還是會有這麼任性的時候。形單影隻地蜷縮在一旁哭泣,要是讓Monika見了,只怕又會不留情面地奚落她一番。

  櫻乃自嘲地如是想,嘴角卻再也無法牽扯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笑容。

  對了,櫻乃再次望向牆上的掛鐘,晚上6點。都已經這個時候了,她還沒做飯,只怕龍馬會餓著肚吧?一想到龍馬,心中頓時又愁腸百結。

  她和龍馬,真的可以走下去嗎?雖然早就已經知道,他們之間要在一起,絕對不會那麼的一帆風順。但她也從來沒有想過,會是如此的滿地荊棘。

  至少單單一個Monika,就可以刺得她遍體鱗傷,以至於體無完膚。

  她幾乎無法想像,當龍馬知道董事長是Monika,新任的CEO是Brishen時,臉上會出現什麼樣戲劇化的表情。

  Monika倒當真是城府高深,是個不容小覦的對手。Brishen從小在紐約長大,如今讓他當上Balance的CEO,不僅可以令他在異國他鄉好好歷練,而且還可以變本加厲地,對她龍崎櫻乃冷嘲熱諷。

  她和龍馬都在Balance工作,可是怎麼倔強,怎麼賣力。到頭來,所拿到的也只不過Monika派發的薪水罷了。

  鼻子突然又發起酸來,櫻乃竭力抑制住自胸口湧出的那股酸澀,試著想些可以令人情不自禁發笑的事情。

  嗯……比如說龍馬笑著告訴她,最大的願望是要拿下大滿貫的時候。

  比如說龍馬靦腆地別過臉,彆扭地送給她生日禮物的時候。

  比如說還有國中時期,前輩們笑嘻嘻地撮合他們約會的時候。

  甚至是在多倫多大學讀書時,她受人欺侮,Louise挺身而出擋在她面前的時候。

  這些記憶,不管時光怎麼流逝,不管人事怎麼遷移,卻自始自終都被小心翼翼地封存在心中的一角,無論如何都抹之不掉,揮之不去。

  可是越是往這方面想,心口就越是像是被啤酒瓶的塞子被堵住了一般,難受得發慌。眼前蒙上一股霧氣,櫻乃又開始哽咽起來。

  那些無法忘卻的日子,都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啊。

  所謂造化弄人。

  走到了廚房,正打算看看冰箱裡有沒有食材,驀然抬起頭,卻突然看到了櫥櫃上方的玻璃鏡子,清晰地倒映出她此刻的面容。

  頭髮顯然沒有細心打理,略微有了幾絲凌亂,嘴唇沒了血色,臉色更是可以用慘白來形容。兩隻眼睛像是像核桃似的,根本就紅腫不堪。

  鏡中的女人憔悴不已,櫻乃嚇了一大跳。胡亂地擰開水龍頭,掬起幾捧清水,便往臉上潑去。這個樣子,要是讓龍馬看到,還怎麼了得……

  隨即才打開了冰箱,冰箱裡還有些日本料理的材料。櫻乃有些訝異地瞪大了眼眸,才驀然想起,這是自己昨天晚上買回來的。今天已經是星期五了,她想要慶祝自己和龍馬,在這個週末的米蘭之行。

  櫻乃的嘴角不禁孩子氣地上揚,這有什麼好慶祝的。不就是去個米蘭嗎?之前居然在大半夜,和龍馬商量了好久。最後不僅了爭執,還差點吵了個你死我活。

  心裡卻不知怎的,突然間覺得暖洋洋的,像是陽光透過樹陰,細細地散落在心底的每一個角落。於是便拿出日本料理,開始細心製作了起來。

  櫻乃剛剛做好,把食物端上餐桌時。好巧不巧,門也在這個時候,「喀啦」一聲打開了。

  龍馬脫了鞋子走進大廳,望著櫻乃,眸色中不免多了幾分訝異,道:「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

  「嗯,工作不多。」櫻乃略略偏過了腦袋,思忖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沒有向龍馬提起,Brishen是新任CEO的事情。龍馬工作一天,想必已經夠疲勞了,她實在不想,再讓他為自己擔心了。

  「你怎麼了,眼睛竟然腫成這樣?」龍馬脫下佈滿風塵的外套,這才注意到櫻乃有些異樣。

  「沒事,今天下班時一個不小心,下樓梯時給扭到腳了。」櫻乃牽起了嘴角,假裝漫不經心地回應,眼睛卻自頭徹尾,都不敢與龍馬對視。

  這種爛到不行的理由,相信只要是正常人,都沒有幾個會相信的。可是事實證明,想要蒙騙越前龍馬這種神經大條的人,實在是太過簡單。

  龍馬只是叮囑了幾句,也不打算深究,而且他的注意力,馬上就轉移到餐桌上面豐盛的日式料理。

  「今天怎麼不吃土豆了?」龍馬不解地問道,甚至還有些迫不及待地拉開椅子,就坐到了座位上去。

  櫻乃被他孩童似的問話逗得失笑,回應道:「你若是惦記著那土豆,那我大可以天天做給你吃。」

  龍馬愣了一愣,反映過來時就差沒舉手投降,笑道:「你想怎麼都好,總之可千萬別再拿這個理由來嚇我了。」

  櫻乃正待回話,房間裡的手機卻響出悅耳的鈴聲,櫻乃走進臥室,關上了房門。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而且竟然是國際長途,櫻乃疑惑地接通電話,禮貌開口道:「你好。」

  「你好,」對方擁有一把極其甜美的女聲,道:「請問您是龍崎俊先生的直系親屬嗎?」

  櫻乃的心驀地漏了一拍,出什麼事了?隨後反映過來,便急忙開口回應道:「是的,我是他的女兒。」

  「這裡是紐約曼哈頓的市立醫院,您的父親龍崎俊在環市東路出了車禍,現在急需進行手術。事不宜遲,請您在24小時之內趕來市立醫院,確認身份後,進行手術同意書的簽名。」

  櫻乃只覺得手機「啪」地一聲掉到了地上,意識逐漸抽離身體,腦海也開始變得一片空白。

  她的父親,到底怎麼了……

  Chapter(38)

  櫻乃矗立在原地,失魂落魄地從地上撿起了手機,沒有再去注意對方說了什麼,便掛斷了電話。好半天才反映過來,隨即幾近本能地奪門而出。

  櫻乃踉蹌著步子跑到了客廳,龍馬見她著急成這個樣子,便放下手中的筷子,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拉住她的手腕,挑眉問道:「你去哪兒?」

  對了,還有龍馬,龍馬要怎麼辦呢……

  櫻乃連眼睛也不眨一下,就這麼直直地盯著他看。牙齒發狠似地咬得下唇泛青,她迫使自己從痛苦中清醒過來。

  她必須思考,也必須知道,該如何向龍馬交代。

  龍馬還不知道Brishen就是新任CEO的事情,既然這樣的話,想要蒙騙龍馬,就變得輕而易舉了吧。

  「怎麼了?」見櫻乃淚盈滿眶,龍馬有些慌亂地拭去她臉龐上的淚珠,明明剛才他們還在一起談笑風生。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另他感到莫名其妙。

  櫻乃抽噎著,淚水像是擰壞了開關的水龍頭,簌簌地直往下掉。或許是哭得太過厲害的緣故,她張口說話,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起來。

  櫻乃竭力止住哭泣,假裝漫不經心地抹了一把眼淚,狀似冷漠地看著龍馬,一字一句道:「我在佛羅倫薩生活不下去了,我要回紐約,回到Brishen身邊,過上我原本就養尊處優的小姐生活。」

  龍馬驚愕地瞪大了眼睛,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盯著她,愣怔地張大了嘴巴,彷彿在這麼一瞬間,就已經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龍崎櫻乃會講出這樣的話來,更何況……

  紐約,她說她要回紐約,還是為了這種可笑至極的理由。

  龍馬的心像是融化的冰塊一般,開始地逐漸冰冷。

  龍馬使了使力,扣住了她的手腕,櫻乃無情地想要甩開,他卻怎麼也不肯放手,怒火中燒地低聲吼道:「就為了這種脆弱得不堪一擊的理由,所以你又要離開我了嗎?」

  櫻乃似是忍無可忍,聲嘶力竭道:「你還不明白嗎?我打從開始就不喜歡你,我是Brishen的妻子,我要過回我原本就榮華富貴的生活,我不想和你一起拚死拚活地工作,過著這種三餐不濟的苦日子!」

  她從未在他面前如此失態,龍馬略一失神間,櫻乃使出渾身力氣,一下一下扳開了他的手指,隨即轉身拉開防盜門,門被「砰」地一聲狠狠關上。

  可是,櫻乃的腿卻在防盜門關上的那一刻,驀地發起軟來,身體無力地順著冰涼的金屬門漸漸滑下。

  人家說,利用別人感情的人,遲早都會遭到天譴。而她三番兩次地欺騙龍馬,只怕吞下千根針,萬根刺,也不足為惜。

  但她又何嘗想要,去欺騙自己心愛的人呢?

  櫻乃坐在樓道上,曲起膝蓋,將腦袋埋入手臂之中,又開始哽咽了起來。父親病重,想必會需要大筆的醫療費用,龍馬現在的經濟狀況窘迫成這個樣子,她真的不想,再讓他為她擔心了。

  甚至連她都佩服自己,剛才還能在悲痛欲絕的時候,作出欺騙龍馬的抉擇。

  在她在與Monika對峙時,要佯裝真金不怕火煉,要佯裝刀槍不入之身。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今時今日,竟然連面對著龍馬,也無法卸下偽裝的面具。

  可是現在講這些,根本就無濟於事。櫻乃頹然站起身來,開始一級一級地下著階梯。樓梯卻並不漫長,櫻乃一下子便走到了公寓底下。

  夜風吹來,襯得這樣的夜色分外寒冷。櫻乃徒步在公路上,抓緊了手中的錢包,裡面還有1000多歐元,應該足夠她買一張飛去紐約的機票了。

  櫻乃數了數錢包裡的1000歐元,突然間愣怔地睜大了眼睛。

  對了,今天是月底的發薪日,她本來約好了和龍馬在這個週末,一起去米蘭旅行的,可是現在……

  她又欺騙了他一次……

  櫻乃不由吸了吸鼻子,又想抽泣起來。咬了咬嘴唇,強迫自己回歸現實,可是之前就已經咬過的下唇,早已是一片疼痛。她現在所要做的,就是以最快速度,趕到紐約市立醫院看望父親。

  「你別走,我愛你!」

  這個聲音是……龍馬!

  櫻乃驀然瞪大了眼眸,可是就這麼定定地站在原地,根本不敢轉身望去。她幾乎可以想像,龍馬站在窗邊,就那麼一瞬不瞬地望著她的背影。

  櫻乃背對著他,她已經沒有了那個力氣,也沒有那個勇氣轉過身去,現在這種非常時刻,已經不允許她後悔了。

  父親需要她……

  而轉過身去回應他又能怎麼樣呢?她幾乎可以想像得到,被驚醒了一腔好夢的左鄰右舍,會向他投去多麼不屑的目光。

  腦海中又隱隱浮現出,她在公司加班晚歸的那一天,龍馬來到Balance大廈找她,在大廈門口不遠處的球場,面對著兩個網球愛好者的挑戰,明明全身上下已經熱血沸騰,卻只能夠攥緊拳頭,隱忍不言的樣子……

  他對網球是如此的癡迷,那麼只要她離開了,他就可以了無牽掛,義務反顧地作出最好的選擇。

  這個結果,對他來說是最好的了。想到這裡,櫻乃驀然橫下了心,眼前一部計程車疾駛過來,櫻乃急忙招手攔住,便上了這部的士。

  「去哪裡?」司機從後視鏡望著她滿臉淚痕,顯然有些迷惑不解。

  櫻乃伸手抹了一把臉,有些不自在地將臉別向窗外,道:「佛羅倫薩機場。」

  司機卻是歪了歪腦袋,問道:「後面那位先生不要緊嗎?」

  後面那位先生?櫻乃不明所以地抬起了腦袋,後視鏡中儼然出現了龍馬追隨在她背後,一路狂奔的身影。

  「不要緊,」櫻乃瞌上眼簾,任由淚珠滲出眼角,隨即才繼續說道:「只是一個追求者罷了。」

  司機應了一聲,雖然明知這是謊言,也不再多問。而她的心,就疼得好比被尖刀生生凌遲般,烏溜溜地滴著發黑的血液。

  自此以後,她與他便分道揚鑣。

  Chapter(39)

  櫻乃已經通過了閘門,卻不知怎的,竟是躊躇不前。忍不住回頭望了機場一眼,偌大的機場人山人海,裡面更是人來人往。

  櫻乃在人群中漫無目的地搜尋了半晌,終究只是黯然地垂下了眼簾,她根本就沒有見到心中想念的那個熟悉的身影。

  想到這裡,櫻乃不免自嘲地牽起了嘴角,她究竟還在奢望什麼?像龍馬這種志驕意滿的天之驕子,又怎麼可能忍受得了,她對他那般不留情面的冷言冷語?他會不顧一切地求著她留下來,只怕就已經是最大的極限了吧。

  櫻乃搭乘的不過是普通的民航,此時此刻,她不知是該眼笑眉飛地慶祝,這麼晚還有佛羅倫薩直飛紐約的機票。還是該為父親出了那種不幸的車禍,而在一旁痛哭涕泣。

  她對搭乘飛機早便不陌生了,一如往昔地進入了經濟艙,按照號碼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乘務員的聲音也正好在這個時候響起:「艙門即將關閉,請各位乘客關閉手機,以及身上的電子設備。」

  櫻乃聞言,從衣袋裡掏出手機,望了一會兒,上面並沒有未接來電。

  她不由倦怠地咧了咧嘴角,心中暗笑道:龍崎櫻乃,這種非常時刻,你還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關閉了手機後,看著安全員示範著千篇一律的逃生動作。櫻乃漫不經心地側耳傾聽,卻是有些昏昏欲睡起來。今天,她著實太過疲勞了。

  而此刻,龍馬頹然回到了公寓裡面,看到了餐桌上還有一些早已冷卻的飯菜。龍馬走過去,自顧自地拉開了椅子,便坐到了上面。

  燒魚、蒸蛋蝦仁、酥脆薄餅……份量也許算不上多,可是他最愛吃的東西,在餐桌上卻是一應俱全,歷歷在目。

  這就是那個女人,那個口口聲聲說著愛他的女人。就這麼輕而易舉地,為了榮華富貴而離開了他。諷刺至極的是,她離他而去的唯一理由是Brishen!她只是為了那個男人!

  龍馬滿腔怒火,簡直憤怒得無法言喻,左手的拳頭發狠似地攥得死緊,手背上面青筋暴突。他現在真是恨不得,恨不得可以掐死他們。

  可是……

  他攥緊的拳頭又鬆懈了下來,而是動作輕悄地執起筷子,幾近悄無聲息地夾起瓷碗所剩無幾的飯菜,一口一口地咀嚼起來。

  想不到他越前龍馬,也會形單影隻地,吃著一個女人遺留下來的剩飯剩菜。

  當真是落魄至極。

  就這麼一口一口地咀嚼著,嘴角卻突然間嘗到了一絲鹹澀的味道。愣了好一會,才反映過來,原來這是他眼角滲出的淚珠,順著面部輪廓緩緩流下。

  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

  「哈,哈哈哈……」嘴裡的飯菜還沒來的及全嚥下去,他卻不知怎的,突然間就放聲大笑了起來。淚水卻是無法抑制地越流越多,瘋狂地蔓延,甚至佈滿了整個面龐。雖然明明知道不值得為了那種女人哭泣,可他還是忍不住,忍不住地淚流滿面。

  當真是狼狽至極。

  他放下了尊嚴,放下了個性,放下了固執,都只是因為放不下她。

  可是結果怎樣?

  他就像個落人笑柄的小丑一般愛到最後,可是再執著又如何,再倔強又如何。命運不過只是在談笑風生間,就讓他愛得一無所有。

  Chapter(40)

  龍崎俊躺上床上,身體被雪白的被單裹得密密實實,唯有一隻輸著點滴的左手裸露了出來。櫻乃坐在他身旁的矮凳子上,指尖輕輕地碰觸著他的指甲,龍崎俊的手背上仍然吊著點滴,以至於櫻乃幾乎不敢用手去覆上他的手背。

  黯然地垂下了眼簾,即使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紐約市立醫院,可是龍崎俊,他仍然……

  櫻乃攥緊了手中的病危通知書,那輕薄的紙張早已被折出了褶皺。或許是醫院消毒水氣味太過濃烈的緣故,她的鼻子居然又一次發起了酸來。

  手術過後的龍崎俊並沒有脫離危險期,而且因為腦部受到重擊,陷入了深度昏迷,不僅性命垂危,還不知道何時才能醒來。一張病危通知單對這樣一個病人來說意味著什麼,可以說是眾所皆知。

  櫻乃動作輕柔地握住了他的指尖,不敢太過使力。龍崎俊手上的點滴就好比扎進了她的心,刺得千瘡百孔。

  然而,龍崎俊的那雙原本銳利如夜鷹的雙眼,絲毫沒有張開的徵兆。他的膚色因病態而蒼白得不堪入目,面龐更是在一夜之間削瘦了不少,細看之下還可以看得到,被皮膚包裹的顴骨高高聳起,襯得他的面部輪廓宛如刀削斧鑄。

  望著父親憔悴的容顏,櫻乃不由咬著皓齒,閉起了紅酒斟酌般的雙眼。像個孩子一般,將腦袋伏在了龍崎俊的手邊。

  這次交通事件,司機超速行駛,固然有錯在先。可是龍崎俊也橫穿了馬路,責任不在少數。所以按照規定,肇事車主只需要賠償小部分的醫療費用。

  在這上面,櫻乃沒花多少心思,也根本不想追究關於錢數的問題。金額賠得再大,費用賠得再多都好,難道這些了無生命的紙幣,就賠得起她父親原本作為一名網球教練,健壯得不比常人的身體了嗎?

  這個昔日可以為他遮風擋雨的父親,只怕在不久之後,也會不復存在了……

  櫻乃小幅度地甩了甩腦袋,既然為人子女,那麼對於這個結果,她就不願去想。

  更何況,她從小就沒了母親,是父親一手將她拉扯成人的。常言道滴水之恩應當湧泉相報,而父親於之她的恩典,就更加是重比泰山。

  「龍崎小姐,你的探視時間已經結束了,請讓病人單獨休息吧。」護士小姐將門推開了一條細縫,輕聲地向櫻乃喊道。

  櫻乃彬彬有禮地頷首,便從矮凳上站起了身來。走到門邊,卻始終是難以釋懷,無法自制地停住了腳步,回頭深深地望了龍崎俊一眼,才走出了看護病房。

  她在心中暗暗起誓,這一次,無論如何,她也絕不會再離父親而去了。

  櫻乃剛出了走廊,就有不少驚愕的目光投向了她,刺得她的背部生生發寒。更有甚者,在她走過的時候議論紛紛,指手劃腳。最過分的是,有些非議還傳到了她耳朵裡頭。櫻乃只是苦笑一下,這裡是紐約,可是她和龍馬的緋聞發源地,自然是比不得佛羅倫薩那般逍遙自在。

  好不容易走出了醫院大門,沒了那股令人難受的消毒水氣味,外面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櫻乃不由深呼吸了一口,肚子也在這個時候,開始打響了空城計。

  說起來,她除了在飛機上進食了一點東西之外,就再也沒有吃過其它食物了。櫻乃下意識抬起手,望向了手腕,表上的指針卻已經停止了轉動。

  大概是電子沒電了吧,櫻乃幾乎哭笑不得。真是令人料想不到,連蒼天也會在挑這種時候,欺負她這個弱質女流。

  無可奈何地往口袋裡掏出手機,她自上飛機後就再也沒有開過機了。待手機開機後,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異地時間。

  手機上顯示的是意大利時間,此時是上午9點。櫻乃略微思忖了一下,紐約和意大利的時差是6個小時,那麼現在這裡就是下午3點左右。從飛機上下來,這麼長時間滴水未進,難怪她會感到飢腸轆轆了。

  紐約市立醫院處於曼哈頓市區的繁華地帶,這裡的商業街道多得不可計數。對面似乎是一家新開張不久的麥當勞,不僅裝潢格外漂亮,而且外面還擺放著「特價」的大招牌。

  打特價?這種時候,簡直是正中櫻乃下懷。她站在馬路邊,等待著綠燈到來,打算在麥當勞解決自己的午餐。透過不染纖塵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裡面零零星星地坐著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簡直少得屈指可數。

  這倒也不算是奇觀,這種鐘點,只怕是沒有什麼人有時間去喝下午茶的。

  這麼說起來,佛羅倫薩的話,只不過是上午9點的上班時間吧。

  龍馬現在在Balance公司工作,一定萬萬也料想不到吧,才在那兒工作了短短兩個月,她便已經離開。使得他在偌大的公司中無依無靠,不得不獨身一人,孤軍奮戰。

  因為本來他們約定好的……

  心中驀然痛得抽搐了一下,手機卻在這時響了起來。櫻乃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上面顯示的名字居然是……

  龍馬!

  怎麼會這樣?這個名字也出現得太不適時宜了吧?櫻乃猶豫了半晌,呆在原地躊躇不動,甚至沒有注意到對面的綠燈已經亮起來了。

  她終究還是沒有接通電話,一番靜止過去後,手機又不依不饒地響起了下一輪的音樂。

  究竟接不接好?

  還是聽聽他說什麼吧!可能他會憤怒地責備她攀龍附鳳,也可能會厭惡地詛咒她不得好死,可是怎麼樣都好,如果他心裡會因此而好受一些的話……

  櫻乃鼓起勇氣,便按下了通話鍵,聲音卻是微不可覺地顫抖著,道:「喂。」

  「你騙我。」那頭傳來一個略顯低沉的男音,聲音絲毫沒有波瀾起伏,使得櫻乃根本無法揣摩出他此刻的所思所想。

  她騙他?他怎麼會知道的?櫻乃有那麼一瞬間的窒息,隨即便故作鎮定,佯裝冷漠地回答道:「你在說什麼?」

  「剛剛上班的時候,公司就已經發下了通告,說新上任的董事長是Monika,以及新CEO是Brishen。」

  Brishen……龍馬已經知道了嗎?

  其實這並不奇怪,櫻乃暗惱自己的蠢笨。新上任的最高層領導人,如果向員工隱藏自己的實際身份,豈不會使得群龍無首,民心大亂嗎?

  而類似於Monika這種聰明絕頂的人,根本沒有理由,去做出這種不經大腦思考,甚至有損自身利益的事情出來。

  「更重要的是……」龍馬的聲音不再是跌宕無伏,反而輕微地喘了口氣,繼續道:「就在剛才,Brishen在公司的大禮堂發表了職位上任演講,我眼睜睜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你難不成要說,就是我的親眼所見,也會欺騙我自己嗎?」

  櫻乃的心驀然一沉,剎那之間,像是墜落到了無底洞之中。

  她的謊言,總是那麼輕而易舉地就被戳破。

  Chapter(41)

  「我……」櫻乃張了張嘴,卻是再也吐不出隻言片語。心中像是打翻了調味醬似的五味陳雜,不知是何滋味。

  面前忽然停下了一輛加長型的豪華轎車,櫻乃不由多看了兩眼,車主還真夠膽子,在這種地段的公路上停車,可是要吃罰單的。

  後座的車窗緩緩搖下,隨即便出現了一張巴掌大小的臉蛋,上面鑲嵌著白璧無瑕的五官。然而車裡的妙人兒,對著她似笑非笑地彎起了嘴角。

  櫻乃驀地瞪大了眼眸,剎那間連心跳也要為之停止,怎麼會在這種地方,會在這種地方,遇到……

  Adalgisa!

  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音,龍馬疑惑不解地叫喊著櫻乃的名字,她卻再也無暇顧及他說了什麼,只是慌慌張張地敷衍道:「我們晚點再說!」便掛斷了電話。

  櫻乃幾乎是下意識地,不敢在Adalgisa面前和龍馬講話。甚至見到了她,也緊張得不成樣子。這個陣仗,就好像是第三者見到情人的法定配偶一般……

  只不過,連櫻乃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罷了。

  Adalgisa望著她慌張的舉措,心裡也隱約明白了七八分,她的通話對象就是龍馬。

  只是她的臉上仍舊嗜著那抹若有似無的笑靨,不動聲色地作著自我介紹,道:「My name is Adalgisa。」

  櫻乃不知該如何接下話頭,只得像蹲石像似的矗立在原地。Adalgisa,她怎麼會不知道,她的名字就是Adalgisa。

  想不到和龍馬通電話,竟然被她逮個正著……

  櫻乃窘迫得有些無地自容,甚至不敢與Adalgisa對視,手心更是不由自主地沁出了薄汗。

  到底應該怎麼辦才好?

  Adalgisa見她沉默不語,便溫和笑道:「龍崎小姐,上車吧,我希望可以和你坐下來好好談談。」

  櫻乃不發一語地望著她,好半晌兒,神智才反映了過來,腦中隱隱覺得有什麼東西特別蹊蹺。

  對了!她來到紐約只不過一天的事情,Adalgisa怎麼會這麼快就找到了她?

  櫻乃探究似的地睨了她一眼,Adalgisa心中不以為然,是在疑惑為什麼她會找到她嗎?她有的是私人密探,早就先前,就已經監視著她和龍馬的一舉一動。這回櫻乃來到紐約,她自然是得到了第一手情報。

  Adalgisa卻仍舊是笑得溫和,美得宛如三月的楊柳,道:「去買份《今日美國》就知道了,上面可是刊登得清清楚楚呢。」

  櫻乃愣怔在了原地,好一會兒才反映過來,心中不禁暗暗自嘲。如果Adalgisa想要加害於她,根本有的是機會。像Adalgisa這種金枝玉葉,就算令她死無全屍,只怕也是無人問津。

  更何況,她若是心中有此歹念,就不會等到今時今日,才在這裡與她閒言碎語。

  這麼一想,心裡雖然說不上像是吃下了定心丸,倒也是寬鬆了不少。於是便回以Adalgisa一笑,坐上了面前這部加長型的豪華轎車。

  轎車在公路上行駛得飛快,不一會兒,便駛到了Adalgisa的家裡。櫻乃偷偷環顧著金碧輝煌的大廳,這裡果然與她想像中一般,是無比的奢華。許多顯眼的名貴畫作被掛在牆上當作飾品,處處彰顯著屋主與眾不同的非凡品位。

  櫻乃坐上了真皮沙發,旁邊的僕人禮貌地為她們端上了茶水,櫻乃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四處張望。

  眼角的餘光不經意地瞥見了Adalgisa,只見她望著她,嘴角竟是小幅度地上揚。隨即Adalgisa輕輕地擺手,僕人們便悉數退去。偌大的客廳內只餘下她們兩個人,顯得格外的空曠。

  這種場合,她最適應不過來了。櫻乃侷促不安地端起了茶杯,想要掩飾那份不自然。但或許是因為太過緊張的緣故,她的手莫名地顫抖了一下,瓷器相撞間,便極不高雅地發出「砰」的聲音。

  Adalgisa將茶杯遞到嘴邊,輕輕地抿了一口,卻看得出來在極力地忍住笑意,櫻乃的臉上更是染上了兩抹緋紅。

  「聽說你和龍馬是一對戀人,對嗎?」 Adalgisa放下了茶杯,幾乎是直擊主題,開門見山地問道。

  猶豫了好一會兒,櫻乃還是決定不摻假話,便默認似地應了一聲。就憑她,難道還騙得過Adalgisa嗎?

  再說了,這還是龍馬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子,至少櫻乃單方面地認為,她是有權利知道這種事情的。

  Adalgisa又是一笑,宛如春日溫暖的陽光灑在林蔭小道上,繼續道:「你一定知道我請你過來坐,是想談、談論些什麼吧。」

  櫻乃略略頷首,卻是不言不語起來。因為那個理由,她無論如何都講不出口。

  見她沉默不語,Adalgisa開口道:「我希望你離開龍馬,當然,我知道你愛的是他。所以,我不會用區區的幾張錢幣來打發你,而且我也相信,你絕不會接受。」

  這是勾心鬥角的貴婦們,最引以為傲的俗套把戲,可是她Adalgisa,對此不屑一顧。

  櫻乃目瞪口呆地望著Adalgisa,她以為Adalgisa會像電視劇經常上演的一樣,喚來傭人,拿上滿載了一箱子的錢幣打發她。本來櫻乃已經在思忖對策和台詞,可是Adalgisa這麼一說,反而令她不知如何是好。

  Adalgisa不著痕跡地睨了她一眼,這個女人,大概是篤定了她會耍那種下三濫的把戲了吧。

  「龍崎小姐,」 Adalgisa風情萬種地捋了捋耳邊如瀑布一般秀麗的金髮,道:「不瞞你說,我的父親是美網主席,只要我們不願意,龍馬就不可能會成為美網公開賽的冠軍,也不可能奪得四大滿貫。」

  越前龍馬,這準確無誤地擊中了她的軟肋,Adalgisa,果真不愧為侯門之女。

  四大滿貫,原來龍馬也將自己的夢想告知了Adalgisa嗎?櫻乃心中不由一涼,便道:「Adalgisa,我勸你還是不要使用這種陰毒的招數,否則你父親很難坐穩位置。」

  彷彿早就料到了她會這麼說,Adalgisa滿不在乎地回應道:「大不了就是我的父親跨了台,可是Monika?Habsburger呢?你總不能說,就是她親自出馬,也壓制不住一個區區的網球選手吧?」

  櫻乃驀然抬起頭,冷眼凝望著她,Adalgisa竟然連Monika的名諱都搬了出來。而且還故意強調了她的姓氏,Habsburger,分明就在對她旁敲側擊,告訴她這是一個權傾天下的龐大家族。

  「而且,就算我的父親再不濟,要將龍馬雪藏那麼兩三年,也並不是什麼難事吧?」

  Adalgisa頓了一頓,彷彿思索了一會兒,才繼續道:「因為和你傳緋聞的關係,他在業界的名聲和人氣早已一落千丈,要是再在公眾的視線裡消失上一段時間。到時候,只怕不論是美國網壇,還是世界網壇,都是只屬Brishen一個人的天下了。」

  都是因為和她傳緋聞的關係……

  她說都是因為她,沒有再去在意她後來又說了什麼。櫻乃的呼吸窒息了那麼一瞬,心也開始動搖了起來。

  Adalgisa見火候已經煽點得差不多,便添油加醋道:「1月份就是澳大利亞的網球公開賽,只要你離開,Monika就會重新給予他參賽資格。怎麼樣?考慮一下吧。」

  櫻乃狠狠地咬著牙,手中的拳頭攥得死緊,正琢磨著如何回應。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櫻乃拿起手機觀看,屏幕上的來電顯示赫然是——龍馬!

  「龍馬……」櫻乃幾乎無意識地喃喃開口。

  「接吧。」Adalgisa敏銳地捕捉住了這兩個字眼,於是便瞅著櫻乃,虛情假意道:「始終都應該有個了斷的。」

  她軟硬兼施,這場對峙的勝利,她勢在必得。

  Chapter(42)

  「回來吧。」電話那頭只不過剛剛接通,就傳來了龍馬的聲音。或許是疲憊不堪了,他的嗓音竟然顯得格外的低沉。

  這三個字的開場白顯然有些不合情理,龍馬既不問她為什麼會去到紐約,也不問她為什麼會離她而去。

  半晌,似是遺漏掉了什麼,龍馬再次開口道:「請你……回來吧。」

  他拋棄了尊嚴,放下了面子,只是卑躬屈膝地請求她回到他的身邊。

  「我……」櫻乃不由愣怔地張大了嘴巴,幾乎是手足無措地抬起頭來,Adalgisa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同樣也在等待她的答案。櫻乃心中驀地一緊,他的未婚妻在,他最正牌的未來妻在……

  拒絕他吧,她應該拒絕他的……

  這麼想著,蒼白而失了血色的嘴唇卻只是一個勁兒地顫抖,磨蹭了好半天兒,才萬分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道:「對不起……」

  「你騙我吧。」還未待她說完,龍馬已經打斷了她的話語,啞著嗓子開口道:「我只要相信你就可以了。」

  愛情已經達到了欺騙這種地步,還有什麼互相信任可談?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們在一起了。也只會是謊話連篇,也只會是自說自話,也只會是自欺欺人。

  可就算是這樣,他還是希望,他還是希望……

  她可以留在他的身邊。

  只要有她在,就連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了。

  因為他愛她。

  「龍馬,不要這樣。」櫻乃不禁慌起了手腳,他這種孩童般執拗的樣子,反而使得她硬不下心來拒絕。如果龍馬就站在她面前的話,她一定會立馬丟盔棄甲,告訴他事實的真相。

  可是現在不可以!Adalgisa就坐在她的前面,此時此刻,也將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身上,不發一言地等待著她的答案。

  「你說啊,不管是什麼樣的謊話也成。」龍馬的聲調不僅弱了下去,甚至連語氣都卑微到近乎了哀求。

  櫻乃的左手簡直要使盡畢生的力氣,才能抓緊了手機,連指關節都開始微微泛白。這怎麼會是龍馬,這怎麼會是叱吒風雲的越前龍馬。

  「我……」

  櫻乃猶豫不決,下意識地掃視著整個大廳,大廳裡卻根本沒有什麼可以幫得上忙的東西。但是突然之間,她眼角的餘光描到了懸掛在牆壁上的那幅西洋畫。

  相比於其他畫作,這幅畫極不起眼。它不僅略顯粗糙,而且放置在了角落之中。可是櫻乃注目凝望著畫作,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噬滿了淚水,那是一個男孩的背影……

  記得的影片瞬間倒帶回放,腦海中又浮現出她加班晚歸的那一天,龍馬到Balance大廈尋找她,卻在樓下的網球場看到兩個小伙子打網球。

  然而在面對著他們的盛情邀請時,明明已經心癢難奈,躍躍欲試。卻只是因為和她相許約定,只能婉言相拒,按行自抑。

  那麼,如果沒有她的話……

  心驀然痛得抽搐起來,龍馬卻依舊在電話那頭等待著她的回復,彷彿隔了有半個世紀之久。櫻乃平復了一下越發急促的呼吸,兀自飲泣道:「對不起。」

  「就算你騙我也……」

  櫻乃已經沒有了勇氣再聽他繼續講下去,一咬牙決定摞下狠話,便打斷他道:「我已經說過了我不喜歡你,你到底還想死纏爛打到什麼時候!」

  說罷,便毫不留情地蓋上了手機。但就在手機蓋上的剎那,她的淚水也像籐蔓一般瘋狂地蔓延,直到佈滿了整張面龐。

  死纏爛打……這個詞語想必傷透了他的心,也狠狠地踐踏了他對她的感情。

  Adalgisa雖然有些不忍觀看,甚至略略斂下了眼眸。但仍面不改色地抽出了一張輕薄的面紙,遞給了櫻乃,好言相勸道:「別哭了,事情既然已經過去,就只能成為歷史了。」

  櫻乃抬起手抹了一把眼睛,這才注意到Adalgisa,顧不上尷尬,便接過了她手中的面紙。柔軟的高檔面紙碰觸到面頰,就像絲綢般毫無感覺。

  櫻乃抽泣了好一會兒,然後微微吸了吸鼻子,哽咽道:「真是不好意思,在Adalgisa面前丟了這麼大的臉。」

  Adalgisa自然是再次安慰了幾句,櫻乃卻是站起身來,欠了欠身子,溫文而雅地向她告別。Adalgisa喚來僕人招呼著送她出門,然而卻是望著她的背影,逐漸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

  她並不愛龍馬,奈何富貴人家一向講究門當戶對。這個未婚夫也只不過是作為一名網球名將,才有機會被父親相中而已。於之龍馬的私人生活,Adalgisa實際上漠不關心,只不過是做做表面工夫罷了。

  只是這次……Adalgisa望著面前早已冷卻的上檔名茶,瞌上了眼簾開始苦苦思索。

  這次,她是受Monika之托,說服櫻乃離開龍馬身邊。否則,她根本沒那個興趣去自找麻煩。

  但無論她如何深思熟慮,仍然是百思不得其解,Monika要棒打越前和龍崎這一對鴛鴦,究竟意欲何在?

  然而此時此刻,Monika站在Balance大廈的頂層,透過著纖塵不染的落地玻璃窗,悠閒自得地俯瞰著佛羅倫薩的車水馬龍。

  Monika身後站著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孩,一頭紮眼的金髮使他看起來格外陽光,只聽他道:「Adalgisa讓我轉告您,龍崎櫻乃已經答應會離開越前龍馬了。」

  Monika回頭睨了他一眼,略略頷首道:「Adrian,這次真的要多謝你了。」

  Adrian只是回以一笑,笑容溫暖得如同春日陽光般無害,隨即兩人都沒再言語,室內頓時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Adrian望著Monika與年齡不符的窈窕背影,終究忍不住開了口,道:「其實,為什麼非得要拆散他們呢?龍崎俊病重,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而龍崎櫻乃又越軌在先,即使是在這個時候,拋棄了他們父女,Habsburger也不會受盡千夫所指。」

  Monika扭過頭來望著他,一片的面龐陷入陰影之中,竟是襯得那雙猶如深潭似的眸子璀璨如晨星。

  Adrian不由一時間失了神,好一會兒才反映過來,繼續道:「而且,一旦越前觸怒了美網主席,想拿到美網聯賽的冠軍,根本就是在癡人說夢。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掃清Brishen在網壇上最大的絆腳石,這是條一石二鳥之計。」

  Monika嗤笑一聲,回應道:「網壇是Brishen自己選擇的道路,而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打敗越前龍馬,這方面我們幫不了他,而且我也堅信他一定可以成功。」

  Monika轉回了身,重新觀賞著窗外的景色,道:「至於另一個問題,難道你還沒有發現……」

  Monika故意停頓了一下,才道:「那小子喜歡上龍崎櫻乃了嗎?」

  Adrian無比錯愕地瞪大了眼睛,只可惜Monika背對著他,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過了好半晌兒,才似喃喃自語般,道:「他是我的獨子,是我未來唯一籌碼,只要是他想要的,我都會千萬百計地替他得到。」

  Adrian幾乎是無言以對,室內再次籠罩在沉默的氛圍之中。

  Chapter(43)

  櫻乃坐在龍崎俊身邊,望著他瞌上的眼簾逐漸失神。不知怎的,似乎只要是坐在父親的身邊,就可以像個無憂無慮的孩子一般,卸下所有的重擔。哪怕父親的身體狀況已經一日不如一日,甚至糟糕成了這個樣子,她仍然可以感覺到格外的心安。

  只因為這是她唯一的父親,只因為這是她獨一無二的親生父親。

  就在這個時候,肚子突然毫無預兆地叫出了聲出來。雖然室內除了她和龍崎俊以外別無他人,但櫻乃的面頰仍舊情不自禁地染上了兩抹紅暈。

  當真是丟臉死了。

  不過說起來倒也不足為奇,為了節省經濟費用,她只在下午去了麥當勞,隨隨便便地點了一個價值1美元的雙層吉士漢堡。現在過去了這麼長的時間,也難怪她會感覺到肚子裡面空無一物了。

  錢這個問題,的確需要好好考慮啊。櫻乃有些許煩惱地撫了撫額頭,父親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容樂觀,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而且直到目前為止,並沒有任何甦醒的跡象。不但沒有脫離危險期,反而還要依靠著營養液和葡萄糖維持生命。

  櫻乃使勁抿了抿了略失血色的嘴唇,即使父親永遠只能這麼沉睡下去,她也絕對不會放棄一絲一毫治療的機會。

  只不過,命運總是得理不饒人的,單單是父親每日必輸的營養品,就已經需要不少的醫療費用。

  櫻乃沮喪地屈起了手肘,將腦袋撐在手心上面。她想要留在紐約照顧父親,可是她工作的地方卻又在佛羅倫薩。

  而且最要命的是,她和Balance公司簽定了為期一年的合同,如果違反了合同中的條例,就要以工資的三倍作為賠償金額。

  然而就她手頭這般拮据的狀況來看,想要支付起這筆賠償金,根本就是天方夜潭。

  怎麼辦,到底應該怎麼辦才好……

  櫻乃只得冥思苦想起來,動作輕柔地握著龍崎俊的手,或許是太過疲倦的緣故,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沉沉睡去。

  額頭上忽然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還摻夾幾絲幾近微不可覺的疼痛,櫻乃迷迷糊糊地睜開睡眼。卻看見Brishen拍著她的額頭,面無表情道:「女人,醒過來。」

  Brishen?櫻乃驀然瞪大了眼珠子,這個時候,他明明應該在佛羅倫薩才對啊,怎麼可能會出現在紐約?

  真是莫名其妙,她一定是在做夢吧,可是就連他也夢得到,這夢境也未免太過糟糕了點吧?就這麼想著,還未睡醒的櫻乃動了動胳膊,一把揮開他的手,轉過了臉,低聲嘟嚷道:「今天真是意頭不好,連作夢都能夢到你這傢伙。」

  Brishen滿不在乎地望著她,嘴角若有似無地上揚了一抹弧度,他可是如假包換,貨真價實的Brishen?Habsburger。

  見她還不醒來,Brishen繼而改用手背拍打著她的面頰,略微地一使勁,力道便比先前重了不少,嗤笑道:「真是不好意思,竟然沒讓你見著日思夜想的心上人。」

  這種神憎鬼厭的口氣,這種高高在上的語調,分明就是……Brishen!

  櫻乃的腦海頓時清醒過來,原本趴在床沿小憩的她,這會兒總算是反映了過來。幾乎是一個鯉魚打挺,便直起了腰板,嘴巴也不由自主地張大開來,驚訝不已道:「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Brishen冷哼了一聲,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嘴角,學著她的樣子結結巴巴道:「我,我,我……我的岳父生了病,我來看他自然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黃鼠狼給雞拜年,能安什麼好心?於是櫻乃睨了他一眼,回應道:「你少來給我假好心,我不需要你支付醫療費用。」

  Brishen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半挑起了眉毛,反唇相譏道:「自作多情的女人,我平白無故的給你送鈔票幹什麼。」

  說罷拂了拂手中的兩張機票,睥睨著她道:「一個小時後,有紐約直飛佛羅倫薩的航班,我和你一起回去。」

  他要她回去?櫻乃有些不明所以地望著兩張機票,但仍然沒有忘記回敬他一番冷嘲熱諷,便道:「你不是只乘坐指定的私人飛機嗎?還有,我憑什麼要聽你的。」

  這傢伙竟然對他露出了爪子,Brishen微微瞇起了略顯凹陷眼眸,道:「就憑我是你的上司,還有,不論你是否願意在Balance工作。總之,既然你出不起違約金額,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工作上一年,等合同一到期,你想怎樣都與我無關。」

  「你……」櫻乃憤憤不平,驀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胸脯更是氣得一個勁兒地起伏。她一瞬不瞬地望著Brishen,卻偏偏是啞了嘴巴無言以對。

  可即使櫻乃站了起來,在身高這一方面,Brishen還是始終都擁有壓倒性的優勢,此時此刻,正好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道:「而且……」

  Brishen卻是突然之間頓了一下,這一點與Monika的言行風格憑為相像。

  隨即他抬了抬尖削的下巴,指了指龍崎俊的方向,繼續道:「現在美國正處於金融風暴時期,想要找到工作是難上加難。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你有了工作,就敢肯定可以比得上Balance的收入和待遇嗎?」

  他說得並沒有錯,櫻乃沉默不言,開始思忖著他的話語。見她不發一言,像是得了她的默許一般,Brishen率先走到門邊,回過頭見她矗在原地紋絲不動,便倚著門,道:「還在磨蹭什麼?你留在這裡,難不成就幫得了龍崎俊的忙嗎?」

  是啊,就算她呆在了紐約,卻是連份工作都找不回來,又談什麼照顧父親呢?

  Brishen 見她仍舊像個稻草人似的一動不動,便道:「還有,你已經是CEO的秘書了,我說過以後會幫你的,這一點絕不會出而反而。」

  櫻乃彷彿遇著了晴天霹靂,猛然地抬起腦袋,鉗口撟舌地望著他。Brishen卻是壓根兒沒有在往她的方向觀看,而是略略偏過了腦袋,使得她無法窺見他的半點面容。

  沉吟了一會兒,櫻乃終究是邁出了第一步,跟在Brishen身後走出了病房。

  Chapter(44)

  出了醫院,外面不知何時已是雷電交加,淅淅瀝瀝地下著磅礡大雨。沒有了室內那股子溫暖,寒風一瞬間撲面而來,櫻乃渾身打了個哆嗦,不禁瑟縮了一下肩膀。

  Brishen從停車場開來了轎車,極有紳士風度地替她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睨了一眼她哆嗦哆嗦的樣子,便打開了車內的暖氣,憑為關切地詢問道:「冷嗎?」

  櫻乃跨上了副駕駛的座位,果不其然,關緊車門後,車廂內暖和了不少。櫻乃抬起腦袋瞅了他一眼,隨意地應了一聲,便扭過了腦袋不予理會。

  Brishen倒也沒有在意,也沒有發動車子。只是掏出一隻鋁盒,從裡面抽出一枝香煙,用火機點燃後,便用食指和中指夾著,開始吞雲吐霧起來。

  狹小的車廂裡迅速瀰漫了一股難聞的煙味兒,強烈的刺激使櫻乃感到鼻子麻癢難耐,此刻不由蹙起了眉頭,道:「你不要抽煙。」

  Brishen斜睨了她一眼,再次慵懶地吸了一口,道:「又怎麼礙著你了?」

  櫻乃只是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回應道:「對身體不好。」

  她是就事論事而已,事實也確實如此,吸食二手煙不僅危害人的身體健康,而且,更重要的是……

  在她看來,煙這種東西,就是隻身孤影,或者失魂落魄的代言詞。但無論她的想像力如何豐富,也無法將Brishen和這些詞語聯繫起來。

  Brishen略微低垂的眼瞼似乎動了動,然後兩指夾著香煙,從性感的薄唇裡面抽出來,側著腦袋望著她,笑道:「難道你在關心我不成?」

  突如其來的問話,令櫻乃有些愕然地望向了他,卻是促不及防地陷入了那汪深潭似的眼眸中。愣了好一會兒,才彆扭地挪開了視線,喃喃自語道:「我說的是吸食二手煙對身體不好,你身體的著落關我什麼事……」

  可是話音還未落,Brishen卻突然間撲了過來,封住了她的嘴唇,動作敏捷得猶如一隻獵豹。他的雙手隨意地搭在她的肩上,整個人更是抵著緊緊鎖上的車門,壓在了她的身上。

  櫻乃幾乎嚇得跌破了膽,大驚失色地凝望著她,甚至連嘴巴也霍然張大。可是這卻恰恰給了他千載難逢的機會,舌頭輕車熟路地撬開她的齒,旋即滑進她的口腔,與之糾纏不休。

  Brishen腕上精緻的羅馬指針手錶,在滴滴答答地走動,狹小的車廂內顯得格外清晰。櫻乃卻是隔了好半晌兒,才反映了過來。手中的拳頭攥得死緊,張嘴想要大聲呼喊,卻無可奈何地發出「唔唔」聲音,甚至已經掙扎著身子想要反抗,他卻是愈發地親吻得瘋狂。

  眼淚開始不掙氣地溢上了眼眶,混蛋,這個混蛋……

  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嘴唇,Brishen驀然吃痛地退去,見她淚流滿面,一時半會反映不過來。良久,卻只能吐出隻言片語,道:「你……」

  伸手想要揩去她面上的淚珠,櫻乃卻是毫不留情地打下了他的手,還順帶掄了一個巴掌過去,低吼道:「混蛋!」

  Brishen捂著左邊的臉蛋,幾乎是氣得怒髮衝冠。含著金湯勺出生的他,從小到大,哪怕是至親和年長的祖輩,也沒有多少人責備過他,更別提是打罵了,可是這匹悍馬……

  雖然這次的確是他不對在先,但她也用不著一個巴掌掄過來吧?雙方面對面地僵持了好半天兒,終究,Brishen還是轉過身子,發動了汽車。櫻乃則不發一言,將腦袋扭向了窗戶的方向。

  Brishen漫不經心地把著方向盤,如果說以前親吻她,只是因為發洩內心的不滿,還有大男子主義在作祟的話。那麼這一次,他無緣無故地吻她又是幹什麼?

  竟然會情不自禁地吻上這個長相不標誌,身材也不曼妙的女人。Brishen憑有幾分煩躁地踏下了油門,同時也加快了轎車的速度,思緒卻仍舊像一團麻線似的,糾纏得亂七八糟。

  所謂剪不斷,理還亂。

  機場很快就駛到了,下車之後,Brishen和櫻乃雙雙坐在大廳裡等候登機。這一路上,他們兩個都是互不理睬,不言不語。

  Brishen畢竟有錯在先,心裡也多少有些內疚,於是便時不時地瞅上她兩眼,可是自尊心卻偏偏在這時候作祟,使得他無論如何也放不下面子向她道歉。

  正在這時候,卻走來了一名身著職業裝的服務人員,臉上帶著落落大方的職業微笑,道:「請AF5049佛羅倫薩直飛紐約航班的客人們注意,受雷雨天氣的關係影響,飛機的起飛時間即將推延到明早的七點鐘。對此我們感到十分抱歉,所以在此之前,我們會為您提供旅店的住宿。」

  說罷,環顧了一下四周,才繼續道:「現在,請購買了頭等艙機票的客人到我這邊來,領取旅店房間的鑰匙。」

  Brishen率先起身走了過去,回過頭見櫻乃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便小聲喊道:「你過來。」

  櫻乃愣了那麼一下,才跟著他走了過去。她僅僅有過一次乘坐頭等艙的經歷,後來覺得裡面太過奢華,令她難以習慣。所以自此每逢搭乘飛機,都是挑選實實在在的經濟艙。

  不過,所謂眾口難調。像Brishen這樣的富家子弟,只怕是不論到了什麼地方,都要挑選一等一的上乘服務吧。

  就這麼想著,便跟著Brishen一路走到了他們的房間。

  櫻乃站在房間裡,竟是呆若木雞起來,反映過來才道:「為什麼我們會在一個房間?」

  Brishen嗤笑了一聲,道:「像這些航空公司提供的臨時住所,一般都是兩個人一間房的。」隨即似乎料到了她即將出口的話,便補充說明道:「當然,如果你願意自費住宿的話,也可以自己要一間房。」

  櫻乃還沒出口的話,立馬就被噎了回去。只得認命地轉向了下一個問題,道:「可以,那麼誰睡地板?」

  Brishen不知從哪找來一件雪白的日式浴衣,走到了洗輿室門邊,仍不忘回頭看她一眼,不懷好意地笑道:「當然是一起睡了。」

  櫻乃不由彎起了嘴角,要他們兩個睡在一起,當真是個天大的笑話。要是這頭狼突然半天起來發情,她豈不是要被吃干抹淨。

  隨即,櫻乃便從床上拉下了被子和枕頭,放到地上開始佈置起來。

  識時務者為俊傑。

  Chapter(45)

  櫻乃見到Brishen從浴室裡面走出來,便拿過旁邊早已事先預備好的衣服,擦過他的肩膀走了進去。關上了浴室的門之後,輕手輕腳地褪下了身上的衣物,隨意地折疊起來,放置到了浴缸邊沿上面。

  或許是因為Brishen剛剛才沐浴完畢的緣故,裡面還有著大量仍還未散發的蒸汽,熏得她的腦袋有些許犯暈。

  那傢伙也真是的,就連洗個澡都也要磨蹭上半個小時。

  霧氣蒸騰中,櫻乃摸索著拿過花灑,並對準了身體,隨即毫無防備地打開了熱水器的開關。身上卻突如其來地傳來一陣入骨的冰涼,渾身的毛孔驟然收縮起來,她輕呼出聲,趕緊將花灑拿到了一邊。

  櫻乃回過頭去,檢查了一下熱水器的開關,開關一清二楚地顯示著「已打開」,卻不知為何淋了她一身冷水。

  簡直就是不可理喻,櫻乃的頭髮上沾了些許調皮的水珠,顯得有些狼狽不已。她抬手抹了一把頭髮,便拿過旁邊雪白的浴巾,裹住了瑟瑟發抖的身體。

  這熱水器到底出了什麼故障?櫻乃反覆調弄了幾次開關,花灑卻自始自終都只噴薄出涼徹骨髓的冷水。

  還是不行……櫻乃的牙關凍得哆嗦起來,再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啊。她作了一個深呼吸了,終究還是鼓起了勇氣,隔著門板大聲呼喊道:「Brishen,麻煩你幫我調一下熱水。」

  外頭卻是傳來了一個不慍不火的聲音,回應道:「剛才忘記和你說了,熱水器出了點問題,如果想要洗熱水的話會很麻煩的,所以,我看你還是將就一下算了吧。」

  言下之意,無非就是讓她少惹點麻煩,在這種寒風刺骨的夜晚沖冷水罷了。櫻乃幾乎是氣得咬牙切齒,不情不願地大聲喊道:「你就積點德吧,不就調個熱水嗎?」

  Brishen哈哈大笑了起來,隔著厚重的門板,他的聲音變得有些不太真切,只聽他道:「求我,求我就幫你。」

  當真是口出狂言,櫻乃的額頭簡直就要青筋暴跳,這個人果真是生了把赤口毒舌。

  洗冷水就洗冷水,忍一忍就過去了。櫻乃視死如歸般打開熱水器,水從花灑噴薄出來,卻是凍得腳趾頭都感到僵硬,她怎麼也沒有那個勇氣,去把這樣的冷水潑向自己的身上。

  怎麼辦?既不想向他俯首稱臣,又不想赤身露體卻不沐浴。當真是自相矛盾,櫻乃站在原地,簡直不知所措。

  Brishen的聲音卻在外頭響了起來,恰到好處地替她解了圍,道:「開門,我幫你就是了。」

  他同意了?櫻乃的眼睛霍然睜大,可是要她開門的話……

  她現在可是不著寸縷,抬起眸子瞅了一眼浴缸邊上褪下的衣物,那兒早已沾滿了水珠,再穿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但是好不容易才得了他的許可,如果她再不開門,只怕是真的得在這種天寒地凍的晚上洗冷水了。

  櫻乃的心一橫,閉了閉眼睛,隨即高聲回應道:「我站在門背後面,你不要看。」

  外面傳來一陣肆無忌憚的笑聲,櫻乃不禁羞紅了臉蛋,只聽他道:「黃花大閨女,你再磨磨蹭蹭,就等著冷水洗浴吧。」

  櫻乃駐在原地,仍是躊躇了一會兒,才打開了門,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藏蔽在門的後面。Brishen踩得室內的水珠劈啪直響,隨即只聽見熱水器那頭傳來幾聲細微的聲響,他便道:「可以了。」

  櫻乃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遮擋住她身體的門板突然被毫無預兆地拉開。Brishen的雙手閒適地交叉,上上下下巡視著她的身體,歪著腦袋笑道:「先生,看來你似乎有點發育不良啊。」

  先生,他說她是先生……

  櫻乃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與他瞠目而視,彷彿過了半個世紀之久,才反映了過來,怛然失色地驚呼了一聲,使勁兒推搡著他,叫喊道:「你給我出去!」

  可是雙手在推搡的同時,身上的浴巾也驀然滑落了下來,櫻乃嚇得再次驚叫了一聲,手忙腳亂地蹲下了身子,拉扯著浴巾重新裹在自己的身上。

  腦袋頂上傳來囂張跋扈的笑聲,櫻乃顧不得春光乍洩,狠狠地咬緊牙關站起身來,使盡全身吃奶的力氣將Brishen推了出去,「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良久,似是仍舊不夠解氣,便大聲吼到:「下流胚子!」

  外頭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笑聲,幾乎笑得連門板都震動了起來。

  Brishen回到了床上,慵懶地枕著手臂,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不知怎的,卻是全無睡意。

  她的骨架當真嬌小玲瓏,跟其他女人很不一樣,不知味道如何?

  身體深處彷彿有某股灼熱在叫囂著宣洩,Brishen不禁自嘲地勾起了嘴角,拍了拍額頭,想令自己清醒過來。他是瘋了不成,竟然因為看到了一具女人的裸體,就起了生理反映。

  而且還是發育不良的。

  最重要的是,他遇到這種事情,確確實實還是頭一遭。

  就這麼想著,櫻乃卻已經從浴室裡面走了出來。見他躺在床上小憩,即刻退後了一步,戒備地凝望著他。Brishen笑出了聲來,譏諷道:「這麼快就洗完了,難道還怕我踹門不成。」

  聲音竟然是低啞了幾度,連他自己都驚訝不已。

  說起這個她就來氣,回頭瞪了Brishen一眼,櫻乃不怒反笑道:「Brishen大少爺,這種偷窺女性洗澡的事情,要是幹得多了,小心會被天打雷劈。」

  說罷走到之前整理好的地鋪,蓋上了被子開始閉目養神。Brishen見她懶得搭理,也識趣地不發一言。可是一個人在雙人床上翻來覆去,卻是怎麼也睡不著覺。

  在這種時候,向她要求夫妻生活,只怕她會一巴掌掄過來吧?但是再這麼胡思亂想下去,他就得去洗冷水了,Brishen只得想盡辦法轉移自己注意力,接著道:「喂,其實你和我在一起也挺好的,起碼還能有說有笑,哪像你和越前龍馬在一起,得成天哭喪著臉。」

  提到龍馬,櫻乃不禁心如鹿撞,卻是不予回答。Brishen見她沉默不言,接著自言自語道:「我就不明白我到底哪裡不好了,你和我在一起,不僅能吃香喝辣,還能享盡榮華富貴。」

  櫻乃強烈抑制住跳起來,然後往他臉上招呼一巴掌的衝動。過了許久,不清楚他又說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話,只知道自己無限疲倦地進入了夢鄉。

  夜深人靜的時分,Brishen形影單只地躺在床上,好不容易才有了點睡意。卻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哈欠,便坐起了身來,才發現身上的棉被實在是太少了。

  瞅了櫻乃一眼,原來她瓜分了自己的一條棉被,難怪會覺得有些冷了。他索性便拉起櫻乃身上的棉被,蓋在自己身上,隨即把她抱進了自己的被窩。

  他的確是打從心裡難以明白,兩個人在一起睡覺,到底有什麼好害羞的。

  沒有多久,睡蟲也逐漸地侵蝕了他的腦海。

  室內一片寂靜,唯有牆角的針孔攝像頭,一下一下地閃爍著紅色的燈光。

  Chapter(46)

  龍崎櫻乃站在狹小的電梯廂裡,或許是人們太過擁擠的緣故,周圍的空氣也變得渾濁起來。櫻乃側了側臉望著一旁鏡子,裡面清晰地倒映出她化了淡妝的面容,一時間還是沒有辦法反映過來。

  她竟然,又回到Balance大廈了。

  員工又陸陸續續地進來了幾個,電梯裡驀然鳴起了警鈴之聲,載重已經超過限定了。可是根本沒有一個人有退讓的意思,還是定定地站在原地。

  因此,電梯久久未動。彷彿過了半個世紀之久,一位身著清潔工制服的阿姨抬起腳正要出去,櫻乃見狀,急忙搶先一步開口,道:「我等下一批好了。」

  一邊道歉,一邊伸手拔開擁擠的人群,好不容易走出了電梯,周圍的空氣頓時清新不少。身後的電梯門逐漸關上,櫻乃驟然鬆了口氣,便心滿意足地深呼吸了一口。

  就在她身心鬆懈的時候,突然一隻手卻扣住了她的手腕。櫻乃乍然一驚,手腕也猛地一痛,她不明所以地扭過了腦袋,卻是在剎那之間瞪大了眼珠。

  「你,你……」櫻乃張大了嘴巴,幾乎是無意識地喃喃,可是過了好半天兒,也只能講出這麼一句隻言片語。

  龍馬站在她面前,身上穿著紅白相間的保安制服。但即使是這樣毫不顯眼的衣服,貼合在他的身上,也顯得這般的與眾不同。

  細看之下,更是多出了幾分中世紀歐洲貴族子弟的味道。更何況,再配上他那副天人一般俊俏的面容,就宛如書卷中走出來,卻活生生的翩翩王子。

  這樣的一個男人,著實有的是資本,令許多女孩子芳心砰動,甚至乎心竅迷失。

  然而此時此刻,縱然他的薄唇緊抿,堅毅得彷彿戰士。也可以輕而易舉地看出,他的唇瓣在若有似無地顫抖。而且,他那雙略微上挑的鳳眼,顯露了呼之欲出的磅礡怒火。

  他使勁兒鉗住她的手腕,直往一個地方拉扯,過了好一會兒,將她帶到一個看起來較為陰暗的角落,才鬆開了對她的鉗制。

  見他鬆開了她的手腕,櫻乃卻是站在原地,像尊雕塑似的一動不動。好半晌兒,終於反映了過來,憑有幾分手足無措地甩開了他的手,隨即緘默著不發一言。

  「理由。」見她不言不語,龍馬便率先開了口,話語極為簡潔,而且還惜字如金。

  櫻乃的心不由自主地收縮了一下,隨即開始狠狠地抽搐起來。她對他,之前是那樣的惡言惡語,將他的心刺得傷痕纍纍。可是,儘管她這般的欺騙他,這般的中傷他,他還是固執得不願放手嗎?

  櫻乃略略偏過了腦袋,他對她愈是好,她心裡的負罪感就愈是深重,以至於無法抹滅。

  常言道有因必有果,像她這種人,假以時日,只怕一定會被上天施以懲罰的吧。

  可是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龍馬可以做他想要的事就足夠了。

  想到這裡,櫻乃蹙起了眉頭,雙手交叉,並倚在了花白的牆壁上。故意壓低了聲音,作出一副反感的樣子,道:「越前先生,我憑什麼向你這樣的保全人員交代。」

  講到這裡,就是連她自己,也有那麼瞬間的窒息。

  龍馬的眸子隱藏在墨綠色的髮絲之下,致使她無從揣測他的所思所想。然而,龍馬非但沒有大發雷霆,反而不慍不火,聲音低沉地問道:「只要你告訴我為什麼,我就再也不會來騷擾你了。」

  櫻乃的酒紅色的瞳仁開始蒙上一股朦朦朧朧的霧氣,她抑制住自己想要痛苦涕泣的衝動,佯裝冷漠道:「還需要我多說一遍嗎?我已經說過了,我不……」

  我不喜歡你。

  在她看來,他和她的關係的確應該一刀兩斷。可是,就連這這麼清楚明白的五個字,她也無法再次敘述下去。喉頭湧出一片酸澀,櫻乃重重地咬緊了牙關,迫使自己不會嗚咽出聲。

  龍馬卻霍然掀起了眼簾,眸底有著噴薄欲出的怒火,道:「你又騙我,把你的真心話講出來,難道就真的難比登天嗎!說啊,你到底為什麼又離我而去!」

  他的雙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急不可耐地想要得到她的答案。櫻乃卻似乎已經忍無可忍,煩躁打下他的手,音調也高了些許,低吼道:「我說了,我不喜歡你,不要再讓我見到你了!」

  話音未亂,她卻已然低下了腦袋,淚水不爭氣地再次洶湧而出。龍馬愣了那麼一瞬,隨即手忙腳亂地抬起右手,想要試著揩去她的眼淚。可是伸出去的手,卻是尷尬地停在了半空之中。

  雖是如此,先前眸底的滔天怒火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是無可奈何地望著她,語氣憑為慌亂道:「你……不要哭啊。」

  櫻乃卻像是絲毫沒有聽見他的話語,淚水仍舊自顧自地滑下了面頰,甚至難過得蹲下了身子。天知道,她此刻多麼的想找一個可以倚靠,可以給予她慰藉的人啊。

  龍馬見她一個勁兒地流眼淚,也隱約明白了她離開他,必然有著無可言說的苦衷。於是便隨著她一樣,也蹲下了身子,望著她哭花了些許妝容的側臉,好言相勸道:「告訴我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櫻乃不停地抽泣著,道:「我的父親出車禍了,病情還沒穩定下來,不僅陷入了深度昏迷,而且每天倚靠著營養液來維持生命……」

  說罷霍然止了話頭,有些驚慌失措地望著龍馬,才發覺自己已經把事情講了出來。嘴角不禁自嘲地小幅度上揚,她自始自終,也只不過是一個自私的女人。

  身體意外地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兩個蹲坐著的人擁抱,姿勢顯得極其怪異。櫻乃錯愕地抬起了腦袋,卻只見到了龍馬尖削的下頷。

  他摟著她的動作憑不自然,低聲呢喃道:「伯父一定可以好起來的,放心吧。我們在Balance公司都有著一年的合約,等合約一到期,我們就離開佛羅倫薩,一起到紐約去工作,這樣就可以照顧你的父親。然後等他的甦醒過來的時候,我們三個人就可以……」

  龍馬頓了一頓,面頰浮現出極不自然的紅暈,只是眸中仍舊是光彩閃爍,宛如星子般燦爛,道:「一起去米蘭旅行了……」

  明明已經高興到了極點,櫻乃的淚水卻是簌簌而下。

  原來幸運女神並不偏心,也總會有特別眷顧著她的時候。

  Chapter(47)

  電梯門「叮」地一聲打了開來,人頭攢動間,有不少的人走了出來。櫻乃踩著略顯細長的高跟鞋小跑了過去,可是鞋跟磕得她的腳掌一片疼痛。

  她幾乎齜牙咧嘴地止住了腳步,隨即信步走進了電梯,站在角落裡面,仍然沒忘記嘴角上揚,小幅度地朝龍馬揮了揮手,算作暫時的告別。

  龍馬也勾起了唇角報以一笑,左手卻是下意識地想要拉低帽簷。可是,保全人員的帽子是沒有帽簷的,這個動作再一次令他尷尬至極。

  心理學家說,當一個動作重複了二十四遍,就成為了一種習慣。

  而習慣又是在生活中逐漸養成的,所以有的時候,它可以成為非常可怕的東西。

  比如說,他在美國曾經有一段時間,將她笑如花的靨照片夾在了錢包裡,然後時不時望著照片陷入了沉思之中。

  龍馬不禁苦笑一下,無可奈何地垂下了雙手,繼續在大廈裡巡邏,執行著他每天都必不可少的工作。

  然而此時此刻,櫻乃站在電梯的一個角落裡,上下晃動之間,讓她有些許眩暈。但是這一批的人數比起上一批來說,簡直足足少了一半,空氣也清新了不少。她倒也是呼吸順暢,心滿意足了。

  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櫻乃從口袋裡掏出它來,屏幕上的來電顯示赫然是Brishen。她卻沒有按下接聽鍵,而是咬牙切齒地盯著手機屏幕,就連指關節也開始微微收緊起來。

  這個流氓……說起他她就來氣,在登機之前的那個晚上,竟然摟著她睡了一夜。而且事後還一臉漠然,彷彿這件事與他全無關係,倒像是她佔了他的便宜,當真是招人厭惡。

  櫻乃的小聲嘀咕,引來旁邊一些人的側目,她的面頰上頓時窘迫得染上了紅暈,匆忙合上了嘴,便按下了接聽鍵。

  「喂,我是龍崎櫻乃。」

  電話那頭滿不在乎地一笑,回應道:「我當然知道你是龍崎櫻乃了,怎麼連送份文件都要這麼長的時間?我告訴你,現在你可是專職秘書,有的是工作讓你忙活,甭想著可以偷閒躲靜,這樣可是要扣除薪水的。」

  又是這種高高在上的口氣,又是這種不可一世的語調。櫻乃心中兀自冷哼一聲,薪水薪水,他這個人,就老是喜歡死死掐住別人的軟肋不放。

  櫻乃想要反唇相譏,可是奈何他是她的上司,只得忍氣吞聲。所謂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也大概就是這樣了吧。

  這個時候,電梯門卻「叮」地一聲再次開啟,櫻乃環顧四周,才發覺電梯裡面除了她以外,早已是空無一人。而她到達了樓層的頂端,也就是CEO的私人辦公室。

  放眼望過去,偌大的辦公廳內,Brishen一人獨自坐在高檔的辦公皮椅上。吊兒郎當地翹起了二郎腿,卻專心致志地望著手中結白如新的A4紙。

  聽到聲響,他不慌不忙地抬起了腦袋,面無表情地睨了她一眼,即刻又繼續低垂著眼簾凝望著手中的A4紙,道:「旁邊這疊文件,是有關會議通知的資料,你幫我拿去撰寫一下。」

  櫻乃望著辦公桌上堆得高如小山的文件,有些錯愕地瞪大了眼珠子,問道:「哪一些?」

  Brishen又掀起眼簾瞅了瞅她,道:「全部。」

  櫻乃愣怔了一愣,只得認命似地便抱起了文件,搬到了旁邊的小隔間裡面。這個小隔間是她的辦公室,規模雖小,但畢竟修建在頂層,而且可以俯瞰佛羅倫薩的人景風情,在她看來,也算是十分不錯的了。

  櫻乃打開了最新配備的電腦,便拿過了一旁的文件開始工作。可是,只不過剛剛打開了電腦,電話的鈴聲就已經響了起來。

  櫻乃接通了電話,禮貌地開口道:「你好,這裡是Balance大廈的CEO辦公室。」

  對方似乎有剎那之間的驚愕,隨即反映過來,便嬌啼道:「你是他的秘書是吧?我要找你們的CEO。」

  櫻乃渾身的疙瘩都掉了滿地,像這樣肉麻兮兮的女人,指不定就是他鶯鶯燕燕的其中一個。想不到竟然找上門來了,櫻乃逼迫自己收攏住嘴角那抹明顯上揚的笑意,便走了出去,將電話遞給了Brishen。

  她的嘴角時不時忍無可忍地上揚,卻是不敢言笑,甚至憋紅了一張臉蛋。Brishen見狀,便嗤笑道:「你的嘴角怎麼抽筋了?」

  說罷便接過了電話,可是在聽到電話的一瞬間,他的俊顏便猶如烏雲一般陰霾不散。只聽見Brishen跟電話那頭好言相勸了幾句,目光卻是自始自終都未曾從她身上挪開,好一會兒,才掛斷了電話。

  隨即驀然翻臉,似是怒火中燒地揚起了眉毛,瞇上了眼眸,道:「你去問一下接線員,像這種的無聊至極電話,到底憑著什麼,可以打到CEO的辦公室來?而且,如果你下次再讓我接聽這種莫名其妙的電話,我就直接扣押了你的當月獎金。」

  Brishen所言甚對,一般來說,只要是打入大公司的電話,都是前台的接線員接聽。除非是舉足輕重的特殊客戶,才會由CEO的秘書,或者是CEO本人親自接聽。

  可是,這廝用得著發這麼大的火嗎?櫻乃心中雖然不甘不願,但也只能應了一聲,便從他手裡接過電話。

  回到了辦公室,就坐在椅子上繼續工作。

  過了許久,她覺得眼睛再對著電腦,已經無法睜開了。才鬆了鬆幾乎活動不了的筋骨,來回地做了幾個深呼吸。抬頭一看牆上的掛鐘,才發覺時針已經指向五點鐘了。

  連續工作了幾個小時,難怪她會覺得疲倦不堪。不過也好,終於到達下班時間了,櫻乃將門推開了一條縫隙,偷偷地窺視著外面。只見Brishen仍舊兀自一人端坐在那兒,連他都還沒有下班,她若是先行告退,似乎有點不合情理。

  櫻乃瞄了一眼桌子上已經悉數完成的稿件,心中有些猶豫不決,怎麼辦?要不要繼續加班加點?可是Brishen那傢伙可沒有說會有加班費的啊……

  再說了,她今天的工作都已經全部完成了。

  再次作了一次深呼吸,櫻乃抱起桌子上的一堆厚重資料,輕手輕腳地推開了門,便走出了自己的私人辦公室。

  「CEO,這些資料都完成了。」

  Brishen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見她走了出來,神情之中多了幾分訝異。隨即低頭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才恍然醒悟了過來,笑道:「原來工作時間到了,那麼現在是私人時間,就不用談論公事了。」

  櫻乃不禁笑出了聲來,不要談論最好。她倒是格外希望,勞累了一天之後,可以得到充分的休息。

  「今天晚上有一個酒會,你就陪我出席吧。」

  要她跟他一起去?櫻乃聳聳肩,若有似無地勾起了嘴角,道:「你不是說過了嗎?現在不是工作時間,所以我已經不再是你的下屬,也沒有必要聽從你的指令。」

  隨即停頓了一下,嘴角咧開一個絢爛的笑容,道:「而且依我看來,之前給你打電話的那位小姐,也是挺不錯的。」

  「哦?」Brishen聞言,好笑地挑起眉毛,譏諷道:「如果這單生意簽成了,這個月我就給你派發1000歐元的獎金。」

  1000歐元?櫻乃霍然瞪大了眼眸,這可是相當於她一個月的工錢啊!

  「好。」

  這一次,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答應了他。
  
有眼無珠與白目之人畜全都去死   無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勿惹黑闇雙王  雙王勝為王  敗者為寇  敗者唯有死孰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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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48)

  櫻乃回到了龍馬的公寓裡,始料未及地望著空無一人的客廳。隨即走進了廚房,將袋子裡的新鮮蔬菜塞進了冰箱。

  Brishen說接下來還有不少空閒的時間,就讓她自己先回去準備一下,等到七點鐘的時候再到Balance大廈的樓下與他會面。

  於是,她便計劃先為龍馬準備了好晚餐,再與Brishen一同出席那個酒會。

  櫻乃走回客廳裡面,瞅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心裡不免有些許疑惑。奇怪了,他們的下班時間是五點鐘,現在都已經五點半了。她不僅在超市採購了物品,而且連步行走路,都回到了家,可是他怎麼還沒有回到來?

  然而此時此刻,龍馬正坐在Balance大廈地下一層樓的休息室裡,有些莫名其妙地凝視著手中的包裹。這是剛剛郵遞員讓他簽收下來的,郵寄這個包裹的主人,是一位匿名人士。

  竟然連自己的姓名都不公佈,就將這個包裹郵寄給了他,那麼這裡面,到底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龍馬小心翼翼環顧了一下四周,然而算不上寬闊的休息室裡,除了他以外別無他人。

  其他的保全人員早就在下班時間一到,就一哄而散了。他還是因為手錶出了鼓掌,延遲了15分鐘,才會拖到現在這個鐘點還沒回到家的。

  龍馬不禁輕笑出聲,這說不定只是個惡作劇罷了,他到底在自顧自地緊張個什麼勁兒?

  就這麼想著,便拆開了包裹。可是那一瞬間,他卻驚愕地瞪大了眼睛。這裡面無非只是幾張照片,而且因為燈光不夠明亮,照片的背景也顯得極其昏暗。

  但是即便如此,他仍舊是一眼便認出了照片裡面的主人公。一個是龍崎櫻乃,而另一個,則是Brishen!

  其中兩張照片格外吸引他的注意,一張是櫻乃裹著浴巾,Brishen優哉游哉地站在她面前的樣子。而另一張,則是兩張棉被蓋在他們的身上,而他們兩個人卻共同躺在床上酣睡的模樣。

  上天知道,棉被下面的他們是否已經一絲不掛。

  龍馬夾著照片的手像篩糠一般顫抖了起來,才幾天不見,他們就已經親密成這個樣子了嗎?甚至已經到了赤呈相對,同床共枕的程度。

  既然這樣的話,她為什麼又要欺騙他,為什麼還要信誓旦旦地說要和他在一起?

  當真是個心口不一的女人。

  手機卻不時適宜地響了起來,可是過了好半天兒,龍馬仍舊了無動靜地坐在位子上,根本沒有接聽的打算。手機停頓了一會兒,卻繼續不依不饒響了起來,惹得他一陣煩躁。

  龍馬不耐煩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正想要掛斷,上面的陌生號碼卻使得他側目。這個電話不僅是國際長途,而且還是從日本打過來的。這個時候,究竟會有誰從日本給他撥打跨國電話?

  兀自壓抑住胸口錯綜複雜,且千回百轉的情緒,略略深呼吸了一口氣,便按下了接通鍵。

  「喂。」

  「喂,越前,還記得我嗎?自從你的手機號碼換了之後,大家可是都聯繫不上你啊,我還得拜託好幾個熟人,才打聽得到你的手機號碼。」

  這個聲音,赫然是……

  龍馬錯愕地瞪大了眼眸,隔了好半晌兒,才驚訝萬分地開口道:「桃城學長……」

  這個時候,櫻乃卻不知不覺地睡著在了沙發上,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再次抬起腦袋瞅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卻見時針和分針都已經指向六這個數字了。

  都到六點半了,龍馬竟然還沒回來。可是沒時間再虛等下去了,她必須陪伴Brishen出席今天晚上的酒宴。

  睨了一眼餐桌上動都未動,卻已然冷卻下去的飯菜,櫻乃只得將它們悉數放進了電飯堡裡。猶豫了好半會兒,終究是咬了咬牙,就按下了保溫的按鍵。

  隨即走出了門,一路上踏著冰冷的水泥板路面,步行到了Balance大廈。一輛豪華轎車停在那兒,是他嗎?櫻乃小跑過去,只見Brishen搖下了車窗,向她略微頷了頷首,櫻乃便坐上了車子的後座。

  Brishen理所當然地坐在她的旁邊,慵懶地瞅了她一眼,道:「這樣的打扮比你穿職業裝好看多了。」

  櫻乃不禁失笑,除了參加一些重要的宴會,這種禮服她基本不穿。因為一旦穿了上去,就總覺得渾身都不對勁兒。比如說這套禮服,腰圍處為了突出女子的楊柳般的纖細腰枝,就設計得格外緊致,勒得她簡直連喘口氣都覺得難受。

  Brishen又跟她講了幾句什麼,櫻乃有些不耐煩,便瞌上了眼簾閉目養神。她覺得,他和她之間的文化差異,可以說是到了上天入地這種程度,以至於根本就沒有共同語言。

  車內突然嘈雜起來,櫻乃有些不明所以地睜開眼睛,才發現Brishen打開了車內的液晶電視,而裡面播放著今日的熱點新聞。櫻乃倒也無所事事,乾脆豎起耳朵,正經百八地聽起了新聞來。

  播音員甜美的聲音緩緩在室內響起,道:「接下來將為您播放體壇新聞,網壇名將越前龍馬傷勢復原,將於今天晚上8點鐘,在Peretola機場登機,前往墨爾本參加澳大利亞的網球公開賽。」

  隨即鏡頭切向機場,只見人頭攢動,不少粉絲呼喊著龍馬的名子,正在等候著他登機。櫻乃卻是霍然睜大了眼睛,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明明今天早上還見到他的,明明今天早上他們還在一起說過話的。怎麼轉瞬之間,他會前往墨爾本參加澳網公開賽?

  而且,Monika明明從中作梗,暗地裡耍了些陰毒手段,使得龍馬無法參加網球比賽,他又怎麼可能會在突然之間……

  這一切的疑點,著實是太多太多。

  究竟是怎麼回事……

  「停車。」櫻乃心機如焚地朝司機喊了一聲,這一切,她想要親自去理個明白。

  司機欲將車子停下,Brishen卻是睨了她一眼,開口道:「繼續開。」

  司機進退兩難,額頭上不由滲出了細小的汗珠。猶豫了一下,仍是繼續開動著車子,只不過減緩了車速罷了。

  雖然那位小姐看起來心焦火燎,並且張皇失措地要求他將車子停下,可畢竟Brishen才是他的頂頭上司,只有他才能保住他的飯碗,他又怎麼敢輕易得罪。

  櫻乃咬牙切齒地扭過了頭,死死凝望著Brishen,一字一句地重複道:「讓我下車。」

  Brishen滿不在乎地回望了她一眼,譏諷道:「著急了?你不是總為了他肝腸寸斷嗎?現在可好,連你的心上人都棄你於不顧了。」

  櫻乃顧不得反唇相譏,只是急中生智,徉裝冷漠道:「就算你綁著我去到了,我也絕對不會給你面子,反而會丟盡你的臉,令你面上無光。」

  Brishen不由瞇起了眼睛,笑容一片森寒,道:「真有你的一套。」隨即便別過了臉,不再看她,只是略略提高了音調,道:「停車!」

  這回車子總算停了下來,像是怕他反悔似的,櫻乃急急忙忙地打開車門便下了車子。

  豪華的黑色轎車自她身邊呼嘯而去,不似車廂內溫暖,凜冽的夜風一時間撲面而來。

  Chapter(49)

  夜露深重,櫻乃凍得一個勁兒地打哆嗦,便下意思地瑟縮了一下肩膀。一輛出租車迎面疾駛而來,櫻乃忙不迭地招了招手,就上了車子。

  一坐穩了身子,就朝司機輕聲喊道:「Peretola機場,麻煩你開快一些。」

  司機從後視鏡中瞅了她一眼,好意提醒道:「這位女士,你確定你要現在過去嗎?聽新聞聯播報道說,今天晚上8點鐘越前龍馬會從Peretola機場飛赴墨爾本,現在,那兒只怕已經是人山人海了。」

  櫻乃只得咧著嘴角苦笑了一下,回應道:「沒關係的,多謝你的關心。」

  她要找的,正好就是越前龍馬啊。

  司機也不多問,只不過應了一聲。櫻乃兀自陷入了沉思之中,從這裡開車出發去Peretola機場,就算以爭分奪秒的速度也要20分鐘,可是現在……

  她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低頭睨了屏幕一眼,上面顯示著7點45分。

  時間不夠,時間根本就不夠。

  櫻乃幾乎焦頭爛額,心急如焚地播打著龍馬的手機號碼,可是那頭卻是千篇一律地傳來一個標準的女聲,提示著龍馬的手機關機。

  怎麼辦,究竟應該怎麼辦才好……

  對了,還有Louise!像是望到了天大的救星,櫻乃酒紅色的眸子霍然一亮。Louise就定居在佛羅倫薩,幾個月之前,她們兩個還見過面的。而且Louise的單身公寓就在機場路那邊,如果是她的話,就有足夠的時間可以趕到機場。

  但是,她們的關係已經鬧得夠僵了,Louise更是一向都不贊成她和龍馬走到一起。挑在這種時候打電話給她,只怕她非但不會接受她的請求,還有可能會冷嘲熱諷一番……

  只不過這個時候,她也必須盡其所能地嘗試一遍。櫻乃的心一橫,便播打了Louise公寓的固定電話。響了好幾次,電話才被接通了。

  「櫻乃?」Louise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就連聲音也有一點兒上下起伏。

  「Louise,我想拜託你一件事……」櫻乃不著痕跡地深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鼓起了勇氣,開口道:「龍馬會在晚上8點鐘飛赴墨爾本,可不可以請你到Peretola機場,幫我……攔住他。」

  電話那頭沉吟了有半分鐘之久,就在櫻乃的心也要隨之要跌落谷底時,Louise卻出乎意料地開了口,道:「我答應你。」

  隨即便掛斷了電話,櫻乃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手機,她竟然……答應了她?

  然而,此時此刻,Louise在掛斷了電話之後,卻從容不迫地坐到了單身公寓的沙發上,並沒有手忙腳亂地起身去追尋龍馬。她的神色同樣悠閒自得,看起來並沒有這個打算。

  Louise的右手漫不經心把玩著遙控器,卻目不轉睛地盯著液晶的電視屏幕,新聞在不久之前才播放了關於越前龍馬要參加澳網比賽的消息。櫻乃會來拜託她前去攔住越前龍馬,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越前龍馬……心頭驀然一跳,她對他的感情說不清,也道不明。而對他唯一較為親密的記憶,只有在小時候隨著父親觀看美網公開賽的那一次,因著他在賽場上英姿颯爽的身影,而芳心砰動。

  或許她是喜歡他的吧,喜歡著這樣一個遙不可及的人物。單單從她對龍馬的戀情出發,她也不希望櫻乃可以攔住龍馬,然後兩人重修舊好,破鏡重圓。

  人都是自私的,而她也只不過是一名凡夫俗子罷了。

  Louise拿起桌子上的水杯,便抿了一口白開水,任由平淡無奇的液體滑入了喉管。

  更重要的是,在她看來,櫻乃和Brishen在一起,不但衣食無憂,而且還可以過上養尊處優的少奶奶生活。這一點,比起她和龍馬在一起奔波勞累要好得太多太多。

  所以,無論於公於私,她都希望從此以後,龍崎櫻乃和越前龍馬的生活各不相干,分道揚鑣。

  然而,佛羅倫薩的另一端,櫻乃坐在出租車上面,心急火燎地催促著司機將車再開得快一些。

  低頭望著手機屏幕,上面的時間已經接近八點鐘了。

  手機突然之間響了起來,櫻乃匆匆按下了接聽鍵,卻聽見了Louise略帶歉意的聲音,道:「櫻乃,非常抱歉,越前龍馬已經登機了。」

  剎那之間,她只覺得身子幾乎要癱軟在地,他就這麼走了嗎,就這麼輕而易舉地離她而去了嗎?

  「女士,Peretola機場到了。」司機的聲音突兀地在車廂裡響了起來,將她神遊的思緒拉了回來。

  櫻乃含糊地應了一聲,有些恍惚地遞上了錢,隨即便下了車子。眼前是Peretola機場,入口處的行人階梯打掃得乾乾淨淨。龍馬已經離開了,她再進去又有什麼意義,她現在是不是應該轉身離去?

  可是她不相信,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怎麼也不會相信……

  就這麼想著,櫻乃加快步子跑了進去。腳底下的銀色的細跟涼鞋磕得她的腳掌一片生疼,她都無暇顧及。只是一路狂奔到了候機處,卻見到人山人海的大廳的裡面,卻再也沒了那抹熟悉的墨綠色身影。

  她引來了旁人不少側目,說來的確也是,她竟然在機場,穿著這般不適時宜的高檔晚禮服。

  酒紅色的眸子中,霧氣開始漸漸氤氳了起來,她於之他來講,只不過是呼之即來,揮之便去的小丑而已嗎?

  說什麼要在一起共度患難,說什麼要在一起攜手共老,也只不過是她一相情願,癡人說夢而已嗎?

  他怎麼可以這般,怎麼可以這般對她……

  肩膀卻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櫻乃有些莫名地回過了身子。卻見龍馬一瞬一瞬地望著她,那雙燦若星子的琥珀色瞳仁底下,還有著若有似無的笑意,道:「我不是在這裡嗎?你哭什麼?」

  櫻乃目瞪口呆地睜大了眼睛,低聲喃喃道:「龍馬,你怎麼……」

  「沒錯,」他卻自信滿滿地一笑,恍惚之間,櫻乃甚至以為他們又回到了國中時期。

  只聽他繼續道:「我在網壇有許多民眾的支持,美網主席那個老頭子,原本想再次宣佈我帶病休養,這樣一來,導致許多球迷群起反抗,事情鬧得十分厲害。他迫於群眾壓力,只得讓我參加這次的澳網公開賽了。」

  櫻乃一時間仍舊沒有反映過來,便問道:「那你怎麼還在這裡?」

  龍馬見她一臉不明所以,便笑著解釋道:「剛才走的是我的替身,離澳網公開賽還有一段時間,等正式比賽開始的時候,我才會真正地飛赴墨爾本參加比賽。」

  這麼說,他已經獲得比賽資格了?櫻乃不禁喜上眉梢。

  「還有,桃城那傢伙知道了我們的事兒,就郵寄了一筆錢到了咱倆的帳戶裡面,你父親現在不是需要醫療費嗎?正好解決了燃眉之急。」

  櫻乃的眸子剎那間光彩煥發,想不到這麼多年之後,國中的學長還會惦記著他們,甚至在這個時候雪中送炭。

  龍馬瞅見她欣喜的笑容,也咧開了嘴角。桃城那傢伙,他也得好好感謝一下了,如果不是他給予他的鼓勵,並且開導了他。只怕他在看見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時,就會在一氣之下離她而去。

  差那麼一點兒,走的就不是他的替身,而是他越前龍馬本人了。

  龍馬望著櫻乃的側臉,幾次三番地張了張嘴,想要提起照片的事,但終究還是緘默不言。這麼尷尬的事情,不要提起也好,反正他也決定相信她了。

  可是,連他自己也沒有發覺,那幾張照片就像種子一樣在他心中落地生根,也在他的心頭上長了一個疙瘩出來。

  許久之後,他自己也會發現,如果當初和櫻乃闡明了這次照片的事件,結果就會變得完全不同。

  如果當時講出來了,是多麼的好啊。

  可惜造化弄人,命運始終都不肯給予你第二次機會。

  Chapter(50)

  回到龍馬的公寓,已經到了晚上的10多鐘。櫻乃拖著略發酸軟的雙腿走到了沙發邊坐下,他們一路上徒步回家,難怪花費了那麼長的時間。

  但即使身子疲憊不堪,她仍舊心滿意足,只因為龍馬的話幾近一刻不停地迴響在了耳邊。

  他獲得了此次澳網公開賽的參賽資格……

  但是……櫻乃的心霍然揪了起來,提到半空之中。僅僅依靠民眾的支持就可以登上澳網的舞台,也未免太過易如反掌,甚至可以說是一蹴而就。

  就這麼想著,眉骨眼突然不期而然地跳了一下,她的心也隨之漏跳一拍,這的確是個不好的徵兆。只得在心中兀自祈禱,這一次,可是無論如何都不要再出什麼意外了。

  她所坐的沙發突然下陷不少,櫻乃這才回過神來,略略偏過了腦袋,才發覺龍馬坐到了她的旁邊。

  然而他並沒有望她,只是琥珀色的瞳眸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前方,道:「我的替身冒充我去到墨爾本,準備此次的澳網比賽,所以,現在在世人看來,越前龍馬已經不在佛羅倫薩了。」

  櫻乃聞言,有些許愕然地瞪大了眼眸,道:「那麼如果你繼續在Balance工作,這個謊言不就會被輕易戳破嗎?」

  龍馬側了側腦袋,瞅了她一眼,小幅度地地頷了頷首,道:「沒錯,我在Balance的工作已經辭掉了,美網主席那個老頭子也替我支付了賠償金。在澳網來臨之際,也就是我真正奔赴墨爾本參加比賽之前,我會繼續留在佛羅倫薩,隱姓埋名地生活下去。」

  明明出自他口的是如此平淡無奇的陳述句,但在她聽來,內心卻宛如春日的陽光撒在了心間,溫暖得無以復加。

  龍馬如果想要離開她的話,在機場的時候就完全可以。可是他並沒有,而是選擇在比賽前夕,留在了佛羅倫薩,也陪伴在了她的身邊。

  龍馬見她沒有回應,便繼續道:「明天早上,我的教練會從美國飛赴至佛羅倫薩,在幫助我進行比賽前的熱身和訓練的同時,也會留宿在我們的家中。」

  說罷,像是等待她的表態一般停住了話頭。

  畢竟,突然之間從天而降了一個網球教練,不但寄宿在他們家中,還要打破他們的二人世界,他著實不知道她心中作何感想。

  大廳左側的窗子忘記關上,刺骨的寒風便呼嘯著吹了進來,於是近處的窗簾像手舞足蹈一般,辟里啪啦地拂動了起來。

  櫻乃忍俊不禁,他在擔心她會為此而無精打采嗎?於是便笑道:「這麼說,你的網球教練也支持你逗留在佛羅倫薩的決定?」

  龍馬鉗口不言地頷了頷首,望著她囅然而笑的模樣,也情不自禁地喜形於色。

  無可奈何的是,他始終都不是一個善於調節氣氛的人,短暫的沉默過後,周圍便陷入了一片尷尬。櫻乃睨了一眼牆上的鐘,率先站起了身來,不著痕跡地為他解了圍,道:「龍馬先去休息吧,明天還要接受訓練,可千萬不要睡過頭了。」

  隨即走進了房間,沐浴過後的身子蜷縮在被窩裡,但無論怎麼翻來覆去,都難以入睡。

  這次龍馬獲得了澳網的參賽資格,分明是件千金難求的好事,但不知為何,她的一顆心卻忐忑不安起來。

  雖然龍馬是萬里挑一的人中龍鳳,但他的教練好說歹說,也算得上界內名人,名下也有不少子弟。而他竟然為了龍馬這樣區區的一個網球選手,而拋下了美國的眾多學生。甚至不遠萬里地奔赴佛羅倫薩,單獨將龍馬培養成才,這些也未免太說不過去。

  她總感覺到哪個地方十分不對勁兒,卻無論如何都揪扯不出原因。

  她再也無法像接受Adrain給予她10000美元的月收入一般,輕而易舉地接受他人的恩惠或者施捨了。

  因為大學時她的導師曾經說過,天上根本就沒有絕對免費的餡餅。

  對了!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麼,酒紅色的瞳眸瞬間緊縮,這該不會就像她和Balance簽定了一年的合約一樣,是Monika一手策劃的陰謀詭計吧。

  但與此同時Brishen也是一名網球選手,她完全沒有理由,處心積慮地讓類似龍馬這般強勁的對手參加比賽。

  所以,這件事的策劃者應該不是Monika才對。

  但即使這麼想著,櫻乃仍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直至天邊的太陽微微露臉的時候,才倒在枕頭上陷入了沉睡之中。

  「叮鈴鈴……」

  這鬧鐘當真是一大早就擾人清夢,櫻乃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可是當她看到時針指向9的時候,差點兒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床上蹦了起來。

  可是再怎麼著急都無濟於事,因為在她起床的這一刻,就注定已經是遲到的了。

  手忙腳亂地穿上了鞋子,隨隨便便將職業裝往身上一套,便抓過桌子上的梳子,亂七八糟地將頭髮梳理了兩下,隨即一把提過凳子上的文件夾,就不顧一切地衝出了家門。

  雖然心疼不已,但仍不得不乘坐出租車來到公司,一路狂奔到電梯裡面,好不容易到了頂層的辦公室,早已累得氣喘吁吁。

  只見Brishen正經八百地坐在辦公桌上,她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他抬頭瞅了她一眼便不予理會。

  櫻乃正打算渾水摸魚,可是才剛剛走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門前,就聽見Brishen低沉的嗓音在後頭響起,只聽他毫不留情地諷刺道:「昨晚倒是回去得早,怎麼今個兒就下不了床了。」

  他口氣之中的揶揄之意盡顯,奈何現在是工作時間,他是她的上司,更何況確實是她不對在先。櫻乃只得忍氣吞聲地走進了辦公室,坐上了椅子後,腦海卻迅速地被睡蟲侵蝕。

  雙眼的眼皮開始打起架來,櫻乃有些恍惚地望著眼前的電腦,終究還是忍無可忍地瞌上了眼簾。就打個小盹兒,應該不成問題的吧。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響起了一把淳厚如大提琴的男音。櫻乃有些莫名其妙地睜開了眼簾,卻赫然看見Brishen站在她面前,性感的薄唇一張一合,而他的手裡拿著電話,似乎正在和某位重要客戶交談著什麼。

  見她睜開了眼睛,Brishen漫不經心地跟電話那頭說了幾句,隨即便掛斷了電話,似笑非笑道:「龍崎櫻乃,看來你還真行啊,竟然連秘書工作都敢讓我兼職的,你這個月的工資,不如直接劃過來我的帳戶裡頭好了。」

  狹小的辦公室籠罩在一片橘色之中,櫻乃扭頭望向窗外,卻驀然望見夕陽西下,天空也橘黃一片。剎時間目瞪口呆,望著Brishen也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她竟然睡了這麼長的時間!

  櫻乃目不轉睛地望著Brishen,不由有些咬牙切齒起來,問道:「為什麼你不叫我?」

  Brishen聳聳肩,面龐在日落的映襯之下顯得格外俊美,只聽他道:「我為什麼要叫你?不工作是要扣薪水的,我正好可以節省自己的成本。」

  說罷遞給了她一杯發黃的液體,道:「你昨晚應該熬夜了吧,這是黃瓜汁,喝這個可以美美容。」

  櫻乃有些游移不定地從他手裡接過杯子,卻磨蹭著不肯喝下一口。Brishen見她這個模樣,滿不在乎地就著邊緣抿了一口,道:「我沒下瀉藥。」

  櫻乃的口乾得厲害,她從早上匆匆忙忙地起床後,一整天都滴水未進。躊躇了好一會兒,仍舊抵不住誘惑,便輕手輕腳地將杯子轉了個彎,避開他的嘴唇碰觸過的地方後,仰頭打算喝個底朝天。

  黃瓜汁一點點地順著喉管滑入口腔,竟是格外的舒暢。Brishen的聲音卻在這時候不適時宜地響了起來,道:「除了雙休日,你和你的情人最好不要縱慾過度。」

  櫻乃聞言,不禁劇烈地咳嗽起來,口裡還沒來得及嚥下去的黃瓜汁更是悉數吐了出來。慌亂地抽過桌子上的一張面紙,抹了抹嘴角,才道:「講些什麼有的沒的,他已經去到墨爾本參加比賽了。」

  Brishen卻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道:「就憑你都想騙我?那傢伙還在佛羅倫薩吧。」

  櫻乃霍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起頭一瞬不瞬地望著他,想要從他的面容中一窺究竟。但她的眼目所及的地方,只有Brishen那雙深潭一般的眸子,還有略微上翹的嘴角。

  她的心開始逐漸趨於冰冷,他怎麼會,這麼快就知道了……

  Chapter(51)

  他究竟為什麼知道龍馬仍舊留在佛羅倫薩?還是說,他根本不知道內幕和隱情,只不過想從她口中套得關於龍馬的消息罷了……

  櫻乃側著腦袋凝視Brishen,想要從他的容顏中揣測出他的所思所想,可惜自始自終都一無所獲。而且Brishen見她不發一言的模樣,反倒率先不耐煩了起來,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便往一個方向拉扯。

  櫻乃愣了半晌,使了點勁兒想要掙脫他的手,他的手卻堅如盤石似的鉗住了她的手腕,甚至令她感到手腕都開始瑟瑟生疼。

  他將她帶到了辦公室裡高大卻不染纖塵的落地窗旁邊,旋即鬆開了手,略略揚了起了尖削的下頷,睥睨她道:「你自己看看,下面在網球場打網球的那個人是誰。」

  櫻乃揉了揉手腕,有些莫名其妙地望向窗外,卻在剎那之間呆若木雞。Balance公司樓下的網球場,此時活躍著兩個揮汗如雨的身影。

  其中一個腦袋上面戴著一頂鴨舌帽,使得其他人無法窺見他一絲一毫的容顏。但即使如此,他的一舉一動,她仍是那般的爛熟於心,以至於怎麼都無法再從他的身上挪開眼目。

  因為他分明就是越前龍馬啊!

  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她的心卻瞬間跌入了谷底。他竟然在Balance公司的樓下,甚至在Brishen母子的眼皮底下打網球。

  龍馬隱瞞身份生活在佛羅倫薩,本來就如履薄冰,任何事情都需要小心翼翼。可是這一回,他竟然毫不顧忌地出現在這種地方。

  如果媒體發現了他仍舊逗留在佛羅倫薩,必然會大肆報道,而且會進一步醜化他的緋聞。而一旦球迷們發現了他們最敬愛的偶像滿口謊言,龍馬就失去了最有力的後援,那樣的後果簡直就不堪設想。

  這一切,他應該都一清二楚,那麼為什麼還會做出這般不理智的事情,來到Balance公司的樓下打網球?

  還是說……櫻乃驀然瞪大了眼眸,以他那一貫惟我獨尊的性格,只不過想給Brishen一個囂張跋扈的下馬威罷了。

  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氣,Brishen站在她的旁邊,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嘲弄道:「莫非你敢於對天發誓,說那個人不是越前龍馬?」

  櫻乃緘默不言,心中開始思慮對策。她究竟應該繼續蒙騙Brishen,說越前龍馬已經到了墨爾本準備比賽。還是應該更直截了當一些,請求他把住口風,不要將越前龍馬還留在佛羅倫薩的事情說出去?

  Brishen卻似乎早已洞察了她的心事,不屑一顧道:「你是蒙騙不了我的,他是我的對手,就是連他上下揮拍的動作和習慣,我都瞭解得一清二楚。」

  櫻乃一瞬不瞬地望著他,想要揣摩出他話中的真真假假,Brishen不以為然地對上她探詢的目光,繼續道:「我可以替你守住這個秘密,只不過有一個條件。」

  Brishen故意停住了話頭,吊起了她胃口,順帶瞅了他一眼,笑嘻嘻道:「當我的女人吧。」

  氣憤頓時陷入了一片沉默,櫻乃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好半會兒才反映了過來,面紅耳赤地想要回嘴,他卻率先開口,道:「我要你這個月,替公司賺取一萬歐元的盈利。」

  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櫻乃略微躊躇了一會兒,仍是點了點腦袋。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機會的,為了她和龍馬的未來,她也想要盡其所能地嘗試一次。

  答應了他之後,櫻乃到辦公室收拾了一下文件,便走出了Brishen的辦公室。現在是下班的高峰期,Balance的出入口會大大地增加人流量,她必須抓緊時間,讓龍馬離開這個人多口雜的地方。

  Chapter(52)

  櫻乃搭乘電梯下樓的時候,在中途停了一停,到業務部領取了一張生意單子。單子裡面的內容是讓她晚上8點鐘,到Balance公司樓下和另一名同事匯合,然後再一同外出洽談生意。

  雖然沒有提到那位同事的名字,但她也沒有多去在意。她一點兒都不在乎任何一名同事瓜分她的報酬,她只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可以有個照應,心裡也就安定了不少。

  走出了Balance公司的大門,望著面前的網球場,卻意外地發現裡面空無一人。滿心滿室的期待瞬間落空,櫻乃有些訝異地瞪大了眸子,明明剛才還能見到他體輕如燕的身影,怎麼這會兒就不覓蹤跡了?

  她愣怔地站在門口,然而現在是下班的高峰時間,身旁摩肩接踵的人群來來往往,時不時地擦過了她的肩膀,她隔了好一會兒,終於反映了過來。

  龍馬已經結束今天的運動了?未免太過巧合了吧,竟然掐准了她的下班時間離開網球場。

  龍馬……離開她了嗎?

  櫻乃小幅度地甩了甩頭,抬手拍了拍腦袋,她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只不過是他的訓練時間,和她的上班時間正好錯開了而已,她這般胡思亂想,倒還真是作繭自縛。

  不過,自從上次龍馬沒有事先告訴她替身的事情,而她以為龍馬要離開佛羅倫薩,就隻身追到了Peretola機場開始,一顆心就總是難以安定下來。

  最近許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接二連三地發生,她也變得愈來愈疑神疑鬼。不知怎的,她總覺得暗處有一雙眼睛在時時刻刻地監視著她,甚至令到她無處藏匿。

  比如說,即使Brishen答應了她不會洩露龍馬的秘密。她也總有著一種若有似無的預感,就是龍馬為了她隱姓埋名的平靜生活,也會被即刻打破。

  可是,澳網公開賽已經迫在眉睫,她不希望在龍馬飛赴墨爾本參加比賽之前,會再橫生出什麼枝節。

  櫻乃閉了閉眼,隨即再次張開,但願她所擔憂的一切,只會是庸人自擾。

  就這麼想著,她的腳下踩著冰冷的水泥路面,便信步走回了龍馬的公寓。

  回到了公寓的防盜門前,抬起手想要按響門鈴,左手卻驀然停在了半空之中。龍馬經過了一天的訓練,想必已經十分疲倦。於是便掏出鑰匙打開了鐵門,脫下鞋子後走進客廳,卻意外地在空氣中嗅到了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食物香氣。

  龍馬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額頭上依稀可以見到余留的薄汗,他掀起眼簾瞅了她一眼,道:「你回來了。」

  櫻乃應了一聲,見到龍馬一如既往地坐在沙發上,心中吊起的石頭也隨之沉了下去。幸好,他還在這兒。

  不過,龍馬好端端地坐在這兒,那股食物的香氣又是從哪兒傳來的?櫻乃有些不明所以地走到了廚房門口,卻出乎意料地看到了裡面站著一個來回忙碌的身影。

  她錯愕地睜大了眼睛,怎麼突然之間會多出了一個人來?隨即恍然醒悟過來,龍馬說過他的教練會暫時寄宿在這裡,那麼,眼前這個就應該是龍馬的網球教練了吧。

  櫻乃試探性地打招呼道:「教練,你好,我是龍崎櫻乃。」

  那個男人頂著一頭金黃色的頭髮,年紀看起來不老不小,約摸30歲左右。他聽到她的聲音,這才注意到了她,扭過頭來笑出一口皓齒白牙,道:「我可不是你的教練,我的名字叫作Charles。」

  櫻乃的面頰情不自禁地一熱,她又忘記了,美國人不喜歡直接稱呼他人的頭銜。正想說些什麼,注意力卻突然被旁邊散發著熱氣的菜餚所吸引,那些菜餚看起來色香俱全,至於味道如何,就只有品嚐過後才能知道了。

  想不到他竟然還是個烹飪能手,櫻乃有些不可置信地讚歎道:「你的烹飪技術還真了不得。」

  Charles端著熱氣蒸騰的菜餚,回過頭來睨了她一眼,哈哈大笑道:「怎麼,你以為美國人就只會吃炸薯條嗎?」

  她的臉上不由自主地一熱, 她著實無知得緊,竟然連在生人的面前也不懂得藏拙。

  Charles見她紅了臉,便滿不在乎地咧起嘴角。不就調笑了兩下,有什麼好害羞的,她當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女人。周圍的空氣剎那間凝固起來,Charles打破了尷尬,笑著圓場道:「不要小看我,我可是大廚出身。」

  櫻乃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個談笑風生的美國人,令她感到之前還緊繃不已的身心,瞬間都鬆弛了下來。看來這個將和她同住一個屋簷下面的人,會為生活增添不少趣味。

  Charles率先端著菜盤走出了廚房,她也跟著他出了客廳,晚飯的氣氛在Charles的帶動之下,顯得格外的和樂融融。

  吃飽喝足後,櫻乃在廚房收拾好了碗筷,低頭看了看腕上的手錶,才發覺已經到7點多了。抹乾淨了手上零星的水珠,便走出了客廳。

  Charles和龍馬似乎正在談論著什麼,兩人皆用流利的美語你一言我一句地交談,龍馬時不時插上兩句,滿臉無動於衷。而Charles則說得指手劃腳,而且越說越發的眉飛色舞。

  櫻乃不由笑出了聲來,他們這對網球搭檔,不知怎的讓她想起了國中時期的前輩們,她開口打斷道:「我得出去一下,公司今天晚上還要加班。」

  龍馬略微頷了頷首,Charles則笑著朝她揮了揮手,道:「Bye bye。」

  只不過,Charles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幾近微不可覺地瞇了瞇眼。

  這個就是,越前龍馬日思夜想的情人了吧。

  Chapter(53)

  櫻乃來到Balance公司樓下,時不時地四處張望,不知和她一起外出洽談生意的是哪位同事。寒風一瞬間撲面而來,她便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肩膀。

  掐指一算,轉眼之間就到了12月份,澳網的比賽就在下一個月。說起來,龍馬的生日也就在12月24日……

  心中的一角剎那間柔軟得幾欲塌陷,明明距離平安夜還有許多個日夜,她卻禁不住使用那天馬行空的想像力,為即將到來的平安夜作出打算。

  究竟應該如何,才能讓他過上一個意想不到的生日?

  她在專心致志地冥思苦想間,一輛黑色的跑車自遠方疾駛而來,汽車剎車的聲音突然間中斷了她的思路,櫻乃有些莫名地抬起了頭,卻在抬頭之前聽到一副清冷如月色般的嗓音,道:「龍崎櫻乃,上車吧。」

  她的瞳孔霍然緊縮,這個聲音竟然是……Annie!命運怎麼會如此巧合,讓她與她再次相逢?

  意識彷彿在瞬間就被抽離了身體,她有些愣怔地坐上了副駕駛的座位,好幾分鐘之內,車廂裡面都是一片緘默,氣氛簡直壓抑得令人窒息。櫻乃好幾次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但自始自終都不發一言。

  她可以說什麼?只怕今時今日,連Annie也會認為她只不過是一個見高踩低,攀龍附鳳的女人罷了。

  果不其然,沉默了幾分鐘之久,Annie終於面無表情地開了口,甚至連看都不屑於看她一眼,只不慍不火道:「現在你有了丈夫Brishen當靠山,日子想必過得十分滋潤吧,虧我當初還以為,你是真心實意地想和我幹出一番事業。現在看來,怪只怪我當初自作多情,而且有眼無珠地看上了你……」

  「不是的!」櫻乃情不自禁地打斷了她的話,想要為自己辯解,卻又無話可說。

  她和Brishen的婚姻在外界的口碑不容樂觀,可是她卻可以在和龍馬牽手傳出緋聞的同時,在Balance公司裡面一步登天,從一個小小的文員搖身一變成為了CEO的總秘書。

  只要稍微有頭腦的人都可以看出其中的端倪,唯一得出的答案,就是她厚顏無恥地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

  Annie睨了她一眼,嗤笑道:「你只是把我當成一個上位的跳板吧,如今你終於飛黃騰達,得到Brishen的青睞了。不過,既然你已經有了他這般優秀的男人,為什麼還要拿著公司的單子出來外面洽談生意?」

  櫻乃不言不語,只是忍氣吞聲。Annie的言下之意,無非就是說她有了Brishen這般俊美多金的主,哪怕成天呆在家裡一動不動,都有吃有喝的了。

  可是……櫻乃黯然地垂下了眼瞼,什麼養尊處優的生活,什麼高高在上的待遇,她從來都沒有過一絲一毫的稀罕。

  說她不切實際都好,或說她癡心妄想也罷。但是如果僅僅倚靠這些東西,就可以換來她與他的長相廝守,那麼哪怕需要付出千倍百倍的代價,她都了無怨言。

  疾駛中的汽車忽然間停了下來,Annie瞅了她一眼,便率先打開車門走了下去,櫻乃也自然而然地跟隨著她的步伐走下了跑車。

  面前是似曾相識的酒吧,招牌上「PUB」幾個碩大的字母在星羅棋盤的夜空之下爍爍生輝。酒吧的門口一如既往地人山人海,有許多穿著曝露的女郎不時與她們擦肩而過。

  櫻乃在愣神之間,Annie卻不再理會她,只是徑直走進了酒吧。櫻乃的嘴角不禁上揚起了一抹自嘲的弧度,如果說她第一次來這兒,是因為局勢所迫。那麼這一次,便是她心甘情願了。

  櫻乃隨之走進了酒吧,望見吧檯那邊高聲談笑的男男女女,也只不過不著痕跡地挪開了目光。或許從她步入這個地方的時候開始,曾經那個清澀靦腆的龍崎櫻乃就已經不復存在。

  Chapter(54)

  像上次一樣,她們來到了一間包房的面前,但即使只是站在走廊上邊,櫻乃也可以清清楚楚地聽見裡頭傳來的一陣喧囂。果不其然,推開門之後,有許多男女雙雙對對地摟摟抱抱,而且時不時還打情罵俏。女人則一如既往坐在男人的腿上,不時地笑得放浪形骸。

  雖然在內心深處,她早已告知自己千遍百遍,來這裡僅僅是為了商談生意而已。可是當她見到這種狀況,仍舊不可自制地攥緊了拳頭。

  不過又可以怎麼樣呢?指不定就在下一分鐘,她也得為了區區的幾張錢幣,而像那些三陪女郎一般陪酒陪笑。

  櫻乃忽然覺得心中無限倦怠,然而就在她失神之間,一個西裝履革的男人走了過來,上下打量著她,笑道:「Annie,這姑娘是從哪裡來的?以前倒是從來沒有見過她啊。」

  包房內喧鬧得不堪入耳,因此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所在的角落。周圍的人彷彿互不相識,而是各不相干地聚在一旁娛樂。櫻乃倒也樂得待見這樣的情況,她一點兒都不希望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

  更何況是在這種地方。

  男人看起來極其年輕,只有約莫20歲左右的模樣,說不定還是哪個豪門世家的執侉子弟。見櫻乃沒有答話,他倒也沒有在意,只接著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他或許也是客戶之一,櫻乃只得逼迫著自己的嘴角上揚出一個標準的職業微笑,正想要答話,Annie已經趕在她的面前開了口,道:「她的名字叫Lucy。」

  說罷略略扭過頭瞅了她一眼,而且不著痕跡地使了一個眼色。櫻乃有些一頭霧水,但還是順了Annie的意思。輕輕地頷了頷首,算是於之他第一次見面的招呼。

  年輕的男人聞言,神色之多了幾分顯而易見的失望,道:「哦,原來是Lucy,長得真像龍崎櫻乃。」

  櫻乃的心臟「撲通」地跳了一下,她當真是愚昧無知,現在她成為了體壇報紙的風雲人物。如果剛才報出了自己的真實姓名,將會引起什麼樣的轟動不言而喻。

  這麼說來,Annie難道在保護她嗎?心房裡面一陣溫暖不期而來,彷彿春日的陽光透過樹蔭撒在了林間小道上。Annie卻沒有再回頭看她一眼,只是落落大方地和面前的男人交談著什麼。

  男人漫不經心地回應,客套了幾句後便意興闌珊地離去。Annie倒也沒有在意,只是攜著櫻乃到了另一張方桌面前,那兒有好幾個人坐在沙發上,正聚攏在一起興高采烈地談論著什麼。

  見到Annie來了,便有人率先調笑道:「Annie,怎麼可以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這幾天很少見到你啊。」

  Annie不以為然地笑了兩聲,順便寒暄了幾句。櫻乃卻不得不兀自壓下心頭那股洶湧而出的厭惡,強顏歡笑地坐到了Annie的旁邊。

  「哦?這妞長得真像龍崎櫻乃。」不知是誰事先起的頭,一群人都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起哄。

  「Annie,聽說龍崎櫻乃就在你的公司工作,這回兒該不會連本尊也親自駕到了吧?」

  坐在沙發上的一個男人聞言,不懷好意地嗤笑道:「長得像她有什麼不好的?不管攀上其中的哪一個,都用不著吹灰之力,就可以前途無量。」

  其中一個……他的言下所指,分明就是Brishen和越前龍馬。

  隨即一群人笑倒在了一起,櫻乃只得硬得頭皮牽扯出一抹僵硬不已的笑容,Annie倒是適時打了圓場,笑道:「你們這群人也不動動腦子,她的丈夫可是赫赫有名的Brishen,她又怎麼可能會來這種不入主流的地方?」

  說罷睨了櫻乃一眼,見她一副黯然失神的模樣,不由動了惻隱之心,就拿起方桌上的酒杯,笑道:「今天要是誰先灌倒了Jack,誰就重重有賞。」

  眾人自然是歡呼叫好,櫻乃見他們不約而同地拿起了酒杯,也心不在焉地與大夥兒碰杯,隨即端起酒杯,便大口大口地飲了下去。

  可是她連丁點兒都不懂得喝酒,辛辣的液體順喉而下,反而刺得喉嚨辣辣生疼,她不由自主地瞇上了眼睛,一個勁兒地撫著胸口,在一旁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酒水嗆得她不住咳嗽,甚至眼淚都滲了出來,然而旁邊一大班人見著她窘迫的樣子。非但沒有上前幫忙,反而無動於衷地在一旁哈哈大笑。

  他們或許在想,這個鄉野村婦,竟然連喝些酒水也能嗆成這個樣子。

  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間響起了悅耳的鈴聲,彷彿遇到了救星一般,她掏出手機,匆忙地向眾人道歉後,便拿著手機走進了衛生間。

  接通了電話後,那頭傳來一陣甜美的女聲,道:「這裡是紐約市立醫院,請問你是龍崎俊的直系親屬龍崎櫻乃嗎?」

  父親怎麼了嗎……她的霍然一沉,便急急忙忙地回應道:「我是。」

  電話那頭應了一聲,隨即使用地道的美語敘述道:「非常幸運,龍崎俊先生已經脫離了生命的危險期。」

  櫻乃愣了一會兒,隨即反應過來,心中彷彿溢滿了蜂蜜,甜得可以膩起人來。然而就在下一秒鐘,只聽見電話那頭又繼續道:「可是,直到目前為止,龍崎俊先生仍舊沒有甦醒過來的跡象。而他每日必需的營養液和葡萄糖,需要一定的金額維持。而你帳戶上的資金,已經不足以支付這些費用了。」

  她的心似乎跌落了無底洞中,這麼快……上次桃城學長所給的醫療費,就已經不夠用了嗎?

  櫻乃黯然掛斷了電話,外頭的人們仍在嬉笑喧鬧,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少了她一個。接下來的時間,她始終一言不發地坐在一邊,而且滴酒未沾。

  許久之後,大夥兒在即將離去之際,紛紛在桌子上留下了一撮錢幣。Annie理所當然地從裡面拿出一些,隨即數都沒數,便抽出一大半遞給了櫻乃。

  櫻乃猶豫了那麼一瞬,仍舊無聲無息地收下,Annie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她,眉目之間有著分分明明的鄙夷,道:「你不是硬氣得緊嗎?不是驕傲得緊嗎?怎麼這回兒,連區區一些小費的誘惑都抵制不住了?」

  櫻乃不予回答,即使收下的是這些骯髒不堪的紙幣,為了她獨一無二的親生父親,她也可以毫不在乎地摒棄她的尊嚴。

  Chapter(55)

  櫻乃坐在皮質的辦公椅上,望著面前一張簽定成功的業務單子,嘴角卻咧不出分毫笑意。自她上次和Annie一起到酒吧商談了生意以來,兩個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

  不過這樣也無非不是一個好的結局,雖然她們之間的誤解還沒有解除,但今時今日,見了面又能如何?也只不過面對面地尷尬不已罷了。

  而這些日子以來,她也漸漸習慣了一個人到業務部領取生意單子,再獨來獨往與客戶們商訂和約。經過這些日子早出晚歸的不懈努力,她為公司所賺取的盈利金額也遠遠超出了一萬歐元。

  Brishen答應過她,只為公司賺取到了一定數額的盈利,就不會將龍馬逗留在佛羅倫薩的事情外傳出去。雖然她對他瞭解不深,但她也相信,以他一貫為人的處世作風,不會輕而易舉地出爾反爾。因此,這件事情也就這麼告一段落。

  可是……因為父親的醫療費用,使得她的手頭拮据了不少,於是這些天來,她都在私底下接受著客戶的小費。

  儘管在國外,客戶給予小費是一件理所當然的的事情,她仍舊心安理得地將那筆錢使用出去。

  不論她的理由再怎麼冠冕堂皇,不論她的理由再怎麼光明正大,都掩蓋不了那些錢幣所寄蘊的含義。

  公司的規章制度說明得一清二楚,在員工在外出洽談生意時,嚴禁私底下收取任何小費。而她竟然為了一己私慾,就違反了這一條規定。

  但是,如果她一點兒小費都不收的話,在工資發下來後,扣除了一定的稅金和最低的生活費,她的工資就所剩無幾,更加不足以支付父親必需的醫療費用。不過幸運的是,現在臨近月底,發薪日還有幾天就來到,她也可以暫且松上一口氣了。

  對了,月底已經到了!櫻乃的眼眸霍然張大,側著腦袋瞅了一眼旁邊的日曆,上面的12月24號用紅筆勾上了一個醒目的大圈。

  「啊!」櫻乃不禁訝異地低呼了一聲,今天就已經是平安夜了,她竟然都沒有注意到,龍馬的生日就在今天!

  櫻乃抬起手來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現在臨近月底總結,工作量多得不可勝數,以至於她幾乎一看到文件夾,腦袋就開始條件性地脹痛起來。

  話又說回來……櫻乃撐起酒紅色的腦袋冥思苦想,龍馬的生日禮物,她早在半個月之前就準備得妥妥當當了。那個時候,她到市中心的體育器材專賣店逛了好幾圈,千挑萬選了一番後才選定了Yonex最新的一款網球球拍。

  這款球拍不僅造型美觀,而且牌子也迎合了龍馬的一向的喜好。只是,就這麼簡簡單單地把這份生日禮物遞交到他的手中,也未免太過索然無味。

  和龍馬在一起的這段日子,對他們來說並不平凡,也是內心深處無可抹滅的美好記憶。因此,她打從心底希望,這一年,可以讓他過上一個別具一格的生日。

  她已經替龍馬訂製好了生日蛋糕,5點一到就可以拿到手了。於是,櫻乃不經意地抬起頭瞄了一眼掛鐘,才赫然發現時針指向了5。

  下班時間即將到來,辛苦忙碌了一整天,疲憊不堪的工作也即將結束。從明天聖誕節開始,全公司的上下員工都可以得到一個長達一個星期的假期。好不容易才有了休假期間,櫻乃悄悄地訂了兩張米蘭的機票,打算將它們作為龍馬額外的聖誕禮物。

  想到這裡,她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便站起身來收拾東西,順帶活動活動了筋骨。最近的開銷還真了不得,西方人一向重視聖誕節,這會兒要買回一棵聖誕樹,那會兒又得準備聖誕晚餐的食材器具。說得誇張一點,這幾天光是逢人送禮,就花了她不少積蓄。

  收拾好東西後,她打開辦公室的門就走了出去。偌大的CEO辦公室內,Brishen低著腦袋專心致志地批閱著文件,見她走了出來,拿起桌子上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就朝著她的方向扔了過去。

  櫻乃險險地接住,低頭瞅了一眼懷裡的物品。方形的盒子包裝得典雅大方,藍白相間的花紋看起來格外高檔,他無緣無故送給她這些東西幹什麼?櫻乃不禁蹙起了眉頭,道:「這是什麼?」

  Brishen瞅了她一眼,又繼續批閱文件,狀似漫不經心道:「聖誕禮物。」

  櫻乃應了一聲,只是眉間的愁雲仍沒有舒展,只聽她道:「如果是一些貴重的東西,我即刻就會退還給你。」

  Brishen的嘴角狂佞地上揚了些許幅度,笑道:「你覺得有什麼東西對我來說是貴重的?」說罷停下了手中的筆,食指和中指夾著筆桿,在桌子上敲了兩下,抬起腦袋一瞬不瞬地望著她,道:「俗話說禮尚往來,我的聖誕禮物你已經收到手了,你是不是應該還點什麼東西給我?」

  櫻乃的一口氣差點兒噎著,愣了一會兒,終究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我還是退貨來得方便,大家都不要互相別送就好了。」

  Brishen聞言,略微瞇了眸子,俊美的容顏一片陰霾,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如果你願意工資在發薪日的前一天又被調整, 大可以試試看把這禮物塞回給我。」

  櫻乃嘴角那抹上揚的笑容頓時僵硬,這個流氓說出來的話還是這般的一針見血,不僅專門戳到別人的痛處,還偏偏要在傷口上撒一把鹽。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平安夜,她並不想要和他斤斤計較。於是櫻乃不予理會,轉過身子就要離開,可是手才剛剛碰上了辦公室的門把,Brishen的聲音就在後頭響起,道:「在短短的半個月之內,就為公司賺取了一萬多歐元的盈利,你真的很不一般。」

  櫻乃不由止住了腳步,他突如其來的讚賞,令她愣怔地站在原地無言以對。Brishen見她沒有答話,便接著說道:「有人說過,上帝在關上了所有門的時候,會記得替你留下一扇窗戶……」

  Brishen卻忽然停住了話頭,櫻乃有些莫名其妙地轉過了腦袋,只見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道:「就讓我成為你的那一扇窗戶吧。」

  櫻乃剎那間愕然地睜大了眼睛,隨即右手幾乎下意識地拉開了門把奪路而逃。她的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走廊上面,竟是踢踏直響。她奔跑的速度更是飛快,彷彿背後有狼狗在窮追猛趕。

  Chapter(56)

  櫻乃信步走出了甜品店,手裡提著剛剛才烘烤完畢的生日蛋糕,透過包裝紙依稀還能感覺到它的熱量,燙得她的手心微微發熱。她卻心不在焉地望著上面設計精美的包裝,嘴角無法咧出一絲一毫的笑容。

  Brishen的話沒有間歇地迴響在她的耳邊,他說,讓他成為她的窗戶……

  而且他的言下之意,無論如何聽起來,都像是在……告白。

  可是他分明就知道她心中有了意中人,還深情款款地對她說出這般煽情的話語。照理說,她應該不留餘地地拒絕他一番才對。可是,她非但無法厲聲厲色地去傷害他,反而還條件反射般地奪路而逃。

  她莫非這麼快就移情別戀了不成?櫻乃巴掌大小的臉蛋不禁染上了兩抹潮紅,她小幅度地甩了甩腦袋,勒令自己不再去胡思亂想。

  說不定Brishen只是說著玩兒的,這會兒還在辦公室裡哈哈大笑呢。更何況,像他這種風流成性的花花公子,又怎麼會喜歡上她這樣雜草一般毫不顯眼的普通職員?

  但即使她在內心深處,也同樣這樣不停地對自己重複千遍百遍,卻仍舊無法泰然處之。她使了點勁兒攥緊了手中束縛著蛋糕盒子的紅色絲帶,強迫自己不再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

  望著手中的生日蛋糕,心中不由砰然一動。不過話說回來,究竟該如何才能讓龍馬過一個與眾不同的生日?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她有了個不錯的點子。櫻乃興奮得躍躍欲試,笑得咧出了一口白牙,顧不得旁人莫名投向她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喀啦」一聲,公寓的防盜門被打開。龍馬一如既往地坐在正門對面的沙發上閉目養神,櫻乃輕手輕腳地脫下鞋子後,就習慣性地走進了廚房,每日例行地打算跟龍馬的網球教練Charles打聲招呼。

  廚房裡出乎意料地空無一人,也沒有像前幾天一般傳來令人垂涎欲滴的食物香氣,櫻乃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廚房門口,好半會兒都沒有反映過來。

  這幾天她回到家,都能嘗到Charles精心製作的手工料理,怎麼突然之間就連他的人影兒都找不著了?

  龍馬似乎聽到聲響,便張開了琥珀色的瞳仁,瞅到了她手裡提著的生日蛋糕,頗不自在地別過了眼瞼,道:「回來了啊,Charles回紐約跟家人一起過平安夜了,他讓我轉告給你,說一個星期之後才會回到佛羅倫薩。」

  櫻乃心中不禁一動,就著實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她和龍馬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到米蘭去好好地遊玩一番,甚至獨處他們的二人世界。

  面頰上不由一熱,她又在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這幾天臨近聖誕節,雖然花銷有些許的超支,但她仍舊過得心滿意足。而且,今天晚上應該怎麼和龍馬過生日,經過一番精打細算後,她也得出了幾乎百密一疏的計劃。想到這兒,她笑得開懷,道:「龍馬,要切生日蛋糕的話,我們等到12點再說吧。」

  龍馬有些疑惑不解地望著她,見她那副喜形於色的模樣,也啞然失笑,便回應了她一聲,勉強算作默認。

  「一個小時後,你就到阿爾諾河的橋樑上來,可以找到你的生日禮物。」櫻乃說罷,便載笑載言地走出了離開了公寓,餘下龍馬一個人對著生日蛋糕逐漸失神。

  華燈初上,夜幕也開始降臨,這座繁華城市的大街小道上燈火通明。櫻乃走在阿布諾河的橋樑上,將幾塊石頭分別藏到了橋樑的角落之處。

  這麼一來,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手機突兀在靜謐的夜色中響了起來,櫻乃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卻在下一秒鐘愕然無比地瞪著來電顯示。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選擇接通了電話,道:「喂。」

  「喂。」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仍舊如此囂張跋扈,彷彿他是一個睥睨天下的尊貴帝王。櫻乃疑竇頓生,今天下午那個深情款款地凝望她的男人,究竟還是不是Brishen。

  「我訂了兩張機票,等會兒我們就搭乘飛機回到紐約,等到明天晚上再一起參加每年一度的聖誕夜家宴。」

  「家宴?」櫻乃一時半刻沒有反映過來,隨即才道:「這應該是你的家人舉辦的吧。」

  Brishen理所當然地答了一聲,回應道:「有什麼好奇怪的?這一次的宴會,基本上Habsburger家族的上下老少都會參加。」

  「我不去。」這一回,櫻乃幾乎不假思索地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Brishen的聲音霍然降到零下幾度,櫻乃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的面龐上一片陰霾,他道:「你少給我任性了,這一次,難不成你又想要成為一個例外嗎?」

  櫻乃的怒火不禁徒然而生,她什麼時候答應要跟著他回紐約去了?他又憑著什麼可以自作主張地替她安排行程?於是便道:「我說過了我不想去,以你的能耐,完全可以找到一個理想的女伴……」

  電話那頭卻霍然打斷了她,聲音也愈發冷漠,道:「你又來撒潑。」

  撒潑,他竟然說她撒潑?櫻乃氣得胸脯一個勁兒地上下起伏,好半會兒才平復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忍無可忍低聲吼道:「你以為你是誰!」

  說罷「啪」地一聲便蓋上了手機,也掛斷了電話。他是如此,Monika亦是如此,這些日子以來,她無時無刻地不在仰人鼻息,甚至活得精疲力竭。因此,她對他們那種頤指氣使的模樣,簡直就是恨之入骨。

  而且,如果說聖誕節要和近親之人一起過的話,除去她唯一的父親以外,她只想和龍馬一起度過……

  美國紐約的夜晚一如往昔的燈火通明,臨山而建的別墅看起來極為氣派,偌大的主人臥室內,花白的牆壁上懸掛著奢華的工藝品,只聽見有和煦如春風般的女聲不緊不慢道:「這次的聖誕節家宴,參加的家屬人數都齊全了嗎?」

  Adrain略略頷了頷首,隨即蹙起了眉頭,道:「除了龍崎櫻乃仍舊沒有表態之外,到目前為止人數尚且齊全。」

  Monika背對著他,使得他無法窺視她的表情,此刻回過頭來瞅了他一眼,道:「那就刪去她的名字吧,這次她應該不會回來參加了。」

  Adrain一頭金黃的頭髮耀眼得令人有些頭暈目眩,他道:「她也太過不識大體,竟然連這麼的重要場合都不來出席。」

  Monika只是不置可否地擺擺手,問道:「他們兩個人最近怎麼樣了?」

  她口中的「他們」指的就是櫻乃和龍馬,Adrain也心照不宣地回應道:「他們的感情看起來堅不可摧,要對他們動什麼手腳嗎?」

  Monika面無表情回應道:「不需要,等過了聖誕節以後再說。」

  隨即室內陷入一片沉默,Adrain終於忍無可忍地開口道:「我真的不能明白,成全他們這一對鴛鴦,對我們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為什麼非要使得他們反目成仇?」

  Monika似乎有些動容,甚至連肩膀都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Adrain卻敏銳地補察到了她這一動作,不免訝異地瞪大了眼眸。

  良久,只聽Monika狀似不慍不火地開口道:「Adrain,你不會懂的,像他們這種堅貞不渝的愛情童話,我絕不認同。」

  她也有自己的初戀情人,她也有自己的所愛之人。可是為什麼他們就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而她卻非得嫁入豪門,日日夜夜對著自己不愛的人強顏歡笑?

  世界上可憐人多得去了,她自始自終都不認為,幸運女神會盤旋在他們的頭上。

  Chapter(57)

  寒冷夜風撲面而來,她情不自禁地瑟縮了一下肩膀。櫻乃站在阿布諾河的橋樑上,面無表情地看著橋樑下一望無際的阿布諾河。

  「你怎麼了?」龍馬一路小跑著過來,卻見到她椅橋獨立,而且還悶悶不樂的模樣。

  他略顯低沉的嗓音突兀地在耳邊響起,櫻乃嚇了一大跳,還踉蹌地退後了幾步。驀然轉過了頭來,才赫然發現龍馬已經站在了她的身旁。

  他的突如其來令她有些手足無措,櫻乃匆匆忙忙地將掌心裡面的手機塞進了口袋,支吾著道:「沒……什麼。」

  之前Brishen打來的那通電話,她並不想讓龍馬知道。現在臨近澳網的公開賽,他上一次沒有參加美網比賽,就有不少人在背後議論紛紛。這一次更加要面對著來自群眾以及粉絲的巨大壓力,他身上所背負的沉重擔子,只怕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得了的。

  因此,她不想再在他的擔子上增添哪怕一絲一毫的累贅。

  於是,櫻乃咧開了嘴角,笑道:「龍馬,現在生日禮物還不能送給你。」

  龍馬聞言,有些不明所以地望著她,墨綠色的髮絲隨著夜風拂動,頑皮地撩撥著他俊美的面容。櫻乃見他一臉莫名,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龍馬,從這座橋的這端到那端,總共藏著4塊石頭,如果你把它們全部都找出來了,就可以收到今天的生日禮物。」

  龍馬卻瞅了她一眼,失笑道:「這裡的石頭多不勝數,怎麼知道你要的是哪幾塊?」

  櫻乃的面頰不禁一熱,她可是在那幾塊石頭上面辛辛苦苦地刻好了幾個字的,她囁嚅著道:「上面……可是刻好了字的。」

  刻好了幾個字?難不成會是……我喜歡你?

  想到這裡,龍馬頗不自在地挪開了眼眸。幾個路人與他們擦肩而過,見到他們兩個紛紛耷拉著腦袋,面龐上還依稀可以看見幾絲潮紅,心中也明瞭幾分,都不約而同地捂著嘴輕笑出聲。

  氣氛沉默了將近有幾分鐘之久,龍馬終於略略彎下了身子,認命似地在橋樑上走走停停,開始在角落裡翻找著那幾塊石頭。

  不久以後,他的額頭上就沁了薄汗,見他一個勁兒地往橋的那頭走,櫻乃猶豫了一下,仍舊忍不住喊出了他的名字,道:「龍馬,那裡是找不到的,你走錯方向了……」

  龍馬聞言愣了一愣,隨即嘴角若有似無地上揚起了一個弧度。她這樣不是違反遊戲規則了嗎?明明之前說好要讓他親自找出來的。

  而且……他也並不認為他走錯了方向。只要可以和她在一起,就算錯得一塌糊塗,他也可以無怨無悔地飲鳩止渴。

  即使在世人眼中看來,他們兩個打從一開始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

  心中忽然間覺得格外溫暖,龍馬站起身來,滿不在乎地用右手抹了一把額頭上零星的汗珠,道:「喂,你作弊了。」

  他對她的高聲喊話,惹來了幾個路人的側目。櫻乃向旁人道歉後,佯裝生氣地瞪了他一眼,嘴角卻不由自主地綻放出笑靨。不過,依照他先前那種找法,只怕到了猴年馬月,也找不回一塊石頭出來。

  皎潔的月光籠罩著佛羅倫薩這座繁華的城市,鋪撒在每一個細微的角落之處,阿布諾河更是倒映著一輪月光,看起來顯得波光粼粼,也愈發的似真似幻。而龍馬朝她的方向走來,月光打在他的臉上,更是襯得那雙琉璃一般的珀色貓瞳熠熠生輝,面龐也俊美得宛如神人一般。

  櫻乃就這麼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竟也覺得他整個人都開始逐漸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就在她失神之間,龍馬蹲在了她的面前,以往看起來一向冷漠得不可親近的他,此刻微微彎下了腰,四處尋找著那四塊石頭。

  櫻乃望著他的背影,心中卻連分毫都無法高興起來。像他這麼倨傲的人,竟然可以為了她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低頭彎腰。

  如果沒有她的話,如果沒有她的話……他根本就用不著這個樣子。

  一顆心霍然狠狠地抽搐了起來,之前一直長期塵封在內心深處的記憶也被一雙無形的手撕裂開來。

  還記得他眼睜睜看著兩個外行人打網球,卻克制住自己一言不發的樣子……

  還記得他形單影隻地站在休息室外面,被其他保全人員拒之門外的樣子……

  還記得當她惡語中傷他時,他眸底深處驚痛交加的樣子……

  這一切不堪回首的過往,就像荊棘籐蔓一般將她的一顆心刺得鮮血淋漓,究竟有誰可以告訴她應當如何忘記?

  即使她再怎麼自欺欺人,再怎麼自說自話,也無法泯滅這一段回憶。

  就在她旁若無人地陷入了回憶之時,忽然聽到龍馬喊了她的名字,手裡還捧著幾塊其貌不揚的普通石頭。

  他之所以這麼快就找到那些石頭,是因為她的作弊的手法著實太過明顯了,這幾塊石頭幾乎全部都是一挨一地放置在了一個極小的範圍之內。

  而石頭粗糙而且深淺不一的表面上,被一刀一字刻下的是……生日快樂。

  他還是頭一遭收到這麼別緻的生日禮物,但是不得不說,心底仍舊隱隱有著幾分失望。

  因為那四個字,僅僅是生日快樂而已。

  櫻乃隔了半晌,才有些木衲地回過了神來,勉強上揚了嘴角,強顏歡笑道:「生日快樂,龍馬。」

  龍馬有些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卻見櫻乃取下了肩頭上白色的網球球袋,拉開拉鏈後取出裡面的球拍,雙手遞給了他,道:「這是Yonex最新的一款網球球拍,也是你正式的生日禮物。」

  龍馬接過了球拍後,又不著痕跡地瞅了她一眼。就這個樣子,他的生日就算過完了嗎?

  「不過,還有一份額外的生日禮物。」

  彷彿與他心有靈犀一般,櫻乃適時地在這個時候張開了口。龍馬一頭霧水地望著她,卻難以掩蓋眸子深處的喜悅之情。

  只聽櫻乃笑道:「現在,就閉上你的眼睛吧。」

  龍馬聞言有些傻里傻氣地閉上了眼,一會兒後,只聽見櫻乃叫他張開眼睛。然而他的嘴唇上卻意外地沒有碰觸,龍馬有些莫名其妙地望著她。

  只見她拿著兩張機票晃了晃,笑道:「這是兩張飛往米蘭的機票,明天的聖誕節,我們就可以一起去米蘭自助游了。」

  他瑪瑙般的眸子剎時間光彩煥發,這是他們之間,還未來得及履行的約定。
  
有眼無珠與白目之人畜全都去死   無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勿惹黑闇雙王  雙王勝為王  敗者為寇  敗者唯有死孰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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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8)

  櫻乃和龍馬肩並肩地步行在米蘭燈火通明的繁華街道上,意大利本來就是個國土面積不大的國家,因此他們從佛羅倫薩搭乘飛機來到米蘭,也僅僅花費了一個小時而已。

  好巧不巧的是,季節開始逐漸進入寒冬,現在幾乎整個意大利都下起了雪來。所以即使他們外出遊玩,也不得不帶多幾件棉襖把自己裹得像粽子一樣。

  幸運的是,因為今天是聖誕節的緣故,整個米蘭的各個地方都籠罩在節日喜慶的氛圍當中。尤其是街道中央那棵全身上下都裝飾滿綵燈的聖誕樹,不僅顯得格外的扎眼,而且令人的心中感到無比溫暖。

  在西方,類似聖誕節這麼隆重的日子,許多人都回到了家鄉與親戚朋友們一同進食晚餐,因此,現在駐留在米蘭的基本上都是土生土長的內地人。

  於是,面前這棵聖誕樹,就讓身為異國遊客的他們,心中有了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

  抬頭看了一眼星羅棋布的天空,時候已經不早了,雲端處也有了一彎皎潔的明月悄然露臉。

  走進了一家服裝店,招待員是個長相頗為清秀的小姑娘,見他們走了進來,就笑臉相迎地走上前來,道:「聖誕快樂,請問你們想要挑選什麼樣的時裝?」

  櫻乃彬彬有禮地回答道:「我們只要自己看看就可以了。」

  走了兩圈,也將櫥窗裡面的衣服全都掃了一遍,卻沒有一件入得了眼。逛了這麼多條街,走了這麼多間店,卻自始自終都沒有挑選出合稱心意的一件衣服。米蘭的時裝雖然潮流,但太過極端,要麼風格冷漠無比,要麼風格就熱情似火。

  然而,她卻獨獨偏愛介於這兩者之間的設計風格。

  無可奈何地走出商店門口,小腿也有些酸澀起來,幾乎整個晚上,他們都在米蘭的商業街上閒逛。米蘭作為一個時尚而又前衛的城市,這裡別具一格的服裝舉世矚目。而且龍馬也向她許諾,無論她看上任何一件衣服,都可以作為聖誕禮物送給她。

  但是,她卻在風格迥異的各式各樣服裝之間猶疑不定。

  街道上一點兒都比店裡溫暖,鵝毛般的細雪絮絮而下,紛紛落在她的頭頂以及肩頭。櫻乃略帶歉意地望著龍馬,道:「龍馬,不好意思,竟然讓你陪我走了這麼長時間。」

  龍馬面無表情地瞅了她一眼,道:「沒關係。」

  這一整天,他的脾氣似乎都好得出奇。不僅陪伴她走了一個晚上,而且還不言不語地跟在她的後頭,連一絲一毫的抱怨都沒有發出。

  走到一座不大不小的人行橋樑面前,櫻乃不禁停住了腳步,這一條河像極了佛羅倫薩的阿布諾河。橋樑底下也有著一條些許起伏的河流,它在月光的折射之下波光粼粼,顯得格外恬靜。

  縱然天氣寒冷,橋樑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當中,仍有不少戀人倚著橋桿你儂我儂地竊竊私語。櫻乃不由自主轉了轉眸子,悄悄瞅了龍馬一眼。

  只見他還是如往常一樣,正經百八地目視著前方,櫻乃便鼓起了勇氣,道:「龍馬,我們到那邊去休息一會兒吧。」

  龍馬有些訝異地回望著她,一頭霧水地詢問道:「你的禮物挑好了?」

  櫻乃含糊地應了一聲,隨即有些不自在地別過了面龐。或許是因為夜風吹刮的關係,她的臉頰竟然染上了兩抹紅暈。

  其實禮物之類的東西,她沒有丁點稀罕。不僅因為米蘭的時裝不合她的心意,而且即使挑選到了自己合適的,她也捨不得讓龍馬付帳。因為那些名貴時裝的價格,在她看來就好比天文數字一般。

  走上了行人專屬的橋樑,兩人望著時起時伏湖面,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良久,櫻乃硬著頭皮扯開話題道:「米蘭的服裝似乎不適合我……」

  龍馬應了一聲,隨即氣氛再次落入一片尷尬,櫻乃躊躇了半晌,終於決定說些什麼。於是便輕微地轉過了腦袋,龍馬卻恰恰也在這個時候扭過了頭。兩人的唇瓣,就這麼毫無預兆地碰撞在了半空之中。

  龍馬愕然無比地望著她,她也一樣滿臉的不可置信。在僵持了許久後,龍馬像下定決心一般,略帶清澀地吻上了她的嘴唇,櫻乃的眼瞼霍然張大,就連睫毛也在不住地簌簌顫抖,彷彿隔了半個世紀之久,才無聲無息地瞌上了眼簾。

  細雪絨絨,飄落在他們兩個人肩頭上面,腦袋上面,甚至還有兩雙不住纏綿的唇瓣上面。

  如果蒼天可以讓她和他就這麼攜手共老的話,她的此生便再無遺憾。明明內心喜悅得無以復加,緊閉的眼角卻不可自抑地滲出了淚珠。

  如果可以的話……

  另一邊,美國東部城市紐約,已然臨近了深夜時分。偌大的臥室裡面,剛剛才舉行完聖誕晚宴Monika撫著額頭靠在椅子上,疲憊不堪地開口道:「Brishen,就算妻子沒有跟來,你也好歹給我看清看楚,今天晚上那個濃妝艷抹的女人,究竟是什麼等級的下流貨色!」

  言下之意,也就是說他今晚帶去參加晚宴的女友,完全不能登大雅之堂。

  Brishen站在她面前,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道:「我還沒有見過,有哪個女人在你心裡是算得上合格的。」

  何況,現在什麼女人在他心裡都成了一個模板倒出來的樣兒,除了那個與眾不同的龍崎櫻乃。然而現在,她只怕跟著情人在一起廝混得不亦悅乎了吧。

  心頭的怒火徒然之間騰生,呼吸竟然有了那麼瞬間的窒息。他煩躁地轉身想要拉開門把,Monika的聲音卻霍然響起,她道:「站住。」

  Brishen轉過了身,不發一言地等待著她的下文,只見Monika不緊不慢道:「我看你是喜歡上龍崎櫻乃了吧,這回兒,終於讓你碰上一塊前所未遇的軟釘子了。」

  Brishen面無表情地睨了她一眼,道:「這事兒你甭管。」

  說罷就拉開了門把,Monika也沒再挽留,只看著他不輕不重地關上房門。Monika或許是由於太過疲倦的緣故,閉目養神了好一會,才拿起桌面上的手機,半瞇著燦如星子般的眼眸,播通了一個號碼。

  「喂。」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毫無特色的普通男音。

  Monika不慍不火道:「Charles,你是越前龍馬的網球教練嗎?」

  之前還在津津有味地享用聖誕大餐的Charles,此刻有些疑惑不解地回答道:「沒錯,我就是。」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但我可以告訴你,我有那個能耐幫助你拆散越前龍馬還有龍崎櫻乃。」

  Chapter(59)

  櫻乃在酒店的單人床上面翻來覆去,怎麼都無法入眠。自從幾天前她和龍馬在橋樑上接吻之後,兩人的關係的關係演變得十分微妙,彷彿隨時都一觸即發。

  但是,他們之間非但沒有絲毫的長進,反而在一起相處還會還尷尬不已。

  櫻乃悶悶不樂的從床上坐直了身子,龍馬的房間就在隔壁。然而這幾天來,他們卻一點兒都沒有逾矩,除了那個不期而至吻,就再也沒有其它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了。

  櫻乃不禁抬起手來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她怎麼總喜歡胡思亂想一些有的沒的?漫不經心地瞅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晚上的9點都還沒有到。櫻乃猶豫了一會兒,仍舊站起身來,穿戴整齊後走出去敲開了龍馬的房門。

  「叩叩叩。」她禮貌地在木材質料的門板上連續輕叩三聲,門隔了一會兒就被打開。龍馬站在門口,見到來人是她,琥珀一般的眸子顯然有些訝異,說道:「你怎麼來了?」

  「我……」之前打好的一肚子腹稿霎時間憋了回去,櫻乃連說話都有些不利索起來,只得吞吞吐吐道:「我的肚子有些餓,出去吃點兒東西吧……」

  龍馬有些不明所以,詢問道:「晚餐不是已經吃過了嗎?」

  櫻乃簡直無言以對,隔了好半天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道:「我還沒吃飽……」

  龍馬雖然有些疑惑,但始終還是答應了她,回到房間隨便理了理衣服後,就跟隨在她身後信步走出了酒店的大門。

  夜露深重,寒風瑟瑟地撲面而來,目所及處都是漫天滿地的雪白,從聖誕節開始,周圍都未曾間斷地下著鵝毛般的絨絨大雪。聖誕節雖然已經過去,人們卻似乎仍舊沉浸在新年的喜悅當中。因此,街道上不論規模的大小,許多店舖都宣告暫停營業。無可奈何之下,他們只得走進了一家24小時營業的快餐店。

  點了兩個快餐之後,服務員笑容可掬道:「新年快樂,總計是40歐元。」

  櫻乃不由睜大了眼,她和龍馬平時吃一頓晚餐也就20歐元左右,在這裡點兩個快餐卻要花費40歐元。之前就聽說過受近來金融風暴的影響,米蘭的物價一直居高不下。現在看來,傳聞果真不假,米蘭的物價不僅昂貴的出人意料,而且簡直可以說是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

  無可奈何地將手放進錢包,卻赫然發現裡面空無一物。她的瞳孔瞬間收縮,這是怎麼回事?她出門的時候明明把錢包帶上了的。

  心慌意亂地又將衣袋裡裡外外翻了個遍,裡面卻自始自終都空空如也。匆忙地朝服務員抱歉一笑,隨即走到龍馬面前,聲線因為著急而上下起伏,道:「我的錢包竟然不見了。」

  龍馬也有瞬間的愕然,但運動員長期鍛煉出來獨有的敏捷,卻令他即刻就反映了過來,道:「你好好想想,說不定是遺漏在什麼地方了。」

  櫻乃篤定地搖了搖腦袋,她完完全全可以打包票,她出來的時候有把錢包給帶上。有些煩躁地又把手放到口袋搜尋,這次卻驀然張大了眼睛,愣怔道:「我的衣袋……竟然整個都沒有了。」

  情況已經顯而易見了,她的錢包就在剛才失竊,本來這算不上是一件大事。因為即使她沒有了錢,他也還是可以付賬。

  然而,他幾乎將身上所有的現金都交給了她保管,他現在可以說是浪子一樣身無分文,於是也只得好言相勸道:「沒關係,沒有了就沒有了,如果實在拿不出錢用的話,大不了就提早一些回佛羅倫薩。」

  櫻乃卻懊惱地咬了咬下唇,囁嚅著道:「可是我幾乎將所有的錢都放在了身上……而且,我只訂購了單程的機票,並沒有購買到從米蘭飛回佛羅倫薩的機票……」

  這回龍馬倒像是挨了當頭一棒,無比愕然道:「這麼說,我們難道回不到佛羅倫薩了?」

  櫻乃將近無地自容的垂下了腦袋,細聲道:「不過,等到Balance公司的員工都上班以後,我們就可以向公司借一筆路費了……」

  她的聲音卻驀然止住,對了!公司!腦袋中靈光一閃。她豁然抬起腦袋,酒紅色的眸子有些猶豫移不定,但最終依然堅定道:「還有一個辦法……」

  瞅一眼腕上的手錶,時候已經不早了。來不及多說,她掏出了手機,撥通了一個異國的電話號碼。

  紐約與佛羅倫薩的時差有好幾小時,此時已是凌晨時分。床頭的手機忽然不適時宜地響了起來,Brishen有些莫名其妙地抓過了放置在檯燈旁邊的手機,有些模糊的睜開了睡眼,同時低聲咒罵。

  究竟是哪個擾人清夢的混蛋,居然在半夜三更打了個電話過來?

  可是就在見到來電顯示的剎那,他卻不由自主地略略瞪大了眼睛。這個電話不僅僅是國際長途,而且來電顯示還是……

  這一次,他幾乎不加思索的按下了接聽鍵,嗓音如同大提琴一般低沉地響起,只聽他道:「喂。」

  「我想預付工資……」電話的那一邊,是一把雖然幾日未見,卻爛熟於心的清朗女聲。

  Chapter(60)

  「求我就幫你。」

  好不容易硬著頭皮跟他講述了自己無比窘迫的狀況,電話那頭卻傳來一道令她反感至極的聲音,她兀自壓制住心頭洶湧而出的厭惡,口氣也有些不耐煩起來,道:「你到底幫還是不幫?」

  回頭瞅了龍馬一眼,驀然發覺他也在凝望著她,神色之中還有一些陰晴不定。

  就在愣神間,聽見電話那頭的男人開了口,說道:「現在的經濟形勢十分困難,Balance對於這一要求也制訂了前所未有的嚴格規定。所以,工作經驗在一年以下的員工,想要預支工資,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她的心霍然一沉,像是在瞬間跌落,卻聽他話鋒一轉,道:「可是,如果是你的話,我可以在明天就把你需要的金額打到你的帳戶上面。只不過,你給我記著,你虧欠了我一個人情,總有一天我是得收回來的。」

  見她不吭聲,Brishen又繼續道:「我在米蘭認識一個寡婦,如果你現在身無分文,可是暫時到她家去借住一個晚上。」

  隨即便說出了一連串詳細的地址,櫻乃手忙腳亂地拿起筆抄了下來,掛了電話後扭過了頭,卻見龍馬一瞬不瞬地望著她,好半晌才沉聲問道:「為什麼要他的幫忙?」

  餐廳的門口人來人往,櫻乃又和他隔了一些距離,在人頭攢動間,竟是看他看得有些不真切了起來,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在忽然之間溢滿胸膛,幾乎要將她勒得窒息。

  忽然間,他們宛如遙遠得隔世一般。

  櫻乃顧不得身旁來往的人群,只是下意識的走向他的方向,像是在向他訴說這什麼,卻更像是自言自語道:「他現在是我的上司,我只不過是光明正大地向他預付工資罷了。」

  可是,真的是光明正大的嗎?

  不過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遵循著Brishen所說的地址,好不容易才等來了一輛公共汽車。

  Brishen所說的房子坐落在略顯偏僻的米蘭市郊,櫻乃望著面前這棟雙層高的別墅,猶豫了半晌,只得咬了咬牙,略微顫抖著指尖按響了門鈴。

  她還是頭一次,到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家裡過夜。

  「叮咚……叮咚……」門鈴反反覆覆著地響了起來,櫻乃有些忐忑不安地瞅了瞅身旁的龍馬,卻見他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

  雖然暫時找到了落腳之處,也成功地預付了工資,她卻憂心忡忡,而且自始自終都無法釋懷。

  Brishen的話讓她心有餘悸,常言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而所謂的虧欠,言下之意就是說,總有一天她都必須加倍奉還。

  只是,他想要的只怕不僅僅是區區的幾張錢幣這麼簡單。

  防盜門忽然被打了開來,只見一個體型略顯臃腫的中年婦女走了出來,見到他們便展顏歡笑道:「是龍馬還有櫻乃嗎?Brishen打電話過來說,希望我可以好好地招待你們。」

  她的一番話語不知怎的令她覺得格外心安,之前就聽Brishen說她是一位寡婦,甚至最近一段時間都深居簡出。然而現在看來,她倒是熱情奔放得很,這副怡然自樂的模樣,倒是一點兒都尋不著寡婦的影子。

  只見她側了側身子,示意他們走到屋子裡面,屋子的外觀雖然看上去佔地面積頗大,裡面卻一點兒都不顯得空曠。因為無論是從家居擺設,還是從藝品裝飾來看,都佈置得格外溫馨。

  櫻乃在沙發上坐下了身子,只聽她呵呵笑道:「你們可以稱呼我為Elisa,我聽Brishen說,你們是一對頗為意氣相投的朋友。」

  櫻乃只覺得眼皮子一個勁地突突直跳,那個傢伙,根本就是有意而為之的,他分明知道,分明知道……他們是一對戀人。

  櫻乃正想開口糾正她的錯誤,Elisa卻率先一步開口道:「櫻乃,你就是Brishen的新婚妻子嗎?」

  她就到口邊的話急忙嚥了回去,如果Elisa的確深居簡出,就會不知道她和龍馬的緋聞也情有可原,於是就將錯就錯道:「嗯,我們在國中時候就已經是朋友了。」

  Elisa有些誇張地「哦」了一聲,隨即笑得開懷,道;「這樣的一對青梅竹馬都沒有成為戀人,倒還真是有點可惜啊。」

  櫻乃簡直無言以復,Elisa卻坐到了她的旁邊,好像拉家常一般絮叨道:「幾個月前,你和Brishen的婚禮在紐約舉行,所以我都沒能抽出空子去看看你穿婚紗的樣子。」

  櫻乃含糊了應了一聲,回頭望了龍馬一眼,雖然他狀似漫不經心地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眉心卻微不可察地蹙了起來。

  幸運的是,Elisa在這個時候站起身來,止住了話題,笑道:「我的幾個孩子,工作都忙得不可開交,只在做聖誕節的那一天回來看了我一次,我也好久沒有和其它年輕的小伙子們一起進食晚餐了。」

  說罷就走進了廚房,餘下櫻乃和龍馬獨處在偌大的客廳裡面,氣氛也無緣無故的尷尬了起來。Elisa恰好在這個時候探出了腦袋,道:「小伙子,小姑娘,不進來幫幫我的忙嗎?」

  櫻乃情不自禁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龍馬先前僵硬不已的神色也有一些動容。

  Chapter(61)

  寬敞且裝修得當的廚房裡面,櫻乃和Elisa為了各式各樣的菜餚而上下忙碌。龍馬則站在靠窗的一旁,愁眉苦臉地望著砧板上的幾個洋蔥。

  沒錯,Elisa給他分配的任務就是——切洋蔥。

  但是他從小到大,簡直可以說是嬌生慣養,甚至連十指都不沾一點陽春水指。而且平日裡在網球場上馳騁風雲的他,也壓根兒沒有想到今時今日,竟然會對著幾個洋蔥無從下手。

  現在怎麼辦,要到底不要她們來幫忙好?

  龍馬略略扭過了腦袋,狀似不經意地朝她們的方向瞄了一眼,卻見到她們忙得不可開交。Elisa低垂著腦袋,有些贅肉橫生的面龐也愈發地顯得肥胖。櫻乃的額頭上沾滿了汗珠,幾縷髮絲黏在了臉頰兩邊,看起來同樣忙活得不可開交。

  幸好,她並沒有注意到他為了區區幾個洋蔥而鬱悶不已的模樣。

  躊躇了半晌,他終於決定拿起菜刀,便不假思索地往洋蔥身上切去。可是刀才剛剛切下,琥珀一般的眸子就瞬間滲出了晶瑩的淚水。

  他下意識的抬起左手摀住了眼睛,手裡的菜刀也就應聲而落。櫻乃聞聲跑了過來,見他的眼睛被熏出了淚水,有些不可思議道:「龍馬,出什麼事了?」

  Elisa也轉過了頭來,一眼就瞅到了砧板上的洋蔥,哈哈大笑道:「小伙子,想不到連幾個洋蔥你都搞定不了啊。」

  聽了Elisa的話,櫻乃也瞅了洋蔥一眼,心裡的疑竇霎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不禁輕聲笑了出來。

  龍馬卻頗不自在的扭過了腦袋,滿不在乎地哼了一聲,濕潤的眼眶仍舊微微發紅。櫻乃只得壓制住自己的笑意,走到浴室裡拿來一條新毛巾,沾了一些冷水後才敷在他的眼瞼上,溫言道:「下次切洋蔥之前記得要先放到冷水裡面浸上一會兒。」

  龍馬面無表情的應了一聲,心裡卻忽然覺得格外溫暖,他們這個樣子,就像是一對新婚夫婦一樣……眼皮忽然被覆蓋上冰涼的毛巾,龍馬本能地抬起手想要摀住雙眼,卻意外地碰觸到她沁出薄汗的手背。

  櫻乃條件反射一般將手抽回,他的心也沒來由地盈滿一股名為失落的情緒。

  Elisa站在一旁將他們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此時此刻便似笑非笑道:「我瞧你們不像是普通朋友,反倒更像是一對初戀情人。」

  櫻乃的心不可自抑地「撲通」一跳,強顏歡笑道:「Elisa,這是哪裡的話。」

  然後又客套了幾句,才各忙各的烹飪著料理,Elisa若有所思地一言不發,並且時不時看上她兩眼。櫻乃覺得頭皮有些發麻,於是也無心烹飪,就站在旁邊充當助手的角色,龍馬就因為廚藝不佳而被攆到了客廳休息一輪。

  「櫻乃,你確定你是喜歡Brishen的?」良久,才聽見Elisa地道的意大利口音在偌大的廚房內不急不慢地響起。

  櫻乃不可自抑地一愣,她對龍馬的感情,竟然連Elisa都看得出來?她應該如實相告嗎?可是她與她素不相識,而且也無法消除心中的隔閡,猶豫了一會兒,說道:「自然是喜歡的,所以才會穿著婚紗和他一同走進教堂。」

  Elisa忽然將手中的Pizza拋到了半空之中,隨即又穩穩接住,這個巾幗英雄般生猛的動作令櫻乃嚇了好一大跳,Elisa卻不以為然地睨了她一眼,繼續道:「你看他的眼神,像極了我看我初戀情人時候的模樣。」

  櫻乃緘默不語,Elisa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說:「既然你是Brishen的妻子,我也無妨告訴你。人生在世,總不可能萬事都稱心如意。因此,在一些問題的判斷和抉擇之間,我希望你不要一味感情用事地選出答案。」

  櫻乃不由自主地抿緊了唇線,她的言下之意明白得一清二楚。就是希望她可以安分守已地留在Brishen身邊,可是究竟為什麼,任何人都巴不得她可以離龍馬而去?

  她的知心朋友Louise如此,曾經唯一賞識過她的上司Annie如此,現在就連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也亦是如此。

  接下來的時間中,氣氛都有一點兒尷尬,兩人都分別抿緊了嘴唇不言不語,一陣忙碌過後,Elisa終於把豐盛的菜餚端到上了長方形的餐桌上面。

  望著餐桌上琳琅滿目的豐盛菜餚,櫻乃心理面的抑鬱也消失得無影無蹤,而轉變成有些目瞪口呆。

  Elisa望著辛苦勞動出來的成果,得意洋洋道:「這分別是什棉Pizza、地中海沙拉拼盤、意大利餃子、海鮮墨汁通心粉、大對蝦、香草忌廉海綿蛋糕、以及咖啡和茶。」

  說完這些話以後,Elisa顯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但她仍舊心滿意足地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龍馬望著這些地道的意大利料理,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這簡直就可以媲美聖誕大餐,更何況,三個人要如何解決掉這些東西?

  Elisa招呼著他們分別坐下,櫻乃的內心忽然感動得無以復加。他們與她不過只是萍水相逢,而且僅僅留宿一夜,她卻如此熱腸古道地招待他們。

  而她先前在廚房說的那一番苦口婆心的話語,只怕也是真心實意的吧。

  可是,倘若要她放棄龍馬,她著實無法做到。

  就這麼想著,竟有些食不知味起來,抬頭望了一眼Elisa,她卻神色無異地咀嚼著食物,彷彿剛才廚房的一幕全然沒有發生。

  她的心卻不出於什麼緣故,竟然開始搖搖欲墜了起來。

  Chapter(62)

  聖誕節已經過去了,米蘭之行也就此結束,時間日復一日地在太陽東昇西落之間流逝。離澳網的公開賽還有一個星期,龍馬的訓練由此而抓緊了不少,他們兩個人也失去了許多單獨獨處的機會了。

  櫻乃坐在辦公室裡,趁著難得的一點兒空閒時間,抿了一口水杯裡的白開水。從聖誕節回來以後,堆積起來的龐大工作量幾乎要讓她連喘一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不過,只要她稍微有點空閒的時間,就會情不自禁地胡思亂想。比如為什麼她和龍馬的愛情這麼不受人待見,甚至連萍水相逢的Elisa也這般的不看好他們。

  但是……只要一想到頭上的那一對銀色的四葉草髮夾,心裡又會不可自抑地甜蜜起來,這種感覺就好像灌滿了上等的蜂蜜一般,滿得幾乎要溢出胸膛。

  抬起手來不自覺地撫上了腦袋上的夾子,這是他們在米蘭旅遊的時候選購的,龍馬滿不在乎地用它充當了聖誕禮物。說起來,他著實是個不懂得挑選禮物的人,只是因為她在無意之中說出了自己喜歡的是四葉草,就自作主張地買下了這一對夾子。

  這一對四葉草造型的髮夾,不僅價格低廉,造工也頗為粗糙。只不過,她在收到這份禮物的時候,心中仍舊幸福的難以言表。

  抬頭瞅了瞅牆上的掛鐘,只是下午3點而已,離下班還有整整的2個小時。櫻乃甩了甩腦袋,強迫自己不去在意Elisa的那些話語。她站起了身來,活動活動了有些僵硬的四肢,門卻忽然「卡噠」一聲響起,Brishen恰好推門走了進來。

  櫻乃見到他不由愕然地瞪大了眼眸,或許也是受澳網公開賽的影響,他近段時間在接受高強度的訓練,因此都沒能在辦公室裡見到他。但她倒是樂得成天都眉開眼笑,因為沒有了他在,她就可以過活得自在許多。

  Brishen見她一副悠閒自得的模樣,便似笑非笑地倜儻道:「我不在這裡,你倒是游魚得水了啊。」

  竟然連偶爾休息幾分鐘都能被上司逮到,櫻乃不得不自認倒霉,含糊其辭地應了他一聲,就不再作答。

  Brishen也不打算深究,只是繼續道:「晚上有一個晚會,你陪我一起出席。」

  櫻乃蹙了蹙眉頭,她一向都反感那些名門子弟聚集的場合,他這種命令式的口吻更加令她難以忍受。張了張口正想拒絕,Brishen卻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圖,略微瞇起了眼,先她一步開口道:「如果這次你敢拒絕,就別指望可以拿到今年的獎金。」

  櫻乃只覺得眼皮突突直跳,他竟然拿獎金作為籌碼來壓制她,當真是一個老謀深算的人。她在米蘭失竊,聖誕節花銷也大大超出了預算,還向公司預付了工資。今時今日,她甚至可以說是一窮二白。如果這會兒再拿不到獎金,就真的得過上三餐不濟的日子了。

  櫻乃憤然地咬牙切齒,卻不得不忍氣吞聲地答應了他。

  Brishen最近似乎的確忙的不可開交,也不多說什麼,就離開了她的辦公室。櫻乃坐上還有餘溫的皮椅,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她從桌面上拿來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號碼,她卻不知怎的,竟是覺得格外的熟悉,有些莫名其妙地接通了電話,便一如既往地開口道:「你好,我是龍崎櫻乃。」

  電話那頭傳來了高貴得不可一世的女聲,道:「龍崎櫻乃。」

  櫻乃霍然瞪大了眼睛,一顆心也霎那間就冰冷得如置冰窖。就在他和她都如此幸福的時候,就在他和她都如此安樂的時候,她究竟又想要什麼,又究竟會做出什麼。

  聽到她不吭聲,Monika停頓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開口道:「澳網公開賽就在下個星期,想必你一定希望他可以一帆風順地參加比賽。」

  她不由自主地狠狠咬緊了下唇,顫聲道:「你……」

  Monika卻似乎有些不耐煩,打斷了她道:「我的要求十分簡單,只要你當Brishen的女人就可以了,記得考慮一下,在三天之內給我一個答覆。」

  說罷就掛斷了電話,她的心跳也彷彿就要隨之停止。

  櫻乃攥緊了拳頭,並不尖銳的指甲卻深深地陷入了掌心,Monika到底憑藉著什麼,可以三番二次地讓她辛苦的來的幸福生活毀於一旦。

  Chapter(63)

  偌大的客廳裡面,小提琴與鋼琴的奏鳴聲交相響起,看得出來,這場商業宴會舉辦得無比隆重,也無比講究。不論是雍容華貴的少婦,還是富甲一方的商人,在這場宴會裡面都不在少數,並且時不時地與她擦肩而過。

  然而,觥籌交錯之間,她的手卻自始自終都木訥地端著一個晶瑩剔透的高腳杯,酒紅色的眸子出神地望著遠處的小提琴手,瞳孔卻不知怎的,竟是逐漸失了焦距。

  所謂人靠衣裝,佛靠金裝。Brishen站在她的旁邊,此時一身白色的晚禮服,一洗他之前玩世不恭的浪子氣質,再襯上他原本就獨佔鰲頭的俊美容顏,一眼望去,就好比古希臘的上等雕塑一般,完全有資本令天下的少女為之傾心。

  俊美如斯,他也理所當然地招來了旁邊不少的貴族千金的憑憑側目。

  只是,即使他軒然霞舉也好,富可敵國都罷,比起她心中的那個他,他也只不過能夠淪為一粒毫不起眼的塵沙。

  櫻乃同樣身著一襲白色的晚禮服,這件禮服長至膝蓋,簡潔而又不失大體。裙擺處燕尾一樣的鐮刀型設計,不僅體現出了設計師與眾不同的非凡品味,也將她光潔如玉的小腿了恰到好處地展露了出來。

  有一些年輕氣盛的公子哥兒,甚至還直截了當地將目光粘在了她的小腿上面,完全沒有顧及她已經是個有夫之婦。

  她的手卻仍舊漫不經心地舉著酒杯,有些愣神地望著杯中靜止不動的紅色液體。

  離澳網公開賽還有一個星期,龍馬也滿懷信心地準備迎戰。Monika卻來了一通電話說,如果她不肯答應她的請求,她會就此取消龍馬的比賽資格。

  青蔥一般的纖細十指霍然收緊,她的權勢就當真可以如此囂張,以至於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她的確不希望在臨近比賽的前幾天再出什麼差錯,但是,Monika的要求,實在令她難以苟同。

  只是,龍馬對於澳網公開賽的到來已經準備多日,現在簡直可以說是萬事具備,只欠東風。他幾乎將一切都準備完善,只等待著澳網到來的那一天飛赴墨爾本參加比賽。

  然而儘管如此,她仍舊覺得愛一個人就應當從一而終,無論是心靈上的,抑或是肉體上的,都容許不了分毫背叛。因此,如若要她成為Brishen的女人,只怕她無法做到。

  但是,一旦拒絕這個要求,只怕Monika不會輕而易舉地就此罷休。

  到底應該怎麼做,才可以得出一個兩全其美的對策?

  手肘忽然被旁人捅了一下,櫻乃有些愕然地轉過了頭,卻見Brishen陰沉著一張臉,道:「客戶要和你碰杯,你在楞頭傻腦地想什麼東西?」

  抬起眼眸,只見面前站著一個體態略顯臃腫的中年男人,他的眼底雖然有些許不滿,但還是笑著打圓場道:「沒關係,我想夫人沒有喝酒的習慣。」

  他的那句「夫人」令她的心驀然冷得幾近毫無溫度,卻不得不強顏歡笑道:「你說笑了,我在家裡也經常品嚐這些味道醇厚的窖藏紅酒。」

  中年男人文質彬彬地一笑,與她碰杯後,又扭過頭去和Brishen交談著什麼。櫻乃若有似無地聽著,正想要不著痕跡地離開Brishen的身邊。中年男人卻只在寒暄了幾句後,就走到了另一位貴婦的旁邊,面帶笑容地談論著話題。

  Brishen俯下頭來貼近她的耳廓,這個動作乍看之下無比曖昧。櫻乃卻分明感到他的俊臉上一片陰雲密佈,只聽他低聲道:「又在想你的心上人了?」

  這句話瞬間將她激怒,使得她顧不得這還是在名流聚集的宴會大廳,幾乎下意識地想要將杯子裡的紅酒潑到他的禮服上面。Brishen眼疾手快地扣住了她的手腕,眸子如同黑夜中行走的獵豹一般桀驁不馴,冷笑道:「別給我撒野,今晚這裡可來了十幾家電視媒體,無論讓他們捉住任何一些小把柄,都能夠大肆報道。」

  櫻乃沒有心情與他爭執,只瞪了他一眼,便就此作罷。在接下來的時間內,她幾乎都悶悶不樂地飲著高腳杯裡的低醇紅酒,也不知有多少杯紅酒被她喝個一乾二淨。連侍者見到她面紅耳赤的模樣,也怎麼都不願再給她添酒。

  周圍人群的喧嘩聲忽然間不約而同地減弱下來,或許是受酒精作用的影響,她的雙頰酡紅,腿沉重得好像灌上了鉛,腦袋也猶如繫上了千斤重的石子一般,意識開始逐漸迷離。

  兩眼朦朧間,只依稀見看到一個天人一般俊美的男人走了過來,風度翩翩地執起她的手,隨後信步走到了台上。

  只見他站在台上,尊貴得宛如睥睨天下的帝王,不徐不慢道:「此次我協同妻子龍崎櫻乃,在此宣佈,Balance公司將與愛德華公司建立戰略合作夥伴的關係,會在接下來的時間中,一同面對金融風暴所引起的經濟危機。」

  台下霎時間掌聲雷動,她的眼睛終於難以支撐,了無意識地一閉,就跌入了一個硬朗的滾熱胸膛。

  Chapter(64)

  櫻乃有些迷糊地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隙,映入眼簾的卻只有天花板上的一片雪白。腦袋仍舊隱隱作痛,櫻乃下意識坐起了身子,靠在床架上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忽然——她望著周圍有些目瞪口呆起來。

  因為目所及處,竟然都是擺設在旁的陌生傢俱。

  意識開始逐漸歸回,這是在哪裡?櫻乃粗略地將房間掃視了一遍,這間臥室看起來算不上大,但是各種各樣的傢俱和擺設都頗為齊全。

  昨天她喝酒後醉得稀巴爛,最後還倒在Brishen的懷裡沉沉睡去。說不定,這裡……還會是Brishen的臥室。

  臉上霎時間緋紅一片,臥室的門卻恰好在這個時候被推了開來,櫻乃扭過頭去,只看見Brishen面無表情地走了進來,他似乎才剛剛下班,不但手裡提著公文包,身上也正經八百地穿著黑色的高檔西裝。

  Brishen睨了她一眼,不徐不慢地說道:「你還真能睡,現在都已經5點半了。」

  櫻乃有些目瞪口呆,都已經5點半了?這麼說,莫非她昨天在酒足飯飽之後就悶頭大睡,而且還一睡就睡到了今天下班?

  Brishen不以為然地應了一聲,便從公文包裡面掏了一袋東西出來,隨手扔在了她的面前,道:「以後不要大醉而歸了。」

  櫻乃聞言愣了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打開了包裝袋,卻見到裡面有一盒罐裝的酸奶,還有兩條熟透的香蕉。

  Brishen把公文包放下,就打算離去,櫻乃有些下意識地詢問道:「怎麼了?不是下班了嗎?」

  Brishen放在門把上的手頓了一下,漫不經心地瞅了她一眼,說道:「想我陪你?現在我要去見一位重要客戶,晚上得出席一個商業宴會。等會你收拾一下,樓下會有司機送你回去。」

  「當然了……」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Brishen又似笑非笑地補充道道:「如果你想住在這裡的話,我一點兒都不介意,這套公寓的鑰匙就在書桌上的第二個抽屜。」

  說完便哈哈大笑地甩門而去,櫻乃氣得幾乎咬牙切齒,一把將他的牛奶和香蕉扔到桌面上,就走下了床。她沒有帶什麼東西過來,理了理衣服後,就下了樓梯。

  樓下果然如他所說,有司機在等候。司機見她來了,老遠便搖下了車窗,禮貌地朝她頷了頷首。櫻乃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坐上了車子。

  司機從倒視鏡裡望著她的面龐,彬彬有禮地詢問道:「女士,請問你要到什麼地方?」

  櫻乃理所當然地報上了龍馬公寓的地址,但酒紅色的眸子霍然收縮,對了!龍馬現在一定著急得不成樣子。她怎麼就這麼粗心大意,竟然一直都沒有想過要給他報聲平安。

  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上面的顯示屏一片灰色,手機在這種關鍵時刻竟然又沒電了。櫻乃有些頹廢地垂下了腦袋,只得硬著頭皮囑咐司機將車開得更快一些。

  等她回到公寓裡的時候,夜空已經星羅棋布了。櫻乃打開公寓的防盜門,卻見到龍馬一如既往地坐在沙發上面。他的雙眼似乎無限倦怠地瞌上,眉心卻微微蹙起。她望著他,先前哽在喉嚨裡的話,竟然連一句都說不出口,只是愣頭愣腦地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龍馬聽到聲響,睜開了琉璃一般的珀色瞳眸,第一句話就問道:「你去哪兒了?」

  櫻乃躊躇了一會兒,如果她說昨夜留宿在Brishen家的話,只怕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想到這裡,她竟然鬼使神差地回應道:「昨天……我和Annie出去和客戶見面,喝得有些多,我的酒量又不好,就在她家睡了下來。」

  這段話說得半真半假,櫻乃卻自始自終都略微別過了眼,甚至不敢對上他的眸子,更不敢窺探他的分毫神情。

  龍馬卻若有似無地嗤笑了一下,道:「打你的手機你關機,去遍了你可能會在的地方也見不到你的蹤影。所以今天早上上班的時候,我就像個瘋子一樣找遍了公司的上上下下。」

  說到這裡,他呼吸的起伏有些許的續亂,他只得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繼續道:「我第一個找的就是維修部,可是那裡的部長Annie告訴我,你早就成了CEO的貼身秘書,已經不再是她的隸屬部下了。」

  她的心霍然一跳,關於她是Brishen的秘書這件事,從來都沒有向龍馬提過隻言片語。然而今時今日,只怕是再都隱瞞不下去了。

  「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

  龍馬自嘲地勾起了嘴角,打斷她道:「那麼這個呢?」

  說罷,他從桌面上拿起了一份報紙,擺在了她的面前,報紙上的商業專欄赫然映著她和Brishen的照片,標題則是兩行清晰明瞭黑體字「Brishen日前攜同妻子,宣佈與愛德華公司建立合作關係」。

  這條新聞有理有據,也就說明了她昨天一直都是和Brishen在一起的。櫻乃張了張口,想要解釋卻又無話可說。

  他琥珀一般的眸子緊緊鎖住她,彷彿可以在她身上燒灼出一個洞來,許久才道:「你究竟……還是什麼是值得我相信的?」

  櫻乃略微咬著下唇,卻不言不語。龍馬便當她悉數默認,這樣的話,先前那個匿名人士寄給他的照片,也都是真的了吧?

  原來他們早就兩情相悅了,只是他還像個傻瓜一樣,愛她愛得掏心挖肺。他甚至還將手機換成一個不為人知的號碼,就連每逢過年過節,也沒有打過一次電話回家問候。

  因為害怕他們之間的感情會得不到近親之人的祝福,因為害怕這樣子會為她帶來傷害。

  可是結果呢?她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了他。甚至還三番二次,三番二次地將他的心刺得支離破碎。

  氣氛就這麼僵持了好半晌,他終究低啞著嗓子開口,尾音處痛苦異常地顫抖著,一字一句似乎用盡了他畢生的力氣。

  「我們……分手吧。」

  Chapter(65)

  「讓我……考慮一下吧。」彷彿隔了半個世紀之久,她才帶著微不可覺的哭腔,斷斷續續地回答。

  說罷,她終於忍無可忍地站起了身來,踉蹌著步子跑回了臥室。就在關上房門的剎那,單薄的身子卻好比失去水分的海綿一般,了無生氣地滑落在冰冷的地板上面,淚水也不可自抑地洶湧而出。

  他們歷經了千辛萬苦才走到一起,難道就因為這樣,他們的愛情就得半途而廢了嗎?

  心霎時間疼痛得無以復加,櫻乃死眉瞪眼地趴在辦公桌上,眸子裡面晶瑩的淚珠也順著眼角漸漸下滑。

  從早上上班到現在,她幾乎都是魂不守舍地坐在椅子上望著遠處的某一點逐漸失神。

  她頭一次見龍馬那種落魄的樣子,雖然琥珀一般的眸子表面看起來平靜無波,但在看到報紙上內容的時候卻是驚痛交加。

  她這次確實鑄成了大錯,不但將自己成為CEO秘書的事情對他有所隱瞞,甚至就連昨晚留宿在Brishen的家裡,也欲蓋彌彰地想要對他再次撒下謊言。像他那種心貫白日的磊落之人,只怕完全無法忍受像她這樣心口不一的人。

  辦公室的門口忽然被人推了開來,她莫名地抬起頭來,卻看道Brishen站在門框旁邊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在望見她瞳仁的淚光時,眼底卻是百感交集。

  她下意識地抹上面龐,指尖卻碰觸到了一片溫熱的液體,她手忙腳亂地抬起手來想要抹去。卻有一隻小麥色的手先她一步揩去她的眼淚,腦袋頂上也適時地響起一把小提琴一般低沉醇厚的聲音。

  「怎麼了?莫非你的心上人又把你給拋棄掉了?」

  明明想說出的是關懷備至的話語,他的表達方式卻總是糟糕至極。

  櫻乃無暇顧及他說了什麼,只是漠然揮下了他的手,公事公辦道:「找我有什麼事?」

  這樣狼狽不堪的模樣,竟然又一次被他看到。

  她不願意更不希望,自己的小心翼翼封存著的內心世界,會在這個男人的面前展露無疑。

  因此,她挑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話題,打算將他的注意力轉移。然而,他非但沒有為著她這樣愛答不理的態度怒不可竭,反而眸子自始自終都凝視住她的面龐。

  良久,Brishen才漫不經心地回應道:「聽Monika說,近來金融風暴來勢洶洶,年初計劃好的目標還得再提高一些。」

  Monika!櫻乃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酒紅色的眸子瞬間駭怕得一陣緊縮,隨即她目不轉睛地望著Brishen,嘴角也緊抿著不發一言。

  Monika說,只要她成為他女人,那麼就可以不究所有的過往,讓龍馬一帆風順地參加本次的澳網公開賽。

  然而,代價是她需要向自己的少女身份就此告別。

  但是,如果僅此如此,僅此如此就可以讓他的夢想付諸於現實的話,那麼——

  就算是要讓她赴湯蹈火,她也在所不辭。

  而且,她已經三番四次地將他的心傷得支離破碎,也著實應該得到一個贖罪的機會。

  就這麼想著,她毫不猶豫地摟住了Brishen的脖子,幾乎是義無反顧地貼上了他的嘴唇。同時也青澀地瞌上了雙眼,就連唇瓣也在微微顫抖。

  Brishen詫異無比地望著這張近在咫尺的面龐,她的嘴唇青澀地貼合著他的薄唇,連略微捲翹的眉毛也在微微抖動。他條件反射一般想要摟住她的腰,手臂抬到了半空,卻不知怎的竟是推開了她。

  「喂,你今天也太過反常了吧,不過可惜你認錯人了,我可從來都不是你的心肝寶貝。」他假裝若無其事地調笑,卻無法抑制住聲線裡頭的低啞還有那股特有的情慾氣息。

  櫻乃的眼睛豁然張大,臉色蒼白得宛如一個了無血色的瓷娃娃一般,他的心也不知為何,像是被啤酒塞子堵住了一般鬱抑至極。強迫著自己轉過身去,佯裝不以為然理了理領帶,說道:「這就對了,別作出讓你後悔莫及的事情出來,也不要試著勾引我,後果不是你可以承受的。」

  這些話語半真半假,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確確實實是他發自內心的勸戒。

  話雖如此,天知道他在轉身的那一刻,究竟有多麼希望她再此吻上他的嘴唇。

  自嘲地勾起了唇角,他正打算走出她的辦公室,背上卻突如其來被一股溫暖覆蓋。他不可置信地轉過了頭,她的嘴唇卻又一次印上了他的薄唇。

  之前的偽裝在這一瞬間轟然坍塌,他幾乎本能地將她壓到了地板上面,奪回了主動權,開始熱烈地親吻起來。

  就在兩人都有些意亂情迷之時,龍馬坐在草地上,面無表情地望著前面的網球場,眼神卻連一點兒焦距都沒有。甚至就連Charles喊了他好幾聲,他都沒有反應過來。

  「龍馬,你今天已經休息許多次了,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Charles今天才搭乘飛機來了佛羅倫薩,然而令他無比失望的時,龍馬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還有訓練時候的狀態。比起他回紐約歡度聖誕節之前,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見龍馬不語,Charles便繼續說道:「你們兩口子是不是吵架了?」

  龍馬霍然抬起了墨綠色的腦袋,之前呆滯的眼神好不容易有了焦距。Charles心知自己猜中了七八分,就不動聲色道:「一對戀人在一起,吵架是常有的事情。到公司去看看她吧,正好我也給她捎來了一份聖誕禮物,你就順便幫我送過去吧。」

  說罷便從網球袋裡面掏出一個精緻小巧的禮盒,塞到了他的手裡。

  見龍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Charles推了推他的肩膀,笑道:「去吧,這也是訓練的任務之一。」

  龍馬不由勾起唇角,終於轉過身子,往Balance公司的方向走去。

  Charles望著他的背影,嘴角的笑容逐漸消失得無影無蹤。培養出龍馬這樣的得意弟子,是他作為職業生涯上一道無可取代的光芒,他也自然不希望見到這樣一個頂尖的網球選手,為了女人魂飛魄散,甚至放棄自己的無量的前程。

  因此,在他看來,龍崎櫻乃就是越前龍馬的羈絆,是他職業生涯的絆腳石,更是他成功道路上一道難以跨越的障礙。

  他希望可以盡自己的力量掃除他的弱點,因此,即使是一個身份不明女人在電話裡告訴他分開龍馬和櫻乃的條件時,他幾乎不加思索地就答應了下來。

  而她的要求也十分簡單,只是要他以聖誕禮物的名義,讓龍馬在今天的這個時間段到Balance公司的CEO辦公室去。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龍馬走到CEO辦公室門前,心中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他只不過是來送禮物罷了。

  然而只有上帝清楚,他究竟有多麼地想念她。

  可是就在門被推開的剎那,他的雙腳就彷彿落地生根一般無法動彈。

  Chapter(66)

  她的衣裳半解,露出了肩胛處分明的鎖骨,兩邊的面頰也猶如染上了胭脂似的一片緋紅。

  Brishen將她結結實實地按在了地板上面,即使見到龍馬突然闖進,也只是不慌不忙地瞇起了眼眸,多少帶有一些挑釁的意味。他甚至還將手肘慵懶地撐在了她的腦袋兩旁,看起來似乎一點兒都不在乎身上那股顯而易見的情慾氣息。

  這幅景象淫靡異常,甚至就在他闖進來的上一刻,他們還摟在一起瘋狂地親吻著對方的嘴唇。

  龍馬就楞了那麼一瞬,隨即幾乎不假思索地將Brishen從地上一把拉起,接下來便毫不留情地往他的臉上揮了一拳。

  即使是類似於這樣捉姦在床的情況,他也選擇無條件地相信她。只因為,他看到了她酒紅色的瞳仁底下依稀可見的淚珠。

  所以,就算有可能會又一次被她欺騙得心痛如絞,就算有可能會又一次被她傷害得體無完膚,就算連一顆心也有可能會又一次被她踐踏得支離破碎。他也都無怨無悔,並且心甘情願。

  可是,他揮出去的一拳並沒有如意料之中一般打中他的面龐。反而運動員後天鍛煉出來的本能,使得Brishen反射性地側過了腦袋,令他的指頭擦過了他的顴骨,也險險地躲過了他的重擊。

  然而儘管如此,龍馬仍舊是一個萬里挑一的網球選手,於是不到一會兒,Brishen左邊的面頰就一片通紅。

  Brishen的眸子冷若冰霜,幾乎沒有一絲一毫的的猶豫,就掄起了拳頭,以牙還牙地打向了他的面龐。

  他眼疾手快的反映,令龍馬始料未及。於是,伴隨著撕裂的風聲響起,龍馬在踉蹌著倒退了幾步之後,左臉也跟著紅腫了起來。

  他琥珀色的瞳仁盛滿了山雨欲來一般氣勢逼人的怒火,不甘示弱地攥緊拳頭,正準備與他大干一架的時候,一聲何止卻恰好在這個時候打斷了他們之間的糾紛。

  「都別打了,這是我……」櫻乃略微低垂著眸子,自始自終都不敢與他的瞳眸對視。

  如果,讓龍馬知道她的所作所為都是為Monika所逼迫,並且都是以他為原因而做出犧牲的話,只怕以他的性子,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參加這次澳網公開賽的。

  如果一旦出現這樣的情況出現,就意味著她所有的偽裝就都得前功盡棄,而且所有的努力也就都得灰飛煙滅。

  她無論如何也……不願看到這樣的後果。

  於是,她站了起身來,就在他的灼灼注視下,故作親熱地挽起了Brishen的手臂,連牙關都有些微不可覺地顫抖著,說道:「這是我……心甘情願的。」

  話一出口,她不但感覺到站在身邊的Brishen明顯一怔,而且就連龍馬的胸膛也是一個勁地劇烈起伏。

  原來如此啊,他的呼吸在剎那之間窒息。一直以來都只不過是他在自作多情,一直以來都只不過是他在一廂情願,甚至一直以來都只不過是他在自欺欺人!

  原來自始自終,他都只不過在自導自演了一出笑話罷了。

  心痛得宛如被人生生撕裂,如朽木死灰一般了無生氣。良久,他才佯裝若無其事,不鹹不淡地開了口,道:「龍崎櫻乃,你就繼續這樣糟蹋作踐你自己吧。」

  說罷,竟然頭也不回地轉過了身,形單影隻地走出了CEO的辦公室。

  就在他離開的瞬間,她的淚珠滾滾而下,身體也了無生氣地滑落在地。Brishen凝望著她,也隨著她一起蹲下了身子。他的心不知怎的突然間疼得厲害,有些手忙腳亂地揩去她的眼淚,待到她喘過氣來之後,才詢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櫻乃愣怔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就算告訴了他又能怎麼樣呢?他們畢竟還是一對親生母子。更何況,她從始至終,都對這個危險男人保留著一份戒備。

  她並不希望這個男人走進她的內心世界,也並不想要對這個男人敞開心房。

  即使她已經像現在這樣狼狽不堪。

  手機不適時宜地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Brishen見到她這副模樣,便自作主張地從她口袋裡掏出了手機。櫻乃倒也沒有抗拒,只是試圖壓抑住自己斷斷續續的抽噎聲。

  Brishen接通電話後應了幾句,隨即便面色凝重地掛斷了電話,道:「龍崎俊的病情突然間惡化,我要和你一起回一趟紐約。」

  她的心彷彿在這一瞬間被一張無形的大手揪成一團,正想要拒絕,Brishen卻睨了她一眼,說道:「這次的手術需要一筆金額巨大的醫療費用,我想以你目前的收入,還是沒有能力支付的吧。」

  他的語氣那般篤定,然而她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指骨卻霍然收緊成拳。

  Chapter(67)

  櫻乃的眼簾或許是太久都沒有來得及瞌上了,竟是變得乾澀難當,可是她對此卻了無知覺,只是像所有焦急等待的親屬一樣,一動不動地坐在手術室外面的一排長椅上,甚至就連自己究竟等待了多長時間,也忘卻得一乾二淨。

  「喂,就算失戀了也要打起精神。」 Brishen坐在她的旁邊,手肘捅了捅她纖細的小臂,試圖令氣氛變得輕鬆一些。

  櫻乃卻只是略略扭過頭來瞅了他一眼,正想要置之不理。可是轉念一想,這次卻多虧了他幫她暫時墊上了龍崎俊的醫療費用,否則,只怕父親的病情會受到耽擱,後果亦會不可想像。

  因此,雖然龍崎俊的病情令她有些心煩意亂,她還是勉為其難地咧了咧嘴角,說道:「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啊,成天有著女孩子圍在周圍晃悠。」

  她完全不像他在情場上有著叱吒風雲的魄力,也不像他在情場上有著攻無不克的戰績,更不像他在情場上有著身經百戰的經驗。所以,他們兩個壓根兒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可比性,也一點兒都不能放在一起相提並論。

  Brishen側了側腦袋睨上她一眼,似笑非笑道:「哦?那怎麼就沒有見過你圍在我的身邊轉悠啊?」

  說罷,就有些意味深長地凝視她。

  櫻乃卻並沒有看向他的方向,只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正想要回嘴,卻倏地發現自己引來了旁邊幾個病人家屬怫然不悅的側目。

  也難怪他們會這樣了,因為她的笑容,無論是與周圍鴉雀無聲的環境,還是與愁眉苦臉的人們,都顯得太過格格不入。

  櫻乃臉上一熱,慌忙垂下了眼睫,低著腦袋沉默不語。Brishen卻湊了過去,嘴唇貼著她的耳廓不以為然地笑了兩下,狀似不經意地說道:「瞧瞧你,比起什麼越前龍馬,跟我在一起時還有多餘的力氣拌嘴,就連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她霍然一驚,他這句話說的意味不明,萬分錯愕地抬起了腦袋,卻跌進了他深潭一般的眸子當中。心猿意馬地別過眼,佯裝若無其事地調笑道:「是是是,你的本領這麼大,就是全天下女性的心都能被你收入囊中。」

  Brishen冷哼一聲,不屑道:「誰和你開玩笑了?你總是這個樣子,每次提到什麼正經事,都會裝傻充愣地矇混過關。」

  櫻乃有瞬間失神,對於他這種其味無窮的話語,她總是避重就輕。因為這些話,怎麼聽都怎麼像是變了法子的告白。

  可是……櫻乃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像他這種?子公花花?,想必只會喜歡上Annie一類艷若桃李、風姿卓越的大美女,又怎麼可能會對她這樣半生不熟的清粥小菜感興趣呢?

  她不禁自嘲起來,龍崎櫻乃,你還真是自作多情。

  見她不言不語,Brishen沉默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說道:「為什麼要在越前龍馬面前上演一出迎奸賣俏的好戲?不要告訴我,是你突然間回心轉意,而且還喜歡上我了。」

  她的呼吸頓時一窒,這件事絕不是她刻意所為,就連她本人也不清楚為什麼龍馬會在那個時候突然間去到頂層的CEO辦公室。

  Brishen見她再次沉默,也不甚在意,只是接著道:「還是說,有人脅迫你做出這種事情?」

  她的指骨霍然收緊,就是瞳孔也有瞬間的收縮,Brishen將她的反映盡收眼底,心裡大抵明白了七八分,如果說真的有人脅迫她做出這種事情,那麼他所能想到唯一的人選就是……

  Monika!

  她的動機和理由都十足充分,因為讓她和越前龍馬分手,不僅都可以保全住家族的面子,而且她又曾經說過他喜歡的是龍崎櫻乃,這樣一來,也算是成全了他的心願。

  只是,她的母親,竟然會使出這種卑鄙齷齪的手段去逼她就範……

  他燦若星辰的眸子霎時間冷若冰霜,良久,才開口詢問道:「是Monika嗎?」

  她張了張口,答案幾乎要呼之欲出,可是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她頓時就抿緊了嘴唇。

  如果將真實答案告訴Brishen,並且他又真心想要助她一臂之力的話,那麼他們母子反目成仇就是必然的趨勢。

  可是,一旦如此,只怕Monika在怒火攻心之下,就更加不會放過她,也更加不會放過龍馬……

  澳網的公開賽迫又在眉睫,距離開幕典禮僅僅剩餘兩日罷了。

  於是她的話鋒一轉,口是心非地回答道:「沒有,這只是我和龍馬之間的個人原因。」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頭,甚至就連指甲也陷入了掌心。她在心中暗暗對自己起誓,在澳網公開賽舉辦過後,就絕對不會再受制於她。

  Brishen半信半疑地「唔」了一聲,所幸的是他也沒有再問。

  隨即氣氛陷入了有些許詭異的沉默,兩人都不再言語,不知過了多久,Brishen才站起了身來,低頭瞅了一眼腕上的名貴手錶,說道:「我得先走了,我要提前到墨爾本參加澳網的開幕儀式。」

  櫻乃有些愕然地點了點頭,他兼有的身份實在太多,以至於她幾乎都要忘記他還是一名網球選手。

  Brishen轉身離去,卻猝然回過了頭來,道:「你……不祝我成功嗎?」

  她畢竟還是他的妻子,雖然這個妻子只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

  櫻乃的心不知怎的霍然抽搐了一下,她咬了咬唇,躊躇了半晌,便囁嚅著開口說道:「你……」

  那兩個字眼卻怎麼也無法從嘴裡面吐出,因為他的成功,就意味著龍馬的失敗。

  Brishen只是有些落寞地一笑,隨即就轉身離去。

  走廊裡面萬籟俱寂,只有他一下一下的腳步聲顯得格外清明。

  Chapter(68)

  「龍崎小姐,龍崎小姐……」

  誰在打擾她的好夢?櫻乃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本能地將周圍的環境掃視一番,看到的卻仍舊是醫院裡面漫天滿地的雪白,甚至連鼻端都還能聞到那股消毒水的濃烈氣味。

  她抬起手背撫了撫略微疼痛的腦袋,意識也開始逐漸回歸,原來她之前是疲勞過度,後來才挨在長椅上面沉睡過去。

  抬起頭來,才赫然發覺面前站著個身著白卦的護士,正笑靨如花地望著她,禮貌地說道:「龍崎小姐,你的父親龍崎俊先生已經從昏迷中甦醒過來了。」

  「真的?」櫻乃不由提高了音調,惹來旁邊幾位病人家屬的側目,她趕忙抱歉地一笑,卻無論如何也按捺不住心中滿溢的喜悅之情,甚至還略微顫抖著聲音道:「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護士見她迫不及待的模樣,非但並沒有疾首蹙額,反而還笑臉相迎道:「請跟我過來吧,但是龍崎俊先生手術才剛剛做完了手術,需要好好休息一番,因此你的探望時間暫時還不可以超過30分鐘。」

  櫻乃忙不迭的點了點頭,穿過一條走廊之後,護士推開了其中一間病房的房門,裡面內的光線不錯,各種設備都打掃得纖塵不染,而且看起來也頗為寬敞。只不過,因為這並不是VIP病房,所以一間房子裡也就居住著兩位病人。

  兩個人住在一起本來不成大礙,甚至還可以在閒暇時間互相作伴,打發無所事事的療養時光,只是現時現刻……櫻乃只能目瞪口呆地望著房間內的語笑喧嘩。

  只見龍崎俊隔壁的病床旁邊圍了好幾個人,每個人的臉上都笑意盈盈,其中一個中年婦女的手裡捧著一束爛漫的鮮花,笑容幾乎更是咧到了耳根的旁邊。

  另一位約摸四、五歲的小女孩左手拖著她的手,右手則提著一個生日蛋糕,聲音甜膩得就好比糯米一般,說道:「爹地,媽咪說等你這次出院了,就請我們全家到夏威夷海灘去曬太陽。」

  她的話惹來旁邊幾個小孩子的哈哈大笑,而那位半倚在床頭的病號,即使身上仍舊穿著病服,甚至連鬢角都已經有了不少零星的白髮。但是卻神采奕奕,而且笑容可掬。

  櫻乃愣了好一會兒,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這是確實是病房之後,才開口詢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護士聞言,猶豫了一會兒,仍是回應道:「龍崎俊先生隔壁病床的病人要出院了,所以今天他們的家屬都來醫院看望他。他們只要一會兒的時間就會離開了,而且龍崎俊先生本人也同意他們在這裡慶祝一番。」

  櫻乃略略頷首,望著面前的嬉皮笑臉的一家子人不禁莞爾,可是就在這時,心中的惆悵卻突然像籐蔓一般瘋狂滋長。

  往事如同斑駁灰色的陳舊照片驀然浮現在腦海當中,母親自她年幼時就離她而去,他們父子兩人相依為命,昔日的一家三口,更是從來都沒有機會擁在一起嘻哈玩鬧。

  但是,如果她可以和龍馬組建一個新的家庭,這個夢想就可以付諸於現實之中了……

  「櫻乃……」就在她失神的時候,旁邊卻傳來了一個無比熟悉,卻又彷彿相隔了天涯萬尺的聲音。

  龍崎俊躺在病床上面,花白的被單覆蓋著他的身體,他的下巴還留有些青色的細鬍子渣,看起來頗添加了幾分憔悴之色。

  儘管他強打精神,聲音還是無可掩飾地透露出疲倦,只聽他道:「你近來可好?」

  櫻乃一步一步走了過去,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明明想要付之一笑,鼻頭卻不知怎的突如其來地酸澀起來,眼眶也隨之一熱,淚水就好比暴雨天時屋簷上的水滴一般,嘩啦嘩啦地滴落下來。

  她過得一點兒也不好,甚至就連一個可以傾訴心事的人都沒有。

  雖然如此,她還是搖了搖頭,強顏歡笑道:「爸爸,你不要多心,只要好好地養病就可以了。」

  無論是重如泰山的擔子,還是進退維谷的困難,她都只想一個人承擔下來。

  因為,她再也,再也不想要她所在乎的人為了自己而淚如泉湧了。

  聽了他的回答,龍崎俊即使不信,卻仍舊並沒有戳破她的謊言,只是緩緩開口說道:「傻丫頭,那你還在哭什麼?」

  櫻乃勉為其難地笑了笑,道:「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也組建了一個新家庭,而且一家子也能那麼知足常樂的話,生活就會稱心快意了。」

  說罷抬頭瞅了瞅旁邊的病床,他們仍在歡呼雀躍,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櫻乃這邊的動靜。

  龍崎俊只是若有似無地勾起了唇角,說道:「那麼,你是打算和誰組建新的家庭?是和越前龍馬,還是和你的名義上的丈夫Brishen?」

  櫻乃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巴,他的話語簡直令她無從遁形,他怎麼會知道她和龍馬是一對情人?又怎麼會知道她和Brishen僅僅是掛名夫妻?

  龍崎俊卻沒有看她這個驚愕的模樣,只是接著道:「越前龍馬的確是不可多得的人中龍鳳,也是萬里挑一的網球選手。如果這的確是你的選擇,我也不會多加干涉,只不過……」

  龍崎俊的話鋒一轉,櫻乃只得屏息凝神地聽著他的話語,他卻頓了一會兒,不甚自然地咳嗽了兩下,才繼續道:「有的時候,人必須得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Chapter(69)

  現在臨近1月底,正值冬季,紐約的天空也下起了有如柳絮一般紛飛而下的細雪。市立醫院的附屬花園中,也頗受了冬季的影響,周圍只餘下了零星的枯枝草葉。

  在這種時候,花園裡面鮮少有人來往。此時此刻,櫻乃有些漫不經心地扶著父親信步其中。龍崎俊在病床上有一段時間沒有進行過運動,醫生便提議他進行為期四個月的肌肉復建訓練。

  櫻乃擔心他會煩悶,便時不時與他交談兩句。然而週遭的一片茫茫大雪,卻不知怎的也令她的心感到一片冰涼,於是不由得垂下眼睫來,黯然神傷。

  大抵就在兩個星期之前,父親曾告訴過她不會干涉她和龍馬之間的戀情,只是,這句話卻有著諸多漏洞,和眾多蹊蹺之處。

  其一,龍馬已經有了自己的未婚妻,龍崎俊作為櫻乃的父親,也自然不會希望自己的女兒成為一個千夫所指的第三者。

  其二,Brishen的家族——Habsburger是名門望族,可謂有權有勢,龍崎俊作為一個父親,也自然希望她可以有一個好的歸宿。

  其三,Brishen作為龍崎俊最得意的招牌弟子,龍馬又是他最為強勁的競爭對手,就算是以一個網球教練的立場,他也應該與Brishen站在同一陣線。

  因此,於情於理,她都無法理解父親為什麼會贊成她和龍馬走到一起。

  他就真的……不會干涉她和龍馬之間的恩恩怨怨嗎?

  只怕未必。

  而且,他說人必須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這一句話簡直就是意味不明。

  可是,每當她開口向他追問時,他卻總是閉口不提,或者只是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

  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還是說……這會成為另一個陰謀詭計?

  櫻乃的指骨霍然收緊成拳,心中不禁暗暗自嘲,她真是越來越疑神疑鬼了,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生父親,又怎麼可能會加害於她?

  似乎是感到她情緒的不安,龍崎俊略略扭過了腦袋,關切地詢問道:「櫻乃,怎麼了嗎?」

  櫻乃淺笑著搖搖腦袋,低頭瞅了瞅腕上的手錶,隨即柔和地笑道:「爸爸,已經快到午餐的時間了,外面又這麼冷,我們快點進屋裡去吧。」

  龍崎俊卻瞅了她一眼,狀似波瀾不驚地戳破了她的謊言,道:「澳網的直播時間快到了,是嗎?」

  她嘴角的笑容驀地僵硬,什麼時候,她也學會了不著痕跡地偽裝自己……

  而且還是在最為敬愛的父親面前。

  氣氛頓時陷入一片尷尬,龍崎俊假裝沒有看到她僵硬的神色,繼續道:「看的時候不要把我落下了,別忘了爸爸也是個網球愛好者,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接下來播出的就是本屆澳網的男單決賽了吧。」

  櫻乃頷了頷首,眉間的愁容卻怎麼都無法舒展,正想回應,龍崎俊卻率先一步開口道:「比賽的進程都在意料之中,越前龍馬和Brishen都不負眾望地進入了決賽。」

  「你,又希望誰可以取得這次的勝利呢?」

  說罷龍崎俊回來頭來,如夜鷹一般銳利的雙眸直截了當地戳向她眸子的最深之處,似乎想要將她想法一窺究竟。

  櫻乃倏然一驚,有些不自在別過了眼眸,囁嚅著道:「我……不知道。」

  說起龍馬的話……她這些天來都沒有與他有過聯繫,他的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雖然說她自從來到紐約的第一天起,就近乎利用了每分每秒的空閒時間去撥打他的電話,可是,他的電話卻自始自終都無法打通。

  他是……再都不想再聽到她的聲音了嗎?

  她是……再都無法取得他的原諒了嗎?

  心霍然痛得抽搐了起來,她原來以為,所有的一切陰謀詭計,在澳網公開賽過後都會不攻自破。然而現在,她非但不知道怎麼取得他的諒解,而且就連他的聯繫方式也無從得知。

  打開了電視,澳網公開賽的直播視頻正好上映,一開場便是球迷們雷打不動的尖叫聲、歡呼聲與喝彩聲。

  而畫面上,龍馬戴著一頂鴨舌帽,面無表情地走到了球場的一邊。而Brishen則笑著朝球迷們揮手致意,也走進了球場的另一邊。

  走進網球場後,隔著一張蜘蛛絲一樣的球網,他們例行地交握雙手。表面看上去兩人的面色無異,也履行了奧林匹克友誼第一的象徵精神。

  然而,她卻分明看到了Brishen略微瞇起的眼眸,還有龍馬手背上隱約可見的幾條青筋。

  短暫的握手之後比賽就正式開始,解說員的聲音也在一旁絮絮叨叨地響了起來。櫻乃無心去聽他說些什麼,只覺得一顆心一上一下地無法安定。

  兩個人都大汗淋漓,在比賽場上都英姿颯爽地矯健回擊,一時間竟是難分高下。

  不知在電視機前佇立了多長時間,好不容易才到了最後一局的決勝局,雙方卻仍舊還是勢均力敵,她的心也隨之吊到了嗓子眼上。

  忽然,只見龍馬將球拍從左手握到了右手,手腕也小幅度地向下彎了一彎,球場上頓時一片唏噓。

  像這樣中途換手的打法,基本上正常人都不會選擇。因為這樣一來,不僅影響到身體的協調功能,而且也需要重新調整握拍姿勢。

  櫻乃的眸子卻猛然收縮……只是她的驚愕,卻全然不是為了他這樣的冒險打法。

  在龍馬訓練的時候,她曾經見識他的這一個招數,是一種鮮為人知的打法,叫作鷹式截擊球。這種打法幾乎無往而不勝,在某種特定的情況下,甚至還可以讓對手潰不成軍。因此,這是他到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使出的最後王牌。

  但是,所謂物極必反,有因也必有果。在使用的同一瞬間,它也會嚴重拉傷手腕的韌帶,甚至在接下來的幾天中,都無法抬起手腕。

  果不其然,伴隨著「啪」的一聲,黃色的小球就在Brishen的身旁應聲而落。球場有瞬間的寂靜,隨即掌聲雷動,有不少人都歡呼雀躍地站了起來。

  比賽就此結束,Brishen走到球網面前,一如既往地微笑著對他伸出了右手,龍馬想要伸出右手回握他的手,右手卻在剛碰到Brishen的指尖就無力地垂了下去。

  Brishen的手就這麼僵直在了半空之中,觀眾席上的唏噓聲剎時間此起彼伏。櫻乃的心也像被重重地抨擊了一下,額頭上虛汗直冒。

  不知情的人一定會以為龍馬是因為一時的勝利就妄自尊大,甚至不可一世,可是又有誰會知道,他是因為剛剛的一球對手腕造成了巨大傷害,以至於無法抬起。

  Brishen下意識地瞇起了眼睛,兩人之間看起來暗流湧動,拔劍弩張。剎那之後,只見Brishen滿不在乎地勾起了唇角,隨即便轉過身揚長而去。

  觀眾席上頓時一片嘩然,群眾就好像燒開了的熱水一般沸騰起來,閃光燈一個勁地閃個不停,整個場面也陷入了一片混亂。

  櫻乃不可自抑地倒抽了一口冷氣,呼吸幾乎都要隨之停止。

  然而她卻沒有發現,龍崎俊微不可覺地扭過頭來瞅了她一眼。
  
有眼無珠與白目之人畜全都去死   無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勿惹黑闇雙王  雙王勝為王  敗者為寇  敗者唯有死孰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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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0)

  正想關上電視,手機卻忽然之間響了起來,櫻乃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隨即幾乎不可置信地望著屏幕上的來電顯示。

  現實的名字竟然是……Brishen?

  他不是剛剛才打完了網球比賽嗎?

  櫻乃莫名其妙地接通了電話,開口道:「喂。」

  「喂,龍崎櫻乃。」

  他的語調起伏不穩,呼吸也急促不少,甚至就連喘息的頻率,也顯得不太自然。可見他剛剛才從網球場上下來,她幾乎可以想像得出,他現在大汗淋漓地坐在一旁休息的模樣。

  「給我聽著,明天下午的5點鐘,喬裝打扮一下,然後到紐約市立醫院旁邊的沃爾瑪超市裡面等我。」

  他那種囂張跋扈的語氣,令她情不自禁地蹙起了眉頭,正想要回話,他卻接著說道:「記得,無論如何都要喬裝打扮。」

  說完之後,就毫不留情地掛斷了電話。

  櫻乃盯著光線熄滅的手機屏幕,不由得略略挑起了眉頭,他到底又想幹些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

  她信步走在超市裡面,酒紅色的髮絲上覆蓋著一頂簡潔的白色鴨舌帽,鼻樑上也架著一副墨鏡,遮住了半張面龐,幾乎無法辨別出她的容顏。

  由於臨近晚餐時間,超市裡面熙熙攘攘,人聲鼎沸。然而望著這些語笑喧嘩的人們,她的心卻是愁腸百結,怎麼都無法隨著這片熱鬧的景象而溫暖起來。

  只不過,在看了今天的《?報時約紐?》之後,她已經明瞭為什麼Brishen會要求她喬裝打扮了。

  昨天結束了澳網比賽,像往常一樣,今天早上,無論各式各樣的報紙,都在鋪天蓋地報導昨天澳網公開賽的情況。

  其中,也無一例外地刊登了龍馬在奪得勝利之後,面對Brishen伸出來的手卻視若無睹、置之不理的清晰照片。

  因此,有不少評論家就趁此機會大動干戈,悉數站出來指責他的不可一世,指責他的趾高氣揚,指責他的夜郎自大。

  而龍馬在業界的名聲,雖然歷經了千辛萬苦,才好不容易有了一點好轉的跡象,但是這一次,卻讓他在網壇的口碑再次跌至谷底。

  事情卻遠遠沒有這麼簡單,有不少八卦雜誌隨之翻出了陳年舊事,找出了好幾個月前,她和龍馬摟抱在一起的親密的照片。又加之以繪聲繪色的形象解說,胡編亂造一番了她和龍馬以及Brishen之前的三角戀故事,以此作為獨家熱點銷售得如火如荼。

  於是,她不僅再一次登上了娛樂版的頭條,再一次成為了受人唾棄的第三者,而且也再一次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而他們之前小心翼翼、竭盡全力才平息下來的緋聞,也又一次捲土重來,在體壇和娛樂界都激起了軒然大潑。

  所以,如果她今天沒有喬裝打扮,就這麼大大咧咧地外出的話,只怕這間超市會被媒體圍堵得水洩不通。

  她不由自主地收緊了青蔥一般的纖細手指,超市裡面人來人往,有不少人時不時與她擦肩而過,還有人不可理喻地望著她這身奇怪的打扮,然而,她卻全然沒有知覺。

  良久,只感覺到被手指鑲入的手心微微泛著疼痛,她的意識清醒過來。兩個打扮時髦的年輕女子恰好站在一旁互相交談,她也耳尖地聽到了龍馬的名字,於是就站在旁邊凝神細聽了。

  只見其中一個金色頭髮的女孩子踮著腳尖,一邊挑選著貨櫃上的牛奶,一邊扭過頭來,對著身旁的黑髮女孩說道:「喂,昨天的澳網公開你看了沒有?」

  旁邊黑髮女孩漫不經心地打量手裡的盒裝雪糕,回應道:「當然有看了,越前龍馬還真是氣勢凌人,不就贏了一場比賽而已嗎?竟然就對Brishen伸出來的手視若無睹,讓Brishen這麼難堪,他也未免太過不解人意了吧。」

  從她話語依稀可以聽辨出來,她是Brishen的一位忠實FANS。

  金髮女孩正在挑選牛奶的手頓了一頓,褐色的眸子瞅了她一眼,笑道:「這個可不是重點,今天我買了最新一期的雜誌,上面說他們兩個都在私底下爭奪一個女人,甚至還為了她而大打出手,暗地裡結下了不少梁子。所以這一次,也無怪乎越前龍馬會那麼小肚雞腸了,畢竟他們兩個可是情敵啊。」

  黑髮女孩聞言,恍然大悟地應了一聲,隨即便道:「那女的叫龍崎櫻乃是吧?這不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嗎?」

  金髮女孩「嗤」了一聲,擺擺手指,神秘兮兮地瞅了瞅四周,笑道:「就是因為這一點才令人驚奇啊,也不知道龍崎櫻乃究竟給他們下了什麼藥,竟然讓這麼兩個優秀的男人同時愛上了她。」

  櫻乃自嘲地勾起了唇角,幾乎要笑出聲來,她和龍馬本就兩情相悅,她又用得著去使什麼骯髒齷齪的伎倆來籠絡他嗎?

  而至於Brishen也愛上了她這一點,她著實不敢苟同。

  但是,常言道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有些時候,就連旁觀者也可以輕易看出的淺顯事實,說不定她自己也會一無所知。

  櫻乃正想要轉身走到另一邊的貨架,幫父親看一看營養補品。就在這時候,人群中卻突然傳來了一陣騷動,櫻乃有些不明所以的扭頭望了過去,卻在下一刻驚愕地瞪大了眼眸。

  她錯愕萬分地翕動著嘴唇,呢喃道:「你……怎麼會……」

  Chapter(71)

  龍崎櫻乃在沃爾瑪超市的海鮮食品專賣區!

  在沃爾瑪超市裡面挑選物品的購物者,不知從哪裡聽來了風聲,幾乎都無一例外地蜂擁而至這個海鮮食品專賣區。櫻乃的旁邊也雲屯霧集了一堆數不勝數的媒體記者,他們紛紛舉起相機對準了她,隨即閃光燈便無休無止地地閃爍起來。

  櫻乃卻無暇顧及周圍亂作一團的情況,只是目瞪口呆地望著面前神采英拔的男人,口齒不清地說道:「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非但沒有喬裝打扮,而且身後還跟著幾個保鏢模樣的人物,大大咧咧地走進了商場。這分分明明,就是在招惹媒體的注意。

  而她現在又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難道他不知道,這樣高調行事,只會讓她在媒體面前更加的無地自容嗎?

  這傢伙,還真是唯恐天下而不亂。

  櫻乃幾乎要咬牙切齒起來,正想開口說話,Brishen卻先她一步走了過來,望著她笑逐顏開,卻瞇著璀璨如星辰一般的眼眸,說道:「親愛的,為什麼總是躲著我?難道我還沒有取得你的原諒嗎?」

  櫻乃雲裡霧裡地抬起了頭,他這是什麼意思?

  她剛抬起頭來,就跌進了他深潭一般的眸子之中。他濃密捲翹的睫毛幾乎要與她的相觸,看著她的目光也彷彿有不可言表的戀慕之情。

  櫻乃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正想要張口詢問,Brishen卻霍然摟住了她,而且低下腦袋,溫熱的嘴唇隨之緊密地貼在了她的唇瓣上面。

  她酒紅色瞳眸瞬間收縮,掙扎想要脫離他的桎梏。可是她愈是抗拒,他的手臂就愈發收緊。

  Brishen這樣放浪不羈的舉動,惹得周圍的抽氣聲此起彼伏。在場的媒體記者更是好比煮開的沸水一般炸開了鍋,更有甚者,還拍手叫好,並且吹起了口哨。

  人們都交頭接耳地小聲議論,有幾個年輕女孩的臉上更是微微泛起了紅暈,讚歎這樣的場面好生浪漫。而一個滿頭白髮的老者經過,則嘲弄似的勾起了唇角,自言自語地說道:「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Brishen的法式熱吻還在繼續,櫻乃怎麼都掙脫不得他的懷抱。只朦朧地感覺到他灼熱的呼吸曖昧地噴灑在她的臉上,她終於無法隱忍,淚水滲出了眼眶,順著眼角滴滴滑落。

  他嘗到了這鹹澀的液體,霍然離開了她的嘴唇,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她的面龐。

  她淚眼朦朧,卻死死地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Brishen定定地望了她好一會兒,隨即一把將她抱起,往超市門口走去,幾個保鏢將他們團團包圍在中間,把喧鬧的人群丟在了身後。

  Brishen將她放到了副駕駛座之後,便坐上了主駕駛的座位。正想要發動車子,「啪」地一聲,臉上卻冷不丁地挨了一個耳光。

  「流氓!」方才熱烈的接吻,使得她的嘴唇有些許的紅腫,但是她仍然倨傲地昂著頭顱,怒不可竭地瞪視著他。

  他驀然瞇起了眼眸,從小到來都沒有人打罵過他,而這個女人,卻三番二次地掄了他好幾個巴掌。

  然而,他非但沒有感覺到憤怒,反而還有內心還有一股連他自己都不甚清楚的情愫在瘋狂滋生。

  她說不上是玉貌花容,也說不上是才華橫溢,更說不上是顛倒眾生。

  可是,他的目光卻不知怎的,竟然逐漸喜歡上了追逐著她的身影。

  Brishen愣了一會兒,隨即便不甘示弱地低吼道:「蠢女人,我這是在幫你啊!」

  櫻乃聞言,有些木訥地看著他,只聽他一字一句地繼續道:「現在,週遭的人們都認為是你出軌了,而且周旋在我和越前龍馬之間,是一個人盡可夫的無恥婦女。」

  她酒紅色瞳仁底下的痛楚一閃而過,Brishen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這抹情緒,於是便放緩了聲調,接著道:「但是,只要我向你當眾示愛,所有人都會打消那個念頭。因為這樣做,就會讓他們都以為我和你的婚姻生活過得十分美滿。」

  櫻乃想要開口答話,Brishen卻瞄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打斷,說道:「而且,這一次的墨爾本比賽,是越前龍馬有錯在先。而在我向你表示愛慕之後,人人都會以為我們是天生一對的金童玉女,越前龍馬只是出於嫉妒,才違背了比賽的原則,沒有在賽後與我握手。」

  櫻乃簡直不可置信地接下話頭,喃喃道:「這麼說,大眾都會把對我的厭惡轉移到龍馬的身上?」

  「唔,」Brishen應了一聲,「從今以後,人們所唾棄的第三者就是……越前龍馬。」

  Chapter(72)

  他竟然說……龍馬會成為受人唾棄的第三者?

  一顆心不期而然地抽搐了一下,喉嚨也彷彿被一雙無形的繩索勒住,痛苦得幾欲無法呼吸。

  龍馬……他竭盡了全力,才衛冕了澳網公開賽的冠軍,好不容易可以揚眉吐氣一番,終於展眼觀看大好風光,錦繡前程。難道就僅僅因為他的一個吻,或者說就僅僅因為他們之間的一個親密動作,就要再一次被流言蜚語傷害得體無完膚嗎?

  想到這裡,櫻乃轉過了頭,將近質問一般地低聲怒吼道:「既然你知道會給他造成這麼大的傷害,為什麼還要做出這種事情!」

  Brishen握住方向盤的手一頓,眉目之間似乎有些許觸動,但仍舊故作鎮定地瞅了她一眼,口氣中一如既往地帶著若有似無的譏笑,道:「你現在已經是泥菩薩過江了,連自身都難以保住,還是不要多管閒事了吧。」

  多管閒事,他竟然說她多管閒事?

  如果是其他人的話,她或許自私一些,就可以棄之不理。

  可是他不一樣,他是越前龍馬,是在她心目中猶如天神一般尊貴的越前龍馬。

  眼眶裡面霧氣氤氳,淚珠也開始逐漸聚攏,她啞著嗓子想要回話,卻突然間感到臉頰旁邊有一陣光亮閃爍而過。

  櫻乃錯愕地扭過腦袋,卻意外地見到有個娛樂記者坐在小轎車的副駕駛座上,肩膀扛著一部誇張的攝影相機,舉著話筒高聲問道:「龍崎小姐,請問你喜歡的人是不是Habsburger先生?」

  櫻乃翕動了一下嘴唇,卻無法吐出隻言片語。

  如果說是,就等同於她默認了龍馬只是一個介入他們之間的第三者。反之,則等同於默認剛才她和Brishen在沃爾瑪超市的那一幕,只不過是逢場作戲,而Brishen也僅僅是無理取鬧罷了。

  可是,無論是哪種情況,她都不願意看到它們上演。

  如果是以前的她,可能會毫不猶豫地說出自己內心的答案,傾向龍馬的一邊,可是現在,她已經做不到了,因為她……

  並不希望Brishen會為此而難堪。

  這段日子以來,Brishen總是時不時瞠然自失地凝望著她嘴角上揚的弧度,時不時神思恍惚地打量著她日顯消瘦的面龐,甚至就在偶爾瞄她眸子底下依稀可見的淚光時,還會黯然神傷。

  她並不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更何況這一切,她並非不知道意味著什麼。因為她在念讀國中的時候,也有過這樣的經歷,也有過這般如癡如狂地喜歡過一個男子的經歷。

  她喜歡的,是一個耀眼得令人目眩神迷的男子,是一個猶如太陽神阿波羅一般俊美的男子。

  Brishen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他不以為然地瞅了那名娛記一眼,便踩緊了油門。車子的速度陡然加快,又不知在公路上撞到了什麼障礙物,就劇烈地顛簸了起來,櫻乃的身子也隨之仄歪了一下。

  大概是車子的性能問題,那名八卦娛記頃刻間就被甩到了後頭,然而,他所乘坐的轎車卻不依不饒地追趕了上來。

  見櫻乃不予以回答,他便接著自言自語一般高聲喊道:「可是,根據我手頭上的資料得知,你和越前先生在國中時期就已經是一對戀人了!」

  他竟然連他們曾經是一對戀人都知道?她的隱私何在?尊嚴又何在?

  她剎時間鉗口撟舌,渾身上下都像被抽乾了力氣,略顯纖弱的身子霎時間癱軟下來。

  然而,她的反映卻沒有激起他的惻隱之心,不但如此,他見到自己戳中了她的要害,還洋洋得意地繼續發問道:「那麼,他們兩個是不是同時都喜歡上你了?夾他們之間,你作何感想?又會又會如何選擇?」

  他的話語就像連珠炮一般狂轟濫炸,好一會兒,見櫻乃仍舊沒有回過神來,他的耐心似乎消耗殆盡,於是便轉了轉眸,挑釁一般提高聲調詢問道:「Brishen?Habsburger,你覺得你能夠打敗越前龍馬嗎,抱得美人歸嗎?」

  櫻乃失魂落魄的的模樣,令他猛然窒息。看來,這種記者要是不給一個答覆,就是花九牛二虎之力也難以打發,這樣下去,倒還真是沒完沒了了。

  於是,Brishen側頭瞟了這名娛記一眼,不屑一顧道:「她和越前龍馬已經是過去式了,從現在開始,她就是我獨一無二的妻子。」

  隨即便不再多說,並且加大了馬力,跑車就這麼在公路上疾馳起來。後面那位娛記的車子再都沒能趕上,因為他已經被交警攔截在地了。然而,雖然他的手裡拿著一張罰單,但從他呵呵傻笑的表情上面依稀可以辨認出,他被對於Brishen所給的答覆感到十分滿意。

  像這種勁爆的花邊新聞,必然能上娛樂版的頭版頭條,看來這個月的獎金,他又能一舉拿下了。

  而略顯顛簸的車廂裡面,櫻乃的目光卻逐漸恢復了焦距。車子後面有交警在窮追猛趕,使得Brishen不得不加快了馬力。因此,即使有安全帶繫在身上,櫻乃的腦袋仍舊重重地撞上了右手邊的玻璃車窗。

  這一撞似乎令她清醒不少,她回過神來,憤然地質問道:「你對那個娛記都說了些什麼?說那種話,究竟要讓龍馬情何以堪!」

  先前的那名娛記,不僅說起話來一陣見血,而且還乘坐著跑車追趕他們兩人,想必來頭不小,必定是來自大型報社或大型雜誌社的娛樂記者,而這種事情,又勢必會登上頭版頭條。

  Brishen這樣一來,就無異於昭告天下,他們兩個才是一對如膠似漆的甜蜜夫妻。而越前龍馬,只是橫在他們面前的,一名令人嗤之以鼻的第三者,以及……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雖然他在澳網公開賽上贏得桂冠,但是,Brishen卻贏得了龍崎櫻乃的心。

  因此,這次的比賽,Brishen不勝而勝,越前龍馬不敗而敗。

  面對她的憤然,Brishen開車駛出好一段路後,才驀地踩下了剎車,無不惱火地蹙起眉頭,低吼道:「你真是蠢得無可救藥了,你以為,越前龍馬就真的會一心一意地向著你,並且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抽身而退嗎?」

  這話是什麼意思?

  櫻乃聞言,如同墜入了五里霧中,只得抿緊嘴唇,沉默地著等待他給予解釋。Brishen卻側著腦袋睨了她一眼,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好半晌,才接著說道:「他就要結婚了。」

  「什麼……」

  櫻乃的嘴唇霎那間失去了血色,Brishen雖然於心不忍,但是世界上畢竟沒有不透風的牆,她不可能一輩子都被蒙在鼓裡。

  於是,他便仍舊繼續說了下去:「我也是幾天前才得到的消息,他們結婚的日期在2月14日。他的未婚妻你應該見過了吧,就是現任美網主席的獨生女Adalgisa? Stefanski,有了這樣一個堅強的後盾,他想要得到美網公開賽的冠軍,就變得易如反掌了。」

  櫻乃卻只是低垂著眼瞼,乍一看下去似乎面無表情,可是只要觀察得仔細一點,就可以發現,她的睫毛在一個勁地顫抖,甚至就連嘴唇也有些許抖動。

  他的心霍然生生疼痛起來,只是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

  她總是這樣,不費吹灰之力就讓他的心痛得幾乎抽搐起來。

  他該不會,是喜歡上她了吧……

  想到這裡,他有些慌亂地將她攬入懷中,像是想要掩飾自己的情緒,也像是想要予以她安慰。

  他的嗓音就宛如小提琴一般醇厚,彷彿可以蠱惑人心,只聽他低聲喃喃道:「這樣也好,對你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只要他一結婚,所有關於你們的流言蜚語都會不攻自破,這樣一來,公眾和媒體就再也不會對你們指指點點了。」

  他的好言相勸非但沒有令她感到寬慰,反而還像催淚劑一般,讓她的淚水猶如泉眼一般瘋湧而下。他的胸膛逐漸被淚水沾濕,變得一片冰涼,他有些手足無措地揩去她的眼淚,卻再都不知應當怎樣堪以告慰。

  櫻乃在他的懷裡哭得昏天暗地,肩膀也像篩糠一般不住地抖動,直到雙眼哭得紅腫到將近無法睜開,她才啞著嗓子開口:「你……是騙我的吧。」

  Brishen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胸口,甚至連尾音都有些許的顫抖,只得一字一句道:「你覺得是就是吧,如果你認定這是謊言,那麼我還可以欺騙你上兩三天。」

  因為,在三天之後,越前龍馬與Adalgisa就會在聖約翰教堂舉行隆重的婚禮儀式。雖然直到目前為止,這條消息都對外界進行了封鎖,但他長期在上流社交圈翻滾打爬,類似於這樣的事情,他想要不知道都是天方夜譚。

  只不過,明明他想要表達的是備為關心的話語,可是不知怎的,往往一說出來就會糟糕得一塌糊塗。

  櫻乃哭得愈發兇猛,甚至還斷斷續續地低聲呢喃:「他……嗚……為什麼要,嗚嗚……拋棄我……」

  Brishen聞言不禁失神,難道喜歡一個人,就真的可以到達這種肝腸寸斷的程度嗎?

  Brishen略微低垂了眼睫,想要窺探她的表情,然而她埋頭在他的胸口嚎啕大哭,使得他只得以看到一片酒紅色的髮絲。於是,他拍了拍她的脊背,刻意放緩聲調,道:「等會先去休息吧,睡醒覺來一切都會好的。」

  說罷便抱著她打開車門走下了車,這一回,櫻乃一改以往作風,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抱著。她或許是太疲憊了吧,也或許是真的想汲取溫暖了吧。

  他抱著她走進了面前的希爾頓五星級酒店,來到櫃檯前,正想要訂下一間頂級套房,櫃檯小姐卻率先詢問道:「請問您是Brishen?Habsburger先生嗎?」

  Brishen聞言,疑惑不解地「唔」了一聲。

  櫃檯小姐見他默認,便滿臉笑容地說道:「是這樣的,您的母親Monika?Habsburger得知您在紐約,想到您今晚可能會前來入住希爾頓酒店,就幫您預定了一套房間。」

  她無緣無故,擅自幫他預定房間做什麼?這種感覺令他感到渾身不自在,便反感地回應道:「不用了,再幫我預定一套吧。」

  櫃檯小姐有些為難地眨了眨眼,道:「對不起,因為您事先沒有預訂房間,所以現在剩餘的客房都已經住滿人了……」

  Brishen不由得蹙緊了眉頭,扭頭望了一眼屋外,天色早已被黑暗所籠罩,看起來入夜已深。而懷中的人兒,精神狀態又是這麼的不好,只怕確實不方便再去尋覓其它的旅店了。而且,Monika又是他的親生母親,量她也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

  於是,他略略頷了頷首,道:「好吧,帶我去預定的房間。」

  櫃檯小姐如釋重負地笑了開來,叫來旁邊的一位服務員,便引著他走進了電梯。

  關上房門後,Brishen粗略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略顯奢侈的擺設,便把櫻乃放到了床上,她的雙眼緊閉,只是依稀可以看見有淚珠滲出,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來撫了撫她滾燙的額頭,說道:「去洗個臉,然後就睡了吧。」

  「嗯……」櫻乃應了一聲,便站起了身子,卻像一個喪失靈魂的木偶一般,了無生氣地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關上了門後,她站在偌大的浴室裡,魂不附體的望著面前的鏡子。她的雙眼紅腫不堪,唇色一片蒼白,面部也沒有血色。整個人好像就在整整的一個晚上,就憔悴得不成樣子。

  可是就算美得沉魚落雁又如何?美得閉月羞花又何用?或者說就算她此時此刻美得堪比國色天香,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所謂女為悅己者容。

  她酒紅色瞳仁剎時失去了焦距,彷彿就連世界也在這一瞬間轟然崩塌。她再也無法隱忍,彎下腰來,俯在光滑的大理石鏡台上失聲痛哭。

  哭了宛如隔世之久,一股奇異的香味卻突然鑽進了她的鼻孔,頭腦開始脹痛,甚至連意識也都逐漸模糊起來。

  怎麼回事,這股香味是從哪裡來的……

  腦子好像不聽使喚一樣罷工,她甩了甩腦袋,強令自己要清醒過來。目光迷離間,她伸手取下了鏡台上擺放著的一個護膚品一般的圓形小盒,裡面盛著一些透明的晶亮膏狀物體。

  香味……就是從這裡傳出來的嗎?

  面前的小盒彷彿被分成了幾個,櫻乃晃了晃腦袋,然而,她非但無法清醒,反而就連腳步也有一些虛浮。她擺弄著小盒,隱隱約約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對了……上面竟然沒有生產日期和條紋編碼。

  「櫻乃,櫻乃……」她的雙眼勞累得幾乎就要瞌上的時候,外面卻不知是誰的聲音,竟然無比急切地叫喚著她的名字。

  他的聲音好生動聽,就好像低沉醇厚的大提琴一樣……

  她下意識地想著,雙腿卻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整個人「砰」地一聲跌倒在了光滑的瓷磚地板上面。

  就在這時,浴室的門突然被人一腳踹了開來,來人見到她只是酣睡在地,顯然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便將她一把抱了起來。

  他一把把她扔到了床上,便轉過身想要走進浴室洗澡。櫻乃朦朧地睜開睡眼,卻恰好見到了他轉身時的背影,這個頎長的背影,和記憶中某個人的重疊了起來……

  「別走!」她幾乎是本能地喊出了聲,驀然伸手摟住了他的腰,嗚咽著說出了這兩個字。

  Brishen的身體剎時僵硬得無法動彈,但他仍舊強作鎮定地扳開了她的手,嘲弄道:「認錯人了,我可不是你的心肝寶貝。」

  然而,她的手卻死死地勒在了他的腰間,Brishen在萬般無奈之下,只得轉過頭來,正想說些什麼,她卻霍然撲上來摟住了他的脖子,並且順勢吻住了他。

  這回,輪到Brishen目瞪口呆,任由著她的舌頭在口腔青澀地逗弄。櫻乃見他毫無反映,便更加大膽了一些,甚至還將他壓在了床鋪上面。

  見她不依不饒地親吻著他,Brishen趕忙將她推開,再這樣下去,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你瘋了?」

  櫻乃卻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語,只是木訥地望著他美如冠玉的面容,竟然覺得有些口乾舌燥,便難耐得揪扯上衣的領口,周圍的溫度也隨著她的動作陡然升高。

  她一動不動的望著被她壓在身下的Brishen,恍惚之間,似乎又看到了那個擁有一頭墨綠色髮絲的俊美少年,那個即將拋棄她,要與另一個女人共結連理的耀眼少年……

  他已經不再需要她了,他在玩弄她的感情之後將她丟棄在旁……

  於是,櫻乃憤恨地瞪著身子下面的Brishen,甚至還低下了腦袋,狠狠地咬上了他的嘴唇。

  在快要碰觸他的嘴唇時,Brishen率先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聲音也低了好幾度,道:「你到底怎麼了?」

  她一反常態,其中必定有所蹊蹺。如若他現在佔有她,就是在她神志不清的時候佔了她的便宜,只不過……

  「龍崎櫻乃,我告訴你,我從來都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如果你不想後悔的話,現在就從我身上起來,立刻,馬上!」

  櫻乃見他氣勢洶洶,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義無反顧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Brishen的熱情也隨之爆發,一個反身將她壓在身下,便奪回了自己的主動權……

  一夜纏綿,滿室都只剩下春色旖旎。

  次日中午,櫻乃渾身酸痛地從床上醒來,卻驀然發現一隻手臂,像是宣誓所屬權一般強勢地搭在她的腰肢上面。

  她頗不自在地拉開他的手臂,卻見他翻了個身,低聲呢喃:「寶貝,不來了,讓我休息一下……」

  櫻乃霍然瞪大了眼眸,腦袋像是炸開了鍋,只餘留下一片空白。

  她昨晚都做了些什麼?她竟然厚顏無恥地去挑逗一個男人。

  一個她並不愛的男人,一個她僅僅認為與龍馬有著共同點的男人。

  昨天晚上,她還口口聲聲地控訴著龍馬要拋棄她,可是現在,她的身體卻先他一步背叛了他!

  這樣的她,究竟還有什麼資格,去愛著那個宛如太陽神阿波羅一般光芒萬丈的少年?

  門不知被誰敲響,良久,她才麻木地站起了身,隨手從地上撿起一件足以蔽體的外套披上,便拖著酸軟無力的雙腿走過去,並且打開了門。

  只見門外一個郵遞員站在走廊,見到她衣衫不整的模樣,顯然有些愕然,愣了愣神後,便尷尬地笑了一笑,手裡拿著一個包裹,問道:「請問你是龍崎櫻乃小姐嗎?」

  櫻乃強顏歡笑了扯了扯嘴角,勉強應了聲是。

  「這個包裹時是給你的,請你簽收。」

  誰會給她送來包裹?

  櫻乃懷著滿肚子的疑惑簽下了名,在關上門後,才小心翼翼地拆開了包裹。映入眼簾的,卻是令她意想不到的一束白色薄荷花。

  在這個大興玫瑰的年頭,竟然會有人送來薄荷花?還是說……這其中會有什麼特殊的含義?

  櫻乃大惑不解地捧起花束,卻赫然發現裡面還夾著一封卡片。上面只有寥寥幾字,她的雙腿卻彷彿就在瞬間落地生根一般無法動彈……

  卡片上面,是一串華麗的日文手寫字體,也是她這一輩子,怎麼都無法忘卻的獨一無二的字跡。

  「如果你還願意回到我身邊,就在2月14號之前給我一個答覆。」

  淚水嘩嘩直下,就好像開關被擰壞了的水龍頭,無論如何都不可止住。

  薄荷花的花語有一個傳說,那就是……再愛我一次。

  她的身體卻了無生氣地滑落在地面,任憑酒紅色髮絲散落在削瘦的肩頭。

  2月14日,她記得Brishen說過,那是他和Adalgisa的舉行婚禮之日。

  他是打算,和她私奔到天涯海角嗎?

  哪怕就是在昨晚,她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他的要求。可是現在……口口聲聲叫囂著愛情需要從一而終,需要堅貞不渝的她,已經率先背叛了自己的原則。

  她這副模樣,又要以何種身份,以何種臉面再次回到他的身邊?

  而且,讓龍馬娶Adalgisa為妻,這無疑對她,亦或是對他,都是最為恰當的選擇。

  因為這樣,所有流言蜚語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也可以離自己的夢想更近一步。

  既然這場婚禮有百利而無一害,她就應當放棄得心甘情願。

  她仰起頭來,想要減輕一點內心的痛楚,淚水卻是順著眼眶逐漸滑下,滴落在了地板上面。她再都無法偽裝下去,便蜷縮在地板上輕聲抽噎。

  她一點都不堅強,一點都不。她一直一來所渴求的,她一直以來所奢望的,都只不過是像國中時期那般純碎得沒有一點兒渣子的愛情罷了。

  只是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原來只有在最開始時候的回憶,才是珍貴得無法缺失的。

  只怕他們之間那一句不摻任何雜質的我愛你,也僅僅只是停留在了年少輕狂的豆蔻年華而已。

  因為,雖然內心深處的願望自始自終都沒有改變,可是當他們再次相逢的時候,早已便是物是人非。

  命運總是,不會慷慨地賜予你第二次重來的機會。

  所以,他們只不過是繞著地球轉了個圈,最終還是不得不回到了自己的原點。

  因此,他們終究只能分道揚鑣,注定要在孤單的地平線上背道而馳。

  番外——思念的誕生

  十個月之後,巴黎市內的貝爾西軍醫院。

  院子裡面下著濛濛小雨,滴落在濕潤的泥土上面。陽光卻還是明媚不已,時不時可以嗅到摻雜著春天味道的花香。

  透過病房窗口可以觀測到寬敞病房的內部結構,只見一名酒紅色頭髮的女子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面,剛剛生產完的她已是身心交瘁。

  門口被有規律地被敲響了三聲,隨即就被人推了開來,櫻乃仍舊闔著眸子,並非她對來人的不屑一顧,而是她幾乎都掀起眼瞼的力氣都所剩無幾了。

  「龍崎小姐,龍崎小姐?」一身白褂的年輕護士並沒有注意到她正在假寐,手裡抱著一個酣睡的嬰兒,一進到屋子裡就興高采烈地叫喚著她的名字。

  櫻乃只得掀起眼簾,勉為其難地報以一笑,並且頷了頷首。

  護士見她正在小憩,便知曉自己打擾了她的睡眠,剛剛生產完的婦女一向虛弱,自己還真是沒輕沒重,於是不由得漲紅了臉,囁嚅著說道:「不好意思,我並不知道你正在睡覺……」

  「沒關係。」櫻乃好聲寬慰,雖然她現在的確渾身乏力,腦袋也昏昏欲睡。

  年輕護士見她沒有發怒的徵兆,便喜笑顏開,將嬰兒抱到了她的面前:「龍崎小姐,你的兒子真的好討人喜愛,雖然年紀還小,可是竟然不哭也不鬧,就像一個小大人一般。」

  櫻乃轉過酒紅色的眸子望著嬰兒,這個仍在襁褓之中的孩子著實安靜。她的眸子底下卻並沒有隱藏著多少欣喜,只是坐起身來,下意識地去撫摸他的面龐。

  護士見狀有些愣神,雖然她來到醫院工作的時候並不長,但是每一位母親見到自己的孩子都無不是欣喜若狂,還從來沒有一位女性,會像她一樣鎮定自若,或者說應該是……

  漠不關心。

  護士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只聽櫻乃詢問道:「他的爸爸給他取名字了嗎?」

  護士愣了愣神,才驀然記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於是急忙回話道:「還沒有,Habsburger先生說讓你決定。」

  說到這裡,護士的臉不由微微泛紅。Brishen看起來真的很愛她,不僅時常叮囑她要照顧好這位龍崎小姐,而且今天竟然還親自出去替她選購中午的食材。

  何況,Brishen還是那樣一個天神一般俊美的男人,她真的……好生幸福。

  櫻乃聞言只是瞅了窗外一眼,外面花團錦簇,如茵的綠草偶爾在微風的拂動下細細顫抖。現在正值春天,到處都遍佈著一片勃勃生機的景象。

  櫻乃收回眼瞼,低頭思索了好一會兒:「就叫他Missing吧。」

  「Missing?」護士不禁驚愕地提高了聲調,Missing,除了在一些特定的時候可以被理解為想念,它更多時候會被看成是……下落不明。

  就這樣一個意頭不興的名字,竟然會有人想要安在一個新生兒的身上?

  「龍崎小姐,你確定嗎?」護士不敢置信地望著她,又重新發問了一遍。

  櫻乃復而躺回到床上,張了張略顯蒼白的嘴唇:「我確定。」

  說罷便沒再言語,護士隔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回過了神來,不聲不響地走出病房,手裡卻不知怎的,竟然摟緊了Missing。

  Missing的眼眸緊閉,剛出生地他幾乎沒有一絲一毫的知覺。

  年輕的護士望著Missing酣甜的睡顏,心中卻再都不復之前的暖意,母性的本能使得她低聲呢喃:「Missing,你的媽媽,只怕不會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病房內,櫻乃卻沒了睡意,只是猶如木雕泥塑一般望著雪白的天花板逐漸失神。

  恍惚之間,不知怎的竟然又看見了那個擁有一頭墨綠色髮絲的少年,正一上一下地揮動著手中的球拍,看起來囂張跋扈,而又不可一世。站在他身後的,則是國中時期的幾位前輩們在一起嬉笑打鬧。

  櫻乃的淚水再也無法隱忍地汩汩而下,無數個日日夜夜的偽裝都在這一瞬間轟然倒塌。

  我又想你了,龍馬……

  不,酒紅色的眸子霍然睜大……

  你是……龍馬君。

  番外——回首已是百年身

  我的名字是Adalgisa?Stefanski,作為獨生子女,又出生於豪門世家的我,一直以來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受盡了千般疼痛,萬般寵愛。

  然而,我的童年卻並沒有多少樂趣,只是在繁瑣的精英教育與禮儀教學中,度過了枯燥無味少年時光。而且我自幼就跟從在作為政治高官的母親身邊,與她一同在上流社會翻滾打拼。

  因此,我見慣了世間的趨炎附勢,見慣了世間的人情淡漠,也見慣了人與人之間的爾虞我詐。

  直到見到越前龍馬之後,我才漸漸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著愛情這樣的一種存在。

  越前龍馬,一向都被人們稱作網壇上的常勝將軍。我在與他見面之前,也曾經派人調查過他的人生經驗及社會閱歷,卻只發現他擁有的記錄除了網球之外就只剩下網球,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私生活單調得跟我一樣別無二致。

  除了……他國中時期唯一的一個女朋友,龍崎櫻乃。

  照片上的他,墨綠色的髮絲略微飛揚,薄唇緊抿成一條線,高挺的鼻樑就好比懸膽一般,看起來俊美得宛如童話之中的翩翩王子。

  他的面容俊美得幾乎無懈可擊,除了……他琥珀一般的貓瞳底下,隱隱可以看到的囂張跋扈還有自以為是。

  於是,我在看到這幅圖片的時候輕笑出聲,這樣的一個自負的毛頭小子,竟然也會有喜歡的女性朋友嗎?

  就這樣,我記住了他的名字,越前龍馬,以及他唯一的女朋友……龍崎櫻乃。

  之後,在父親的關係下,我與他的交往也日益密切。然而,除了得知他是一個眼中除了網球,就容不下任何東西的小伙子之外,我一無所獲。

  直到有一天,他破天荒地在我家喝了一瓶紅酒,睡到在沙發上酣睡的時候,嘴裡竟然低聲喃喃著:「櫻乃,櫻乃……」

  原來他是這樣一個癡情的男人,僅僅是一個國中時期的女朋友,竟然惦記了這麼多年,甚至直到現在都沒有辦法忘卻。

  第二天,在他酒醒之後,我替他端了一杯鹽水,嘴角若有似無地笑著說道:「你真執著。」

  他霍然抬頭,琥珀色的瞳仁緊縮住我的雙眼,似乎想要窺探出一些什麼。遺憾的是,我想他一定失敗了,因為用眼神來偽裝自己,是我的習慣,也是我的強項。

  「我在睡覺的時候說了什麼?」

  「沒有。」我笑著回應,我相信我的表情一定是滴水不漏。

  我們就是這樣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婦,雖然表面看起來郎才女貌,但是實際上卻是相敬如賓。

  他只是漠然地瞅了我一眼,仍然目不轉睛地鎖住我的眼瞳:「如果一個人的眼睛也可以撒謊,那他就太可怕了。」

  我當時的笑容一定無比僵硬,心中也因著他的話而悸動了一下。

  我當時想,如果不是因為這一下悸動,只怕我會以為我的心早已便在胸腔裡面就失去了跳動。

  從那以後,我竟然逐漸開始去注意他,逐漸開始去關注他的一舉一動。

  他對我幾乎是從來都不理不睬,我也不甚在意,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發現了他有一個雷打不變的習慣……

  那就是,無論在什麼時候參加大的或小的網球比賽,他都會從背包裡拿出一個看起來頗為陳舊的網球,不發一言地凝視上好幾分鐘的時間。

  網球上面,依稀可以辨認出上面有一個手工粗糙的圖案,畫著他的頭像。

  即使我手頭沒有關於這個網球的資料,我也可以推測出……這是他女朋友親手送給他的一個網球。

  我的心不知怎的竟然滋生出了一股疼痛,沒錯,這的確是疼痛。

  龍崎櫻乃現在已為人妻,還有了一個不滿週歲的孩子。

  越前龍馬,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這個網球,以及你和她的記憶,都已經是國中時期的事情了。

  就連我一個外人都看得出來,你們之間,已經再都無法回到那樣年少輕狂的歲月了。

  所謂回首已是百年身。

  後記

  (2009年5月1號):

  我在寫這篇後記的時候,已經是傍晚的1點多了。

  文章已經完結,我知道,這樣的結局可能會招來磚頭,而且數量還會是一卡車的。可是我還是想說,我很高興,我真的很高興。

  因為我完結了這部小說,這也是我第一部完結的小說,所以我很高興;

  因為這是我完結的最長篇的小說,所以我很高興。

  更重要的是,在更文的時候,身邊總是有你們給予我支持,給予我動力,所以我真的……很高興。

  明明覺得有很多話要說,到了真正要說話的時候卻又無話可說。

  《另一片天空》就這麼完結了,它可能會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是,對於這個結局,我是滿意的,而且也在意料之中的。

  其實在文章的最開始,我就定好了大致的走向,比如說讓Brishen喜歡上櫻乃,比如說龍馬和櫻乃分離,再比如說結局會是櫻乃和Brishen在一起。

  這幾點,在我寫文之前,就已經定好了。這幾點,也從來都沒有為任何一位讀者而改變過。

  因此,當許多人問我結局如何的時候,我都是不予回答。

  因為我一直都清楚,結局將不會是大多數人所期盼的模樣。

  除了有一點……就是在30多章寫龍馬和櫻乃在機場相遇的時候,我曾經不止一次地想過,我可以就這樣完結了它。

  只是……割捨不下。

  於是我又改變了主意,甚至把文章延續到了70多章。

  為此,文章才走到了現在。我想,我所想要表達的人物的內心世界,我所想要表達得人物的喜怒哀樂,都已經表達得差不多了吧。

  然而故事到了盡頭,就好像繁華落盡一樣,我總是感到悵然若失。因為不知什麼時候,會不會又有這樣一群讀者支持著我,為我打氣,為我加油……

  所以,如果我以後還能有新的作品,我由衷地希望還可以看見你們,看見你們每一個人。

  謝謝你們,在《另一片天空》連載的時候給予我的支持還有動力。

  完
  
有眼無珠與白目之人畜全都去死   無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勿惹黑闇雙王  雙王勝為王  敗者為寇  敗者唯有死孰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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