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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獵人)坑爹呢你!》作者:羊羔【完結】

《(獵人)坑爹呢你!》作者:羊羔【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8551個瀏覽者
文案:

不知道是不是原文案讓大家有了種「甜蜜狗血JQ滿滿」的錯覺,於是改了下文案:

如果可以,希亞只想對那個把她弄到這個世界的罪魁禍首大吼一聲:
「坑爹呢你!」

TO 所有親愛滴讀者們:
1、女主穿越人士,普通人一枚,後期學念。
2、68~82章為庫洛洛版結局;83~91章起為西索結局。兩個結局獨立。
3、本文涉及大量原創劇情、人物,以及漫畫會長選舉與營救小傑篇(木有追到那裡也沒關係,會在寫的時候帶到的~)

內容標籤:獵人 穿越時空
搜索關鍵字:主角:希亞,庫洛洛,西索 ┃ 配角: ┃ 其它: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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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爹的故事總有個坑爹的開頭

☆、小鎮×大事情×兩個人
                    
  希亞這兩天很是心神不寧。她的右眼皮整整跳了兩天,似乎是在預示著會發生些不好的事情。可仔細想想,這個寧靜的小鎮從建立之初就沒發生過什麼不好的事情,幾百年來一直都是那麼平靜、安寧。對小鎮來說,最大的不幸大概就是哪個老人的去世。
  
  「希亞姐姐。希亞姐姐!」
  少女特有的清脆聲音讓希亞回過神來。她習慣性地露出溫柔笑容,轉頭看向嘟著嘴的小姑娘,「怎麼了,雅麗?」
  「希亞姐姐真是的,人家叫了你好幾遍了。」雅麗不滿地嘟囔著,見希亞笑容不減,又暗暗腹誹了幾句。
  
  希亞比雅麗大了八歲,要說人生閱歷那堪稱是一張白紙,和這個鎮上的所有人一樣。與之相反,雅麗曾是個流浪兒,有記憶起就是獨自一人——最初是在孤兒院,後來是輾轉在各個城市間。雖然只有十六歲,她見過的人、經歷過的事情遠遠超過這個鎮上所有人的總和。
  是的,所有人。
  而希亞是唯一的例外。雅麗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希亞。她是土生土長的小鎮人,擁有小鎮人的所有特質:善良、純樸、節儉,過著簡單、平和的生活。但她也是鎮上唯一一個不吃自己撒嬌耍賴那一套的人。
  雅麗有一張娃娃臉,本身長得可愛,性格熱情活潑,總是很輕易地融入一個新團體。可希亞對她卻總是帶著些許疏離。
  
  這麼說,也不太確切……
  雅麗偷瞄著希亞的笑容,暗自琢磨:不論是對誰,希亞都是這麼微笑,不算親近,更談不上冷漠,可那種疏離感很是強烈。小鎮上的其他人單純,只覺得希亞是個懂禮貌的好姑娘,她可不這麼覺得。
  
  「你剛才想要說什麼?」希亞見雅麗沉默著,便開口問道,手上的動作也不停,很快就將餐巾都疊得整整齊齊。
  「哦,我是想問今天的客人有什麼特別要求麼?」雅麗收起心思,回答道。
  希亞思索了片刻,說道:「莫伊先生一家的喜好挺普通的。莫伊先生喜歡收藏古董,莫伊太太喜歡珠寶,他們的孩子是個六歲的小女孩,聽說有些任性。大富翁的女兒嘛……」希亞笑了笑,「從小被寵著的,所以脾氣不太好。到時候你說話做事仔細些就行,她有什麼要求先應下,再和我商量好了。」
  雅麗歪了歪腦袋,「那客房就佈置得華麗一點?」
  「用不著。」希亞笑了,「我們再怎麼佈置也比不上莫伊先生家啊。」
  雅麗吐了吐舌頭,「說的也是。大富翁的豪宅啊……」喃喃著,雅麗露出羡慕的神色來。
  
  希亞拍了拍她的肩膀,「別光顧著羡慕了。」她站起身,開始佈置小飯店,「快些做事吧,小姑娘,晚餐時間就快到了。」
  「希亞姐姐,你真是個怪人欸……」雅麗說道,幫襯著希亞做事,「飯店的生意賺不了多少錢,又很辛苦。還不如光做遊客的生意,錢多又輕鬆。」
  「反正是閑著,地方也空著,利用起來不是很好麼?」希亞露出慣常的笑容,細心地將刀叉、餐盤和餐巾擺放好。
  
  「乓!」
  「鈴、鈴!……」
  一聲巨響,伴隨著風鈴的聲音,打破了飯店中的冷清。
  
  「希亞!雅麗!出大事了!」男人大嗓門地吼叫著,毫不遮掩其中的興奮情緒。
  希亞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握緊了手中的叉子,見男人咧著嘴,拼命壓抑著笑容的模樣,她皺起眉頭來。
  「麥迪大叔,出什麼事情了?」雅麗光聽到「出大事了」這幾個字就跟著興奮起來,那模樣和男人沒什麼區別。
  
  在雅麗都未曾察覺的時候,她自己已經越來越像小鎮居民了。
  
  「大事!非常大的事情!」被稱作麥迪大叔的男人激動地說道,「庫特撿到了兩個男人!」
  「哈?」雅麗眉頭緊鎖,「這是怎麼回事?」
  麥迪激動得找不著北,不停重複著「男人」、「撿到」這兩個詞,好一會兒才將事情的經過說出來:「庫特在福伊特河邊撿到了兩個受傷的男人!道格特正在給他們檢查身體呢!鎮長也在那兒呢!大家都在那兒!你們也快去吧!」
  說著,麥迪開始往外頭跑,邊跑邊叫道:「我還要去通知其他人呢!」
  
  「希亞姐姐?」雅麗遲疑地看著希亞,「兩個受傷的男人……這事情……不太好吧?」
  
  雅麗十六年的人生中,多半的時間是處於流浪生活,在小鎮定居的時間不過短短兩年。聽到大事情發生時她的確有些衝動,但她很快就冷靜了下來,甚至不用動腦筋去仔細思考,她也知道這兩個男人絕對是個麻煩。
  
  「先去看看吧。」希亞揉了揉太陽穴,感覺到自己的腦袋開始一陣陣地疼起來。而一直在跳的右眼皮終於消停了。
  這是不是意味著不好的事情終於來了?
  希亞歎息了一聲,和雅麗並肩而行。
  
  小鎮的街上比往常要熱鬧很多。這時候該在家裡做事情的主婦們都走了出來,往同一個方向走去,臉上也是統一的興奮表情,和麥迪大叔之前的表情一模一樣。這就是小鎮,所有人都似乎從同一個模子裡印出來,有著相同的三觀和相似的處事模式。
  小鎮的人口不到五千,互相之間即使不認識,也混了個臉熟。路上的人彼此之間相互招呼、問候、閒聊,一時間如同吵鬧的菜市場。這也讓希亞的頭更疼了。
  
  兩個受傷的男人,一群帶著莫名興奮情緒的圍觀群眾……
  希亞已經可以想像診所裡的場面了。強迫自己不去想那討厭的頭疼,希亞深呼吸了幾次,讓自己腦袋放空——因為之後的事情會更麻煩,更讓她頭疼。
  二十四年來,希亞第二次感覺到那種無可奈何。
  而上一次這麼覺得,是在二十四年前。她從那場可怕的車禍中醒來,一睜開眼就看到一個和藹的女人和自己在鏡子中瘦小的倒影——真正的瘦小,小得可以放在她原本的筆記本上。
  
  希亞不知道自己的情況是穿越,還是轉世投胎。她可能是在過奈何橋的時候忘了喝孟婆湯,因而帶著前世的記憶來到這個新世界,開始新的生活。
  
  記憶這種東西最是會玩弄人。
  二十四年前,她被前世的記憶折磨,成年人的心、嬰孩的身體,那種無力感讓她萬分痛苦。之後的成長過程也不怎麼愉快。小鎮人似乎沒有「天才」、「神童」之類的概念,頂多稱讚她聰明,所以她只能按部就班地上幼稚園、小學、中學、大學,學習那些她已經掌握了的知識。更讓她無語的是,她的母親以「新晉寡婦」的身份來小鎮定居,迅速適應了環境並蛻變成了小鎮居民,以對待孩子的態度對待她,完全無視她的早慧、早熟,讓她完整地經歷了第二次童年。
  二十四年後,那些原本折磨她的記憶早已模糊,希亞開始懷疑自己關於前世的記憶是不是來自於某種錯覺,或是小孩子的白日夢;也有可能是她本身特立獨行,和小鎮格格不入。早年的「受苦受難」因此變得沒有意義。她甚至想不起來自己前世的名字,前世的家人、朋友,前世的任何經歷。
  
  希亞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這輩子居然還有機會再次品嘗這種無力感。
  
  「希亞姐姐……」雅麗打量著周圍的人,咬了咬下嘴唇,把希亞從遐思中拉回了現實,「我總覺得……不太妙啊。」
  「怎麼了?」希亞詫異地看雅麗。
  「大家這麼興奮,你說……」雅麗壓低聲音,湊到希亞耳邊說道,「你別怪我烏鴉嘴,這種陌生的受傷男人一般會帶來麻煩的。我在外頭流浪的時候見多了,要麼是得罪了什麼人,要麼是本身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現在還一次出現倆,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黑道或者是什麼犯罪集團內部鬥毆,二就是被員警打的。」
  希亞垂下眼,安慰道:「不要想太多。就算是罪犯,小鎮上的員警也不是吃乾飯的。」
  雅麗聽到這兒,不屑地撇撇嘴。小鎮上的員警那就是個擺設,小鎮建立至今就沒發生什麼犯罪案件,人人安分守法,哪輪得到員警上場?這樣的員警拔不拔得出槍還是個問題呢!
  「再說,他們只有兩個人,小鎮上五千多人,還有麥迪大叔這樣的好獵手在,別擔心了。」
  「說的也是。」雅麗點點頭。
  
  小鎮員警的槍靠不住,麥迪大叔的獵槍可是厲害得很,他兒子庫特的槍法也很不錯。狡猾的狐狸、靈活的雪貂、甚至是小麻雀都能射中,沒道理射不中一個大活人的。
  
  雅麗安下心來,心情愉快地跟著眾人前往診所。
  眼下,她一顆心完全變成了八卦之心,滿腦子想得都是這「大事情」會有個怎麼發展。
  
  ——沒辦法,誰叫小鎮的生活太平靜了,每天最大的驚喜不過是某部連續劇又有新的劇情了。
  

☆、寶石之鄉×圍觀×紋身

  這座小鎮原來的名字已經沒人記得了,大家都稱呼它為「寶石之鄉」、「奇跡之鄉」。小鎮附近有數十條礦藏豐富的礦脈,出產稀有寶石。這也是這座小鎮名字的由來。坐擁這樣的寶藏,小鎮的居民富足安康。五千左右的人口中半數是從事和寶石有關的職業:開礦、運輸、寶石雕刻、珠寶設計等等。
  希亞的職業也是和寶石有關的:她負責著鎮上唯一的旅館、唯一的旅行社和唯一的一條旅遊線路——寶石之旅。這是希亞的母親起的名字,也是她開創的事業。說穿了,這就是個珠寶DIY活動,參觀從開採原礦到雕刻珠寶首飾的全過程,甚至可以自己動手親手採礦、親手設計、親手雕刻「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只屬於你的首飾」——當然,這是旅遊宣傳冊上的內容,實際上這種首飾的象徵意義比它本身更美,而這其中的「親手」含有多少水分也可想而知。
  除了這條旅遊線路、出售珠寶首飾和必要的採購之外,小鎮人不怎麼同外界接觸。周邊有河流、有農田、有果林、有山林,日常飲食方面完全可以自給自足。而娛樂方面的設施則相當匱乏,只有一座電影院和一座圖書館。小鎮居民在這方面也沒有特別要求——「奢侈」、「放縱」這兩個詞和小鎮無緣。
  
  即使如此,人類本能的好奇心卻不會因此喪失。
  小鎮人對鎮外的花花世界充滿嚮往,對電視劇、電影中那些光怪陸離的生活滿心好奇。可現實是現實,夢想是夢想。小鎮人的務實使這些夢想不會扭曲他們的心性——用雅麗的話來說,小鎮人很膽小,一輩子活在小鎮中,完全不敢接觸外頭的世界。
  
  眼下,「外頭的世界」找上門來。在自己的地盤圍觀一下外頭世界,這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正是因為這個,小鎮唯一的診所外頭擠滿了人,大家都伸長脖子、探著腦袋、睜大眼睛,拼命想看見根本不可能的診所內部。
  
  希亞和雅麗到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麼個情景。
  雅麗也學著前頭眾人的樣子,蹦蹦跳跳地探頭張望,可看來看去都只能看見黑壓壓的腦袋。兩層樓的診所一共就一個門、幾扇窗,眼下都關得死死的,這樣都能看到裡頭的情況那真是見鬼了!
  
  「什麼都看不到啊……」雅麗咕噥了一句,失望極了。
  「本來就不可能看到什麼。」希亞歎氣,「這是診所,又不是動物園,那兩個人也不是動物。道格特醫生不是亂來的人。」
  「希亞姐姐早知道這樣,何必過來啊。」雅麗再次抱怨。
  
  雅麗對希亞總是有著些不滿。
  小姑娘頭一回見希亞的時候就吃癟了:百試不爽的賣萌招式在希亞那兒碰了個軟釘子。這一個仇就結了下來——說是「仇」,其實就是種不服氣而已。
  此時希亞放了個「馬後炮」,她那種不服氣的情緒又冒頭了。
  
  「別著急。」希亞淡定地安慰道,可是眉眼間還是有股愁緒在。
  
  小鎮人的情緒實在是太高昂了,來到診所附近的人也越來越多。幸好這時候礦工們還沒有回來了,小孩子們也沒有放學,不然這情況恐怕會更糟。
  而對於那兩個男人,希亞的意見和雅麗相同。
  
  小鎮只有一條通往外界的公路,周圍要麼是山、要麼是河。
  這條河可不是什麼沒名字的小河。名為福伊特的河橫穿整個埃珍大陸,最神奇的就是,它的源頭是大海,盡頭也是大海。上游海水倒灌,下游則是出海口,河水隨著潮漲潮落,起起伏伏,水勢也會有所變化。小鎮的用水就是依靠這條河,所以百年前就修建了岸堤,平時還會做清理工作。
  小鎮地勢平穩,水流較緩。上游有水流湍急的瀑布,河水傾瀉注入深潭。希亞小時候跟著母親去那兒視察過,原是準備把那塊兒也開發成旅遊景點,可視察下來的結果不容樂觀。深潭周圍樹木茂密,還有野獸出沒,不怎麼安全。那地方人跡罕至,景色也過於陰沉。上游的瀑布則怪石崚峋,也不是能輕易開發的地方。
  當初去視察的時候還是小鎮人組織了一堆壯漢陪同的,最前頭帶路的便是麥迪大叔——小鎮最資深的、最強的獵戶。
  
  這樣的地理環境下,兩個陌生的男人帶傷出現在福伊特河上……
  
  希亞本就緊鎖的眉頭擠出了更深的「川」字。
  
  「鎮長來了!鎮長來了!」擠在後頭的人高聲喊道,聲音此起彼伏,不斷地接近希亞她們。
  希亞緊鎖的眉頭終於松了下來,拉過雅麗的手,在人群中艱難前行,越來越靠近「鎮長來了」的聲音。
  
  小鎮的鎮長是一個老頭,年紀一大把。沒人知道鎮長叫什麼名字,也沒人知道鎮長到底有多大,似乎從很早、很早以前,鎮長就是鎮長了,大家也都喊他鎮長。
  鎮長慢吞吞地移著步子,顫顫巍巍地握著手中的拐杖,身軀佝僂,卻在旁人的襯托下如同分海的摩西一般偉大。他身邊跟著一個小男孩。這個小男孩叫小鷹,原是個孤兒,被鎮長從外頭帶了回來,是鎮長名義上的孫子。他管鎮長喊「爺爺」,是鎮長的第二個「名字」。
  小鷹年紀很小,但總喜歡擺出嚴肅認真的架勢,看起來就像個小大人。這會兒,小男孩一雙靈活的眼睛緊盯著診所。作為小鎮的一份子,這孩子可是同樣好奇得很。
  
  「希亞姐姐。」小鷹眼見,看到人群中的希亞,立馬開口叫道。聲音糯糯的,配上他那張裝嚴肅的圓臉蛋,可愛得緊。
  希亞露出笑容,彎腰直視小鷹的眼睛,認真地同小鷹打招呼。小男孩的眼中浮現出小小的得意來。
  見狀,希亞臉上的笑容柔和了幾分,這時候才看向鎮長,「鎮長。」
  「哦,是希亞啊。」鎮長好似剛從昏睡狀態下醒來,眯縫著眼睛,說話的時候慢吞吞的,「正好,你跟著一起來看看吧。」
  「是。」
  
  圍觀群眾們聽鎮長發話,立馬就露出了欣羡的神色來。能夠近距離圍觀兩個陌生人可是他們所有人的期望啊!但沒人會提出異議。鎮長在小鎮中的地位可是無人能及的。再說希亞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人,溫柔和善不說,獨自一人負責著旅遊線路,和外頭的人打交道她可有經驗了。
  雅麗臉上的表情則很古怪,又不服氣、又很佩服的模樣。矛盾得整張臉都有些扭曲。希亞會過來,肯定是算准了鎮長比她們走得慢,在外頭能等到鎮長,正好被鎮長給順手帶進診所內。這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大智慧,可雅麗沒想到、希亞想到了,這就是雅麗糾結的地方。
  
  一行四人就在眾人的圍觀下進了診所,隔絕了外頭灼熱的目光。
  診所內空空蕩蕩,上了二樓才見到第一個人:撿到了兩個男人的第一目擊證人庫特。
  
  庫特是麥迪的兒子,子承父業,同樣是個獵人,槍法是全鎮第二好的人。但再怎麼出色也只是個二十歲的小夥子,這時候也跟外頭的圍觀群眾一樣興奮,甚至比他們更加興奮。
  作為第一目擊證人,他可是圍觀了整個過程,把那兩個男人也翻來覆去地看了個遍。外頭人不知道的情節,他都知道;外頭人知道的,他知道得更清楚。
  想到等會兒出去會被人圍簇著嘰嘰喳喳地詢問整個過程,這讓他更為激動了。眾人矚目啊!全鎮也就鎮長有這機會,現在他也能過把癮了!
  
  少年人特有的虛榮心讓庫特都沒有發現鎮長已經到了。
  
  「庫特哥哥,現在怎麼樣?」開口詢問的是小鷹。這小傢伙目前是鎮長的唯一發言人,自覺擔當起鎮長的聲音。
  「哦,小鷹弟弟。鎮長,希亞姐姐,雅麗,你們都來了呀。」庫特一一打過招呼,完全掩飾不住臉上的笑容,「道格特醫生已經給兩人檢查過了。」
  「怎麼樣?」
  「呃……應該沒事吧。」庫特惴惴不安地說道,這時候才想起道格特醫生在給兩人檢查的時候,他完全在走神憧憬未來的「明星生活」,直到四人進來他的憧憬還在迴圈播放呢。
  
  「兩人沒有大礙。」病房的門被打開,道格特醫生一身白袍,頂著一副萬年不變的撲克臉和黑框眼鏡。
  「道格特醫生,我們能進去看看嗎?」小鷹滿臉的期待,心裡面好似裝了一隻小貓,不停地撓著他。
  道格特醫生側身讓開,為眾人打開門,「可以是可以,不過兩人都沒有醒過來。」
  
  診療室內一片雪白,雪白的牆、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窗簾、雪白的床單和被子,這讓躺在病床上的兩個男人顯得格外惹眼。
  兩人都有著小鎮人所沒有的好相貌。這倒不是說小鎮上的人都是恐龍青蛙,而是兩人的相貌太好了,標準的帥哥樣。高大點的男人一頭酒紅色的卷髮,細長的吊梢眼;矮一些的男人則是一頭黑髮,碎發垂在額前,有些娃娃臉,看起來很是年輕。
  
  「啊!」雅麗忍不住發出短促的驚呼聲,又像是怕驚擾到兩人,連忙捂住嘴。
  連希亞都不禁多看了兩人幾眼,隨即就眉頭緊鎖。
  
  兩個受傷的帥哥……有點八點檔狗血電視劇的感覺啊。這麼一想,小鎮上最受歡迎的電視劇《我們的愛情》好像就是這樣的情節……
  想到這兒,希亞又開始頭疼。
  外頭那些家庭主婦和還在學校的懷春少女們肯定會為此瘋狂的。
  
  「長得真好看。」
  「是啊。」
  小鷹和庫特一唱一搭,羡慕得說道。
  
  「他們是哪裡受了傷?」鎮長蒼老的聲音一下子擊在眾人的心房,讓幾個年輕人都紅了臉。
  成熟穩重的道格特醫生走到那個黑髮男人的床邊,撩起他額前的碎發,說道:「腦袋這裡受到了重擊。另一人是後腦勺受到了撞擊。鎮上的設備不夠,我沒辦法做CT掃描,所以到底怎麼樣不是很清楚……他們的其他生理特徵都很穩定,身上有些刀傷,但不礙事。」
  道格特醫生用徵詢的口吻接著說道:「如果今天還不醒的話,明天就送到城裡的醫院看看吧。」
  「嗯。希亞,你覺得呢?」鎮長轉頭看向希亞,就見希亞杵在那兒,整個人都呆住了,一雙眼睛瞪著那個男人的額頭。
  
  「欸,那是什麼?那是紋身嗎?電視裡的那種?」小鷹詢問道,和希亞一樣緊緊盯著男人額頭上的十字花紋。
  兩人動作一致,表情卻截然不同。希亞如同撞鬼了一般失神,滿臉的難以置信;小鷹則是純粹的好奇而已。
  「嗯,是紋身。」雅麗比其他人要見多識廣,肯定地說道。她推了推希亞,擔憂地說道:「希亞姐姐,鎮長問你呢。」
  「希亞?」道格特醫生也喊道。
  希亞身邊的小鷹和庫特跟著喊起來。
  但即使如此,希亞仍然怔怔地盯著男人額頭上的紋身,難以置信的表情被驚恐所取代。拉著希亞的雅麗甚至能感覺到希亞在輕微地顫抖。
  
  鎮長是唯一沒說話的人,他半眯著的眼睛看著希亞,重重跺了一下手中的拐杖,渾濁的眼睛射出精光來,「希亞!」
  聲音不響,可鎮長的氣勢沒人學得來。
  大家都好久沒看到鎮長露出威嚴的表情了,一時間都被震住了。
  
  希亞身體一顫,緩緩吐出一口氣來,「我……沒事。」      


☆、回憶×提議×八卦

  「我……沒事。」希亞露出一抹笑容來,「不用擔心,剛才只是……」希亞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兩個男人,「有些驚訝。」
  「你認識他們?」道格特醫生問道。
  「呃,這麼說可能有些傻。」希亞垂下頭,好似正在害羞,「我好像在夢裡面見過兩個人。不是什麼好夢……」
  庫特感同身受地點點頭,「是噩夢吧?我有一次也是這樣,夢見被一群狼追著跑,結果隔天和老爸一起去打獵的時候就碰見了狼群……」說著,庫特打了個寒顫。
  「嗯,就是這種感覺。」希亞急切地點了點頭。
  
  道格特醫生和小鷹接受了這種解釋。小鷹還用力握住了希亞的手,炯炯有神地看著希亞。
  雅麗在一旁看著,心裡狐疑不定,視線在希亞和黑頭發的男人之間徘徊。可無論她如何冥思苦想,都沒有其他合理的解釋。大概……真的就是這麼巧吧。只是這個巧合怎麼聽都有點耳熟啊……
  
  「希亞,我們剛才說到要把兩人留在這兒一夜,明天送去城裡做個檢查。你覺得如何?」鎮長再次展現了他身為鎮長的能力,又是所有人中間第一個回過神說到正題的人。
  「留在診所不太方便吧。」希亞愣了愣,為難地看著昏迷中的兩人。
  道格特醫生說道:「不會。納斯會照顧好兩個人的。」
  
  納斯是道格特醫生的妻子,人長得胖胖的,眉眼彎彎,看起來就是個親切的好人,讓人不自覺地想要接近她。她也是小鎮上唯一的護士,哄孩子很有一手,再淘氣的小鬼在她手下都會服服帖帖地吃藥打針。
  兩夫妻平時就住在診所內,治病救人、看顧病人都很方便。
  這個時間點正好是納斯出門買菜的時間,這才留了道格特醫生一個人在診所。
  
  「嗯……」希亞還是有些遲疑,眼神閃爍不定,一副沉思的模樣,讓其他人一時不敢打擾她。
  「希亞姐姐,這兩人有什麼問題麼?」雅麗不解地問道。
  「大概是因為那個夢吧。我有點不太放心。」希亞笑了笑,「可能是我想多了。」
  小鷹這時候想起自己的「職責」來,代替鎮長發話道:「那就這麼決定了。道格特醫生,兩人就麻煩你了。」
  道格特醫生保持著一本正經的神色,回答道:「好的。」
  這樣的交流最讓小傢伙開心了。
  
  事情就此決定,大家就準備離開診所,晚飯時間已經快到了,外頭還有一堆圍觀群眾等著鎮長交代事情經過呢。
  眾人中的庫特有些雀躍。
  
  希亞走得很慢,腳步沉重,還是剛才那副沉思的模樣。踏出病房前,希亞回頭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兩人。
  昏迷中的男人很是平靜,光看他們那樣子就很容易激起女性照顧弱者的母性情懷。夕陽西下,溫暖的陽光灑在兩人的身上,讓這種柔和靜謐的味道更濃了幾分。希亞不禁想到童話中的睡美人,隨即被自己的想法給冷到。
  這兩人絕對不是什麼睡美人。
  
  「還有什麼事嗎,希亞?」道格特醫生詫異地問道。
  希亞咬了咬牙,「唔,要不,把兩人安排在旅館吧。空的客房也有。明天早上會有遊客過來,他們倆可以乘那輛車去城裡。我陪著他們去就好了。」
  「可是,那些遊客……」道格特醫生眼神閃了閃,不太確定地說道。
  「沒關係的。雅麗跟著我也有兩年了,該學的她都學會了。明天就讓她試試吧。」希亞笑了起來。
  站在她身後的雅麗驚訝地睜大眼睛,「希亞姐姐……」
  「你總不能一直當服務員啊。」希亞說,「先開始練練手,等到明年旅遊旺季的時候你就可以幫我分擔一部分遊客了。」
  
  旅遊旺季的時候,希亞的確很忙。遊客眾多,而導遊只有希亞一個,等於是24小時連軸轉,沒個休息。
  雅麗在希亞那兒幫忙了兩年,這情景也見過兩回,自然知道希亞在旅遊旺季的時候有多辛苦。
  可偏偏挑這麼個時機讓雅麗接受……
  
  「放心吧,莫伊先生一家很好相處的。那個小姑娘在父母身邊也不會太任性。」希亞鼓勵著,拍了拍雅麗的肩膀。她的視線越過雅麗,看向鎮長,「鎮長覺得這樣如何?」
  「你跟著也好。」鎮長點頭。
  道格特醫生松了口氣。
  
  作為土生土長的小鎮人,道格特醫生看起來是個嚴肅認真的大男人,可對外頭的世界也是有些發怵的。當年離開小鎮去上醫學院的時候就讓道格特醫生整個人彆扭得慌,處處小心翼翼。這狀態一直維持到他畢業。
  當然,大家從道格特醫生的撲克臉上是看不出來這種情緒的。
  
  「那我找人幫忙去。」小鷹機靈地說道,一轉眼就下了樓。
  「我留下來幫忙。」庫特笑得一臉燦爛——到時候和兩個男人一塊兒出去肯定會被人另眼相看啊。
  
  雅麗磨磨蹭蹭靠近希亞,「希亞姐姐,這事情……」兩個大帥哥是夠養眼了,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道理雅麗也明白。可這兩人的危險係數太大,雅麗心裡惴惴不安。
  「不會有事的。」希亞斬釘截鐵地說道,鎮定的語氣和神色讓雅麗放下心來。
  既然希亞這麼決定,那一定是考慮過整件事情了。雅麗默默想著,又探頭看了看病房內的兩個男人,露出了花癡的笑容尚不自知。
  
  希亞是考慮過整件事情,還考慮了很久。大腦高速運轉下,原本沉入深處的記憶被一一撈了起來:
  庫洛洛和西索。
  獵人。
  
  希亞怎麼都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原本的生活被徹底打破,原本的信念被徹底擊潰。她沒有轉世投胎,她是穿越了,穿越到了《獵人》的世界,非常危險的世界。而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兩個危險人物出現在她面前。
  這是不是所謂的穿越女定律?她註定會遇到劇情角色,遇到一些普通人這輩子都不可能碰到的「奇遇」?即使她身處一個偏僻的小鎮,理論上和那些劇情人物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遇見了,就遇見了。其他人或許會去思考為什麼會遇見,去抱怨這該死的命運,這可不是希亞的處事方法。她習慣先把眼前的麻煩解決掉,再回過頭顧影自憐,裝裝柔弱女子,感歎命運不公。甚至還會自戀地想想,大概是因為她太出色了,才會被老天嫉妒。
  希亞很享受身為小女人的快樂,但這種快樂的前提是平靜生活下的自娛自樂。
  現如今,頭一個要解決的問題是怎麼面對這兩個危險人物。
  
  希亞迅速回憶著獵人的劇情。
  即使是在穿越前,她也有很久沒有看過獵人了。應該說,她很久沒有看動漫了。年少時喜歡的東西不代表會一輩子喜歡。算上穿越後的生活,她大概有三十多年沒接觸過二次元了。這種狀態下要回憶一部漫畫的情節很是困難。
  希亞只記得這兩人的名字,記得這兩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棍。犯罪對他們來說同吃飯睡覺一樣自然。但這兩個高端罪犯還是有些挑剔的。西索是喜歡殺死強者,而庫洛洛……應該是收集癖吧,收集任何他喜歡的東西。
  強者,小鎮上沒有;
  庫洛洛喜歡的東西,寶石、首飾算是嗎?就算他喜歡也沒辦法佔領整個小鎮和小鎮的所有礦脈吧?小鎮上的寶石原料是夠不錯了,數量豐富、品種齊全;首飾的製作也自成一派、獨具魅力,但兩方面都算不上是稀世珍品。
  這麼一分析,希亞放下心來。為了安全起見,還是把兩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比較好。小鎮其他人都對兩人充滿好奇心,難免會在衝動下冒犯兩人。這兩個人怎麼看都不是什麼好脾氣的傢伙,到時候動起手來……這樣的結果是希亞不想看到的。
  
  「人來了!」小鷹的腦袋出現在樓梯口。他身後跟著麥迪大叔和礦工頭子歐洛大叔。
  歐洛大叔挺著啤酒肚,袖子擼得老高,露出手臂上精壯的肌肉來。見到希亞,他用他特有的大嗓門說道:「希亞,你怎麼想到要照顧這兩個男人的?該不會是動春心了吧!哈哈哈!」
  走在他身邊的麥迪不樂意地給了他一肘子,「你少亂說話,希亞怎麼會是這樣的人?」
  「小鷹可是說了,兩個男人長得可漂亮了。」歐洛不滿地反駁道,「再說希亞都二十四了,早就該結婚了。」
  「希亞都有科爾了,怎麼會喜歡上別的男人?」
  「科爾那個悶蛋。」歐洛嘟嘟囔囔,「再這麼下去,希亞遲早要被別的男人搶走。」
  
  兩人連爬個樓梯都吵吵嚷嚷、推推搡搡。等進了病房,歐洛更是大呼小叫起來,「長得真漂亮!」
  「歐洛,小聲些。」道格特醫生皺起眉頭,推了推他的黑框眼鏡,那張撲克臉更是讓歐洛立馬噤聲。道格特醫生見兩人安靜下來,清了清嗓子,說道:「隔壁有擔架,正好我們四個人,抬兩個人沒問題吧?」說著,道格特醫生的目光掃過麥迪、歐洛和庫特。
  小夥子庫特挺胸抬頭,嘴上沒說,可那表情要多自豪就有多自豪;麥迪大叔這時候已經從「大事情」的狀態下恢復過來,穩重地點了點頭;歐洛還是那副沒輕沒重的樣子,用力拍拍胸脯,「放心吧,我一隻手拎著他們都行。」
  
  四個男人分配好工作,立馬就行動了。
  小鷹在旁好生羡慕,又低頭看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想像著自己要多久才能當一個獨當一面的男人。
  
  出了診所,眾人自然被外頭的圍觀者給堵住了。幸好前頭開路的是德高望重的鎮長,大家可不敢攔路。而圍觀群眾此時正全神貫注地用自己的眼神瘋狂掃射兩個男人,倒是讓其他人慶倖不已——唯一例外的就是庫特,他原本自以為會成為萬眾矚目的紅花,結果淪為了陪襯的小綠葉。
  
  「長得真漂亮!」
  「欸,比伊斯姆爾還漂亮!」
  「那個紅頭髮的真像斯伊特!」
  「胡說,他比斯伊特更漂亮呢!」
  
  伊斯姆爾和斯伊特正是小鎮最受歡迎的八點檔電視劇《我們的愛情》的男一號和男二號。
  
  希亞聽到大媽們這麼議論,更是冒出一身的冷汗來。
  她所害怕的事情終於變成現實了。
  
  不一會兒,大媽們就自動把兩人代入《我們的愛情》的劇情中,並且驚呼不斷,紛紛表示這就是現實版的《我們的愛情》啊!頓時,庫洛洛和西索的名字、成長環境、生活狀況、感情經歷都被大媽給七嘴八舌地補全了。不僅如此,大媽們還被自己的腦補鬧得唏噓不已。
  「真是可憐……」
  「作孽啊!明明是長那麼漂亮的小夥子,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都是瓦利的錯!」——瓦利是全劇的唯一反派,概括起來就兩個字「壞人」。
  「對!」
  「說起來,愛麗弗朗特(女主角)在哪裡呢?」某大媽提出了一個犀利的問題。
  「小鷹剛才說是要把這兩人送到旅館去呢。」
  「哦——」異口同聲的「哦」和大媽們異樣的眼光讓淡定的希亞也開始毛骨悚然起來。
  
  「那科爾怎麼辦?」犀利大媽保持著犀利的作風。
  另一個大媽耳聰目明不輸給小年輕,身手矯健更是非比尋常。犀利大媽聲音剛落,她就伸手遙遙一指,「瞧,科爾不是來了嘛!」
  「哇!」大媽們猶如炸了鍋,尖叫的同時兩眼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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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馬×命運×決定

  科爾是小鎮上的珠寶加工師之一,擁有比同齡人都要靈活的手,極具設計天賦。每隔一段時間,科爾都會推出新設計的首飾。這些首飾在外界如何暫且不說,至少在小鎮上是難有的傑作。這也讓科爾這個靦腆羞澀的大男孩在小鎮女孩子中很受歡迎。
  不過女孩們都知道,科爾有了青梅竹馬的希亞。
  
  科爾和希亞是同齡人,兩家人比鄰相居,兩人很自然地一起長大、一起上學,也非常自然地成為了外人眼裡的「未婚夫妻」——在小鎮人看來,這樣關係的男孩女孩就應該相戀、結婚。
  在希亞母親病故、希亞全盤接手母親的生意後,兩人才因為工作時間衝突而相互疏遠了些。
  
  希亞算了算,她似乎有四五天沒見過科爾了。  
  四五天沒見,科爾還是老樣子。他就是那種丟大街上完全不起眼的男人,除了普通,再也找不出第二個詞能形容他的外貌。
  
  「希亞,這是……怎麼回事?」科爾好奇地問道,雖說是在問希亞,可在最初向希亞點頭打招呼後就直直盯著擔架上的兩人。
  「他們今晚睡在旅館,明早我送他們去城裡的醫院做檢查。」
  「哦——」科爾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這才把注意力放在希亞身上,「嗯……好久、好久沒見。」說著,他臉上泛起紅暈來,手足無措地和希亞並行,都不敢長時間看著希亞。
  希亞笑了笑,「嗯。你最近怎麼樣?聽說你新設計了一款戒指?」
  「啊……那個……那個是……」科爾的臉更紅了,結結巴巴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求婚戒指吧!」
  「是婚戒吧!」
  「一定是的吧!」
  大媽們遮遮掩掩地開始議論,但那音量可一點兒都沒降低。
  
  科爾還在「這個那個」呢,怎麼都說不出下文。
  希亞怔了怔,臉上的笑容都收了起來。
  科爾見狀更是不知所措,臉上的紅暈褪了下去,浮現出一絲蒼白。額頭上汗水點點,滴到眼睛裡,科爾都想不起要擦,只是拼命眨著眼睛。
  
  「希亞姐姐。」雅麗一手挽過希亞,「要不我們先會旅館把客房收拾一下?」
  「嗯,好。」希亞回過神來,又掛上了笑容,「那我們先走了,科爾。對了,先和鎮長說一聲。」
  「嗯。那我們走了,科爾哥哥!」雅麗俏皮一笑,吐了吐舌頭。
  科爾停下腳步,僵硬地揮了揮手,「再見。」
  
  「喂,你說是不是……」
  「移情別戀?」
  「科爾多好的一個小夥子啊!」
  「可那兩個男人帥多了啊……」
  大媽們依舊旁若無人地八卦著,直到一個兩個發現科爾情緒低落得不像樣,才互相拉拉扯扯,止住了話題。好心的大媽們還拍拍科爾的肩膀,七嘴八舌地又推翻了自己原本的結論。
  
  另一邊,希亞和雅麗向鎮長打了招呼,聽完鎮長慢吞吞地回答,就加快腳步往旅館走去。
  雅麗打量著希亞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道:「希亞姐姐,你是不是……」
  「嗯?啊,那個啊……」希亞苦笑著,「剛才謝謝了,要不是你解圍,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收場。」
  「怎麼會!就算沒有我,希亞姐姐也能處理得很好。」雅麗搖了搖頭。
  「平時大概能掩飾好,但現在……」希亞歎氣。
  
  她想到了躺在擔架上的兩個男人。
  
  自從見到兩人後,希亞的精神就非常不好。
  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原本的世界轟然崩塌。原本的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被全部顛覆。這裡不是普通的世界,不是某個平行世界,而是一部漫畫中的世界!
  多可笑!
  原本被人用來消遣娛樂的內容成了她賴以生存的地方。如果漫畫家不負責任地畫一場大災難,她是不是就會成為小小格子中草草幾筆劃成的屍體?不,或許連屍體都沒有,連被人畫下的資格都沒有……
  
  希亞一想到此就不禁憤怒和悲哀。
  
  獵人的劇情中有許多災難。
  希亞記得劇情中經常死人,大規模的死傷更是發生過很多起。而劇情中根本沒有多少憐憫給那些無辜死者。死了,便是死了。襯托出反派的心狠手辣,襯托出主角的實力強悍,僅此而已。
  除了那少數幾個角色,其他的人都是配角,連生死都不容自己控制。
  
  現在回想一下,即使這一刻,西索和庫洛洛沒有殺死任何人,以後呢?
  她就渾渾噩噩地在這個(暫時)和劇情沒有關係的小鎮中生活,然後等待自然老死、病死,或是被「劇情」殺死嗎?
  
  希亞的腳步停了下來。
  這大概就是命運。
  或許冥冥之中真的有什麼巨大的齒輪在永不停歇地轉動,而她就是個倒楣催的小人物,掉到了齒輪的縫隙中,隨時可能被碾死。但在那之前,她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希亞深呼吸了幾次,眼中的悲憤淡去。
  
  「希亞姐姐,怎麼了?」雅麗回頭看著希亞,有些擔憂地皺起眉頭來。
  「雅麗為什麼要留下來?」希亞問道,「為什麼要留在小鎮上?」
  「你突然問為什麼……」雅麗乾巴巴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一開始只是想找個地方落腳,看到你在招工,我就應聘了,然後就做下來了……」
  希亞又問道:「就這樣?你從來沒想過以後要做什麼嗎?」
  「這個,也有啦……」雅麗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臉頰,「我想要當明星來著。唱歌、跳舞、拍電影、電視……當主持人也挺好的。我之前有在大城市一邊打工、一邊偷偷在藝術學校蹭課。不過大城市花銷太大了,我沒學歷,只能打零時工。後來就想著先到小城市找份穩定的工作,存點路費和生活費,然後到莫斯戴爾去試鏡。」雅麗的話戛然而止。
  
  莫斯戴爾是世界知名的影都。許多電影公司都設在那裡。可以說那是所有夢想成為明星的年輕人的夢想之都。
  十六歲的小姑娘想當明星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兩人陷入了短暫的靜默中。
  
  希亞接過了話茬:「做了兩年,路費和生活費都存夠了吧?」
  她自問開出的工資還是很豐厚的,而且身為小鎮常住人口,每月都能收到一筆不菲的分紅。用鎮長的話來說,小鎮所有的礦產資源屬於全體小鎮居民。
  
  「存夠了,但是……」雅麗皺了皺眉,有些疑惑地喃喃自語,「我好像不太想離開小鎮了。」她看了看希亞,不自在地轉移話題,「不要光說我啊,希亞姐姐呢?原本就想要接手旅行社嗎?」
  「原本……」希亞感慨萬分。
  
  她從沒想過將來要做什麼,只是按照小鎮人既定的人生模式得過且過。小鎮人怎麼活過來的,她就如何活過來。小鎮人習慣子承父業,她便在母親去世後繼承了母親的生意。小鎮人不怎麼離開小鎮,她就在小鎮呆了二十四年,不曾踏出去一步。
  最初的時候希亞有想過抗爭,有想過到外頭的大城市去念大學,當個天才兒童。可這念頭她不能和任何人說,只能含蓄地暗示自己的母親,結果自然是被無視了。
  現在想來,這二十四年的生活一點都不像她的生活。
  
  穿越前,她是那種有完整人生規劃的人,有上進心、有毅力,讀書、工作、升職,按部就班地完成著自己人生的龐大工程,每達到一個目標都會深切感受到那種成功帶來的滿足感。她喜歡那種滿足感,也喜歡別人看著她時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更喜歡獨自一人回頭欣賞自己一路走過的人生。
  是的,希亞是個自戀的人,只是平時不顯山露水。
  
  這一切在穿越後就完全改變了。
  她再也沒想過自己應該做什麼,應該過怎樣的生活。只是被動地活著。
  
  可現在一切不同了!
  她成年了,她有存款,她可以過自己想過的日子。撿起以前的知識可能要花些時間,還要適應這個時代的發展,不過沒關係。希亞想。反正穿越到了這個鬼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一顆不長眼的流彈給打死,她只要走一步算一步就好了。
  當務之急,是要處理好庫洛洛和西索,把這兩個瘟神送走,然後把旅行社的事情交給別人打理或者乾脆關掉,她就可以一身輕鬆地去追求自己的生活了!
  
  「當——當——當——」
  
  希亞一怔,有些迷惘地看向鐘樓方向。
  鐘樓矗立在小鎮的中心廣場上。平時不響,只有在節日的時候應景地敲幾下。要是鐘聲響起,那就是鎮長有事宣佈。
  
  「應該是鎮長。」雅麗說道。
  只可能是鎮長。希亞皺了皺眉頭,「是什麼事情?」
  雅麗用古怪地眼神看著希亞,「希亞姐姐剛才沒聽鎮長說嗎?他不去旅館了,直接去中心廣場向其他人解釋今天的事情。」
  「哦,這樣。」希亞點點頭。科爾那事情之後她就一直在胡思亂想,也沒注意到鎮長說了什麼。
  
  雅麗擠眉弄眼,「對了,希亞姐姐到底對科爾哥哥是個什麼意思啊?」
  希亞愣住。
  「我可是聽說了,科爾哥哥新設計的戒指就是向你求婚用的哦!」
  「這樣啊……」
  「希亞姐姐,移情別戀可不好啊。」雅麗搖頭晃腦地說道,「雖然那兩個男人是很帥,可是大家完全不瞭解啊。就算他們人很好,也未必會留在小鎮上的。」
  「你個小丫頭別多想了。我們快走吧,不然待會兒得被他們趕上了。」希亞戳了戳雅麗的額頭,臉上笑著,心裡卻默默撇嘴:「我都未必會留在鎮上。」
  
  待兩人回到旅館,將兩間單人客房收拾好,抬著擔架的四人正好到了。
  
  「單人房?」道格特醫生問道。
  「嗯,我想兩人的身體都沒什麼,晚上也不用人照看,還是分房間睡比較好。」
  
  實際上,希亞是怕兩人醒來之後直接動手。模糊的記憶告訴希亞,西索對庫洛洛這個強者是很有興趣的。
  兩人同時受傷還在同一處被發現,除了「同歸於盡」,希亞想不出其他解釋。
  
  等一切收拾好,四個男人紛紛告辭,旅館內又只剩下希亞和雅麗兩個人。
  哦,還有兩個男人。
  
  短短數小時內事情不斷,等眾人意識到的時候天早就全黑了。小鎮居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熄燈的時間都很早。這和小鎮貧乏的娛樂活動也有關係。
  這二十四年,希亞也習慣了小鎮的生活作息,但今天卻遲遲無法入眠。
  翻來覆去一個多小時,希亞坐起身,披了件衣服就去廚房倒水喝。廚房在一樓,方便飯館的營業。客房都在二樓,希亞和雅麗也住在二樓,平時稍稍有些不便。不過習慣之後也就好了。
  
  習慣果然是最可怕的東西。
  
  希亞握著玻璃杯,有些無聊地想著。這話老套、爛俗,可很有道理。二十四年,她習慣了小鎮、習慣了現在的生活,可有些東西再習慣也改變不了。或許可以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來形容希亞現在的感覺。只是看到庫洛洛額頭上的十字紋身,就猶如小小的火星落在了草原上,眨眼間就變成沖天大火,焚燒盡現在的一切。
  希亞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去過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不,也不算是截然不同,穿越前她就過著那樣的生活。這次可以換個職業吧……希亞想著。穿越前她是金領,其實也就是個打工的。現在她有本錢,可以自己做老闆。唔,她現在經營旅行社其實也是自己當老闆……
  
  想了一會兒,希亞自嘲地笑了笑。
  她就像小孩子期待第二天去遊樂園一樣興奮異常。可明天不是去遊樂園,而是帶著庫洛洛和西索去醫院。希望不要有什麼意外啊。
  
  把杯子洗乾淨放進櫥櫃裡,希亞轉身準備回房。
  一回頭,就看見月光隱隱照出的半個身影,她嚇得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啊!」腳一軟,希亞跌坐在地上,仰頭看向那個人。
  那人身上的衣服有些寬大,很不合身,這是醫院的病服,他原來的衣服破破爛爛還帶著血跡,是醫生和科爾之前在診所給他換了衣服。
  
  希亞劇烈跳動的心臟平靜下來,又忽然加快。
  他醒來了?!
  希亞感覺到了一絲寒意從心底慢慢往周身蔓延。月光只照出了那人的半個身子,她看不見他的臉,卻能感覺到他的目光緊緊鎖住自己,那視線好像是在打量,又好像是在解剖……
  這種目光她從來不曾接觸過。她所面對過的、最嚴厲的目光,也不過是當初那個黑臉上司的陰鷙眼神,而這都是二十四年前的事情了。那到底是普通人的眼神,而不是……凶徒的眼神。


☆、蘇醒×對話×診斷

  「啪嗒」一聲,整個廚房都亮了起來。
  希亞的眼睛一時無法接受強光,眯了起來,再睜開後,就對上了男人探究的目光,甚至可以看到他的眼中偶爾會閃過一絲迷茫。燈光一照,希亞可以清晰地看見他黑色的頭髮和額頭上的等臂十字紋身。
  
  希亞暗自籲了口氣。
  幸好第一個遇見的是庫洛洛。至少這個男人是有些理智的,不會怎麼亂來。如果是西索的話就說不準了,畢竟那是個變態。嗯……她的記憶應該沒錯吧……變態的是西索而不是庫洛洛。
  想著,希亞小心翼翼地用眼角餘光偷瞄著庫洛洛。
  
  「怎麼回事?」雅麗站在門口,嗓子沙啞,一副剛睡醒的模樣。在看見庫洛洛後,她驚喜地叫了起來,「哎呀,你醒了!我去找道格特醫生!」說罷,她一蹦三尺高,像是只兔子一般躥了出去,希亞都來不及喊住她。
  跑出去了也好……希亞偷眼瞧著庫洛洛,看他沒有追雅麗的意思,放下心來。雅麗不在這兒,也就不會有危險。
  
  廚房內又只剩下了兩個人,再次陷入了那種死寂之中。
  希亞感覺到自己的汗毛都起立排隊,被庫洛洛用那種探究的目光掃遍全身,實在是一種考驗。就好像是一隻待宰的豬站在屠夫面前,而屠夫正拿著手中的刀不斷比劃,看從哪裡下刀才能保證自己不被豬血濺到。
  
  「有沒有人想要解釋一下?~?」特殊的語調配上那特殊的聲音,希亞渾身一顫,抬頭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另一個男人——西索。
  好啦,這下人全齊了。
  她這只豬是不是就要被放血了?
  希亞打了個寒顫,趁著庫洛洛的視線從自己身上移開,手腳並用地向後挪動。
  
  庫洛洛側著身,回頭看著西索。西索泛著金色的眸子也盯著庫洛洛。希亞仿佛看見了兩人的視線碰撞,擦出火花。再次打了個寒顫,希亞驚覺自己到底有多麼危險。
  西索絕對想要殺死庫洛洛!
  如果兩人動起手來,她這個弱質女流絕對會被捲入其中。這兩人肯定不在意打鬥過程中誤殺個什麼路人甲乙丙丁。
  
  正當希亞不斷冒著冷汗的時候,庫洛洛收回目光,聲音溫和地問道:「你是誰?」
  「呃……我叫希亞。」希亞說了句很白癡的話,然後馬上醒悟過來,「我的朋友在河裡發現了你們。醫生說,你們受了傷,腦部好像受到過重擊,所以昏了過去。你們有什麼地方不舒服的嗎?」希亞仰著脖子,被庫洛洛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才想起要站起身才對。
  從地上爬了起來,希亞見兩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惴惴不安地等著兩人的回答。
  「請問,你們有哪裡不舒服嗎?醫生很快就來了,你們要不要先回屋躺著休息一下?」希亞用商量的口吻說道,擠出一抹笑容來,盡可能地讓自己看起來人畜無害。
  
  「這麼說,你之前不認識我們?」庫洛洛自動把自己和西索歸為一幫。
  希亞有些奇怪,但還是老實地回答道:「是不認識。小鎮上也沒人見過你們。」
  庫洛洛頷首,表示瞭解,又回頭問西索:「那麼你呢?」
  兩人直視著對方,好像在交換什麼秘密。
  
  一旁的希亞看著,渾身都冒出雞皮疙瘩。這種感覺非常不好……她想不出兩人要交換什麼看法。不就是意外流落到了一個偏僻小鎮,被善良的小鎮居民給救了嗎?這有什麼問題嗎?
  庫洛洛好像很聰明來著,她隱約記得庫洛洛是個什麼犯罪組織的頭頭,專門制定那種滅人滿門的犯罪計畫。難道是她之前的表現露出了什麼馬腳?可她有什麼馬腳好露的?又不是她把兩人給打傷的。
  希亞百思不得其解,但心中怪異的感覺愈發強烈。肯定有什麼地方出錯了。
  
  「啊~看來我們兩個的情況一樣呢。」西索舔了舔嘴唇,語出驚人,「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庫洛洛低著頭,沉思起來。
  
  希亞張大了嘴巴,腦子一片空白。
  失失失失、失憶?!
  這麼狗血的事情也能被她碰到?!
  
  「應該是失憶了。」庫洛洛判斷,「腦部受到重擊,暫時失憶。兩個人同時如此……」說著,庫洛洛的眼中閃過精光。
  西索臉上的神情更為扭曲,「雖然失憶了,不過我感覺你很特別,好想……好想……」西索呻|吟起來,表情奇怪,像是欲|望無處發洩、不,應該說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欲|望到底是什麼的感覺。
  
  希亞腦袋空空,滿腦子只有「失憶」這個詞在打轉。兩人失憶?!這是不是表示她安全了?正這麼想著,就發現西索的表情很不對勁。
  喂喂喂,這個變態的傢伙不會現在要做出什麼變態的事情吧?!
  他說欲|望什麼的不會是要現在就和庫洛洛動手吧?
  她這個無辜的圍觀群眾還在這兒呢!
  
  儘管在知道這裡是獵人世界後,希亞就有了隨時可能變成被流彈擊中的倒楣蛋的覺悟,但束手待斃永遠都不是她的做法。
  希亞連忙輕咳了一聲,打斷了西索變態的神情,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被這兩個人盯著,希亞感覺壓力很大,不過還是問道:「那個……你們什麼都不記得了嗎?名字或者是自己家在哪裡也不記得了嗎?」
  「名字麼……好像……」庫洛洛思索起來,過了許久,才遲疑地說道:「庫洛洛……庫洛洛•魯西魯。」
  「嗯~我應該是叫西索吧~?」西索說話的怪腔調倒是沒有變,「腦海裡只對這個名字有深刻印象……啊,不~對庫洛洛這個名字,也有很深的感觸~?」說著,西索表情又開始變得詭異起來,還伸出鮮紅的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看著庫洛洛的眼神就好像要把他給扒光了似的。
  庫洛洛在這樣的目光下鎮定依舊,「希亞是嗎?你不認識我們兩個?這個小鎮上也沒有人認識我們嗎?」
  「應該是沒有。」希亞咽了口唾沫,看看西索,又看看庫洛洛平靜的臉龐,「我們鎮子比較小,就算彼此之間不認識,混個臉熟還是可以的。」
  「嗯。」庫洛洛再次陷入沉思狀態。
  
  希亞不知道他有什麼好想的,更不知道西索這麼一直盯著庫洛洛有什麼意思,但既然兩人都表示不想搭理她,她自然樂得輕鬆。
  失憶是個好東西啊。這樣一來這兩個人的危險係數就降低了不少。這時候兩人應該一門心思想著怎麼找回記憶吧?
  等明天到了城裡的醫院就可以安排兩人住院接受治療,或者建議他們到城市裡打聽打聽。反正在這個小鎮上是問不出個所以然的。庫洛洛和西索應該都是聰明人,怎麼想都會選擇更容易找回記憶的那條路。
  
  「我回來了!道格特醫生來了!希亞姐姐!」雅麗興奮地叫著。
  希亞看了看無動於衷的兩個人,只好開口說道:「兩位是不是先到外面去讓道格特醫生看看?」
  西索無所謂地聳聳肩,不過還是聽話地出了廚房;庫洛洛也樂於配合。這讓希亞又安心不少:能交流就沒事,怕只怕兩人獨斷專行,那就不好收場了。
  
  「咳,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道格特。你們可以和鎮上的人一樣叫我道格特醫生。」道格特醫生身著白大褂,只是那白大褂裡面是不太靠譜的格子睡衣,腳下踩著的還是室內拖鞋。即使如此,道格特醫生此時的表情和他西裝革履的時候一模一樣,讓人自動忽略了他不太合適的穿著。
  雅麗站在她身旁,用亮晶晶的眼神看著庫洛洛和西索。雖說如此,希亞還是發現雅麗眼底暗藏著的警惕。這個小姑娘也不是真的花癡女,一見帥哥就沒了主見。希亞放下心來。
  「你好,道格特醫生。」庫洛洛從善如流,顯示出良好的修養。雖然在希亞不完整的記憶中,他不是什麼貴族出身,但騙人的功力卻是一流的。
  英俊的外表加優雅的舉止,庫洛洛一下子就虜獲了雅麗的心。剛剛還對雅麗放心的希亞心一沉,眼珠子一轉就看見雅麗小妹妹捂著嘴,周身都散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粉紅色氣場。
  「嗯~你好~」西索的語調一下子擊潰了雅麗的粉紅氣場。
  小姑娘愣在那兒,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西索。道格特醫生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兒去,可他有撲克臉做掩護,沒人發現他的眼角、嘴角、臉部的肌肉都抽了好幾下。
  
  希亞扶著額頭,覺得在把兩人送走前自己還有很多路要走。不過這股子老媽子的心態是從哪兒來的?他們兩個丟臉也好、驚豔也好,和她沒有半毛錢關係啊。只要這兩人不傷害小鎮居民就行。
  這麼想著,希亞淡定地呼出一口氣,渾身輕鬆。
  
  「咳咳,那先做個基本檢查吧。」成熟穩重的道格特醫生決定忽視西索的語調,從診療箱內取出聽筒、小手電筒等一系列東西,就像所有電視劇中演得那般,看看他們倆的眼睛,聽聽他們的心跳,又按了按兩人的腦袋,問了幾個相關問題。最後,道格特醫生收起自己的一干設備,作出如下結論:「兩人的身體沒什麼問題,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明天還是到城裡的醫院做個全面檢查比較好。」
  這個結論是對兩人說的,也是對希亞說的。道格特醫生看著希亞。
  「嗯,我明天送兩人過去。另外,」希亞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交代,「按照他們兩位剛才的說法,他們好像是失憶了。」
  
  「失憶?!」驚呼出聲的當然不是道格特醫生,而是雅麗,「兩個失憶的受傷男人?!啊!對了!希亞姐姐之前還說做夢夢到過他倆!這不是和《我們的愛情》一樣嗎!天哪!」雅麗激動得好似要昏倒一般,雙手祈禱狀放在胸前。如果說在放出粉紅氣場的時候雅麗還是有些理智的,那麼現在,小姑娘已經和大媽一樣陷入瘋狂之中。
  希亞不禁想到下午的時候雅麗所說的話。那時候還擔心兩人不是好人呢,誰知道這才幾個小時,只一個見面、一句話,雅麗就已經徹底拋棄原則了。年齡到底是小了點。希亞感歎著。
  庫洛洛倒是不為所動,甚至對於小姑娘的興奮勁給予了理解的微笑。但希亞估計這傢伙根本就不知道《我們的愛情》是個什麼東西。
  西索則挑了挑眉,側過身,歪著腦袋看著希亞,用他那種輕佻的語氣問道:「夢到過我們兩個?」
  「啊……這個……」希亞頓時冷汗涔涔。
  
  「失憶的話可能是由於兩人的腦部都受到過重擊。這點也等明天到城裡檢查過之後才能做結論。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嗎?」道格特醫生對八卦不感興趣,對《我們的愛情》更不感興趣。
  庫洛洛回答道:「只記得名字,其他的都不記得了。」
  「這位也是嗎?」道格特醫生看向西索。
  西索回過頭,「嗯,一樣哦~只記得名字而已。」
  「這有點古怪啊……」道格特醫生沉吟著,「只記得名字,其他都不記得……語言溝通沒有問題,理解力也沒有問題……這個,還是等到醫院做了全面檢查之後再看看吧。我的能力有限幫不到兩位,實在是太抱歉了。」
  「沒有關係。」庫洛洛從容地笑了笑,沒有絲毫的不滿,「謝謝你,道格特醫生。」
  「不用客氣。」
  
  「已經很晚了,就不打擾幾位休息了。」道格特醫生起身告辭。
  希亞作為這裡的主人送道格特醫生出了門。
  
  「希亞,這兩個人……」道格特醫生的撲克臉上難得露出了些許表情。
  希亞會意,安慰道:「沒事的,兩個人看起來都很好相處。失憶症而已,又不是狂躁症。」希亞開了個小玩笑。
  「不是因為這個。那個紅頭髮的給我的感覺不太好。」道格特醫生的眉間擰出個「川」字。
  對於小鎮人來說,「感覺不太好」是個很嚴重的說法,上一個被公認為「感覺不太好」的人是和小鎮做首飾交易的大奸商麥斯洛。
  「不會啊。只是有點奇怪而已。」希亞笑了笑,「放心吧,我每年要接待那麼多客人呢,也有不好相處或是有怪癖的客人,大家都是好人。」
  最後一句話有點小孩子的天真味道,但道格特醫生還是被輕易打發了,「也對。」      


☆、客人×措手不及×故事

  第二天一早,載著莫伊先生一家的小巴就到了。
  莫伊先生的女兒從下車之後就一直撅著嘴巴,不滿意這兒,又挑剔那兒,總之一句話:「這個山溝溝的地方有什麼好玩的?」
  莫伊太太抱歉地沖希亞和雅麗苦笑,「對不起。這次旅行是我們夫妻倆的意思,修玲是想要去海邊別墅玩的。」
  「沒關係。來我們這兒旅行的大多是夫妻或情侶,說實話,這也是我們第一次接待一家人。如果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地方請一定要提醒我們,我們會馬上改善的。」希亞微微鞠躬,將身邊的雅麗推上前來,「三位今天的行程將由雅麗全程陪伴。」
  雅麗綻放出燦爛的笑容,說道:「你們好。」
  「你好。」
  「雅麗今年十六歲,但是在這裡已經工作兩年了。我想她會和令千金聊得來的。」希亞笑著看向修玲。
  修玲一甩頭,根本不睬希亞。
  
  「早上好。」
  修玲本就圓溜溜的大眼睛頓時成了個鴨蛋。
  「庫洛洛先生早安。」雅麗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昨晚睡得好嗎?房間合適嗎?需不要需要換個枕頭?」
  「嗯,一切都很好,謝謝你準備的衣服。」庫洛洛彬彬有禮,笑容溫和,目光移到莫伊先生一家子身上,「這是……」
  「這幾位是今天來的客人。」希亞的太陽穴抽痛了一下,無奈地說道,「早餐在樓下,我這就去叫西索。等你們吃完飯就出發。」
  說著,希亞向莫伊先生一家欠了欠身,「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請見諒。」
  
  「請等一下。」修玲叫道,抬了抬小下巴,「這個男人是誰?我們不是唯一的旅客嗎?為什麼還有其他人在?我討厭和別人住在一起。」
  「修玲!」莫伊太太低聲呵斥道。
  莫伊先生對庫洛洛說道:「真是非常抱歉。小女從小被嬌慣著,所以……」
  「我又沒有說錯!來之前不就是說好了,只招待我們一家嗎!」修玲不依不饒地叫道,「我就說了要去海邊別墅!才不要和其他人住在一起呢!」
  
  希亞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這小丫頭片子不止是任性,根本就是無理取鬧啊。這麼沖庫洛洛大呼小叫的,會不會直接被殺掉?
  心砰砰跳著,希亞見庫洛洛的視線移到了修玲身上,立馬一個箭步跨了出去,擋在了兩人中間。
  「你做什麼!」修玲被希亞的舉動給驚著,更加沒好氣地喊道。
  希亞彎下腰,笑眯眯地解釋道:「修玲小妹妹,這位不是旅店的客人。他是我的朋友,最近在這裡借宿。你們的行程不會被打擾的,我保證現在整個小鎮只有你們一家在參觀。」
  「但他住在這裡!」
  「這個問題……」
  
  「哎呀,大家早~安~?」
  
  靜。
  安靜。
  很安靜。
  
  「啊!」雅麗發出短促的尖叫聲,「西、西索先生!你怎麼穿成這樣!」
  
  修玲和希亞面對著面,都看到彼此的表情僵在臉上。修玲是氣的,希亞……希亞百味雜陳。
  
  「希亞小姐,這是……」莫伊太太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連修玲都可以感覺到她母親的怒意。
  「希亞小姐,我並不介意旅館內住著其他人,但是您的朋友這麼做會讓我很頭疼。我的女兒才六歲!」莫伊先生憤怒地說道。
  「修玲!」莫伊太太一伸手,捂住了修玲的眼睛,將她摟緊了自己的懷裡。
  
  希亞挺起自己僵直的身體,艱難地回過頭,就看見西索半靠在門框上,上身赤|裸,下|身只圍了條白色浴巾,一副剛出浴的模樣。西索的頭髮上還滴著水,水珠劃過他的胸肌、腹肌,一直滑落到浴巾內。
  深呼吸,放輕鬆。希亞告訴自己要冷靜。
  
  「這是怎麼了?~這三個人是誰?」西索毫無自覺,赤著腳,一路滴著水,就這樣走到了希亞身前,「希亞~?」
  「希亞小姐!」莫伊先生和莫伊太太同時叫道。
  
  希亞從齒縫裡憋出句子來,笑容扭曲,「西索,能不能先回屋裡去,把衣服穿好?等會兒雅麗會送早飯進去。庫洛洛也先回房吧。」
  「為什麼呢?~」西索壞心眼地問道,目光不停掃著希亞身後的莫伊一家。
  「因為剛洗好澡不穿衣服容易感冒。你剛醒過來,再生病就不好了。」希亞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轉過身,不再搭理西索和庫洛洛。「莫伊先生、莫伊太太,很抱歉讓你們看到如此不堪的一幕,這是我的失職。請允許我解釋這整件事情。」希亞認真說道,伸出手,對這莫伊一家的客房做了個「請」的姿勢。
  
  莫伊先生和太太對望一眼。莫伊先生向希亞點點頭,莫伊太太則攬著自己的女兒率先走進房間。
  修玲一直都很沉默,她知道父母發怒,這時候自己再火上澆油,只會把自己一塊兒燒了。不過她很好奇那個叫西索的男人到底做了什麼居然讓父母這麼生氣。她好奇著,想要偷看,可莫伊太太緊緊摟著她,讓她無法得逞。
  
  「雅麗,這兩人交給你了。」希亞對雅麗交代道,「等我出來之後,我希望看到西索穿著他的衣服。」說著,希亞笑著看了西索一眼,好像個和藹的大姐姐看著自己調皮的小弟弟。
  「加油啊。」拍了拍雅麗的肩膀,希亞進入了莫伊一家的房間。
  
  莫伊先生一家住在旅館內最好的一間套房。外頭有客廳,裡面是兩間臥室。這間房原本是準備給相伴而來的兩對情侶的,用希亞母親的話來說:「雙人約會是一種流行趨勢!」
  希亞不瞭解母親是如何總結出這種流行趨勢的,這間房也常年處於空著的狀態,直到今天總算派上了用場。希亞可不希望它馬上又變成空房間。
  
  「希亞小姐,希望你能給我們一個滿意的解釋。」莫伊先生一臉嚴肅,旁邊的莫伊太太和他有著夫妻相,兩人坐一塊兒非常和諧。
  修玲被留在她的房間內,不過小丫頭可沒那麼安分。希亞眼睛一瞥就能看到那條明顯的門縫。
  「真的很對不起,給兩位帶來了不愉快的經歷。」希亞歎了口氣,滿臉愁容,「其實那兩人……唉,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畢竟這關係到他們的隱私。」
  「希亞小姐,如果你不能解釋,那我們只能結束這次旅行。」莫伊先生措辭嚴厲,可他的表情明顯軟了下來。
  「我……」希亞咬了咬嘴唇,「這件事情還請你們一定要保密,可以嗎?」
  「你請說。」莫伊先生上身前傾。
  「三年前的這時候,那兩位就帶著各自的伴侶住在這間房內。」希亞苦笑著,「他們兩對情侶都處於熱戀之中,非常熱情。我想莫伊先生和莫伊太太應該能夠理解,年輕人剛熱戀的時候都是不顧場合、肆意展現自己的愛情的。那是他們的浪漫,想要告訴全世界自己愛著對方。」希亞如同電臺的女主持,抑揚頓挫地講述著虛構的故事。
  
  莫伊先生看了眼莫伊太太,莫伊太太紅了臉,低著頭也不作回應。
  希亞一直偷瞄這兩人,見狀松了口氣。
  果然同她調查的一樣,莫伊先生和太太是互相愛戀才結婚的,聽說兩人的感情經歷頗為波折。莫伊先生看起來嚴肅古板,但對這自己的太太和女兒的時候就會露出溫柔的表情。莫伊太太則是標準的小女人,感情豐富,喜歡浪漫的言情小說。據說,莫伊太太自己也有投稿過,還出個一兩本書。
  
  「西索那時候也經常這樣,洗完澡直接就那麼出來,身上還帶著……咳咳……是有點荒唐,不過看到他的眼神就讓人覺得很幸福,那是戀愛中人的眼神。庫洛洛先生也是如此,當然,他更含蓄一些。」
  「他們今年也是來這兒旅遊的?」莫伊太太好奇問道。
  「不……」希亞從口袋裡抽出手帕,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其實三年前那兩位的戀人就去世了。」
  「怎麼會這樣!」莫伊太太難以置信地叫道。
  
  「是一場意外事故。」希亞吸了吸鼻子,用手帕揉紅了眼睛,「他們兩對情侶在這裡做完定情戒指之後就去了鄰國的派薩雪山,說是希望在那兒一起迎接朝陽,然後求婚。我還記得他們這麼對我說的時候,是那麼的……」
  希亞停頓下來,好似哽咽著無法訴說,過了好一會兒才接著說道:「之後我就沒有他們的消息了。直到昨天晚上他們突然到來,我還奇怪他們怎麼沒帶著妻子過來,連定情戒指都沒有帶。結果……結果他們告訴我,那天他們還沒來得及到達山頂就一起失足墜下山崖。他們兩個被救了上來,一直在醫院接受治療;但他們的女友沒能活下來……」
  莫伊太太聽到這兒,忍不住嗚咽起來。
  「明明、明明是那麼幸福地一去去旅行的……還計畫著將來……對不起,莫伊先生、莫伊太太,或許我不該說的,可是我昨晚聽到這一切的時候真的、真的沒辦法控制。我不能在他們面前掉眼淚,雅麗也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情,我……我想了一個晚上……」希亞捂住臉,仿佛是在壓抑自己的哭聲。
  
  「不要傷心了。這只是意外而已。」莫伊太太坐到希亞身邊,摟住了希亞的肩膀。
  「我的母親開發這條旅遊線路,是為了給那些相戀的人留下美好的回憶。」希亞埋首在莫伊太太懷裡,斷斷續續地說道,「我、我也一直這麼希望著。可是、可是……為什麼會有這種悲劇……明明他們都那麼愛對方,連未來都計畫好了……庫洛洛還說要生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男孩是哥哥,這樣可以照顧妹妹……嗚……他們還說要讓彼此的孩子一起長大,將來像他們一樣相戀結婚的……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莫伊太太輕輕拍著希亞的背,默默垂淚。
  她想起當年她正和莫伊先生處於熱戀中,同樣沒想到之後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情。幸好他們在一起了,莫伊先生求婚的時候是在海邊,莫伊太太永遠無法忘記那天莫伊先生站在星光下的模樣。結婚後她說希望生一男一女,男的當哥哥,女的是妹妹。莫伊先生撫摸著她凸起的肚子,說這一定是男孩。修玲出生的時候她還有些遺憾。而之後,她就被告知她無法再受孕……
  
  一時間,莫伊太太的心被揪了起來,原本那就通紅的眼眶裡更是盈滿了淚水。「是啊,為什麼會有這種悲劇……」莫伊太太傷心地呢喃道。
  莫伊太太抬起頭,淚眼看到莫伊先生擔憂的表情。她笑了起來,幸好他還在,還有修玲在,他們還是幸福的。
  
  「對不起,我實在是太不稱職了。」希亞總算控制住了情緒,從莫伊太太懷裡起身,不好意思地道歉道,「兩位是來旅行的,我還給兩位添堵。」
  「沒關係的。」莫伊太太一把握住希亞的手,「有什麼難受的你可以和我說說。我能理解的。對了,要不我們把這間房讓出來吧?」莫伊太太看向莫伊先生,「他們兩人是來這兒懷念戀人的吧?那還是住在原來的房間……」
  「不用了。」希亞趕緊搖頭,「其實他們馬上就要離開了。吃過早飯我就送他們去城市。他們的家人也很擔心他們,所以還是早些回去比較好。昨天晚上也談過了,他們都同意的。」
  
  希亞起身,向兩人笑了笑,「真的非常感謝你們的諒解。我去看看他們兩個。等會兒雅麗會帶著兩位去參觀的。」
  「嗯,好的。」莫伊太太笑道。
  
  走出房間,希亞呼出口氣來,渾身鬆懈下來。
  自從她接手了旅行社,就走高端路線,接手的客人要麼是大富大貴的人家,要麼是名人明星。在接待客人前,她就會全面調查客人性格、喜好、生活經歷等等,力求整個旅行都讓客人滿意。
  這些資料能讓她和客人相處得更愉快,在關鍵時候——像是剛才,也能成為解圍的利器。
  
  剛才那個蹩腳的愛情故事會被莫伊先生給輕易看穿。希亞想著剛才匆匆一瞥所看到的眼神,莫伊先生不相信她,但沒有關係,莫伊太太已經被打動。求婚、孩子、情路坎坷,這都會觸動莫伊太太心底深處的軟肉。而她也說了,庫洛洛和西索馬上就會離開,莫伊先生不會在這時候翻臉,他在乎他的太太,這點小事他就不會在意。
  希亞想了想,覺得萬無一失。
  
  「希亞姐姐,怎麼樣?」雅麗焦急問道。
  「已經沒事了。他們兩個呢?」希亞看了眼兩人緊閉的房門。
  雅麗尷尬地指了指樓下,「他們在樓下吃飯……」
  「就他們兩個?!」希亞被自己的口水噎住,聲音都走調了。
  「嗯。」雅麗垂下頭,覺得自己沒有做好希亞交代的事情。
  「算了,你待會兒好好招待莫伊一家就好。」希亞揉著額角,扶著扶手慢慢走下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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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殺氣×驚悚

  小巴上只有四人,安靜得只能聽到發動機的聲音。小巴司機不停地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只覺得這趟旅途非常詭異。
  司機是認識希亞的,雖然不是小鎮人,但作為跑這條線路的司機,旅店負責人他當然很熟悉。只是現在這個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人真的是希亞嗎?
  司機難得看到希亞這麼嚴肅,她這完全是生氣著吧?
  後頭的兩個男人又是什麼人?小鎮上什麼時候多出這麼兩個人來了?這三人是什麼關係?天哪!這簡直是要殺死司機所有的腦細胞啊。
  
  庫洛洛一直從後視鏡內看著希亞,沉默了許久,才說道:「抱歉,之前差點搞砸你的生意。如果還有問題的話,我可以向他們解釋。」
  希亞愣住,抬頭也看向了後視鏡,「不用了,已經沒事了。」
  話音落,車內再度陷入那種詭異的氣氛。
  
  「如果暫時無法恢復記憶呢?」
  希亞淡淡說道:「你們可以在醫院接受治療。不用擔心費用問題,這些會由小鎮負擔。」
  「這麼說,你把我們送到醫院之後,就離開麼?~」西索一手支著頭,一手在扶手上劃著符號。
  「空閒的時候我會去看你們。」
  「真是無情呐~」
  「我不覺得我們之間有感情。昨天傍晚我才第一次見到你們,半夜的時候第一次和你們說話。我們彼此之間只是陌生人而已。」希亞冷冷回答。
  
  司機臉上的肥肉顫了下。他頭一回聽到希亞用如此口氣和人說話……好恐怖啊!
  
  「不是第一次哦~」西索湊到希亞身邊,彎著腰,一手環著椅背,「希亞在夢裡就見到過我們吧?」
  
  「嗶——」刺耳的喇叭聲劃破天際,司機胡亂抹去臉上的汗水,「不、不好意思啊……」
  
  希亞過了片刻才微笑著,轉頭看向西索,「說真的,我都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夢到你們兩個。可能只是錯覺吧。西索還是快點坐好吧,這樣很危險的。」
  「撒謊不太好呐,希亞~」西索的眼中閃過精光,不再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
  希亞的眼角跳了跳,「我沒有撒謊。很多人醒來之後都會忘記夢的內容,能記住的東西也不完整。你還是快點坐好吧,要是再受傷的話……」
  「正好去醫院不是嗎?」
  
  希亞重重吐出口氣來,太陽穴又開始抽痛。她感覺到自己的耐心在被西索一點點削掉,隨時可能爆發。
  但不行,絕對不行!後頭的兩個人是危險人物,她爆發的結果會讓自己被殺掉而已。
  耐心,希亞,你要耐心點。再難搞的客戶你都能搞定了,沒道理搞不定這兩個。
  
  「還是小心點比較好。」希亞適當地皺了皺眉頭,一副擔心西索身體的模樣,「受傷總歸不是什麼好事情。快點坐好吧。如果你想要和我說話的話,我坐到你身邊來好了。」說著,希亞無奈地笑笑,像是碰到撒嬌的小朋友,再無奈也只能由著對方耍性子。
  「麻煩你停下車。」希亞對司機說道,沒等西索回答就從副駕駛座下來,再次上車時坐到了西索旁邊。「好了,請繼續開車吧。」
  庫洛洛饒有興致地看著兩人互動,臉上淺淺的笑容讓希亞有抽他一耳光的衝動。但她克制住了。希亞覺得自己的耐心真的很好。
  
  希亞看著西索,「有什麼想聊的嗎?其實你不用擔心,一般接受失憶症治療都很輕鬆的。我覺得你們自己可以試著回憶看看,既然能記得自己的姓名,其他東西應該也能想起來才對。」
  西索看著希亞,眼中劃過一絲戾氣,讓希亞心裡一顫。「回憶啊……」他喃喃自語,看樣子是接受了希亞的建議。
  
  希亞坐在他旁邊耐心地等待著。兩分注意力在西索身上,兩分在庫洛洛身上,剩下六分則神遊天外。
  一大早起來接待客人,擔驚受怕,還要編故事、演戲,她真的是太累了。等下到醫院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希望一切順利。只要今天把兩人留在醫院,那她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之前的辛苦也算是有了回報。
  
  正發著呆,希亞猛地感覺到旁邊傳來不祥的氣息。
  小巴司機手一抖,車子一個大拐彎!司機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地踩下了刹車!小巴的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車子在一陣慣性之後堪堪停在一棵大樹前,離樹幹不過幾公分的距離……
  
  希亞下意識地抓住身邊的東西,身體被甩出座位,眼看著就要撞到前頭的椅背,她卻毫無辦法。像西索說的,正好是要去醫院。她自我安慰著。
  一隻手擋在了她的額頭前。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內,等希亞回過神,呐呐地說道:「謝謝。」一抬眼,就看到庫洛洛站在小巴走廊上,伸著手臂。
  不愧是危險人物,反射神經和平衡能力都超好,居然還能救下我。希亞感慨著,重新坐好,才發現自己的一隻手正死死捏著西索的手臂。西索的手臂上肌肉暴起,硬得很,這讓希亞的手指有些僵硬。
  「抱歉。」希亞鬆開手,看向西索的臉,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
  
  「呵……呵呵……」西索變態得笑著,渾身散發出猛烈的殺氣,金色的眸子燃燒似的閃閃發光。
  
  回過神來的希亞被驚住,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甚至有種連血液都被凍結、體內五臟六腑都在顫動的感覺。她無力地張開嘴,仿佛是被扔上岸的魚,窒息的感覺愈來愈強烈,眼前的景物都開始被黑色所取代……
  要死了麼……希亞唯一還能運作的就是腦袋了。她覺得自己真的很悲劇,這才接觸兩人一天不到,這就要死掉了。早知如此,她是不是不應該這麼偉大地接手這兩個麻煩人物?是她太自以為是了,她以為自己怎麼著都不會這麼容易死掉的。誰知道西索只是放放殺氣,她就抵抗不住。
  呵,真的要死了。
  希亞無奈。
  
  「啪!」的一聲輕響,整個車內的殺氣在一瞬間消失。
  
  希亞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等到眼前的黑色褪去,她看到庫洛洛揮出的拳頭和西索握著拳頭的手。兩個人視線交錯,流轉著希亞看不懂的意味。
  又是這樣。兩人剛醒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不知道他們在眼神交流什麼。不,能用眼神交流就是件很神奇的事情。這兩人,不是想殺死對方的嗎?希亞迷糊了。她覺得可能是自己記錯了什麼東西。難道兩人是好友來著?
  不管怎麼樣,西索收起殺氣,她又活了過來。
  話說,她這時候是不是應該表現得像是個正常人那樣?
  
  「你、你們做了什麼!」司機泣不成聲,堂堂大男人這時候居然哭得滿臉眼淚鼻涕,一副要被強|奸的小女生模樣。
  希亞覺得自己反應太慢了,讓司機先生搶了先,這時候也只好趕緊彌補:「你、你們做……」差點抄襲了司機先生的臺詞,她咬到了自己的舌頭,疼得眼淚冒了出來。
  庫洛洛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希亞,收回自己的拳頭,「我只是阻止他。至於他……」
  
  庫洛洛看著西索。
  西索笑起來——變態的笑,「我好像想起來一些事情呢~不過只是一種感覺。想要做些什麼的感覺~?嗯~就像是……」西索呻|吟著,視線緊鎖著庫洛洛,身上再次散發出那種殺氣來,「好想、好想、好想……啊~」
  「想不起來想要什麼?」庫洛洛問道。
  「嗯~想不起來呢~」西索抱怨著,身上的殺氣起伏不定,打量著庫洛洛的目光也陰沉不定。
  庫洛洛在這樣的情況下仍舊淡定從容。他看了眼希亞蒼白的臉色,打斷道:「你再這樣下去,她就該死了。」
  「嗯?」西索回頭,看見希亞蜷縮在椅子上,身體哆嗦個不停,臉上、唇上沒有半點血色,連眼神都開始飄忽。
  
  希亞覺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西索剛恢復鎮定就被庫洛洛給挑了起來。
  要是這兩人沒完沒了地繼續下去,她肯定會被玩死!
  這些事情的源頭,還是她那句「試著回憶看看」。她現在真想穿越到十分鐘前,阻止自己犯傻。
  
  周圍的殺氣再次消失。
  希亞喘息著,渾身冒汗,已經沒有力氣做出任何動作了。
  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將她拉起。希亞好似洋娃娃一樣只能任由他擺佈。幸好那人沒有什麼惡意,只是把她從原來的座位上抱了起來,放到了新的座位。
  旁邊的窗戶被打開,新鮮的空氣注入車內,希亞覺得自己恢復了幾分活力。
  那只手又伸了過來,這次是握著一瓶礦泉水,還湊到了自己的嘴邊。另一隻手扶住了自己的腦袋,讓自己可以喝幾口水。
  終於,希亞活了過來,眨眨眼睛,看清了自己身邊的人,「謝謝你,庫洛洛。」
  「不用客氣。你要是現在死掉了,我會很頭疼的。」庫洛洛笑容溫柔,但說的話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希亞心跳了一下:現在死掉會頭疼,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之後她就可以隨便死掉?庫洛洛要從她身上獲得什麼?肯定是有什麼目的的吧?!
  
  「我、我要離開!救命啊!救命!」司機大叫著,瘋狂地從駕駛座跳了下去,還摔了個狗□。
  希亞的腦袋又開始疼了。她覺得自己遇到這兩人後就有了頭疼的毛病。
  「喂,攔住他啊。」希亞無力地叫道,提醒庫洛洛,「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我不會開車。」
  「你不覺得現在攔住他也沒用了嗎?」庫洛洛淡定說道,看了眼車外連滾帶爬的司機,「不過這麼讓他到處跑的確不太好。」
  希亞心跳如雷,想都沒想就扣住了庫洛洛的手,「你要做什麼!不要胡來!」
  
  庫洛洛眼珠子一動,盯著希亞卻沒有說話。
  希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扣著庫洛洛的手痙攣起來。她感覺到了那股恐懼,和西索散發殺氣的時候不同,這次的感覺是由內向外的,是從心底深處冒出來的恐懼感。明明庫洛洛什麼都沒做,她卻好像要被人扼住了咽喉。
  希亞好像看到了那把屠刀,像庫洛洛剛醒來的時候那樣,那把刀在她身上比劃著,找著落刀的地方。
  
  「哎,他跑掉了哦~」西索風輕雲淡地說道,看著車外越來越小的那個人影。
  庫洛洛收回了那灼人的目光,起身鑽到了駕駛座,「沿著這條公路開就行了吧?」
  「嗯。」希亞撫著胸口,慢吞吞地說道,「沿著公路一直到城市,然後我再給你指路。」
  
  小巴再次發動,發動機的聲音蓋過了希亞的心跳聲。
  
  半個小時後,希亞才有種又活過來的感覺。她看了看前頭庫洛洛的腦袋,又側頭看了看西索的表情。西索回給她一抹笑容。
  希亞扯著嘴角,僵硬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但是請你們不要傷害小鎮的人。我……」
  「傷害?」
  「我們小鎮很普通,很平靜安詳。」希亞攥緊了拳頭,「一直以來,連犯罪都沒有過。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可你們……剛才……呼——總之,請不要傷害我們。」
  「希亞,不用那麼緊張。」庫洛洛輕笑,「至少目前為止,我沒有想殺任何人。」
  「嗯~我也是~」西索笑著說道。


☆、檢查×意外×回報

  「唔……兩位的各項身體指標都很好,可以說是非常好。兩位以前是運動員?練過的吧?哎,真是羡慕,我堅持晨練這麼多年,都沒有這麼好的身體。恢復能力更是一級棒,我都要懷疑兩位是不是人類了。」醫生笑著說道,卻發現自己的小幽默沒有人欣賞。
  「咳咳,」尷尬地咳了兩聲,醫生回歸正題,「至於失憶,是由於兩位腦內有淤血壓迫神經造成的。這個可以做開顱手術治療,但風險性很高。我的建議是用藥物治療。以兩位的身體素質,輔以藥物,相信淤血很快就會消除的。」醫生露出安撫的笑容,卻發現面前的兩位病人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嘴角的笑容不禁有些僵硬。
  看著面前兩個病人冷漠的眼神,醫生打了個哆嗦,「其實不用藥物也是可以的。以兩位的身體,遲早會恢復的。」
  
  他從醫二十年,見過無數的病人和病患家屬,還是頭一回見到那麼古怪的組合。一個女人來陪兩個男人看病,還要求做全身檢查……
  兩個男人身上的傷痕不少。但除了腦部淤血,其他傷勢都恢復良好。以他的經驗和檢查出來的資料,醫生可以輕易判斷出這些傷勢原本嚴重到什麼程度,而且發生的時間就在最近。這樣的恢復能力只能用奇跡來形容。
  更古怪的是兩人的態度。他們從門診病房開始就保持著淡定的神色,無論醫生皺眉、歎氣,還是鬆懈地呼氣,這兩人都沒有任何反應。一點都不像其他病人那般被醫生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搞得驚心動魄,甚至連問都不問一聲,就那麼平靜地聽他說話,從容地進出各個診室。抽血、CT、心電圖、X光……醫生的每項要求他們都配合,卻好像旁觀者一樣對自己的病情毫不在意。
  而陪著兩人來醫院的那個女人就更奇怪了。豪爽付錢的是她,一開口就是「請問這是最好的設備嗎?」;問病情的是她,「還用不用做其他檢查?」、「是不是再做個XX檢查好些?」;臉上始終掛著微笑的還是她,但無論醫生說好說壞,她都那副表情,怎麼看怎麼假啊。這到底是在意兩人呢還是不在意?
  醫生很糊塗啊。
  
  「這樣啊……那還是用藥物治療吧。我現在就可以辦理住院手續吧?」女人殷勤地問道,那眼神犀利,就好似醫生說一聲「不可以」,她馬上就會伸手掐死他一般。
  醫生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汗水,不自然地移開目光,寫起病歷單來,「欸,你們想要住院接受治療?」
  「當然,那樣更方便醫生隨時跟蹤病情吧?從我們住的地方要過來複診路途不方便。」女人解釋道,笑容依舊。
  「哦,這樣的話也可以。我寫張單子,你拿著這個去樓下辦入院手續。」
  「可以安排住兩人間嗎?」
  「這個得到樓下去問,我也不太清楚現在病房還有多少空床位。」醫生刷刷刷地奮筆疾書,龍飛鳳舞的字跡讓人懷疑有沒有人看得懂。
  「謝謝醫生。」
  
  希亞看著那逐漸寫完的入院單,心頭激動。只要入院手續一辦好,她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這一路過來,她就好像五指山下的孫悟空,被壓得喘不過起來。孫悟空背上的五指山只有一座,她身上可是背著兩座呢!孫悟空不可能被活活壓死,她卻隨時可能被兩人的小手指給碾死。不,不用小手指,兩人只要放放殺氣就能輕而易舉地殺死她。
  希亞那時候才覺得自己天真。她還以為自己做好了隨時被「劇情」殺死的心理準備,卻沒想只是兩個劇情人物就讓她嚇得動彈不得。腦袋掉了也不過是碗大個疤,可這懸在腦袋的鍘刀要掉不掉的,是人都受不了這種煎熬啊!而希亞想要求死都不可能,因為她根本說不出話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了。你去辦手續吧。」醫生落下最後一筆,將入院單遞出。
  「謝——」希亞的笑意終於浸入眼底,卻又在眼中凝固,「呃……庫、庫洛洛?」希亞看著半路殺出來的那只手,心跳愈來愈快。
  「不用住院了。」庫洛洛隨手拿過入院單,又隨手一甩,那張薄薄的紙片變成了兩半。
  「也不用開藥了~」西索補充道。
  「你們在胡說什麼呢。還是按照醫生的意思,乖乖治療比較好。」希亞的聲音顫抖,「呐,你們也想早點想起自己的事情吧?所以……」
  庫洛洛看著希亞笑道:「醫生也說了,不用藥物也可以。」
  「住院就更用不著了。」西索也看著希亞笑。
  
  兩人一唱一搭,都沒有給希亞說話的機會。
  
  「謝謝你,醫生。」庫洛洛風度翩翩,總算對醫生說了第一句話。
  「啊?」醫生愣住,呐呐地說出早已習慣的話,「不、不用謝,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走吧,希亞~」西索起身,一手挽住了希亞的胳膊,不容她拒絕地把她給拖了出去。
  
  「希亞好像希望快點擺脫我們啊。」庫洛洛走在希亞的另一邊,語氣溫和,好似在同老朋友閒聊。
  可在希亞聽來,這就好像在說「希亞好像想要快點死啊」。
  
  希亞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開始細細顫抖,被西索挽住的胳膊由於肌肉僵硬而產生痙攣。她告訴自己要冷靜,要淡定,可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行屍走肉一般被西索架著往前走,想要回答庫洛洛的話,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這樣下去,真的會死。  
  希亞的身上不住地冒冷汗,被醫院的空調一吹,透心涼的感覺侵入全身。
  
  「哎,好像嚇過頭了呢~?」西索停下腳步,歪頭看了看希亞死屍般蒼白的臉。
  「這邊。」庫洛洛推開身旁的一扇門。
  
  「幾位有什麼事情嗎?」房內的醫生詫異地看著進來的三人,見希亞臉色難看,又被人攙扶著,立馬起身問道,「身體不舒服?是哪裡不舒服?我這兒是眼科,你們……」
  話音未落,庫洛洛一甩手就削在醫生的頸側。醫生眼一閉,頭一歪,身子一倒。只聽「嘭」的一聲,人已經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你做了什麼!」希亞一個激靈,掙扎著甩開西索的手,一個踉蹌就撲在了地上。
  兩個男人沒有任何動作,就這麼站在那兒俯視著狼狽的希亞。
  希亞顧不得這些,手腳並用地爬向醫生,手指顫抖著探了探醫生的鼻息。噴到自己手指上的氣息還帶著溫熱,希亞心一松,身體軟倒在地上。
  「我說過,我暫時不想殺任何人。希亞不相信我嗎?」庫洛洛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希亞癱坐在地上,深呼吸了好幾次,才緩緩抬起頭,「你說的是,『至少目前為止,我沒有想殺任何人』,我不知道你的『目前』是指什麼時候。」
  
  庫洛洛沒有反駁,只是這麼盯著希亞。希亞能感覺到兩人的視線,那種猶如實質的目光好似在淩遲一般,一下一下從自己的身上割下肉來。
  很疼,但更疼的是心臟。
  那把懸在腦袋上的鍘刀還在她的頭頂閃閃發光,肆意地展現出鋒利的刃口。隨時可能掉下來,卻偏偏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下來。
  希亞不習慣如此。她一向是掌握主動權的人,卻在兩人面前一次次處於被動的地位。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可希亞是那種即使被人按在砧板上,也會扭著脖子拼命要咬人一口的獸。平時收起獠牙、利爪,溫順地任人撫摸,不代表她沒有野性。小鎮的平靜生活讓她沒有機會展現自己潛藏著的一面,而在這兩個男人面前,她連呲牙咧嘴都不敢……
  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和兩人相比,她就是只小野貓。希亞心裡清楚,無論她怎麼抓撓撕咬,兩人揮揮手就能把她拍在地上,讓她無法翻身。
  
  庫洛洛蹲□,平視著希亞,「希亞有什麼要說的嗎?」
  「不要殺人。」希亞攥緊了拳頭,低頭避開了庫洛洛的目光。
  
  沉默著,希亞覺得自己像是在等待宣判的死刑犯,只要上頭一句話,她就會被掉下來鍘刀給削掉腦袋。
  希亞抿了抿嘴唇,咽下嘴裡多餘的唾沫。她後悔了。其實她應該說「殺了我」才對。這樣死掉,總好過這麼一直窩囊地擔驚受怕。偷偷抬起眼,希亞看見庫洛洛陰沉不定的臉色,心裡一慌,腦中也一片空白。
  
  「好吧,我答應你不殺人。」庫洛洛臉色由陰轉晴,起身後還好心地把希亞給拉了起來。
  「我……我……」希亞結結巴巴,看著庫洛洛明顯恢復正常的臉色,卻更覺的恐怖。
  
  要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罪犯頭子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不是找抽呢嗎!或許剛才趁著庫洛洛心情好,求他痛快給自己一刀才是正確的做法。
  
  「嗯~即然這樣我也答應希亞吧~」西索扭著腰,往前踏了兩步,一伸手就扣住希亞的下巴,抬起了她的臉,「我也答應你不殺人哦~作為回報……希亞要回報什麼呢?」西索惡意地笑著,好似在逗弄老鼠的貓。
  「回回回回回、回報?」希亞結巴得更厲害了。
  「是啊,我和庫洛洛都答應了希亞,希亞是不是也應該答應我什麼呢?」西索扣著希亞的手漸漸加重了力道。
  「我、我……我……」希亞這時候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滿腦子飄著的就是「回報」這個詞。
  
  「希亞想不出來嗎?怎麼辦呢~?」西索低下頭,湊近希亞的臉,「既然希亞想不出來,就由我決定咯~」
  
  電光火石間,希亞已經顧不得什麼恐懼了。她只知道如果由西索提出,那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情!
  這傢伙和庫洛洛不同,完全是以玩弄她為目的。不對,應該說兩人都是想要玩弄她,她只是二人閒暇時刻的消遣而已。只是庫洛洛的表現並不明顯,希亞猜不出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些什麼;西索則相對容易看懂,他根本就不屑隱藏自己,或是覺得面對希亞這個弱雞完全沒有隱藏的必要。
  在兩人面前,自己只是個螻蟻。樂意就逗弄一下,不樂意了就可以伸出一隻手指輕而易舉地碾死。她卻連反抗都不敢。希亞悲哀地想著,心底深處卻冒出怒火來。
  
  「你們可以暫住在我的旅館,」一瞬間,希亞好似獲得了力量和勇氣,目光直射向西索,「直到你們恢復記憶或是你們自己想要離開。」
  「哦~?」西索眼神忽閃,扣著希亞的手放鬆了幾分力道。
  「食宿都不用擔心,我會全權負責。只有一條,不要殺人。」希亞一字一字地說道,眼睛放出光來,「其他的事情我不干涉你們。不必工作,也沒有其他的義務或責任。」
  
  西索鬆開了手,一手環胸,另一隻手則點著自己的下巴,眯著眼仔細打量著希亞臉上的表情。
  希亞仍舊抬著下巴,視線從西索的雙眼移到了庫洛洛的臉上,「答應,或者,拒絕?」
  「如果拒絕呢?」西索問道。
  「我沒有任何辦法約束你們兩個。」希亞坦然直言,「但有些事情如果我不答應,那麼就算你們強迫……大不了我這條命就交代在這裡。」
  
  拖拖拉拉被兩人折騰,那還不如用這種爽快的方式解決。
  希亞內心堅定。
  如果兩人答應,那麼她就再次背起這兩座大山;如果兩人拒絕,那她就死在這兒。如此簡單,沒有什麼花花腸子,也沒有她慣常的花言巧語。
  對這兩個人來說,編故事、博同情,都是沒有用的。既然鍘刀不移動分毫,那她就站起來,將自己的脖子湊過去。要麼對方收起鍘刀,要麼她自己脖子一橫……
  
  希亞再次問道:「答應,或者,拒絕?」


☆、共識×常識×反悔

  希亞問道:「答應,或者,拒絕?」
  
  「呵呵、呵呵呵……」西索一手捂住自己的臉,一手捂著肚子,發出詭異的笑聲來。
  希亞一驚,退了半步,皺眉警惕地盯著西索。她不知道這個變態在發什麼瘋,總之西索現在給她的感覺萬分危險。不是在小巴上肆意釋放殺氣的那種危險,而是另外一種詭異的感覺。就好像……
  金色的眸子透過指縫緊緊鎖定著希亞,西索的笑聲漸止,只是那銳利的目光不曾退去。笑夠了,西索放下手,直起身子,鮮紅的舌頭舔過嘴唇,「可以哦~我答應呢~?」
  希亞本該安心下來的,可是她心中的警鐘依舊長鳴。這樣的西索好像比剛才的更加危險。明明沒有殺氣、沒有任何敵意的動作,可就這麼站在那兒,金眸中泛著的光就讓人不寒而慄。
  希亞強迫自己轉過頭,看向庫洛洛。
  「呵,」庫洛洛一笑,「我也答應。」
  
  聽到兩人肯定的回答,希亞稍稍松了口氣。至少從表面上來看,他們三人達成了共識。而以這兩人的實力,也沒必要騙自己,除非……欺騙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樂趣,或者也是戲弄她的一種手段。
  希亞眉頭緊鎖。
  
  「咚咚」!
  「可以進來嗎,醫生?」
  
  希亞臉色一變,把腦中懷疑的念頭拋了出去,心慌不已地看著地上昏迷的醫生。
  「喂,現在怎麼辦?」希亞焦急地抓住庫洛洛的手腕,壓低聲音問道。
  「什麼怎麼辦?」庫洛洛難得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這個啊!」希亞指著醫生。怎麼說庫洛洛都是什麼犯罪集團的頭子,處理現場這種事情難道還要她來教?
  庫洛洛看了眼醫生,一彎腰,輕鬆把一米七的醫生拎了起來。希亞剛放心地呼出口氣來,就只見庫洛洛把醫生往他的座位上一放,就轉身往門外走。
  
  「喂……」希亞目瞪口呆地看著從容自如的庫洛洛。
  門被打開,庫洛洛淡定地回頭掃了眼希亞,「走吧。」
  就、就這麼走?醫生還……希亞回頭就看見醫生的腦袋一直在往下耷拉,不用多久就會砸到桌面了,說不定還會直接從椅子上摔下來!
  「希亞~」西索跟著庫洛洛已經走到了門外。
  希亞聞聲也只有硬著頭皮,匆匆和那名病人擦身而過。
  
  「醫生,我的眼睛……欸,醫生?醫生?!天哪!」
  
  尖叫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希亞的腳步更快了。
  她有點後悔讓庫洛洛處理這件事情。她或許該在房間內驚叫一聲,就好像在看病途中醫生突然昏倒一樣。
  對嘛,就應該這麼處理的!
  希亞後悔不已,抬眼就望見庫洛洛和西索不緊不慢地走出醫院。這兩人的腦回路明顯和常人不同,完全不能用普通人的標準來看待這兩人。若不是她說一聲,說不定當時庫洛洛就直接開門走人了,都不會想到把醫生放在座位上吧?
  
  「怎麼了?」庫洛洛停下腳步,扭頭看著希亞臉上難以名狀的神情。
  希亞搖搖頭,歎氣道:「沒什麼。」是她要求太高了。
  「那就回去吧。」庫洛洛從口袋裡拿出車鑰匙。
  那輛被司機遺棄的小巴安靜地停在那兒,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原主人拋棄,落到了一個危險分子的手裡。
  
  希亞繼而想到自己還要和司機解釋整件事情。不,還是不解釋了吧……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啊,司機認識她,萬一他報警,那她該怎麼辦?說司機精神錯亂嗎?這樣冤枉一個普通人未免也太不道德了。
  希亞覺得自己的道德修養實在是太高了。給自己攬了個活計,看管這麼兩個危險分子,完全是犧牲自己,拯救全人類啊!
  想到這裡,希亞發現自己的胃開始抽搐。她剛才到底是哪根神經抽搐了,居然會提出這麼個主意?!她原本的計畫不是把兩人扔在醫院,然後一身輕鬆的回去,等旅館交接完成就離開小鎮,過自己的人生嗎?怎麼這才幾個小時,她的人生就完全脫軌了?
  
  「希亞,上車。」庫洛洛和西索已經就位。兩人不約而同地從窗口中探出腦袋來。
  四道目光落在希亞的身上,讓她的胃更疼了。
  「不舒服?」庫洛洛比西索正常一點,這時候發現了希亞的不對勁。
  「胃、疼。」希亞從牙縫裡擠出字來,臉上的肌肉都不受控制地抽搐。她想要反悔,可是在兩人面前反悔等於是自尋死路吧?
  「胃疼?~」西索倚著車窗,看著希亞的目光有些冷。
  希亞震了下,揪住了自己的衣襟。不能反悔!「沒什麼,大概是因為剛才太緊張了。」希亞扯扯嘴角,勉強露出個笑容,也踏上了小巴。
  
  小巴緩緩開啟,車身平穩,車速很慢。庫洛洛開車的樣子不像是什麼犯罪集團的頭頭,倒像是個老爺子,謹慎小心。這漫長的一路對希亞更是煎熬。
  望著窗外不斷向後移動的風景,希亞眨了眨眼睛,猛地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停車!」
  庫洛洛不為所動,西索則看了眼希亞,也沒有反應。
  
  希亞咬了咬嘴唇,「你們現在不能回小鎮。」
  「哦~你有什麼理由呢~?」西索漫不經心地問道。
  「我早上剛和莫伊一家說了,你們馬上就離開的。」希亞扶著額頭,為難地說道,「你早上光著膀子就那樣跑出來,莫伊先生和太太很生氣。他們不會讓自己六歲的女兒和你這種……呃,住在一個旅館內的。」
  「那你是怎麼說服他們的?只說我們會馬上離開?」庫洛洛插嘴道。
  「我……編了個故事。」早上對這莫伊夫婦撒謊的時候,希亞都不曾紅過的臉頓時燒了起來,「呃,就是隨便編了個故事,然後說你們會馬上離開的。」
  「是怎樣的故事?又做夢夢到什麼了嗎?」庫洛洛咄咄逼人。
  「呃,就是普通的愛情故事,你不會有興趣的。」希亞垂下頭,又馬上抬了起來,「總之,這幾天你們不能回去。莫伊一家三天后就會離開,到時候你們再……」
  
  「嘎吱——」、「嘎吱——」……
  「嘀嘀!」「叭叭!」……
  「喂,前面的車幹什麼呢!」
  「找死呢岔道口急刹車!」
  「快點開車!」
  
  庫洛洛轉過身來,左手還握著方向盤,右手則橫在椅背上,純黑的眸子裡映著希亞的身影,「到時候再去找你,你還在鎮上嗎?」
  希亞的臉僵住,一口氣卡在喉嚨口,瞠目結舌地看著庫洛洛。
  「大概已經跑到其他國家去了。」西索悠閒地替希亞回答,咧著嘴,目光冰冷。
  
  希亞攥緊的拳頭放在膝蓋上,她想要反駁,但無可否認的是她的確想要甩掉兩個人。即使在這裡不行,之後她也會想盡辦法讓兩人離開的。
  庫洛洛和西索對希亞來說是意外,不是意外之喜,而是從天而降的災禍。一隻野貓怎麼可能跟兩隻老虎生活在一起?即使老虎現在不會吃掉她,等他們玩膩了,隨時可以啊嗚一口把她給生吞活剝了。
  這樣不對等的實力,導致他們的關係永遠不會平等。
  
  「是的,我後悔了。」希亞垂下頭,自嘲地笑了笑,「其實你們殺不殺那個醫生對我來說沒有半點影響。我又不認識他,和他沒有任何關係。」長歎了一口氣,希亞接著說道,「是我自己犯賤,居然會衝動地提出那種要求。」
  「希亞不相信我們說的話?」庫洛洛問道。
  「不是不相信。只是,對你們來說,殺人就和切菜砍瓜一樣吧?就好像定時炸彈,就算暫時停止了,誰都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突然間爆炸。我,很害怕……」希亞雙手緊握,指節都開始泛白。
  西索問道:「但就算我們殺人,和你也沒有關係吧?怕我們殺了你?」
  「我怕死,還怕……」希亞怔住,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砰砰砰」!
  車外站著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用力敲著車門,大聲罵道:「你們三個傻了嗎!快點開車!後面都堵住了!有病啊停在這裡!」
  車門、車窗都緊閉著,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含糊,可其中的怒氣還是清晰地傳了過來。希亞仿佛剛恢復聽力,入耳的是外頭震天響的喇叭聲和叫駡聲。
  他們的小巴急刹車停在路中間,沒發生追尾已是萬幸。堵住後頭的路讓所有的司機都火氣上來了,這時候街上熱鬧非凡,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狠狠揍一下三人。
  希亞汗顏地看著男人憤怒的神情,剛想要道歉就見西索打開了車窗。希亞的神經倏地繃緊了!
  
  她之前是說自己反悔了吧?
  那也就是說……庫洛洛和西索剛才答應她的事情也可以作罷?
  西索該不會是要……
  
  「耳朵聾了啊?啊?快點開車!」男人罵罵咧咧地叫道,對著西索的臉大噴口水。
  西索看著男人,沒有說話,但卻緩緩抬起了手。
  這動作在希亞眼裡就好似慢鏡頭一般,西索每移動一分,就勒緊了套在她脖子上的繩索。希亞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充耳不聞男人的叫駡聲,耳邊只餘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可再用力,她還是覺得呼吸困難。越來越困難……必須得做點什麼……
  
  「對不起!」希亞沖出去,兩隻手死命抱著西索的手臂,頂著滿臉的汗水,沖被嚇到的男人擠出個笑容來,「我身體不太舒服,他們剛才有點擔心。」
  「有病就去看病,停在這兒做什麼!」男人的口氣依舊很沖,「快點開走。」
  「好的、好的。」希亞一疊聲地應是,目送男人離開。
  
  重新坐好,希亞無力地說道:「開車吧。」
  庫洛洛只是看了希亞一會兒,便乖乖轉身開車。
  
  小巴依舊緩慢行駛著,車內只有發動機的聲響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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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能×真善美×交代

  長久的寂靜之後,庫洛洛的聲音蓋過了老舊發動機的噪音:「先送你回去麼?」
  希亞怔了怔,有氣無力地說道:「啊……不用了。你在前面的路口左轉,再左轉,三個路口後右轉。長途汽車站就在那兒。」
  「那個司機還願意看見我們?」西索嘲笑道。
  「托兩位的福,我還要編故事應付那兒的總經理。」希亞扶著額頭,懶洋洋地看著車窗外的風景,「總有其他司機會接手這工作的。小鎮的工作簡單,開的工資卻極高,當初是篩選了很久才決定讓那個司機工作的。」希亞慢吞吞地解釋著,「再招聘一次就行。只是希望你們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讓一個無辜的人失業,你不覺得愧疚麼?」庫洛洛問道。
  「你還知道愧疚這種情緒?」希亞揚了揚眉,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
  庫洛洛輕笑一聲,「確實不太瞭解這種情緒,只是知道而已。倒是你幾次阻止我們殺人的行為讓人不太理解呐。」
  希亞聳聳肩,「我自己也不理解,就是身體比大腦快了一步。像是一種……本能。」
  「真是種高尚的本能啊~」西索讚歎。
  
  是啊,真是高尚的本能。犧牲自己去救根本不認識的陌生人。
  希亞暗自苦笑。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什麼高尚的人,穿越前在職場上也是殺伐果斷的人,背地裡的手腳沒有少做過。但她總是在關鍵時刻做出一些「錯誤」的選擇。
  穿越的時候就是如此。她的穿越理由非常可笑:沖出街道救一隻車輪下的野貓,因此被撞死。雖然那種血流滿地和身體漸漸冰冷的感覺她已經無法回憶起來,但自己所做的這個愚蠢決定卻是記憶猶新。如同剛才那樣,大腦一片空白下,身體自己動了起來。所做的事,所說的話,完全不受自己意志控制;也可以說是自己的意志在那一刹那消失了……
  
  「高尚的希亞小姐,到了哦~」西索揶揄道。
  「嗯。」希亞對此不作回應。
  
  下車後,希亞便看到了迎上來的汽車站總經理。
  「希亞小姐!我正想要找您呢!」總經理高聲說道。
  希亞點點頭,「我也正想找您。不過請稍等一下,我還有事情同我兩位朋友交代。」
  
  總經理看了眼希亞身邊的庫洛洛和西索,熱情的腳步頓時遲疑拖遝起來。站在離兩人三步遠的距離處,他說道:「那我在會議廳等您。」
  「好的,謝謝您。」希亞臉上笑著,心裡卻重重歎氣。
  
  看來那個司機已經把事情和總經理說了啊。雖然有點對不起無辜的司機先生,但這種時候只能是「死道友不死貧道」了。反正工作還能再找,可人命只有一次。
  希亞想著,目送總經理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還有事情?」庫洛洛問道。
  「當、然!」希亞磨了磨牙,看著兩人一副局外人的表情就氣不打一處來,「車子得還給人家。你們這幾天找家旅館乖乖呆著,買一些衣服和必備生活用品……」
  希亞嘮叨著,生怕這兩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傢伙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說起來,漫畫裡的人物一般都不太換衣服的吧。每次都是穿著同一款服裝,讓讀者容易辨認。這樣的情況下,這兩人有換衣服這種概念嗎?希亞擔憂著,但也只能擔憂而已。
  她從錢包內拿出一張銀行副卡,「所有開銷從這裡出,密碼是123456。我三天后來接你們,就早上十點吧,在這裡見。」
  
  「好簡單的密碼~」西索接過銀行卡,隨意把玩著。
  「因為沒有人會偷。」希亞歎氣,「你們在小鎮住一段時間就知道了。用個詞來形容就是……」希亞頓了頓,有些迷茫地說道:「真善美……」
  
  若不是在那裡生活了二十四年,希亞也不相信世界上會存在這樣的地方和這樣一群人。平靜、安詳、淳樸、樂善好施……所有的褒義詞都可以放在小鎮人身上。
  更重要的是小鎮並不貧窮。坐擁豐富的珍惜礦石資源,與外界保持著接觸,這樣的情況下居然還能保持一顆純潔的心,居然能有五千人共同保有純潔的內心……他們是如何抵禦外物誘惑的?
  不說其他惡行,就算是謊言都不存在。小鎮人不撒謊,從出生起所說的就全都是真話。這給了希亞很大的便利,她不用擔心謊言被拆穿,因為小鎮人根本就沒有「對方在撒謊」這個概念。
  
  「希亞也是小鎮人?」庫洛洛問道。
  「嗯。」希亞含糊地應答——從本質來講她其實不能算小鎮人。
  「真善美……希亞缺了第一項啊。」庫洛洛微笑著說道,「算是小鎮上的異類嗎?」
  希亞瞳孔一縮,雙唇翕動。
  不待她說話,庫洛洛就接著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這種感覺很熟悉。異類啊……」庫洛洛有些感慨,又有些懷念地說道。只是懷念的表情持續不了多久,就被他慣有的平靜所代替。
  「嗯~我們會相處得很好的~?」西索補充道,笑容滿面。
  
  希亞咽了口唾沫,不禁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這種時候只能咬著牙、硬著頭皮上了。希亞無奈,不放心地交代道:「記得我說的話啊。該買的東西買好,三天后十點這裡見。這期間你們不要亂來。」
  「既然答應了希亞,我們就不會殺人的。」庫洛洛安撫道,可這話沒起到什麼作用。
  希亞鄭重地說:「不僅是殺人。違反亂紀的事情都不要做。不要招惹麻煩,不要給別人添麻煩。反正就是乖一點。」
  
  希亞覺著自己現在就是老媽子,教育著叛逆期的兩個混蛋兒子。這感覺不怎麼好。她穿越前、穿越後都未能結婚,更不要提孩子了;兩次又都是獨生女,沒有任何照顧小孩的經驗,更別提這麼麻煩的孩子了。
  唉……
  希亞為自己可悲的命運歎息。
  
  「什麼都不能做嗎……」西索嘟囔著,故意用哀怨地語氣說道,「真是過分啊希亞,這樣太無趣了~?」
  「你想找樂子的話,等你離開再說。」希亞白了西索一眼,對他表演欲有些無語。
  庫洛洛理智一些,「原本的約定只是我們不殺人而已。希亞現在提出那麼多要求,我們是不是也可以……」
  「不行!」希亞斬釘截鐵地拒絕,臉色有些發青,「僅此而已。我沒辦法提供更多東西了。」
  「不會啊~我覺得希亞能提供的還有很多~」西索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希亞的嘴角抽了抽,「難道要我出了錢,還賣色相?」
  
  兩人抿起嘴唇,上下打量著希亞。
  ……
  
  「喂,你們兩個這是什麼意思!」希亞悲憤叫道,伸手指著庫洛洛和西索的臉。
  這兩個傢伙居然一臉嫌棄樣,太可惡了!她的長相、身材怎麼說也是中上水準啊!不過,記憶中這兩個傢伙殺人放火搶劫無惡不作,但罪行中似乎沒有強|奸、劫色之類的事情。不會是那個東西不行吧?
  希亞想著,視線就不由自主地往下移了幾分,隨即被周圍的氣場給嚇到,連忙叫道:「就這樣吧,我先走了。」
  
  「希亞。」庫洛洛伸手拉住了準備匆匆離開的希亞。
  希亞僵硬地回過頭,心虛地問道:「怎、怎麼了?還有什麼事情嗎?」
  「我們會在這裡等你的。」庫洛洛神情溫和,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英俊出色好青年的模樣。
  「呃,哦。」希亞呆呆回答,有些詫異於庫洛洛的帥氣。
  
  即使第一眼看到的時候眼前一亮,可庫洛洛的帥並沒有到驚天地泣鬼神的程度,甚至看的時間久了,便覺得「就這樣」了。更何況庫洛洛背景放在那裡,希亞從沒有過「非分之想」。但在此刻,看著庫洛洛的神情,希亞第二次「眼前一亮」,錯愕得不知該如何回答。
  也難怪那些大媽大嬸和雅麗都有些花癡啊。的確是很英俊的人。可惜……
    
  「不過,」庫洛洛的笑容深了幾分,「到時候你沒來也沒關係。我們會去找你的。」
  「咳!」希亞更加錯愕,抽回了自己的手,結結巴巴地回答道:「放心,我會來的。」
  「那樣就最好了。」庫洛洛笑容意味深長。      


坑爹的故事總有個坑爹的發展

☆、小洋房×鎮長×對話

  小鎮的最東面矗立著一幢老舊的小洋房。和小鎮的其他建築截然不同,這幢洋房的外牆上爬滿了綠色藤蔓,已看不出它原本的外牆顏色。而洋房外的柵欄則陳舊不堪,好似用手指輕輕一戳就會灰飛煙滅一般。但小鎮上的居民們都知道,這破舊的柵欄絕沒有這麼脆弱,它們甚至比那些新建的建築物更為堅固。
  希亞曾對此萬分不解。雖然這件事怎麼看怎麼不科學,但想到這裡是獵人世界,希亞迷惑了二十四年後豁然開朗。
  
  她記得獵人世界有不少超能力,不光是戰鬥類的能力,還有不少……奇葩的能力。
  希亞想著。
  大概鎮長就有著某種超能力。
  
  沒錯,這幢洋房內住著的便是鎮長,堪稱小鎮的活化石。小鎮人早就忘了鎮長的年齡,連鎮長自己都說不清自己到底幾十還是幾百歲了。和這幢洋房一樣,一看就是老古董,卻偏偏毅力不倒。
  
  洋房的門從來不鎖。
  希亞推開那搖搖欲墜的柵欄門,又穿過綠意盎然的前院,隨著木門發出的「吱呀」聲,進入了洋房內。
  兩層樓的小洋房坐北朝南,採光非常好。午後的陽光讓屋內溫暖無比,還帶著食物的甜香味。鎮上四五歲的孩子便最愛在鎮長家附近玩耍,累了就直接推門而入,餐廳的桌子上總放著可口的點心和甜滋滋的果汁。若是碰上鎮長也在樓下,便會看到一群孩子邊吃點心邊圍著鎮長聽故事的溫馨場景。
  可以說,鎮長家是所有鎮上孩子童年的美好回憶。
  除了希亞。
  她對於那些故事和點心沒有那麼大的興趣。若不是為了表現得合群,她的「童年」記憶中都不該有這麼段內容。
  
  「希亞姐姐!」小鷹踩著吱呀作響的樓梯跑下樓來,完全掩飾不住他小臉上滿溢出來的好奇,「呃……那兩個哥哥沒和希亞姐姐一塊兒來嗎?」
  「他們住院了,這幾天都不能回來。」希亞解釋道,「鎮長在嗎?」
  「爺爺在樓上看書。」小鷹難掩失望,「我帶你去找他。」
  「嗯,謝謝。」
  
  鎮長的書房連著臥室,全都是西式的簡約風格,舒服的皮質躺椅、高大的木質書架和漂亮的玻璃小桌,連桌上盛放餅乾、咖啡的餐具都恰到好處,透出一股子優雅的味道。
  唯一不和諧的大概就是坐在躺椅上微微打鼾的糟老頭。
  鎮長的形象與這間房間、這幢洋房格格不入。據說這是因為這幢房子是根據它的原主人——也就是鎮長的父親、小鎮的上一屆鎮長——的喜好設計的。
  
  鎮長的父母是優雅的紳士和淑女,到他們百年終老的時候還梳著一絲不苟的髮型,穿著打扮得體,完全不像是已死的人。而鎮長則完全沒有繼承父母的任何優點。
  小鎮上的老人們常拿此開玩笑,說這是鎮長家的習俗,幾屆鎮長都是如此,父子完全不相像。
  另一個典型就是希亞了。她與她那個熱情活潑的母親性格迥異。老人還曾笑過,說希亞若是鎮長的孫女,絕對會繼承鎮長這個職業。
  是的,在小鎮,鎮長這職業同樣有著「子承父業」的傳統。哪怕上一任鎮長沒有留下子嗣,也會收養外面的孩子作為繼承人。
  
  希亞有些出神。她隱隱覺得原本很自然的事情開始透出古怪的味道。
  自從知道這兒是獵人世界後,她看待事物的眼光就變了。過去那種得過且過的小鎮生活模式發生了改變,而加上了獵人元素後,她也總不自覺地幻想所謂的「超能力」。
  是叫「念力」來著的吧。就像穿越前的世界,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件便被人們用玄學、神學、迷信的內容解釋。在這個世界有了更合理的解釋——念力。
  可念力哪那麼容易學會?
  希亞將自己的多心歸類為神經過敏。一下子遭遇這麼大變故,她是有些過於敏感了。
  
  「啊,是希亞啊……」鎮長被小鷹叫醒,一臉困倦地看著希亞,「有什麼事情麼?」
  「哦……」希亞一怔,在鎮長身邊坐下,「是關於那兩個男人的事情。」
  一旁的小鷹立馬豎起耳朵,想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聽希亞彙報,卻怎麼都拉不下翹起嘴角。
  「嗯……」鎮長沉吟著,蒼老的手摸上了桌上的咖啡杯,慢慢呷了口咖啡,抿抿嘴唇,「小鷹啊——」
  「啊?」小鷹茫然地看著鎮長。
  「咖啡冷掉了。你再去煮一壺,然後準備蛋糕給希亞吧。」
  「好吧……」小鷹不情不願地走出房間。
  
  希亞看了看鎮長皺巴巴的臉,非常確定自己不可能從鎮長萬年不改的臉色和渾濁的雙眼中看出什麼來。但她多少明白鎮長是故意把小鷹支出去的,只是這其中的原因……
  鎮長做事情從來不避開小鷹,甚至很多跑腿、傳話的事情都交友小鷹處理,沒想到這次居然讓他回避……
  
  「希亞。」
  「哦,是這樣的。」希亞排除雜念,「黑頭發的男人叫庫洛洛,紅頭髮的叫西索。他們除了記得自己的名字外,其他東西都忘記了。醫院檢查下來,他們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不過因為失憶的緣故,安排他們住院觀察。我三天后會再去探望他們,如果……」希亞頓了頓,「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會把他們接過來。」
  一直沒什麼反應的鎮長抬起頭來:「接過來?」
  「嗯,是的。我會讓他們住在旅館內,反正房間都空著,下月開始就有各種慶典,也不會再接客人。」希亞解釋道。
  「也好。」鎮長慢悠悠地說道,「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若是三天后接他們回來的話,慶祝儀式就安排再在一周後吧。」
  
  慶祝……
  希亞的嘴角抽了一下。
  
  這慶祝儀式是小鎮的慣例。每當有外頭的人在小鎮定居,鎮長就會敲響中心廣場的大鐘,在所有小鎮人面前介紹新的居民。之後就同所有的party一樣,大家吃吃喝喝,跳跳舞、唱唱歌。
  當然,如果有新生兒的話,小鎮同樣會舉辦慶祝儀式。只不過這個儀式是每年新年的時候為去年的新生兒集中舉辦。
  雅麗定居的時候就舉辦過慶祝儀式,希亞還作為特別嘉賓——雅麗的雇主兼同居人——上臺致詞。那時她是真心歡迎雅麗,這次嘛……
  
  「那我就先回去了。」希亞有些蔫蔫地起身道別。
  「希亞。」
  四目相對,希亞發現鎮長原本渾濁的、老年人的雙眼變得黑白分明,也不再是那樣直打瞌睡的惺忪雙眼。
  「路上小心。」
  
  「咦?爺爺,希亞姐姐呢?」小鷹托著咖啡和蛋糕進屋時,發現屋內已經少了一個人。
  「她先回去了。」鎮長站在窗邊,只留給小鷹一個佝僂的背影。
  「真可惜,我還特意準備了她喜歡喝的花茶。」小鷹嘟囔著。
  「是啊,真可惜……」
  
  小洋房外,希亞的神色有些渾渾噩噩。忽的,冰涼的液體噴到她的臉上。希亞一激靈,眼神漸漸清晰起來。
  「對不起,希亞姐姐。」兩個手拿水槍的孩子一臉愧疚地看著希亞。
  希亞愣了愣,抹掉臉上的水漬,笑道:「沒關係的。你們去玩吧。」
  兩個小男孩重新露出笑容,蹦蹦跳跳地又叫又鬧:「去鎮長家裡吃東西吧!」「好呀好呀!」
  說著,兩人便輕車熟路地跑進希亞身後的小洋房裡。
  希亞的目光順著他們的方向看去,直到那扇木門合上,她緩緩抬起頭,就看見站在窗邊的身影。希亞沖那兒笑了笑、揮了揮手,這才轉身離去。
  

☆、三天×意外×指責

  三天后,旅館樓梯口。
  
  「謝謝你們這幾天的招待。」莫伊太太笑道,一手還牽著笑眯眯的小姑娘。
  修林此時完全沒有三天前不樂意的模樣,眉眼彎彎如月牙,頭上的紅寶石髮夾、脖子上的紫水晶項鍊、手腕上的鑽石鏈子全都同她的小臉一樣熠熠生輝。
  莫伊太太低頭看著女兒興高采烈的模樣,臉上的笑容又深了幾分。
  「哪裡,這都是我們的職責所在。」希亞公式化地回答道,臉上的職業微笑有些許不自然。
  
  「希亞小姐要同我們一起去城裡的吧?」莫伊太太問道。
  「是的,有些事情要處理。」希亞的笑容更僵硬了。
  「那我還要聽那些故事!」一旁的修林插嘴道,「雅麗姐姐說那些故事都是你準備的。」
  「當然可以。」
  
  修林頓時綻放出笑容來。
  這三天的參觀中,雅麗每介紹一種寶石,便會訴說一個傳說故事,七彩的神奇礦物變成了故事裡的妖精、王子、公主和騎士,讓小姑娘癡迷不已。這也不枉希亞一個月前絞盡腦汁準備了那些童話。
  
  小姑娘得到了肯定的答覆,立刻小跑著去找莫伊先生分享她的喜悅。
  「哎,不要跑,慢一些!」莫伊太太急匆匆地跟上。
  一家三口有說有笑地走在一起,莫伊先生威嚴的神情迅速在妻女的笑容中融化。
  
  希亞看了眼提著行李默默傾聽小女兒嬌憨撒嬌的莫伊先生,不禁有些嫉妒莫伊太太。
  莫伊先生沉默寡言,但絕對是一個體貼的紳士,是好丈夫、好父親。若不是如此,修林肯定不會長成現在這個有點嬌蠻韌性卻又不失天真的小公主。
  而希亞接下來要相處的兩個男人連「好人」都不算。最嘔血的是這兩個「好人」都不算的傢伙是希亞自己主動背上的包袱,現在想甩都甩不掉。
  
  「希亞姐姐,我想和你一塊兒去看看。」雅麗亦步亦趨地跟在希亞身後,滿眼亮晶晶的小星星。
  希亞的步伐一滯,「你也去的話,可就沒人看店了。」
  「反正也沒什麼生意。」雅麗嘟囔著,拉住希亞的袖子一搖一擺,「好嘛∼就帶我去嘛——」
  「你原本不是還怕他們嗎?」希亞無奈地問道。
  雅麗捧著臉,嬌羞地回答:「原本是擔心他們是壞人,可那天聊過之後我就覺得他們都很好。尤其是庫洛洛……」雅麗紅著臉,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希亞整個人都因為雅麗的幾句話而石化了。她難以置信地問道:「你喜歡庫洛洛?!」
  「希亞姐姐你說什麼呢!」雅麗瞪大眼睛,「哪有這麼簡單就喜歡上一個人的呀!」
  「那你……」
  「我只是覺得兩個人都長得很帥。那天晚上談了幾句,他們兩個絕對是八十分以上!這樣的男人多接觸一下也沒什麼不好。」雅麗解釋道,「我又不像希亞姐姐已經有科爾了。而鎮上的其他男孩子……」雅麗情緒低落。
  希亞哭笑不得地看著雅麗,「你這小腦瓜子裡面都在想些什麼呢……」
  
  鎮上同齡的姑娘小夥大多有自己的青梅竹馬,就如同希亞和科爾。這也是小鎮的風俗之一——姑娘小夥們大多是「自產自銷」。
  偶爾也會有新居民加入或舊居民離開,人員的變動總是很麻煩,尤其是在小鎮這個氛圍獨特地地方。幸好關鍵時刻鎮長總會很快處理好這些瑣碎的事情,讓新舊居民儘快融合——這也包括了終身大事。
  可不管怎麼說,要找個和雅麗適齡且能情投意合的適齡男孩不是分分秒就能解決的事情。同樣的,這婚姻大事對十六歲的雅麗來說也不是那麼著急。
  
  「小姑娘,你現在擔心這個未免也太早了。」希亞拍了拍她的腦袋,「再說,還有鎮長在呢。」
  雅麗皺了皺鼻子,「好吧。希亞姐姐快去吧,車子應該到了。我送你。」
  
  「希亞小姐!」莫伊先生低沉的聲音正好在此時從外頭傳來。
  希亞和雅麗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一抹疑惑的情緒。莫伊先生的口氣似乎很糟糕啊。
  兩人不約而同地快步下樓,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門口的黑色商務車。
  
  「呀,怎麼換車了?」雅麗驚奇地叫道。
  希亞眼皮子跳了跳,「原來地司機辭職了,所以就換了人和車。」
  「看起來高級多了。」雅麗讚歎著,踏出了旅館的大門,漂亮的杏眼瞬間變成了桂圓,「庫、庫洛洛!呃……你是……西索?」
  話音落,跟在後頭的希亞腳步踉蹌了一下,差點被門檻給絆倒。
  「喲∼雅麗∼?」西索熱情地招呼,「還有希亞。」
  
  「希亞小姐能否解釋一下?」莫伊先生本就刻板地面孔顯得更為冷硬。
  希亞身子顫抖,瞪著站在豪華八人坐商務車邊上的兩個男人,咬牙切齒地回答道:「莫伊先生,恐怕我無法給你解釋什麼。說真的,我現在也很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一季度最後的一批客人萬分滿意三天的旅程,正一家子其樂融融地準備離開;準時到達的新汽車看起來完美無缺,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連司機都一副訓練有素的模樣,西裝打領萬分幹練。
  為什麼……為什麼在車子旁邊會站著這麼兩個人!
  希亞氣得血氣上湧,一口氣梗在胸腔裡出不去也咽不下。
  
  「小……醜?」六歲的修林好奇地打量著西索,隨即又把目光移動到庫洛洛身上,小臉皺成一團,「你不熱嗎?」
  希亞本來怒火中燒的情緒被這兩句話給迅速撲滅了,如墜冰窖。
  
  可不麼!
  西索的臉上畫著顏色豔麗的星星和水滴圖案,一身小丑裝,腳上還穿著恐怖的八釐米細高跟;
  庫洛洛則敞著暗色的毛領大衣,露出裡頭灰撲撲的T恤來;
  兩人唯一的共同點大概就是他們塗滿了髮膠的大光明髮型……
  
  「這衣服好像和你們之前穿的一樣呢。」雅麗看了半晌,遲疑地說道,「希亞姐姐記得麼?前天道格特太太提到他換下來的衣服就是大衣和小丑裝來著。」
  「啊∼難怪我看到這身衣服的時候感覺到萬分熟悉呢∼?」西索手一伸,五根手指靈巧地在空中彈撥,忽的就變出一張磁卡來,「還給你吧,希亞。」
  「哇!」雅麗和修林異口同聲地驚歎。
  
  希亞握了握拳頭,猶豫了一下。
  「怎麼了?」西索眯起眼,磁卡在指間打轉,宛如調皮好動的倉鼠在同主人玩耍。
  希亞神色複雜地看著西索,又欲言又止地瞅瞅庫洛洛。
  「我們還沒有恢復記憶。」庫洛洛含笑說道。
  希亞心頭一跳,「那真是太可惜了。」說著便直接從西索的手上拿過磁卡。
  
  「希亞小姐。」莫伊先生咳嗽一聲,不滿地看著希亞。
  莫伊太太直接拉著修林的小手上了車,「砰」的一聲將車門關上。
  希亞苦笑了一聲,「我想,您一定清楚之前那個故事是我編的了吧。」
  「希亞小姐很擅長編故事。」
  「您不用這麼含蓄,我是很擅長說謊。」希亞笑笑。
  雅麗忍不住叫道:「希亞姐姐……」
  「我並不介意那些無傷大雅的小謊言。但我想希亞小姐能體會我作為一個父親的心情。我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在那麼小的時候就接觸一些不健康的人。」莫伊先生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而選擇來這裡。旅遊的另一個原因,希亞小姐也一定明白吧?」
  希亞回答道:「因為小鎮很安詳,小鎮人都很好。」
  「可惜旅程的開頭和結尾都令人失望。」莫伊先生冷哼一聲,「還望希亞小姐自己珍重,擇友慎重一些。」
  
  「你!」雅麗剛上前一步就被希亞伸手攔下。
  希亞攔完雅麗,又一個健步上前擋在庫洛洛和西索身前,「謝謝您的建議。很抱歉在最初和最後時刻都惹您不快。」
  莫伊先生的視線劃過希亞戴著面具般的臉上,一抬眼,掃到希亞身後的兩個男人,眼神閃爍了一下,轉身進入了車內。
  新汽車車門、車窗禁閉,很快就駛出眾人的視線。
  庫洛洛淡定說道:「不用緊張,答應你的事情自然會做到。」
  「你們還答應我在車站等著呢。」希亞平靜地說道,剛才那起伏不定的情緒已徹底消失。
  
  「庫洛洛,西索,你們不要介意他說的話。」雅麗安慰道,「那種有錢人都是這樣子,看起來彬彬有禮,其實壓根看不起其他人。」
  「不是看不起,」希亞談了口氣,「他只是想要保護自己的女兒,防範于未燃。」
  「希亞姐姐真是的,怎麼說的庫洛洛和西索是壞人似的?」雅麗嗔叫道,臉上掛著的笑容在看到希亞面無表情的臉後,轉換成為不安神色。
  
  「希亞姐姐……」
  「啊,抱歉,我剛在想事情。」希亞笑笑,「好了,我們進去吧。下午還要去拜訪鎮長,你們……」
  希亞看著庫洛洛和西索的一身打扮,話到嘴邊轉了個彎才繼續說道:「……有其他衣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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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裝異服×態度×洗澡

  「你們有其他衣服麼?」希亞問道。
  「沒有∼」西索萬分乾脆地回答。
  庫洛洛一臉淡定地站在西索旁邊,答案不言而喻。
  希亞揉了揉自己的臉,讓自己的語氣儘量平和一些,「你們這三天就買了這一身衣服?原來的衣服呢?」
  庫洛洛答道:「扔掉了。」
  希亞的腦袋在平穩運行了三天后,又開始疼痛起來。
  
  在小鎮這個淳樸的地方,即使是叛逆期的青少年鬧氣彆扭來也不過是不做作業罷了。
  奇裝異服在小鎮上是件非常突兀的地方。光兩人在旅館門口站了那麼一會兒,就已經有好奇的小鎮人頻頻駐足回首。
  
  「希亞,這兩位是……」終於,有和希亞相熟的人上前提問。
  「麥迪大叔。」希亞微笑著,「剛打獵回來嗎?今天似乎沒什麼收穫啊。」
  麥迪大叔拍拍跟在自己腳邊的大黃狗,不以為然地扛著獵槍,「是啊,今年也真是奇怪,都快夏天了,山裡的動物還是很少。」
  他的兒子庫特補充道:「是老爸你之前打到的獵物太多了吧。」
  「小鬼,你老爸我可是全鎮最厲害的獵人,當然打得多。」麥迪自豪地說道。
  
  若是在其他地方,麥迪的這種說法必然會被人吐槽:這小鎮上一共就一家獵戶供著全鎮的野味——也就是麥迪大叔一家,而他們家會打獵的只有麥迪大叔和庫特,所以他當然是最好的。
  雖然小鎮人不會吐槽,但對於麥迪的這種說法也不會去附和,只是報以溫和的笑容。
  
  「你們是不是那天的兩個人?」庫特完全不接他老爸的話茬,盯著庫洛洛和西索看了一陣,突然一拍大腿叫道。
  「誒?」麥迪大叔愣了楞,有些錯愕地瞪大眼睛。
  
  「誒!」
  「啊!」
  「怎麼可能?!」
  一旁遲遲沒有離開的路人們紛紛尖叫出聲。
  「外頭是不是流行這種樣子啊?像那種搖、搖滾明星?」
  「現在地年輕人總是亂來,折騰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就是、就是。」
  
  希亞聽著周遭嗡嗡作響的議論聲,更是頭疼欲裂。她對著麥迪父子笑笑,「就是他們。我還要帶他們去見鎮長,就先回去準備了。」
  說著,希亞一手拉著一個,掉頭就走。
  她深深有種照顧最麻煩的叛逆中二不良少年的感覺,還是倆。待會兒得讓他們洗乾淨頭上的髮膠和臉上的圖案,重新準備兩人的衣服,還要好好教育他們如何在小鎮生活。
  老媽子的生活也不過如此吧。更何況其他家長可不用提心吊膽地擔心自己孩子做出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也不用擔心自己身邊的人一不小心就沒了腦袋。
  
  「希亞姐姐,別急著走啊。」庫特難耐地叫著,看著那兩個男人的背影,心頭好像有一隻小老鼠在撓著,「不介紹一下嗎?」
  希停下腳步,笑容可掬卻不容置疑地說道:「過幾天鎮長就會召開歡迎儀式,到時候就認識了。」
  「哦……」庫特有些低落地應了一聲。
  
  這兩人是他在鎮外的河中發現的,是他帶回來的,結果現在他連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庫特看了看那兩人,發現他們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而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希亞牽著他們的手。自己就好像是個局外人一般。這讓他不由更失落了。
  
  「好啦,我們不要打擾他們了。」麥迪揉揉自己兒子的腦袋。
  小鎮人各司其職,互不干涉,這種接觸外頭人的事情和獵戶八輩子都打不著一塊兒去。麥迪比他兒子更習慣這種處事風格。至於庫特……只是年輕人小小的虛榮心被傷了一下而已。
  
  「對不起,庫特,」希亞怔了一下,認真地對比自己小了好幾圈的庫特解釋,「他們現在這副樣子可不適合在街上杵著。」
  希亞無奈地看了眼庫洛洛和西索。兩人對自己的穿著打扮沒有任何自覺,對自己的高回頭率更沒有任何不適。
  庫特是個聰明的孩子,環顧四周,發現路人們的眼神和議論聲後,連忙催促:「那你們快些進去吧!」說完,他就和麥迪大叔匆匆告辭。
  
  希亞目送這對父子離開,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殆盡。
  在意識到這兩人是什麼狠角色後,希亞早就有了會發生各種狀況和麻煩的先見,可惜她高估了自己。
  原來她沒有自己想的那般從容,也沒有自以為的那種覺悟。這樣的精神和心理狀態只會給小鎮帶來災難。
  
  「希亞姐姐……」雅麗欲言又止。
  她早就覺得這三天希亞很不對勁,不再是兩年來她一貫的淡定模樣。雅麗能感覺她明顯外露的情緒:長時間的發呆,時常傳出的歎息,掙扎矛盾的眼神……
  這樣的希亞太奇怪了。雖然對之前那個如同古井般沒有任何波瀾的希亞非常不服氣,但雅麗無法否認,那樣的希亞讓她一百二十的放心。
  雅麗偷偷瞄著希亞,眼中映出的畫面裡很自然地包括了那兩個男人。
  難道這兩個男人真的有什麼問題,才讓希亞如此反常?
  
  希亞深吸一口氣,握緊了庫洛洛和西索的手。
  兩人並未掙脫,也沒有表示任何不滿,只是保持最著那種若有所思的深邃眼神。
  過了會兒,西索便移開目光,性意闌珊。金色的眸子只有在掃到庫洛洛時才閃爍出光來。
  庫洛洛對於落在身上的灼熱視線熟視無睹,依舊細細打量著希亞臉上每一寸的神情和眼中細微的情緒。
  忽的,庫洛洛笑了,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雅麗,去幫他們準備些衣服吧。」希亞翹起嘴角,眼睛裡又泛起過去那種微微的光芒,「奧林大嬸的店裡應該有合適的衣服。等見過鎮長後,再專門定做幾件好了。」
  希亞從容地安排著,剛從西索手裡接過的磁卡轉手就交給了雅麗。
  雅麗愣住,看著恢復到從前狀態的希亞,不禁撇撇嘴。真是的,希亞這樣的人哪輪得到她瞎操心!
  希亞揉揉雅麗的腦袋,轉頭對那兩個男人笑道:「好了,我們現在回旅館解決一下兩位的髮型和……妝容吧。」
  
  希亞所謂的解決就是很簡單的清洗。
  
  將幹毛巾和浴袍塞到兩人手中,希亞臉上還掛著那種淺淺的微笑,「今後你們兩個就住在這兩間房,我在隔壁,雅麗在隔壁的隔壁。有事情你們可以直接找我。我會帶你們參觀小鎮的,有些基本的事情我會事先告訴你們。現在就請你們先好好洗個澡。」
  希亞指著他們手中的毛巾、浴袍,眯眼看著兩人的背背頭,「頭髮要洗乾淨,不要再塗髮膠,劉海垂著就很好看。」眼珠子一轉,她盯著西索臉上的星星和水滴,「也不用化妝。」
  西索挑眉,「我們和希亞的約定只有不殺人而已吧??」
  「入鄉隨俗嘛。」希亞輕描淡寫地擋了回去,「而且你們兩個本來就長得很帥,完全沒必要再畫蛇添足。」說著,希亞換上了鄭重的語氣,「那時候你們昏迷躺在擔架上,可是把周圍所有的女人都迷住了。以一個女性的眼光看來,還是那種乾淨的男人最有魅力。」
  庫洛洛不置可否,抱著那雪白的毛巾和浴袍,側頭看向西索。
  
  「那麼,」西索上前一步,手一松任由毛巾落地。他輕佻地勾起希亞的下巴,垂著眼,故意壓低了嗓音用曖昧的語氣說道:「希亞有被迷住嗎?」
  希亞好不退縮,臉不紅、眼不眨,笑容不減地仰頭回答:「當然有。第一眼看到你們的時候都驚呆了呢。」
  「呵呵……」西索低笑,金眸中劃過流光溢彩,輕輕一鬆手,「原來都沒看出來,希亞也是個有趣的人。可惜……」他眼中的光彩在瞬間暗了下去,轉身步入房間。
  過了片刻,房內傳來了水聲。
  
  希亞彎腰撿起地上的毛巾,拍掉上面的灰塵,把它們放在了浴室門口,「毛巾和浴袍放門口了,你可不要再只圍一條浴巾就出來。」
  關上房門,希亞看著還站在原地的庫洛洛,笑道:「怎麼了?」
  「沒什麼。我很期待和希亞相處的日子。」庫洛洛意味深長地說道,「不知道希亞能堅持多久呢?」
  希亞眼皮跳了跳。明明庫洛洛已經安靜乖巧得地回房洗澡了,可希亞怦怦直跳的心遲遲無法平靜。


☆、參觀×鐘樓×變故

  奧林大嬸開著小鎮上唯一的成衣鋪子,兼賣布料、定做衣服。鎮上的服飾和鎮上的人一樣樸實,成人的大多是純色無圖案的基本款,小孩子的衣服上會有些許卡通圖案。
  這樣的衣服穿在庫洛洛和西索身上倒是有了種返璞歸真的感覺,將兩人與生俱來的好相貌襯了出來。
  
  「真帥。」雅麗讚歎,聽希亞咳嗽一聲後,才紅著臉移開目光。
  「好了,我們去見鎮長吧。」希亞笑著說道,事無巨細地耐心交代兩人,「鎮長年紀大了,說話比較慢。無論鎮長說什麼,你們先答應下來,有什麼問題回來和我說,我們再解決。鎮長家還住著他的孫子小鷹,那個孩子很早熟,你們……」
  
  「希亞姐姐,你好囉嗦啊。」雅麗吐了吐舌頭,「我剛來小鎮的時候你可沒這麼叮囑我過。」
  那是因為他倆和你不一樣。希亞心說。看了眼心不在焉的庫洛洛和西索,不知他們聽進了自己多少話。不過即使全部都聽了,這兩人也不會為此改變做法吧。
  她歎了口氣:「算了,我們先走吧。」能換上正常的衣服已經是給了她天大的面子了。希亞決定降低要求。
  
  鎮長家和旅館分別坐落於小鎮的兩個角,這麼一去就要穿過整個小鎮。
  希亞走在前頭,時不時轉頭指著街邊的建築物為兩人介紹。
  庫洛洛和西索隨意看著,對這座平靜普通的小鎮沒有多大興趣。
  
  「這兒就是中心廣場了。鎮上有什麼大事,鎮長就會召集大家來這兒集會。上一次集會是三天前發現你們的時候。」希亞仰望著高聳入雲的鐘樓,介紹道。
  這麼簡單地介紹完,希亞就繼續往前走,走了兩步才發現一直跟在後頭的兩人還站在原地。
  希亞順著他們的視線,再次仰頭看向那異常雄偉的鐘樓,笑了起來:「很奇怪是吧?」
  庫洛洛看向希亞,眼中精光一閃而過。
  
  「鎮上召開集會的時候,鎮長就會敲響鐘聲。聽老人們說,小鎮幾百年前剛建立的時候,周圍還是廣袤的森林裡,有不少野獸;鎮外的那條大河比現在要寬四倍,河水經常氾濫。」希亞駕輕就熟地講起小鎮的歷史來,「那時候的鎮長就靠著這個鐘樓提醒大家躲避危險。沒有喇叭、沒有電話,只好盡可能地把鐘樓建大,讓鐘聲傳遍整個小鎮。隨著小鎮人越來越多,鐘樓越建越大、越建越高。直到有了擴音器,才停止擴建。所以和小鎮的其他建築物有不同風格。」
  「只是因為這樣?」庫洛洛反問道。
  希亞愣住。
  
  她所經營的旅遊線路中就包括爬鐘樓這一環節,鐘樓的歷史她介紹了這麼多年,接待了那麼多的遊客,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這麼問的。
  再一看,希亞發現西索仍在聚精會神地看著鐘樓,眉間慢慢擠出個「川」字。
  
  「能上去看看嗎?」庫洛洛問道。
  希亞呐呐地回答:「可以是可以……」
  
  得到答覆,庫洛洛直接推門而入。西索哼笑兩聲,舔了舔嘴唇,一掃剛才無所事事的模樣。
  希亞見兩人都進了鐘樓,連忙跟了進去,提醒道:「鐘樓有一百層高。這邊有電梯,你們……」
  庫洛洛和西索沒有半分猶豫,拾級而上,看都不看電梯一眼。
  希亞的聲音戛然而止,看著一圈圈望不見頭的石頭階梯,深呼吸了一次。
  
  帶過那麼多遊客,能爬上鐘樓頂部的屈指可數,且耗時極長。希亞也陪著某些遊客爬過,但他們的速度可不好和這兩個非人類比。
  希亞這躊躇的功夫,兩人已經輕鬆走到了五樓的位置。
  
  「我乘電梯在頂樓等你們。」希亞大聲叫道,聲音在圓柱型的鐘樓內部回蕩。
  
  電梯所帶來的輕鬆不言而喻。
  想想過去小鎮的鎮長還要肩負敲鐘的重任,這每次爬個鐘樓就得耗去半條命吧。現在的鎮長那麼大年紀,更是不可能爬鐘樓了。
  其實希亞有建議過在鐘樓底層建個開關,連接到頂層的大鐘,這樣更為方便快捷。可是被鎮長否決了。
  鎮長說,敲鐘是每個鎮長的使命,就得親手敲響——是的,頂層的那口大鐘還是用大圓木敲的老古董。
  鎮長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神態都未曾變化,還是行將就木的老人模樣,卻把一干小鎮居民說得眼眶含淚。
  
  「叮——」電梯震了一下,樓層顯示是100,電梯門應聲而開。
  希亞看著緩緩打開的電梯門徹底驚呆了。
  
  庫洛洛和西索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兒,一個擺出思想者的樣子,另一個興奮得如同三歲孩童。兩人的視線都落在那鐵質的大門上,門的另外一邊就掛著那口大得恐怖的銅鐘。
  銅鐘有些斑駁,它邊上懸著的圓木也帶著明顯的歲月痕跡。
  
  希亞驚愕地走出電梯,怎麼都沒想到有人能比電梯還快,還是爬一百層樓!
  這兩人還不流汗、不喘氣,根本就不像是剛爬了一百層樓的人!
  
  「這個不能打開?」庫洛洛指著鐵門問道。
  希亞閉上嘴巴,收起那副呆樣,解釋道:「嗯,鑰匙只有鎮長有,其他人不能進去。這口鐘對小鎮來說太重要了,鐘聲在小鎮上也有特殊意義。」
  也因此,那口鐘好似重刑犯被關在鐵牢內。
  
  西索對此置若罔聞,伸手就抓住了鐵門。
  「西索!」希亞臉色大變,一邊尖叫著,一邊沖向西索。
  西索自然不會因為希亞的聲音就收手。他緊緊抓著那一根根兩指粗的鐵棍,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我叫你住手!」希亞厲聲呵斥,死命抓住西索的手臂。可那衣服下的肌肉堅硬如石,希亞的力量施加在上面猶如浮游撼樹,一點作用都沒有。
  
  「停下來你個瘋子!」希亞的聲音。在鐘樓內大得嚇人,卻蓋不住那鐵棍在西索手下的呻|吟。希亞的臉色鐵青,身體都同那鐵棍一塊兒顫抖起來。
  從旁伸出的一隻手扣住了希亞的手腕,輕輕一拉就將希亞帶離了西索身邊。
  「庫洛洛!」
  「安靜些。」庫洛洛一手反扣著希亞,輕而易舉地讓她動彈不得。
  希亞氣得渾身顫抖,「你們瘋了嗎!那就是個鐵門、一個鐘!要證明你們的實力找別人去!小鎮上沒有——」
  
  「哎呀∼」西索退後一步,扭頭看向庫洛洛。
  「打不開?」
  「是啊∼?」西索眯眼笑著,「好奇怪呐,為什麼會打不開呢?希亞有什麼要說明的嗎?」
  希亞盯著那牢不可破的鐵門,提到喉嚨口的心臟又落了回去。
  「希亞。」庫洛洛鬆開手。
  
  希亞腿軟地晃了晃身體,那一刹那,她絕望得幾乎窒息。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內,心情大起大落得讓她快要昏厥。
  不過希亞迅速平復了心情,身體停止顫抖。
  
  「希亞??」
  挺直背脊,希亞抬起頭,勾起嘴角,掛上她優雅的笑容,「這樣做很不好哦,西索。」
  西索不語。
  「怎麼說都不能破壞公物啊。如果你想近距離參觀的話直接和我說就好,鎮長那邊我可以和他商量的。」希亞看著西索的眼神就好似看著無理取鬧的孩子,「之前就說過了,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不要自己蠻幹啊。」
  庫洛洛和西索對視一眼,仍舊沉默,甚至有種不知該如何處理這樣的希亞的茫然。
  
  「好了,我們快些下去吧。再浪費時間。鎮長就該吃完午飯準備午睡了。」希亞腳跟一轉,進了電梯,笑看沒有任何動作的庫洛洛和西索,「哎?怎麼了?不要鬧彆扭了,待會兒見了鎮長我會提鑰匙的事情的。」
  兩人再次對視,西索聳聳肩,踩著貓步就進了電梯。庫洛洛輕笑一聲,也踏進了電梯。      


☆、拜訪×孩子×工作

  正值週末,鎮長家今天格外熱鬧,小朋友們圍坐在客廳裡吃著點心,嘰嘰喳喳得如同春日裡的小鳥,洋溢著活力。
  鎮長坐在正中的沙發上,雙手扶著拐杖,一臉溫和地看著這群小朋友,聽著他們的天真的童言,不時回答一兩句,大多是在附和,順著孩子們的意思,用半真半假的口氣說道:「啊……很有可能啊!」、「說不定就是這樣」……
  
  希亞帶著庫洛洛和西索進屋後,屋內歡樂的氣氛為之一凝。
  小孩子們睜著圓溜溜的雙眼,好奇地打量著希亞身後的兩個男人,忽的爆發出一陣叫聲。
  「希亞姐姐!」
  「希亞姐姐!那就是那天的兩個人嗎!」
  「我聽我媽媽說過,他們……」
  ……
  所有的聲音最後彙聚成一句話:「希亞姐姐!」
  
  希亞無奈,笑著被一群孩子圍在中間,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一遍遍地重複道:「就是他們。會介紹的,等到歡迎儀式的時候一塊兒介紹。」
  「希亞姐姐真狡猾!一個人就獨佔了他們!」為首男孩子不滿地叫囂,小臉鼓成個肉包,那口氣,好似希亞搶了什麼稀罕寶貝似的。
  希亞哭笑不得,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個孩子。
  「大哥哥,你叫什麼?」他不等希亞想個主意出來,就大膽地伸手扯了扯庫洛洛的衣袖。
  另一邊立馬有人有樣學樣,拉拉西索的手,仰著小腦袋仰慕地讚歎:「大哥哥你好高啊!」
  「我以後也要長那麼高!」
  「我也要!我也要!」
  
  希亞的神經頓時繃緊,小心翼翼地用眼角餘光注視著兩人,把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們身上。若是可能,她絕對不想「獨佔」他們,可該死的,每次關鍵時刻她的身體就好似有了自主意識,在大腦思考前就動了起來。
  希亞吃不准兩人對於孩子的態度。庫洛洛多半是沒什麼感覺的。而西索……她好像記得西索喜歡獵人中的那個主角小正太來著。可人家正太歸正太,實力、潛力、天賦、哪怕是血統都非常驚人,哪是小鎮上天真無邪的孩子們能比得上的?
  對於這群吱吱歪歪、吵吵嚷嚷的小毛頭,西索和庫洛洛會怎麼做?
  
  庫洛洛垂著頭,看著拉著自己、滿眼小星星的男孩,沒有回答。西索斜眼瞥著另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沒有掙開手,可那副表情怎麼看都不像是愉快的模樣。
  突然,庫洛洛抬頭瞧了眼希亞,露出一抹笑容。
  希亞一怔,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庫洛洛已經再次低下頭,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腦袋,回答道:「我叫庫洛洛。」
  「哇!」本來因為兩人的沉默而怯怯不已的孩子們炸開了鍋。
  
  「那大哥哥你呢!」孩子們得到鼓勵,熱情更為高漲,開始糾纏起西索來。
  希亞頭疼,唯有在西索爆發前,搶先一步拉過他的手,對孩子們說道:「這個大哥哥叫西索哦。好了,大家去玩吧,我……」
  「嗯,我叫西索呢~?」西索抑揚頓挫地在希亞身後補充道,「你們好~呢~?」
  希亞愣住,猛地回頭看向西索。西索卻沒有看著她,說完話就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仍舊坐在客廳裡的鎮長。
  
  鎮長慢吞吞地起了身,敲了敲手中的拐杖,「好了,孩子們,兩個大哥哥和希亞姐姐有話和我說呢。」
  孩子們一聽,不樂意歸不樂意,卻不會和鎮長對著幹。一群小屁孩用依依不捨的目光膠著在庫洛洛和西索身上。
  
  剛才第一個問兩人名字的孩子還咬了咬嘴唇,滿臉期待地問道:「大哥哥能去我家吃飯嗎?我媽媽燒菜可好吃了。」
  希亞的嘴角抽了抽,替兩人應道:「對不起呢,山達,這兩天大哥哥們有事情要做呢。」
  「胡說!他們又不用工作!」名叫山達的男孩子立刻反駁,用那種「希亞姐姐你別想糊弄小孩子哦」的眼神無聲控訴。
  希亞半蹲下來,和這明明都八歲了卻仍舊是三四年前模樣的小鬼頭平視著,用商量的口吻說道:「山達乖呢,姐姐沒有騙你。大哥哥們剛來鎮上要熟悉小鎮啊。我得帶他們參觀,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和他們交代呢。」
  「來我家也可以啊!還能給他們介紹我媽媽、爸爸。」山達不依不饒,見三人中一直是希亞發話,眼珠子骨碌一轉,抱住希亞的胳膊撒嬌道,「希亞姐姐,好嘛好嘛!帶他們來我家玩吧!」
  「那我們過段時間來你家玩好不好?」希亞只能退步,「等你爸爸回來的時候,再過來玩。」
  「這樣啊……」山達瞄著兩個男人面無表情的臉,委屈地點點頭,還扳扳手指頭,好似在計算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希亞揉揉他的小腦袋,目光一掃,發現其他孩子也用渴望的目光看著自己,立刻心頭發毛,張口就說道:「鎮長,那我們在樓上書房等你吧!」
  「嗯。」鎮長點點頭,又側頭對一直在自己身邊刻意保持著穩重,和那群孩子劃分出界限的小鷹說道:「小鷹啊,你招待他們吧。」
  「爺爺,我幫你們泡咖啡吧!」小鷹不甘心地說道。他也好奇啊,他也想圍著兩人打轉,打聽這打聽那,可他是未來的鎮長,可不能這麼無理取鬧。
  
  小鷹羡慕地看著山達。
  山達的爸爸是鎮長唯一對外的商人,處理著鎮上的珠寶首飾生意,整日和外頭打交道。山達也成了鎮長的孩子王,憑著靈活的頭腦和可愛的外形,吃死了鎮上的孩子和大人。
  這種地位和小鷹的地位有所不同,孩子們可以和他一起瘋鬧,大人們則會笑駡這個他的調皮。但小鷹從來沒有過這種經歷,他是未來鎮長,不是一般的孩子。
  
  山達得到了希亞的答覆,一甩手,體貼地率領著小鬼頭們離開了鎮長的小洋房。
  希亞松了口氣,默默反省著:來的路上居然忘記了這茬,沒有給庫洛洛和西索打預防針。要是剛才孩子們鬧得太過,不知道這兩人會不會……希亞打了個冷顫,連忙把這念頭拋到腦後。
  
  鎮長的書房還是那麼溫馨美好。
  五個人,四張椅子,小鷹默默站在鎮長身後,用那種壓抑著興奮的目光時不時看一眼兩個男人。
  四個大人同時端著咖啡杯淺淺啜了一口,又同時放下杯子。
  鎮長老眼昏花一般往前伸了伸脖子,仔細看著兩人,「剛才聽到你們說,你們一個叫西索,一個叫庫洛洛……」
  「爺爺,這個是庫洛洛哥哥,那個才是西索哥哥。」小鷹湊到鎮長耳邊輕聲提醒。
  「哦……庫洛洛,西索。」鎮長定了定,像是在記住兩人的臉和名字,「你們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了嗎?」
  「只記得名字。」
  「嗯哼~」
  「真是糟糕的事情。」鎮長感歎,「不過不要著急,慢慢想不要緊的。鎮上的人也會幫你們留意看看哪裡有尋人啟事的。」
  「謝謝。」庫洛洛紳士風度十足,微笑著頷首示意。
  
  希亞再次拿起咖啡杯喝了口。她心裡吐槽著:怎麼可能有人找這兩傢伙?
  庫洛洛是有個什麼犯罪集團來著,但那群人怎麼想都不可能擔心庫洛洛失蹤的事情。獵人的劇情裡,好像是庫洛洛被迫離開去找尋什麼東西來著,在找到之前可不能見他的犯罪同夥。
  至於西索,好像沒什麼朋友啊。
  
  「那我先代表小鎮歡迎你們兩個。」鎮長露出慈祥的笑容,「下週末的時候我們就舉辦歡迎儀式,把你們介紹給大家。你們不用緊張,大家都是很好相處的。不過呢……」
  鎮長拖長了聲音,還慢條斯理地喝了口咖啡,潤了潤喉,「小鎮上沒有遊手好閒的人,你們得找一份工作才行。」
  希亞心中咯噔一下。
  「你們有什麼特長嗎?或者,以前做過什麼工作?」
  
  搶劫!
  殺人!
  希亞腦海中冒出兩行血紅的大字來。
  
  「爺爺,他們失憶了。」小鷹恪盡職守地充當著鎮長的小秘書。
  鎮長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那就做些簡單的事情吧。唔,讓我想想鎮上有哪些空缺職位……奧林那裡的成衣店怎麼樣?或者是幫著麥迪打獵?你們會做衣服嗎?打獵呢?」
  小鷹用亮閃閃的雙眼看著兩人。
  「可以試試。」庫洛洛笑容可掬。
  西索也勾起嘴角,「可以喲~」
  
  希亞咽下了湧到嘴邊的血,在鎮長欣慰地要點頭同意時,插嘴說道:「不如讓他們先在旅館裡做吧!」
  鎮長乾癟的嘴唇上下碰了碰,「希亞?」
  「他們剛來鎮上,還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希亞解釋道,「不如先跟著我,幫我打理旅館。」
  「可是希亞姐姐的旅館到了休業的季節了吧?而且還有雅麗姐姐幫忙呢……」小鷹茫然不解,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希亞強笑著,「旅館休業了,飯館還開著呢。洗菜、切菜、炒菜,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二樓的客房還要定期打掃。啊,對了,還有圖書館的事情。」希亞腦中靈光一閃,「每年這時候我不都要幫著胡伊桑爾整理圖書館的圖書麼?多兩個幫手會容易很多呢。」
  鎮長在聽到「胡伊桑爾」這名字時抬了抬眼皮,若有所思地掃過庫洛洛和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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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話×打斷×失落

  「鎮長覺得這樣可以嗎?」希亞笑著問道,手心裡卻開始出汗。
  
  如果鎮長否決了她的提議,那麼庫洛洛和西索無疑是要去其他小鎮居民那兒工作的。不把這兩個傢伙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希亞是一萬個不放心。
  這真要發生什麼狀況,她多少能有個底。而不是每天提心吊膽地等著那炸彈在遠處爆炸。
  
  「唔……」鎮長沉吟著,在希亞灼熱的目光下,語速緩慢地說著,「這樣……也可以呢。」
  希亞松了口氣,笑容更深了幾分,「謝謝鎮長,我一定會照顧好他們的。」
  「那他們兩個的事情就拜託你了,希亞。」鎮長慈愛地注視著希亞,「你做事情,一向很讓人放心。」
  「鎮長說笑了,我只是做好自己的本分而已。」希亞回答道,起身告辭,「那麼,我們就先回去了。」
  
  「希亞。」
  「鎮長還有什麼事情嗎?」
  「我還有點事情要同你說,就讓小鷹送他們回去吧。」鎮長不容拒絕地說道。
  希亞愣住,有點茫然地看著鎮長,又回頭看看那兩個男人。讓小鷹送他們……她有點不放心啊。
  「不用擔心,小鷹怎麼說都是我的孫子、未來的鎮長,」鎮長淡淡說道,小鷹抬頭挺胸,驕傲得如同一隻小公雞,「讓他送他們就行。」
  「好吧。」希亞遲疑著點頭。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二十四小時跟著兩人,這兩人總避免不了和小鎮居民單獨相處的。
  
  庫洛洛和西索對此決定沒有異議。只是兩人的目光在鎮長身上停留了很久,才轉身離開。
  
  「鎮長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希亞好奇地問道。
  「沒什麼,只是很久沒有和你談過了。」鎮長微笑著,滿臉的皺紋疊在一塊兒,「鎮上的每個人都是我的孩子,我希望每個人都幸福快樂。」
  希亞點點頭,表示理解。
  
  其實這時候她應該配合地露出感動的神情來,可惜她對於這種「每個人都幸福快樂」的論調不敢苟同。對於小鎮人來說,可能每天這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就是幸福快樂了,但希亞追求的不僅僅是如此。至少在知道這裡是獵人世界後,她所追求的不僅如此。
  
  「希亞最近是有什麼心事嗎?」鎮長問道。
  希亞有些錯愕,脫口而出:「沒有啊。」她笑了起來,補充道:「沒什麼心事。就是生活中突然多出來兩個陌生人有點不習慣。鎮長不用擔心,當初雅麗剛來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的。過段時間就好了。」
  鎮長頗有深意地直視著她的雙眼,「希亞,不要欺騙我,更不要欺騙你自己。」
  希亞仍舊笑著,「我不太明白鎮長的意思。」
  
  「你是個好孩子,這點不用懷疑。」鎮長為自己倒上咖啡,享受著咖啡醇香的氣息,「若不是這樣,小鎮上的其他人不會那麼喜歡你的。即使你有什麼不同的地方,也不用害怕。我們每個人都是不同的,都是獨一無二的。但不可否認,你是小鎮人,生於小鎮、長於小鎮。我看著你長大,可能比你自己更瞭解你。」
  鎮長蒼老的聲音一下下敲在希亞的心頭,他渾濁的眼睛漸漸明亮起來,「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你喜歡小鎮,所做的事情都是為了小鎮好。我一直都看在眼裡。這些年辛苦你了,希亞。」
  希亞茫然地看著鎮長的雙眼,好似墜入了深不見底的潭水中,一點點往下沉。
  「好好照顧那兩個男人,不要讓他們惹麻煩,不要讓他們傷害小鎮上的人,不要讓他們破壞小鎮。」鎮長繼續說道,「若是到了你無法控制的程度,那就不要遲疑。即使你拋棄他們,也不能代表你就是個惡人。你還是個好孩子。」
  
  「嘭」!
  書房的大門被人暴力地打開,發出的巨響嚇得希亞一失手就摔碎了咖啡杯。瓷器碎裂的聲音讓希亞一個激靈,低頭看著那污濁的地板和上面的碎片。
  「哎,你們兩個!」小鷹在門外叫著,男孩子尚未變聲的尖利聲音讓希亞再次震了□體。
  
  「啊,抱歉~」西索倚著門框,金眸閃著光,緊緊盯著縮在椅子裡的瘦弱老人。
  庫洛洛踏入房間,一手按住了希亞的肩膀,關切問道:「嚇到你了?」銳利的黑眸掃過鎮長。
  鎮長挺了挺背脊,皺眉埋怨道:「要小心些啊年輕人。這麼冒失可不是好事情。」
  「嗯~但是不這樣,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西索踱著步子,一步步靠近鎮長,一彎腰,金眸中映出鎮長皺巴巴的臉,「呐,鎮長先生,有沒有興趣和我玩玩呢?」
  鎮長咳嗽一聲,「我這樣的老傢伙可比不上你們年輕人那麼有體力。」
  西索目光閃爍,一直盯著鎮長不放鬆,只是他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庫洛洛眨了眨眼睛,隨著西索的皺眉也一同皺起眉頭來。
  
  「西索,別鬧了。」希亞阻止道,蹲□撿起地上的瓷器碎片,「對不起呢,小鷹,打破了杯子。他們兩個也給你惹麻煩了。」
  小鷹趕緊過來幫忙,「沒有的事情,希亞姐姐。我只是嚇了一大跳,明明已經下了樓了,庫洛洛哥哥和西索哥哥突然間沖了上來。」
  希亞的手一頓,鮮紅的血就順著那瓷器滴到地上。
  「希亞姐姐!」
  「沒關係。」希亞吮著手指頭,苦笑道,「我真是笨手笨腳的……像個傻瓜一樣。」
  「希亞姐姐別那麼說。」小鷹安慰道,「希亞姐姐很了不起呢,每年旅館的生意都那麼好,每天還做飯館的生意,明明那麼年輕卻和山達大叔一樣厲害。」
  
  山達大叔便是山達的爸爸。父子倆同樣的名字,同輩的人便以大小山達稱呼他們。小鷹、希亞這樣的後輩便稱他為山達大叔。
  
  希亞垂下眼,劉海遮住了她的眉眼,「嗯,謝謝你。」
  小鷹紅了臉,加快動作把地上收拾乾淨。
  
  「好了,」希亞起身,拍了拍衣服,直直對上鎮長的目光,「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鎮長眼神深沉,目光掃過庫洛洛和西索,「路上小心。」
  「希亞,」鎮長叫道,見希亞不回頭,也不在意地繼續說道,「好好想想你這麼多年的生活。」
  希亞的身體晃了晃,下意識地抓住身邊的東西,支撐住自己的身體。庫洛洛看了眼抓住自己手臂的手,沒有拒絕,只是稍稍用了些許力道,半扶著希亞走了出去。
  
  站在那小洋房前,希亞的腳步沉重,過了許久才踏出一步,又站定在原地。
  庫洛洛扭頭看向希亞,「怎麼了,希亞?」
  「你們……」希亞迷茫地看著那兩人,語氣低落,「是發現了什麼嗎?」
  「發現?」西索挑眉,用他那怪異的口氣說道:「希亞覺得我們發現了什麼?」
  希亞苦笑著,轉身看了眼那綠意盎然的小洋房,「大概是我太天真了……本來就是很奇怪的事情,為什麼以前沒有發現呢……」
  「我不知道西索發現了什麼,我只是感覺到那間書房突然變得有些奇怪。」庫洛洛一手支著下巴,思索著,「確切地說是鎮長有些奇怪。那種感覺……我很熟悉。」
  西索笑了一聲,「我也是哦~身體就自己動了起來,就像是聞到一股誘人的氣息~啊——有種好懷念的感覺呢~」
  
  希亞心頭一跳,看向那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兩人,心裡有些發毛。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這兩個傢伙之前感覺到的氣息應該就是念力。而鎮長所施展的念力,多半是控制人心用的吧……在鎮長說話的那段時間,自己的腦袋一片空白,只是不斷重複著他的話語,仿佛是要用心銘記,深深刻在腦海中一般。甚至在鎮長說出「拋棄他們」的刹那,希亞真的有股不再多管閒事的衝動。
  只是這股衝動在被兩人打攪之後就煙消雲散,更可怕的是,心頭冒出了新的念頭:我應該好好照顧兩人,保護好小鎮才對。
  希亞不知道這股念頭是她自己的,還是被鎮長洗腦後產生的。
  回顧過去的生活,和鎮長單獨談話的經歷屈指可數,但每年的節日、慶典都會聽鎮長發表演說,其他零零碎碎的交流更是數不清。會不會在這期間,她就中了鎮長的念力呢?
  
  「回去吧。」庫洛洛說道。
  西索也恢復正常,不再發出變態的笑聲。
  「嗯。」
  「不過呢~雖然感覺到熟悉,但之後再看那老頭,就沒什麼感覺了。」西索突兀地說道,斜眼看了看希亞。
  「哦。」
  「希亞好像很不開心呢~」
  「嗯。」
  庫洛洛和西索對視一眼,又同時看著希亞。西索聳聳肩,不以為然地繼續往前走。庫洛洛也收回目光。
  
  「啊,你們回來了!」雅麗一驚一乍地叫著,本來是百無聊賴地坐在飯館內,看到三人就一下子蹦了出來。
  希亞扯扯嘴角,有氣無力地說道:「嗯。說好了,下個週末就舉辦歡迎儀式。他們兩個以後就在這兒工作。你教下他們一些日常的事情吧。」
  雅麗擔憂地看了看希亞難看的臉色,「希亞姐姐……」
  「我有些累了,先去睡一覺。」希亞不等雅麗說完,就上了樓。
  
  「希亞姐姐怎麼了?是不是在鎮長那兒發生了什麼事情?」雅麗憂心忡忡,追著庫洛洛和西索問道。
  西索半真半假地說道:「是喲~發生了些事情~」
  「發生什麼事情了?!」雅麗連忙追問。
  「不知道呢~」西索笑眯眯地回答。
  雅麗氣紅了臉,瞪了眼西索,轉頭就看向庫洛洛,「庫洛洛……」
  「沒什麼事情。」庫洛洛淡定回答,笑容溫和,讓雅麗的心也平靜下來。
  
  「好吧。」雅麗挽起袖子,幹勁十足地說道,「既然希亞姐姐不開心,那我們就給她個驚喜吧!你們從現在開始要好好聽我的指揮,在她睡醒之前成為飯館合格的服務生!」


☆、服務員×求婚×食材

  希亞睡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躺在柔軟舒適的床上,感受著拂面而過的清風和溫暖的陽光,希亞只覺得自己的身體異常沉重,連腦袋都沉甸甸的,好似裝滿了鐵塊。
  不說在小鎮上的這二十四年,在穿越前她的人生也是有過大起大落的,打擊、失敗、現實的無奈,她都經歷過。小時候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情而哭哭啼啼,好似世界都崩潰了一般絕望;長大後,工作、生活,家長里短各種糾紛,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也曾讓她受到過打擊。即使這些記憶已經遠去,但那份心情是不會改變的。
  希亞自嘲地笑著,越笑越是止不住,越笑越是大聲,最後變成不可抑制的顫抖。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那麼脆弱的人呢。
  只不過是被騙了罷了,有什麼大不了的?她又不是什麼清純可愛小姑娘,養在象牙塔里沒見過世面;也不是什麼純粹的大好人,她騙過的人還少麼?就今天早上還剛被莫伊先生毫不留情地戳穿謊言呢。
  只不過是被騙了。雖然騙她的那個人技巧高超,若不是庫洛洛和西索橫插一腳,她可能會一輩子瞞在鼓裡。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
  希亞揉了揉自己的臉。日子總歸得過下去。她可不是脆弱的小女生,被騙一下就尋死覓活的。只是將來該怎麼過,她得好好想想。這個小鎮……她得重新認識一下了。
  
  掀開被子,希亞很快穿好衣服,伸個懶腰,對這鏡子露出笑容來,「很好!」
  
  踩著樓梯下去,希亞的腳步微微遲疑了一下。
  她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睡覺前是做了什麼來著?
  
  「歡迎光臨。」
  「歡迎~光臨~?」
  
  希亞目瞪口呆,身上的汗毛全部豎了起來,一個不留神一腳踩空。
  幸好快到樓底了。希亞下意識地想著,有些慶倖。這麼摔一下最多就是在腿上或屁股上留個淤青吧。
  正這麼想著,希亞感覺到自己的兩手被人拽住,腰上、背上也多出了兩隻手。
  
  「欸?」希亞愣住,仰著臉就看到兩張熟悉的面孔。
  「不要緊吧?」
  「沒事吧?~」
  希亞的雞皮疙瘩也起來了,僵硬地回答道:「沒、沒事……」
  「要小心些哦~希亞~」西索笑意盎然地說道,一手扶著希亞的腰,一手拉著希亞的胳膊,看起來就是偶像劇裡的花花公子,「剛才真是很危險呢~」
  「能站起來麼?」庫洛洛則是紳士風度十足,一手撐著希亞的背,一手則拖著希亞的手肘,沒有任何逾矩的地方。
  
  「啊!一百分!」
  希亞趕緊站好,看著興奮異常的雅麗,黑著臉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雅麗像是只狗狗,搖著尾巴想要邀功,「希亞姐姐,怎麼樣?兩個人都很帥吧!我只是稍稍教了他們一下,他們就學會了!」
  「學會什麼?」怎麼泡妞嗎?希亞默默吐槽,想完就恨不得呸自己。他們是泡妞,那自己豈不是成了那個被泡的妞?
  「怎麼當服務員啊。」雅麗翻了個白眼,「不然還能是什麼?希亞姐姐不是說要讓他們在飯館工作麼?所以我就好好教了教他們。現在他們端盤子、記功能表都沒問題了!連禮儀都是一百分!」
  說著,雅麗用手肘撞了撞希亞,賊兮兮地說道:「剛才那個動作怎麼樣?英雄救美啊!」
  希亞的臉好似塗了墨汁,「什麼英雄救美?你個小丫頭滿腦子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要是客人在旅館內摔倒的話,你應該想想是不是沒把地板拖乾淨。」
  「希亞姐姐真無聊……」雅麗抱怨。
  
  「請問,希亞在嗎?」溫和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四個人同時扭頭看向門口。
  午後的陽光很是耀眼,穿過大門灑進飯館內,投射下來人的影子。
  
  「啊,科爾哥哥。」雅麗率先叫道,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庫洛洛和西索。
  「科爾,有什麼事情嗎?」希亞好奇問道。
  科爾微紅的臉在看見夾在庫洛洛和西索中間的希亞後,血色漸退。
  雅麗瞅瞅這個,瞧瞧那個,慢慢後退幾步繞到希亞身後,推了希亞一把,「希亞姐姐快去吧。」
  「什麼?」希亞有些愕然,看了眼抿著嘴唇的科爾,躊躇了片刻,就走到他面前,「我們去散散步吧。」
  「好。」
  
  「他是誰?」西索在目送兩人離開後,才開口問道。
  雅麗滿眼的憂愁,歎了口氣,才幽幽說道:「是希亞姐姐的青梅竹馬。他們兩個應該會結婚的吧。」
  「哦~」
  「呃,就『哦』?」雅麗不甘心地問道。
  西索看了她一眼,「雅麗還想聽我說什麼?」
  雅麗被噎了一下,沒好氣地甩甩袖子,「庫洛洛呢?有什麼想說的嗎?」
  「還有什麼要學的嗎?」
  「呃……你們兩個白癡。」雅麗嘟囔,看了看空無一人的門口,抿著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希亞。」科爾深吸一口氣,鄭重地看著希亞。
  「嗯?」希亞有些心不在焉地走著,她多少能猜出科爾的心思,只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不,她根本不可能回應他。
  「希亞,」科爾伸手握住希亞的肩膀,讓她面對著自己,整張臉都通紅,「我、我知道我比不上別人。不會說話,不會、不會討你歡心。我很笨,但是我……我……」
  「不會啊,科爾你是很好的人。」希亞溫柔地說道,心裡泛起漣漪來。
  
  即使鎮長騙了自己,但鎮上的其他人都是善良的。他們都是真心對待別人。
  那些真心可能有些受鎮長左右的因素在,本質卻是不變的。希亞不相信念力能夠完全控制人心。她就是個最好的例子,二十四年來她依舊會撒謊,依舊還保持著些許本性。所以鎮上的人也是如此的吧。
  
  「我……我……」科爾結結巴巴,半天都說不出下文。最後一咬牙,他的額頭上都爆出青筋來,伸手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送、送給你。」
  希亞歎息一聲,眼神複雜地看著那個小盒子和托著它的顫抖的手。
  「希亞?」科爾不解地看著遲遲未伸手接過盒子的希亞,一顆心漸漸下沉。
  「對不起。」希亞充滿歉意地說道,無奈地笑了,「如果是在三天前,或許我會同意的吧。」
  
  「三天……是因為……他們嗎?」科爾的手顫抖得更厲害了。
  「就某種意義而言,是的。」希亞低下頭,沒有再看科爾,「我們並不合適。科爾,你應該找一個喜歡你、溫柔、善良、單純的姑娘過一輩子,而不是我這樣的。」
  「但是……但是……」科爾手足無措,捏緊了手中的小盒子,汗水佈滿了整張臉。
  「大概是因為被議論得太多了,所以你對我有種錯覺。並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馬都要在一起的。」希亞誠懇地勸說,「沒必要因為別人怎麼說,你就怎麼做。其實你還有很多選擇。我並不是最好的那個,也不是最合適的那個。」
  
  科爾低落地問道:「為什麼要這麼說?」
  「因為這就是事實。」希亞苦笑,「我不合適。我……遲早會離開小鎮的。」
  科爾聽到此,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希亞。
  「我不屬於這裡。原先曾經迷茫過,渾渾噩噩地過日子,但現在,我已經清醒了。處理好一些事情後,我就會離開。」希亞斬釘截鐵地說道。
  
  畢竟她在這兒生活了二十四年,她這二十四年的生活充滿了小鎮人的關心和微笑。她不可能就這麼拋棄小鎮去追求自己的人生。她對小鎮始終是有所牽掛的。
  而那兩顆定時炸彈——庫洛洛和西索,不能就這麼留在小鎮上。她必須處理好這一切才能走得安心。
  對於小鎮人來說,生活在鎮長的謊言中是種美好的事情,平和、安寧。有時候無知是種幸福。但當一個人知道了之後,這樣的寧靜就被打破了。希亞無意打破小鎮的寧靜,只是她自己是無法長久生活在這種寧靜中的。即使沒有意識到鎮長的謊言,她也會去追尋更豐富多彩的人生。
  
  「希亞。」科爾訥訥地叫著希亞的名字,他聽不懂希亞的話,完全不能理解希亞所說的意思。這一刻,科爾覺得自己和希亞是真的不合適。
  他配不上她。
  
  「哎呀,真巧啊!」雅麗活潑開朗的聲音插了進來。
  希亞的眼皮跳了跳,看著雅麗身後大包小包拎著東西的兩個男人,又狠狠剜了雅麗一眼。
  雅麗吐吐舌頭,勾住希亞的胳膊,嬉皮笑臉地對科爾說道:「科爾哥哥,你們談好了嗎?飯館要開張了,可少不了希亞姐姐啊。」
  「啊……抱歉。我們……談好了。」科爾耷拉著腦袋,「那再見了。」
  「嗯,再見。」
  
  雅麗高舉著雙手,沖科爾的背影揮舞著。等科爾走遠了,這小妮子立刻著急地問道:「希亞姐姐沒答應科爾哥哥吧?」
  「什麼?」希亞明知故問。
  「就是求婚啊!科爾哥哥是來求婚的吧?你可別急著答應啊!」雅麗鬼鬼祟祟地湊近希亞的耳畔,「我覺得庫洛洛和西索更合適呢。」
  「你的小腦瓜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希亞扶額,「再說了,你不是看中了他們嗎?」
  雅麗俏皮地皺了皺鼻子,「我只是開玩笑而已。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這樣的男人我可要不起。還不如找個小鎮上的普通男孩子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呢。」
  希亞一怔,仿佛是第一次認識雅麗一般用探究的目光看著她。
  「希亞姐姐真是的!」雅麗不依不饒地說道,「難道你真的以為我存了那種心思啊?我在外頭流浪了那麼久,這麼點自知之明總歸有的嘛。」
  「你自己心裡有底就好。」希亞說道。
  
  「我說,還要在這兒站多久啊?~」西索提了提手中鼓鼓囊囊的東西,問道。
  希亞側目,臉色再次黑了,「這些是什麼?」一邊問著,她一邊翻了翻那些袋子。
  庫洛洛答道:「雅麗說要買的食材。」
  「雅麗……」希亞嘴角抽搐,「雅麗!」
  「哎呀,多買點比較便宜嘛……」雅麗後退了幾步,一個轉身就往旅館的方向跑去,「那我先回旅館了!」
  「這個臭丫頭。」希亞磨了磨牙。
  
  西索和庫洛洛不明所以,「怎麼了?」
  希亞揉了揉太陽穴,解釋道:「飯館的食材是每天有人定時送貨的,只有在特殊情況下我們自己才會買一部分。今天的份上午就送到了,現在這些……冰箱都不一定放得下。」
  說著,希亞又仔細看了看袋子裡的食材,「都買了些什麼?」
  「這袋是肉。」庫洛洛說道,又抬抬下巴,示意西索手上的那幾袋,「那邊是海鮮。」
  「海、鮮?」希亞磨牙的聲音更響了。
  西索獻寶似的從袋子裡抓出一條長相奇怪的魚類,還不停往下滴著水,「是喲~?」
  「這個要怎麼燒?」庫洛洛好奇問道。
  「撒~不知道呢~」西索晃了晃那只可憐的魚,搖得那魚都不再掙扎,好像昏死過去了,「但感覺會很好吃~」
  「把、它、放、回、去!」希亞咬牙切齒地說道,搶過西索手上的那個袋子,「這個我來拎,不然這些魚在回到旅館前就被你弄死了。」
  「好吧~」西索從善如流,隨手將那條魚扔回了袋子。
  
  「啊!」希亞舉著袋子,被濺了滿身的水。
  「沒事吧希亞?」庫洛洛隨口問道。
  「你看我像是沒事嗎?!」希亞咆哮著,拎著那袋重新獲得活力、活蹦亂跳的魚,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晚餐×氣氛驟變×失望

  旅館今天的晚餐異常豐富,一桌子的海鮮料理,看起來就萬分豪華——當然,這是對於食材而言的。
  雅麗灰頭土臉地又是佈置刀叉、又是在廚房和餐廳間來回奔波。這滿滿一桌子菜都是她做的,光是處理那些生猛海鮮就讓她累得腰酸背痛。好好一個花季少女,現在跟個賣魚大媽似的從頭到腳都是股魚腥味。
  「好了!」雅麗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籲了口氣。
  希亞放下手中的帳簿,面無表情地掃過那滿滿一桌子菜,淡淡說道:「你的廚藝退步了。」
  雅麗看著那色香味中至少少了前兩項的菜肴,低頭撇嘴:「還不是因為希亞姐姐讓我一個人做那麼多菜。」
  希亞一挑眉,「那麼是誰自作主張買了這麼多新鮮海產品的?既然你這麼喜歡,那我當然要成全你。乾脆這樣吧,明天……」
  雅麗連忙賠笑道:「希亞姐姐,是我錯了!你別再計較了嘛——」拿出她一貫的撒嬌手段,也一貫地在希亞那裡碰了個冷臉。
  
  「已經做好了?~」西索從二樓緩步下來,好似這間旅館真正的主人,目光在餐桌上巡視一圈,眉頭一皺。
  希亞毫不在意地招呼道:「吃飯吧。」她知道只能不在意,這都要在意的話,她早就被他倆氣死了。
  「他倆」之一的庫洛洛正在燈光下閱讀,當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唯讀聖賢書」。只是那書的封面不怎麼好看,印著大大的「現代化旅行社的經營及管理方法」。聽到「吃飯」的聲音,庫洛洛瞬間從書本中抬起頭來,目光也是在餐桌上巡視一圈,倒是沒有像西索一樣挑剔地皺眉。
  
  到底是苦孩子出身啊。希亞忍不住感慨。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庫洛洛的出生可不太好。難怪會養成那種……呃,怪異的穿衣習慣。這樣說來,西索的出生是不是應該也不咋樣呢?
  
  「這是剛才那條魚?」西索拿著叉子,戳了戳那條死不瞑目的魚,眉頭皺得更緊了,「怎麼變成這樣了?」
  雅麗低頭。
  「你再戳下去,它就更加不能看了。」希亞翻了個白眼,從旁邊的酒櫃中拿出瓶酒來,「喝嗎?」
  雅麗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希亞,「喝!」
  希亞瞥了她一眼,「未成年不能喝酒。」
  「我已經十六了啊!」雅麗喊冤。
  希亞直接無視了雅麗的聲音,看向庫洛洛和西索。庫洛洛點頭,安靜得像是個靦腆害羞的少年。西索不再折磨那條可憐的魚,放下叉子,笑著回答:「好啊~」
  
  瓶子是漂亮的玻璃瓶,曲線優美;瓶子的顏色是漂亮的酒紅色,看起來就是高檔的紅酒。
  希亞一邊俐落地拔掉上面的木塞,一邊從櫃子裡拿出三個閃閃發亮的高腳杯放在桌上。酒瓶傾斜,瓶中的液體經過酒瓶漂亮的曲線在空中劃過漂亮的曲線進入曲線同樣漂亮的高腳杯中。
  庫洛洛和西索同時側目。待到希亞倒好酒,把高腳杯放到他們兩人面前,那股酒香就飄了出來。兩人更是盯著那杯子裡的酒深深看了一眼。
  這酒的顏色……好豔麗啊……
  這酒的香味……好甜啊……
  兩人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希亞。
  
  希亞給自己倒上滿滿一杯,笑著說道:「這是小鎮特產的果酒哦。嗯……算是女式酒吧,度數比較淺,果香比較濃。味道很好,你們嘗嘗看。」
  兩人沒動。
  
  「你的果汁。」希亞又倒了杯顏色更為鮮豔的飲料,放在雅麗面前。
  雅麗鼓著臉,嘟著嘴,搖晃著杯子裡的果汁。
  
  「今天算是我們自己慶祝吧。歡迎兩位住進來,以後一塊兒生活、一塊兒工作,還請多多關照。」希亞說道,舉起手中的杯子。
  庫洛洛和西索捧場地共同舉杯,只是喝的時候淺嘗即止,又同時皺起眉頭;雅麗還在鬧著彆扭,狠狠灌了一口果汁,看都不看希亞一眼,好似在表明只是正巧自己想喝,和希亞的說辭一點關係都沒有。
  「好了,吃飯吧。」希亞對三人的不配合一點都不介意,樂呵呵地坐下。
  
  滿桌的海鮮料理,對於兩個男人來說是小菜一碟。只是雅麗一人負責這麼一桌子菜,忙碌之下要麼鹹了、要麼淡了,唯一穩定發揮的就是火候——盤盤都帶著點焦味。
  希亞對食物不是很挑剔,當過流浪兒的雅麗就更不用說了。庫洛洛和西索居然也面不改色地把這些食物一掃而光,這讓希亞有了點小小的驚訝。
  看來兩人真的都是苦孩子出身啊。希亞對自己的記憶力有了更多的信心。
  不過仔細想來,庫洛洛和西索對於現在的生活真的很合作,無論是雅麗教他們當服務員,還是跟著自己參觀小鎮,或是之前雅麗帶著他們購買食材,一直到現在吃下這些不怎麼美味的晚餐,他們都是百分百地做到了。
  雖然中間有些小插曲,可人生不就是這樣嗎?意外不可避免,尤其是對於庫洛洛和西索這樣的危險人物來說,不做什麼才是奇怪的事情吧?
  希亞的心情頓時好了很多。大概是因為兩人失憶的原因吧。這是不是該歸類為雛鳥情節?兩人現在這副模樣幾乎都會讓人產生「好男人」的感覺。
  
  「希亞姐姐,你在笑什麼?」雅麗咬著叉子,好奇地看著希亞。
  希亞笑笑,「我平時不都在笑嗎?」
  雅麗撓頭,「現在的笑容有點不一樣……」
  希亞仍舊笑著,「哦?你有空關心這些,不如把盤子都洗了、把餐桌收拾了吧。」
  雅麗臉上探究的神情一掃而空,苦著臉叫道:「希亞姐姐,我知道錯了啦,下次再也不敢亂來了。」
  「我這是小懲大誡,讓你長長記性。」希亞點了點她的腦袋,「好了,別垮著臉了,庫洛洛和西索會幫你的。」
  
  兩個男人很有默契地一起甩頭看向希亞,再次用眼神無聲地詢問。
  「這也是服務員要做的事情,你們加油吧。」希亞還是掛著得體、溫和的笑容,可這笑容怎麼看怎麼不懷好意。
  雅麗臉上的苦澀消失了,「我來教他們嗎?」
  希亞點頭。
  
  「好了,你們兩個快點起來,先把盤子給收了,然後我教你們洗碗。」雅麗意氣風發地說道。指揮兩個大帥哥幹這幹那,可不是誰都有機會的。她在下午已經體會了兩次,沒想到這會兒又有機會了!
  庫洛洛和西索坐著沒動,眼睛上挑看著雅麗。
  雅麗氣短地囁嚅:「呃……麻煩你們了,我會用心教導的。」
  希亞哭笑不得地看著這三人的相處模式。
  
  說穿了,雅麗只有十六歲,再怎麼早熟也有個限度。更何況雅麗來小鎮兩年了。希亞不由想到了鎮長。鎮長應該已經潛移默化地影響雅麗了。而雅麗平時和自己相處很隨便。希亞不是那種開不起玩笑的人,更不是苛刻的人,即使是懲罰,多半是像今天這樣讓雅麗多做點活罷了。
  十六歲少女的內心被釋放出來,雅麗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希亞看著也很高興。她記得雅麗剛來小鎮的時候,雖然笑著,可對誰都小心翼翼,謹小慎微地和小鎮人相處,深怕哪裡做得不好就無法繼續住下去。這會兒對這氣勢變強的庫洛洛和西索,雅麗有點恢復過去小心翼翼心態的苗頭。
  
  「希亞,我想我們之前的約定並不包括這些內容吧?」庫洛洛說道,指尖劃過那還滿著果酒的高腳杯口。
  西索點頭同意,「是喲~偶爾玩玩還好,可是呢……」西索沒有接著說下去,只是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雅麗有些無措地站了起來,看看這兩人,又看看希亞,「希亞姐姐……」
  希亞鄭重地點頭,「沒錯,我們的約定不包括這些。不過你們今天也聽到鎮長的意思了,在小鎮生活就得有份工作。除非你們已經七老八十、得退休了。」說著,希亞認真地問道:「所以,你們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按照我的意思,乖乖學習、好好工作;二就是離開小鎮吧。你們選哪個?」
  
  适才輕鬆的氛圍霎時變得沉重。
  和希亞認識了兩年,雅麗能感覺到希亞是來真的。她沒想到剛歡迎過兩人的到來,這一頓飯的功夫就到了分別的十字路口。而希亞和他們口中所說的約定又是什麼?
  雅麗費解,茫然,又擔憂著。她覺得自己可能看走了眼,這兩個男人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簡單,希亞對她所說的關於這兩個男人的事情也不盡正確。希亞應該是知道什麼的,卻瞞著自己。
  
  「還有第三個選擇的。」庫洛洛淡定說道。
  西索哼笑著,悠然自得地靠著椅背,等待希亞的下文。
  希亞與庫洛洛對視良久,沒有出聲。
  西索的手指劃過桌面,輕輕碰觸著銀色的餐刀。修長的食指溫柔地掠過刀鋒,西索舌頭一伸,舔掉了指頭上沾著的醬料,「希亞是需要我來幫你做決定吧?」
  希亞又與西索對視,這次沒有堅持多久。她歎氣,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知道了,我會給你們打掩護的,你們就繼續混吃等死地過日子吧。」
  言罷,希亞轉身準備上樓。
  
  「雅麗,東西就堆在水池裡好了,不用急著今天洗。」一手按著樓梯扶手,希亞回頭說道,眉眼間的輕快神色不復存在。
  「哦。」雅麗訥訥地應聲,看了眼還坐著的庫洛洛和西索,輕手輕腳地將餐桌收拾好,想了想,輕手輕腳地在旅館的大門上掛了個「暫停營業」的牌子,又輕手輕腳地上了樓。
  
  餐廳內只留下庫洛洛和西索兩人。
  庫洛洛拿起高腳杯,淺淺抿了口果酒,又因為這過甜的口感而有所遲疑。
  「好像有點不一樣了呢……」西索學著庫洛洛剛才的樣子,手指沿著杯口畫圈。
  庫洛洛又端起杯子,這次是真的喝了一口,「那種情緒應該叫做失望。」
  「失望?」西索用手指沾了點果酒,放進嘴裡吮|吸著,「唔~好像有點熟悉呢~」
  庫洛洛一口口喝著那果酒,「是人的話,總會有過失望的情緒。」
  「不太好玩呢~不過,我更感興趣的一直都是你。」西索眼中閃過銳光。
  庫洛洛淺笑著,將酒一飲而盡,「我知道。但我對你不感興趣。」
  「真可惜……」
  
  「我現在感興趣的是……」庫洛洛抬頭望向樓梯的盡頭,微微一笑,「就這麼結束的話,未免太可惜了。我還有很多事情想要知道。」
  「哦?你準備怎麼做?~?」西索好奇問道。
  庫洛洛沉思起來,視線遊移,慢慢地、慢慢地移到了廚房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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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了的盤子×早飯×態度很重要

  希亞如同每一個小鎮居民一般每天早晨六點半就起床了。只是今天,她覺得身體有些沉重,身體累,心更累。可笑她曾經想過庫洛洛和西索已經「從良」,結果這一切不過是他們的遊戲罷了。如同有錢人吃點鹹菜稀粥換換口味。
  自嘲地一笑,希亞歎了口氣,還是照往常一般起床、洗漱,下樓準備早點。
  
  一推開廚房的門,希亞看著空空如也的水池愣了愣,輕輕一笑。沒想到那個小姑娘還是把盤子都洗了。真是的……希亞撫了撫自己的長髮,欣慰的神情在看到料理臺上的一疊盤子後,有些僵住。
  說是「一疊」都誇張了,那寥寥幾個盤子,也就四個。昨天晚上那滿桌的菜肴可是這數量的四五倍啊!還有那一大鍋新鮮魚湯,湯碗用的是店裡面最大的碗,雅麗端著的時候還搖搖晃晃的呢!現在可好,這些東西一個都沒了。
  希亞額角的太陽穴開始抽搐,彎腰打開櫥櫃,看到的是半滿的垃圾桶:雅麗昨天處理食材留下的邊角料、昨晚的食物殘渣都在裡面,沒有一星半點的餐具碎片。
  揉了揉腦袋,希亞決定暫時不管這靈異事件,先把那些倖存者收好,以免再有損失。捧起那四個盤子,希亞心裡一抖,手一滑,倖存者紛紛陣亡,連個重傷的都沒留下。
  
  瓷器碎裂的聲音非常刺耳,剛睡醒的雅麗走進廚房,茫然地問道:「希亞姐姐,怎麼了?早飯還沒好嗎?」
  希亞沒有睬她,只是默默看著自己的手指,又搓了搓手指上油膩的殘留物。
  「希亞姐姐?」
  「昨晚你沒有洗盤子吧?」希亞嚴肅問道。
  雅麗愣住,支支吾吾地說道:「希亞姐姐不是說不用急著洗嗎?」
  希亞再次確認,「所以你沒有洗?」
  「嗯。」雅麗羞赧地垂頭,露出纖細白皙的脖子來。小姑娘又馬上抬頭,焦急說道:「我馬上就洗!」
  「不用了。」希亞無力地撐著料理台,胸口堵得慌。
  「希亞姐姐?」雅麗連忙上前扶住希亞,「你身體不舒服嗎?我來做早飯,你歇會兒吧。」
  「不用了。」希亞擺擺手,臉上掛起諷刺的笑容,「我這是自討苦吃。真他媽的犯賤。」
  雅麗更加手足無措了。
  
  希亞收起那淩厲的神色,溫柔地把雅麗推出廚房,「你在外頭等一會兒,我馬上就做好早飯,待會兒我還要去趟超市。」
  雅麗問道:「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我會讓他們送貨上門的。然後還要去找一下鎮長。你在家裡等著簽收東西就好。」
  「哦。那我去叫庫洛洛和西索起床吃飯。」雅麗自然而然地說道,感覺到貼在自己背上的手有些用力,希亞推她的動作也停滯住。
  
  雅麗真想狠狠拍拍自己的腦瓜子。昨晚上都鬧得不歡而散了,怎麼今天一早她就哪壺不開提哪壺?
  可是希亞一直都是和善的模樣,從沒和誰鬧得面紅耳赤過。連昨天那場不歡而散也不過是冷戰的模式。依希亞的好脾氣,這會兒都該消氣了吧?
  
  「不用叫他們。早飯留一些給他們就行。」希亞淡淡說道,轉身回廚房開始準備。
  
  雅麗看著希亞的背影,覺得她還沒有消氣。這可真是……
  這時候她應該居中調解吧?但那兩個男人……從他們昨天的對話來看,這兩個人不是什麼好人。她躲避都來不及呢,哪還願意往他們跟前湊?
  
  雅麗正猶豫間,那兩個男人已經踩著樓梯下來了。
  西索打著哈欠,好似完全忘記了昨天的不愉快,沖著雅麗打招呼,「早安~雅麗~」
  庫洛洛嘴角含笑,點頭示意,同樣沒有任何尷尬。
  雅麗僵硬地扯扯嘴角,有些局促地說道:「早安。」說著,她斜眼看了看廚房內從容煎蛋的希亞。這麼會兒功夫,希亞已經煎好四個蛋了。
  「早安喲~希亞~」西索倚著門框笑著說道。
  希亞一回頭,同樣笑容滿面,「早安,西索,還有庫洛洛。」
  庫洛洛的腳步一頓,看向希亞。
  
  雅麗莫名覺得有股陰風吹過,冷得她一哆嗦,不由自主地和三人拉開了距離。
  
  「對了,我正巧有事情問你們呢。」希亞回頭繼續煎蛋,一手握著平底鍋,手腕輕輕一動,金黃的煎蛋在空中翻了個跟頭,「啪嘰」落了下來。
  「什麼事情?~」西索悠閒地看著希亞準備往煎蛋里加裡調料。
  希亞舀了滿滿一勺白色結晶體,堆得如同一個小山丘,笑問道:「我今早起來發現件很奇怪的事情,水池裡的盤子居然莫名其妙地都不見了。你們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西索沒有半點遲疑,側頭看向庫洛洛,一下子就把他給出賣了。
  
  庫洛洛十分鎮定,回答道:「昨晚上我把他們洗掉了。」
  雅麗吃驚地長大嘴巴,倒吸了口涼氣。
  「哦?那麼請問一下,昨晚上那將近二十個盤子,為什麼今早只剩下了四個?」希亞繼續問道。
  再次倒吸氣。
  「摔碎了。」
  「碎片呢?」
  「我扔到外面去了。」
  「外面?」
  「外面的灌木叢裡。」庫洛洛一指廚房的窗戶。
  又是倒吸氣的聲音。
  「哦,原來如此。那麼能再問一下,你是怎麼洗盤子的嗎?」
  庫洛洛抬眼,沒有回答。
  「洗潔精用了嗎?」
  庫洛洛搖頭。
  「抹布呢?」
  搖頭。
  「只是用清水沖洗的嗎?」
  點頭。
  倒吸氣,還是倒吸氣的聲音。
  
  希亞綻放出大大的笑容,手一抖,那滿滿一大勺結晶體全部倒在了蛋上,還很巧合得分佈均勻。
  「哎呀!」希亞掩口叫道,「抱歉,一下子沒拿穩。」
  庫洛洛黑色的眸子裡只餘下那個白花花的煎蛋。
  希亞把火給關掉,將煎蛋裝盤,對三人說道:「你們快做好吧,準備吃早飯了。」
  看著這種狀態下的希亞,三人很聽話地排排坐好。
  
  希亞端著託盤,上面四盤簡單,三盤看起來金黃誘人,剩下的那一盤……
  第一盤金黃的煎蛋放在了雅麗面前,雖然已經知道結果,但雅麗還是大大吐了口氣,用充滿同情的眼光看向庫洛洛;
  第二盤金黃的煎蛋放在了空位上,那是希亞的,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第三盤覆了層白雪的煎蛋放在了庫……欸?!雅麗瞪大眼睛,直瞪瞪地盯著那盤煎蛋,又把視線往上移動,看到了西索面無表情的臉。
  希亞的動作沒有停下,腳跟一轉,手一伸,第四盤金黃的煎蛋放在了庫洛洛面前。庫洛洛一直以來都平和的表情在瞬間有點龜裂,受寵若驚般地刷地抬頭。
  希亞笑著,坐回到自己的位子。
  
  三個人沒有動,希亞便自己開始吃起來。雅麗沒有心理負擔,第二個拿起刀叉;庫洛洛蹙眉,躊躇著拿起刀叉,切下一小塊,慢慢放進嘴裡,飛速地囫圇吞下;西索目不轉睛地看著庫洛洛,想要從中找回自信來,可惜庫洛洛又恢復了那種平和寧靜的神情。西索同樣躊躇起來,叉子在那白花花的煎蛋反復劃動,最後鼓起勇氣嘗了一下——
  「唔!」西索捂住嘴,飛快地奔去廚房,三人聽到了嘔吐聲。
  
  雅麗和庫洛洛面帶同情地看著廚房,希亞繼續吃著自己的早餐,末了,優雅地擦擦嘴。
  「為什麼是我,希亞?」西索已經顧不上用那種怪異的調調調侃了,狼狽地扶著門框站著,一句話說得西索只覺得越發噁心。嘴裡的那股鹹味始終沒消,灌了再多的水,還是遺留著剛才的感覺。
  希亞放下餐巾,笑著回答:「原因?這個還用解釋嗎?」
  西索的額頭上爆出青筋。
  「庫洛洛是好心辦壞事,態度良好,值得表揚。而你嘛……唉,你說我養著個米蟲就算了,還好吃好喝地供著算怎麼回事?」希亞的笑容更深了,「犯賤也有個底線的啊。」
  
  西索扶著門框的手生生從上頭掰下塊木頭來。


☆、死亡邊緣×切磋×安分

  「呵呵呵呵呵呵……」西索不可抑制地笑了起來,一手捂住臉,一手還拿著那塊斷裂的木頭。
  雅麗打了個寒顫,儘量把自己的身體縮起來。她不安地看看希亞,可是希亞沒有看她,臉上始終保持著笑容,好似根本沒有看到西索反常的表現。
  西索笑夠了,扔掉手中的木頭,一步步走向希亞,身材高大的他一把扣住了希亞的脖子,輕輕鬆松就把希亞從座位上提了起來。
  「啊!」雅麗失聲叫了起來,「嘭」地一下撞翻身後的椅子,想要上前阻止西索,卻被西索的一個眼神給嚇得動彈不得。
  希亞有些痛苦地扭曲了面容。被人這麼掐著脖子吊在半空中可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希亞果然是個有趣的人呐~」西索舔了舔嘴唇,金眸半眯著,眼神犀利地盯著希亞,「但是很可惜呢……」
  希亞勉強擠出個笑容來,「我……也這麼……覺、覺得。」可惜她不是他們那種變態,不能一巴掌將西索拍翻在地。
  「這麼殺掉好像又有點可惜~」西索考慮著,手卻不為所動不斷收緊。
  希亞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從通紅轉為紫紅,現在已漸漸發黑,嘴唇哆嗦著,扣著西索手腕的雙手漸漸無力,慢慢垂了下來。
  
  雅麗掉下眼淚來,「希……亞姐姐……」
  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中多出了一個人,雅麗眨巴眨巴眼睛,視線漸漸清晰起來。
  
  「庫洛洛?~?」西索歪著腦袋,看向站出來的庫洛洛。
  「放開她吧。」庫洛洛扣住西索的手腕,說是扣住,其實不過是搭在西索的手腕上,沒有絲毫強迫的意思在。
  西索哼了兩聲,「嗯~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呢?~」
  庫洛洛輕笑,「殺了她對你來說也沒什麼意思吧?」
  「確實如此,不過……」西索點頭,「隨手殺掉這麼個人,也不是什麼大事情~還是說,你要為了她和我動手?」西索的金眸放出光來,舔了舔嘴唇。
  庫洛洛笑而不答。
  
  「嘭」!
  希亞重重咳嗽起來,趴在地上的身體一時無法動彈。
  「希亞姐姐!」雅麗又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權,邊哭邊跑向希亞。扶起大口喘息著的希亞,她的眼淚撲撲地往下掉。
  「這種感覺真是很棒呢~」西索仰頭呻|吟著,雙手半舉著,好想要抓住什麼東西。重新低下頭,西索握緊了拳頭,盯著庫洛洛的眼神愈發不善起來。
  雅麗攥緊了希亞的肩膀,哆哆嗦嗦地拖著希亞往後挪動。
  希亞這時候緩過勁來,卻是仰著脖子,看著庫洛洛得意地笑了起來。
  庫洛洛垂眸看見希亞臉上的笑容,眼神一閃。
  
  「來吧!庫洛洛!」西索激動地吼了起來,揮出的拳頭被庫洛洛輕易閃過。「哈哈哈!就是這樣!就是這樣!真是太棒了!」
  兩人一攻、一躲,一聲巨響,旁邊的餐桌就被西索一腿劈成兩半。
  
  「希亞姐姐……」雅麗顫顫巍巍地說道,「我、我們……」
  希亞還是笑著,摸了摸被掐出淤青的脖子,把雅麗從地上拉了起來,「不用擔心。」
  「可、可是,他們……」雅麗躲在希亞身後,驚恐地看著大打出手的兩人。
  兩人的動作太快了,希亞和雅麗只能隱約看到他們的動作。雅麗正忙著驚慌失措呢,眼中看到的反映到腦海中不過是「危險!」這一條信息。希亞凝神分辨了許久,笑容愈發燦爛了。
  
  「為什麼?」西索的攻擊動作猛地停了,冷冷看著庫洛洛。
  庫洛洛撣掉衣擺上的木頭碎屑,淡淡說道:「我沒有和你戰鬥的興趣。」
  西索的表情瞬間有些扭曲,獰笑著說道:「即使我殺掉她?」銳利的眼神掃過了一旁觀戰的希亞和雅麗。
  雅麗腿一軟,啪地坐在地上,打擺子似的顫抖起來。
  希亞卻還是站著,笑得燦爛,「殺了我?」
  「殺了她的話,我想我也沒有理由再留在這兒。」庫洛洛風輕雲淡地說道。
  西索的臉再次扭曲。
  「噗!」希亞笑出聲來,捧著肚子,不可抑制地輕顫著。過了會兒,她抹掉眼角的淚水,「如果庫洛洛想藏的話,你能找到他?你看起來沒什麼捉迷藏的天賦啊!」
  西索不吭聲,平復了臉上扭曲的表情,撇撇嘴,有些寂寞地說道:「真沒勁……」抱怨完,他一屁股坐在角落裡完好無損的沙發上。
  
  「嗚……嗚……哇——!」雅麗原本壓抑的輕輕嗚咽聲忽然爆發出來。
  希亞收斂起臉上的笑容,看著狼藉的飯館,歎了口氣。
  
  「希亞姐姐!雅麗姐姐!你們在嗎?發生什麼事情了?」飯館的大門被人敲響,小男孩的稚嫩聲音有些焦急。
  希亞撫著額頭,將雅麗推到椅子上坐好,這才打開大門。
  門外頭的小男孩正是山達。見到屋內的希亞,他嚇得往後跳了一小步,又連忙走到希亞跟前,抓住希亞的手,緊張地問道:「希亞姐姐,你怎麼了?脖子上怎麼會……」
  「沒什麼,出了點事情。」希亞笑笑,摸了摸山達的腦袋。
  山達的眼神充滿了好奇,分明是不接受希亞避重就輕的說法。
  「山達今天來有什麼事情嗎?」希亞無視了山達的眼神,開門見山地問道,連請山達進屋坐坐的意思都沒有。
  山達撅起嘴巴,「沒事就不能來找希亞姐姐嗎?希亞姐姐之前還答應要帶那兩個哥哥來我家吃飯的呢。」
  「我之前答應的是,等你爸爸回來,帶他們去拜訪。」希亞毫不留情地說道。
  山達張了張嘴,可面對著這樣鋒芒畢露的希亞說不出半句話來。
  「還有什麼事情嗎?」希亞問道。
  「我……嗯,既然你們不來,那我來玩總行吧?」山達挺起小胸脯,氣鼓鼓地說道。
  
  希亞眼神微閃,回頭看了眼還惶惶失措的雅麗,腦中劃過各種念頭。
  
  「希亞姐姐?」山達把自己的小腦袋探了進去,小嘴巴張成一個圈,「這、這、這……」
  「進來吧。」希亞側身讓開,推了山達的後背一把,「雅麗剛才被嚇到了,正好你好好陪陪她。我收拾一下屋子。」
  山達同手同腳地走到雅麗身邊,看著雅麗滿臉的淚痕、蒼白的臉色和無神的雙眼,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王有些嚇住了。他轉頭看向希亞,只見希亞一臉鎮定地拿出掃帚,把地上的碎木片清掃乾淨。視線再移動了幾分,就看見坐在旁邊沙發上的庫洛洛正安靜地看著書,而他旁邊坐著的西索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的街道。
  
  「幫忙把這些東西扔出去吧。」希亞沖著庫洛洛說道。
  庫洛洛抬眼,沒做聲。
  「你們兩個打壞的東西,稍微處理一下也合情合理吧?」希亞挑眉。
  「動手的是西索,我可沒有出手。而且這一切是因為希亞故意挑釁才會發生的。」庫洛洛平靜地說道。
  西索怪笑著,「希亞需要我幫忙?」
  「你願意?」希亞似笑非笑地看著西索。
  「不願意的話,我今天的午飯也是那種垃圾吧?」西索聳聳肩,說到「垃圾」的時候,飛揚的雙眉皺成一團。
  「那就麻煩你了,扔到店外面就行了。」希亞拍拍西索的肩膀,鼓勵道,「好好做,中午有好吃的。」
  一時間,屋內的其他人都表情怪異,連雅麗的哭聲都止住了,變成了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奇怪表情。
  
  西索臂力驚人,一會兒就把那些打壞掉的傢俱扔了出去;希亞手腳麻利,很快清潔好地面。兩人難得默契地共同做事情,屋內的其他人更是為之側目。
  做完一切,希亞看向雅麗,笑著問道:「不哭了?」
  雅麗紅著臉,默默點頭,不敢看向希亞,更不敢看向庫洛洛和西索。
  
  山達撓撓自己的腦袋,好奇問道:「希亞姐姐,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就是他倆練練手,過了過招。」希亞輕描淡寫地把一場生死戰鬥說成了切磋。
  「練手?過招?」山達茫然。
  「就是像《我們的愛情》裡的伊斯姆爾和斯伊特。」希亞很不負責任地說道。
  山達的小眼睛如同探照燈一般亮了起來,興奮地尖聲叫著:「你是說他們兩個都是高手?身負驚天秘密,背後龐大的傳奇家族,從小練就了十八般武藝,還文武雙全,隨便彈彈手指頭就能殺掉別人?」
  「具體的不知道,不過應該差不多吧。他們兩個身手都很好。」希亞眉眼彎彎。
  「哇!!!」山達又叫又蹦!
  雅麗錯愕地看著希亞,又用小動物般閃爍不定的目光看看庫洛洛和西索,一顆心嚇得砰砰直跳。
  
  山達那種小屁孩不懂,可雅麗不是小鎮上單純的人。什麼「驚天秘密」、什麼「龐大的傳奇家族」、什麼「彈彈手指頭就能殺掉別人」……這個在電視劇裡看起來又炫又酷,在現實裡可是要人命的東西啊!
  
  「能教我嗎能教我嗎!」山達一下子掃去了心中的不安,圍著兩個男人打轉,屁股後頭好似長了條小尾巴搖啊搖的。
  「你年紀太大了。」希亞一手撥開山達的小腦袋,潑冷水道。
  山達在刹那就蔫了。
  
  「好了,我出去買點東西。到時候他們送貨過來,雅麗你記得簽收。」希亞交代道。
  雅麗如坐針氈,倏地從椅子上彈起來,脫口而出:「我和你一起去!」
  「用不著害怕的。」希亞拍拍雅麗的臉頰,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道,「剛才你也看見了,他們兩個不是什麼濫殺的人……」希亞頓了頓,才繼續說下去,「他們問什麼你如實回答就好,他們做什麼你也別干涉。如果他們讓你做什麼的話,先答應著,做不到的就推到我頭上來。」
  雅麗搗蒜般地點著頭,可還是掩飾不住她的驚慌。
  「安心呆在家裡就好。」希亞笑笑,又回頭對山達說道,「山達要和我一塊兒走嗎?還是留在這兒?」
  「我還有好多話和庫洛洛哥哥、西索哥哥說呢!」山達爽朗地笑著。
  「好吧。那我出門了。」      


☆、撲克×鎮長的回答×???

  希亞一走,山達本被潑了冷水的心又活躍起來。他用晶晶亮的眼睛盯著庫洛洛,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樣子,「庫洛洛哥哥——你們真的那麼厲害嗎?能讓我看看嗎?」
  一邊的雅麗打了個寒顫,不由自主地沖了過去一把捂住了山達的嘴,怯怯地看向庫洛洛。
  庫洛洛溫柔一笑,「是希亞開玩笑的。」
  山達掙扎著,扯開雅麗的手,不依不饒地拉住庫洛洛的衣擺,「庫洛洛哥哥別想騙我,希亞姐姐才不會開玩笑呢。你和西索哥哥……一定有什麼吧?我知道的!」小男孩炯炯有神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
  西索對此不置可否,根本沒有搭理山達的意思在,還是一副思春少女的模樣看著窗外。庫洛洛在敷衍地解釋了一句後,也表現出了忽視山達的意思。
  
  山達沮喪地耷拉著腦袋,踢踢鞋尖,嘟嘟囔囔地開始低聲抱怨。雅麗被這小鬼驚出一身冷汗來,此時見他碎碎念的模樣更是心驚肉跳,生怕把那兩尊殺神給惹毛了。
  庫洛洛大度地笑笑,繼續低頭看書;西索更別說了,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山達一眼。
  
  小孩子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一會兒功夫,山達又揚起小腦袋,興奮地說道:「呐,這樣好無聊啊……我們一塊兒玩吧!」
  雅麗真恨不得把這小鬼給扔出去,但她現在只能咬牙切齒地看著山達興沖沖地跑向櫃檯,翻箱倒櫃之後,拿出了一副撲克牌。
  庫洛洛和西索的視線同時彙聚在山達身上,兩人的眼神有些許詭異,明明看著山達手中高舉的撲克牌,可又好似飄忽到了其他地方。
  山達將撲克牌拍在桌上,問道:「你們會玩什麼?我可是什麼都會哦!鎮上的大人都不一定玩得過我!」他挺胸抬頭,無論是神情還是語氣都毫不掩飾地散發出一種得意洋洋的味道。「雅麗姐姐作證!上次你和希亞姐姐都輸給我了!」
  雅麗歎氣,低落地說道:「嗯,輸給你了。」
  「看吧!」
  
  山達繼承了他父親的好頭腦,精於計算,記憶力也很好。小孩子、甚至很多大人都不會算牌,但他天生就會,打牌的時候自然比別人有優勢。
  對於八歲的小男孩來說,這是了不起的成就。可惜他所炫耀的對象不關心這點。
  
  西索的視線黏在那副撲克牌上,似懷念,又似茫然。他伸手拿起撲克牌,撫摸了一陣,忽的手腕一抖,54張牌就如同扇面一樣打開,手腕再次一抖,扇面被合上。
  山達的小嘴圈成了個「O」形,驚訝地看著西索手腕、手指靈活地舞動,撲克牌活了一般在他的手間起舞。
  「啪」!西索的五指翻飛,撲克牌消失在他的手中。
  「哇——!」山達尖叫起來,使勁拍著自己的小手,「好厲害!西索哥哥居然會變魔術!我要學!我要學!」
  西索置若罔聞,五指張開又合攏,那一疊撲克牌再次出現在他的手中,「嘩」的一下又成了打開的扇面。
  
  「怎麼樣?」庫洛洛淡淡問道,山達和雅麗卻根本不明白他在問什麼。
  西索若有所思,一手握拳,撲克牌再次消失。他刷地豎起兩根手指,指頭上夾著的撲克牌正好是張小丑。西索喃喃自語:「有點熟悉的感覺……唔……應該是……這樣~」
  說著,西索一抬手,那張撲克牌如閃電般地射了出去,直直飛向對面的牆壁。
  「啊……啊啊啊啊!」山達再次尖叫。
  
  雅麗滴下冷汗來,戰戰兢兢地看著那插入牆壁的撲克牌,只覺得一股冷風吹過,心頭拔涼拔涼的。
  這……已經不是人所能做到的了!
  
  山達遲鈍地根本就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還小跑到那撲克牌底下,撲騰了兩下。夠不著那張撲克牌後,小腦袋左右看看,拖了把椅子過來。
  雅麗身體發軟,沒有阻止山達的動作,只是僵硬地扶著身邊的牆壁,全身的重量都依靠在了牆壁上。她眼睜睜地看著山達爬到了椅子上,小手握住了撲克牌,用出了吃奶的勁拼命拔著,小臉憋得通紅。
  呼出口氣來,山達停了會兒,再次嘗試的時候更是伸出腿抵著牆,又蹬又拽的,忙活了好一陣,還是沒有把那張脆弱的撲克牌□。
  「為什麼會這樣……」山達嘀嘀咕咕,很受打擊地看著那張小小的撲克牌。
  
  山達絞盡腦汁地研究著,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腦袋上出現了一片陰影。一隻手越過自己的腦袋伸了過來,拇指和食指捏住了撲克牌的一角。
  山達揚起頭,看見了庫洛洛的下巴。再低頭看時,那兩根手指捏著撲克牌輕輕地上下一晃動,撲克牌就鬆動起來。山達睜大眼睛,看著庫洛洛輕鬆地抽出撲克牌,嘴巴再次成了O形。
  
  庫洛洛將那張撲克牌正過來翻過去地研究,稍稍遲疑了片刻,兩隻手一塊兒捏住撲克牌,「刺啦」一聲就將那張牌撕成了兩半。
  庫洛洛回過頭,扔掉了那張廢牌,問西索:「能再做一次麼?」
  西索舉起右手,手指間又夾著一張撲克牌,刷地一下再次射出!
  山達配合著鼓掌歡呼。
  撲克牌直射出去,劃過一條漂亮的直線,然後越飛越慢、越飛越慢……悠悠地飄落到了地上。
  四雙眼睛都隨著那張撲克牌緩緩下落,面面相覷地看著地上平躺著的牌,陷入了沉默中。
  
  「失敗了呢~?」西索率先開口說道。
  庫洛洛點頭附和:「失敗了。」
  山達失望地問道:「怎麼會失敗的呢?」
  雅麗不言不語,默默看著地上那張牌,有些疑惑。難道剛才那次是個巧合?那張牌是特質的?視線轉到那張被分屍的牌,又很快否定了這個念頭。
  
  庫洛洛彎腰撿起那張牌,仔細研究了會兒,也一甩手,將那張牌射了出來去——其實,那就是個「拋」的動作,軟軟的紙張怎麼都不可能像金屬一樣帶有重量,可以輕而易舉地扔出去很遠。
  庫洛洛擲出的撲克牌比西索擲出的還不如,一個抛物線就掉到了地上。
  
  四人再次不約而同地看著撲克牌。
  
  「不要灰心啊!大概是因為你們失憶的關係,才會這樣的。」山達認真嚴肅地安慰道,「一定是這樣的。《我們的愛情》裡的男主角們也是這樣,失憶之後那些厲害的拳腳功夫就有些遲鈍了,不過肯定會恢復的!」
  庫洛洛和西索看向他,漆黑和金色的眼眸裡看不出什麼情緒來。
  山達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們是不是不知道《我們的愛情》?這部電視劇超級好看啊!」小鬼頭開始絮絮叨叨地介紹起電視劇來,語氣抑揚頓挫,好似推銷商一般激動萬分,末了,他結尾道:「你們知道裡面最精彩的地方是什麼嗎?就是那兩個男主角告白的時候,三個人坐在屋頂上的背影,背景是夜空中綻放的煙花,兩個男主角坐在女主角的兩邊,同時親吻女主角。啊!真是太浪漫了!」
  山達緊緊握住小拳頭,狠狠閉上眼睛,好似在回憶那一幕場景。
  
  「咚咚咚」!
  雅麗「噌」地站直了身體,解脫般地沖向了大門,「我去開門。」
  
  ——————
  
  小鎮上唯一的大型超市坐落於中心廣場旁邊,只有一層樓,卻包含了小鎮人生活中所有的必須用品,從家居裝潢到日常的吃食應有盡有。
  希亞很快就找到了她想要的傢俱和餐具,刷卡的時候萬分瀟灑。雖然付出了不少,但收穫也很豐厚。希亞想到了庫洛洛那時候伸出的手,嘴角揚了起來。
  
  她果然沒猜錯,庫洛洛對自己抱有別樣的目的,無論那個目的是什麼,至少在他達成目的之前,他都會耐心地耗著,甚至在某些時候做出退步。而西索的目的明顯就是庫洛洛,可惜庫洛洛不和他交手,他只能這麼幹耗著,如同對著一盤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可西索不是那種會放棄的人,以他之前放棄的舉動來看,他會耐心地等著。
  希亞不知道兩人的耐心都維持到什麼時候,在目前看來,他們的耐心還有很多很多……
  
  「希亞啊,怎麼買了那麼多東西?」超市老闆好奇問道。
  「家裡有了新成員,自然要換一下。」希亞隨意笑笑,「麻煩送貨到旅館,這麼些東西我可沒辦法自己拎回去。」
  「那是自然的。」老闆填好了送貨單,突然湊近希亞八卦地問道,「是那兩個男人吧?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希亞聳聳肩,再次說出那個謊言,「就是和《我們的愛情》差不多。」
  「啊——」老闆開始浮想聯翩。
  
  希亞趁著這個機會,連忙離開超市。看了看手錶,希亞思索了會兒,腳跟一轉,走的方向既不是旅館也不是鎮長的家。
  鎮長作為小鎮的鎮長可不光是坐在家裡喝喝茶、看看報紙、偶爾有事敲敲鐘就行了的。這個時間點鎮長應該是在小鎮第三重要的地方視察——珠寶加工廠。
  
  珠寶加工廠和小鎮的礦脈相隔不遠,都是在小鎮偏僻的角落,除了機器的嗡嗡聲和採礦的聲音就沒有其他聲響了。珠寶加工廠只是加工那些邊角料的地方,使用機器進行批量生產。真正高價的全手工製品都是在小鎮的珠寶工作室中生產的。而在這兒,可沒有那麼高級。習慣了在這裡工作的人,每天不聽到那規律的聲音都會覺得不舒服。
  希亞經常帶遊客來這裡參觀,對這聲音也很是熟悉。在這樣吵鬧的環境中,希亞一路和認識的工作人員們互相吼著打招呼,很快就從機器和人群中找到了鎮長瘦小身影。
  鎮長似有感應,扭頭看到希亞,兩人目光一交匯,沒有再多言。
  希亞笑笑,直接轉身出去。
  
  珠寶加工廠也是有清淨的地方。
  希亞靜靜在後院等待著,鎮長走得慢,過了會兒她才聽到了那一下下的拐杖聲。
  「你是感覺到了什麼吧。」鎮長站定在希亞身後,用蒼老的聲音唏噓道。
  希亞轉過身來,「嗯。是……催眠吧?通過暗示讓人按照自己的意願做事情。」
  鎮長立刻點頭,「是的。」
  
  希亞一抬眼,心裡暗道:鎮長是天生的念能力者不知道這回事,還是裝傻?
  
  鎮長不知道希亞心中所想,繼續說道:「你應該明白小鎮所擁有的資源有多麼恐怖,我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萬全的準備?」希亞心中譏笑。
  小鎮擁有哪些稀有礦石資源不是一天兩天了,難道說鎮長一脈都有這種能力?可這只是對小鎮內部的控制力。再強,小鎮的人口放在那兒,外頭如果有勢力想要奪取小鎮利益也還是做得到的。
  
  鎮長不知道希亞的諷刺,語出驚人地說道:「我知道你原本不屬於這兒。」
  希亞一驚,定定看著鎮長。
  「第一眼看到還是嬰兒的你,我就感覺到了你的與眾不同。」
  希亞默默聽著,沒有反駁,也沒有肯定。
  「這些年來我雖然對你進行了潛移默化的催眠,效果也有,但微乎其微。我知道稍有差池,過去的那些催眠效果就會煙消雲散。只是沒想到來得那麼快。」鎮長感慨道,「其實在看到那兩個男人的時候,你就有了其他的念頭了吧?」
  希亞的表情有些許不自然,她沒想到鎮長居然從那時候起就注意到了。這時候,她唯有承認道:「只是有了苗頭。」
  「結果真的被那兩個男人給破壞了。」
  希亞沉默以對。
  「不過這也沒什麼。」鎮長說道,「催眠效果失去了,可你還是小鎮的一員,只要你願意,還可以像過去那樣生活。」
  「除了這裡我也不知道能去哪兒。」希亞無奈地說道。
  「希亞,無論如何你都是小鎮人。催眠術不是什麼萬能的法術,如果你心中沒有那樣的念頭,我做得再多也是無用功。從本質上來講,你和其他小鎮人一樣都是善良的好孩子。」鎮長欣慰地笑著,皺紋舒展開來。
  「嗯。謝謝你,鎮長,那我先回去了。」
  「再見。」
  
  希亞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問道:「庫洛洛和西索……您真的同意他們留下來?」
  鎮長笑著,「小鎮的大門對所有人敞開。」
  希亞同樣笑了,揮揮手,告別了鎮長。
  
  鎮長沒有急著離開,望著希亞的背影,默默出神。
  「真的沒辦法再催眠了?」有人來到了鎮長身邊,比鎮長高不了多少,身體偏瘦,臉色還有些發黃,唯有一雙眼睛銳利如鷹。
  鎮長搖搖頭,「剛才試過了,還是失敗。」
  「太可惜了。她的能力和智慧應該被更好地利用,將來可以輔佐小鷹管理小鎮。」那人惋惜地說道,臉上的表情卻呆板得一成不變。
  「這倒未必。」
  「什麼意思?」
  「雖然無法繼續催眠她,原來的催眠效果也有些消失,但我這二十多年來的努力可不是白費的。就算那嫩芽沒能長成參天大樹,現在也有些高度了。」
  「可它現在快死了。」男人毫不留情地指出來。
  「就算死了,那也是爛在她心裡面的。」鎮長胸有成竹地說道。
  「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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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來×使喚×無聊

  希亞回到旅館的時候,門虛掩著,裡面靜悄悄一片。她的腳步一頓,推門進去,跳入眼簾的就是散在地上的撲克牌和躺在撲克牌上的山達。
  山達靜靜躺著,這個活潑得都有些鬧騰的小男孩此時安安靜靜地側躺在地上,沒有聲息。
  旅館內很靜,沒有其他一絲一毫的聲音。希亞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慢慢變得震耳欲聾。
  
  撲克牌……西索……
  希亞的腦袋裡冒出一個念頭來,有記憶的碎片紮進了腦袋裡,泛起一刺一刺的疼痛來。
  該死的!她果然不該相信他們兩個!
  
  「山……達?」希亞輕輕叫了一聲,腳步滯緩,好似怕驚擾到那個男孩子,一點點靠近。
  跪在地上,希亞呼吸沉重,顫抖著雙手猶豫地觸碰了一下山達的身體。希亞的手指非常僵硬,根本沒有任何知覺。她只覺得自己眼前的景物開始被黑暗吞噬。
  
  「唔——希亞姐姐?」躺在地上的山達翻了個身,揉揉惺忪的眼睛,好半天才辨別出身邊的人是誰。
  希亞眼前嘩地一下再次被點亮。她蒼白的臉色開始轉黑,「怎麼……回事?」
  山達搖搖晃晃地坐了起來,打了個哈欠,那只手還不停揉著眼睛,「我睡著了?」說著,山達腦袋一轉,腰一扭,懊惱地對身後的兩個男人說道:「庫洛洛哥哥和西索哥哥怎麼不叫醒我?」
  西索哼哼兩聲,庫洛洛只是微笑。
  
  希亞撐著膝蓋站起來,又劈手把山達提了起來,語氣不太好地教訓道:「才剛初春呢,怎麼就睡在地板上?你都八歲了,還不懂事呢?」
  山達做了個鬼臉,「希亞姐姐好凶啊。」
  希亞的臉更黑了。
  
  「對了對了!希亞姐姐,你聽我說,你聽我說!」山達從睡夢中徹底清醒,又恢復成那個鬧騰的孩子模樣,「剛才西索哥哥好厲害,居然把撲克牌□牆壁裡欸!而且是像飛鏢一樣飛進去的!」山達的小手臂一伸,直直地指向牆壁上那一道口子。
  希亞的臉直接成炭黑色的了。她胸口起伏,大腦漲得似乎要爆裂開來,耳邊還是山達那咋咋呼呼、沒完沒了的解說作為配音,卻一點都沒有聽進去。
  
  她這才離開一上午,這兩個傢伙居然又搞出事情來!不破壞傢俱改破壞房子了?!過幾天是不是直接把房子給拆了?
  這樣下去,她跟在後面給他們擦屁股都來不及!
  
  「雅麗呢?」希亞看著小臉通紅的山達,不忍心傷害一個八歲孩子的心,只得轉移話題,「雅麗姐姐沒和你們一起……『玩』嗎?」說到「玩」的時候,希亞的語氣惡狠狠的。
  山達搖搖腦袋,「之前有人來敲門,雅麗姐姐去開的門,然後就出去了。希亞姐姐買的東西,還是我幫著簽收的呢!庫洛洛哥哥和西索哥哥什麼事兒都不做。」山達仰著小臉,滿臉用孩童稚嫩的筆觸寫著「誇我吧」的字樣。
  希亞看向角落裡如同廢品回收站一角的傢俱和箱子,胸口又是一堵。
  「希亞姐姐?」
  「山達真厲害,比雅麗姐姐還靠得住。」希亞擠出笑容。
  
  臉上掛著笑,希亞的心裡卻在滴血。這好好一個家,才一上午的功夫就折騰成這樣。好好的新傢俱、新餐具,居然就這麼被人當垃圾處理。但願超市老闆的包裝夠牢實,不然那些餐具不知道能剩下幾個完整的。
  而雅麗的離開,希亞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非常理解。誰都受不了和兩個瘋子加一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小鬼共處一室。
  
  希亞揉了揉臉,重重呼出口氣來,「庫洛洛、西索,來幫個忙,把傢俱擺好吧。」說著,她從櫃檯裡拿出剪刀來,小心地把包裝打開,一看裡面完好無損的餐具就先松了口氣。
  庫洛洛和西索坐著沒有半點動彈的意思。
  山達看著兩人的眼神都鄙夷起來,「庫洛洛哥哥、西索哥哥,男人就是要做事情的啊!為女人分擔才是真男人。《我們的愛情》裡面,男主角都是這樣的。」
  這樣的勸說如果有用,那庫洛洛和西索早就從良了吧。
  希亞歎氣,裝模作樣地捧起好大一摞餐盤,吃力地走向廚房,「沒關係的,山達,我自己也行,就是慢了點。嗯,今天的午飯大概要推遲一會兒了。」她對庫洛洛和西索笑了一下,「你們耐心等一會兒吧。」
  庫洛洛和西索臉上從容淡定的表情僵住了。
  
  對視一眼,兩人一同起身,都不用兩人合作,一個人就可以抬起一整張桌子來。
  山達為兩人叫好:「庫洛洛哥哥和西索哥哥真的好厲害呀——」
  希亞把餐具放在廚房的料理臺上,倚著廚房的門,指指點點,「欸,把那張桌子往左邊移一點。」
  西索動作停住。
  「庫洛洛,那張椅子是配右邊桌子的。」
  庫洛洛也停住。
  「怎麼了,我講的你們不明白嗎?那我詳細說說吧,」希亞清了清嗓子,「我的餐館一直秉持著這樣的理念,這個理念繼承于我的母親。哎,你們不知道我母親是怎樣的人吧?我跟你們說說……」
  庫洛洛露出一個笑臉來,飛快地反應過來:「不用了。我這就搬。」他按照希亞的指示把椅子搬了過去,和西索擦身而過的時候還不忘給西索一個眼神。
  西索會意,雖然懶洋洋的,但還是按照希亞的吩咐做事。
  希亞也並非得寸進尺的人,稍稍發洩了一下心中的惡氣,使喚使喚他倆,也就作罷了。
  
  山達作為一個遊手好閒的人,此時無聊地站在一旁,惋惜道:「這樣地方太小了,沒法玩撲克牌了……」
  希亞心裡咯噔一下,這才想起這最重要的事情來。
  「撲克牌是怎麼回事?」
  山達興致勃勃地把整件事情又顛三倒四地講了一遍,末了又擺出那副小大人樣子惋惜道:「可惜西索哥哥只成功了一次。」
  
  希亞提到嗓子眼的心臟回歸原位。原來只是巧合,這樣……這樣就表明他們沒有恢復記憶嗎?希亞看向閒適地忙碌著的兩個人,下意識地有些慶倖,立馬又被一種深深的挫敗感所取代。
  這樣一來,這兩個傢伙還得繼續住下去,她每天還得提心吊膽地過日子,還得跟在兩人後頭為兩人擦屁股。
  
  「希亞姐姐,你不準備午飯嗎?」山達好奇地問道。
  希亞捏了捏他的小臉蛋,「你不回家吃飯嗎?」
  「啊呀!」山達看了眼掛在牆壁上的鐘,腦海中浮現出媽媽穿著圍裙站在家門口,還一手拿著鍋鏟等他的模樣。「我走了,希亞姐姐!」山達一溜煙地跑掉。
  希亞失笑地搖搖頭,見庫洛洛和西索兩人乖乖做事,就轉身進廚房開始準備午餐。
  
  午餐很簡單,但色香味俱全。
  希亞的廚藝是她母親特意請了大師傅回來教的,也算是為了飯館的經營進行先期投入。當然,為人母總是想得多一點。希亞的母親還希望希亞的好廚藝能幫她拴住男人的胃和心。
  庫洛洛和西索坐了下來。有心理陰影的西索還緊張地特意小嘗了一口,這才放鬆下來好好享受美食。
  
  一頓飯吃完,三人沒有急著起身。
  「希亞上午去見鎮長了吧?」庫洛洛放下餐具,平靜地問道。
  希亞的手在空中停留了一秒,「已經沒事了。」
  「那個鎮長到底是什麼人?」西索舔了舔嘴角,「好想和他交手看看~?」
  庫洛洛笑笑,「肯定有機會的。」
  希亞的叉子在餐盤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她一字一字地說道:「不會有機會的!絕對!」說完,她還瞥了眼庫洛洛。真不知道這傢伙是安慰西索,還是認真的。
  西索聽到希亞斬釘截鐵的話,像山達一樣小孩子賭氣般地鼓起腮幫子。
  希亞冷笑,「別以為裝可愛就有用了。」
  西索撇嘴,「很無聊啊……」
  
  默默歎了口氣,希亞手肘撐在餐桌上,支撐著沉重的腦袋,無奈地問道:「你們就不能太平點嗎?」
  西索又重複了一遍:「好無聊啊~」
  「你嫌無聊可以離開小鎮啊!」希亞忍不住低聲叫道。
  「但是庫洛洛在這裡~」西索趴在桌子上,百無聊賴地撥弄著盤裡的剩菜。
  「那就和庫洛洛一起走。」希亞嚴肅。
  庫洛洛報以微笑,「我不急著走。雖然現在是挺無聊的。」
  「所以你們就鬧騰我玩?」
  兩人含笑不語。
  
  希亞呼出口氣來,一拍桌子,「好吧,下午我們去多訂做幾套衣服,然後……你們一個去圖書館,另一個和我去山林打獵吧。」
  說著,希亞看向庫洛洛,確認道:「你喜歡看書吧?」
  庫洛洛點頭。
  她又看向西索,「打獵你有興趣吧?」
  「不知道呢~」西索用欠抽的口氣敷衍道。
  「放心,山林的動物可不是死蠢的那種。每年打獵季,鎮上能打到獵物的人一隻手數的過來。」
  西索聽了還是興致缺缺。
  
  說到這兒,希亞也陷入了回憶之中。
  她小時候鎮上能打到獵物的人還是挺多的,只是這兩年越來越少,動物好像也越來越少似的。


☆、所謂女主×量尺寸×圖書館

  奧林大嬸作為小鎮唯一的裁縫,其手藝高超、價格公道,深受小鎮各方好評。而大媽的本質,讓這個有點微胖的中年婦女有些八卦多嘴,自來熟得厲害。不過感謝鎮長這麼多年的默默付出,小鎮人都是那麼的和氣親切,不會有人因此而反感發怒。
  希亞帶著庫洛洛和西索進屋的時候,這位大嬸就兩眼放光,以不亞于山達的興奮程度嚷嚷道:「希亞!真是好久不見了!」
  希亞知道她真正想打招呼的是庫洛洛和西索,奈何這兩人身上都帶著疏離感,而兩人的名字也只是有限地曝光,沒有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
  
  「奧林大嬸,我帶他們來做幾身衣服。」希亞笑笑,一一介紹道,「這是庫洛洛,這是西索。」
  「好俊的小夥子。」奧林大嬸稱讚道,「那天雅麗來買衣服就是買給他倆的吧?」
  「是的。」希亞點點頭,見奧林大嬸眯起了眼睛,擠出了眼角的魚尾紋,不由心裡發怵。
  果不其然,奧林大嬸走向希亞,用肉嘟嘟的胳膊肘砰砰希亞的手臂,揶揄道:「你們三個人真像《我們的愛情》裡面的主角三人組。」
  希亞看奧林大嬸一臉「我什麼都知道」的神情,有些哭笑不得,「大嬸可別笑話我了。他們兩個可以比得上男主角,我可比不上愛麗弗朗特。」
  「我看著,我們家希亞比那個愛麗弗朗特還要好。」奧林大嬸親昵地勾起希亞的胳膊,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話一出,庫洛洛和西索都不約而同地用探究的目光打量希亞,那眼神漸漸有探究變為深深的質疑。
  希亞的太陽穴開始突突跳了起來,對奧林大嬸說道:「大嬸還是先給他們量尺寸吧。」
  「好好好,我們的小希亞害羞了,那大嬸就不說了。」奧林大嬸掩著她的大嘴笑出聲來,轉身進了裡屋。
  
  「愛麗弗朗特是女主角?」庫洛洛開門見山地問道。
  希亞尚未回過神,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是啊。」
  「她不應該是溫柔善良、命運多舛嗎?」庫洛洛支著下巴凝神苦思,時不時還瞟希亞兩眼。
  希亞磨了磨牙,「我哪點不像了?好心地收留你們,供你們吃喝,還要給你們安排娛樂活動。遇到你們之後前途堪憂,每天心驚肉跳的。這不是『溫柔善良、命運多舛』嗎?」
  西索搖搖頭,「剛才那個小鬼說,那個女主角是無、條、件地收留了男主角們~好吃好喝地招待他們,還幫助他們尋找記憶呢~希亞你的話……」西索拖長了語調,一個音轉了三個圈才接下去,「對我們好苛刻~?」
  希亞的臉色更難看了,差點咬碎了一口潔白整齊的牙。
  
  「不好意思,久等了。」奧林大嬸從裡屋出來,手裡拿著卷尺,完全沒有意識到三人之間的針鋒相對,「兩位帥哥誰先量?」
  庫洛洛微笑,紳士般地一伸手,「先給他量好了。」
  西索也不推辭,直接站到了奧林大嬸面前。身材高大的他天生就是一家子,奧林大嬸看著又忍不住稱讚了幾句。
  
  奧林大嬸有些微胖,手指也粗,完全想像不出這樣的手居然是一雙巧手,能製作出那麼多衣服來。要知道,小鎮人的衣服雖然都是在她的成衣店裡買的,但那些衣服都是外頭批發進口過來,完全機器流水線生產的。而每個小鎮人只有在出生、成人禮、結婚和葬禮的時候,才會請奧林大嬸親手做衣服。足可見奧林大嬸的手藝。
  當然,如果是奧林大嬸喜歡的人,也會給他們多做幾套。這位大嬸喜歡的標準也很簡單,帥哥、美女、衣架子肯定是她喜歡的類型。
  所以希亞才會提出讓她多做幾套的要求來。
  
  奧林大嬸的粗手指此時已拉著卷尺,沿著西索的肩膀舒展開來,雙唇翕動,神神叨叨地一直念著尺寸,倒也不見她記錄下來,仿佛默念一遍就能完全記住似的。
  量完了身高、肩寬、臂長,奧林大嬸對西索說道:「小夥子,把手張開、伸直了,我給你量量胸圍、腰圍。」
  西索配合地張開雙臂,整個人形成一個傻傻的十字造型。
  奧林大嬸貼近了西索的身體,雙手拿著卷尺在西索身後一圈。
  
  西索黯淡的雙眸猛地爆發出精光,不假思索地倒退一步,一手扣住了奧林大嬸的手臂,一個反手將她狠狠壓制在地上。
  「哎喲!」奧林大嬸疼得直叫喚,吸著涼氣,驚呼,「快、快放手!胳膊要斷了!」
  西索的眼神中透露出茫然來,看著被自己壓在地上的胖大嬸,有些費解地皺起眉頭。
  希亞原本正翻看著店裡的新貨,聽到這巨大的動靜,一個激靈,幾乎是在瞬間就沖向西索,死命地拉扯著他,「你搞什麼鬼!」
  
  希亞有些悲哀地想:她這保姆才沒做幾天,就已經形成條件反射了。看著這場面居然也沒有害怕的意思,沖上去都不帶猶豫的。
  
  「唔……」西索沉吟著,沒有鬆手,看著奧林大嬸的眼神又漸漸凝聚起來,如同獵豹盯著獵物一般,殺氣騰騰。
  「西索!她只是量尺寸而已!」希亞沒好氣地拔高聲音,「別發神經了!」
  西索回頭看了眼希亞,慢慢地鬆開了手。
  
  「奧林大嬸,你沒事吧?」希亞攙扶起奧林大嬸,幫她撣去衣服上的灰塵,又幫著按摩她的手臂,「對不起,這傢伙以前大概是從事什麼危險工作的,所以不太喜歡別人碰到他的身體。」
  奧林大嬸癱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擺擺手,表示自己不生氣。
  希亞仍舊蹙眉,止不住地道歉:「太對不起了。」自己道歉還不算,硬拉著西索,按著他的腦袋讓他鞠躬。
  西索當然不會就範,冷眼看著希亞,大有希亞敢逼他,他就一個手刀先把希亞給喀嚓了的氣勢。
  希亞不為所動,按在他腦袋上的手下滑,狠狠地擰了下他腰間的肉。可恨西索渾身都是肌肉,連這種地方都沒有塊軟肉。希亞疼得心裡面直呲牙,看著西索的目光也不善起來。
  西索哼了一聲,視線停在奧林大嬸的臉上,勾起嘴角輕輕一笑,「抱歉~」
  奧林大嬸慈眉善目,對這種事情也不放在心上,「沒關係的,這是我不好,不知道你有這種習慣。」
  
  「還是我來給他們量一下尺寸吧,奧林大嬸你記一下就好。」希亞打了圓場,怕這兩人再搞出什麼事端來,只好親自上陣。
  本來很簡單的量尺寸,因西索這一波折,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弄好——希亞的速度可沒有奧林大嬸那麼快。
  希亞向奧林大嬸告辭,庫洛洛跟著在旁邊含笑點頭,西索則完全沒有「禮貌」這種概念,隨心所欲地直接跨出大門。
  
  正值工作日,午休的時間早已過去。此時又是春困的時節,街上冷冷清清的。
  希亞沒有回頭,聲音有些沉了幾分,「奧林大嬸是不是和鎮長一樣?」
  西索看了眼希亞的背影,沒有說話,只是目光中多了些不明意味的內容。庫洛洛的嘴角帶笑,仍舊觀光似的看著小鎮上的每一幢房屋、每一株植物,似是早就預料到希亞有此一問,但他沒有回答。
  希亞無聲地歎息,抬手遮住頭頂的陽光,仰頭望著萬里無雲的蔚藍天空。
  
  「接下來去哪兒?」庫洛洛問道,「圖書館嗎?」
  「嗯。」希亞指了指前面那幢五層樓高的建築物,「除了鐘樓,圖書館就是小鎮最高的建築。圖書管理員叫胡伊桑爾,三十多歲了還是獨身。他家是大概五六十年前搬來的,書香門第家族,好像是因為得罪了家鄉的什麼人,心灰意冷之下才來到這裡。來的時候他的祖父就帶了大堆的書過來,建造了這幢房子。當時只有三層樓,也沒有那麼大。他們一家人住在底樓,上面兩層都是書房。後來鎮長和他祖父協商,這幢房子就變成了小鎮的公共圖書館,小鎮出資金把整幢房子擴建了,又買了好多新書。胡伊桑爾一家也就一直是圖書館的館長和管理員。」
  說到這兒,三人已經到了圖書館門口。大門敞開著,歡迎所有的小鎮居民。
  希亞輕車熟路地右轉踏上了樓梯,拾級而上,到了二樓就看到了櫃檯後頭坐著的人。
  
  三十多歲的胡伊桑爾身上有一種書卷氣,頭髮微卷,有些淩亂地散著,一副黑框大眼鏡架在鼻樑上,遮住了大半張臉,看起來就是書呆子樣。不過還好,胡伊桑爾遺傳了他們家族的好身材,一米九的個子,即使坐在櫃檯後頭,也能讓人一眼就看見他。
  
  「胡伊桑爾。」希亞敲了敲櫃檯,耐心地等待著。
  過了許久,胡伊桑爾才放下手中的書,首先做的不是看看是誰找他,而是閉著眼睛,享受似的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重新睜開雙眼,看向來人。
  「哦,原來是希亞。」胡伊桑爾的聲音如同他的氣質,文雅溫和,臉上的笑容很淺,看起來卻很真誠,「有什麼事情嗎?借書,還是還書?」
  「今天不是來借書,也不是來還書的。」希亞笑著。
  
  她很喜歡胡伊桑爾這個人的,和這樣的人交流如沐春風。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胡伊桑爾一家五十年前才遷來的緣故,他身上沒有太多小鎮人的烙印,像是個局外人一般,每天只是坐在圖書館內看書,在小鎮上沒有特別好的朋友,沒有特別親近的人,對誰都和和氣氣的。鎮上上至鎮長,下至剛學會說話的小孩子都知道他,都叫他胡伊桑爾,後頭沒有任何稱謂。
  這樣的人照理說應該如同一個路人,沒有存在感。事實上,胡伊桑爾的確是這麼個沒什麼存在感的人,永遠安靜地坐在一旁看書,哪怕是行走在大街上,也好似滿腦子回憶著、琢磨著書中的內容。
  完完全全是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
  希亞經常來圖書館借書,空閒的時候也會在圖書館幫忙。她和胡伊桑爾的接觸時間雖然長,可內容卻乏善可陳,每次都乾淨俐落。偶爾談到書中的內容,兩人互相交流,哪怕觀點不同,你來我往間也沒有火藥味。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君子之交。
  完全不似和小鎮其他人交談,那種八卦的熱情讓希亞非常吃不消。正因如此,希亞很喜歡這樣一個大概能算做是朋友的人。
  
  「這兩位是……」胡伊桑爾後知後覺地發現希亞身後的兩個男人。
  希亞笑道:「這位是西索,這位是庫洛洛。他們剛定居小鎮,目前住在我的旅館裡,週末的時候鎮長就會召開歡迎儀式。」希亞說得很詳細,因為她知道胡伊桑爾絕對不會知道這種在小鎮大街小巷傳遍了的消息。
  「原來是這樣,歡迎兩位。」胡伊桑爾露出笑容,「今天是來借書的嗎?二三四五樓都有書,每層樓類別不同,兩位是要借什麼書?」
  希亞看向庫洛洛。
  庫洛洛同胡伊桑爾有些相似,只是比胡伊桑爾多了些幹練深沉的氣質,「我隨便看看就好。」
  「你認識回家的路吧?」希亞不放心地問道。
  「認識。」
  胡伊桑爾說道:「沒關係的,希亞你有事就先走好了,我到時候可以送他回去。」
  「那就麻煩你了。」希亞道謝,拉著西索離開。


☆、獸×意外×不要生氣

  小鎮背靠著延綿起伏的山脈,珍貴的礦石資源便來自於這其中的礦脈。同時,植被茂密的山林給許多動物提供了生活的環境,也是打獵的好場所。
  
  「這裡有獵物?」西索挑眉看著希亞,聲音拔高,堪堪能從那嘈雜的挖礦聲、機器轟鳴聲中傳入希亞的耳中。
  「要爬上去一些,到山腰就好了。礦脈一半在地底下,一半在山腳,不會影響到上面的。」希亞淡定說道,遙指著鬱鬱蔥蔥的山林,「從那兒往上有很多獵物。山頂附近還有猛獸,比較危險。」
  西索不以為然地繼續前進,冷冷丟下一句,「那就快點上去快點下來吧~?」
  希亞硬是擠出一絲笑容來,默默告訴自己:「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在平地的時候,希亞還能跟得上西索的步伐,進了山林之後,西索就如魚得水一般迅速前進。作為人類的希亞自然跟不上這種變態的速度,漸漸就被落在後面。
  希亞可沒有晨練的習慣,小鎮上也沒有健身房,這麼一段山路的功夫,等到希亞慢吞吞爬上山腰的時候,西索已經不見了。
  「真是……早知道就不跟過來了……」希亞喘著粗氣,扶著一棵大樹坐下。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身上,帶來些許溫暖。偶有涼風習來,樹葉在頭頂上發出沙沙的摩擦聲,那斑駁的樹影也在身上搖曳。
  希亞半閉著眼睛,在午後的陽光下昏昏欲睡。
  
  「沙沙沙——」
  希亞皺了皺眉頭,眯眼看著左側的灌木叢,仍舊保持著懶洋洋的姿勢。麥迪大叔還說沒有動物呢,自己這才坐了一會兒就碰到了一隻。希亞失笑。特地去找的怎麼都找不到,她這個沒心思的反而是遇到了。不知道是兔子還是狐狸,也有可能是其他小獸……唔,希望不要是臭鼬啊。
  希亞胡思亂想著,屏息以待,雙眼盯著那片灌木叢眨都不眨一下。
  「沙沙、沙沙……」灌木叢時而搖晃,時而靜止。希亞好似看見了其中小心翼翼探索著的小獸,嘴角勾起,露出一抹笑容來。
  過了陣,小傢伙仿佛是確定了安全,從灌木叢中露出腦袋來。
  
  是只兔子啊。
  希亞想著,還是不動,耐心地等著它自己鑽出來。
  兔子也看到了希亞,三瓣唇摩挲著,兩旁的觸鬚輕輕擺動,小爪子探前了一步,又收了回去。這麼猶猶豫豫、試探了又試探,見希亞一直沒什麼表示,就大著膽子從灌木叢中鑽了出來。
  希亞見它這探頭探腦的模樣,忍不住撲哧一笑。
  這麼一聲,一下子又把這小東西給嚇了回去。
  
  這回沒有等多久,小兔子猛地又從灌木叢躥了出來,還撒開四條腿往希亞的方向奔來。
  希亞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下意識地坐起身,想要接住這只撲過來的小兔子,可還沒等她伸出手,更快的東西從小兔子身後一掠而過!
  希亞愣住,只聽到「吱吱」聲,一條色彩豔麗的蛇從後頭直接咬住了兔子的脖子,身體也緊緊勒住了兔子。小兔子倒在地上,抽搐著、掙扎著,漸漸就沒了動靜。
  
  希亞心頭發寒,一股恐懼的感覺油然而生。
  她從沒聽說過這山林裡有什麼毒物,別說她了,就是一直在山林裡打獵的麥迪大叔一家,也從沒見過毒物!山腰到山頂的這段距離裡只有一些無害的小動物,再上去可能會有猛獸,但也僅限於此!毒蛇、毒蟲,這些東西從來沒有在小鎮出現過!
  難道是外來物種?如果是這樣,那小鎮上沒有人能抵抗得了……道格特醫生內科外科都學過,可鎮上的小診所裡從沒準備過抗毒血清,這要是被咬一下,只能送到城裡的大醫院去治療。耽擱了這麼段時間,會不會就已經……
  
  希亞更加害怕起來,看著那條花斑毒蛇鬆開了利牙,也鬆開了身體,從兔子的屍體上下來。它盤在地上,豎起三角形的腦袋,吐著鮮紅的信子,一雙小眼睛直直對著希亞。
  麥迪大叔說山林裡的動物減少,會不會就是因為這麼個毒物的緣故?希亞思考起來。有第一條就會有第二條,到時候……
  希亞的餘光掃到手邊的斷樹枝,連忙抓起來,擋在胸前。幸虧這條毒蛇速度快,那只兔子還沒跑到希亞跟前就被咬死,此時的毒蛇離希亞還有一段距離。扶著身後的大樹,希亞如同放慢鏡頭一般站起了身,謹慎地打量著這條毒蛇。
  她不知道這條毒蛇是什麼品種。若是眼鏡蛇那樣特徵明顯的,她還能分辨一二。而這裡又是獵人世界,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奇怪的生物存在?
  不過既然是毒蛇,那應該都是差不多的。希亞回憶起以前看過的紀錄片,毒蛇的毒液來自於它們的毒囊,量不會很多。剛才咬死了一隻兔子,不知道這條毒蛇還剩多少毒液……
  
  一人一蛇就這麼對視著,希亞只能聽見蛇信發出的「嘶嘶」聲,時有時無。希亞的汗水滑過臉頰,在下巴上停留許久後,終於無法堅持,「啪」的一聲砸在地上。
  希亞手一顫,差點就把手中的樹枝給扔了出去。她咽了口唾沫,擦了擦下巴上的汗水,腳步開始緩緩挪動。
  總不能這麼幹耗著。希亞心裡默道。剛見到毒蛇就被嚇住,這會兒她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多麼無聊,居然和一條蛇僵持。要是這麼會兒功夫這條毒蛇恢復了毒液,那她真是要欲哭無淚了。
  
  不敢驚動這麼條才自己兩隻粗的小東西,希亞的雙腳好像黏在地上一般,只能在崎嶇不平的草地上拖動,磨磨蹭蹭地走了兩步。
  毒蛇若有所覺,對著希亞的腦袋偏轉了些許角度,又壓低了幾分。
  希亞心頭大震,嚇得不敢動彈。
  
  「呼——」有風吹過,頭頂樹葉沙沙作響。
  希亞覺得自己產生了幻覺,在那一刹那聽到了什麼尖銳的聲響,像是電視中常演的,有什麼利器劃破了空氣。
  眼睛一眨的功夫,希亞看到了一張紙從後頭命中了那條毒蛇的七寸!
  毒蛇受驚,猛地匍匐在地上,嘩的一下如同水中劍魚,再次躥入了灌木叢中。
  希亞呼出一口氣來,手一松,那根根本就沒有任何用場的小樹叉掉在了地上。她定睛一看,才發現落在草地上的紙是一張撲克牌,此時正靜靜地躺著,被風一吹,又翻了個個。
  
  「西索?」希亞遲疑地叫道,抬眼就看到西索不緊不慢地從樹林中走了出來。
  西索沒有搭理希亞,只是彎腰拾起自己(或者該說是希亞)的撲克牌,很是遺憾地歎了口氣:「還是不行呢~為什麼再也不行了呢~?」
  希亞果斷打斷了西索的憂愁,「我們快點下山吧。」
  「怎麼了~就一條小蛇就把你嚇成這樣?」西索嘲諷地笑了起來。
  「那是外來物種。這裡本來是沒有毒蛇的。別說毒蛇了,連毒蟲都沒見過。也就幾隻蜜蜂蝴蝶在飛。」希亞抹去臉上的汗,「不知道這山裡還有什麼東西,我們還是先離開吧。這件事情還要和鎮長說一下,小鎮上要開始準備血清才行。」
  希亞走了幾步,回頭發現西索還站在原地,催促道:「快點啊!」
  
  「不是說了讓我來這兒玩的嗎~」西索不滿,雖然看著希亞的眼神還是老樣子。
  希亞汗顏,「那要不你自己在這兒玩,我先下去?」
  西索對此的反應是揮揮手,仰頭看向樹林深處,舔了舔嘴唇。
  「你不是覺得沒意思麼?」希亞無奈地問道。
  「現在覺得有意思了~」西索一笑。
  
  希亞無語,不知道該拿這變態怎麼辦,只能掉頭就走。
  這還沒走出兩步呢,希亞就感覺自己到腳踝一疼,好似絆了什麼東西,整個人「嘭」地倒在地上。刺痛的感覺還存在著,希亞回頭,就瞧見自己腳踝上盤繞著的那條毒蛇,頭皮發麻。
  
  「哎,原來還在這兒呢~」西索悠閒地說道,走過來,一彎腰、一伸手,用兩根指頭就捏住了那條毒蛇。
  毒蛇被捏住了七寸,只能無力地用自己的身體纏住西索的手。西索輕輕一笑,稍一用力,希亞只聽到了輕輕的骨頭斷裂聲,再一看,那條蛇就已經軟綿綿地垂了下來。
  「沒死吧?」西索不懷好意地踢踢希亞的腳踝。
  希亞咬牙,從地上坐了起來,從口袋裡掏出了條手帕,緊緊綁在了腳腕上。綁好後,希亞還是不放心,又抬手將頭繩扯了下來,再在腳腕上綁了一圈。希亞的嘴唇哆嗦著,「你、你覺得呢……」
  「那麼快就毒發了?」西索終於露出了驚訝的表情,蹲□,撥弄了下那條毒蛇的屍體,又一把抓住希亞的腳踝,提起來看了看。希亞的腳踝已經變得蒼白,只餘下兩個殷紅的小洞。
  
  「送我回去,快點去城裡的醫院!」希亞厲聲說道,攥緊了拳頭,「喂,你聽到沒有!」
  西索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傷口,眉頭蹙起。
  「西索!別玩了!」希亞的心都在顫抖。毒發沒有那麼快,可是希亞怕了。身邊只有西索那麼個不靠譜的人,她不得不怕。
  「我記得那個小鬼說,被毒蛇咬了應該先把毒吸出來才對呀~唔,就是那個什麼愛情裡面演的~」西索表情認真,語調輕浮。
  希亞咬著下唇,腦海中浮現了《我們的愛情》。這個情節的確是在電視劇裡面放過,狗血到不行,女主角位於城市裡的家居然會出現毒蛇這種不合理的東西,希亞當時就覺得編劇的腦袋根本是被門給夾了。當然,這整部電視劇的劇情就沒有「合理」和「邏輯」可言。也只有小鎮人才會上至老頭老太、下至小鬼頭都看得津津有味。
  西索把希亞的腳又抬高了幾分,希亞一下子沒坐穩,整個人都倒在地上,只剩下腳踝被西索握在手裡,抬得高高。
  
  幸好穿的是褲子。
  希亞的腦袋裡率先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隨即她就想掐死自己。
  
  「西索!!!現在不是拍電視劇,你快點送我去醫院!」希亞叫道,心跳加快了幾分,血液的流動也加快了。明明是不可能感覺到的東西,希亞卻仿佛感覺到毒液往心臟靠近了幾分。
  不要生氣、不要生氣……希亞勸自己。
  
  西索不為所動,低頭、抬手,將自己的唇和希亞腳踝上的傷口靠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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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條件×無聲

  西索低頭、抬手,將自己的唇和希亞腳踝上的傷口靠近起來。就在兩者快要觸碰的時候,西索停了下來。
  希亞按著臉,無奈地說道:「西索,別玩了……」若對象不是西索,若她不是處在這種快要毒發身亡的情況,希亞或許還會紅個臉、害個羞。可是對西索,她怎麼可能對這樣一個人有異樣情愫?
  西索低著頭,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希亞,嘴角勾著笑,呼吸時便有熱氣噴在希亞□的腳踝上。「希亞真是不配合~那個小鬼說女主角這時候應該臉紅心跳,然後顫顫巍巍、結結巴巴地拒絕才對~?」
  「我不是你主角,你更不是男主角。」希亞雙手撐著地,氣息虛浮,「真的,別玩了,我會死的……」
  西索聳肩,手一松,希亞的腿直直砸在地上,「好吧~反正我也沒準備替你吸毒~?」
  
  西索雙腳一用力就站直了身子,輕鬆自在。別說是現在這種狀況了,就是希亞身體健康,她也做不到一個鯉魚打挺就起身。坐在地上的希亞慢吞吞地爬了起來,幾乎是手腳並用,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站穩。對比著旁邊悠然自得的西索,希亞只覺得更加悲哀。
  沒想到這穿越過來後,過了二十四年平靜的生活,剛搞清楚這個世界、剛碰上劇情人物沒多久就要死了,還是這種莫名其妙的死法。
  希亞喘了口氣,捂著心臟,有些不確定是蛇毒真的那麼猛烈,還是她的心理作用。她知道現在指望不上任何人,而光憑她自己,想要下山、等車,再前往醫院,不知道會死多少次了。希亞苦笑,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來,一邊往前走,一邊撥通了號碼。
  
  西索悠閒地跟在希亞身邊,這時候還不忘冷嘲熱諷:「原來希亞可以動啊~那為什麼還要我幫忙呢??」
  希亞沒有搭話,專心講著電話,「……嗯,是的,馬上派車過來,請快一點,非常緊急。嗯,是需要送醫。地址就是寶石之鄉的大門口……嗯,麻煩了。」掛斷電話,希亞看了眼時間,又是心冷了幾分。
  「希亞走得好慢啊~會不會沒下山就毒發身亡了?」西索還在旁邊碎碎念著。
  希亞的記憶中對西索的印象僅有那麼些:變態、強悍、想和強者戰鬥。此時囉嗦的西索倒是她不曾知道的。大概是因為接受了必死的結局,希亞淡定回答道:「毒素是隨血液流動的,劇烈運動會使毒發速度變快。而且我還要等車子去城裡,走再快,車不來也沒用。」
  「需要我幫忙嗎?」西索和希亞並肩走著,垂下腦袋看著希亞,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唔……」希亞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只覺得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
  西索眼明手快,一隻手已經牢牢握住了希亞的肩膀,支撐著她的半邊身體。「需要幫忙可要早點說才對呢~」
  希亞此時已沒有力氣爭辯。大腦雖然在運作著,眼前的景物恢復了色彩,可是她的雙腿僵硬,已經沒有半點力氣了。抓著西索的另一隻手臂,希亞說道:「不好意思……那接下來就麻煩你了。」
  西索笑出聲來,抬手勾起希亞的下巴,「希亞覺得我是什麼好人嗎?~」
  希亞閉上眼睛,歎息著,「我就知道……條件呢?」
  「嗯~你覺得我會開什麼條件,希亞?~」西索又將希亞的下巴抬高了幾分,「猜猜看吧~」
  「我沒時間和你浪費!」希亞甩頭掙脫開來,厭惡地說道,「我沒辦法幫你對付庫洛洛。他不想戰鬥,我還能強迫他不成?如果你不想幫忙,就鬆手,我自己爬下山。」
  「呵呵~我還以為希亞一直都會那麼淡定呢~」西索低下頭,湊到希亞耳邊低語,「放心,這件事情希亞肯定能做到~」
  
  西索在她耳邊呢喃,猶如同情人溫柔耳語,可是其中的內容卻讓希亞錯愕,扭過腦袋,詫異地盯著西索。
  「可以吧?~」西索眯起眼睛來。
  希亞思索了片刻,「可以是可以……呃,這事情的話倒是不難做到,接下來就會有機會的。」
  「那就好~」西索舔了舔嘴唇,滿眼嗜血的光芒。這光芒很快就被收斂,西索彎腰伸手,挽著希亞的膝蓋處,將她直接抱了起來。
  西索的動作太快,希亞好似突然間就騰空了一般,心漏跳了一拍,雙手也下意識地勾住了西索的脖子。
  「既然條件達成,那希亞可得好好活下去呢~至少活到那時候~」西索抑揚頓挫地說道,忽的又開始大笑起來,「真好啊~我太期待了~希望那一天快點到來~?」
  「你再不走我就死了,那一天永遠都到不了了……」希亞抱怨道。
  話音未落,西索就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在山林中飛速地奔跑,伴隨著的還有他瘋狂的笑聲!
  
  「啊哈哈哈哈哈哈!」
  西索大笑著,身體中流露出來的氣息讓希亞非常不舒服。本就已經身染蛇毒,此時耳邊還有這麼強烈的噪音、周身圍繞著濃郁的殺氣,山間的景物飛快倒退,讓她眼花繚亂。受不了這折磨,希亞合上雙眼,努力進入心如止水的狀態。漸漸地,西索的笑聲終止,身上的殺氣也一掃而光。希亞安心地窩在西索寬闊的懷裡,心裡只盼著老天開眼,讓她能夠活下去。
  就這麼過了好一會兒,希亞感覺到陽光毫無遮擋地打在臉上,睜開眼就看到開闊的蔚藍天空和漸漸放大的一幢幢房屋。
  「到大門去,這邊直走,第三個路口左拐,第七個路口右拐,再過四個路口就能看見大門了。」希亞指示道,只是一句話就讓她汗流浹背,氣喘吁吁。
  西索低頭看了眼,只見希亞臉色蒼白,連雙唇都沒了血色。抱著希亞的手臂有了潮濕的感覺,是希亞身上的汗浸透衣衫沾到了他的身上。西索的眼神晦暗不明,打量希亞的時候他也沒有減慢步伐,反而是因為到了平地,速度更加快了。
  
  穿過街道的時候難免會遇到小鎮居民,他們紛紛用驚異的目光看著兩人,有想上前打招呼的,卻因為西索的速度太快,完全來不及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當然,西索根本就沒有搭理他們的意思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希亞此時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她的身體微微顫抖,只覺得好冷。唯一的熱源就是貼著她的西索的身體,可光是如此也無法趕走她身上的寒氣。忍不住往西索的懷裡擠,希亞本能地去追求熱源。她此時滿腦子想著都是被子、電熱毯、暖寶寶之類的東西。明明感覺冷,身上還是不停地冒冷汗,衣服濕淋淋的,更加難受。
  「西……索?」希亞感覺到抱著自己的手臂更緊了,眨了眨被汗水模糊的雙眼,聲音細若蚊吟。
  「你可別死在半路上啊~不然我該怎麼面對庫洛洛?~」西索語調輕鬆。
  「別說的好像我和庫洛洛有一腿似的。」希亞喃喃抱怨,聲音越來越低。
  
  「喂,你死了沒?」西索問,動了動手臂。
  沒有應答。
  「希亞?」西索垂眸,只看到一張平靜的面孔,眉頭舒展,好似睡著了一般。
  依舊沒有回答。
  西索挑眉,再次動了下手臂,這回幅度比較大,希亞原本勾在他脖子上的雙手掉了下來,無法再抗拒地心引力,只能無力地垂在身邊。      


☆、蘇醒×庫洛洛的變化×狩獵祭的比武

  希亞覺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她夢到自己的出生、夢到自己的死亡,夢到自己的父母、夢到自己的朋友,兩個不同的世界交織在一起,兩段不同的記憶相互融合,她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身處何方,哪一個是真實的,而哪一個又只是夢境……
  夢始終是夢,總有醒來的時刻。虛弱感、饑餓感在蘇醒的同時一起襲來,讓希亞有些眩暈。
  凝神看了許久,她才辨認出自己眼前的一片白色是天花板。吃力地轉了下腦袋,終於看到了久違的色彩。翠綠欲滴的樹葉中夾雜著朵朵白色的小花,被藍天襯托得愈發嬌嫩。希亞不知道那是什麼樹、什麼花,只是呆呆地盯著它們看了許久。待微風吹過,白紗做的窗簾飛起遮擋了她的視線,她才緩緩移開目光。
  整間房間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白色的床單和被子……希亞的大腦開始恢復運作,看向趴在自己床沿上的人。
  
  「雅麗?」希亞遲疑地叫道,輕輕撫了撫她的腦袋。
  雅麗睡得很沉,沒有回應。希亞也就沒急著叫醒她,只是靜靜地躺在床上,抬起雙手,看著自己的十指合攏又舒展開,如此反復。
  「還活著……」希亞喃喃自語。
  
  「哢噠」!
  「吱」——
  希亞放下手,只見科爾倒退著進來,手裡則拉著一輛餐車。
  科爾將餐車拖進來,輕手輕腳地關上病房的門,轉過身來就見希亞睜著的雙眼,頓時嚇了一跳,「希、希亞?!天哪!你醒了!」
  科爾的大嗓門將雅麗給吵醒了。雅麗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怔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定定看著希亞。
  希亞微笑著,雖然臉色還是那麼難看,但雙眼中卻滿是生氣。她撐著自己的身體坐了起來,看雅麗和科爾還是那副出神的模樣,說:「怎麼了?不希望我醒來嗎?」
  
  「希亞姐姐!」雅麗「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如同一股旋風一般撲進希亞的懷裡,直把希亞撞到床架上。
  「哎,別那麼激動。」希亞抽著氣,無奈地說道。見雅麗在自己懷裡哭個不停,憐惜地抱住她的後背,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她的頭髮,「別哭了。你看,我都醒過來了。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我、我去叫醫生!」科爾傻怔了許久,此時方清醒過來,掉頭就沖出了病房。
  
  醫生來得很快,這也讓雅麗止住了洶湧的眼淚,帶著紅腫的雙眼擔憂地站在旁邊。科爾同她並肩站在一起,輕輕拍了拍雅麗的肩膀。雅麗對他報以微笑,只是臉上的淚痕尚未擦去,這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樣子,實在算不上是好看。
  醫生檢查了片刻,笑著說道:「放心吧,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只是之前中毒比較久,再加上長時間的昏迷,身體比較虛弱,最近不要太過操勞,好好調養一陣子就行了。」
  「謝謝醫生。」希亞頷首道謝。
  雅麗連忙湊上來,問道:「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飲食上面需要吃些什麼?要忌口嗎?」
  「清淡些就好,不要忙著大補身體。」
  「那還要住院多久?是不是再做個全身檢查比較好?」雅麗憂心忡忡。
  「沒必要。毒素在六天前就清除了,這點請放心。如果你們願意的話,隨時可以出院。」醫生哭笑不得,「不用那麼緊張,真的沒有事情。」
  
  待雅麗把所有能想到的問題都問了一遍,才猶猶豫豫地放醫生離開。醫生一走,雅麗又連忙把餐車推到希亞的面前,催促道:「希亞姐姐,快點吃些東西吧。你昏迷了六天,只是輸液……」說到此,雅麗又吸了吸鼻子,眼眶中蓄滿了淚水。
  希亞連忙拿起餐具,往嘴巴裡塞了食物,「別哭!醫生都說沒事了,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我是替希亞姐姐委屈。」雅麗揉揉眼睛,「小鎮一直都好好的,怎麼會冒出來毒蛇的?還偏巧被希亞姐姐碰上……」
  
  希亞對此無話可說。誰叫她倒楣呢?
  穿越這種不科學的事情在她身上發生了;出生在小鎮這個奇怪的地方不說,這種奇怪的地方居然還出現了劇情人物;這都算了,小鎮五千人,這劇情人物誰都不找,還就和她扯上關係了……雖然最後一條是她自己往槍桿子上撞,不過希亞還是覺得主要責任不在自己。
  
  「幸好西索就在旁邊,不然希亞姐姐可就、可就……」雅麗又開始掉眼淚。
  
  科爾在旁默默聽著。他本就是沉默寡言的人,一般不會對任何事情發表意見。
  握著拳頭,科爾胸中有一撮火焰在燃燒。可這小小一搓火焰沒有燃燒多久就熄滅了。如果是他的話,只能眼睜睜看著希亞煙氣吧……科爾想著,他的確是配不上希亞,連保護希亞的能力都沒有。
  
  「西索和庫洛洛兩個人在旅館?」希亞慢慢放下了餐具,萬分不安。
  雅麗搖了搖頭,「只有庫洛洛一個人在旅館。我和科爾就住在城裡……」
  「那……西索呢?」希亞只覺得自己虛弱的身體有些支撐不住了。
  雅麗不自然地說道:「他被關起來了。」
  希亞渾身癱軟,已經沒辦法坐直。她聲音乾澀地問道:「關起來?他做了什麼?」
  
  雅麗唏噓地說道:「希亞姐姐可要好好謝謝西索,多虧了他,你才能得救。西索當時一直抱著希亞姐姐在公路上飛奔,還當機立斷地搶了一輛汽車。他逼著那個司機一路飆車到了醫院,也因為這個被關起來了。」
  希亞有些錯愕,身體仿佛又恢復了力量,「搶車?逼著司機飆車?他……怎麼逼那個司機的?」希亞皺起眉頭來,聽雅麗的口氣是沒出什麼人命,但想到那個人是西索,她仍舊不太放心。
  「欸?這個就不知道了,反正那司機好像嚇得不輕。」雅麗安慰道,「希亞姐姐別擔心,員警說了這是事出有因,會幫忙向法官求情的。對了,就是今天過庭,鎮長應該也會過來幫忙。有鎮長在,不會有事的。」
  「但願如此。」希亞扯扯嘴角,重新拿起了餐具。
  
  雅麗他們不知道實情,只覺得西索是見義勇為,拯救了希亞的性命。
  但如果不是西索,希亞不會去爬山,也就不會被蛇咬。希亞在心中歎氣。西索救她是有目的的,庫洛洛那個事情雖然簡單,可物件是庫洛洛,恐怕不太好糊弄呢……
  
  「咚咚」兩聲,把一直扮演著花瓶角色的科爾給驚醒。
  科爾連忙開了門,恭恭敬敬地說道:「鎮長!」目光在看到鎮長身後的兩個男人後,科爾的表情僵硬了片刻。
  「鎮長!」雅麗連忙起身,同希亞一起叫道。
  鎮長點著頭,一手拄著拐杖,另一手被小鷹攙扶著,佝僂著身體走了進來。他身後的兩個男人倒是抬頭挺胸。西索對於普通人一向是直接無視的態度,目空一切地踏進病房,金眸對上希亞的雙眼,終於露出了些許笑意——只是這笑容絕對談不上友善。
  希亞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西索:要說謝謝吧,他們之間只是交易;但不不感謝他,其他人肯定會有別樣的看法。希亞避開了西索的視線,自然而然地看到西索身邊的人。
  
  希亞有些疑惑,她對上的是庫洛洛的笑容,溫暖、親切。
  庫洛洛純黑的眸子帶著異樣的色彩,不再像過去那樣,即使是看著別人,眸子裡除了平靜還是平靜。那樣的眼神沒有熱度,沒有靈魂,和普通人看到什麼物件的眼神一模一樣。只是庫洛洛這樣的眼神是對著人的,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並不強烈,天真單純的小鎮人甚至根本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但對於希亞這樣敏感的人來說,只一個眼神,她就能大致判斷出那個人的性格。對於庫洛洛來說,或許根本不存在「人」、「同類」這種概念。他將所有的東西分為兩類:感興趣的和不感興趣的。僅此而已。
  而現在,庫洛洛的眼神裡帶了溫度,好似從內心深處散發出來,是一種希亞非常熟悉的眼神。
  希亞狐疑不定,同樣選擇避開庫洛洛的目光,瞥見了關門回來的科爾,她腦中倏地劃過一道閃電!
  是的,庫洛洛的眼神讓希亞萬分熟悉,因為這眼神如同每一個小鎮人的眼神!
  
  希亞心頭一凜,再次看向庫洛洛,看到的還是那種溫暖親切的目光。她頭皮發麻,下意識地看向鎮長。
  
  「已經沒事了嗎?」雅麗讓出座位給鎮長,轉頭看看西索,又關切地向鎮長問道。
  小鷹綻放出大大的笑容,給蒼白的病房染上一抹溫暖。他照例代鎮長回答:「嗯,已經不要緊了,只是罰款而已。那個司機也不追究。」
  雅麗和科爾同時籲了口氣,輕鬆地笑了起來。
  
  「希亞姐姐沒事了吧?」小鷹問道。
  希亞點頭,「隨時可以出院。」
  「那太好了!這樣的話,明天的歡迎儀式還是照常舉行嗎,爺爺?這回可是三件高興事在一塊兒:希亞姐姐康復、西索哥哥免除牢獄之災、西索哥哥和庫洛洛哥哥搬進小鎮!」小鷹興奮地說道。
  雅麗不太贊同,在鎮長開口之前就反對道:「希亞姐姐剛醒來,醫生說要好好調養身體。歡迎儀式要持續那麼久,希亞姐姐的身體……」
  「沒關係。」希亞打斷了雅麗的話,笑顏如花,「小鷹說的對,三件高興事在一塊兒,得好好慶祝才行。歡迎儀式不用推遲,還是明天舉辦吧。」希亞看向鎮長,建議道:「不如把狩獵祭提前,鎮長覺得如何?」
  
  「狩獵祭?~」西索背靠著牆壁,聽到這裡才有點精神,挑眉看著希亞。忽然,他笑了,笑得志得意滿,眼珠子一動,映出了庫洛洛的身影。
  庫洛洛保持著那種小鎮人的姿態,聽到「狩獵祭」三個字露出了微微的茫然,好奇問道:「狩獵祭是……」
  希亞心一顫,平息了下心中的悸動才說道:「嗯,小鎮每年都有狩獵祭,不過本來應該是在秋季舉行的,那時候獵物最為肥美。不過這次山中發現了毒蛇……我想通過狩獵祭,大家一塊兒上山,正好可以清除那些毒物,順便檢查一下還有沒有其他的危險動物。」
  小鷹佩服地說道:「希亞姐姐好厲害,居然能想出這樣的好點子!」
  希亞笑道:「小鷹以後肯定比我更厲害。鎮長,你覺得如何?」
  「嗯,是很好。」鎮長的語速依舊緩慢得如同烏龜爬。
  「庫洛洛和西索也可以借此融入小鎮,和大家好好熟悉熟悉。」希亞笑眯眯地看著兩人,「對了,狩獵祭除了打獵還有其他活動。晚上會有篝火晚會,到時候還會有比武。」
  
  西索的眼睛更亮了,笑聲詭異,讓人的雞皮疙瘩都站了起來,「比武~呵呵呵~真好呐~?」
  「嗯,比武用的是擂臺賽,每個人都可以參加。挑戰者可以挑戰任何人,那個人也必須接受。這是小鎮的傳統,男人們借此表示自己能夠保護小鎮。勝利者會成為小鎮人的英雄。」希亞接著說道,有意無意地看向庫洛洛。
  庫洛洛若有所思,見希亞看過來,含笑說道:「原來如此,聽起來很有意義。」
  希亞沉默了幾秒,「是的,很有意義。」
  
  庫洛洛沒在意希亞的回應,扭過頭,和西索目光交匯,蹦出火花來。不同西索的激動,庫洛洛萬分淡定,交會之後,他就收回目光。希亞好似看到了庫洛洛唇角的笑意,好似看到了他的眼神變得更為深沉,其中的親切也一掃而空。
  其他人未曾感覺到兩人之間的交鋒,希亞卻是更加疑慮重重。
  
  這六天,庫洛洛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變了,但又好像沒有改變……
  希亞看了眼鎮長,鎮長當然是演技高手,至少此時他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還是那個垂垂老矣的鎮長,比希亞還虛弱的模樣。從兩人那兒得不到答案,希亞唯有放棄。
  希望明天打了那一架之後,西索能如願離開。當然,如果西索殺了庫洛洛後再離開,她會更開心的。


☆、歡迎儀式×詭異×狩獵季開始

  第二天上午,眾所期待的歡迎儀式兼狩獵祭拉開帷幕。中央廣場上的鐘樓響了三次,鐘聲悠然,回蕩在小鎮的每個角落。中央廣場的中央、鐘樓之下佈置了一個小舞臺,秉承著小鎮一貫的風格,樸素、簡單。
  鎮長被小鷹攙扶著上臺,站在話筒之前,咳嗽了兩聲,渾濁的雙眼掃視著台下的小鎮人。中央廣場已經被小鎮人給擠滿了,從臺上只能看到黑壓壓的人群,一個個仰著臉滿懷期待地看著鎮長。鎮長又「喂喂」了兩聲,再次咳嗽起來。這回咳嗽的時間比較長,胸腔如同風箱一般作響,佝僂的身體都蜷了起來。小鷹連忙扶住了鎮長,撫著他的背、幫他順氣。
  台下眾人的目光頓時變成了焦慮,所有人都緊張、擔憂地看著鎮長,生怕這個老人就這麼一下子撒手人寰。說起來,鎮長保持這種狀態已經好多年了,可他一直堅強地活了下來,一次次主持著小鎮的慶典活動。
  
  希亞此時也在台下,雅麗陪在她身旁。兩人的旁邊便站著庫洛洛和西索。希亞都不用轉頭,就能用眼角的餘光看到庫洛洛臉上的神色——焦慮、緊張、擔憂,如同周圍每一個小鎮人。
  「希亞姐姐,鎮長他……」雅麗忍不住悄悄問道,「要不要叫道格特醫生?」
  「道格特醫生就在對面呢,如果有事情他會上去的。」希亞笑笑,用眼神示意雅麗看向舞臺的另一邊。道格特醫生和他的太太納斯護士正穿著白大褂站在舞臺的另一側,如果鎮長的身體真有什麼問題,兩人可不會站在台下無動於衷。
  
  其實希亞心定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鎮長的念力。無論鎮長是不是知道念力的存在,作為一個念能力者,鎮長絕不會像普通風燭殘年的老人那般輕易死掉。
  
  沒多久,鎮長的咳嗽聲就止住了。他喘著氣,聲音被喇叭放大,傳到每一個小鎮人的耳朵裡,但大家都有種鬆口氣的輕鬆感。
  鎮長再次「喂喂」,然後說道:「今天,大家聚集在此,是為了歡迎我們的新成員!」
  頓時,掌聲雷動,小鎮人熱情的目光投向高臺的一側。正是希亞他們所在的位置。希亞微笑著,同樣鼓著掌,目送庫洛洛從容地走上舞臺。雙手停了片刻,希亞炯炯有神地看著無動於衷的西索。
  西索雙手環胸,金眸只注視著庫洛洛的背影,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雅麗默默退後一步,和西索拉開距離。
  
  「西索。」希亞笑著,語氣嚴厲。
  「嗯?~?」西索很給面子地瞥了希亞一眼。
  「上、台!」希亞壓著嗓音,躲著所有小鎮人的目光,狠狠戳了下西索的腰。
  西索終於正眼看向希亞,眼神不善。希亞還是笑著,撇撇嘴,瞟了眼臺上的庫洛洛。庫洛洛已經站在了鎮長的身邊,昂首挺胸,扭頭看著台下的西索。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希亞只覺得庫洛洛的眼神深沉得如同萬年古井,看不見底,也猜不出裡面到底有些什麼東西。
  待她再看向西索時,發現西索嘴角掛著的古怪笑容更為變態。
  
  西索的肩膀顫了顫,抬腳踏上了舞臺,走向了面帶笑容的庫洛洛。庫洛洛同台下眾人一塊兒拍著手,好似在歡迎西索。但兩人的目光交流只有兩人自己能明白,西索赤|裸裸的戰意根本就不加掩飾,而庫洛洛從容淡定,對這挑釁視而不見。
  兩人均已到場,鎮長按了按手,「容我來介紹,這位是庫洛洛;這位是西索。讓我們歡迎兩位定居小鎮!」
  又是潮水般的掌聲,嘩啦啦地顯示出小鎮人的熱情。
  
  「接下來,就請兩位新居民來講講話吧。」鎮長退後一步,把話筒讓給兩人。
  庫洛洛仍舊紳士,紳士得非常自然,在希亞眼裡卻透著濃濃的古怪。西索對庫洛洛的讓位不感興趣,根本沒有接受的意思。庫洛洛笑了笑,也不覺得尷尬,站前一步對著話筒說道:「大家好,剛才鎮長已經介紹了,我叫庫洛洛。之前被庫特先生從河水中救起,」庫洛洛從台下的芸芸眾生中一下子找到了庫特,對他頷首示意,讓庫特大為激動。
  「很遺憾的是我失去了自己的記憶,除了這個名字。」
  大媽們唏噓不已,還有感情豐富的開始默契眼淚來。
  庫洛洛接著說道:「不過,很幸運的,我來到了小鎮,遇見了希亞小姐和雅麗小姐,讓我不至於流落街頭。」禮數周到的庫洛洛照舊向希亞和雅麗頷首,「現在,更幸運的事情發生了,我在小鎮定居了。我已經愛上了這個地方,希望能一直在這裡生活,直至終老!」
  
  「嘩——」更熱烈的掌聲爆發出來。激動的小鎮人拍紅了自己的雙手。
  希亞從善如流,同樣對庫洛洛的演講報以掌聲,只是心裡面萬分不屑。她壓根不相信庫洛洛是真心如此。即使失憶、即使被鎮長動了手腳,那還是庫洛洛啊!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漫畫中那麼厲害的人物,怎麼可能在這個連正式名字都沒有的小地方陰溝裡翻船?
  只是她想不明白庫洛洛這麼做的原因。小鎮上沒有任何值得庫洛洛惦記的東西。那些珠寶、原礦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可並非什麼稀世珍品。而庫洛洛也沒有能力吃下這麼龐大的資產,這得靠龐大的組織才行,其中的細活更是多不勝數,不是搶劫一票就能搞定的。
  
  「謝謝大家。」庫洛洛鞠躬退下,將話筒讓給西索。
  西索敲了敲話筒,只聽喇叭發出刺耳的聲響,讓台下眾人紛紛捂起耳朵來。他哼笑著,怪異的語調和獨特的嗓音通過喇叭傳播開來,看著底下眾人詫異的表情,西索說道:「我對定居沒什麼興趣呢~」
  話一出口,氣氛驟降。
  希亞的表情幾乎是在瞬間冰凍,冷得嚇人。磨著牙,希亞恨不得沖上臺把這個傢伙給扯下來。
  當然,她不可能那麼做,也沒本事那麼做,所以西索繼續說了下去:「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西索伸手一指,指尖對著的人正是庫洛洛,「他~」
  庫洛洛含笑以對,沒有絲毫的不滿。
  「呵呵呵~我很期待喲~庫洛洛~?」西索說完,便扭著腰肢走下臺去,走路的樣子和他高大的身材完全不成正比。
  
  原本熱鬧的歡迎儀式頓時變成了場面面相覷的奇怪集會。小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偷偷瞧著西索、悄悄瞥著庫洛洛,小聲的議論混在一起,如同數萬隻蒼蠅一塊兒飛翔,嗡嗡作響。
  鎮長——關鍵的時刻總是鎮長,說道:「歡迎儀式就到這裡吧。接下來開始狩獵祭!」
  小鎮人就是小鎮人,雖然之前的氣氛非常尷尬,但鎮長一句話就再次引爆了歡樂了氣氛。
  「大家都知道的,山林中出現了毒蛇,為了安全起見,這次狩獵祭提前,並且有一個全新的任務——捕捉毒物!」鎮長解釋道,「待會兒所有參加狩獵的男性都到道格特醫生和納斯護士那兒領取解毒血清,如果被咬,請立即注射!另外,每個參加的男性都會領取到一瓶驅蟲藥劑,請噴灑在你們走過的每一寸草地、每一棵大樹上,這能驅趕那些毒物。」
  小鎮的男人們不約而同地齊聲喊道:「是!」
  
  小鎮今年的狩獵祭就此開始,與往常不同的是,大家除了背著獵槍外,還排隊在道格特醫生那兒領取了一條腰帶。這條寬腰帶上有一排袋子,裡頭裝著一支支注滿了液體的針管,最大的一個扣帶裡還掛著帶噴頭的瓶子。
  也就是小鎮的財富才能在短短一天時間內準備這麼多份抗毒血清和驅蟲劑了。人手一份不說,每一份都包含瞭解蛇毒、蜂毒等不同毒素的不同的血清。財大氣粗的小鎮對於這種投入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小鎮人也習以為常,絲毫不覺的這些東西有什麼稀奇的。
  男人們背著槍,緊緊有條地配備好血清,就一同上山了,對於山上未知的毒物沒有絲毫的害怕。
  
  女人們可不這麼想。
  留下來的女人和孩子們開始準備午餐,水果和蔬菜是主食,這是為晚上的燒烤大餐做鋪墊。準備食物的時候,一群女人彙聚在一起是非常恐怖的,尤其是今年多了那麼多話題,這嘰嘰喳喳的聲音更是吵得人心煩。
  心煩的自然不是八卦著的女人們,而是希亞和雅麗。
  
  「希亞姐姐,他們會不會有事?」雅麗憂心忡忡,已經不知道第幾次看向那青山了。
  希亞洗著手中的番茄,安慰道:「放心吧,道格特醫生和納斯護士把東西都準備好了,怎麼可能會出事?」
  「可是……總覺得很擔心。山上怎麼會出現毒蛇的?」雅麗心不在焉,手中的番茄被擠出汁水來。
  「動物遷徙吧。」希亞的眼皮跳了跳,從雅麗手中取走了那可憐的番茄。救下了番茄,希亞也學著雅麗的樣子眺望遠方的青山。她不擔心毒物,擔心的是那兩個人……
  
  此時此刻,希亞擔心的兩個人非常悠閒。
  作為體格強悍的非人類,兩人在崎嶇的山路上如履平地,和祖傳獵戶出身的麥迪大叔、庫特並行在一處,其中的輕鬆更是顯而易見。其他小鎮人早被這第一集團四人組甩在了後面。
  認真負責的麥迪大叔和庫特將驅蟲劑噴灑在走過的每一處,老子噴樹木、兒子噴草地,配合默契。另一邊並肩行走的庫洛洛和西索就沒那麼和諧了。庫洛洛倒是很投入,噴灑得非常仔細。西索則像個旅遊來的,東看看、西瞧瞧,消極怠工不說,大半的注意力還是放在庫洛洛身上,好似他才是獵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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