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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海賊王)伊薩諾的反叛者》作者:Beige【完結+番外】

《(海賊王)伊薩諾的反叛者》作者:Beige【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4455個瀏覽者
文案:

波特卡斯·D·艾斯說,他要讓他的名字,傳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但對伊薩諾·阿黛莉娜而言,能夠活在這個世上,本身就是一件足夠幸運的事情。

清淺的陽光灑在她的眼角,那雙碧藍清澈的眸子像大海一般盛著最璀璨的日光。
——那……我不在的話,黛娜會困擾嗎?
——嗯。

——我跟他之間,大概就是,死也不會傷害對方的關係。
「中將,我說過。只要我活著,就沒有人能夠傷害她。」
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迎著整個世界不屑而嘲諷的目光,他跪在死刑台上,咧著嘴角,像是在笑——
「喂,伊薩諾·阿黛莉娜。」
「你知道,我愛你嗎?」

心臟裡那份無法抑制的情感啊。
最終是從一簇微弱的火苗,被放縱成了燎原的火。

「守護自己所珍視的人,這就是我選擇的立場。」

>>>艾斯BG
>>>正文是中篇正劇;番外為日常發糖
>>>結局已定:HE
>>>會有少部分原著劇情

內容標籤: 海賊王 情有獨鍾 近水樓台 天作之合
搜索關鍵字:主角:伊薩諾·阿黛莉娜,波特卡斯·D·艾斯 │ 配角:伯裡頓,布拉德利,奇奇拉,蒙奇·D·路飛,傑拉爾汀,伊薩諾·奧頓,中將傑克 │ 其它:海賊王,艾斯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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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伊薩諾的反叛者

第1章 偽裝者

  在酒吧飽餐一頓之後,他將手伸向腰側裝著零錢的口袋,他愣了一下,發現自己腰側的錢袋不翼而飛。

  發現自己撓頭的動作給吧檯服務生瞅見之後,艾斯尷尬地咧出了一個笑容。

  真是不走運。

  艾斯半握著玻璃酒杯,坐在旋轉椅上,稍稍側身子瞇起眼睛打量四周的酒客。

  最好別給他抓住是誰。

  這是一座不知名的小島,地域偏遠較為清靜。要不是他們的船壞了需要趕緊找個地方修理,他們是不會花時間停靠在對航線無幫助的島嶼邊上的。小島很普通,居民也都是平凡人,對外界毫無關心,算是半個隱世了。進入偉大航路這麼久時間以來,這樣連酒吧都清淨不雜亂的小鎮,他倒是頭一回見。

  島上居民為人都算比較老實,所以他也放鬆了警惕,沒想到在這樣一個老舊的酒吧裡還會給人鑽了空子。

  「哎,小哥。」

  吧檯的服務生少年衝他招了招手,艾斯停下了對周圍酒客的打量,走了過去。

  「你要是錢包給偷了的話,真的是要小心一點,最近島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來了不少外邊的人。」

  服務生年紀也不大,也不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艾斯雖然是個海賊但人又不壞,他三天兩頭來這兒喝酒也沒幹過什麼壞事,服務生小哥自然就拿他當熟人了。

  「外邊的人?」艾斯皺了皺眉,環顧四周,發現這酒吧裡確實有不少看上去就不像小島居民當地居民的人。

  「是啊,有幾個海賊,看上去就跟你不是一路人的那種。」服務生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呲牙一笑,「聽說還是大海賊,殺過不少人的。」

  聽到這裡艾斯就笑了一下,也沒說什麼。

  「他們現在,就在樓上。」服務生神秘兮兮地說著,「也不知道在打什麼鬼主意。聽說他們拿到了海軍的一項機密技術,現在正在躲避海軍的追殺呢。」

  「有這回事?」艾斯挑了下眉,海軍的機密技術?

  「當然了。」服務生小哥自信滿滿的拍了拍胸脯,「我這人消息還是比較靈通的。」

  「而且最近港口又停了一支規模比較小的船隻……說不定啊,就是海軍的人來了。」

  他話音剛落,酒吧老舊的木門便被輕輕地推開。

  伴隨著木門吱呀的聲音而來的,是高跟鞋鞋跟落地的聲音。

  一名身穿火紅長裙,身材窈窕的黑髮女人,親密地挽著西裝革履的英俊男子,邁著悠閒的步子走進酒吧裡。女人的黑色波浪捲發挽在耳後,露出了白皙的脖頸,和耳垂上一珠黑的發亮的寶石耳墜。她舉手投足間都是成熟而嫵媚勾人的氣息,但身邊的男人身上卻散發著一股冰冷而不容靠近的肅殺之氣。

  發現自己身邊的服務生小哥早已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了,艾斯拍了下他的腦袋。

  真是沒出息。

  男子低頭和女人說了幾句什麼,女人低頭俏笑,笑意未達眼底。

  他們兩人並沒有走向酒吧包間,而是直接坐在靠近吧檯的一排座椅上,時而親暱耳語,低頭交談。

  但艾斯發現,女人那雙看似攝人心魂的漂亮眼眸裡,卻含著一股警惕而冷漠的意味。

  她在打量其他人,不動聲色的。

  他與她的目光在空氣中交織了一瞬。

  她馬上就挪開了視線。

  艾斯瞇縫起了眼睛,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

  女人站起來,向門口坐著的一名酒客說了幾句什麼,那名酒客顯然是不認識她的,被一美人這麼一搭話,顯然昏得找不著北了。

  她沒聊幾句就把手背向身後,扭頭朝艾斯走來,一側身便擋住了他人探究的視線。

  艾斯皺了皺鼻子。

  一股不濃不淡的清香鑽入鼻腔。

  竟然是很好聞的沐浴乳香味。

  等女人走近了他,他才注意到,此人濃妝艷抹之下的五官,竟然顯得有幾分靈動秀氣。

  真是不合格的偽裝者。

  她衝他笑了一下,要是換了別的男人早給迷得七葷八素的了。

  艾斯慶幸自己還是有點腦子,比較清醒的。

  沒等他開口,她把他丟失的錢袋扔在了桌上,裡頭的錢幣碰撞著發出叮呤噹啷的雜亂聲響。這一動靜顯然讓方纔的那名酒客慌張了,大概是沒想到這女人什麼時候拿走了自己偷來的東西,他站起身來,正要破口大罵。與女人同行的男子一把眼刀子就把那酒客嚇回了自己的座位,讓他再也不敢出聲。

  「給你。」她輕笑著,用指尖把錢袋推到他跟前,眼底卻含著深不見底的冷意。

  她附身,在他耳邊低語道——

  「既然我幫了你一回,那麼,接下來,你最好別礙事。」

  語氣很輕,咬字卻讓人不寒而慄。

  艾斯起碼也是在海上混過一段時間小有名氣的海賊,怎麼會被她這樣年紀輕輕硬裝老成的小姑娘騙到。

  當那股清淡的餘香褪去,他才意識到,她已經回到同伴的身邊,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幾乎就在酒吧包間門打開的那一瞬,她身邊的男人便將她摟入懷中,兩人倏然開始談笑。

  像是一對濃情蜜意的情侶。

  這讓吧檯服務生小哥傻了眼,艾斯也驚訝地一挑眉,這是在玩什麼把戲。

  包間裡走出了幾個光著上身皮膚黝黑的大漢,為首的那人叼著一支雪茄,口中吐出幾圈煙霧。見到這兩人,便大笑了起來,那股嗆得人頭昏眼花的煙味在整個酒吧蔓延開來,讓人極不舒服。他湊上去和西裝男子握手,又和紅衣女人調侃,幾人看上去頗為熟絡。

  艾斯只覺得事情不對勁,但沒有繼續圍觀下去。他算了算時間,也該離開了——當然,他還記著女人那句「別礙事」。

  他付了錢,跟服務生小哥打了個招呼,就出了酒館。

  幾天後,也就是艾斯即將離開這座島嶼開始重新航行之時,他最後去了一次酒館。

  「喂,你知道嗎,那幾個海賊死了。」服務生小哥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還心有餘悸,摸著胸口,作驚恐狀,「就在那天你走之後不久……」

  「那個女人殺的?」艾斯接了話,小哥一臉你怎麼知道的見了鬼的表情瞅著他,「還有那個男人,哇,那動作,那槍法……」

  「滿屋子都是血……他們兩個人,硬是幹掉了十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超級可怕!把我們所有客人都嚇走了!」

  「完事之後他們扔了一打鈔票……說是清理費……」

  服務生嘰嘰喳喳地比劃著,語無倫次的,大概是真給嚇壞了。

  「哎反正我們老闆也受到了不小驚嚇,都準備停業了。」

  「而且那個海賊頭領還跑了,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服務生講到這裡就沒再說下去,似乎是在回憶酒館中發生的那場驚心動魄的殺戮。

  離島之時他到了船隻停靠的港口,隔著不遠的距離就瞥見了三個人影,一個是海賊首領,還有兩個,則是那兩名偽裝者。卸下偽裝道具之後的兩人,穿著便服,竟是看上去只有十幾歲年紀的少年少女,艾斯在心裡估摸了一下,他們倆估計也就和自己差不多歲數,女孩說不定比自己還小一點。

  五官清俊的少年嘴角掛著淡笑,手裡把玩著一支盛裝著透明藍色液體的硬質玻璃管。

  女孩在他身邊,拔槍,子彈上膛,扣動扳機,一系列動作流暢利落,不像是十幾歲姑娘該有的身手。

  令艾斯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她的用槍動作,而是她那雙沒有美瞳掩蓋的美麗的碧色眼瞳。

  那海賊馬上就斃命了。他們倆倒像是沒事人一樣朝艾斯走來。

  她對上他的目光,和上次一樣,不到一瞬就移開了。

  「喂。」艾斯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胸口還淌著溫熱鮮血的海賊,又歪了下腦袋,看了她一眼——

  「穿裙子的漂亮姑娘,不太適合握槍吧?」

  女孩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笑話一樣,看了下自己的白襯衣和牛仔褲,扯了扯嘴角,開了口,「超級新人『火拳』,原來喜歡和陌生人講道理的啊?」

  語氣是與初遇那日不相符合的爽快。

  她知道自己。

  這是艾斯的第一反應。

  「你是海軍?」他下意識問道。

  她停下了腳步,嘴角掛上漫不經心的笑。

  她轉身衝他擺了擺食指。

  清淺的陽光灑在她的眼角,那雙碧藍清澈的眸子像大海一般盛著最璀璨的日光——

  「我現在,是幫海軍做事的人。」

  真是奇怪的回答。

  艾斯勾了下嘴角,沒有繼續對話,然後走過了兩人身邊。

  在他和那個女孩對話期間,另一名少年都沒有正眼看過他一次,只是以一種守護者的姿態佇立在女孩身邊,不言不語。

  登上甲板前,他回頭望了一下那片空蕩蕩的碼頭。

  「你不會又落下了什麼東西吧?」夥伴邊大笑邊拍他肩膀,「難得記得大傢伙讓你帶錢包的提醒,可別又吃一頓霸王餐喲。」

  「哎?沒有的事。」艾斯笑著擺手。招呼著夥伴們揚帆起航。

  真要說是有什麼落下了的話……反倒不是沒有付清的賬單吧。

  艾斯呈大字躺在甲板上,享受著溫暖的日光。

  遠處水天一色,海平線有些模糊。

  「嘛,算了。」少年搖了搖頭,「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過是有句話忘了說罷了。

  ……

  女孩縱身一躍,就跳進了船艙裡。

  她上船就脫了鞋,把一雙運動鞋丟到椅子底下,一把跌進椅子裡揉著青紫的腳跟,看上去很疼,但她一聲都不吭。

  男孩站在門邊脫下了假髮,露出了一頭罕見的銀白髮絲,他的髮色在昏暗的船艙中尤其顯眼,大概是因為長期帶著假髮,他的頭髮上集滿了汗珠。他甩了甩頭髮,逕自走到女孩身邊,單膝跪在她面前,左手捧著她的腳,一言不發地為她上藥。

  他低著頭,極為認真地用手指將軟膏抹勻。

  「所以說,還是穿不慣高跟鞋嗎,黛娜?」

  女孩扯了扯嘴角,「有點。」

  男孩點了點頭,「那下次不扮情侶了。」

  「不扮情侶就不用穿高跟鞋了?」女孩一下子笑了出來,「高跟鞋這種東西,只要是符合人物設定,怎樣都得穿吧。」

  男孩撐著膝蓋站了起來,揉了揉她的頭髮,「但是這些人物設定,不適合黛娜吧?」

  海風通過木窗吹入室內,帶動了木桌上的一卷泛黃了的紙張。

  一張老舊的通緝令被吹落在地,照片上有一名容貌美艷的女子。通緝令上Dead or Alive的字樣旁,畫著一道黑色的叉。

  火鳳凰。

  男孩看著那張紙上的名字,心裡默念著。

  他將通緝令收好便轉回身子,目光卻不小心飄到了木桌旁的一面鏡子上。

  乾淨平滑的鏡面上,映出了他那雙怪異的銀白頭髮,已經稍長的劉海下,一雙獨特而帶點神秘色彩的,紫色瞳眸。

  作者有話要說:

  看OP的時候特別喜歡艾斯

  這篇文很早就想好了,只是沒想到拖到現在才正式開始寫


第2章 反叛者

  在伊薩諾·阿黛莉娜能記起的時光中,她似乎總在與死亡賽跑。

  只要任何一個躲避的動作慢下一點,她都有可能被如雨點般橫空擊來的子彈穿透身軀。

  不為財寶也不為名聲而出海——即使她想要悄然無息地活在這個世上,也總是會有那麼一幫人拎著她的懸賞令想要提走她的項上人頭。

  好不容易才習慣了一個人賭命而活。卻在現在迎頭撞上了來自新世界的大海賊。

  她屈膝蹲在一隻廢棄的木桶上,周圍都是失去生命氣息的屍體。

  她緊緊抱著懷中的藍寶石匕首,臉上全是血跡。

  高大如山的男人站在她身前,手裡握著一把大刀,刀柄立在泥地上,毫無殺意。

  ——嘿,愛德華·紐蓋特?

  她皺了皺眉,似乎在回憶眼前這人的名字。

  在場的人聽見她直呼那人的大名,驚得臉色一變,面面相覷。那人卻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笑著示意她繼續。

  ——我……不,火鳳凰她,是個怎樣的人?

  白鬍子打量著眼前的小傢伙,笑了起來。

  ——傑拉爾汀嗎?那個臭婆娘脾氣倔得要死,橫起來誰也攔不住。

  女孩低著頭,撫摸這匕首頂部的藍寶石,寶石的色澤和她的瞳色一樣特別。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我想成為像她一樣的海賊。

  白鬍子看著那張和已故好友相似度極高的面孔,蹲下了身子。

  ——和傑拉爾汀一樣強大,還是一樣自由?

  在小姑娘茫然的目光中,被稱為世上最強之人的白鬍子,用那只可以瞬間摧毀幾艘軍艦的,佈滿戰爭痕跡的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頂。

  ——這個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尋找。

  她從帆布背包裡掏出了一團被揉皺了的外套,將其放在腿上展平。她靜靜地凝視著外套上「正義」二字,不言不語。

  許久,她終於站起身,把已經沾了血跡的外套工整地疊好,然後轉身將外套輕柔的放在了廢棄木桶中。

  這件象徵著正義與榮耀的海軍制服,她一次都沒有穿過。

  ……

  她是被外頭玻璃窗碎裂的聲音給吵醒的。

  她睡得本來就淺,這麼一鬧,怕是連休息的心情也沒有了。

  她把腳伸向床板下的那雙拖鞋,一勾腳尖便穿好了鞋。

  「黛娜——我要的棉花糖在哪啊?!」

  門板被猛烈敲打著,她還睡眼惺忪的,索性不理會敲門聲。

  敲門聲沒停,她也沒理會。她迷迷糊糊地走到桌邊,將被風吹開的舊相簿隨手翻了一下,紙頁正好停在了火鳳凰的通緝令上,那張只剩四分之三的通緝令被細心的黏貼在牛皮紙上保存著。她拎起桌邊的一大麻袋甜食,剛好去把門打開,一陣強風便擊破了已經上了鎖的門,砰地一聲,她無奈地看著自己的木板門碎成兩半衝向了房間的兩個角落裡,然後被撞擊成無數木屑。

  「第幾次了,奇奇拉?」剛睡醒的她還沙啞著嗓音,她一手撐在門上,用腳尖踹了幾下只剩一半的門框。

  「啊啊啊我要吃棉花糖!」

  隨著那陣氣流一同衝進來的是一隻嬌小的身軀。那穿著帽衫的小人兒在她的床上打著滾,把她的被子卷的一團糟。

  她沒吱聲,小孩不高興了——他對眼前這女人起床氣的恐懼怕是比不上他對甜食的渴望的萬分之一,「伊薩諾·阿黛莉娜!!!我的棉花糖!!!」

  話音一落,一支飛鏢便朝奇奇拉射去,其射擊力度之大令人咂舌——奇奇拉用氣流捲起自己想要躲開時,那只鈍飛鏢便穿透了他帽衫上的帽子,將他釘在了木牆上。

  「就知道吃。」阿黛莉娜大概清醒了一點,總算是解開了麻袋繩子。

  奇奇拉撲向了米色麻袋,開始大快朵頤。

  「你洗沒洗澡啊,就把我被子搞髒。」阿黛莉娜嫌棄地掀起床單把它裹成一團——原本潔白的被單被奇奇拉身上的污漬弄得一團糟,也不知道他是去哪兒野了,「三天之內我的門壞了兩次。你們真是可以的。」

  奇奇拉看出了她的想法,便回答道,「我又去米諾斯島了,那地方真的好玩。有個迷宮,我走了好幾天都沒走完,明天再去瞅瞅。」

  「……不過,三天之內門壞了兩次?還有誰像我這麼有種敢踹你門?」奇奇拉眼珠子一轉,翹著二郎腿大口咬著棉花糖開始詢問。

  阿黛莉娜橫了一眼身材矮小的男孩,扯了扯嘴角——他這麼有種到底是他們船上這幫傢伙慣出來的,而且那哪裡是踹,「……新來的那個。」

  「新來的?」奇奇拉刷的一下站了起來,周圍的氣流波動都不對勁了,「誰?!我怎麼不知道?!」

  阿黛莉娜想了想,那人來的時候,奇奇拉大概還沒回船上,不知道是正常的。

  她剛準備沖外頭指一下,就發現打碎玻璃的那人便是吵醒她的始作俑者。

  碎落一地的玻璃屑和那人臉上不屈服的倔強神情在阿黛莉娜看來算是家常便飯了,她勾起嘴角,湊到奇奇拉邊上說,「他暗殺老爹又失敗了。哦不,不是暗殺,是正面挑戰。」

  她話音剛落,奇奇拉就像是聽到了什麼愚蠢的笑話一樣放聲大笑,笑到一半還把自己給嗆了。而房外那名躺在碎玻璃上,赤著上身,戴著橘紅色草帽的傢伙覺察到了他們這邊的動靜,非常不服氣的甩了一把眼刀子過來,然後壓了壓自己的帽子,似乎是為了遮住被揍了一頓後在額角留下的淤青。

  「他?」奇奇拉像是見了鬼一樣睜大了眼睛,盯著阿黛莉娜精緻的側臉,像是要把她的臉給盯出一個洞來才能確定她的話是真的可以相信,「火拳艾斯——燒燒果實能力者?」

  阿黛莉娜漫不經心地回答,「嗯,就他。」

  就是這個傢伙,若干次想要挑戰老爹未果,結果還在某一次挑戰時被揍飛,撞壞了她的木門。

  阿黛莉娜悠哉的語氣讓艾斯有些不知所措的撓撓後腦勺。

  就他?

  他好歹也是個超級新人吧。

  怎麼到她這兒,就成了……就他?

  艾斯一躍而起,走了幾步,到了阿黛莉娜面前,「你……」

  站在他身前的女人,目光平靜的有些不尋常。

  熟悉的清香,以及,故作陌生的表情。

  他遲疑許久,似乎有話想說,但最後卻只是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我?」

  她雙手環胸,嘴角微挑,隨手便扯下了房間外牆上釘著的懸賞令,拎著懸賞令在他跟前晃了晃。等那人接下了她的懸賞令,她才似笑非笑著走過了他的身邊。

  「……伊薩諾·阿黛莉娜。」

  「懸賞金,五億三千萬貝利。」

  但是他沒有繼續念下去。

  反叛者。

  為什麼是反叛者?

  艾斯疑惑著扭頭,發現她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一旁的廚師薩奇過來拍了拍他的肩。

  這個留著龐巴杜髮型性格又直爽的男人是之前艾斯上船時第一個與他搭話的,托他的福,艾斯剛來時在這地方的日子就好過了一些。

  「最好不要問下去哦,艾斯。」薩奇咧嘴一笑,「阿黛莉娜從不主動跟別人提起這件事,如果不是她自己說,你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的。」

  艾斯也不是什麼好奇心過重的人,他看了薩奇一眼,對方只是豎著指頭擺了擺。他便點點頭,沒有再問下去。

  這大概會觸到那人的雷區吧。

  薩奇又補上一句,「每個人多少都有點不願意說的事情吧。」

  此話一出,艾斯清亮的雙眸倏然暗淡了下來。

  這份複雜糾結的情緒轉瞬即逝,那雙眼睛馬上又恢復了以往的明亮。

  他望向蔚藍色的大海——海面上只有偶爾掠過的鷗鳥,以及船隻的倒影。他的眼簾微微低垂。

  半晌,一句微不可聞的歎息才從他唇邊溢出。

  「……是啊。」

  作者有話要說:

  前幾章感覺有點彆扭..

  怕是很多事情都要一點一點交代清楚


第3章 刺青

  ——那麼,即使我是那個傢伙的兒子,也沒有關係嗎?

  ——這樣的我,你們……也願意接納嗎?

  隔著一扇木板門,阿黛莉娜聽見了一切,她原本只是路過,卻因聽見了這段特殊的談話而停留了很久。

  她大概能猜到老爹的回答。

  ——每個人,都是大海的孩子。

  那人說這句話時低沉沙啞而滄桑的嗓音,和當年他對自己說出「冠上我的名義,去馳騁大海吧」時一樣。

  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無法被歲月削弱的霸氣。

  今晚,漆黑的夜空中看不見月亮。阿黛莉娜只覺得空氣有些陰沉,她覺得再站在這裡也沒什麼意義,不如說她對那人的特殊身份毫無興趣,讓她感興趣的只是老爹對那人的回答。她正打算走開,房門卻在這時被輕輕推開。吱呀的一聲,那張帶有些許雀斑的英俊臉孔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這並不是阿黛莉娜第一次與他目光相撞。她注意到,他素來清亮的瞳眸中承載著了一絲難以名狀的複雜情感。

  回想了一下他與老爹的對話,她大概是知道他為什麼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了。

  她輕咳了一聲,聳了下肩,「你來找老爹說些什麼?」

  火拳艾斯與老爹的對話是壓低了聲音的,常人大概是聽不見。可是這並不能逃過她多年訓練出來的可怕聽力。很顯然對方並不知道這一點,所以她故作輕鬆的語氣在他聽來應該不會有什麼不妥。

  不如說,對方此刻的心情很糟糕,沒有什麼精力來顧忌她的出現。

  「沒什麼。」艾斯非常無力地笑了一下,「只是很不安,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否是正確的。」

  阿黛莉娜雙手環胸,歪了下腦袋,「你要知道,這海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扛著老爹的旗號出去大幹一場。」

  那人聽了她的話,又陷入沉思,像是在發呆。

  「老爹貌似很欣賞你。」阿黛莉娜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總算回了神,「這船上的傢伙們脾氣也都不錯。」

  「但是——你得知道,我們這兒,有一條鐵規則。」她話鋒一轉,似笑非笑地說道,「殺害同伴者——」

  她乾脆利落地用手在他脖子前劃了一下,然後後退幾步,嘴角微微勾起,像是一隻慵懶危險卻優雅的貓。

  見她這幅模樣,艾斯原本陰鬱的臉上,總算是露出了一絲笑意。

  「你這算是認可我了?」

  他勾著嘴角,朝前傾了一下。那人顯然沒有被他嚇到,仍然是一副冷靜的樣子,「等哪天你的懸賞金超過我再說。」

  天空中開始飄下細密的雨絲,那些冰涼的雨珠漸漸打在兩人身上。阿黛莉娜並不打算在這淋著雨和他聊天,於是轉身就走。

  那道纖瘦的身影瀟灑的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裡,消失在了一片朦朧的雨霧中。

  他一隻手插在褲兜裡,一隻手把玩著自己被雨水打濕的黑色卷髮,瞇起眼,直到那個身影不見。

  和那個時候一樣。

  艾斯輕笑一聲。

  不論是冷漠離開的背影,還是那雙和大海一般明亮而美麗的眼睛。

  ……

  ——我們都是被世界拋棄的人。但在這裡,那個人卻毫不在意地接納了我們。

  他回想了一下,這句話似乎是馬爾科說的。

  艾斯背對著鏡子站著,扭頭確認自己背上白鬍子海賊團的刺青圖樣,然後咧嘴一笑,有些無奈又有些驕傲。

  「哎,第一番隊隊長說話還真的有那麼一點道理。」

  他順手拎起自己的橘色牛仔帽,把微笑徽章擺正。側著身子對上鏡子的那一刻,ASCE的刺青忽然映入他的眼簾。

  他眼底含笑,將手放在刺青上。

  「薩博,路飛。」

  「……我啊,有在好好地活著。」

  話音剛落,木板門便被一腳踹開。

  門外逆光站著的纖瘦身影,正是阿黛莉娜。

  她一手端著早餐托盤,一手插在褲子口袋裡,一隻腳還維持著抬腳踹門的姿勢。見他笑的一臉愉悅還照著鏡子,她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你覺得自己帥的不行了?」

  「哎,沒有沒有。」艾斯覺得這幅樣子給她看到了有點尷尬,便馬上站好,「你來送早餐?」

  「是啊,薩奇出海去了。說一段時間不會回來。」阿黛莉娜聳了聳肩,「他托我照顧你。」

  艾斯覺得這話有點搞笑,他指了指自己,「我不需要照顧吧?」

  「嗯,難講。」阿黛莉娜皺了皺鼻子,瞇起眼睛,嘴角帶著一抹弧度,但並不算在笑,像一隻沒睡醒卻帶有攻擊性的貓,「你刺殺老爹不下一百次,每次都搞得自己一身傷口,我要是不給你處理傷口照看伙食,你下次怎麼還有力氣好好暗殺呢?」

  要不是她的語氣比較輕鬆,艾斯怕是真的會給她這一本正經的表情糊弄過去。

  「你還真擅長控制表情啊。那個時候也……」艾斯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薩奇對他說過的話他多少還是記著的。

  見她一言不發地側身將托盤放在他的桌子上,也沒什麼反應。他想她大概是沒聽見。

  但是,就怕是她聽見了,卻裝作沒聽見。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

  「……啊,你那個刺青,為什麼會有兩個啊?」艾斯話鋒一轉,避開了可能會觸及她底線的話題。

  阿黛莉娜的右胳膊上,是白鬍子海賊團的刺青圖案,而在這圖案之下則是一道深藍色的刺青,與她白皙的皮膚極不相稱,所以格外刺眼。即使底下的刺青被上一層掩蓋了,也還能看出一小部分輪廓。艾斯一開始沒看清,過了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

  「啊,這個。」阿黛莉娜側頭,微微勾唇,「一個,是白鬍子海賊團的圖案。」

  「另一個……我想你也應該清楚。」她眨了眨眼睛,好像艾斯的反應在她意料之中。

  艾斯愣了一下,稍微點了點頭。

  那兩道深藍色的弧線,對他們而言,都再熟悉不過了。

  不過這女人還真是,答非所問啊。

  望著阿黛莉娜逆光離去的背影,艾斯如是想著。

  那道刺青。

  分明就是海軍旗上海鷗的圖案吧。

  ……

  「波特卡斯·D·艾斯,黑桃海賊團的船長,從今天開始還請多指……」

  他的話語尾音,淹沒在了船員慶賀談笑的聲音裡。

  「哎,廢話都不要說了啊,艾斯今兒個加入我們可是件大好事啊,大家就好好地喝一杯吧!!!」

  「乾杯!!!!」

  船艙裡擺上了酒席,船員們都一桌一桌的在拼酒,屋裡滿是放肆地笑罵聲和玻璃杯碰撞的聲音。一道道笑鬧的人影在橘黃色溫暖燈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熱鬧。由於白鬍子非常喜歡喝酒,他們這座船艙裡便藏有許多陳年好酒,今天不知道是誰起哄讓白鬍子拿出他的珍藏。那人喝的正在興頭上,一高興便擺手同意了。

  這下可把船員們高興壞了,一個個起哄讓艾斯去給白鬍子敬酒道謝。

  幾番拼酒下來,艾斯毫無醉意,要知道他喝酒也是海量,哪會怕這點酒水。幾大杯酒下肚他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走到吧檯邊上,他才發現阿黛莉娜坐在木桌的盡頭,一個人端著只玻璃杯,不緊不慢地喝著酒。她一隻手托著下巴,望著玻璃杯中晶瑩透明的液體,像是在發呆。女人原本精緻的側臉輪廓在溫暖燈光的襯托下柔和了幾分。

  經常和她在一塊兒的小男孩奇奇拉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他剛從別人那兒聽來,奇奇拉和薩奇大概是一塊出海去了。

  「喂。」

  在一片喧鬧嘈雜中,他喊了一聲,她倏然轉頭,眼皮半耷拉著,依舊是一副半睡不醒的模樣。

  「不喝一杯嗎?」

  他咧嘴一笑。

  望著那人明亮的笑容,她勾了下嘴角,輕微地點了點頭。

  艾斯坐到她身邊的時候,才聞到了她身上的陣陣酒香。

  不是那種很濃郁的酒香,就是淡淡的香味——淡得蓋不掉她身上原本的清香。

  碰了一下酒杯後,阿黛莉娜便仰頭喝了一口,她抿了抿唇,像是在回味酒的醇香。

  「你……」身邊的男人突然開了口,他下一句話讓阿黛莉娜愣在了原地,「以前是海軍吧。」

  與疑問語氣相反的,肯定的語氣。

  阿黛莉娜稍稍側過了腦袋,瞇起了眼睛。

  這是她第一次認真打量波特卡斯·D·艾斯。

  這人英俊的眉眼中含著一股海賊獨有的霸氣與豪情,他身上還有一股未被時光洗去的少年獨有的明朗朝氣。經過長時間日光洗禮的小麥色皮膚,身上或明顯或細微的傷疤,加上結實而不顯累贅的肌肉線條——阿黛莉娜想,即使沒有惡魔果實,以這傢伙的敏銳與機巧,他的格鬥技巧應該也不會差到哪去。

  她毫不遮掩的目光讓艾斯有些不太習慣,他伸出手指在她跟前晃了晃。阿黛莉娜收回了目光,笑了出聲,「改天打一場?」

  艾斯一挑眉——敢情她看了這麼久,就覺得自己是個合適的對手?

  不過這話題轉移的真快。

  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她總算收起了調笑的語氣。

  她搖晃著酒杯,裡面殘留的酒在她的動作下緩緩轉動,她抬起杯口。

  澄澈的液體上,倒映出了一雙碧藍色的眼瞳。

  「嗯……那個刺青,確實是海軍標誌沒錯。」

  作者有話要說:

  啊上一章有一部分忘了放上來,今天更的時候才發現,補上補上\(^o^)/~


第4章 結束與開始

  雲層幾乎要和黑夜融為一體。

  黑壓壓的一片厚重雲層下,是無法抑制的沉悶氣息。夜空烏黑一片,沒有月光照耀,甚至看不見月亮。因此,這艘航行於海上的商船幾乎隱匿在黑夜之中。倒映在海面上的船影近乎靜止,只有時不時飄動的船帆在證明著這艘船隻的細微前行。

  遠處忽然傳來了陣陣快艇汽笛聲,很細微,不仔細聽是聽不見的。

  「喂。」一名身強力壯的年輕搬運工放下了手中的木箱子,敲了敲旁邊一個瘸腿老頭的肩膀,「不是說這兒的航線已經被上頭的人壟斷了嗎?」

  乾癟的像塊枯木的老頭動作遲緩地回頭,他有點耳背,等到年輕搬運工又再說了一遍,他才聽清,以一種嘶啞的嗓音一字一句的回答著,「什麼呀,哪裡……有什麼,汽笛聲。」

  年輕搬運工有些氣悶,咕噥了一句,「您老耳朵不好使,當然聽不見了。」

  他大概是累了,便把手裡的木箱子放到地上,打算休息一下。

  木箱底板觸地時,一陣玻璃碰撞的聲音發出。清脆的聲響在沉寂的黑夜中格外刺耳。

  「喂,那邊的小混蛋們——說了多少次!」一名穿著較整潔的中年男人站在船頭,對工人們指手畫腳,「這裡面的東西要是出了一點差錯!你們這一船人的命都不夠賠的!」

  「可是——」年輕人到底是血氣方剛,不顧瘸腿老者的阻攔,便站起來大聲說道,「大傢伙裡早有傳言,上頭的領頭人幾年前就被暗殺了!那我們在這兒浪費時間還有什麼意思?」

  此言一出,工人們都騷動了起來。

  如年輕人所說,這段傳言早在幾年前就開始出現,說是僱主和合夥人在一座不知名的小島上給暗殺了。但這些傳言總是被管事的人壓下去,他們到現在也沒得一份工錢,每天的伙食連填飽肚子也不夠,還得生活在槍口的威脅之下。這樣活著,好多人早就有了尋死的念頭,但真見了同伴給那些人弄死,很多人又怕了,只好忍氣吞聲,苟且度日。

  瘸腿老者趕忙把年輕人按住,他還未說出自己正是因為幾年前問了相似問題而被打斷一條腿的事實,一聲槍響便在人群中炸開。

  等到眾人從驚慌與恐懼之中回過神來,年輕人的胸口已經被子彈貫穿。

  鮮血從彈孔中緩緩流淌出來。年輕人的臉色也從方才氣急敗壞的血色變成了死灰般的蒼白顏色。

  所有人都被嚇得說不出話來。

  之前船上的反抗者,有被直接扔進海裡的,有被活活打死的,但從來沒有這樣給一槍斃命的。

  「哎,最近碎碎念的渣滓有點多了。不快點處理可不行。」男人用手指摸著還冒著煙的槍口,冷酷地笑了。

  忽的,眾人上空傳來了一聲輕笑,緊接著,一道清朗的聲線闖入了原本瀰漫著恐懼氣息的空氣中。

  「這筆只賺不虧的買賣,誰不想做啊。只是沒了那些傢伙的名號坐鎮,你大概也不能在這段航路上暢通無阻,所以才竭盡全力要掩蓋事實吧?」

  語氣很平靜,但那人身上散發著的冷酷氣息卻讓人不寒而慄。

  不速之客的出現讓中年男人慌了陣腳。他慌忙下令,幾名狙擊手便將槍口都對準了那道來自黑夜的身影。

  一陣混亂的槍響過後,當所有人都以為那人會葬身於這陣亂槍掃射時,那幾名開槍的狙擊手卻都倒下了。

  伴隨軀體落地的重響聲而來的,是一陣令人背後發涼的腳步聲。

  黑夜中閃過了一道光,似乎是那人眼眸中透露出的寒光。

  他將滴著溫熱鮮血的匕首砸向地面,擦的一聲,那把刃口鋒利的匕首便筆直的插.入了木地板中。

  當鮮血在倒下的狙擊手們周圍蔓延開來時,那名中年男子才知道自己碰上了一個多棘手的人物。

  那個人是被子彈打中了沒錯。

  他身上有三處彈痕,兩處在手臂上,一處在膝蓋上。他躲開了大部分可能會擊中要害的子彈,而這三處被子彈擊中的地方——竟然沒有任何出血的痕跡。

  子彈嵌入那人的皮膚,導致他的皮膚凹陷了下去。他稍稍動了下胳膊,子彈便滑落墜地,那原本凹陷的地方慢慢變成了一個小坑,最後竟平坦如初。

  毫髮無傷。

  「你……你是誰?!我們這筆交易可是有海軍,有世界政府參與的,你……」

  「哦,那很抱歉。」那人輕笑一聲,摸起了散落在地上的幾隻狙擊.槍。

  「因為,我就是海軍。」

  中年男子嚇得一個哆嗦,他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腿腳,整個人跌在了地上。周圍恐慌至極的工人們也在此時動.亂了起來,不少人紛紛跳入海中企圖尋得一條逃生之路。但幾聲槍響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敢動了。還活著的人,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跳海的同伴的軀體在海中一沉一浮,直到海面上蔓延開暗紅色的血跡,他們才知道方纔那人究竟做了些什麼。

  空氣漸漸變得潮濕了起來。

  中年男子張著嘴,卻只能從喉嚨中發出嘶啞的呼救聲。他已經驚嚇到失聲了。

  一陣又一陣的槍響之中,那人的聲音彷彿來自地獄的魔鬼的低語。

  「你們上頭的人幾年前確實是被暗殺了沒錯。」

  「那座島的名字……說實話我也不太記得了。」

  他每說一句話,就有幾個人倒下。

  這是一場結局已知的殺戮。

  「怎麼說呢,你們當時想到要做這場天價買賣,就應該預想到風險有多大。」

  「……還有,那個參與交易的海軍已經以洩露機密的罪名被處死了。也就是說一個月前,你倆的聯繫,是最後一次了。」

  中年男子恐懼到瞳孔驟縮,他顫抖的眼睛裡倒映出了那人的一襲白衣。

  明明是再乾淨不過的白色襯衫,卻一點血跡都沒有沾上。

  ……

  「嗯……那個刺青,確實是海軍標誌沒錯。」

  「這樣的啊。」雖然早就知道自己是猜對了,但她會這麼坦率的承認,還真是在艾斯的預料之外。

  「那你還真……」艾斯琢磨了半天也沒想到一個精準的評價,只好憋出了一句,「挺厲害的。」

  他的回答讓阿黛莉娜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出來。

  有人說她不知死活,是非不分。

  甚至還有一個人,讓她永遠不要再踏入伊薩諾的家門一步。

  挺厲害的,這種形容她還真是第一次聽到。

  她稍稍側過頭,一手撐著腦袋,正視著這人臉上如太陽光一般明亮朝氣的笑。

  阿黛莉娜是知道他的,十七歲出海,在吃下燒燒果實之後,以火拳之名,名揚四海。

  她當然知道這些。

  因為兩年前,十五歲的她,還是個海軍特工。

  「……還真是一點變化也沒有。」她勾著嘴角,輕聲說道。

  艾斯剛才轉頭和別人聊了幾句,恰好沒聽到她說的話,於是又扭頭問,「啊,什麼?」

  「沒什麼。」

  阿黛莉娜抿了抿唇,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昏黃的燈光下,她姣好的面容漸漸浮現了一絲倦意,大概是困了。

  艾斯扭頭的那一瞬間,猝不及防的撞入了她迷人的碧藍色眼瞳裡。

  大海一般澄澈的顏色。

  倏地,兩人之間沒了話講。似乎四周的嘈雜都與這方的靜默無關了。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阿黛莉娜終於有所動作,她慢慢的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艾斯知道她是要回去休息了,只是當她轉身離去,那陣清香淡去之時,那道纖秀的背影似乎觸動了他腦海中的某份回憶,他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喂。」

  ……好像那時候沒有說吧。

  「你的眼睛很漂亮。」

  作者有話要說:

  每次寫打鬥的橋段就會有詞顯示不出來我也很無奈TAT

  可能因為老是寫槍..


第5章 夜下海

  黑夜中的大海,是寂靜的,又是暗流湧動的。

  那人坐在集裝箱上,雙手撐著箱子邊沿,他仰頭望向天空,用鞋尖在地板上打出了緩慢的節奏。他周圍除了尚且溫熱的屍體,還未褪去光澤的子彈殼,便是令人作嘔的血跡。

  皮靴踩在甲板上的聲音,有一下沒一下的,像在計算著什麼時間一般。

  「嘟嚕嘟嚕嘟嚕……」

  一道細微的電話聲響在他身後響起,他等那個聲音響了一陣子,才緩慢地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塵土。

  一陣海風吹過,捲起了白色襯衫乾淨的衣角。

  他一步一步走向聲源。

  半小時前還對自己開了三槍的中年男子,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具沒有生命氣息的軀殼,躺在被血跡染紅的甲板上。此人臨死前的眼神與哀求,他倒已經記不太清了。不如說,這樣的慘狀,他見多了,也就不太在意了。

  他從那人的上衣口袋裡掏出了一隻很小的電話蟲。

  他接起聽筒,還未開口,對面便傳來了一道平靜的聲音——

  「都處理完了?」

  他毫無情緒波動地回答道,「是的,貝加龐克博士。」

  「你從來沒有讓世界政府失望過。」

  「……記得我說的話吧,那些東西,要高溫銷毀。」

  他先是應了一聲,然後說,「但那些只是殘次的仿製品,連高仿都算不上。」

  「就算是殘次品,我們也要杜絕一切存在的可能。」

  他哦了一聲,聽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對面的人似乎聽出了他的情感變化,「放心,我答應你的程序,已經開始做了。」

  即使博士這時候不告訴他試劑的銷毀方法,他也早就知道了。

  ——當時放棄七號試劑的研究,正是因為它這一項無法避免的缺點,無法耐高溫。殘次品不過是將它原有的缺點放大了而已,對我們並無益處,要是留著,沒人能保證這項與人體機能有關的研究不會外洩,即使這項研究已經失敗。

  ——唯一的七號試劑真品,在那人身上。即使七號試劑有不耐高溫的缺點,它在那人身上也被金屬外殼很好的保護著,還算能發揮點作用。所以,沒有人能從他那裡得到試劑,我們應該放心才是。

  回憶起出海前在研究室旁的倉庫竊聽到的對話,他略微皺起的眉頭並沒有因此就舒展開來。

  他握緊了電話聽筒的手略略收緊,倏然打斷了對方的話,「我明白了,博士。」

  隨即他就掛了電話。

  那看似多餘的廢話,到底是為了換那最後一個交換條件而已。

  掛了電話後,他的五指愈發用勁,眨眼之間,聽筒邊沿就生出了幾道裂痕,幾秒後,那隻小聽筒竟硬生生的給他捏碎了。

  跨擦一聲,他冷漠地俯視著碎成好幾塊的聽筒,隨手一揚,將碎塊扔進了海中。

  他隨手拎起一支槍,在手上轉動了幾圈後,對著角落裡他早就放好的幾大桶炸藥開了一槍。

  火光乍現的那一瞬間,他縱身一躍。爆炸產生的滾燙氣流將他送回了汽艇上。

  落地的那一瞬,他感覺渾身竄過一陣短暫的痛感,隨即消失不見。

  「還真是不耐高溫。」

  他輕輕地吐出幾個字,隨即冷笑了一下。

  ……

  「你的眼睛很漂亮。」

  「……顏色就像大海一樣。」

  她轉過身,愣愣的看著說出這句話的那人。

  他的臉頰上稍微浮現了很淺很淺的紅色——但她寧可認為那是他喝酒喝多了的緣故。他似乎才意識到了自己方才說了些什麼,見她一愣,他只好撓了撓後腦勺,但又不知道自己的話到底哪兒不對了。

  不過是誇獎一下她的眼睛,至於這麼驚訝麼?

  艾斯有點不太懂阿黛莉娜現在的表情了。

  一向善於管理表情的阿黛莉娜居然因這一句普通的誇獎而失了神,半晌,她才收起了臉上極少出現的驚訝情緒,嗯了一聲,「……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

  艾斯這才鬆了一口氣,一手撥動了一下橘色牛仔帽上的微笑徽章,隨即又恢復了之前沒心沒肺的笑,「什麼嘛,我還以為我的話讓你哪兒不高興了。」

  「我什麼時候看起來不高興了?」這句話倒是勾起了阿黛莉娜的興趣。

  她對自己的表情控制能力還是有一定信心的。

  看到對方憋半天憋不出一個答案的樣子,阿黛莉娜覺得有趣,她有些忍俊不禁了。那雙漂亮的碧藍色眸子裡漸漸染上了細碎的笑意。

  艾斯從來都不是喜歡繞彎子的人,他大大咧咧一揮手,「哎反正……你沒有不高興就好了。」

  「啊,知道啦。」她隨意的擺了擺手,「那麼,晚安。」

  艾斯衝她點了點頭,道了一聲晚安,然後又一頭紮回酒徒堆裡拼酒去了。

  從船艙走回甲板,再沿著走廊走向自己的房間。

  清幽的白色月光下,只有一道纖秀窈窕的身影。

  空曠的甲板上,她只能聽見自己腳步的迴響,以及船艙內船員們的大聲笑鬧。她只要稍稍扭頭,便可以望見一望無際的寬闊海面。

  方纔那人的話又在她腦內閃現。

  像大海一樣……啊。

  她輕輕的勾了勾嘴角。

  其實薩奇隱晦地跟他提自己的事情的時候,自己根本沒走多遠。

  不過是被薩奇提醒了幾句類似「阿黛莉娜有自己不願說的事情」這樣的話——甚至連那些事情是什麼都不知道——就一直小心翼翼地顧慮著她的感受。

  雖然跟那個傢伙不算太熟,但他笨拙地避免觸及她底線的模樣,她想自己還是得感激一下的。

  那些她不願觸碰的回憶,也連同他那句「像大海一樣」,被牽扯出了一道邊角。

  ——我們黛娜的眼睛,真的是很漂亮呢,顏色像海一樣。

  ——爸爸的眼睛也是這樣的顏色哦,這是我們家族的遺傳呢。

  ——爸爸是守護大海的人,所以也是守護黛娜的人啊。

  ——媽媽的話,則是可以帶著黛娜體驗大海……媽媽是個非常厲害的人哦。

  ——媽媽是什麼樣的人呢?

  ——她啊,脾氣超級火爆,一言不合就能跟人打起來。

  ——哎?!那我也要像媽媽一樣!超級厲害的!

  ——算啦算啦,雖然說媽媽有爸爸包容著,但是我們小黛娜還是要溫柔一點好,要學會控制自己的脾氣哦。不過如果遇見一個可以包容黛娜一切小脾氣的男孩子,適當的發發脾氣也不是不可以的。

  ——這樣啊……

  回憶中那道幼嫩的童聲拉長了尾音,聽上去有些惋惜的意味。

  ——可是媽媽真的好厲害啊,我看到她的照片背後是一大團火焰呢。

  火焰?

  對,火焰。

  奪走一切的……火焰。

  回憶戛然而止,阿黛莉娜發現自己已經望著海面出神了好久了。

  她的指尖撫上腰側的牛皮袋,解開稻草梗製作的細繩,輕柔地拿出了那把永遠不離身的藍寶石匕首。銀質的手柄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了璀璨的光芒。

  她端詳了一會兒鋒利的刀刃,隨即轉動了一下那顆透亮玲瓏的藍寶石。

  手柄側面旋開了一道細口子,她從中轉出了一張泛黃的舊相片。

  照片上的她站在一個碼頭,紮著兩條小辮子,比現在要胖一些。她的表情有些僵硬,而身邊的白襯衫少年面帶笑意,那一頭銀白色的頭髮即使逆著光,也奪目萬分。

  ——別哭了,黛娜笑起來的樣子才是最好看的。

  ——我喜歡雨後初晴時海面上閃爍著陽光的樣子,所以我也喜歡黛娜眼中有笑意的樣子。

  ——我們黛娜是最堅強的小姑娘,不要哭。

  ——如果有一天,我們自由了,我們就出海,去看以前沒有看過的風景,去走以前沒有走過的路,好不好?

  ——我答應你,黛娜。

  「可惜,這是一雙伊薩諾的眼睛。」

  她閉上眼,輕輕地對自己說。

  所以這片海洋,只剩她一個人來闖。

  作者有話要說:

  一章回憶殺^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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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西海岸的糖果鎮

  「喂。」

  她叫了他一聲,身邊那個拿著一支拉絲糖吃得不亦樂乎的傢伙口齒不清的應了一聲,扭頭用那雙黑亮的瞳眸注視著她。

  阿黛莉娜揚了揚下巴,看著木簽上金黃色的拉絲糖,「你付錢沒?」

  那人的嘴角立刻僵住了,似乎自己幹了些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阿黛莉娜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低聲咕噥了一句什麼,便扭頭飛奔向了不遠處的拉絲糖攤鋪。

  艾斯看著她的背影,心想這傢伙怎麼跑得這麼快。他一手摸了摸腰側的錢袋——早上二番隊的跛子貝迪還一本正經地拉住他說跟姑娘家一起出門不帶點錢顯得很沒風度,硬是提醒了他一回。剛才艾斯心裡還琢磨著自己沒人提醒就吃霸王餐的毛病是不是該整改一下了——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拉絲糖的味道轉移了。

  出海路上他和阿黛莉娜曾經稍微被海軍追擊過一會兒,那些人很快就被他們兩人解決掉了——雖然說這並不是他頭一回見識她的身手,但不得不說作為一個女性她的體術確實十分了得,艾斯很想知道她口中的訓練到底是不是真的把她一姑娘當男人使了。

  所以說,雖然二番隊的那群傢伙居然把這個懸賞金高得嚇人身手又剽悍的女人當女性來看已經很讓他驚訝了,不過,剛才如果自己沒聽錯的話——

  ——去喝酒怎麼就記得帶錢了……

  這是她說的話沒錯吧?

  艾斯咬著糖,在刺眼的太陽光下瞇起了眼睛,低語了一句,「明明是記得的吧?」

  正在嘀咕著,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一扭頭便看見了那個一路狂奔卻大氣不喘的傢伙。

  「所以說,我們到底是為什麼來這裡?」艾斯從登陸到現在還不明白他們來這個遍地糖果的地方是要幹些什麼。

  「薩奇說看你上船幾個月都沒去哪兒玩一下,怕你悶,特意給我留了言叫我有空帶你出去逛。這裡是薩奇買甜點材料的地方,一般都是我跟他來。」

  話是這麼說,但這座被稱為「糖果都市」的島嶼離莫比迪克號其實不算近,但阿黛莉娜似乎經常來,對這裡十分熟悉。阿黛莉娜把他們乘坐的汽艇停在了西部沙灘上,那兒讓人印象最深刻的便是一片在陽光下璀璨著的白金色沙灘,以及空氣中漂浮著的香甜氣味。不論是有青色螺紋的螺還是花色各異的貝殼,都散發著甜蜜的氣味。阿黛莉娜說,沙灘上那些有甜味的東西都不能直接食用,但可以作為製作美味糖果的原始材料或者輔料。

  她又順便補了一句,「除了採購食材,還有就是買奇奇拉的零食。」

  艾斯想起了經常看到奇奇拉在莫比迪克號上吃的那種棉花糖,色彩各異,觸感軟綿綿的又有一定的嚼勁,雖然說看上去跟別的地兒買的棉花糖沒什麼區別,但味道確實不太一樣。

  「那傢伙的味覺比普通人要靈敏的多。」阿黛莉娜掏出一支橙色枴杖糖放進嘴裡,「他小時候的夢想是成為糖果設計師。」

  「然後呢?」

  「……然後就成為了海賊。」阿黛莉娜含著枴杖糖說著話,「他是氣流果實能力者。果實能力很強,但那時候他太小,控制不好……明白嗎?」

  艾斯不明白她所說的那個時候是什麼時候,「那為什麼奇奇拉從來不來這裡?」

  沒記錯的話,每次都是她出海幫奇奇拉帶糖果的。

  「你知道為什麼我要從西海岸登陸嗎?」阿黛莉娜話鋒一轉,艾斯看著她,她繼續說了下去,「東海岸那邊的村莊已經成為廢墟了。」

  「糖果都市的名氣以前是和魚人島齊平的。當然因為魚人島在海底深處,而糖果都市的地理位置可以說十分便利,所以這裡成為了糖果商人爭奪的一塊風水寶地。誰佔領了這裡,誰就擁有了最大的原料基地。」

  「七年前的東海岸可以說是糖果製造業最為火熱的地區。所以很多傢伙都對東海岸的糖果原料虎視眈眈。東海岸風頭正勁,便有不法商人聯合了海賊來到了這兒準備搶掠一番。」

  「但是……」

  「海軍來到之後,整片東海岸成了一片廢墟。海軍在淺海處還發現了海賊船的船骸。」

  「果實能力。」艾斯出聲道。

  阿黛莉娜點點頭。

  奇奇拉能控制空氣的流動。

  那時候那手握彩色氣球的小男孩,雙目空洞地跪坐在地上,似乎周圍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當海軍意識到是這個孩子毀滅了東海岸的糖果鎮時,所有黑洞洞的槍口便對準了這個身份不明的小男孩。但在所有子彈出膛之前,若干股氣流衝進了槍支內部,槍械被瓦解。持槍者也因此被不明力量擊飛。他手中的彩色氣球持續炸裂,等到他腳邊只剩一沓膠皮時,沙灘上只剩下數名沒有被氣流衝擊至昏厥的海軍士兵。

  年幼的男孩出於保護城鎮不受海賊迫害的目的釋放了自己的潛能,卻在無意識中意外毀滅城鎮,攻擊海軍。

  不論動機與過程,他造成的種種後果,以及這期間他暴露出的潛藏危險,足以讓他成為海軍的通緝對象。

  「東海岸糖果鎮被毀,西海岸糖果鎮的重建也稍微耽誤了一點時間。這麼幾年發展下來,就趕不上魚人島了。」

  說到這裡,阿黛莉娜就沒有繼續下去。艾斯發現她停在了一家作坊門口。

  這家店比起路上見到的糖果鋪子,外部裝潢並不那麼搶眼精緻,相反的,主人家選擇了低調的色彩作為作坊外部的主色調。進門的右手側有一隻掛滿了玻璃瓶的螺旋立式轉動展架,玻璃瓶中盛裝著五顏六色的粉末,隨著展架的轉動,各種盛裝著彩色粉末的玻璃瓶便都能讓人們一一觀賞。右側牆面上是長短不一卻分佈有致的刨花木架,木架向光,放著許多體型較小的植物,植株的枝葉散發著糖果都市特有的甜蜜的氣味。

  入口左側則立著一隻不規則的多格檀木架,放置著糖果成品。每隻成品都被放在精美的木盒子中,旁邊的標籤上標注著糖果的名字。

  總體來說左右兩側的裝潢風格並不一致,不如說整個店舖被分割成了兩種風格。左側偏典雅,右側偏趣味。

  一樓並沒有人。

  「每年的這一天,這家店都不營業。」阿黛莉娜解釋道,「所以說外邊周圍的店舖都很紅火,就這家店今天沒人。」

  艾斯點了點頭,「特殊時期?」

  「算是。」

  似乎是聽到一樓有人在講話,二樓總算傳來了一點動靜。伴隨著樓梯上清脆的腳步聲出現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皮膚黝黑的男子,板刷髮型,看上去像個打雜的小伙子。艾斯很快就注意到,那人在看到阿黛莉娜的時候眼睛閃著明亮而喜悅的光,當然,這光在那人發現阿黛莉娜身後還站了一個男人時便消失不見了。

  「巴澤爾。好久不見了。」阿黛莉娜沖那人點點頭,「……珍妮夫人還好嗎?」

  兩人很快就開始寒暄了起來。艾斯也懶得去聽。他自個開始在店內閒逛。

  從進門開始他就對左側的糖果成品很興趣,畢竟路上也吃了不少品種的糖果。他倒想知道能讓阿黛莉娜特意拜訪的鋪子,做出來的糖果有多特別。

  他看了一遍糖果成品,最終視線落在了左上角最高的那個木格子裡的糖果。

  艾斯個頭很高,稍稍一伸手便能夠著。

  圓形的玻璃盒子中,靜靜地躺著一塊如寶石一般玲瓏剔透的紅色糖果,糖果表面有著咖啡色的焦糖花紋。

  艾斯念出了標籤上的字句,「『這顆糖果能讓你擁有夢想中的火焰的能力』?」

  對他這燒燒果實能力者來說,這樣的敘述倒是引起了他的幾分興趣。

  標籤上的字跡有些彆扭,看上去是小孩子寫的。這只標籤已經褶皺泛黃了,應該也是很久以前寫的字了。

  標籤的反面是糖果的生產日期。

  艾斯在心裡估算了一下——這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製作了。

  扶手樓梯上,傳來了一道沙啞而溫和的聲線,「……事實上,這只是普通的糖果,和標籤上的句子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艾斯望向了那名身形佝僂笑容和藹的老婦人,禮貌地問道,「那它為什麼會放在這裡?」

  似乎是沒想到屋子裡還有另一個人,老婦人這才注意到了艾斯的存在。聽了他的提問後,老婦人微笑著望了一眼正在向巴澤爾付賬手裡提著一隻紙袋的阿黛莉娜,又看向了艾斯——

  「燒燒果實是我女兒從小的夢想。而這是她製作的第一份糖果。」

  正在木櫃前幫阿黛莉娜把彩色粉末裝瓶入袋的年輕人巴澤爾接話道,「製作完這份糖果後,珍妮夫人的女兒就出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想去這種遍地糖果香氣的地方orz

  【下午六點零三分】

  發現了一個bug,叫艾斯帶錢包的是「跛子貝迪」

  是我之前設定好的一個二番隊角色

  因為原著二番隊的出現太少了..說實話這是個龍套角色,不過之後也會出現就是了

  結果之前打薩奇打順手了忘了我寫的是他出海了順手就寫了薩奇上去..

  總之是太抱歉了!!!!


第7章 來自伊薩諾的信使

  回憶起自己女兒的故事,老婦人的眼角眉梢儘是溫情,「那時候糖果鎮流行一種『火燒糖漿』,需要把玻璃瓶中的秘製糖漿用控制精準的火焰烤制才能燒出來。總之是一件非常難做的事情。她總是吵著鬧著要親手做出自己的火燒糖漿。喏,這塊糖果就是她用自己做出的唯一一瓶火燒糖漿做出來的。」

  話說到這裡,巴澤爾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不過傑拉爾汀小姐實在是太厲害了!後來確實成為了燒燒果實能力者——還是個厲害的大海賊!」

  此話一出,艾斯立刻呆愣在原地。他下意識的望向了站在櫃檯邊上的阿黛莉娜。

  巴澤爾以為艾斯對自己的話題十分感興趣,便高興地繼續說道,「我從小在珍妮夫人這兒打工,所以……」

  一直低垂著眼簾清點購物紙袋的阿黛莉娜在此時突然出聲打斷了巴澤爾的話,「巴澤爾——我還得趕時間去買奇奇拉喜歡的限量棉花糖。」然後又轉頭沖珍妮夫人微笑了一下,「今天沒時間留下來吃點心了,很抱歉,珍妮夫人。」她說完這話,沖艾斯使了個眼色。

  艾斯雖然不是很明白發生了什麼,但還是知趣的跟上了阿黛莉娜的腳步。

  巴澤爾愣了愣,臉上浮現了失落的情緒。珍妮夫人也並不因阿黛莉娜的突然告辭而生氣,反而溫和地衝她點了點頭。

  阿黛莉娜和艾斯走後。開始日常整理屋子的巴澤爾在櫃檯清點了一下糖果成品的數目,又轉向了木架子上的一瓶瓶糖漿,「珍妮夫人,我們的糖漿似乎快要賣完了?」

  「這麼快嗎?」

  「是的,前一段時間一位陌生的客人來買走了四分之三的火燒糖漿。他看上去也不像商人,但對這個非常感興趣。」巴澤爾回憶著那人的樣貌,「應該是個外行人吧。帶了一頂完全蓋住頭髮的帽子,還有墨鏡和口罩,根本看不出原貌。但講話又很有禮貌,我看他也不像是個壞人。」

  珍妮夫人點了點頭,平靜地走到多格檀木架跟前,拿起了那只泛黃的標籤。

  「對了,珍妮夫人,剛才那位是不是海賊『火拳』……」巴澤爾皺起眉頭,似乎在努力回憶著方才跟阿黛莉娜來的男人的相貌,「應該是他沒錯了。」

  見珍妮夫人沒回話,巴澤爾自言自語的聲音也慢慢的低了下去,「雖然很有男人味的樣子……但講真的,確實沒有伯裡頓那混賬小子長得好看。」

  聽到了熟悉的名字後,珍妮夫人微笑了一下,她粗糙的手指撫摸著標籤上稚嫩的字跡,喉嚨裡發出了滄桑而平和的聲音——

  「每次看到黛娜這丫頭啊,都能想起你和伊薩諾家的那個小子呢。」

  從珍妮夫人的糖果作坊出來後,阿黛莉娜心不在焉地帶著艾斯七拐八拐,等到艾斯發現她確實是在漫無目的的行走之後,他便走快了幾步,攔在她跟前,「現在我們這是要去哪?」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別告訴我你迷路了。」艾斯看她剛回神的樣子,趁她沒注意低頭拿過她手裡的紙袋。

  「才不會。」阿黛莉娜下意識地反駁,「這裡我都不知道來了多少遍了。」

  「那就好。」艾斯吁了一口氣,反手把紙袋一甩,搭在肩上,衝她咧嘴一笑,「那走唄。」

  阿黛莉娜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心,又望向了走在前頭的那人寬闊後背上白鬍子海賊團的刺青圖樣,噢了一聲,剛要跟上他的腳步,便發現面前的地面上映出了一道小小的黑影。

  艾斯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兩人一同抬頭,發現了幾十隻盤旋在湛藍天空中的送報紙的鷗鳥。

  幾十隻鷗鳥齊齊向地面俯衝,那場面看上去著實壯觀。其中有一隻戴著特殊海軍帽的鷗鳥直直地向阿黛莉娜和艾斯衝來,阿黛莉娜似乎並不喜歡到處亂飛的羽毛,她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瞇起眼盯著那只與其他海鷗有些不同的大傢伙。最終她的目光定格在了海鷗頭頂上的帽子上。

  艾斯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他從那只海鷗的郵遞背包裡拿出了一份報紙,沒什麼特別的,就是一份普通報紙。他不知道阿黛莉娜為什麼用那種警惕的眼光注視著送信的海鷗,直到他順著阿黛莉娜的目光,看向了海鷗頭頂上的帽子——白色的帆布材料上,繡著一行英文字母。

  「也不知道是誰這麼有本事,拿伊薩諾家的鳥來送信……」

  阿黛莉娜看上去沒有什麼異樣,一邊說著話一邊接過艾斯遞給她的報紙,目光落在頭版頭條的那一刻,她的話語尾音便消失了。

  艾斯不知道是什麼新聞讓她一下子愣住,他湊到她邊上,看了一眼,也呆住了。

  「奇奇拉被抓了?!」

  兩人不敢置信地對視一眼。

  照片上的奇奇拉雙手被海樓石手銬束縛住,側對著鏡頭,他被捆綁在椅子上,似乎在瞪著什麼人。

  「『氣刃』奇奇拉被捕,現押往海軍本部深海大監獄……」艾斯一字一句念出了標題,卻在念最後幾個字稍微猶豫了一下,他疑惑地望向了阿黛莉娜,修長的手指指向了標題的最後幾個字,「這是什麼?」

  他們的這份報紙上,海軍本部深海大監獄被黑色水筆劃去,改寫成了海軍E6支部東區。

  後面還跟了一個笑臉圖案。

  這段字跡就像是機器打印出來的印刷體一樣,根本認不出來是誰寫的字體。

  阿黛莉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E6支部東區。

  「這個地方早就沒了。」阿黛莉娜看著那幾個字,一字一句地說道。

  E6支部東區早就應該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和那個人的生命一起。

  作為曾經的海軍,她會知道這個地方沒了——艾斯倒覺得沒什麼不妥。但他無法忽略這女人臉上錯綜複雜的表情,他一針見血的說道,「但是寫在這裡,自然有它的用意。」

  阿黛莉娜看了他一眼,握緊了手中的報紙。這人說的話確實沒錯。

  一定有它的用意。

  沉默了半晌,阿黛莉娜開了口——

  「我去救他。你回莫比迪克號,路上最好能聯繫一下薩奇。奇奇拉之前是跟他一起出海的,就算之間分開了他肯定也知道奇奇拉去的地方是哪裡。」

  她剛往前走了幾步,手腕立刻被人扣住,她回頭看了艾斯一眼,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

  溫熱的手掌覆蓋在她纖細的手腕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此人是燒燒果實能力者,他的皮膚溫度似乎比常人要高一些。

  阿黛莉娜這幅冷靜的模樣被艾斯看在眼裡,和平常確實沒什麼兩樣。

  如果忽略她剛才捏緊報紙的手指和顫動的瞳孔的話,他或許還可以對此放任不管。

  「作為二番隊隊長,我覺得我應該有保護隊員的義務吧?」

  黑髮的英俊男人逆著光,面對著她,露出了一個比太陽光更加溫暖明朗的笑。

  ……

  一隻正在海上航行的小船中,男人倚靠在船艙的門框邊上,雙手環胸,微笑著注視著郵遞員們撒下報紙的宏觀景象。他輕輕伸手,便截住了一份飄落的報紙。戴著帽子的男人摘下了鼻樑上的墨鏡,低垂著眼簾,他手中的報紙被涼爽的海風吹開。

  「嗯。終於發出去了。」他點了點頭,喉嚨裡發出一聲低笑。

  他重新戴上墨鏡,拎著報紙走進船艙,將上面的照片對準了在房間裡喝著糖水的小男孩,「喂,拍的還不錯吧?」

  奇奇拉的雙手被海樓石手銬扣著,只能放在膝蓋上。他腿上放著一隻長玻璃瓶,玻璃瓶內有吸管,因此他能扶住瓶子從而喝糖水。雖然能喝到自己最喜歡的火燒糖漿調製的糖水,但奇奇拉對眼前這個神秘莫測的傢伙還是沒有任何好感,他瞥了一眼房間內的老式照相機——就是這玩意拍下了自己的照片,又瞥了一眼站在門口的男人,不說話。

  「放心,這破東西還沒有錄像的功能。」男人走到照相機旁邊,輕輕吹了口氣,照相機上的灰塵立刻散開了一些,他把玩著這隻小巧老舊的照相機,半晌,隨手一拋,只見照相機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完美的弧度,穿過了半開的窗子,落到窗外。

  奇奇拉聽見了噗通一聲,像是重物落水的聲音。

  「我還沒那麼缺德,給你錄個像,二十四小時監控你。」男人的聲線十分好聽,聽上去也沒有任何威脅恐嚇的意味。他拉開了一張椅子,坐在離奇奇拉五米處。

  「你為什麼抓我?」奇奇拉終於開了口。

  奇奇拉自認實力不弱,怎麼說也是第二番隊的戰鬥員之一,但被抓之前,這個男人在跟自己打鬥的過程中——他能感覺到對方只使用了一半功力。

  而且……回想起自己的氣刃砍在那人身上的聲音,他總覺得哪裡有些古怪。

  第一次見到有人不會被他的氣刃所傷,滴血不流。

  「抓你不是本意。只是出門做個任務,回來的路上經過米諾斯島——作為海軍,看見海賊,哪有不抓的道理。」

  男人慢條斯理地拿過一隻玻璃杯,倒了半杯糖水,然後喝了一口。

  奇奇拉突然想起了什麼,大聲質問,「你明明都追著我進到迷宮裡了,明明都知道迷宮裡關的是誰了,既然是海軍,為什麼不救道格那傢伙?!」

  「噢。原來那個被當成怪物關起來的傢伙叫道格。」男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檯面上事情我管不了。不過我已經通知了一名中將,他會帶人前去米諾斯島。前段時間失蹤的海軍上校本來就是他屬下——嗯,就是你的海軍朋友道格。」

  他最後幾個字咬字極其重,像是在提醒奇奇拉什麼。

  奇奇拉瞪了他一眼,「我跟道格是朋友,這無關身份。再說了,海軍裡又不是沒有好傢伙,以前我在糖果都市的時候就是阿黛莉娜和……」

  他話說到一半就停了。

  男人卻突然來了興趣,「和誰?」

  奇奇拉別過頭去,拒絕回答這個問題。說實話,他根本不知道當初和阿黛莉娜一起為自己保命的銀髮少年叫什麼名字。

  他不敢直視那個男人。即使隔著一副墨鏡,奇奇拉還是能感受到那人銳利而冰冷的注視,這是再溫和的語氣都無法掩蓋的,那人身上真正的戾氣。

  空氣突然安靜。沉默了半晌,那人撐著膝蓋從椅子中站了起來。一杯糖水已經被喝的見底。他走過奇奇拉身邊,順便拍了拍奇奇拉的腦袋——

  「聰明的小傢伙。」

  「死人的名字,提了也沒意思。」

  那人的聲音依舊狀似平和,但奇奇拉卻聽出來了其中如刀鋒般銳利的冷意。

  這個男人的皮膚,沒有人類的溫度。

  作者有話要說:

  信息量很大嗯。


第8章 寒夜中的星光

  阿黛莉娜和艾斯離開莫比迪克號前並沒有算到在糖果都市會遇到這樣一番變故,因此他們乘坐的船隻也只是沒有承載物資的空蕩蕩的汽艇一艘。不過阿黛莉娜在處理應急事務上算是快速果斷了,她先回西海岸將採購的材料寄放回珍妮夫人那兒——等他們回來再取,再在港口的市場弄來了少量物資,應該是夠撐到下一座島嶼了。

  艾斯在汽艇上找到了唯一一隻迷你電話蟲,他直接聯繫上了莫比迪克號的船員,得知薩奇還未歸船,打聽奇奇拉消息的希望也就此破滅。他正準備結束通話,阿黛莉娜正好回到汽艇,他將聽筒交給她,她拿過聽筒直接點名要讓一隊隊長馬爾科接電話。艾斯見她邏輯清晰地快速交代了一下這邊的情況,也沒打擾,就雙手放在桌子上,低頭看著她通話。

  「……是這樣沒錯,還有伊薩諾家的信使。」

  馬爾科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他相信阿黛莉娜有能力處理好這件事,「你和艾斯兩人一起去就好。私事的話,我覺得黛娜你沒問題的。」

  「我知道。」阿黛莉娜握著聽筒的五指稍微收緊了一些,「那就這樣?」

  「要跟老爹說嗎?」

  「……就說我和隊長去找奇奇拉了。」

  等該忙的都忙完了,天色已晚。艾斯將船艙裡的收納箱翻了個底朝天,才翻出幾條薄被單,他望向阿黛莉娜,對方聳肩,「我只弄了點吃的喝的。」

  艾斯有些哭笑不得,說實話他自己睡地板倒沒所謂,只是沒想到她也不在意這些。

  他將被單揉成一團拋到她懷裡,「那就你用這個。」

  阿黛莉娜思索了一會兒,「我們分上半夜下半夜守夜吧,公平一點。」

  「可是你……」

  「我以前當海軍的時候幾天幾夜不合眼都是常事。」

  講道理,比起她睡過的廢棄木桶和半封閉集裝箱什麼的,木質地板已經算是運氣不錯了。

  雖說知道她這麼說就是不打算佔這點便宜的意思,他還是忍不住調侃了一下,「嘛,可是你現在是白鬍子海賊團二番隊隊員。」

  聽了這話,阿黛莉娜就笑了。她知道這人是答應輪流守夜了,便從收納箱裡拿出了航海圖開始研究。

  在沒有辦法從薩奇那裡獲得有用情報的情況下,阿黛莉娜只好自己把握。她先圈出了印象中E6所在的島嶼,然後盯著航海圖思索,指尖時不時敲打著木板桌。倏地,一座面積很小的島嶼映入了她的眼簾,她一下就想起來了這個名字在哪聽過。

  「先去米諾斯島?」倚在桌邊看她計劃航海行程的艾斯見她的目光落在了一處坐標上,便出聲道出了她的想法。

  阿黛莉娜點了點頭,「奇奇拉經常說起這裡,這兒好像有個迷宮,不過我沒去過。」

  「我以前經過過這裡。」艾斯像在回憶些什麼,「很封閉的地方,有座圍牆把島嶼內部與外部隔離。那裡好像不太歡迎外人,反正那地方不在我們航線內,我也就沒登陸。」

  「封閉的地方,那奇奇拉還整天往這兒跑。」阿黛莉娜揉了揉太陽穴,「算了,就那小子的脾氣,再封閉的地兒他也能溜進去。」

  阿黛莉娜將E6與他們現在所處位置坐標用一道線連起,發現米諾斯島正是第一站,也正好順路了。

  當晚雖說是阿黛莉娜選擇值上半夜,但艾斯也睡不著——今天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讓他的大腦一直處於緊張的亢奮狀態,很難入睡。他打開船艙們的時候發現阿黛莉娜正站在船頭,她背對著他,手裡拿著什麼東西,似乎閃著光。

  墨藍色的夜幕下,那只短小精緻的匕首被月光包裹著,周邊散發出很淺很淡的銀光,而手柄頂部的銀質托座上安放著的藍寶石——讓艾斯想起了這個女人瞳孔的顏色。

  艾斯知道那是她從來不離手的短匕首。

  阿黛莉娜早發現他出了船艙了,等他走到她身邊時兩人閒聊了起來。漫無目的的聊天,是從艾斯的航海經歷開始的,他從自己剛出海只有一艘小木舟講到後來集結黑桃海賊團船員,大鬧過海軍基地,集體蹭吃霸王餐,他還說他有次不小心掉進海裡——作為能力者的旱鴨子掉進海裡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把同伴們都嚇壞了,甚至有人急的要給他人工呼吸。艾斯一邊大笑一邊比劃著說,「你知道在海裡掙扎完了被撈上來睜開第一眼看見一個大白胖子的臉在你面前,還閉著眼睛……哇,那感覺……」

  當然,令阿黛莉娜最深刻的,還是他在攻擊白鬍子前跟海俠甚平打了五天五夜這件事。

  阿黛莉娜想起薩奇馬爾科那幫人跟她提起艾斯和甚平那一戰時用的形容,「和甚平不分高下?」

  「準確來說是勝負未分。」艾斯撐著下巴,望著大海說著,然後又轉頭看向她,「不過既然在我來之前二番隊隊長的位置一直空缺,你為什麼不當隊長?」

  「我?」阿黛莉娜指著自己,搖了搖頭,「我不適合當隊長。」

  艾斯想起自己跟白鬍子坦白身份那晚在房間外和她的對話,忍不住開她玩笑,「不說是懸賞金比我高嗎?」

  「怎麼說呢……」上一秒還裝作在認真思考的阿黛莉娜在下一秒就轉換了表情,「隊長嘛,就要熱血的在前頭勇猛衝鋒,等我們這幫隊員過去幫你善後。」

  阿黛莉娜說完這話便饒有趣味的觀察艾斯的表情,沒想到他只是挑了下眉,並沒有否認她的說法。

  連阿黛莉娜自己都認為,眼前這人成為二隊隊長,是一個不錯的決定。馬爾科告訴她,艾斯第一次正面挑戰老爹時,在最後關頭停下並暫時低頭,不是因為自己已經精疲力盡或怎樣,而是因為顧及黑桃海賊團同伴的性命。

  阿黛莉娜撐著下巴端詳這個男人剛毅英俊的側臉輪廓。

  不論是擔當,責任感,還是義無反顧為同伴衝鋒陷陣的那份心,她想自己都不夠資格做一個隊長。

  更不要說比得上眼前這個男人了。

  至於她,只是一個非常幸運還有機會能活在這世上的傢伙罷了。

  她輕輕撫摸著匕首頂端的藍寶石,「我的懸賞金,有身份加成,還有個人恩怨加成。成分比較複雜,不能直接作為評價實力的標準。」

  「身份加成?」艾斯嘴角帶笑地回答道,「你以為我沒有?」

  她想起了自己那天在房間外偶然聽到的這人身上的血統,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不是親耳聽見,她真的很難相信,這個男人的身上,流著海賊王哥爾·D·羅傑的血。

  「所以說呢,我能夠活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情了。」

  「正因如此,不好好活一回,我還挺不甘心的。」

  阿黛莉娜碧藍色的眼眸中,倒映出了艾斯說這話時英俊的側臉輪廓。他背後是一片廣袤浩瀚的夜空。星星稀疏地分佈在被月光洗得清亮的墨藍色天空中,他的目光落在了遠處的海平線上,說話的語氣雖然很悠然,但卻透露著一股堅定的味道。阿黛莉娜想,除了平時她見慣了的爽朗以及偶爾的傻氣以外,他時不時表露出來的成熟穩重大概也是這人人格魅力的一部分——畢竟是能短時間內在白鬍子海賊團裡混的風生水起的傢伙。

  他和她一樣,都不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卻依舊緊緊抓著每次閃光的機會。

  即使是微弱的星光也好。

  因為他們永遠不知道,星光會在何時黯淡下去。

  有可能是下一秒,也有可能是很久以後。

  艾斯見她許久沒吱聲,以為她困了,剛想讓她去休息。她卻突然開了口。

  「我知道你的事情,但你不知道我的,好像有點不公平。」

  ——如果不是她自己說,你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的。

  艾斯當然記得薩奇對自己的提醒。

  於是他衝她笑了一下,「如果你願意說的話,我洗耳恭聽。」

  望著那人如太陽般溫暖明朗的笑,阿黛莉娜想自己並沒有做出一個錯誤的決定。

  他們從深夜聊到破曉。阿黛莉娜望著海平面上緩緩浮現的一道熾熱的光芒,覺得自己說了那麼多話,喉嚨都有些乾燥了。

  為什麼突然跟他說這麼多?

  因為月色太美,還是海風太涼?

  這些古怪的念頭一跳出,阿黛莉娜只覺得好笑。

  ……說實話,就只是覺得,這個朋友值得交。

  朋友這個概念一冒出,她便下意識喊了那人的名字,「喂……艾斯。」

  身邊的傢伙似乎沒反應過來——這是她第一次喊他名字,不是「喂」,也不是「隊長」,幾秒後,他才反應過來,慢悠悠的應了一聲。

  「你看那個。」

  她伸手指向了漸漸升起的太陽。

  「嗯,挺漂亮的。」艾斯瞇起了眼睛,「像火焰的顏色。」

  「對,像火一樣。」

  朝陽的火紅,染紅了天邊柔軟的雲朵。

  作者有話要說:

  就不說黛娜告訴了艾斯什麼:-D


第9章 米諾斯的迷宮(1):圍牆內外

  對於自己的事情,阿黛莉娜敘述的很平淡。

  艾斯甚至沒有在她的臉上看到該有的情緒波動,也沒有像自己當初準備跟白鬍子坦白身世時那樣矛盾與不安的情緒。

  當時她用指尖輕輕撫摸著藍寶石的一角,平靜得像在講一個別人的故事。

  「在我還小的時候,父母意外身亡。爺爺理所當然的接過了我的撫養權,把我扔進訓練營裡。」

  「我父親是海軍,母親是海賊——嗯,他們以這種身份相愛在別人看來是很奇怪的事情吧,不過我倒覺得沒什麼。」

  「我在訓練營裡整天嚷嚷著要當海賊,然後也沒少挨揍。不過,不挨揍就不會進步嘛。」她笑著將匕首放回腰側的牛皮袋中,「我能夠活到現在,還多虧訓練營裡學到的本領。」

  「然後,遇見你的那次……」

  這倒是她第一次正面提起他們兩個幾年前那場偶遇——艾斯聽得更認真了。

  「是我做的最後一場任務。」

  「那之後我們訓練營那邊出了點事,我……的搭檔死了,他用自己的命換了我的命。我一個人出海,有時候還給海軍搞出點動靜,製造點麻煩——」她指了指腰側的匕首,「這個就是我趁伊薩諾家那個老頭不在的時候溜進海軍基地搶回來的,從那之後……那個老頭放話我不再是伊薩諾家的人,我的賞金從千萬升到億,雖然姓氏上還掛著伊薩諾家的名號,但『反叛者』的噱頭也就出來了——你知道,伊薩諾這種海軍世家是不會允許出現一個當海賊的後代的。之後老爹他們找到了我,我就進了白鬍子海賊團。」

  「活在自己尊敬的人麾下,比過去那種不知為誰賣命的日子要舒坦得多。」

  阿黛莉娜說,自己搶的那把匕首不是普通的匕首,而是伊薩諾家的傳家寶,她父親生前是打算把這把東西留給她的。艾斯也看得出來,她時不時會下意識觸碰匕首頂端的藍寶石,像是一種信仰的方式。伊薩諾家戰功顯赫,某種意義上算是海軍裡的一塊招牌。她搶了伊薩諾家的傳家寶,就是擺明了公然挑釁伊薩諾甚至整個海軍。也難怪她的賞金會一下子增加了。

  她說自己成功搶回匕首的時候,嘴角帶笑,臉上的表情有點故作任性的小驕傲。

  艾斯知道她並不如她表現出的那般輕鬆。

  沒有人願意,和自己的親人反目。

  至少,在即將登陸下座島嶼前的那個清晨,他進船艙想叫醒她時,她睜眼那一瞬眼中頓起的警惕和下意識要拔出匕首的動作,讓艾斯意識到,這個看似堅強又驕傲的姑娘在這些年經歷過的,比她敘述出來的過往,可能要可怕的多。

  艾斯迅速按住了她的手腕,隨即溫和地笑了一下,「你對隊長拔刀,這可怎麼辦啊。」

  她的眼神一下子就清亮了過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一下後腦勺,「……這個,老毛病了,沒法改。」

  艾斯感覺她手腕處用的勁終於沒有剛才那麼大了,才慢慢鬆開她的手腕,順帶把銀質手柄和已經被抽出的半截鋒利的刀刃按回牛皮袋裡。

  臨走前阿黛莉娜把記錄指針塞進了自己的茶色背包裡,艾斯看她的背包有些沉,伸手去托著包的底部,「你這都裝了些什麼啊?」

  阿黛莉娜正側身繫腰側牛皮袋上的細繩,「就可能用到的東西……繩子,槍之類的,我又不可能一直用匕首這種短攻武器,我還不是能力者——別到時候被人從遠處一槍斃了都不知道。」

  艾斯笑道,「我們這是要進去找線索,順便等記錄指針的磁場記錄完畢。你怎麼搞的像是去暗殺一樣。」

  阿黛莉娜一攤手,「這麼高的圍牆——你覺得這是個安全的地方嗎?」

  米諾斯島從外頭看,只能看到一堵包圍了整座島嶼的高大石牆。封閉的王國——這和艾斯說的一模一樣。他們的船環島航行了一圈,發現這座牆只有一個出入口,那兒還有鎮守的士兵,看上去是物資輸入輸出的官方通道。很顯然那條通道不適合兩個海賊大搖大擺的進去,阿黛莉娜觀察了半天,目光定格在了一處,才無奈地轉頭沖艾斯說,「要不翻牆?」

  艾斯挑了下眉,用手比劃了一下,「這麼高?」

  「不用爬到最頂上。」阿黛莉娜指向他們視線左側的方向,艾斯瞇起眼,「不過就是石牆中嵌了一部分鋼鐵而已。」

  「這種突兀的部分看著就覺得很奇怪吧。」

  米諾斯島的地面整體高度就比海平面要高上一截。阿黛莉娜和艾斯把船開到海岸線較複雜的淺海處,停在了一處亂礁的附近。他們兩人下船,順著上坡路走,走到鐵牆前,阿黛莉娜從包裡掏出了一把飛爪,後退了好幾米,按動飛爪末端把手上的一個小按鈕,飛爪便瞬間彈射,金屬鉤爪彈到鐵牆後又縮回,這樣來回了十多次,阿黛莉娜總算找到了一個不會彈回鉤爪的部分。

  「太久沒用,手都生了。」她晃了晃把手,確定鉤爪已經牢牢抓住了鐵牆凹陷處。

  她抓著把手,剛準備上腳,就被艾斯抓住了肩膀。

  艾斯把她肩上沉重的背包卸了下來,甩到自己肩上,然後輕輕地從她手裡拿過把手。他笑著對她說,「我上去之後直接拉你。」

  阿黛莉娜愣愣地揉著自己忽然輕鬆下來的肩膀,看著那個傢伙手腳靈活地順著繩索攀到了鉤爪所在。

  艾斯也是聰明,看到那兒有個凹陷就直接按了下去。那裡似乎有個開關,艾斯按下去之後,他腳邊的鐵牆忽然發出一陣細微的聲響,隨著部分鐵塊的掉落,一座暗道便出現在了兩人眼前。艾斯雙手抓著鉤爪所在的凹陷處,借助臂力和腰腹力量,直接把自己整個身體甩到了暗道入口。

  腳落地的那一瞬,他將自己隨手扯下的鉤爪放在暗道入口邊沿固定好。示意阿黛莉娜可以上來了。

  這是阿黛莉娜頭一回見識他的力量與靈活度。

  不得不說,剛才那些動作,換了別人,可能真沒他來的如此流暢與輕鬆。

  阿黛莉娜給他豎了根拇指,隨後便毫無阻礙的抓著繩索蹬上了外牆。

  艾斯伸出一手,握住了阿黛莉娜的手,把她提了上來。他的手臂肌肉隨著這個動作微微隆出了一道完美的線條。

  沒走幾步,前方就出現了一道分叉口。

  兩邊都看不清前路,黑洞洞的一片。

  阿黛莉娜正琢磨著是不是要兩邊都走一回,艾斯卻不由分說地抓住她的手腕往右邊走。

  「這邊和剛才那個唯一入口的方向是一致的。」艾斯解釋著,「起碼應該不會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出現。」

  阿黛莉娜回頭望了一眼左側那條漆黑而死寂的下坡路,總覺得有些陰森,「我怎麼覺得你就是憑直覺走的。」

  艾斯勾了下嘴角,「大部分是直覺。」

  「就信你一回了,隊長。」

  兩人一前一後在黑暗的隧道裡行走著,這條路十分平坦,但由於四周都是空蕩蕩的,兩人的腳步聲在隧道中就顯得格外清晰。阿黛莉娜下意識的環顧四周想要記住這條隧道的特徵,她便想抽開自己的手從背包裡拿出照明,誰知那人感受到她想要抽離的細微動作後,扣在她手腕的力道更大了。

  與此同時,漆黑的隧道中,閃現了一束明亮而熾熱的火焰。

  阿黛莉娜看著那人指尖躍動著的火舌,才想起來自己忘了眼前這個傢伙是燒燒果實的能力者。

  溫暖的火光在那人的側臉輪廓上打出了橘紅的色彩。

  「你怕嗎?」

  阿黛莉娜意識到他是在回頭問她時,非常誠懇地回答了一句,「我只是想拿個手電筒。」

  艾斯像是給噎住了一樣,幾秒沒說話,而後又突然沒忍住,笑了起來。

  雖然回想起來自己剛才的動作真的有點多餘,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回頭時阿黛莉娜那副原本呆呆的,又突然認真的表情,在艾斯眼裡就是十分有趣。

  阿黛莉娜看著他笑出了一口大白牙,也不知道這人在笑什麼,索性就跟著他繼續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兩人甚至都開始懷疑這條路能否走到底了。艾斯忽然停下了腳步,阿黛莉娜反應也很快,馬上在他背後站定。定睛一看,微弱火光的照耀下,他們身前是一扇隱蔽的石門。艾斯回頭看了阿黛莉娜一眼,兩人對視了一下,他便沒有猶豫地推開了那扇石門。

  刺眼的光亮襲來。

  在暗道中的長時間行走讓兩人的眼睛在這種正常光照下都有些不舒服。

  等到那一陣難受勁兒緩過去後,阿黛莉娜扯了扯艾斯的胳膊。身前的人顯然也覺察到了四周的不對勁。

  他們站在一條清冷的街道邊上。現在在他人眼裡,他們兩個就是從一堵牆中忽然出現的陌生人。

  街道上只有稀稀拉拉的攤販,和無力的叫賣聲。人們如行屍走肉一般在街上晃蕩著。正當壯年的中年男人本該身強力壯,卻餓成了皮包骨頭,如此一看,婦孺老少就更不用提了。

  阿黛莉娜以一件貼身的黑色短袖打底,外面套了一件輕薄的純黑襯衫,還穿了一條將雙腿襯得筆直修長的牛仔短褲。而艾斯只是在原本光上身的狀態下又加了一件短款連帽外套。兩人清涼的著裝引來了街上稀疏人群的怪異的目光。

  那群在炎熱天氣中還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甚至分不清男女性別的島民,用一種見了鬼的眼光打量著他們倆。

  作者有話要說:

  阿黛莉娜說的很平靜,當然其實也有很多細節沒有涉及..

  所以她過去的事情還是要慢慢揭曉,這個會在後面說。

  米諾斯島的故事開始啦。


第10章 米諾斯的迷宮(2):閉關自守

  那些停駐在艾斯和阿黛莉娜身上的視線,平靜得如死水一般。但敏銳如阿黛莉娜,還是能很快覺察到其中的恐慌與不安。

  沉默似乎成為了這些人的一種習慣,他們看了兩人數十秒,便挪開了視線,回去幹各自的事情。好像方才一瞬間的異常氣氛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

  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為什麼這座島的氣氛如此詭異,一群人便浩浩蕩蕩地從街道另一頭走來。艾斯拽著阿黛莉娜,兩人閃進了一條岔路裡。艾斯悄悄探出頭去觀察那邊的動靜,阿黛莉娜則是閉上眼睛,屏息凝神,聽著那邊的動靜。

  那些人身穿鎧甲,看上去是士兵一類的人物。他們個個面無表情,手持武器,衝進了一家破爛的旅店,緊接著一陣嚎哭與哀求聲響起。他們從店裡拖出了一名青年男子,一老一少哭喊著拉扯著青年男子破舊衣裳的邊沿。士兵對老人小孩的哭喊哀求無動於衷,而街坊鄰居也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又或者說,他們並不敢上前干擾。

  阿黛莉娜這才注意到,這街上,沒有一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只有顫顫巍巍拄著枴杖沿著牆角走路的白髮老人,瘦的幾乎只剩骨頭坐在街邊扔石子的孩童,以及缺胳膊斷腿雙目無神的年輕人。青灰色的天空下,只有一條死氣沉沉的街。

  拽著青年男人的兩名士兵機械性地拖著那人轉身就走。

  阿黛莉娜聽到了幾米開外幾名瘦弱老婦的低聲對話。

  「這街上最後一個健全的年輕小伙也要去迷宮送死了啊。」

  「兩年了,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過著還有些什麼意思……」

  「最近忽然流傳的關於迷宮怪物的傳說,也不知是真是假……」

  她低頭琢磨著這幾句話的含義,抬頭想對艾斯說幾句什麼,卻發現剛才還抓著自己手腕的傢伙早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緊接著她嗅到空氣中一陣嗆鼻的燒焦氣味,她猛地反應過來,朝方才起爭鬥的地方望去。

  那幾名士兵的鎧甲不知何時就燒了起來,在火光照映下,他們如殭屍一般死氣沉沉的臉上,總算閃過了名為慌亂的情緒。

  拉住青年人的老人小孩,甚至街道上所有暗暗觀察這一切的群眾,都不約而同地陷入了一種令人不安的沉默之中。

  青年人喘著粗氣從地上爬了起來,後退幾步,生怕被火燒著似的。

  而始作俑者,正坐在旅店門口的石階上,笑得沒心沒肺。他指尖的火焰慢慢散了去,但鎧甲上被點著的火卻無法熄滅。

  一名士兵撲騰了幾下,丟盔棄甲,面露凶光,抄起一把刀,就要朝艾斯撲去。

  艾斯笑著坐在那兒,不躲不閃,長刀劈向他的肩膀,旁邊的老人立刻摀住了小孩的眼睛。

  刀刃劈下的那一刻,艾斯的肩膀成了一團火,火舌沿著刃口爬上刀柄,直擊士兵的頭部。

  一名士兵被擊敗,其他幾名士兵就站不住了。

  他們紛紛掏出冷兵器,對準了眼前這名不知來自何方的身手詭異的男人。

  阿黛莉娜看那群人錯愕的表情,心想這群人不會不知道什麼叫惡魔果實吧。

  在艾斯動手之前,阿黛莉娜從袖口中射.出幾枚淬了毒的銀針。

  銀針精準地擊中了盔甲蓋不住的頸動脈部分。

  不過是一小會兒事情,方纔還能拉拽著青年人的幾名士兵,全部便躺倒在地,生命的氣息慢慢淡去。街上目睹了這一切的島民,並沒有用特別感激的目光對待他們倆。相反地,阿黛莉娜從那些麻木的眼睛中,感受到了更為恐懼的情緒。

  她走向艾斯,那人還一副沒什麼大事的樣子衝她笑。

  阿黛莉娜沒忍住,剛想抬手給他一個爆栗,就被那人抓住了手腕。

  她壓低了嗓音,對他說,「我們還沒摸清楚這兒的情況你就引起騷動,這麼衝動幹什麼。」

  「騷動?」艾斯還是笑得無所謂,「我沒覺得哎。」

  他們兩個都看得出來,這兒島民的日子並不好過。

  「但是,如果這個小傢伙沒了父親……」艾斯指了指那名在老人懷裡瑟瑟發抖的小男孩,「日子怕是會更難過吧。」

  阿黛莉娜一扭頭,便望進了小男孩漆黑明亮的瞳孔裡。他的眼眶已經哭到紅腫了。

  她看了眼青年人,又看了眼小男孩,皺了下眉,「他是你父親?」

  小男孩不知道多久沒跟陌生人講過話了,他使勁咬著下唇,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很慢地從喉嚨裡發出一個單音節,細弱蚊音——

  「嗯。」

  ……

  「米諾斯島已經閉關兩年。我們之前看到的那條唯一通道確實是他們物資出入的運輸途徑。」

  這是艾斯開門走進阿黛莉娜房間後說的第一句話。

  三天前艾斯救下那名青年男子後,阿黛莉娜和艾斯便得到機會住進了那家破舊的旅店裡。這兩天阿黛莉娜嘗試去旅店門口轉悠幾下,發現島民對外來者一直抱有一種警惕而敵意的態度。她和艾斯嘗試從青年男子和老者那兒套話出來,但那兩人除了定時送飯,一句話也不說,因此艾斯只能偶爾跟小男孩對話。

  「你問了三天,就問到這個?」阿黛莉娜喝了一口熱水,挑眉道。

  「小孩子能知道多少事情。」艾斯關好門,順手拿過另外一隻水杯,倒了點水喝,他望向外頭黑壓壓的雲層,瞇了瞇眼睛,「我覺得他們這裡很悶。」

  阿黛莉娜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又同時在心裡琢磨著這島的詭異。

  這是一座封閉的島,但奇奇拉卻出入自如。十有八九是跟他們一樣從暗道進來的。

  以阿黛莉娜對奇奇拉的瞭解,她不相信那傢伙會只走一條路。

  也就是說,以奇奇拉那強大的好奇心,他肯定兩邊都走過。

  米諾斯島兩年前開始閉關,又十分排斥外人。

  是有什麼不願意給外人知道的秘密?

  生不如死的日子,迷宮怪物的傳說。

  如果真的如他們所說,米諾斯島島民這兩年過著一段生不如死每天都要擔驚受怕的日子,也就不難解釋,為什麼這座島上會有如此壓抑的氣氛了。

  琢磨了一下那天聽到的話,阿黛莉娜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麼別的東西,她把水杯放在桌上,從包裡翻找出記錄指針。

  艾斯湊到她跟前,看著紋絲未動的指針,「看來還要呆一段時間。」

  「嗯。」她透過窗子,望向外面平靜的街道,「……你覺得,那些人什麼時候會來?」

  「那些士兵的同伴,或者是上級?」

  「對。」

  「我覺得啊,應該快了……一兩天?」

  「那隊士兵本來是來抓人的,他們不會自發地抓人。所以一定是頂上有人指使。既然他們發現自己派出的人沒有回去,那肯定是出事了。所以……再沒過多久,就會有人來抓我們倆了,對嗎?」艾斯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一樣,馬上說了一大串話。

  阿黛莉娜笑著點頭,「你還挺聰明的嘛。」

  兩人對話之際,房門那兒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艾斯應了一聲,隨後那天被他們救下的青年男子就推門而入,他低著頭,手裡端著托盤,托盤裡是簡單的飯菜,阿黛莉娜能猜到這對一家破舊的旅店來說已經算是非常好的食物了。

  這人估計是念著他們救過他一次,才敢收留他們兩個外來人。

  阿黛莉娜注意到那個人的手在顫抖,很細微,但還是能看出來。

  就算他們救了他,他也不認為他們是好人。

  恐懼似乎已經成了米諾斯島島民的一種習慣。

  「喂。」

  阿黛莉娜突兀的喊了一句,聲音都冷了幾分。

  艾斯看著她,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那人手一抖,竟然將茶水灑落。

  茶杯碎裂的聲音,響徹在寒酸而空蕩的旅店裡。

  等艾斯反應過來,阿黛莉娜竟然已經握著一塊碎片,用最鋒利的那端對準了那人的頸動脈——

  「把你知道的一切,都給我說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走一波故事線..

  米諾斯島估計要六七章了,伏筆太多。[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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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米諾斯的迷宮(3):他的溫度

  阿黛莉娜和艾斯現在所在的街道是一號貧民窟。

  米諾斯島在閉關以前曾經是以富饒聞名於世的一座島嶼,以種植業為主要產業。

  兩年前米諾斯島的閉關是生活在米諾斯島富人區的眾多上層階級做出的決定,原因未知。

  最開始,建造在島中央的迷宮是用來關押反對閉關的民眾,讓他們在迷宮中掙扎致死。

  後來上層階級逐漸迷戀上了這種殘忍的懲罰方式。

  於是「迷宮」被發展成一種供上層階級享樂的「遊戲」。

  從各個編號的貧民窟選拔體格健壯的男人來參與遊戲,走到迷宮盡頭的第一個人能為自己的貧民窟贏得戰利品。

  迷宮遊戲開始時,島民趨之若鶩。但時間一長,大家發現,這麼久以來,根本就沒有人能夠走到迷宮的盡頭,於是紛紛放棄。

  但上層階級不樂意了,於是開始強制參加遊戲。

  島民會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大多也是出於自我保護的心理,隱藏自己的體格條件,性別,年齡,減小被抓走的幾率。

  倘如有島外人闖入米諾斯島,也會被扔進迷宮中。這就是為什麼,當初阿黛莉娜和艾斯憑空出現時,島民看他們的眼神那麼奇怪。

  阿黛莉娜一邊示意青年人繼續說,一邊自個思索,「就好像是為了掩蓋某種秘密一樣。」

  兩年過去,米諾斯島上死亡與恐懼的氣息愈發濃厚。而前不久「怪物傳說」的出現讓島民們更擔驚受怕。

  「是……據說三號貧民窟那邊出現了一頭在街上肆意橫衝直撞的犀牛,被士兵抓起來放進迷宮裡。作為迷宮出口的看守人……」

  「但三號貧民窟的人,沒有人願意提起這件事情……」

  青年人顫顫巍巍地說出自己知道的零碎信息,阿黛莉娜把他說的話在腦中整理了一下,然後得出了個大概。

  房間內很悶熱,地板上茶水的水漬蒸乾了一半。阿黛莉娜冷靜的直視著青年人,根據他的眼神,確認他說的話裡沒摻有虛假成分後,才緩緩收了手。

  艾斯知道搜集信息這種事阿黛莉娜遠比自己在行,他就站在一邊,但因為太熱了,不知何時他已經把之前穿的外套脫了下來。

  阿黛莉娜回頭看見光著上身的艾斯,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一樣,衝他使了個眼色,「穿好衣服。」

  艾斯不明白她突兀的話語是為哪般,不過還是扭頭去拿衣服。

  他轉身的那一刻,阿黛莉娜心中咯登了一下。

  果不其然,就在艾斯背上的白鬍子海賊團刺青暴露時,方纔還被阿黛莉娜用碎瓷片抵著的青年人撲通一聲跌坐在地,然後扭頭連滾帶爬地逃出了他們所在的房間。

  艾斯恍然大悟的啊了一聲,看向阿黛莉娜,「那現在我們被抓不就是遲早的事情了。」

  「那還是好事。不知道迷宮怎麼走,他們把我們送進去也不錯。」阿黛莉娜隨手把碎瓷片扔在一邊,雙手環胸,「反正都暴露了,熱的話就別穿了。」

  兩人對話之際,一道細嫩的童聲低低地傳來,「白鬍子海賊團……」

  阿黛莉娜扭頭,發現青年人的兒子正用那雙漆黑的瞳仁,死死盯著艾斯背上的圖案,「奇奇拉哥哥,的同伴?」

  聽到奇奇拉的名字,阿黛莉娜猛地愣住,她和艾斯對視一眼,兩人沒想到這島上竟真的有人認識奇奇拉。

  「奇奇拉哥哥經常,去迷宮,每次出來……離島前,都會給糖果,吃。」

  小男孩安靜地從衣兜裡掏出了一張泛著光澤的糖果包裝紙,阿黛莉娜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她經常給奇奇拉買的,糖果都市的水晶糖。

  「奇奇拉哥哥,是很厲害的,海賊。」

  「但是,奇奇拉哥哥,這次,沒有給,糖果。」

  也就是說奇奇拉這次,還沒來得及給小男孩糖果,就已經被抓走了。

  阿黛莉娜和艾斯對視一眼。

  她歎了口氣,「這迷宮,還是真的得走一遭了。」

  ……

  於是就成了,阿黛莉娜和艾斯自願被抓,這樣的情況。

  背靠背坐在形似牢籠的囚車上,無視了沿途島民帶著探究意味,恐懼中夾雜著憐憫的目光,兩人臉上沒有絲毫的畏懼之意。特別是艾斯,總喜歡東看西看,一刻也停不下來。

  路面很不平坦,時常有些碎石之類,所以囚車總是會顛簸幾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黛莉娜被太陽烤的有些犯暈了。她下意識朝後靠了靠,觸碰到那人溫熱寬厚的背部時,她愣了一下。總感覺背後這傢伙突然安分了不少。

  阿黛莉娜稍稍扭頭,發現艾斯確實是一動不動了。

  注視著男人英俊剛毅的側臉輪廓,以及他低垂著的眼簾,阿黛莉娜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睡著了?

  確認了自己的想法後,她低低的笑了。

  這傢伙可真夠厲害的。

  她自己在警惕的精神狀態下,從來都睡不著的。

  迷宮建立在島中央,但入口處已經長出了比人還要高的雜草。一大片綠色的枝葉擋住了黑洞洞的迷宮入口。幾名士兵把寬大的綠葉撥開,露出了幽深漆黑一片。不知怎的,望著那未知的洞口,阿黛莉娜竟然想到了和艾斯來時沒有選擇的左邊岔道。

  牢籠的門被打開,囚車猛然傾斜。

  本來睡意正濃的艾斯被這劇烈的動靜給弄醒了,他哎喲了一聲,似乎是腦袋撞到了門框。

  倏地,阿黛莉娜感覺天旋地轉。

  整個人像是被憑空拋起一樣,被扔進了迷宮裡。

  背部剛觸地,整個人又不受控制地翻滾了起來。

  迷宮入口過後是一條漫長的下坡道,不平坦的泥地上碎石密佈。她只能感覺到自己在這陡峭的下坡上不斷的升空,翻轉,又落地,碾著碎石壓過去,然後再次升空。

  就在她滾得渾身發疼時,一隻有力的手拽住了她。

  一片漆黑之中,她被拖入了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堅實胸膛傳遞出的溫度,讓她意識到了自己此時被和自己一同滾入迷宮入口的男人抱著。兩人就這樣交替著觸地滾動。

  艾斯比她高,大部分時間是直接把她護在懷裡。

  阿黛莉娜咬緊牙關,閉上了眼睛。

  她努力維持著身體的平衡,盡量不讓自己因為翻滾的慣性而上衝撞到那人的下巴。

  他一隻手護著她的頭部,另一邊的胳膊扣住她的後腰,她整個人可以算是被壓在他的懷中。

  好幾撮汗濕的黑髮擦到了她的額角,涼涼的。那人呼出的熱氣大部分灑在了她的耳側。

  不知道滾了多久——下坡斜度終於有所緩和時,阿黛莉娜下意識的舒了一口氣。覺察到她的細微動作後,抱著她的那人似乎也放鬆了一些。

  終於滾到平地上,兩人都放鬆了警惕。就在這個時候,阿黛莉娜突然倒抽一口冷氣。

  腰側傳來了一陣刀割般的,撕裂的疼痛。濕潤的感覺從疼痛處蔓延開來。

  黑色的衣料上,漫開了一片暗紅色的血跡。

  滾到平地的那一瞬,一隻尖銳的石頭,劃開了阿黛莉娜腰側的衣料與皮膚,刺進了她的肉裡。

  血珠不斷的翻湧,隨著石子的稜角滑動。

  一時間,艾斯的臉上閃過了錯綜複雜的情緒。愧疚之色劃過了一瞬,很快他的表情就凝重了起來。

  如果不是他那麼早鬆手,阿黛莉娜或許就不會被石子刺中。

  阿黛莉娜強忍住痛意,看著把外套衣角撕成幾道布條的艾斯,本來想說些什麼,但看到那傢伙緊皺著眉頭的模樣,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她只能咬著下唇不出聲,不想讓那人感到太大負擔。

  「把衣服掀起來,可能會很疼。」

  背後的人盡力把語氣放柔和。

  阿黛莉娜聽著那人好聽而溫和的聲音,點了點頭,「不用擔心我,快些處理吧。」

  她話是這麼說,但他還是放緩了動作,小心翼翼地掀開那塊和皮膚一塊被血黏住的衣料。

  取出石子的一剎那,阿黛莉娜的肩膀細微地顫抖了一下。

  艾斯剛想出聲安慰,又被她一句沒事堵了回去。

  撩起阿黛莉娜衣服,目光觸及她白皙皮膚上大大小小傷痕的一剎那,一陣酸澀的感覺忽然從艾斯的心頭翻湧而出,不知如何形容。

  好像有人把針刺進心臟一樣,細微的疼痛。

  或長或短,或深或淺的傷痕,結了痂,在她白而紅潤的皮膚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不疼嗎?」

  阿黛莉娜以為他是問石子劃開的傷痕,她緩慢搖頭,裝作沒事,「還行。」

  他看著她額角不斷滲出汗珠,卻不願意露出一絲痛苦神色的模樣。

  忽然明白了她超乎常人的堅韌毅力是從何而來——在看到她身上數不清的傷的那一刻。

  「怎麼可能不疼……疼就說啊。」

  他指尖的溫度,透過她的皮膚,傳遞到了她的心口。

  她維持了許久的冷靜,就在他這一句簡單的關心之下,崩了盤。

  她意識到他是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傷。

  那時她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想要成為有朝一日能夠保護自己以及身邊的人的強者。

  經過日復一日的訓練,她已經不再是幼時被父母呵護在手心的嬌弱的姑娘。

  每次執行完極為凶險的任務回到伊薩諾的宅邸中,她得到的卻只是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那位年老長者一道冷漠的目光。

  她學會了不哭不鬧。

  因為她知道,那位在得知自己親生兒子死訊時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冷酷的海軍中將,是不會把兒子與女海賊生下的女兒當回事的。

  ——黛娜,不疼嗎?

  ——伯裡頓……你快去處理傷口,我自己能包紮的。

  而唯一關心自己的那個傢伙,他和自己一樣經常負傷,她根本不想去增加他的負擔。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一句擔心了。

  所以,向來大大咧咧的男人在她背後吐露出這一句生硬卻真摯的話語時——

  阿黛莉娜感覺到,好像有什麼東西,倏然揪住了自己的心臟。

  作者有話要說:

  艾斯這人雖然看著不拘小節但是心思還是細膩的..

  在囚車上睡著也是很強的[笑]

  阿黛莉娜是個堅強的姑娘O(∩_∩)O堅強的姑娘更值得被人珍惜。


第12章 米諾斯的迷宮(4):同伴與敵人

  這迷宮裡明道交錯縱橫,暗道隱藏在各個隱秘的角落。洞穴隧道裡空氣潮濕的很,還飄著有些難聞的腐臭味。地面高低起伏,石牆之間的距離時寬時窄,非常難走,特別是某些要貓著腰才能勉強通過的縫隙,很讓兩人犯難。

  得虧阿黛莉娜忍耐力極強,在受傷情況下身手也沒有減弱多少。

  為了避開阿黛莉娜後腰的傷口,艾斯一手環著阿黛莉娜的肩膀攙著,同時能讓她稍稍靠向自己,另一隻空出來的手便燃起明火,照亮周圍一米範圍內的景物。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他們還未尋得一點兒線索,甚至連怪物傳說裡怪物的影子都沒見著。在悶熱潮濕又半封閉環境裡的長時間行走本就讓人疲憊不堪——阿黛莉娜開始懊惱自己當時為什麼那麼不小心,且不說汗水與血痂黏連的感覺,和霉味混雜在一起的汗臭都很讓人噁心,她這個傷患拖累了艾斯——這本身就是一個大問題。

  習慣於裝作冷靜的阿黛莉娜在此時還是沒有暴露出內心的煩躁。敏銳如她早就能感受到艾斯臉上的不耐煩,她此時再多摻一腳,只能算是給他添堵。

  「真想一把火把這鬼地方給燒了。」

  艾斯皺著眉嘀咕著。

  說實話阿黛莉娜也想這麼做,但問題是,他們找不到出口,貿然行動無異於引火自焚。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上一秒還滿肚子怒火的傢伙,在下一秒卻扭過頭,用盡可能放柔和的語氣詢問她的傷勢。

  阿黛莉娜輕笑一聲,「死不了。」

  「現在應該可以自己走了。」

  「噢,這樣...」

  在她的示意下,他緩緩鬆開了環繞在她肩上的手。

  當他有一半的注意力都放在她這個傷患身上時,他自然就不會太過關注周圍的事物。所以當阿黛莉娜猛的拉住他的胳膊時,他已經向前邁出了腳步。

  伴隨著阿黛莉娜的驚呼而來的,是艾斯腳尖陣陣痛感。

  他咬著牙,倒抽一口冷氣。鈍痛過去,艾斯才有心情來審視這個讓他腳趾淤青的罪魁禍首——一隻空了的紅木寶箱。

  被阿黛莉娜扶起來時,他環顧四周。

  迷宮裡有寶藏,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寶藏都被人奪走,那就不是一般的麻煩了。

  「艾斯。」

  身後的姑娘拍了拍他的後背。

  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他的目光停滯了數秒。

  空蕩蕩的寶箱,凌亂散落的刀槍棍棒——有些血跡已暗有的已經腐蝕了大半,和一地散發著冰冷氣息的駭人白骨。

  要換了別人早就被嚇昏過去了,可現在看到這一幕的,偏偏是艾斯和阿黛莉娜。

  「那麼,」阿黛莉娜站在一隻佈滿刀痕的空箱子邊,蹲下去觀察一隻額角凹陷的頭骨,「這些就是迷宮裡的報酬。島民拿不到,是因為他們在這裡自相殘殺。倘若有人拿到了,也出不去...」

  「因為怪物在通往出口的路上守著。」

  艾斯接了她的話。

  在那雙明亮的墨瞳的注視下,她點了點頭。

  「所以這是個好消息,不是嗎?」他的眼睛亮了起來,馬上開始活動筋骨,拉伸手腳,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樣子。

  「你就那麼確定我們能打得過怪物?」看他信心十足的樣子,阿黛莉娜忍不住提醒了一把,「要知道,我們還不清楚那個怪物的...」

  她話音未落,一道低啞而沉重的嘶吼,從漆黑的前方傳來。

  艾斯毫不畏懼地往前走了幾步,但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回頭走向她。阿黛莉娜立馬就知道他要做什麼,她豎起食指放在他眼前擺了擺,「要讓我像個廢物一樣在一旁什麼都不做,門都沒有。」

  此話一出,艾斯並沒有過多驚訝。

  從他認識她起,他就知道這個姑娘有害怕拖累別人——無論碰上什麼事情,總喜歡用她聰明的頭腦,和她一個人的力量,來保全所有她認為自己應該保全的人。

  加入白鬍子海賊團已經快要半年了。

  他還記得剛來二番隊那會兒,聽到關於她事情,無非就是她一個人去老爹的哪個領地平復了紛爭,一個人溜進海軍基地捅了多少簍子,一個人在海上掀翻了多少多少軍艦。

  一個人,總是一個人。

  白鬍子海賊團的每個人都認識這位海軍世家出身的姑娘,每個人都能和她說上兩句話。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像馬爾科薩奇奇奇拉那樣,對她有足夠的瞭解。

  二番隊的蒂奇在他當隊長後就跟他笑著提過,阿黛莉娜特喜歡單干,海軍對她可是高度關注,這讓他們這些無所事事的大老爺們臉面往哪兒擱。

  在白鬍子的船上,沒人會猜疑或算計同伴,艾斯本人更是懶得去算計什麼,所以她在海軍地下工作時養成的思維模式,他是不想管的。他就想讓她知道,他們是同伴,這比一個人拚命要輕鬆的多。

  直截了當的邏輯。

  「那麼如果你不想待在一邊,你就來保護我的背後。」

  在這一瞬間,阿黛莉娜所有的情緒都凝固在了臉上。她錯綜的神色被他看在眼裡——艾斯雖然常常表現得一骨子熱血,衝勁比誰都要強,但他如野獸一般敏銳的直覺卻能讓他在面對阿黛莉娜這樣精明又謹慎的姑娘時,一陣見血,直擊關鍵。

  果然,她遲疑了,「我覺得你的果實能力在這種狹窄潮濕的空間內不太能發揮到最大的攻擊效果,所以為了以最快的速度和最高的效率...」

  艾斯知道她又想單干了——就像得知奇奇拉消息時她果斷決定一人前往,翻個牆她都想先上去勘察情況那樣。

  「阿黛莉娜,我是你隊長沒錯吧?」

  「是的。」她略仰著頭,看向了別處,沒有對上他的眼睛。

  「那,我們是同伴,沒錯吧?」他卻毫不在意,就繼續看著她。

  這話像是有某種力量一般,讓那雙漂亮的碧藍色眼珠轉向了他。

  「...嗯。」

  很輕的一個單音節。

  但卻包含了某些深刻的決心。

  艾斯看著再次移開目光的女孩,忽然笑了。

  「既然我們是同伴,那就走吧。」

  ……

  與此同時,一艘配備精良兵械滿載精銳海軍士兵的軍艦,正在平靜的海面上緩緩前行。一排排水波隨著船體前行的趨勢而蕩漾開。

  「伊薩諾中將。咱們離米諾斯島不遠了。」

  從瞭望台上跑下來的一名海軍恭謹地向站在船頭的一名老者報告道。

  那是一名眉目硬氣的老者,鬢角的髮絲早已失去了黑亮的光澤,「知道了。」

  老者扶手而立,昂起頭,「K那小子現在在哪?」

  「根據一周前K先生傳來的坐標,應該是已經經過了...」

  老者顯然是見不慣他支支吾吾的樣子,厲聲道,「說!」

  「E6支部所在的海島。」

  海兵被嚇著了,語速極快地開了口。

  那是一座荒島,沒有名字,所以作為新特工訓練的隱秘場所,E6支部在海軍中實際上就是特工訓練營的代名詞。

  而讓海兵不敢提及此島的原因——

  那名被世人稱作「反叛者」的少女,白鬍子海賊團二番隊主力戰鬥員——便是出自這座以培養海軍精英為宗旨的訓練營。

  她是眼前這位伊薩諾·傑克中將的孫女,她是E6的頂尖學員之一。

  但這一切,都是兩年前,E6爆炸以前的事情了。

  「K他這一周都沒有傳來過消息?」

  「是的。」

  年輕的海軍們不以為意,誠實上報。

  說來也奇怪,這名被稱為K的男人,身手了得,樣貌年齡不明。能證明此人身份的,只有他小臂外側的刺青字母。他沒有軍銜,卻是個十分重要的人物。K的行蹤素來詭異,不上報行跡也是常事。

  「中將,那可是K先生。您沒有不放心的必要啊。」

  「你們知道,他押的是誰嗎?」老者緩緩歎了口氣。

  「『氣刃』奇奇拉。白鬍子海賊團二番隊主力戰鬥員。」也是反叛者伊薩諾·阿黛莉娜的密友——這句話,海軍士兵倒是很知趣的沒有說出口。說到這兒,年輕海軍握緊了拳頭,情緒高漲,「那可是從未任務失敗過的K先生啊!白鬍子海賊團的一名隊屬戰鬥員罷了——怎麼難得倒K先生呢!」

  ……話是這麼說。

  傑克中將負手而立,眉間愁緒未散。

  K確實從未失手。

  但如果去救人的人,是她;被救的人,是那個孩子。

  那麼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傑克中將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好擔心的。至少K的身上還有絕對忠於世界政府的命令程序。

  人要是被故意放跑了,K還是會去抓回來的。

  他這麼告訴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是個關鍵點^_^

  以及今天家裡停電,一下午用手機碼文,再用電腦發上來...排版好像有點不一樣。


第13章 米諾斯的迷宮(5):學者道格

  艾斯確實是讓她保護他的背後——如果把她護在身後算是允許她保護他的話。

  兩人小心謹慎地摸索著道路,為了防止暴露位置,艾斯還特別熄了火焰。兩人一句話也不說,屏息凝神,一點一點往前挪。

  只有他緊緊扣住她手腕的那隻手,能讓她知道他的大概位置。

  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絲碎石滾落的細微顫動聲,阿黛莉娜心頭猛然浮現一絲不好的預感。她咬緊下唇猛的跨步上前抱住艾斯的腰,借力一甩,兩人轉了幾圈後猛的撞到了牆上。

  果不其然,方纔他們站的位置轟然傳出一道巨響。阿黛莉娜感覺腳下的地面都在顫動。被她抱得死緊的艾斯悶哼了一聲,背部撞到牆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她有些擔憂,但還是咬緊下唇不出聲。只能一言不發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與此同時,野獸的喘息再一次在寂靜的空間中響起,她想那怪物大概已經在他們周圍了。她感覺到艾斯身上的肌肉一下就緊繃了起來,兩人的神經馬上就進入了緊張狀態。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怪物在黑暗環境中呆的太久,在黑暗中看的比他們倆更加清楚。只是它似乎沒有什麼要攻擊的意思——因此,阿黛莉娜和艾斯也沒有輕舉妄動。

  怪物沉重的腳步聲在靜謐悶熱的空間中響起,環繞在空蕩蕩的石洞中。那聲音越來越近,阿黛莉娜隱約瞥見艾斯指尖一閃而過的光——

  下一秒,她貓下腰,飛速從腰側抽出一把普通匕首,側身撲向一塊空地的同時借力甩出那只短小鋒利的兵器。

  冷兵器的寒光在空氣中一閃而過的同時,兩束熾熱的火焰橫空劈出——

  「十字火!」

  之前小心翼翼地試探給了阿黛莉娜和艾斯足夠的時間去適應黑暗。滾燙的火焰精準撲向了黑暗中的那一頭怪物。阿黛莉娜幾乎可以看到那道寒光沒入那隻怪物模糊的軀幹輪廓中。她嗅到了燒焦的嗆鼻氣味,以及熟悉的鮮血湧出的味道。

  嘶啞的哀鳴響起,似有重物轟然倒地。

  這時艾斯才敢重新用火照亮石洞。令兩人驚訝的是,那只被放倒在地,腿部血流不止,部分皮毛被燒的焦黑的健壯犀牛,以極緩慢的速度,變化成了人形。

  橙黃色的火光爬滿石牆,原本映在石牆上的巨大投影,一點一點的,縮小成了人的身形輪廓。

  之前聽一號貧民窟說的這怪物是犀牛——若早知是人類,或許阿黛莉娜就不會以平常三倍的力道去投擲匕首了。

  得虧匕首長度不夠。

  這人腿沒斷,算是萬幸。

  阿黛莉娜打算走上前,還沒邁出一步。在地面上痛苦抽搐的人猛然指向了她腰側的藍寶石匕首,目光中似有驚訝。

  高貴的藍寶石在渾濁的空氣中,靜靜地發散出純淨的光。

  由於長時間身處黑暗,那人緩慢睜眼,目光有些渙散,無法準確聚焦。

  「阿黛莉娜...是阿黛莉娜嗎?」

  那人手腳並用,有些狼狽地抓地爬向她所在的方向。阿黛莉娜望著那人被污垢塵土覆蓋的面龐,皺了下眉,似乎並不認識。艾斯疑惑地望向她,她只是搖搖頭,雙手環胸,上下打量此人。

  「我是道格...以前在E6...我們是一個訓練營的——」

  聽到E6的名號時,她眸光一沉,握著手臂的五指稍稍扣緊。思索了一會兒,阿黛莉娜總算是想起了一點兒,遲疑地開口,「道格的話...最早退出的那個?」

  「糖果都市東海岸任務意外失明。」那人顫顫巍巍地舉起手,撫上遮蓋住左眼的黑色眼罩,「這是我退出的原因,阿黛莉娜。我並不如你們那樣強到可怕,E6的生活並不適合我...」

  阿黛莉娜沉默著走到艾斯身邊,期間目光一直停留在摸索著從石地上站立起來的道格身上。

  那人絲毫不在意腿上的傷口。

  E6出來的人——不會因這點傷就大呼小叫,即使他是半途而廢的學員。

  「如你所見,我現在是犀牛形態牛牛果實能力者,是傑克中將麾下的上校....」

  「道格,你到底想說什麼?還有,告訴我奇奇拉被抓是怎麼一回事?」

  阿黛莉娜忽然拔高音調打斷了他,她不願聽道格絮叨那些所謂的陳年舊事,也對他的現狀不感興趣——或者說,如果道格沒有提到她爺爺的名字,她還可能會有耐心跟他耗一會兒。

  艾斯站在她身邊,明顯感受到了阿黛莉娜的氣勢變化。他立馬按住她的肩膀。令人安心的溫度從肩膀皮膚處傳來,她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於是她稍稍收斂了一點兒,氣勢不如方纔那般凌厲了。

  「奇奇拉?」道格如夢初醒,用那只尚有視力但還未適應火焰亮度的右眼,盯著她身邊的艾斯,「火拳艾斯...對啊,你現在是白鬍子海賊團的人...奇奇拉是個好孩子,關於他的事,我會一點一點告訴你...」

  「你最好長話短說。」

  阿黛莉娜覺得這人已經夠囉嗦的了——也可能因為太久沒和人講話,道格的語言組織能力顯然退化,雖然他原來講話就很不清楚。

  「大概是半年前...噢,我也不記得是多久以前了——我被傑克中將派來米諾斯島,調查七號試劑爆炸的根本原因——你知道,畢竟比起打打殺殺,學術研究才是我的老本行,不然我也不會因為不適應E6而在第一次任務中就受傷了。」

  阿黛莉娜素來冷靜,但她此時並沒有辦法完全沉下心去聽這傢伙廢話——道格現在談論的話題,幾乎觸到了她內心最為敏感的一部分。如果不是有艾斯在旁邊守著,她可能真的會拔刀砍了這個話癆。

  「米諾斯島是七號試劑的原料基地...七號試劑最重要的一昧原料,叫夏蟲草——是僅有米諾斯島中央地帶特殊土壤才能培育出的特殊藥草。」講到他自認擅長的學究領域,道格的語言顯然明晰了很多,「七號試劑實驗室的兩次意外爆炸,是因為七號試劑不耐高溫的缺點,這個缺點也讓政府永久停止了該項研究。但你知道,貝卡龐克博士做事從來謹慎,試劑出現這麼大的漏洞,問題當然不在他身上。」

  聽到貝卡龐克博士的名號,艾斯便覺得,道格要告訴阿黛莉娜的事情絕不是一件小事。

  「政府早就查到——米諾斯島的藥草商人為了牟取暴利,與外界進行地下交易。他們在海軍裡收買了人,又與若干名有頭有臉的海賊合作,高價出賣七號試劑——後來這些人被一一滅口了...」

  「這我知道。」阿黛莉娜出聲道。

  艾斯這才明白,原來當初第一回見到阿黛莉娜,她殺的海賊就是道格敘述中進行了地下交易的海賊,她搶的試劑便是所謂七號試劑。

  「其實那些藥草商人,從一開始就做好了大量種植夏蟲草以牟取暴利的準備,他們最初種植夏蟲草時使用的土壤,一半是中帶特殊土壤一半是普通土壤。也就是說,政府被耍了,他們一開始得到的原料,就不是質量上乘的,所以才造成了七號試劑的永久性缺陷。」道格歎了口氣,「這是我來到米諾斯島後調查得到的,靠不乾淨交易發家致富的米諾斯商人為了防止我把情報帶給政府,在中間地帶土壤之上建立起了迷宮,把我關在這裡,用迷宮隱藏物證。同時閉關自守,他們大概是怕政府怕到瘋了。畢竟他們背叛政府的全部經過一旦洩露,整座島估計都要玩完了。如果沒有估計錯,現在流傳在外的所有偽劣七號試劑,和那些進行最後交易的人,都被政府特工抹殺了痕跡。」

  道格晃了晃腳腕上沉重而粗糙的鏈子,發出叮呤噹啷的聲響——他根本無法從這鬼地方逃出去。

  「我說這些話的原因是,如果你到傑克中將,我希望你能把上述情報帶給他。」

  阿黛莉娜像是聽到什麼有趣的笑話一樣笑了出來,「他會信一個『反叛者』?」

  「但你也是他孫女啊!」道格喊了出來。

  「早就不是了。那老頭連認我都不肯,我也懶得跟他較勁。」

  道格還是太天真了。

  她低下頭,勾著嘴角搖了搖頭——從那個時候開始——

  等等……

  阿黛莉娜忽然反應過來,她還不知道,在她和搭檔之後,是誰接受了毀滅偽劣七號試劑的任務。

  以政府那幫老頑固的作風,定然不會多生枝節,讓不知道關於七號試劑秘密研究的人去做這件事情。而目前為止,七號試劑的事情只有在E6內部公開過。

  當年那場意外爆炸發生在深夜,E6的大部分學員在爆炸前夜才執行完繁重的任務回基地休息,因此,大部分學員應該都命喪於那場意外。

  原本以為只有她一個人活了下來。

  現在看來,可能不是這樣的。

  「至於奇奇拉——他憑好奇心闖入這裡,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走到迷宮的這條路,見到了我。他是個好傢伙,想盡方法幫助我。但這條鏈子,怕是沒這麼容易弄斷。」

  米諾斯的富商想盡辦法不讓道格走漏風聲,怎麼可能給他一條一砍就斷的普通鐵鏈。

  這條鏈子用了特殊材料製作,能根據他的惡魔果實形態而拉伸或者壓縮。也就是說,不論如何,他都無法掙脫。

  千奇百怪的原材料特多,這就是米諾斯島的一大優點,也是商販藉以謀生的優勢。

  「如果不是他三番兩次溜進來找我,他也不會被那個傢伙盯上。」

  「誰?」

  「海軍的人。」

  道格沒有指名道姓——阿黛莉娜便心知肚明了,怕是又是些不能說的人物。

  「阿黛莉娜,你一向對自己很自信。但這次,抓走奇奇拉的那個人,你是對付不了的。」道格歎了口氣,「……就算我和那人同為海軍,但我試圖保護奇奇拉時,那人差點要了我的命。」

  道格略帶深意的語氣,讓阿黛莉娜起了疑。

  「要是硬碰硬,從實力上來說,你可能會把自己也搭進去。阿黛莉娜。」

  「你的意思,是讓我不要去找奇奇拉?」她皺了皺眉。

  「是這樣沒錯。」

  「做夢去吧。」

  她幾乎是咬著牙擠出這句狠話的。

  空氣一下死寂了下來。

  阿黛莉娜用一種近乎冷酷的眼神,掃視將頭別開的昔日隊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道格腿上的血痕幾乎結了痂。

  令人窒息的沉悶氣氛,終是被艾斯的一聲輕咳打破。

  他一手搭上阿黛莉娜的肩膀,晃了晃她。她回頭的一剎那,碧色瞳眸中堅韌而又略帶隱忍的情緒,被他看在眼裡,一清二楚。

  艾斯深知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了。但他沒有將內心的考慮放在臉上,只是故作輕鬆,像平常一樣,笑著拍了拍她——

  「這不還有我嘛。」

  說完這話,他扭頭,從背包中翻找出了一卷繃帶和一支全新的藥水,扔給了一言不發的道格。

  「你給我們這麼多情報,總歸是要公平一點的。」

  道格神色複雜地從地上撿起那支還未開封過的藥水,腿上的疼痛幾乎麻痺了他的神經。

  但碰上了昔日同在E6的阿黛莉娜,他竟硬生生地將疼痛的呼喊壓在喉嚨口。

  那人精緻而冷漠的側臉,似比過去要柔和了幾分。道格覺得阿黛莉娜似乎變化了一些——說不上來的變化。阿黛莉娜的出現,到底還是讓道格回憶起了那一段短暫卻驚心動魄的,搏命的日子。雖然不算特別熟悉,但在E6的共同時光,他總歸是能想起一些的。

  放在以前,除了那人的性命,其他的,她大概是都不在乎的。

  但現在,她所在乎的人變多了,這在道格看來,是一種好的變化。

  他歎了口氣,「那,如果你們想要進一步的情報。我可以告訴你們,當時還有另一個人在場。」

  「如你們所見,迷宮寶箱都被搜刮一空。始作俑者,就是那個傢伙……」

  「『怪盜』布拉德利。他……」

  道格話音未落,洞穴四周的縫隙忽然冒出一陣青紫色的煙霧。

  在腦子轉動以前,阿黛莉娜的身體下意識的做出了反應。出於本能,她立刻摀住了自己和艾斯的口鼻。

  道格似乎也意識到了些什麼,他以一種極其平靜的目光看向阿黛莉娜,「趕緊離開。這是定時噴灑的……」

  阿黛莉娜還沒來得及問,就被艾斯拽著衝向了道格身側的洞口。

  她後腳剛踏進洞口,身後便傳來了野獸的嘶吼。

  阿黛莉娜看著那一抹身影從瘦弱變得高大,犀牛角的投影映在石牆上,有幾分駭人。

  腳下的地面劇烈震動了起來。

  道格再一次變成了怪物,他雙目赤紅,朝艾斯和阿黛莉娜逃跑的洞口衝來。

  但這洞口十分窄小,怪物形態的道格只能撞上洞口上方的石牆。

  這一撞,石牆轟然碎裂。

  碎石落下,封閉了窄小的洞口。

  阿黛莉娜愣愣的看著道格的身影消失在了視野中。

  原本能看到怪物四肢的洞口,現在只剩下了堆積得密不透風的石塊。

  「可能是類似興奮劑的藥物。」艾斯出聲道。

  「大概吧……」

  沒給他們倆過多閒聊的時間,頭頂上的石牆再一次傳來了劇烈顫動。

  這一次,從上方石牆墜落的碎裂石塊,離他們越來越近。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劇情節奏怎麼樣【捂臉】

  讀者如果有什麼好的建議,希望能在留言提出來


第14章 米諾斯的迷宮(6):血緣

  洞穴塌陷的速度比他們想像中的要快。

  亂石分分鐘都有可能砸扁人的腦袋。

  艾斯一記火拳打爆了一塊險些砸中阿黛莉娜的大石頭。滾燙的碎石飛濺。崎嶇的地形讓艾斯打了個趔趄,他氣的破口大罵。

  「根本看不清路啊混蛋!」

  艾斯抓著阿黛莉娜一路狂奔,奈何劇烈跑動牽扯到阿黛莉娜後腰的傷口——背後皮膚傳來濕潤觸感時,阿黛莉娜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的表情。相反地,為了跟上艾斯的速度,她更拚命地撒開步子狂奔。

  艾斯指尖明亮的火光,閃爍在漆黑的地下迷宮之中。

  他們逃跑的道路像是沒有盡頭一般,漫長得很。近處的黑暗被艾斯的火焰驅趕,不斷有殘缺的白骨從阿黛莉娜的視野中掠過。

  狂奔時劇烈的喘息以及凌亂的腳步聲,淹沒在了亂石墜落的巨響中。

  總算遇上了一個岔道拐角——若是平時,兩人可能還有心思探討一下往哪走。但眼下身後緊逼的墜落亂石並沒有給他們思考的時間,艾斯想都不想就拉著阿黛莉娜右拐——當時他皺著眉的真摯表情讓她意識到自己無需干涉他的決定。

  畢竟...是隊長啊。

  事實證明,隊長的決定是對的。

  他先她一步峭壁上一躍而下時,周圍熟悉的景色讓她意識到他們逃出的通道便是來時他們沒有選擇的左側隧道。

  艾斯在空中化成了一團巨大火焰——所有靠近他們的,可能會劃傷人的樹枝軀幹都被燒的一片焦黑。他快速俯衝,在觸地的那一刻重新化作人形。

  周圍的火焰餘溫還未散去之時,艾斯接住了晚一些跳下的阿黛莉娜。那一瞬,他們先前所在的峭壁洞口,轟然倒塌。

  一陣巨響,塵煙四起。

  那陣夾雜著碎石沙礫的煙,模糊了人的雙眼。

  阿黛莉娜的後腦勺忽然被一隻溫熱寬厚的手掌覆蓋住,耳邊傳來了一句淡淡的「閉眼」。

  她的鼻尖幾乎觸到他胸膛的皮膚。

  閉眼的那瞬間,黑暗的環境,讓她更清晰的感受到了週身來自那人的氣息。

  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

  不知來自誰。

  被緩慢鬆開時,她抬起眼皮,在逐漸散去的混沌塵煙中,看到了一雙,恍若有光閃過的濃黑墨眸。

  輕輕顫動的睫毛之下,她碧藍的瞳眸中,只剩下了那人的清晰倒影。

  「...你沒嗆到吧?」

  她像是沒有聽到他關切的詢問一般,眼神躲閃著後退了一步。

  在迷宮中,那人陪伴她保護她的一幕幕從腦海中不斷閃過——她動作遲緩的抬起手,指尖觸碰到那人抬起的小臂時,皮膚相貼,像是觸了電。

  心臟像是被某種力量緊緊抓住一般,讓人喘不上氣。

  艾斯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躲開他的目光。

  明明從前是個坦率的傢伙。

  「...沒有。」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停頓了一下,「剛才謝謝你。」

  艾斯裝作沒有發現她的異常,如往常一般爽朗一笑,「哎,你怎麼突然又跟我客套起來了?」

  他雙手叉腰,身體略微前傾,臉上帶笑的模樣,和平常沒有什麼兩樣。

  阿黛莉娜暫時鬆了口氣,隨即恢復如常,原本緊繃著的神經霎時間放鬆了下來。

  但老天並沒有給他們休息的時間。他話語結束的那瞬間,周圍幽深的樹叢中不斷傳來植株枝葉摩挲的聲響,以及人的腳步聲,節奏整齊劃一。

  艾斯伸手把阿黛莉娜護到身後的那一刻,若干只黑洞洞的槍口,從碧綠寬大的葉下,顯露了出來。

  阿黛莉娜的視線掃向了不遠處被陽光烘烤得一片金黃的沙灘,潮水不斷順勢攀上淺金色的沙灘,又不斷落回。那只漂浮在蔚藍大海之上的,熟悉的海軍軍艦,讓她原本已經放鬆的神經,又再一次緊繃了起來。

  艾斯的體溫愈發滾燙,他的一隻手臂已經完全被火焰包裹,從肩膀燃燒到指尖,火舌在空氣中發出辟啪的聲響。

  阿黛莉娜的十指之間,已經夾上了數枚蝴蝶鏢。

  薄薄的金屬利器,在陽光下泛著光。

  艾斯稍稍側頭,用餘光瞄了一眼阿黛莉娜,嘴角隨即勾起淡笑。

  他讓她保護他的背後,那麼她一定會做到。

  周圍的海軍士兵都舉著槍對準他們,人數上他們不佔優勢。即使陸續聽到子彈上膛的聲音,艾斯也絲毫不擔心,他知道,自己動手的同時,身後的姑娘也能很好的進行攻擊。

  在這種情況下,他若是還有閒情擔憂她的傷,她知道後一定會把他鄙視一頓。

  她很驕傲。

  他一直都知道。

  所以,該關心的時候,他會關心。該信任的時候,他信任就好。

  一陣沉重而緩慢的腳步響起,伴隨著枯葉碎裂的聲音。

  身披海軍外套的白髮長者,負手而立,在他們前方幾米處,站得筆挺,眉目硬氣。他一言不發地站在那兒,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一般。

  那雙正氣凜然的碧藍色的眼睛,讓艾斯無法不想到自己身後的這個姑娘。

  空氣霎時間沉默,只剩下火焰燃燒的聲音。

  「哎,老爺爺,我們還有急事,不抓人的話,我們就先走了?」

  艾斯一句輕鬆的玩笑話,打破了這尷尬的沉默。

  雖然在調侃,但他的火焰卻未停止燃燒。

  老者一副對艾斯的玩笑以及對艾斯本人不感興趣的樣子,他冷漠地扯了扯嘴角,終於開了口,「...在白鬍子海賊團,你學會的,就是躲在別人的背後?」

  話語中夾雜著絲毫不掩飾的冷漠,與長者一貫的居高臨下的態度。

  「老爺爺。保護同伴,天經地義啊。」

  艾斯微笑著朝阿黛莉娜走了一步,完完全全地將她擋在背後。將阿黛莉娜與那人冷酷的注視隔離開來。

  過了那麼多年,那人看待自己的方式,還是沒有變過。

  那種居高臨下,不屑弱者的眼神——雖然幾年沒有感受過,但對她而言,仍十分熟悉。

  即使整個人被艾斯的身形輪廓遮擋,她也無法忽視方纔那一瞬,自己所感受到的厭惡的視線。

  她頓時心頭火起,但表情仍然鎮定,「大老遠的跑來,就為了跟我廢話嗎?」她的語氣停頓了一下,隨即帶上嘲諷的意味,「……爺爺?」

  「伊薩諾家從來就沒有過背叛家族榮耀的海賊。」

  「那麼,很榮幸成為伊薩諾家的第一個海賊。」她的聲音平靜如水,「不過,五億三千萬貝利,我還是很長臉的——是吧?」

  話到最後,她幾乎是咬著牙,擠出了「爺爺」這個稱呼。

  伊薩諾·傑克被阿黛莉娜氣的不輕,但在管理表情這方面,這兩人的能力倒是不相上下。

  至少,除了脖頸上暴起的青筋,他還沒有任何表現——能讓艾斯覺得——他在暴怒。

  腰上再一次傳來陣痛,但阿黛莉娜站的更加挺直,背部肌肉像是打了鋼筋一般,絲毫沒有懈怠的意味。

  在那從不將自己放在眼裡的老頭面前,她從來不想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軟弱姿態。

  「你……」

  她出聲打斷了傑克中將,「道格在米諾斯迷宮裡。如果你們是為他而來,那最好動作快點。」

  「你在我這浪費時間是你的事,但若道格因你的輕重不分而死在迷宮裡——到時候你最好也別來向我求七號試劑的任何情報。」

  「道格的情報已經從別人那兒傳到了我的手上,這點你無須擔心。而且……」

  「別在我面前耍愚蠢的心思。」傑克中將的目光在她和艾斯之間流連著,「你們,和道格,我都會帶走。」

  「救人和抓人兼顧?」她稍稍往前邁了一小步,在說話的同時輕輕的戳了戳艾斯的背——

  「如果你能做到,那我父親就不會死了。」

  剎那間,傑克中將冷漠的面具,出現了一絲裂痕。

  趁傑克中將愣住的空擋。數枚蝴蝶鏢泛著令人心驚膽戰的寒光,從阿黛莉娜手中甩出,精準劃向躲在樹叢中的海軍。

  與此同時,一道熊熊燃燒的火焰屏障,倏然燒起,橫在了海軍的部隊面前。

  「炎上綱!」

  火勢愈發洶湧,空氣都變得熾熱。

  海軍頓時亂了陣腳,然而灼熱火炎後的兩道人影,卻早已消失不見。

  不知過了多久,火炎熄滅之時,樹叢間,只剩下渾身冷汗,面面相覷的海軍士兵,面色僵硬沉冷的伊薩諾·傑克中將,以及——

  一地被燒得焦黑的青草。

  而隱匿在亂礁處的一艘小而靈敏的汽艇,正朝著海平線之上的那一輪散發著奪目光亮的太陽,筆直的駛去。

  小船在平靜海面上劃出了若幹道彎曲的水波,激起一陣白色浪潮。

  作者有話要說:

  米諾斯的最後一章^_^

  接下來又是新的島嶼了


第15章 想見的人

  除了在迷宮裡差點被亂石砸死,以及在臨近海岸的區域被海軍圍堵以外,磁場加載完畢的記錄指針算是給了艾斯和阿黛莉娜一個很大的安慰。

  駛離米諾斯島的兩天後,艾斯接到了瑪斯庫德·丟斯的電話問候——丟斯是黑桃海賊團中最後一個得知艾斯和阿黛莉娜一同出海的人。

  丟斯先是在電話那頭感慨了幾句,無非就是艾斯你這小子怎麼這麼好福氣啊終於跟二番隊一枝花一起出海執行任務之類的玩笑話,然後才神秘兮兮地說自己最近從跛子貝迪那兒聽來了一個傳說。

  「聽說啊,伊薩諾家姑娘手裡的那把匕首——他們家傳家寶——頂端的藍寶石,是擁有無窮力量的神聖之石哎!」

  「據說只要伊薩諾家族繼承人的血浸潤藍寶石,就能激發它的力量——甚至能輕而易舉的一刀幹掉能力者!」

  丟斯是個冒險家兼小說家,最愛搜羅些奇奇怪怪的傳說故事,這點倒是和跛子貝迪有些相像——貝迪從前是個戰鬥員,自稱在航行中被海王類吃掉了半截腿,所以才轉戰學術,當個老學究航海士,雖然學術淵博,但偶爾還是會有些瘋瘋癲癲的,給丟斯科普一些聽上去毫無邏輯的怪故事。

  艾斯知道丟斯和貝迪沒事就喜歡湊一起嘮嗑,因此也沒把丟斯的興奮放在心上。呈大字躺在甲板上曬太陽的艾斯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

  雖是沒放在心上,但到底是一字一句都聽了個清楚。

  倏然,一片陰影遮擋住了溫暖的陽光。

  艾斯瞇縫起眼睛,把電話聽筒遞給了遮住陽光的阿黛莉娜。聽著她解釋這毫無根據的傳說時清冷的聲線,他竟有些昏昏欲睡。

  阿黛莉娜廢了一番口舌後,丟斯很失望的掛了電話。

  她把聽筒放回原位,索性盤腿坐在躺著的艾斯身邊。

  他懶洋洋的聲音傳來。

  「所以傳說是真的嗎?」

  「當然是假的。」阿黛莉娜扶額,「你不會也當真了吧?還聽得那麼仔細。」

  「沒有啊,只是...」

  「只是什麼?」

  阿黛莉娜屈起膝蓋,雙手撐在身後,側頭看著艾斯。他閉著眼睛,享受著陽光給予的舒適的溫度,細碎的陽光在他英俊的五官上跳躍,她偶爾還能瞥見他臉頰上的小雀斑。

  「反正是關於你的事情,聽一聽也蠻有趣的。」

  一句低語,伴著那人清朗又溫和的嗓音,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讓她慌了心神。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一瞬的慌亂過後,阿黛莉娜努力讓自己的頭腦冷靜下來——此時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已經三番兩次地因身邊這個男人亂了陣腳。

  不是因為多麼具有殺傷力的攻擊,也不是因為需要她步步為營的暗算。而是僅一兩句溫暖的關懷,或是下意識的袒護與信任。

  胸腔裡悶著一股不知名的情緒,擾亂了她的思維,幾乎要衝破心臟。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默默嘲笑自己。

  什麼時候這麼容易受人影響了。

  身旁的男人將她臉上細微的情緒變動都看在眼裡——但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一笑而過,裝作在望著藍天發呆。

  艾斯從甲板上一躍而起,很精神的伸了個懶腰,一邊說著我去查看下航線一邊走過阿黛莉娜身邊,順手揉了揉她柔順的黑色長髮。

  微微捲曲的黑色髮絲,與那人修長的五指相纏繞。對她而言已經算是比較熟悉的溫度,從他掌心傳來。

  後腦勺上微癢的觸感,刺癢著她素來沉靜的心。

  阿黛莉娜當即愣在原地。她僵硬地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甚至不敢轉頭去看他。直到身後傳來了門板關閉的聲音,她才遲緩地站了起來,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她抬起手,摸了摸素來冰涼的耳根。

  竟是驚人的升了溫。

  而導致阿黛莉娜一系列掉鏈子行為的始作俑者,在走進船艙內關上門板的那一刻,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些什麼。

  艾斯仰著腦袋懊悔地靠著門板,緩慢地滑落,跌坐在地。

  他低頭看著自己攤開的手掌,以及微微顫動的五指。心頭那股壓抑許久的情感,化作了嘴角一道溫柔的弧度,與唇邊一聲歎息。

  「還是...沒有忍住啊。」

  事實就是,當他要和她一同去糖果都市時,隊友貝迪會意味深長地把錢包塞給自己,美名其曰,展示紳士風度。而方才丟斯電話裡那句玩笑話中的終於一詞,更是讓艾斯有些無奈,但真的無法出口反駁。

  那份心情,從再一次遇見她開始,經過了逐漸深入的步步瞭解。從最初單純的好奇,到不可否認的欣賞,再到因她一舉一動而產生的擔憂,或是壓抑在心的歡喜——他一直認為自己藏得足夠好了。

  艾斯從來沒有告訴過阿黛莉娜。

  從兩年前自己還只是個小有名氣的毛頭小子開始,在那座不知名的海島上,他就已經記住了那雙如大海一般,美麗而明亮的眼睛。

  ……

  房門被用勁推開,地板上積攢得厚厚的灰塵被揚起,嗆得奇奇拉猛地咳嗽了幾下。

  他身後的男人卻一副沒事的樣子,呼吸自如。

  「進去吧。」

  奇奇拉一個趔趄,被身後的一股衝力推入室內,他腕上嶄新的海樓石手銬發出叮呤噹啷的碰撞聲響,手裡還剩半瓶沒喝完的新制火燒糖漿。

  這是一間寬敞的資料庫,四面環繞的簡約合金書架嵌入了整面牆內,呈弧形環繞整個房間。

  「味道可能不太好聞,畢竟我之前來也沒怎麼打掃。」

  男人語氣平淡,走向了房間一角,從書架縫隙間翻找出了簡陋的清潔工具,不緊不慢地開始清理衛生。

  奇奇拉看他對這房間十分熟悉,忍不住發問,「你經常來這裡?」

  他輕輕嗯了一聲,沒有抬眼看奇奇拉。

  「來這幹什麼?」

  「查資料。」

  他猛然抬眼,聲音驟冷。奇奇拉只感覺周邊溫度都下降了幾分,便知趣的不再發問。

  雖然偶爾對自己還挺友善,但這人的脾氣真是陰晴不定。

  奇奇拉一邊琢磨著,一邊暗中觀察,試圖計劃逃跑的路徑。

  男人清理完地面後,走到房間中央的環形紅木桌旁,拍了拍木桌邊上唯一一張椅子。

  「這段時間你就呆在這裡,別想著逃跑。」

  奇奇拉自知自己算計不過那人,索性攤開了講,「我不逃,難道等著你把我扔進深海大監獄啊?」

  那人雙手環胸,面無表情。奇奇拉根本就看不透,那人隱藏在墨鏡與鴨舌帽之後的情緒。

  「不會的。」他輕笑一聲,似在安撫。

  奇奇拉撇了撇嘴,剛想開口,卻被那人的下一句話驚得說不出話來。

  「但是,在我見到她之前,逃跑這件事——」

  「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她?

  哪個她?

  奇奇拉皺眉思索,幾秒後,腦內閃過一種可能性,他不敢置信般瞪大了眼睛想要抓著那人追問。但卻發現那人已經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裡,原本半掩著的老舊房門也緊閉著。

  屋外傳來了密碼鎖轉動的清脆聲響。奇奇拉心中產生的種種疑惑與猜測,最終都被堵在了喉嚨口。

  而上鎖動作快得近乎倉皇的男人,在確認了那串熟悉到讓人心酸的數字後,看著自己比常人要更為突出的手部關節,默默地歎了口氣。

  如果不是當初E6東區那場爆炸,自己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般地步。

  連見自己想見的人,都要偷偷摸摸,費盡周折。

  又或者說,如果沒有七號試劑的存在,那麼他和她現在的生活可能會完全是另一種模樣。

  男人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沓被整齊折疊好的資料,默默掀開了紙張的一角。

  這是方才從資料庫中順手拿出的,關於七號試劑實驗室兩處分區先後爆炸的調查匯總。

  他的視線落在了實驗室一區死亡名單上。

  目光冷淡地掠過幾百個與自己毫無交集的人名。

  ——喂,小子,與其在貧民窟混吃等死,不如跟我去海上闖蕩一番吧?

  ——你是燒燒果實能力者?!不對不對,這不是重點……

  ——你一個海賊怎麼會跟海軍在一起啊!你們還有個女兒?!

  ——哎,我女兒可漂亮了,下回給你看照片啊。你們見面了,她還得叫你一聲哥。

  ——都衝我來,孩子都是沒有過錯的。

  ——伯裡頓,我數三下,你就跑,知道嗎?

  ——三,二……

  ——等等,是誰開的槍?!

  他摘下墨鏡,用那雙曾被所有人厭惡唾棄的,色彩怪異的雙眸,靜靜地注視著改變了自己一生的兩人的名字。

  「火鳳凰」傑拉爾汀。

  伊薩諾·奧頓。

  作者有話要說:

  男二來了哈哈

  男二競爭力還蠻強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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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夜宴與盜賊王子

  「艾斯,你看那邊。」

  阿黛莉娜清冷的嗓音,穿越了周圍層層疊疊的嘈雜與喧囂,直直闖入他的耳中。艾斯一邊順著阿黛莉娜所指的方向望過去,一邊走近了站在幾步開外的阿黛莉娜。

  「傳說中的人魚號角,來自米諾斯的堅不可摧的矛與盾,雪國冰雕,和之國名刀...」

  艾斯和阿黛莉娜撥開層層人群擠到了這些近年失蹤的奇珍異寶前,兩人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一小時前他們到達了這座呈塔形螺旋上升的奇異海島,從海岸走到中心地段的上坡路段中,沿途破舊的居民屋和死氣沉沉的村落簡直跟米諾斯的貧民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只是沒有想到,在島中央——也就是塔形島嶼的頂端——還有這麼一場夜間盛會。斜坡上的蜿蜒小路被佈滿了展覽攤位,小島頂峰處更是放置著一座上好石料砌造而成的,被塗料與五光十色的珠寶裝飾完美的圓台。

  「這是咱們一年一度的展覽會,大家把一年間偷來的戰利品都拿出來,好好炫耀一番自己的成就...」一名矮胖的中年婦女笑嘻嘻地湊到阿黛莉娜身邊,得意地向她介紹著,同時手指豎起,指了指上方,「喏,這還有咱們的雨棚。這樣我們的展覽會就可以如期舉行啦。」

  阿黛莉娜勉強配合著抬頭看了一下,卻在下一秒被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艾斯也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不是...」

  「海王類的骨架,和防雨材料組合在一起——巨大的雨棚。這可是我們王子殿下千辛萬苦弄來的寶貝。」中年婦女穿著上好綢緞衣料裁定成的服飾,她掏出一面精緻的小鏡子,整理了一下儀態與妝容,「待會王子殿下就要來為大家公佈年度獎項,我想我家小子一定能獲得盜賊新人獎的榮譽的!他今年才開始進行盜竊工作,但他的戰利品比老同志們要多多了呀!」

  在這座王國裡,人民以盜竊為榮。他們將從外界搜刮來的一切寶物錢財都存放在島上的各個秘密據點,平日他們以破爛的房屋,不得體的穿著和粗鄙的言行來掩人耳目。但在一年一度的盜賊狂歡日上,他們會換上最華麗的衣裳,舉國歡慶。

  中年婦女熱情地拉著阿黛莉娜聊了很久,準備揮手告別找她那令人驕傲的盜賊兒子去了,臨走時她沖阿黛莉娜擠了下眼睛,「漂亮的姑娘,雖然你男人是個英俊的小伙子,但等見了我們王子殿下,你一定會被他迷的神魂顛倒的!噢,他可真是個迷人的傢伙!他是世界上最棒的盜賊!」

  婦女興奮地走遠了,阿黛莉娜卻還愣在原地,她感覺自己的臉有些發燙。

  一旁的艾斯不知是聽沒聽見婦人的話,他雙手扶在腦後,走在阿黛莉娜身邊,「雖說是個有趣的地方,不過這盜賊王子估計不是什麼小人物...」

  艾斯話音未落,阿黛莉娜忽然被一股衝力推到,她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得虧艾斯扶著她,不然在這麼擁擠的人潮中她早就被踩成肉醬了。

  發現自己正抓著艾斯結實的小臂時,阿黛莉娜立刻鬆了手,冷靜地後退一步,在艾斯開口之前,她扭頭看向了那名撞到她的人。

  一名身材頎長的俊美男人正慢條斯理的整理自己的黑色襯衫,看上去是剛才的小插曲讓他平滑的絲綢衣裳出現了一絲褶皺。

  那人細碎的黑色劉海下,藏著一雙銳利如鷹眼,攝人心魂的墨瞳。他五官之中最為突出的便是那雙眼睛,像是無底的漩渦,讓人捉摸不透。他週身散發出的詭譎氣息讓阿黛莉娜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他耳骨上四枚明晃晃的耳釘奪去了阿黛莉娜的注意力。她躲開了那雙危險的眼睛,將目光集中於那四隻特別的耳釘。

  每隻耳釘上都零星的嵌著碎鑽。前三隻耳釘的底部各有三隻不同顏色的圓形顆粒。最後一隻耳釘底部只有一處凹槽,看上去這是一隻尚未完善的作品。

  「深海大監獄的建築石料,能力者剋星海樓石,香波地群島的泡膜...」那人雅痞地歪著腦袋,沖阿黛莉娜勾起嘴角,一字一句報出了三隻耳釘上圓顆粒的材料來源。

  俊美男人湊近了阿黛莉娜,他身上一股清淡舒心的香,但令人有些昏昏欲睡。

  艾斯皺著眉,把阿黛莉娜往自己身邊拽了一步。

  被那股迷香迷的頭腦混沌了的阿黛莉娜在艾斯拉住自己時才清醒了一些。等兩人反應過來,那名黑襯衫男子笑著後退了幾步,勾著嘴角,搖晃了一下手中的戰利品——

  「最後一隻,就用伊薩諾的藍寶石來裝飾好了。」

  那狡黠如狐的笑,讓阿黛莉娜恍然摸向身邊的牛皮袋,空蕩蕩的。

  這怎麼可能……

  她居然沒有注意到?

  精緻的匕首,在眨眼之間就隨著那個神秘的傢伙,消失在了兩人的視線裡。

  ……

  「什麼王子殿下,什麼怪盜。膽子肥了敢動伊薩諾的東西了!」

  阿黛莉娜回憶起那人快若疾風的身影以及在圓台上宣誓戰利品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就氣的牙癢癢。

  伊薩諾家的東西,怎麼能落到外人手裡。

  就算是「反叛者」,自己到底還是那個家族的血脈。

  這一點,阿黛莉娜心裡一直都很清楚。

  此時夜宴結束,天至破曉,盜賊王國的人們又恢復了以往的貧民生活,就好像昨夜歌舞昇平的繁華景象不曾存在過一般。

  阿黛莉娜和艾斯沿著螺旋狀的地形走下去,拜訪了好幾個村落,才摸索著找到了盜賊王子的居所——一座殘破老舊的城堡,莊嚴地聳立於平坦的地面上。

  但凡登陸這座島嶼的人,都會先順著螺旋形狀的地面盤旋著走上「塔頂」,而這座城,只有從塔頂的另一端走下去,才能找到入口。

  城堡大門只剩半截,幾名便衣士兵聚攏在殘缺的門邊打撲克。

  都是一副優哉游哉的模樣。

  然而,阿黛莉娜剛上前一步,一名守衛眼色突變,手中的撲克化作暗器朝她擊來,速度之快令人咂舌。這種速度對於阿黛莉娜來說並不難對付,但在她躲閃之前,身邊的艾斯早就用一把火,將紙質撲克燒了個乾淨。

  燃燒後的灰燼從艾斯手裡滑落,隨風散去。

  士兵看了他們一眼,又沒說話了。

  這時城牆上方傳來一聲大笑,掌聲隨之響起。

  「真不簡單啊,你們兩個有趣的傢伙。」

  兩人同時抬頭,發現說話的正是昨夜偷走伊薩諾家藍寶石匕首的盜賊王子。

  此時的他仍然穿著黑襯衫,逆光而立,笑容瀟灑俊逸,倒真有幾分王子的貴氣——全然不見昨夜那副危險莫測的模樣。

  如果忽略他手中匕首頂端璀璨的藍寶石,或許阿黛莉娜還能跟他開幾句玩笑。

  「還給我。」

  她冷聲道。

  「啊,果然美人生氣了還是美人。」盜賊王子撐著下巴,雅痞地笑了。

  一旁的艾斯忍不住開了口,他皺著眉,此時的不耐煩語氣在平常並不常見,「能不能少點廢話。」

  那人用餘光掃了艾斯一眼,笑容狡猾得如一隻狐狸。

  他瞇縫起眼睛,居高臨下地盯著阿黛莉娜。

  那雙攝人心魂的墨眸這樣瞇起來,倒容易給人一種莫名深情的錯覺。

  「在下『怪盜』布拉德利,夜宴上美麗的伊薩諾小姐……讓我深深地著了迷。」

  門邊的士兵們頓時吹起了口哨,像是在起哄。

  他逆著光,阿黛莉娜看不清他的眼神。

  就算看得清,也未必挖的出這話的另一層含義。

  眼前這人非常不簡單,這一點,身邊的艾斯大概也是清楚的。

  阿黛莉娜從前是E6的頂尖學員,出手快很準,反應也比常人要快上一大截,但昨夜她所見識到的,除了那人能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摸走匕首以外,還有他格外敏捷的身手與她幾乎跟不上的速度。

  阿黛莉娜給了艾斯一個安撫的眼神,他略皺的眉頭總算有所舒緩。

  她笑著說,「我還不至於在這傢伙手裡吃虧。」

  艾斯一挑眉,不點破她昨晚在反應力與速度上敗給了對方這件事實。

  「昨天那是因為外界因素干擾。」

  她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一臉理所當然地解釋。

  艾斯嘴角笑意未減,雙手環胸目送著阿黛莉娜步入城堡內部——畢竟對方只隱隱指明了她一人進入。他不理會士兵警惕的注視,目光全程停留在那道纖秀的背影上。

  搭在胳膊上的五指緩慢收緊。她每走一步,他便緊張一分。

  雖說知道她聰明,但對方詭異的身手卻讓他不得不擔心她的安危。

  外界因素。

  還能有什麼外界因素。

  虧你這傢伙說得出口。

  艾斯無奈地笑了。

  另一邊,沿著漫長而昏暗的走廊走進城堡內部的阿黛莉娜,在靜謐的環境中陷入了深思。

  總覺得這人的名字來的有些熟悉。

  阿黛莉娜下意識地在腦中搜索了一番,幾秒後猛然意識到了上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是在米諾斯迷宮裡。

  道格所說的,在場的第四個人。

  「怪盜」布拉德利。


第17章 只存在於回憶中的人

  天花板的牆漆舊得變了色,甚至有部分結塊脫落。高懸著的吊燈只剩下幾隻舊燈泡,搖搖欲墜。一張被古老雕紋裝飾著的王座,靜靜地佇立在昏暗的大殿之上。

  阿黛莉娜很快走到了大廳中央。那人卻陷入了紅色天鵝絨座椅給予的舒適中,閉目養神,一副悠哉的樣子。

  他手中把玩著象徵著伊薩諾家族榮耀的匕首,像對待一件普通兵器一樣隨意。

  阿黛莉娜按耐住拔槍讓那人吃幾個子彈的衝動,緊緊握拳,讓自己的呼吸平緩下來。

  「伊薩諾小姐,看上去很著急。」

  他低沉而富有魅力的嗓音傳來。

  阿黛莉娜恨不得掐斷這盜賊王子的脖子,順便把他那些廢話都堵在喉嚨裡。

  「在物歸原主之前,希望你能聽我講一個故事。」

  他用那雙危險而深邃的眼眸注視著她,這回她毫無畏懼,眼中冷意頓生,「長話短說。」

  男人笑了一下,對她的敵意不以為意。

  「從前,有一座富饒的王國——當然,並沒有鄰居米諾斯島那樣富得流油還跟外界做些了不得的生意——這裡的人民崇尚武力,以武為尊。就連最年幼的孩子,都能拿著玩具刀耍上兩把。國王有勇有謀。但可惜他的部下們都是一群空有一身武力卻不懂動腦的蠢貨。」

  「一船海賊來到了這個國家,他們稍稍動了點腦子,就離間了愚蠢的武將們,國家四分五裂。」

  「海賊們殺了國王,劫走了年幼的王子。以此要挾人民為他們做事——從此,這個國家的子民,走上了燒殺搶掠的不歸路。」

  「王子繼承了國王的聰慧,在海賊船上僥倖苟活。他以雜工的低賤身份,替海賊們打掃船隻。在海賊船上生活的期間,他發現,海賊船長正聯合著米諾斯島,做著一些不可告人的交易。」

  布拉德利從王座上緩慢站起,高瘦挺拔的身軀中,隱約散發著王者的威嚴。

  「令他感到憤恨絕望的是,自己的子民在這筆交易中充當著奴隸的角色。」

  「他起了殺心,但他知道自己什麼都做不了。於是他在等待一個逃走的機會。」

  「有一天,海賊船長到一座不知名的小島上,進行秘密交易中的一項環節。王子作為雜工,只能留下看船,海賊們都隨船長登陸。守船幾小時後,滿身是血的海賊船長慌慌張張地朝停靠在岸邊的海賊船狂奔而來。這是王子第一次見到那個大海賊如此狼狽地負傷而逃的模樣——他從慌不擇路的船長口中得知,船員們都被兩名政府殺手殺死,他們的秘密交易已經暴露——他想,機會來了。」

  「沒錯,他背叛了船長。他在船長朝岸邊跑來時,拼盡全力地用他瘦小的胳膊,轉動船舵——他的心臟真的是狂喜般的跳動著。」

  布拉德利嘴角微微勾起,像是在回憶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但阿黛莉娜並沒有從那雙深邃的墨眸中看到他本應表現出的嘲諷或得意。

  相反地,布拉德利的目光非常平靜。

  「海賊像只瘋狗一般,朝著搶船逃跑的王子大吼大叫,但這都沒有用。很快,海賊船長便被政府殺手殺死了——這一切,都被駛離島嶼的王子看在眼裡。他還看到,兩名殺手從大海賊那裡搶走了一支玻璃試管。王子並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從那座島嶼回到家鄉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過他平日裡偷偷摸摸學來的航海知識很快派上了用場。經歷了海上風暴以及海軍的圍追堵截,他變得成熟果敢了許多。船上的錢財物資很快就耗盡了。當時已至冬季,他飢寒交迫——於是他想到了,船艙最內部,那座他從不被允許進入的密室。」

  「繼承了國王智慧的王子殿下在短時間內破解了密碼,這時候他已經快要發瘋了。密室裡只有十幾隻木箱子,箱子裡只有封閉著的玻璃試管,以及一些未知液體。」

  「他要活下去,所以他像喝飲料一般,喝光了那些東西。」

  他講到這裡,阿黛莉娜便已經完全瞭解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但布拉德利並沒有停下,他稍微歎了口氣,然後抬腳,緩慢地邁下王座前的階梯。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他覺得自己體內有什麼東西在悄然改變,未知的液體給予了他超凡的力量。他回到了家鄉,卻發現原本富饒團結的國家,已經四分五裂,甚至被鄰島瓜分。他用武力鎮壓,建立起了自己的王國——但仍是一個貧瘠的王國。」

  「他沒有辦法了,在海賊船上呆了這麼多年,他的思維模式早已被海賊們同化,於是他告訴自己的子民們,去搶。把那些原本屬於這個國家的東西,都搶回來。」

  「漸漸地,原本屬於這個王國的,或是原本確實屬於別人的,只要是值錢的玩意,都被人們偷或搶回了自己的地盤裡。」

  「於是,只存在於他人傳言中,卻從未被抓過把柄的盜賊王國,出現了。」

  米諾斯島,這座塔形海島,以及阿黛莉娜和艾斯即將前往的E6東區所在島嶼,都同屬一片海域。這片海域荒涼偏僻,不便對外通訊,海軍也極少干涉。這也是為什麼發生了諸多動亂海軍卻遲遲未現身的原因——這同時也是E6被建立在這片海域的原因。阿黛莉娜不難猜到,若不是道格去米諾斯調查被抓——導致伊薩諾·傑克造訪米諾斯島,恐怕再過個幾年,都沒人會想到那座封閉王國。

  「過了一段時間,王子發現,當初那未知液體帶給自己強大力量的同時,也在縮短自己的壽命。於是他開始著手研究這試劑的來源。」

  布拉德利邁著步子,朝阿黛莉娜走來。他每走出一步,便靠近她一分。

  被那雙危險的眸子注視的感覺,也就加深一分。

  「這個試劑,叫七號試劑。關於它,我不用多做解釋,因為……伊薩諾小姐,一定比我還熟悉這項機密技術。」

  她眸光頓時一沉。

  他話語結束,便在她身前站定。

  布拉德利身材頎長,比阿黛莉娜要高幾分。即使兩人間只剩下半臂距離,阿黛莉娜仍然毫不動搖。

  被讓人民瘋狂崇拜著的盜賊王子此般專注地注視,她的理智與冷靜卻仍然堅定地維持著,「你並沒有長話短說。」

  此話讓布拉德利饒有趣味地勾起了嘴角,又恢復了他一貫的不羈模樣。

  他微微屈下身子,湊前去平視阿黛莉娜。

  兩人的鼻尖之間只剩下幾厘米的距離,阿黛莉娜對他這幅調笑的姿態毫無興趣,她神色淡漠,並未後退。

  布拉德利看她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冷漠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一邊說著「真是個可愛的姑娘」一邊伸出手,將藍寶石匕首平攤在掌心。

  「我現在告訴你這些。第一,是為了感謝你在米諾斯島替我的探子們解了圍。第二,我要跟你做個交易。」

  阿黛莉娜微微皺眉,思索了幾秒。

  探子?

  她還真沒想過,艾斯在米諾斯一號貧民窟救得那一家老小,是布拉德利的人。

  「是我的……同伴救的,不是我。」

  在談判時從來言簡意賅,不過多廢話的阿黛莉娜,脫口說出了這麼一句無心之語。

  布拉德利不關心這些,他清了清喉嚨,開出了交易條件,「我需要你提供七號試劑的更多情報。作為交換,我能給你你非常想知道的信息。」

  城堡外忽然傳來的打鬥聲阻斷了兩人的談話。布拉德利漫不經心地朝大門瞥了一眼,「看來你的小夥伴沉不住氣了。不過我們最好趕緊把正事談完。」

  「對於這筆交易,我是很有誠意的。」布拉德利握著藍寶石匕首,遞到了她身前,「那麼,伊薩諾小姐,是否同意這筆交易?」

  「關於奇奇拉的消息,我和艾斯早就掌握了。我不覺得你會有對我而言——比營救奇奇拉更有吸引力的情報。」

  門外打鬥愈發激烈,就在布拉德利開口之際,一束滾燙的火焰擊穿了厚實的城堡大門,穿越了漫長的走廊,直直逼向了站在阿黛莉娜身前的布拉德利。

  「神火·不知火。」布拉德利輕聲念出了火焰的名字。

  隨之而來的是另一束熊熊燃燒著的巨大的火焰。兩束火焰精準地從阿黛莉娜身側擦過去——她能感受到火焰的溫度,卻並未被燒傷的程度——直接攻擊布拉德利。但布拉德利非常敏捷,他立刻側身躲過,於是兩束火焰筆直擊中了王座後殘破的朱紅色牆壁,轟的一聲,牆被燒出了兩圈黑窟窿。

  艾斯擊破大門後看到的,便是布拉德利俯身在阿黛莉娜耳邊說了些什麼,這般親密的姿態讓他頓時心頭火起。

  先前對此人的警惕與此時心頭湧起的負面情緒混雜在一起,艾斯快步朝阿黛莉娜跑去。

  耳邊傳來了艾斯的呼喊以及急促的腳步聲,但阿黛莉娜卻僵硬在原地,方才布拉德利說的話——他口中她一定不願錯過的情報——讓她的大腦幾乎停止了運轉。

  ——你的搭檔還活著。

  她瞳孔微顫,錯綜複雜的情緒化作了千百句話語,堵塞在了喉嚨口。

  「他……」

  「伯裡頓……還活著?」

  她的大腦一片混亂,不敢置信地問著。

  原本懷揣著複雜心緒狂奔到阿黛莉娜身邊的艾斯,在聽到這句話時,倏然停下腳步。

  此刻,向來冷靜自持的阿黛莉娜,臉上的表情,是震驚中夾帶著狂喜。

  那是艾斯在與她相處的這段時光中,從未見過的,陌生的表情。

  布拉德利沖阿黛莉娜點了點頭,「他還活著,而且我見過他。」

  「我同意你的交易。」布拉德利話音未落,她便堅定地開了口——

  「但……現在我的首要任務,是救奇奇拉。」

  ……

  被關進廢棄資料庫的幾天,奇奇拉記下了那人來給自己送飯的時間點——除了送飯,那個人不會在其他時間出現在他眼前。

  從被抓到現在,奇奇拉對此人的印象,僅是那一頂黑色鴨舌帽和一副墨鏡——幾乎讓人看不出容貌的裝束。

  但即使是遮擋容貌的打扮,也蓋不住墨鏡背後銳利冰冷的視線。

  對奇奇拉而言,那人的話,自己只能信一半。

  佔據整幅牆面的書架中,每個格層都有對應的時間編號。要按照自己所想時間,從這被塞得滿當的架子中翻找出對應的資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麻煩的是,這牆內書架會在一定的時間內發生位置交換。每個格層的位置並不是固定不變的。

  這廢棄資料室雖然老舊,但書架背後的控制機關的靈敏度卻一點也沒有下降。

  奇奇拉花了很長時間去觀察分析書架編號的變化規律,最終精準定位到了自己想要資料的位置。

  書架格層發生新一輪變動時,奇奇拉從椅子上一躍而下,小跑著到了右側書架的角落處蹲著。

  對於被海樓石手銬限制能力的自己,這種觸手可及的高度還真是非常方便。

  幾天過度用腦,精神已經有些疲憊的奇奇拉,在從落滿灰塵的冊子中抽出一本完好的線裝本時,又再次恢復了興奮狀態。

  這正是他想要的東西。

  小男孩懶得再跑回座椅上,索性靠著書架正面,開始翻閱這本冊子。

  「E6訓練營人員分配與日常訓練記錄。」奇奇拉歪著腦袋想了想,「E6……原來當時來東海岸執行任務的海軍屬於這個支部。」

  這本線裝本並不薄,奇奇拉花了一下午時間才看了三分之一。

  在那人送晚飯之前,他趕緊把線裝本塞到背後的衣服裡,然後靠坐在椅子上,背部緊貼椅背,防止本子滑落。

  乾淨的白瓷盤與紅木桌桌面發出碰撞聲響,那人動作隨意的將一盤蛋炒飯和一玻璃杯溫白開放在了他面前。

  「可能不太好吃,將就點。」

  但比前幾天的乾麵包和焦黑的烤肉,這已經算是非常合奇奇拉心意的食物了。

  那人說完這話,卻沒有像平時一樣立即轉身離開,而是忽然看向了奇奇拉,「怎麼不吃?」

  空氣靜默了一瞬。

  這下完了。

  奇奇拉內心咯登了一下,他到底是忘了眼前這個男人敏銳的洞察力。

  若在平時,奇奇拉見到食物一定會歡呼著大快朵頤。前幾天的干到掉屑的白麵包和味如焦炭的烤肉他都吃的不亦樂乎,何況是眼前這比起前幾日已經較為講究的蛋炒飯。

  未等奇奇拉有所動作,那人已經先一步繞到他身後,一手抓著奇奇拉的肩膀把他整個人往前傾。

  一本線裝本,從脫離了椅背的背部衣料中掉了出來。

  目光觸及線裝本封面的那一刻,那人笑了出來。

  那人笑中的含義,奇奇拉從來是捉摸不透的。但此時他的笑容,卻明白得奇奇拉都不需要去刻意揣摩。

  不是那種能讓人感受到溫暖的笑。

  而只是一份,平靜如水,卻又有些悲傷的笑。

  如海上風暴掃蕩過後的海平面,重歸寧靜,但也清冷得出奇。

  「要摸清機關規律,還真是難為你了。」

  奇奇拉只能看著那人彎腰拾起地上的線裝本,輕輕拍去落地時沾上的灰塵。他漫不經心地翻閱著那本子,一時間沒有說話。

  翻動的紙頁,承載著一分一秒流逝的時間。

  偌大的室內,響起了一道染上溫和意味的聲線,「就真的這麼想知道關於E6的事情?」

  他的聲音難得放柔,奇奇拉自然是壯起膽子,「……畢竟是黛娜以前呆的地方,作為朋友,怎麼著也要關心一下吧。」

  話雖是這麼說……

  奇奇拉不知道自己這個借口能讓他相信多少。

  半晌,那人翻到了線裝本的最後一頁,看也不看,就將那頁紙攤在了奇奇拉眼前。

  「這是……」奇奇拉的目光落在了紙張正上方的標題上,「實驗室二區死亡名單?」

  「E6支部東區訓練營,又名實驗室二區。」男人輕聲點醒了他。

  奇奇拉快速瀏覽完整頁紙,有些疑惑地開了口,「真的只有……黛娜一個人生還?」

  那人抿了抿唇,沒有出聲否認,但也沒有默認的意思。

  奇奇拉總覺得他似乎在猶豫著什麼——但眼前這名男人給自己的印象向來是冷厲果斷的,奇奇拉不覺得他會因自己這一句問話而猶豫。

  除非……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

  那人清冷的聲線傳來。

  他緩慢抬手,五指沿著帽簷輕輕撫了一圈——最後,輕輕地拎起帽簷。

  黑色鴨舌帽被摘下,露出了那一頭璀璨奪目的銀白色頭髮。

  ——死人的名字,提了也沒多大意思。

  ——在我見到她之前,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永遠冷漠又帶著戾氣的話語。

  卻又隱藏不住真正的溫柔本質。

  ——味道不太好聞,太久沒打掃了。

  ——可能不太好吃吧,將就一點。

  糖果都市東海岸事件發生那年,小男孩無意識擊退了第一波海軍,但很快被隨後趕到的海軍精英部隊包圍。

  飄揚的海軍旗幟下,站著若干名袖章上繡著E6字樣的年輕海軍。

  他們的身手比前一波海軍更為敏捷,能輕易躲過他胡亂打出的氣流衝擊波,然後不動聲色地在他身邊形成一個包圍圈。

  以高速射出的子彈擊中了他身體各處,但這對自然系能力者來說並沒有什麼用處,只能在他身上打出無數個氣流漩渦罷了。

  但小男孩畢竟不熟悉果實能力,年紀尚輕,戰鬥力也很快被削弱。

  第一顆海樓石特製子彈打入膝關節時,他疼到流淚,疼到大哭大叫。

  但這是戰場,他的哭鬧再也不會引來父母的關切與照料,只會讓敵人的攻勢更加猛烈。

  不斷有子彈,打入他的身體各處。

  鮮血的味道,真的很難聞。

  ——其他人都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分配到的射擊部位。

  ——最後兩槍,心臟與頭顱的精準射擊訓練,你們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嗎?!

  ——並沒有,教官。

  ——那他.媽.的趕緊給老子開槍啊?還愣著做什麼?!又想回去關禁閉嗎?!

  小男孩想,自己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清瘦的背影。

  銀白髮色的少年面無表情,卸下了自己手中裝備精良的武器,一步兩步,踩著尚未冷卻的鮮血,走到了自己身前,背對自己,張開雙臂——以一種保護的姿態,擋在自己身前。

  ——教官,他還只是個孩子。沒有趕盡殺絕的必要。

  語氣很輕,笑容很柔和,卻足以將全場人震懾。

  ——你……伊薩諾·阿黛莉娜!看看你的搭檔在幹什麼蠢事!

  ——抱歉,教官,我跟他達成了一致。

  ——你們是要違抗軍令嗎?!

  碧色眼睛的女孩倏然一笑,將手.槍在自己指尖轉了一圈。

  ——是啊。

  ——你們……其他人還愣著幹什麼?!

  海軍們內部對峙之際,小男孩早已因失血過多,而漸漸失去意識。

  昏厥之前,女孩擲地有聲的話語,飄進了他的耳內。

  ——誰敢對伯裡頓開一槍,我就把他的腦袋打成馬蜂窩。

  視野漸漸模糊。

  銀白髮色的少年身上的溫柔氣息包裹住了他。

  ——醒了?

  ——你這傷口真的有點麻煩。不過還好黛娜的醫療水平還比較值得信賴。

  小男孩躺在窄小船艙內唯一一張舒適柔軟的床上,看著年紀輕輕的少年少女為他忙裡忙外。

  心中湧起一股酸楚的味道。

  他們不能和他相處太久,因此,等他傷好後,那兩人便悄然離開了這艘船。

  他們給他留下了一隻物資充分的小船,和一張標注仔細的航海圖。銀髮少年在臨走前,還跟他說了在海上孤身生活需要注意的很多事情。

  ——既然是氣流果實能力者,那就要好好保護自己,知道嗎?

  他曾說他很想念家鄉火燒糖漿的味道,少年承諾再次見面時一定會給他帶上一大箱火燒糖漿。

  他曾嫌棄少年做的蛋炒飯味道很不好,女孩當時在旁邊笑著說讓他再練個幾年再拿來給你評價。

  他曾經問過他們會不會再見面。

  那時,銀白髮色的少年溫柔地笑著說,一定能的。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前兩天事情太多就沒時間更文...

  感覺伯裡頓在所有人的回憶裡都出現了一波


第18章 她和他

  交易達成的當晚,盜賊王國的人們破天荒地在年度節日以外的時間舉行盛大的宴會,為了歡送布拉德利王子。

  宴會就在城堡前的空地上舉行——侍衛們從城堡倉庫中拖出了幾年沒使用的宴會長桌,拭去積攢的灰塵,鋪上潔淨的桌布。伴著陣陣晚風,淺金色流蘇在桌布的邊角輕柔飄動。侍女們將精緻的碗碟洗淨擦拭,將廚師長準備好的美味佳餚精心擺盤。

  作為合作夥伴,阿黛莉娜和艾斯也受到了熱情款待。阿黛莉娜沒什麼胃口,但艾斯沒一會兒就把一隻香氣四溢的嫩黃燒雞給吃了個乾淨。布拉德利心情不錯,得知艾斯喝酒海量,一揮手便讓廚師長打開了在城堡地窖下珍藏多年的美酒。艾斯自然不會推脫,很爽快地跟布拉德利喝起酒來。

  面前擺著條被烹飪得清香誘人的海魚,阿黛莉娜卻只吃了幾口,魚肉鮮美,但她沒什麼食慾。

  旁邊一名廚娘遞來了一隻玻璃瓶,阿黛莉娜轉頭接過時才發現是之前熱情介紹島嶼的那位中年婦女。

  廚娘爽朗地跟阿黛莉娜笑了笑,聊沒幾句,廚娘便替她在玻璃瓶裡倒了大半杯橘子汽水。

  「跟王子殿下拼酒的那位雀斑小哥看你一直沒怎麼吃飯,就問我們這兒有什麼好喝的飲料啦。這不,我就拿來了咱們廚房最拿得出手的秘製飲料。這跟外邊的可不一樣噢。」

  婦女跟阿黛莉娜自豪地介紹了一番,便去一旁忙活了。

  她眼角餘光不經意瞥到他正暢快大笑的模樣,他似乎在與布拉德利聊些有趣的故事,講到最吸引人的部分,甚至還會動手比劃起來。

  似乎是被那人自帶的活力所牽引著,她也不自覺地輕勾嘴角。

  她緩緩舉起玻璃杯,喝了一小口橘子汽水,手卻停在半空,不抬不放。

  目光透過淡橘色的液體,穿過晶瑩的玻璃杯壁,落在了那道模糊的人影上,定格在了他俊秀明朗的笑臉上。

  微涼的液體滑入喉嚨內,心口鬱結的情緒在被一點點舒緩。

  ——那位雀斑小哥看你一直沒怎麼吃飯……

  ——…我還以為我的話讓你哪兒不高興了。

  ——嘛,你沒有不高興就好。

  ——作為二番隊隊長,我應該有保護隊員的義務吧?

  是個看上去大大咧咧的,直來直往的人,但心思比誰都要細。

  也是個溫柔的人。

  會隨時隨地地照顧他人的情緒。

  ——你不疼嗎?

  ——怎麼可能不疼啊,疼就說啊。

  阿黛莉娜要強慣了,又喜歡獨來獨往。

  不是因為牴觸他人。

  只是因為,如果自己不能一點點變強,那麼就沒法好好保護著那些她所重視的人。

  可是他卻能明白地告訴她,他們是同伴,他們可以並肩作戰。

  ——既然我們是同伴,那就走吧。

  ——如果你不想一直待在一邊,那就來保護我的背後。

  他們可以互相信任。

  ——老爺爺,保護同伴,天經地義啊。

  他甚至——能在她身前,替她抵擋她曾經害怕過的歧視與偏見。

  習慣另一個人給予的安全感。

  這種感覺她從未經歷過。

  ——反正……是關於你的事情,聽一聽也挺有趣的。

  心臟裡有一團火在跳躍著,是由那人牽動的火。

  她碧藍色的瞳眸靜靜地盯著玻璃杯中的橘子汽水。

  小巧可愛的氣泡從汽水底部冒出。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升著,躍動著。

  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如同她心臟裡抹不去的那股,越來越強烈的情緒。

  氣泡已經要到水面了。她卻仍然不知道心底的情緒代表著什麼,她有些慌張。

  氣泡爆開的那一瞬間,一張熟悉的俊秀面孔倏然出現在阿黛莉娜的視線裡。

  「你發什麼呆啊?」

  那人一如既往地笑著,露出了一口明晃晃的白牙。

  他的笑容如寒冬中一團溫暖的火,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觸摸。

  但她知道,火焰的灼燒,是會讓人疼的。

  心臟像被什麼重重擊了一下,酸澀的刺痛。

  她眼睫輕輕顫動著,碧色瞳眸一瞬不眨——被那雙自己曾認為非常美的眼睛此般專注的注視著,艾斯一時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在熱鬧喧囂的晚宴上,兩人在這狹窄的距離之間沉默著,好似週遭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了。阿黛莉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盯著艾斯看了多久,等到她反應過來,對方的耳根早就紅的不行了,但卻沒有要從她跟前離開的意思。

  「你看我幹什麼?」看阿黛莉娜半天沒說話,好不容易讓自己冷靜下來的艾斯出口問道。

  阿黛莉娜下意識摸了摸耳朵,張開嘴,停頓了一下,才隨口扯了句話,「看你喝那麼多酒有沒有臉紅……」

  艾斯的表情微微呆滯了一瞬,隨即大笑出聲,阿黛莉娜早習慣了他這幅樣子,就坐在原地,喝著自己的橘子汽水,看著他笑。

  清幽的白月光,灑在了兩人相近的影子旁。

  艾斯一手捧著酒罈子,另一隻手在她身前的桌子上扶著,「誰說只有喝酒才會臉紅的。」

  艾斯站的離她很近,帶些粗繭卻修長好看的五指就放在她的餐盤邊上。他低頭看著她說出這話時,漆黑如墨的眼睛裡閃著一道非常明亮的光。

  「你居然還會因為別的事情臉紅,那我真是長見識了。」

  她裝傻似的應了這麼一句,並成功地讓對方的笑意凝固在了臉上。艾斯無奈地拍了拍她的腦袋,並在她有所反應之前抱著酒罈子去別處溜躂了——她看著他挺拔寬闊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抿著嘴唇,輕柔地晃動著玻璃杯——杯中的液體早就沒了氣泡。

  旁邊冷不丁傳來了一道調侃的聲音,「什麼時候喝汽水跟喝酒一樣都能壯膽了?」

  她扭頭,果然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布拉德利,他也是能喝,灌了那麼多酒,還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阿黛莉娜木著臉瞥了他一眼,布拉德利一副我懂我懂的樣子。

  「算了聊正事——反正你們的私事我也管不著。」布拉德利挑了下眉毛,拿出了辦正經事的表情。

  阿黛莉娜想起之前談交易時此人讓人氣的幾乎跳腳的行為,先是摸了摸腰側匕首頂端的藍寶石,再點了點頭,「說。」

  她的小動作被布拉德利看在眼裡,「等等,我們都是合作夥伴了,你覺得我會這麼不給你面子?」

  「我的面子,不用麻煩你給。」阿黛莉娜淡淡地駁了一句。

  「喲,剛才跟火拳講話怎麼沒見你這麼伶牙俐齒。」這話說完,阿黛莉娜一個眼刀子就飛了過來,布拉德利只好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好好好…伊薩諾小姐,咱聊正事,正事。」

  為了不打擾其他人參與晚宴的興致,阿黛莉娜起身離開座位,跟著布拉德利到了城堡內二樓的室外露台上——這兒很安靜,沒什麼人來,還能讓人俯瞰到晚宴全景。露台上只有一圈被精心料理的花草,和幾盞壁燈。燈光暖暖地映在柔嫩的花朵上,一陣微風拂過,花的影子一晃一晃。

  「關於七號試劑的事情,我得先跟你講清楚,我跟你進行交易的原因,我需要七號試劑情報的原因。」

  他開口這句,倒沒讓阿黛莉娜有多驚訝。但下一句話確超出了她的預料。

  「我需要情報,是因為我想要製作解藥。」

  「解藥?」阿黛莉娜確認了一遍自己沒聽錯。

  政府的貝卡龐克博士開發出這項試劑,就是為了用試劑強化人體機能,以培養出一批強悍的戰士,他們可以擁有更強的力量,但不會有致命弱點——即不必像惡魔果實能力者一樣會受到海樓石的必然威脅。如果不是實驗室一二區的陸續意外導致研究永久終止,那麼現在海軍早就會擁有一支可怕的軍隊。七號試劑的價值無疑是能讓人獲得巨大利益的,這一點,正是當年米諾斯島進行涉外交易的原因,也正是實驗室意外連續發生的導.火.索。

  那麼多人想要得到的力量,被他握在手裡,他卻想要製作解藥。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布拉德利淡淡地說下去,「我當年喝下的並非正品,因此也會有正品沒有的副作用,縮短壽命——這個我跟你提過了。我需要力量去保護這座島,但並不代表我願意用壽命去換取力量。簡單點說,如果我明天就死在了試劑的副作用下,那麼我現在擁有再強的力量,也是毫無用處。」

  「但如果沒有七號試劑的力量,你……」

  「得啦,伊薩諾小姐,你當我這幾年混過來是真的只靠當年喝下的仿造試劑的啊?」布拉德利指了指自己的腦子,「得失利弊,我心裡清楚。」

  阿黛莉娜點了點頭,「我瞭解了。」

  「情報你負責給,解藥的事情,我自己能解決。」布拉德利沒有拖泥帶水。

  「噢,還有。我得跟你道個歉。」

  阿黛莉娜轉頭,只見到布拉德利掃視著視野下方參與晚宴的人群。

  「我看過你匕首機關裡的照片了。」

  她怔住,「你……」

  「拜託,伊薩諾小姐,下次藏東西也搞個複雜點的機關。」布拉德利看著她錯愕的表情,「還是說這本來是個很複雜的東西,結果被我一下子解出來了,你很驚訝?」

  匕首頂端的藍寶石是經專人雕琢的,寶石底部有複雜而規律的螺旋紋路,在轉動寶石時,螺紋的幾個特殊位點要卡在手柄內部的幾個端口才能打開機關。當年阿黛莉娜發現這個開口規律後,練了很長時間,才能做到每一次轉動寶石都能精準卡位。若是轉錯了,手柄外側便會發射出各種暗器,有些甚至淬了毒。

  當年在E6訓練營,阿黛莉娜雖不是機關設計的最強者,但她的水平也算排得上前幾位。

  如此看來,這個怪盜布拉德利,還真是厲害。

  「不過說真的,你搭檔長得還真是好看。」布拉德利背過身去,靠在露台欄杆上,漫不經心地問出了一句,「你們……除了搭檔以外,又還是什麼關係?」

  阿黛莉娜當即沉默了下來,看著她逐漸沉冷的臉色,布拉德利並無畏懼之意,只是平淡開口,「相信我,伊薩諾小姐,你回答我這個問題,對你不會有壞處。」

  阿黛莉娜試圖在對方眼中找到一絲算計的意味,但失敗了。

  不是不相信布拉德利,只是事關那人,她無法不謹慎。

  什麼關係?

  五歲那年,伊薩諾·阿黛莉娜還是溫室中的花朵,閱讀過很多書籍,彈得一手好琴。

  她喜歡聽父親伊薩諾·奧頓講大話王羅蘭度的童話故事,也曾是個向父親詢問黃金都是否真實存在的,對大海抱有無限幻想的小姑娘。

  當然,她更喜歡母親給自己寫信時,信中講述的海上冒險的故事。

  她問過父親自己為什麼還不能像母親一樣出海,只能住在伊薩諾家的老宅裡。

  父親告訴她,她還小,大海非常危險,如果有一天,她變得強大了,他們才放心她出海旅行。

  那時的伊薩諾·阿黛莉娜,是個開朗的小姑娘,她嚮往著大海。

  雖然有時會因母親的海賊身份而受到海軍內部的不待見,但她活的非常開心。

  因為,她的父母親,從未刻意強迫她的志向。

  父母意外喪生的消息將她擊垮。爺爺伊薩諾·傑克接受她的撫養權,將她作為海軍世家下一任繼承人培養,她開始被迫學習成為一名海軍需要具備的能力。

  她被送入E6訓練營,進行最殘酷的訓練,每日搏命而活。

  所謂海賊能夠擁有的自由與瀟灑,在伊薩諾·傑克看來,全是笑話。

  ——家族需要榮耀。

  ——但爺爺,我需要自由。

  ——伊薩諾家的人為正義而戰,從不需要自由。

  五歲的伊薩諾小姐性情大變,從此沉默寡言,不與他人親近。

  某天,傑克中將領來了一名大她幾歲的少年。

  他有一頭銀白色的頭髮,和瀲灩的紫眸。英俊的面容,雕刻般完美的五官,如同神賜的作品。

  他向她伸出了手,他的笑容很溫柔。

  ——你好,阿黛莉娜,我是伯裡頓。

  看到他手臂上掛著的,原本屬於伊薩諾·奧頓的袖章,她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少年是E6的空降兵,卻在短時間內成為了E6的最強者。

  她為了追上他的腳步,拼了命的訓練。甚至一度將想要成為海賊的願望壓抑在心底深處。

  伯裡頓從不提起自己的過去,阿黛莉娜也從不過問。

  這大概是默契。

  像家人一樣一起生活,而培養出的默契。

  他們一起面對過訓練營其他同齡人的冷嘲熱諷,一起在東海岸事件後被關了長時間禁閉,一起執行最為凶險的任務,在最危險的時刻,放心的將自己的背後交給對方負責。

  但最終,伯裡頓還是因E6東區爆炸事故,消失在了她的人生裡。

  五歲那年,她失去了父母親和一段無憂無慮的童年,十五歲那年,她再一次失去了被自己當做家人般珍視的著的少年。

  她還記得,E6東區爆炸那天,是她的十五歲生日。

  「我跟他的關係……」

  在訓練營的那些日子裡,她記得最為清楚的,莫過於那一場讓她同教官大打出手的射擊訓練。

  ——在戰場上不要相信任何人,唯有正義不可辜負。

  ——所以即使是自己的同伴,也要有隨時可能與對方為敵的覺悟。倘若對方站在了你的對立面,定不能為從前情分而放棄海軍的本職。

  ——我要你們做的,是對自己的搭檔,開三槍。

  教官威壓之下,幾乎大部分學員都顫抖著手執行了訓練要求,哀聲四起,血腥味漸濃。

  沒有人會射擊傷及性命的身體部位。

  但同樣的,來自自己搭檔槍.支中的子彈,是真真切切的打進自己的皮肉中的。

  他們所有人都清楚,這三槍下去,不僅只是執行了教官的殘忍要求,更是粉碎了搭檔之間建立起來的情誼與信任。

  但除了阿黛莉娜和伯裡頓——這兩名有過在東海岸事件中反抗命令的前.科的人——沒有人敢站出來說一句不。

  ——黛娜,就算你真的對我開了槍。我也不會動你一分。

  那時他溫和地笑著,說了這樣的話。

  她不願意動手。

  ——沒想到,伊薩諾家的繼承人,是這般軟弱。

  教官將槍對準了伯裡頓,而她將槍口對準了威脅自己搭檔性命的那名教官。

  ——我的搭檔永遠不會站在我的對立面。

  ——就算有一天真的到了這種地步,我也絕不會對他開槍。

  所以,如果真的要概括他們的關係……

  「大概就是,死也不會傷害對方一分一毫……的關係。」

  不論,他們站在什麼樣的立場上。

  作者有話要說:

  阿黛莉娜現在心裡比較清楚艾斯對於自己的意義了..

  不過現在她腦子裡的事情比較多,奇奇拉的事情,伯裡頓的事情,包括七號試劑的事情。

  伯裡頓這人的身份比阿黛莉娜的要更複雜一點..

  總之只要等到達E6後見到伯裡頓後,幾年前的故事就要被扒個完整了。


第19章 那些藏在心裡的

  ……死也不會傷害對方一分一毫的關係。

  布拉德利的拇指抵在自己的下巴上,心裡琢磨著那晚阿黛莉娜說出的話。

  他將目光放遠了看,海岸碼頭的邊上,靜靜地停著一艘三桅帆船。瞭望台護欄上殘留著一塊被撕扯得剩一半的黑色布條,在風中凌亂地飄揚著。路過的海鷗紛紛展翅避開了這塊黑布條,彷彿靠近一絲就會沾染上晦氣一般。

  「那還真是有點麻煩的關係。」

  他望著並肩走在前頭的艾斯和阿黛莉娜,低語道。

  船體的木料上有少許損壞的痕跡,但已經被其他木材填補得完好了。

  阿黛莉娜扭頭就要往三桅帆船那兒走,但被布拉德利及時喊停,「不是那艘。往左看。」

  「海軍軍艦?」

  藍白顏色的海鷗旗幟映入眼簾,艾斯感歎了一句,「你還真是能耐了。」

  他們站的位置離軍艦非常近,被軍艦船頭那黑洞洞的炮口正對著。

  這種感覺對艾斯來說還是蠻新鮮的。

  畢竟通常他會在炮口對準自己之前,讓其在火拳下燃燒殆盡。

  阿黛莉娜對軍艦倒不是很感興趣,畢竟這些年來跟海軍打得交道不少,軍艦內部也不是沒進過。但看艾斯興奮地朝軍艦跑去,她想都沒想收回了放在三桅帆船上的目光,邁開步子跟上去。

  艾斯動作敏捷,三兩下蹬到木梯頂端,單手撐欄杆翻上了甲板。

  他往後一躍,坐在欄杆上,雙手撐在身側,仰起脖子,同時晃蕩著雙腳,一副悠閒的樣子,「所以我們要坐這個過去?」

  跟在阿黛莉娜身後上船的布拉德利沖艾斯點了點頭,「這是我以前搶來的船,厲害吧?」

  這艘軍艦被布拉德利親手改造過。他在底部開了一個暗倉,能將艾斯和阿黛莉娜之前乘坐的小汽艇收納進去——還可以隨時將其輸出。

  托他的福,艾斯和阿黛莉娜總歸是不用輪流守夜了。

  阿黛莉娜上船後在甲板上晃了一圈——熟悉的固定格局,在她看來,還真是一點變化也沒有。

  她順著甲板右側的梯口向下走,走進船體內部。

  外形上是軍艦,但在布拉德利的手筆下,內部算是被完全改變了。

  目光掠過一個個小隔間的門板上的銅色銘牌,最終她找到了自己和艾斯所住的兩個房間。

  相鄰的。

  那個傢伙大概還在甲板上曬太陽吧。

  她這麼想著。身體不受控制地挪到了艾斯的房間門口。

  她猶豫了幾秒,緩慢地抬起手,指尖觸摸著嶄新的門把手。以一種小心的力道,旋開了帶著木材香氣的門板——一股不算好聞的潮濕氣味撲面而來,這裡的房間大概是封閉太久了,都沒有打開門窗好好通風一下。阿黛莉娜皺了皺鼻子,她拎著剛才溜躂時發現的新掃帚,走到屋內,從最內部的牆角開始清掃起來。

  桌上有一瓶青藍色的空氣清新劑,她順手就拿起來往空氣中噴灑了幾下。

  噴霧的香氣瀰漫在空中,總算蓋住了方纔那一股一言難盡的氣味。

  很淺的青藍色水霧在空氣中瀰漫開來,慢慢從她視野中淡去。

  她轉身,彎著腰,想將地上的一小堆垃圾推進垃圾鏟裡,卻在轉身的那一刻愣在原地。

  阿黛莉娜緩緩直起了身子,握著掃帚的手一時間也無措了起來。

  眼神撞上那人含著笑意的眼眸時,她壓根沒來得及掩飾碧藍眸子中閃過的慌張。

  房間裡沒有開燈,昏暗得很。但藉著樓道口那兒投下來的一道明朗的陽光,她到底還是將站在門口的那人看了個清楚。

  他勾著嘴角,抱著手臂倚靠在門板上。英俊的身影輪廓被清淺的日光完美勾勒。橘色牛仔帽已經被他摘下,很隨意的吊在背後。

  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阿黛莉娜腦子裡飛快盤算著如何解釋。艾斯只是一直面帶笑意地看著她,一副敵不動我不動的架勢。

  「我……」

  「挺香的。」

  兩句話幾乎是同時響起,打亂了屋內原本的安靜氛圍。

  她暗自舒了一口氣。但又惱自己心底的慌張。

  明明跟布拉德利那隻狐狸談判時都那麼冷靜一個人,到了眼前這笑得人畜無害的傢伙面前,卻緊張起來了。

  「不過……」艾斯話鋒一轉,又上前了一步,他嘴角笑意未減,反而加深了不少,「這好像是我的房間啊?」

  阿黛莉娜深呼吸一口氣,努力恢復以往的鎮靜。她往旁邊挪了一小步,將掃帚靠牆放好,拍去手上的灰塵,擺出打算抬腳離開的架勢。

  但艾斯整個人擋在門口,絲毫沒有要讓開一點的意思。

  艾斯膝蓋微屈,抬腳一勾,便將原本半開著的門直接虛掩上。

  沒有扭頭確認,一番流暢的動作間,他的目光一直放在阿黛莉娜身上。

  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我看錯門牌了。」阿黛莉娜在他身前兩米處停下,微微仰頭對他說道。

  艾斯煞有介事的噢了一聲,卻又在阿黛莉娜放下心來時猛然前傾湊到她跟前。

  帶著溫和的笑意的俊秀面孔倏然靠近,讓她下意識做出反應,飛快後退,卻被艾斯一把抓住胳膊。

  肌膚相貼處傳來了一陣驚人的溫度。這讓阿黛莉娜再次回想起了進入米諾斯迷宮時被眼前這人抱在懷中的那份感受。

  在昏暗的空間中,他捕捉到了阿黛莉娜臉上一閃而過的微紅。

  「你啊……」他忽然沒頭沒腦地歎了一句。

  語氣中無可奈何的意味非常明顯。

  阿黛莉娜這麼聰明,怎麼可能什麼都聽不出來。

  眼前的姑娘臉上的情緒變化全被艾斯看在眼裡,這段時間來一直注視著她的艾斯此時幾乎一眼就能判斷出她接下來的態度了。

  「還打算裝傻多久?」

  他這一句話將阿黛莉娜接下來所有的借口與理由都堵回了喉嚨口。

  收起了平時玩笑般的語調,收起了方才臉上的笑意,此時艾斯莫名炙熱的注視讓阿黛莉娜整個人都不安了起來。

  與她相處的每個片段在他腦中飛快閃回,快得他一時捕捉不到。

  但他都記得很清楚。

  清楚到一旦想起,心臟裡就會有各種各樣的情緒撞擊著心房。有時是令人欣喜的甜,有時卻是鈍鈍的疼。

  內心深處忽然浮現了一個念頭,他極力壓住。但等自己反應過來時,那個柔軟的身軀,已經被自己牢牢地桎梏於懷中。

  室內濃厚的清新劑味道像是被忽略了一般,他根本就聞不到。縈繞在鼻尖的淡淡清香已經讓艾斯的頭腦一片空白了。

  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說不出話的阿黛莉娜手足無措地站在他懷裡,白皙的臉龐刷的一下漲紅。

  理論上她應該是要推開的,但她的雙手卻垂在身側,有些發軟。

  艾斯稍稍鬆動了一下胳膊,以一種較為輕柔的姿態將阿黛莉娜圈在懷中。

  不知道是昏暗的環境使然還是怎麼的,阿黛莉娜此時能格外清晰地感受到那人的氣息。

  溫暖的,讓人無法掙脫的氣息。

  他喉結微動,似乎是打算說些什麼。

  她僵直了身子,一時間沒有抬眼看他。

  半晌,頭頂上才飄來了一句半開玩笑的話語,「……幸好你沒拔刀。」

  此話如同一盆涼水,澆滅了她心中躁動不安的小火苗。

  她的緊張感一下子就消除了。胳膊一下子就來了力氣,她抬起手就要去推開那人。

  艾斯的喉嚨裡發出了低低的笑,動手將她圈緊了一些。

  這回比一開始抱得要更緊,她的掙扎也不過是讓兩人的皮膚相碰更多次罷了。

  反抗無果的阿黛莉娜幾乎要把牙都咬碎了,她也不敢動,因為稍微一動腦袋,就能磨蹭到那人柔軟的黑髮。

  癢癢的。

  就好像她心頭雀躍著的情緒一般。

  阿黛莉娜隨意摸了下腰側的匕首,在艾斯懷裡悶悶地說了一句,「你再廢話,我真的要拔刀了。」

  「好好好,不廢話了。」

  那人低笑著,很自然地抬手去揉弄她的頭髮。他的下巴擦過她的髮際,語氣聽上去似乎有些苦惱,「那……我應該說些什麼啊?」

  微熱的氣息不小心擦過她的耳廓,似是一陣電流竄過。

  「……鬼知道你應該說什麼。」

  平常那麼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傢伙,到這時候倒是學會繞彎子了。

  阿黛莉娜不是個矯情的人,她知道艾斯也不是。

  所以對她而言,有些特別的話,說不說出口倒真是沒什麼所謂的。

  至少,她從他心口感受到的劇烈心跳,是真真切切的。

  不知道以這樣半抱半倚的姿勢呆了多久,艾斯的嗓子裡終於蹦出了一個「我」。

  聲音很輕。

  但接下來的話,幾乎就在那一瞬間,被樓道口一道煞風景的喊聲給掐斷了。

  「喂,你們倆不吃飯了啊?」

  艾斯的臉色倏然沉了下來。

  阿黛莉娜看著他氣到想揍人的表情,沒忍住,索性用腦袋抵著他的肩膀,笑了出來。

  艾斯氣的牙根癢,敲了敲懷裡笑到肩膀顫抖的姑娘的腦袋,「喂,你別笑啊——」

  阿黛莉娜一點也不打算收斂,反而笑的愈發不遮掩。

  「還笑?!」

  「好好好,不笑不笑。」阿黛莉娜模仿著艾斯剛才的語氣,她從他懷裡退了出來,三兩步繞到門邊,「吃飯去吧。」

  艾斯看著眼前姑娘得意的神情,也只好順了她的意。

  兩人一前一後走上甲板時,艾斯便看到布拉德利動作嫻熟地解著圍裙。

  方才心頭那股憋屈的火馬上就被好奇心硬生生壓了下去,艾斯詫異地一挑眉,走到布拉德利跟前瞅了幾眼,「哇,盜賊王子還會做飯?」

  「搶軍艦都會,我還能有什麼不會的?」布拉德利一副你居然敢小瞧爺的姿態,頭也不抬地駁了一句。

  他很瀟灑地將被水濺濕的圍裙隨手一扔。圍裙精準落在一隻木椅椅背上,裙邊還滴著水。

  阿黛莉娜已經走進了擺放著餐桌的隔間。

  布拉德利瞥了眼正跟著她打算往裡走的艾斯,裝作沒看見他紅透了的耳根,「你們在底下幹嘛了半天不上來?」

  艾斯想了想,半認真半玩笑地答了一句,「打掃房間。」

  布拉德利撫平了衣角的皺褶,漫不經心地輕笑一聲,「我還以為,你會問她關於那個人的事情。」

  他們離隔間的門就只有幾步路的距離。

  問出這個問題時,布拉德利沒有壓低聲音,淡定得很。

  艾斯沒說話,只是笑笑。

  臉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但腦子裡卻還是閃過那日他站在城堡二樓走廊拐角的陰影處,清楚捕捉到的那一段對話。

  ——你們……除了搭檔以外,又還是什麼關係?

  此前他看到了站在露台上的兩人,便走進城堡內。

  布拉德利問出這句話時,他正巧站在露台左側的走廊上,站在他們看不見的角落裡。

  手裡還握著半玻璃杯的橘子汽水。

  水面一片平靜,沒有氣泡冒出。

  黑髮青年倚靠在掉漆的牆壁上,仰頭灌下一口橘子汽水。

  少了氣泡的汽水喝上去,少了一份原本特有的清爽感。

  他垂著眉,面色平靜地盯著淺橘色的液體。

  有點酸。

  但是他要是出了聲,她就會發現他站在這裡的。

  他抿了抿唇,又慢慢地,喝了口汽水。

  他還是沒有說話。

  清冽的女聲悠悠響起,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大概就是……死也不會傷害對方一分一毫的關係。

  誠如布拉德利所說,他是很想問關於那個人的事情的。

  但他不會問。

  就像從前一樣,他只需要等,等到她自己願意主動告訴他為止。

  即使那個時候,緊扣著玻璃杯邊沿的手指,骨節已經握到發了白。

  作者有話要說:

  2017.8.3

  這一章的話,兩個人多少是心意相通了的。。

  說實話不覺得這個時候的艾斯適合正兒八經直截了當的告白方式..

  他是個海賊,還是個頭一次喜歡上一姑娘的毛頭小子..

  直接說我喜歡你這樣類似的話我總覺得怪怪的..

  所以寫成這樣子我覺得也不錯。

  畢竟表白心意不一定是要直接明白說出來的。

  2017.8.4

  重新看了一遍這章,又做了一些細節上的改動。

  2017.8.6

  由於種種原因... 8.6-8.16期間沒有辦法正常更文了TAT

  請看文的朋友們諒解


第20章 慌亂的心

  「你知道,為什麼那個時候我會救你嗎?」

  男人清冽的嗓音從打開一條縫的門板後飄來,夾雜在天花板上舊風扇扇葉的旋轉聲響裡。

  奇奇拉想鬆動一下僵硬的手腕,但海樓石手銬緊緊地鎖著他的手,手腕的關節都有些疼痛了。

  那個人的步伐很平靜。

  他停在了距離奇奇拉最遠的一個房間角落,手還拎著一隻小小的金屬盒子,盒子被一隻小巧的鎖頭鎖住,看上去十分牢固。

  未等奇奇拉回答,他從一旁的書架縫隙中,抽出了一把嶄新的手.槍。

  外殼摩擦著老舊隔板的聲音,很緩慢,但有些刺耳。

  很普通的樣式,就是隨便一名海軍士兵都能使用的槍。

  「因為,以前也有人這樣救過我。」

  他稍微揉了揉自己細碎柔軟的銀白色頭髮,半耷拉著眼皮,轉動了一下脖頸。

  發出了喀拉的僵硬聲響。

  然後慢慢抬直胳膊。

  奇奇拉心下一驚。

  但他卻未將槍口對準奇奇拉。

  他只是將槍指向了房間的另一個角落,兩座書架的交接處。

  他瞇縫起眼睛。

  那時候,就是這樣的角度。

  沒有任何障礙物,只要把手放直,托住槍,就能輕易打中的角度。

  奇奇拉看著男人面無表情的,乾脆利索的扣動扳機。

  原以為他只是隨意瞄準了一個方向,沒想到他打中的竟然是舊書架最脆弱的部位。一槍下去,連接口被打出一隻小洞,洞口還冒著絲滾燙的白煙。但邊上高大的書架卻因此被動搖了根基。支架震動數秒,無數紙張書籍隨著慣性前衝,脫離了書架的固定板,紛紛飛到半空,快速墜落。

  伴隨著渾濁空氣中的灰塵,白花花的紙張凌亂地飛揚在空中。

  慢慢地,輕飄飄地,擦落在了被打掃乾淨的地面上。

  奇奇拉愣愣的看著若無其事收回手.槍的那人,不知道他這一舉動是為了什麼。

  清冷的身影被紛飛的白色紙張掩住了大半。

  他很輕地歎了口氣,似乎在回憶些什麼。

  「……但為什麼,就打偏了呢。」

  他喃喃自語著,像是在質問,又像是在責備。

  空氣中只剩下了這麼一句低語,等到紙張全數落地,視野終於變得清晰之時,那人早已消失在了奇奇拉的視線裡。

  奇奇拉盯著那白煙已散的,被槍打出的小洞,若有所思。

  ……

  向下通往船艙的樓梯間的燈突然熄滅了。

  原本明亮的樓梯間,在一瞬間陷入了沉默的昏暗中。

  午後陽光順著甲板的木塊紋路,蔓到了兩人腳邊,圍繞住了兩人身體的投影。

  剛向下邁了幾步的艾斯在燈暗的那一刻便燃起了指尖的火苗,扭頭向尚站在樓梯口的阿黛莉娜伸出手。

  站在逆光的位置,她注視著他指尖躍動的明亮的火光,目光掠過他掌心粗糙的繭和清晰的紋路,最終定格在他俊朗硬氣的五官上。

  「所以上島之後,布拉德利去西邊的資料庫。我們兩個按照原來的指示去東區,沒錯吧?」

  艾斯看著她,溫和地開口問道。

  她眼底有他被火光映得溫暖的臉龐。

  阿黛莉娜的指尖皮膚觸碰到自己的掌心時,艾斯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重重的一跳。

  幾乎是沒有猶豫地收攏五指,牢牢地將她的手攥在手中。

  「嗯。」

  阿黛莉娜點了點頭,似乎有些走神。

  他站在離她一米的台階上,仰頭看她,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一笑而過,隨後牽她下樓。

  布拉德利的手藝很不錯,做出來的一頓飯也是非常美味。艾斯想,如果不是時機不對,他們應該能吃的更開心一點。

  方纔那頓飯,表象上毫無異樣。但實際上只是布拉德利一人高興地自說自話,而他和阿黛莉娜勉強隨口應和罷了。

  那個傢伙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艾斯想到布拉德利在餐廳前告訴自己的那些話,再看著眼前心不在焉的阿黛莉娜,就有些頭疼。

  不知是不是覺察到了艾斯的擔憂,阿黛莉娜終於將自己飄忽不定的思緒給拉回了正軌,她朝下邁了幾步,總算跟艾斯站在了同一個台階上,兩人並肩向下走。艾斯還是像方纔那樣,握著她五指前端,很輕柔的抓著她的手,沒有更近一步的動作。

  沉悶的腳步聲不知持續了多久,他們終於走到了樓梯間低端,站在了船艙的走道上。

  「先睡個午覺,休息一下,晚上就能到E6了。」

  阿黛莉娜聽見了艾斯的聲音。

  但朝房間的方向邁了幾步後,腦子還是被布拉德利說那些話的聲音所佔據。

  大腦沉重得像是被灌了鉛,她根本挪不開腳步。

  握著她手的人輕歎了一口氣。

  阿黛莉娜下意識的扭過頭去,便被一雙明朗中承著溫柔的眼睛鎖定住。

  那人微涼而柔軟的唇瓣,輕柔地貼上了她的額頭。

  那一瞬間,似乎很多壓抑許久的情緒都湧上了眼眶。

  悲傷的,難以接受的。

  ——抓走奇奇拉的人,是她的搭檔。

  ——在海軍裡,他的名字叫K,被稱為殺戮兵器。是迄今為止,貝卡龐克博士研發出的最為傑出的作品。

  她就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聆聽著這一切。

  然後在餐桌上假裝若無其事,將那些美味的飯菜,硬生生地塞進嘴裡。

  心裡卻是天崩地裂。

  因為她比誰都要清楚,對那個少年來說,成為海軍的兵器,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情。

  不論是因為何種原因。

  當初那名為了奇奇拉違抗上級命令而被嚴懲的溫柔少年,如今卻因上級命令抓捕奇奇拉。

  ……可怕的事實啊。

  「艾斯……」

  她尾音輕顫,帶些哭腔。

  那人輕輕嗯了一聲。

  聲音沉穩有力。

  他微涼而柔軟的唇,滑到她濕潤的眼角。

  阿黛莉娜大腦一片混沌,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臂擦過了他肩膀處的皮膚,環住了他的脖頸。

  艾斯知道,現在自己的頭腦,遠比阿黛莉娜要清醒得多。

  否則自己是不會如此清晰地感覺到心臟抽痛的。

  默默地收緊了臂膀,他稍微歪著腦袋,任由懷中的姑娘胡亂地吻上了自己。

  像是瀕臨崩潰,卻又竭力自制。

  唇瓣毫無章法地摩挲著,像是在發洩著什麼,又像是在逃避些什麼。

  那人溫暖寬厚的手掌停留在自己的腦後,阿黛莉娜感覺他稍稍用力便將自己逼著靠近了他。

  他盡力溫柔的回吻中,帶著一絲坦然的縱容。

  就好像在告訴她,即使她為了另一個男人哭泣,也是沒有關係的。

  心臟如同被重擊,鈍疼的感覺再一次席捲了阿黛莉娜的神經,但她硬生生將逼到眼角的眼淚忍了回去。

  因為她知道,這樣子對艾斯太不公平了。

  不知道在昏暗的空間內胡亂親吻了多久,她的頭腦總算清醒了幾分。

  但還是因為長時間唇齒交纏而有些缺氧。

  原本托住她後腦的手終於滑落,搭到她的肩上,她能感覺到那人微微喘著氣,似乎在努力平定呼吸。

  柔軟的黑色髮絲後,透著那雙讓她心臟狂跳的眼睛。

  四目對視之時,旁邊的樓梯上傳來了悠閒的腳步聲。

  一點反應的時間都沒有,艾斯三步並作兩步地衝進了最近的一處房間,拉著阿黛莉娜一起。

  猛地關上房門後,艾斯環顧四周才發現,他們兩個現在在阿黛莉娜的房間裡。

  「我還以為在這的……噢可能都在睡午覺了。」

  一門之隔,布拉德利疑惑的聲音低了下去,連帶著漸遠的腳步一起。

  阿黛莉娜就站在他身前,呼吸灑在他的肩胛。

  艾斯抬手想去揉阿黛莉娜的柔順的頭髮,在指尖從髮梢滑落的前一秒,他的手腕被那只纖細而帶薄繭的手握住。

  他低頭,對上了那雙一直讓他無法移開視線的碧藍色眸子。

  彷彿之前的慌亂與軟弱都不存在一般,那雙碧色眼眸終究回歸了平靜。但這次,即使她眼角的晶瑩已經乾涸得完全都看不出有過幾欲落淚的痕跡,艾斯還是知道,懷裡這個愛逞強的姑娘並不如她表現出來的那樣,真的恢復如常。

  不為什麼,他就是知道。

  他稍稍用勁,手便停在半空——停在即使她不費力,也能輕易握住的高度。

  「艾斯。」

  「嗯?」

  「我……」

  原本握住的手腕突然抽離,那人的聲音消失了幾秒。

  阿黛莉娜的心跳猛然空了一拍。

  心臟像是沉入了無法觸底的深海,驟然被空蕩蕩的孤獨感淹沒。

  但下一秒,房間內的燈倏然亮起。

  明亮的室內,那名高大英俊的男人半倚在牆壁上,看著她笑。

  他總是這樣笑,就像是太陽。

  她聽見他說,「你說吧,我聽著。」

  兩人坐在柔軟的單人床邊,橙黃的陽光從半掩的窗邊悄悄灑落,照的人暖暖的。

  艾斯一隻胳膊搭在膝蓋上,一隻手撐著腦袋,歪著頭聽她講。

  阿黛莉娜的話語難得斷斷續續失了邏輯。

  他一言不發的握著她的手,聽她講完她和那個名喚伯裡頓的少年的故事。

  那名溫柔的銀髮少年,賦予了五歲的阿黛莉娜全新的生活意義。

  這是毫不誇張的說法。

  艾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一點。

  因為,身體裡流著魔鬼血液的,曾經被全世界質疑存在的雀斑少年,也正是在遇見一個個願意為自己豁出性命,而自己也願為之賭上夢想與生命的傢伙後,才確認了自己活下去的價值所在。

  想起曾經坐在青草地上,手握老舊酒碗頭頂炙熱日光,宣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出海的三個傻小孩——艾斯不由得握緊了空著的另一隻手。

  身邊這個姑娘已經克制得非常好了。

  換做是他,可能做不到她這樣。

  艾斯這麼想著,壓下了心頭湧起的酸澀感。

  覺察到艾斯身體的緊繃的阿黛莉娜,安撫般地用手指蹭了蹭他的掌心。

  像是高傲的貓,終於願意稍稍低下小腦袋,討主人歡心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上一章六號到十六號可能無法更新的提醒2333

  好吧,這章簡單概括一下,就是艾斯理解阿黛莉娜但還是有點吃醋..

  以及趁機吃個豆腐,之類的?

  然後阿黛莉娜的偶爾示弱,就算是艾斯吃醋的一個小小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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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一念之間(1)

  對伯裡頓而言,過去那些慘淡的日子,是他腦海中一場揮之不去的噩夢。

  他記得自己出生那日銀白色的雪,漫山遍野,拂過光禿禿的樹枝,落在家門口凍結成冰的小溪上。

  母親溫暖的懷抱,秀美的面容,簡陋卻乾淨整潔的衣裳,以及她身上清淺迷人的茉莉花香,讓剛出生的小男嬰好奇,他轉動著紫水晶般剔透的雙眼,好奇的打量著週遭的一切。

  與其他人不同,伯裡頓是個安靜的小嬰兒,剛生下來時不哭不鬧,就喜歡轉著眼珠子,吮著手指,看著別人。

  母親說,他的發像雪花一樣漂亮。

  他父親是海軍部隊中一名普通的科學家,不算核心人員,只能算是大批基礎人員中的一名。收入不算高,但過日子還是夠的。

  父親在外工作,總是會寄些小禮物回來,例如一些稀奇古怪的貝殼,但都被尚不懂事的小孩當做玩具摔了個稀巴爛。

  還有一些奇怪的花花草草,母親經常用那些花草做藥汁給他喝。

  怪異的髮色與眸色讓小男嬰出世時便受到不少質疑,但這些質疑,僅僅是在他父親突然消失,杳無音信之前。

  質疑之後,便是無止境的屈辱與不堪。

  大概是五歲那年吧,一群人衝到家中將母親五花大綁了起來,混亂的動靜將正在被褥中熟睡的小男孩驚醒。

  他在門縫後,看見尖銳的刀刃劃破了母親秀氣清麗的臉,看見那沾滿血絲的冷兵器在母親身上穿出無數個血淋淋的洞口。

  他聽見他們,將這貧瘠村落近年來所有的饑荒與天災,都怪罪在一個無辜女人身上——只因她丈夫生死未卜,是愚蠢村民心中最好的替罪羊。

  又或者,他們是將村落受海賊襲擊而海軍不管不問的怨氣與怒火,發洩在了海軍的妻子身上。

  那時他母親的肚子裡,還有他尚未出世的妹妹。

  而年幼的孩子,則是在目睹了這一切後,躲進了家中半滿的酒缸子,藉著那微薄的封閉空間與冰冷的空氣,勉強活了下來。

  等天至破曉,他滿身酒氣地爬出酒缸邊沿,手腳並用爬向那名血肉模糊的女人身邊,睜著那雙空洞的眼睛,窒息感湧上咽喉,絕望到失語。

  他不知道自己該恨誰,恨那一年見不上幾面又忽然消失的父親,還是恨那些手段殘忍卻又愚蠢到可憐的村民,又或者,恨不作為的海軍。

  在那之後,他的死活,已經與所有人無關了。

  ——那個孩子的眼睛,是詛咒的色彩啊。

  ——瞧他那奇怪的頭髮,那年雪災饑荒,一定是這個孩子的誕生所致。

  那些夜裡他甚至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一旦閉上眼,冰冷的刀影便會在腦海中閃回。

  他害怕,一旦自己陷入深度睡眠,那些沾滿了母親鮮血的刀鋒便會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剜入自己的眼眶。

  為了活下來,偷雞摸狗的事情他沒少干,最潦倒的時候翻過垃圾吃。如果不是在行竊被發現遭麵包店老闆毒打時遇上傑拉爾汀,他想,自己大概會一輩子這樣混混僵僵地過下去。

  「喂,小子,與其在貧民窟裡混吃等死...」

  那個女人美艷張揚,瀟灑得讓人羨慕。似乎天生就應該廣闊無垠的蔚藍大海上自由地活著。

  「不如跟我去海上闖蕩一番吧?」

  將這個世界,折騰得天翻地覆吧?

  起初是他是在傑拉爾汀的船上當雜務,這期間傑拉爾汀教他學習格鬥技能。

  一無所有的人向來無所畏懼。

  他不知道自己拼了命的練習體術是為了什麼。

  從最渺小的理由說起,大概只是為了,擺脫那些逃亡的日子。

  又或者是,在見識到傑拉爾汀的火焰後,希望自己能夠更加強大。

  強大到,在刀鋒橫在自己眼前時,能親手將刀刃反手推入那些想要加害於自己的人的心臟裡。

  最開始傑拉爾汀教他體術,只是為了讓這個瘦小的孩子防身。但隨著時光飛逝,她發現,這個孩子天賦驚人。

  就好像,他體內天生有著某種力量一般。

  ——這麼有天分,你都吃什麼長大的啊?

  ——就……普通的食物。有時候父親寄來的花草也會弄成飲料喝。

  ——你父親?

  ——對,他是海軍那邊的科學家。

  ——研究什麼的啊?

  ——這,我也不知道啊……他很少回家的。

  興許是顧忌伯裡頓那些令人心酸的回憶,傑拉爾汀沒有再問下去。

  ——喂伯裡頓,別總黑著一張臉跟誰欠了你幾千萬貝利一樣啦,要微笑,微笑知道嗎?你長這麼好看,笑起來都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喜歡。

  ——對啦,就是這樣子,笑得友好一點,下次把黛娜帶過來給你看,她才不會被你這臭小子嚇哭。

  傑拉爾汀教他的一切,他都學得很好。

  包括,對他人溫和的笑。

  其實在此之前,在那些逃亡的日子裡,他以為自己早已失去了笑的能力。

  「今天是我女兒五歲生日噢,伯裡頓,快來跟我的小黛娜說句生日快樂!」

  那天傑拉爾汀站在瞭望台上大喊大叫著,把沉浸在睡夢中的他強行吵醒。

  全船的人都在笑,笑那一提到女兒就激動得跟傻子一樣的傑拉爾汀船長。

  「現在零點是睡覺時間啊船長……」他揉著眼睛,不滿的抱怨著。

  「伯裡頓你還是說一句吧,不然這瘋女人怕是要鬧一晚上了。」一名船員抱著枕頭,迷迷糊糊地建議著。

  眼前的聽筒中傳來了一道細弱的呼吸聲,那頭的小女孩似乎也在等待著什麼。

  伯裡頓想,就一句簡單的生日快樂,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到了喉嚨口,他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他見過傑拉爾汀的女兒,在照片上。

  那個小女孩穿著白色連衣裙,坐在褐色鋼琴前,溫柔的彈奏。

  就像……就像天使一樣。

  後來的後來,當那些冰冷的金屬骨架嵌入自己的身體之中,讓他保持最後一絲清醒神智的,不過是他心底深處的念念不忘罷了。

  十年間,他只欠她兩次生日祝福。

  一次是她五歲那年,他的落荒而逃。

  一次是她十五歲那年,他的無法觸碰。

  ……

  漆黑的夜空如同一道魔障,完全包圍住了這片荒蕪的孤島。

  海風貫入人的咽喉,乾澀之餘,還有些冰冷的刺痛感。

  泛著涼意的白色浪花舔舐著島嶼的邊沿,原本映在海面上的清輝也隨著烏雲遮月而黯淡了下去。

  暴雨前的空氣,總是沉悶得讓人煩躁。

  阿黛莉娜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願意再一次,踏上這片土地。

  這座島上的一草一石,對她而言,都熟悉到骨子裡。

  她記得岸邊原本有一座面積不大的小樹林,但被一次大規模的攻擊演練完全摧毀,之後訓練營負責人也沒有要重修的意思。

  沿著亂石礁向岸上走,會看到一條清澈的小溪,泉水叮咚,但經常會被進行小組游擊訓練的戰鬥員的血給染紅。

  E6東區。是他們訓練營主要戰鬥場和宿舍樓所在地。也是當年七號試劑存放倉庫的據點。

  艾斯環顧四周,這個地方就是身邊的姑娘生活了近十年的地方。

  其實沒什麼好看的,一座荒涼孤島而已。但他卻看得十分認真,就好像這樣就能熟悉她過去所生活的地方一樣。

  在被星光點綴的荒原上,她就站在他身邊,離得好近,他能將她的氣息感知得一清二楚。

  目光觸及前方空地上那頎長清瘦的身影,以及在星光下閃著細微光澤的銀白色頭髮時,阿黛莉娜瞳孔一震。

  幾乎是下意識的抓住了艾斯的手腕。

  好像溺水的人拼了命地抓緊浮木一般。

  無需用言語表達的強烈的依賴感。

  艾斯體會過珍視他人的感覺,就好比路飛受欺負的時候,他會氣的將肇事者揍成豬頭;又好比幼時路飛薩博受到生命威脅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拼上性命去救。

  但從來沒有這麼一個姑娘,只要她眉眼中流露出一絲傷心難過的情緒,他的心臟就會狠狠一抽。

  就好像現在,明明距離近到,她輕顫著的指尖微涼的溫度,他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卻還是想要……伸手去擁抱。

  空地上,那個孤獨的人,直起了原本坐在小木椅上的身子。

  他沒有戴墨鏡,也沒有戴帽子,任何掩飾容貌的東西,都沒有。

  紫水晶般的眼眸就這麼直直的望著抓著艾斯手腕的黑髮姑娘。

  比起幾年前艾斯見到他的時候,那人眼中溫和柔軟的情緒,已經所剩無幾了。

  「……好久不見。」

  他的嗓音嘶啞而清冷。

  不知是在對誰說。

  作者有話要說:

  哇終於見到了..

  伯裡頓的事情真的複雜到不是一章就可以講完的

  所以我可能分開幾個Part講吧


第22章 一念之間(2)

  那是阿黛莉娜此生都不會忘記的容顏。

  他曾是母親旗下的小海賊,是當年實驗室一區爆炸事件的唯一倖存者;他曾為保護伊薩諾·奧頓的袖章,悶聲挨E6老輩成員的毒打,多處骨骼錯位斷裂。

  他也曾經為了替她求情,向他最不願去求的伊薩諾·傑克——當年對一區爆炸以及兒子兒媳雙雙死亡袖手旁觀無動於衷的鐵面老海軍——下了跪,跪了幾天幾夜。

  ——黛娜啊,我給你找了個哥哥喲。是我們船上長得可好看的一個小男孩啦,快讓他來給你說句生日快樂。

  ——伯裡頓快過來……

  她小小的手握著電話蟲聽筒,好奇地等待著。

  但聽筒那頭只傳來了不穩定的呼吸聲,最後只留下了光當的聲響,以及落荒而逃的凌亂腳步。

  伯裡頓經常說她沒大沒小,他大她五歲,一起生活了好多年,她卻從不叫他一聲哥哥。

  那時候的阿黛莉娜並不願意成為在他羽翼之下被保護著的小女孩,她希望的是他們能夠成為並肩作戰的夥伴。

  ——遇見傑拉爾汀前,無論我做什麼,腦子裡都只有活下來的念頭。

  ——那個時候……我也只想著活下來。

  在那麼多困難時刻都只想著活下去的少年,卻在E6爆炸的最後關頭選擇了放棄自己,將唯一的求生機會留給她。

  那時她看著他的左腿被一塊高溫鋼筋死死壓住,他卻用盡了最後的,全部的力氣,將她推進了唯一可以啟動的單人逃生艙。

  ——如果不能活下來,就無法替奧頓先生和船長來守護黛娜了。

  在這片他們生活了十年的土地上,曾以為自己真的只能孤身一人的少女,到底還是遇見了她以為只能存活在回憶裡的少年。

  這個傢伙瘦了。

  原本柔和的臉部輪廓線條,已經如刀削雕刻般鋒利冷峻。

  除了滿腹疑問和失而復得的欣喜,她心中卻還有幾分空落落的感覺。

  阿黛莉娜還是有一分懷疑自己的眼睛。

  沒有喜極而泣,只是與那人紫色的眼眸相望,然後抓住身邊人的指節隱約泛白了,而已。

  阿黛莉娜為自己此時該死的理智而愧疚。

  硬生生的音節,從她的嗓子裡蹦了出來。

  「你……」

  「黛娜。」

  那人立刻出了聲,微笑著喚她的暱稱,聲音溫潤。

  就像那年他雙腿都被夾上夾板,靠輪椅度日,卻依舊忍著渾身疼痛,溫柔的把她抱在懷裡告訴她,他保護住了她父親的袖章一樣。

  艾斯感覺到,她握住自己的手,在顫抖,握得越來越緊。

  很想反手去包住那只已經冰涼了的手。

  但……

  艾斯想,自己還是就這麼安靜呆著好了。

  畢竟,她現在的注意力其實並不在自己身上。

  這一點他還是清楚的。

  「海軍父親拋妻棄子。流浪兒向海軍求助多次未果。」

  「而奧頓先生和船長因為伊薩諾中將的袖手旁觀死於意外。」

  那人始終笑著,雲淡風輕地,將那些事情三兩句帶過——

  「你是不是想問我,海軍如此待我,為什麼我卻還會成為海軍?」

  他的聲音,化在了沿著海岸線吹過的冷冽的風裡。

  伯裡頓神色從容,阿黛莉娜的臉色卻因他下一句話而蒼白了幾分。

  「黛娜你……記得七號試劑嗎?」

  「記得。」

  很輕的聲音,從她的口中飄出。

  「當年我被趕到E6的其他海軍救了。」

  「七號試劑的研究在E6爆炸後已經永久停止,而我的任務便是在此之後抹殺與七號試劑有關的一切——作為秘密海軍K。」

  「而我活下來的代價,就是忠於世界政府。」

  他話音剛落,巨大的爆炸聲,在島嶼的西岸轟然響起。

  腳下的地面一陣震動,阿黛莉娜和艾斯立刻扭過頭去,目光尋向了爆炸聲源。

  他們站在東岸的荒地之上,遠遠地便能望見西岸上空翻湧的灰黃煙塵,以及被火光映照得血紅的天空。

  「記得我剛才的話嗎?黛娜。」

  「抹殺與七號試劑有關的一切。」

  伯裡頓嘴角的弧度漸漸隱去。

  阿黛莉娜瞳孔一顫,這座她熟悉到閉上眼便能描繪出形狀的荒島的每一處場景,在她的腦中飛快閃回。

  她幾乎是立刻就意識到了,爆炸的地點是西岸的實驗室資料庫——當年沒有被毀滅而是被封閉的廢棄建築。

  布拉德利就在那——甚至連上島後不見蹤影的奇奇拉也有可能在那。

  她素來沉靜的心,因這一連串的意料之外而慌亂了。

  她的手掌脫離自己手腕的那一刻,艾斯便已經轉身向著西岸的方向邁開了腳步。

  阿黛莉娜和艾斯幾乎是同時向西邊衝去的。

  她感覺自己的腳不受控制的邁開,狂奔。

  「看來已經找到了在乎的人們。」

  身後傳來了一道平靜的話語,聲音清冽了幾分。

  她扭頭,只見那張俊秀到精緻的面容上,沒有一絲特別的情緒波動。

  阿黛莉娜控制住自己心中翻湧的不安與難以置信,她說不上來這種心口堵得慌的感覺是什麼。冷冽的風從耳邊呼嘯而過,不知是環境使然還是情緒使然,耳垂處冰涼的溫度漸漸地蔓延至全身,她忽然渾身發冷,打了個顫。

  腳下猛然踩空,她險些一個踉蹌摔倒。

  而一直跑在自己身前的那人幾乎是在同一時刻牽住了她的手,她熟悉的溫度從兩人相貼的皮膚處傳來。

  她將眼眶的酸意壓下,強迫自己不回頭去看那名銀髮少年。

  就像自己方才猶豫許久到底是把那句荒唐的疑問收回了心裡一樣。

  你……真的是伯裡頓嗎?

  ……

  銀髮少年面無表情地站在猛烈拍打著他皮膚的冷風中,目送著黑髮男人牽著自己守護了多年的姑娘狂奔離去。

  就這樣一動不動,不追不留。

  過了很久,他輕歎了口氣,抬起手從胸前的衣服口袋裡,摸出了一圈柔軟的布條。

  那是自己十歲那年,伊薩諾·奧頓在生死關頭交給自己的袖章。

  ——請你保護好我的女兒。

  男人溫厚的笑,被火焰與煙塵吞噬了。

  七號試劑於他,於她,都是這一切的開端。

  所以即使苟延殘喘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活著,即使借助金屬骨骼打造出來的身軀,借助自己痛恨的力量,他也要活下來,履行對奧頓先生和船長的承諾,履行對自己的承諾。

  ——博士,這個傢伙體內有七號試劑的原始因子……看上去是長期培養出來的,已經與血液融為一體了。

  ——所以這個孩子才能有如此頑強的生命力麼?

  ——那麼如果將僅存的七號試劑注射保存到這幅金屬身體裡……也算是廢物利用了。

  ——毋庸置疑,K將會是忠於世界政府的最強兵器。

  他將袖章放回上衣口袋裡。

  金屬扣合上的聲音,淹沒在了冷風的咆哮裡。

  ——K,你的金屬骨骼內有一隻爆炸開關,倘若你做了違背世界政府與海軍的事情,你知道後果的。

  ——博士,請你為我設定一道程序吧。

  ——請讓我在伊薩諾·阿黛莉娜的事情上,擁有絕對的自主權。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用對世界政府的絕對忠誠,去換取保護她的資格。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m伯裡頓畢竟是變了

  以前的溫柔已經被兵器的冷酷取代

  他跟博士的交易,簡單概括就是,阿黛莉娜放在首位,政府第二,其他人的死活與他無關。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所以以前他救過奇奇拉,現在卻把奇奇拉放在西岸資料庫等死。

  阿黛莉娜的疑問來源於伯裡頓身上的氣場變化。

  畢竟曾經那麼熟悉的人,當然能看得出他的任何變化。

  當然還有很多伏筆,後面慢慢解

  【以及布拉德利和伯裡頓的力量差距,一是伯裡頓本身實力加成;二是七號試劑的純度差距,一個真品一個山寨;三是一個是喝下去的,一個是注射的,效力不一樣啦


第23章 一念之間(3)

  上島之後布拉德利便和另外兩人分開來,拿著阿黛莉娜給他寫的地理坐標,朝著西邊資料庫的方向走去。

  他們登陸時就已是夜晚。黑夜就像一隻巨大的網,在無形之中包裹住了這片孤獨的海島。

  冷空氣鑽入衣領,只穿了件黑T短袖的布拉德利打了個哆嗦。

  島嶼死氣沉沉的,就連迎面撲來的刺骨冷風,都透著一股清冷而詭譎的味道。

  擊打著鼓膜的風聲,猶如魔鬼的低語。

  那個女人在這鬼地方生活了十年,怪不得是那麼不可愛的脾氣。

  布拉德利這麼想著。

  順著光禿禿的斜坡逆風而行,穿過一片沒有蟬鳴的樹林,他總算站在了那座不起眼的平房跟前。目光觸及平房第一眼,布拉德利在心裡估算了一下這座建築的佔地面積,從外邊看上去不算小——但如果是作為海軍訓練營的資料庫,這個佔地面積是遠遠不夠的。

  他一腳踏上平房前的小路,偶爾踩到幾根草梗,泛黃的枯草會發出清脆的折斷聲響。

  一抹光亮在房門前閃著。

  他湊近一看,便發現那是一隻泛著金屬光澤的數字轉鎖。

  六位數字。

  「真是麻煩。」

  布拉德利心裡琢磨著,之前搜查過的各種情報資料在腦中輪流過了一遍,忽然腦袋裡靈光一閃。

  如果這只鎖是那個女人的搭檔設置的話……

  他三指扶著鎖身,用拇指和食指熟練地轉動數字,果敢地將自己腦子裡所想的六位數字轉了出來。

  屏息凝神。

  僅一秒,密碼鎖便發出了卡噠的聲響。

  鎖扣鬆開。

  同時,一隻小巧精緻的銀質鑰匙落在了枯草地上,沒發出一點聲響。

  但還是逃不過布拉德利的眼睛,他撿起了地上的銀質鑰匙。

  雖然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但拿著總是保險。

  布拉德利像是根本不怕裡邊有人一樣,動靜怎麼大怎麼來,他一腳踹開資料庫大門,門板碰的一聲撞上了牆上的書架。一陣灰塵捲過,他也沒摀住口鼻,只是看著那扇門輕輕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很經踹。」

  大門打開的那一刻,總算是有微弱的光打入室內,藉著這片微光,他掃視了眼地上白花花的紙張與紅木桌前孤零零的一張椅子。目光游移了一會兒,他最終看向了與方才門板撞牆的方向相對著的一個角落。

  他朝那個方向走去,周圍的紙張也越來越密集。

  「所以這個地方是衝擊點。」才會有那麼多書從書架上掉下來。

  布拉德利撓撓頭,「嘛,看來直覺還是有待提高。居然試探反了。」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隻小手電,將角落搜查了個遍,最終找到了一隻小小的槍口。布拉德利用指尖摸了摸那隻小洞,大概估算了一下洞口直徑。

  布拉德利剛準備從周邊獲得更多線索,門前的書架便忽然發出巨大震動。他警惕地後退一步,卻在兩側書架緩慢打開的那一瞬,在一片抖落的灰塵中喊出了聲,「小矮子?」

  「誰是小矮子?!」被點名的小男孩很不爽地翻了個白眼,「要是沒有我,你能從迷宮裡跑出去?」

  「要是沒有我,現在哪有人來救你?」布拉德利扯了下嘴角,一副不把奇奇拉放眼裡的樣子。

  「誰讓你救了……」奇奇拉撇撇嘴,探頭探腦地往他身後看,「黛娜呢黛娜呢?」

  「得啦,她跟你們隊裡的火拳一起去東區了。」布拉德利一擺手,抬腳就要往這個密道走。

  奇奇拉覺得他這話聽上去挺不對勁的,但他也沒時間問東問西了。在海樓石手銬的禁錮下,奇奇拉吃力地抬起雙手把布拉德利往裡扯,「那個傢伙從外面把密道開關一槍打爆了,所以只能從裡面打開,我剛才剛要出來,就碰上……」

  他話未說完,布拉德利就抓住了海樓石手銬,動作極快地從口袋裡掏出方才在密碼鎖裡獲得的銀質鑰匙,眨眼之間,鎖匙入洞,卡噠一聲,手銬被打開了。

  奇奇拉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這一系列流暢熟練的開鎖動作,以及那人帥臉上欠揍的得意神情,「你,你怎麼會有……」

  「密碼鎖裡拿的。八成是把你關這的那個傢伙放的。」

  放得這麼明顯,擺明了就是讓人幫小矮子開鎖。

  要開鎖救人還這麼唧唧歪歪的,不愧是為了見女人就順手抓個海賊把人家引到回憶的小島上來敘舊喝茶的傢伙。

  布拉德利腹誹了一番,但又隱約有些擔憂——也不知道那邊那倆傢伙怎麼樣了。

  雀斑小哥會不會吃醋跟那個可怕的小子動手呢?

  難講難講。

  畢竟那小子的身手……

  上一次在迷宮交手時,那個人給布拉德利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非能力者的強悍體術,以及子彈都穿不透的身體。

  要說這是人類,布拉德利是壓根不相信的。

  被奇奇拉拉著拽著走到了密道盡頭一座封閉的門前,這正是之前阻擋了奇奇拉的一道厚實的門。

  「哇小矮子,所以你是無功折返咯?」布拉德利似笑非笑地瞅了奇奇拉一眼。

  奇奇拉冷哼一聲,雙手聚氣,將一隻小小的氣流球以極快的速度推了出去,布拉德利剛要笑他這麼小的攻擊怎麼可能撼動這種加固的大門。但下一秒,氣流球破空而出,眨眼之間,金屬門凹陷了一秒,一陣爆破聲猛然響起,煙塵四濺,布拉德利回過神來時,原本堅不可摧的大門只剩下了一個足以三人橫跨的巨大洞口,以及部分燒壞了的機關,和露在空中冒煙的半截電線。

  奇奇拉率先向前走,順便轉頭給布拉德利扔了一句,「小心被我炸成肉醬。」

  布拉德利在奇奇拉背後默默聳了個肩,非常無奈。

  看來白鬍子海賊團二番隊的戰鬥員都是不好惹的傢伙。

  這是一間看不見盡頭的房間,一片純淨的白色。潔白的牆壁與地面,排列有致編號清晰的資料。一張嶄新到看上去沒用過幾次的實驗台,掛架上的各類手術用具,以及白色書桌上的若干支試管無一不顯示著——這才是真正的資料庫。上面那個髒兮兮的房間,根本就是用來掩人耳目的。

  奇奇拉看布拉德利一進來就開始搜索自己想要的資料。想著自己也不能白來一趟,也就跟著東翻翻西摸摸了起來。

  布拉德利一目十行,大腦轉的飛快。在短時間內便精準找到了大部分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和奇奇拉此時已經快要走到房間盡頭了,兩人剛準備回到門口整理一下,一本小小的黑色記事簿卻闖入了布拉德利的視線。

  不得不說,在一大片白色紙質文件中,這本黑色牛皮本是非常惹眼的。但他剛才一心想要找自己要的資料,忽略了這本記事簿。

  這本書被旁邊的厚重資料擠壓著,布拉德利好不容易把它抽出來,但抽出來的那一刻,他瞳孔猛地一顫。

  牛皮本原本放置的位置後,那一隻小巧的金屬盒子,以及盒子前端閃著紅光的,高速變動的數字,幾乎讓布拉德利本能地轉頭拉過奇奇拉的胳膊。

  那句「快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從他的喉嚨裡吼出來的。

  兩人都是反應很快的人,即使腦子一下懵了,身體也能本能的做出逃跑動作。

  定時.炸.彈。

  很久沒有感受過的生死關頭的緊張感再一次浮上了布拉德利心頭,這是他繼當年搶走大海賊船長的海賊船死裡逃生後,第一次,感受到心臟劇烈跳動到快要爆炸的疼痛。

  一想到方才牛皮本扉頁上他沒看完的那幾個字,他就覺得有點心亂。

  奇奇拉本身就是氣流果實能力者,在跑動時發動能力能讓他本身提速。布拉德利體內七號試劑的力量在此時最大限度的發揮了出來。

  兩人一路狂奔。

  終於在快到被奇奇拉擊破的大門時,死寂而綿長的走廊末端,傳來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

  滾燙的氣流從耳邊擦過,擦的人皮膚生疼。

  逼近密道門口,奇奇拉毫不猶豫地甩手打出幾道氣流,氣流擊中密道內部牆壁密碼鎖的數字軟鍵盤上,門開的那一瞬,兩人和從平房門口闖入的阿黛莉娜和艾斯對上了目光。

  此時整座平房搖搖欲墜,火勢已經蔓延到了奇奇拉和布拉德利身後三米處,他們兩人同時朝兩邊撲去。

  夾雜著爆鳴聲的炙熱的火球從密道口翻湧滾出。

  火光直衝天際。

  布拉德利被爆炸氣流震出了幾米遠,手中的牛皮本也因此滾落在地,攤開了一頁。

  就是那一瞬間,素來以精明處變不驚稱道的布拉德利,愣神了。

  牛皮本上照片顯露的那一瞬間,他愣神了。

  也就是那一瞬,他頭頂上一隻被火燒焦一半的房梁,不堪負重,逕直墜落。

  那時艾斯正用火焰擊破了奇奇拉頭頂上塌陷的房頂,原本凹陷的房頂被這一擊直接打的粉碎,剩餘的部分也翻折到了上方。所以那時他沒來得及護住阿黛莉娜。

  不僅是阿黛莉娜,連艾斯和奇奇拉都沒想到布拉德利會走神。

  她眸光一沉,飛身一躍,沒有遲疑地朝布拉德利撲去,在艾斯驚慌又擔憂的眼神中她藉著衝力把布拉德利整個人推出了好幾米遠,自己也在滿是碎石的地上滾了好幾圈。燃燒的橫樑驚險地落在了阿黛莉娜身側兩米遠的距離那兒。

  布拉德利知道自己的走神讓這個女人剛才陷入了可能會被橫樑砸中的危險境地中,也難得嚴肅地關心了起來,「沒事吧?」

  阿黛莉娜沒什麼反應地瞥了這狐狸一眼,「……沒事。」

  「倒是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沒事犯什麼迷糊?」

  布拉德利自知理虧,當然也有些愧疚。難得沒有反駁。

  但他悄悄收起牛皮本的動作,並沒有逃過阿黛莉娜的眼睛。

  艾斯三步並作兩步跨著踩在燃燒的橫樑上方,他雙腳化作火焰,根本無懼橫樑上的火。

  他瞇起眼,嘴角的笑容已然消失。在阿黛莉娜站起來之前便將她打橫抱起,跟布拉德利說了句「跟上」,就頭也不回地朝平房門口走去。

  奇奇拉看了眼布拉德利,表情有些懵。

  布拉德利這才想起來,奇奇拉那麼早被抓,肯定不知道自己倆隊友的關係變化。

  這小矮子回去,估計是要大吃一驚了。

  艾斯平時溫暖的笑容以及愛開玩笑的隨和脾性,讓布拉德利時常忽略他本身強大到可怕的實力。

  而方纔他對自己說跟上那一刻的眼神,讓布拉德利意識到,自己居然忘了眼前這個傢伙,是有著強者氣魄的白鬍子二番隊隊長——火拳艾斯啊。

  於是在東岸邊一隻私人船隻遠遠駛離的時候,艾斯等人也回到了布拉德利提供的船隻上。

  奇奇拉也是個好奇心旺盛的主,一聽布拉德利把這船改造過,馬上忘了自己身上各處大大小小的擦傷燙傷,開始四處溜躂了起來。

  布拉德利自覺地把醫藥箱拿給艾斯,黑髮青年仍然保持著一貫的禮貌風度,說了句謝謝。然後在阿黛莉娜抗議的驚叫聲中,把她整個抬起扛在肩膀上,拎著醫藥箱就往底下的船艙走。

  布拉德利歎了口氣,轉頭拿備用醫藥箱去了。

  ……

  「胳膊。」

  黑髮青年素來清朗溫和的聲線,在此時有些低沉。

  阿黛莉娜隱隱感覺到艾斯身上氣場不對,也難得乖順一回,聽話地把胳膊伸了出去。

  白皙的皮膚上,是一片黑紅的痕跡。

  她剛才推開布拉德利的時候還沒什麼感覺,等艾斯把自己抱起來,自己掙扎的時候,才感覺到胳膊上一陣火辣辣的疼。

  她坐在自己柔軟的單人床上,而艾斯半蹲在她身前,低著頭,一手輕柔地抓著她胳膊,一手捏著小刷子,把藥膏塗到她的傷處。

  動作很溫柔。

  刷子前端柔軟的纖毛一點一點的瘙癢著皮膚。

  心底漸漸冒出的溫柔的情緒,蓋過了皮膚的疼痛。

  上好藥後他也騰不出手,乾脆把小刷子的木質手柄直接咬在嘴裡。才空出一手扯過繃帶,細心地包紮了起來。

  從頭到尾,一句話的沒說。

  但他俊秀乾淨的眉眼中,滿滿地,全是專注的溫柔。

  不知道過了多久,沉默的房間內,總算響起了女人放軟的嗓音,「艾斯,對不起。」

  一直低著頭的艾斯在她開口的那一刻就抬起了頭,聽到她的道歉時,他微微愣了一瞬。

  「我不是能力者,說實話那時候不該衝動。但布拉德利他確實幫了……」

  她話未說完,艾斯便扯下原本咬著的小刷子,光噹一聲,小刷子被甩了出去,重重的擊中地面,在地板上滑出幾米遠。

  艾斯一手撫著了她的頸側,仰頭吻了上來。

  微涼的唇瓣顫抖著,急切但不失溫柔。

  阿黛莉娜慢慢合上眼簾,順著他的力氣微微彎腰,捧住艾斯的臉龐,便投入了這個親吻中。

  交織的氣息,以及,漸漸火熱的空氣。

  像是沙漠中長途跋涉的旅人急切搜尋著水源一般,他迫切地感受著她的氣息。

  柔軟的舌感受著溫熱口腔中的每一處,像是要嘗盡所有的氣息才罷休一樣。

  整個人站起來的間隙,艾斯的手從她微微汗濕的脖頸處滑到她腰間。兩人成了他將她半欺在身下的姿勢。

  理智回籠,他到底是艱難停住了更進一步動作。

  阿黛莉娜輕喘著氣,就著這個姿勢,她將艾斯漲紅的脖子以及皮膚上的細汗看得一清二楚。

  艾斯壓住心臟裡橫衝直撞的一團火,努力的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一些——

  「我知道這次你不會有事。」

  但他還是後怕。

  「我只是怕,如果哪天你真的出事了,我沒辦法保護你。」

  他低著聲音,雙眸幽深漆黑。

  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

  也是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

  只有艾斯自己知道,他曾引以為傲的自信與強大,在碰到與阿黛莉娜有關的一切時,全都碎成了甜蜜與不安交織的小心翼翼。

  被無數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身上流著海賊王血液的自己,是否擁有能將這個女人牢牢保護在懷裡的能力——

  他並不自信。

  阿黛莉娜沒想到,他並沒有怪自己的意思。

  她抬起頭,輕輕啄了一下艾斯的嘴唇,胳膊環上他的脖子。

  嗅著他身上夾雜著汗水的溫暖氣息,阿黛莉娜微笑著,將腦袋抵在艾斯的心口處——

  「那大不了,將背後交給對方保護,然後一起活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2017.8.23

  大概就是,布拉德利看到了不得了的情報嚇了一跳。

  阿黛莉娜救他,結果艾斯生氣了。

  這一次阿黛莉娜沒事,但他不知道以後再有這種情況時,自己能不能護阿黛莉娜的周全。

  以及阿黛莉娜的回答照應了一下米諾斯迷宮裡艾斯讓她保護背後的話。

  這個姑娘從來都不是會躲在人家背後的軟弱姑娘。

  2017.8.24

  emmm描寫有些不好的地方,今天稍微改了一下


第24章 碧波之上(1)

  從E6所在海域回到莫比迪克號,並不算一段很漫長的距離,但總歸是要花上一點時間的。

  布拉德利非常自覺的提出自己會把他們三人安全送回主船,就算是還阿黛莉娜一個人情——如果不是她,他肯定是找不到自己需要的試劑資料的。

  航行期間艾斯也聯繫上了莫比迪克主船上的馬爾科,對方說薩奇也正在歸航途中,他們兩撥人歸航時間差不多,說不定能趕到一塊開個宴會什麼的。

  離開E6後,阿黛莉娜便極少提起伯裡頓的事情,好像是在刻意迴避這個話題一樣。

  連艾斯都沒問,奇奇拉和布拉德利自然不會找死去踩她雷區。

  航行期間艾斯每晚都會去阿黛莉娜房間檢查她的燒傷和腰傷,從迷宮到E6已經經過了不短的時間,因此她腰上的傷已經結痂,但燒傷仍然是需要經常換藥的——用的是布拉德利自己研製的藥劑,效果倒挺顯著。

  而自從聽布拉德利說自己兩位同伴的關係變化,驚訝之餘,奇奇拉經常在兩人的房間附近探頭探腦,那股新鮮勁一直沒有消減的趨勢。

  某天清晨,布拉德利坐在甲板控制室裡觀測今日風向時,聽到樓梯口一陣歡快的腳步聲,便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

  絕對又是那個大驚小怪的小矮子。

  果不其然,下一秒奇奇拉那張寫滿好奇的臉就出現在了控制室的門口。

  布拉德利一邊琢磨著下次應該要裝個頂門器,一邊嗯了一聲應付著奇奇拉激動的話語。

  其實壓根一句都沒聽。

  小男孩看布拉德利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抬手就是一陣氣流,掀翻了布拉德利桌上的航海圖。

  被打亂工作的布拉德利表示很無奈,他眼疾手快,拿自己的玻璃杯壓住了最後脫離桌面的一角航海圖,扶額,「上次你一大早跑上來跟我拿手指在那比劃半天最後一臉羞澀地告訴我你兩個小夥伴在走廊上親了好久然後差點被火拳暴揍一頓的事情,你還記得不?」

  至於當時那個傢伙為什麼要暴揍小矮子——感情生活上以風流著稱的盜賊王子看到阿黛莉娜嘴唇上的一小塊血痂時,馬上就明白了。

  打擾人談戀愛會遭雷劈這個道理,這小矮子大概是不懂的。

  布拉德利一手轉著筆,一邊想著小矮子果然不如自己處變不驚。

  結果當奇奇拉說自己路過阿黛莉娜房間時聽到一陣陣可疑的呼痛與細微喘息時,盜賊王子手裡的筆,光噹一聲掉在了地上。

  盜賊王子一挑眉,壓下腦袋裡的疑惑驚慌。

  進展這麼快?沒道理的啊?

  素來精明的布拉德利大腦死機之時,當事人之一已經倚在了控制室門框上,手裡拿著一塊帶血塊的紗布無奈道,「你這個藥膏也太恐怖了點……她都喊痛了。」

  布拉德利看了一眼著裝整齊的艾斯,意識到不是自己以為的那個樣子,瞪了眼奇奇拉後馬上整理表情,「這個藥效是很好,但是拆藥時的痛感和受傷時的痛感是成正比的……而且拆藥時有一支配套藥水,要混合使用才能減輕痛感,你沒來找我要……還有……」

  可能拆藥的人技術不太好,所以導致疼痛加倍——這句話他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

  「痛成那樣還不是因為拆藥的人不行。」

  阿黛莉娜抱著胳膊走上甲板,接了布拉德利的話。

  她的胳膊本來好的七七八八,結果給艾斯這麼一折騰,怕是又得廢個三五天的。

  艾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略帶抱歉的看向阿黛莉娜,「我不知道這個不能直接撕……」

  當時阿黛莉娜喊痛的樣子還真有點嚇到他,畢竟平時那麼能忍的一個人。

  阿黛莉娜也只是吐槽了幾句,並沒有真的怪艾斯的意思。

  她知道自己已經習慣性地在艾斯身邊放鬆了神經,胳膊上劇痛驟襲時她又恰好瞥見躲在門縫邊上的奇奇拉——

  上回奇奇拉一個大喊把專心接吻的兩人嚇了一跳導致艾斯咬破她嘴唇——這件讓她羞恥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的事情,到現在還是讓她心有餘悸。

  所以她驚慌地分了神,才一個沒忍住,喊起疼來。

  「噢所以你們不是在……」奇奇拉恍然一拍手,被布拉德利及時摀住了嘴巴。

  阿黛莉娜和艾斯一臉疑惑地看向布拉德利,盜賊王子露出了一貫的狐狸般狡黠的笑——雖然笑容比平時尷尬了幾分,「啊沒什麼,咱們去吃早飯吧。」

  布拉德利是船上唯一一個能做出像樣料理的人,阿黛莉娜的廚藝只能做到讓自己填飽肚子,而艾斯和奇奇拉——就算他們倆承諾不會炸廚房布拉德利也不願意吃讓人難以下嚥的食物,所以做飯的任務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他頭上。

  正給鬆軟的薄餅淋上甜醬的布拉德利想,碰上這麼一夥人,自己簡直像個全職保姆一樣。

  阿黛莉娜和艾斯不挑食,但奇奇拉對布拉德利的甜醬很不滿意。吵著鬧著要糖果鎮火燒糖漿製成的甜醬的小男孩,在脫口說出某個諱莫如深的名字後,心虛的四下看看,結果只有慢條斯理用餐的盜賊王子一人。布拉德利吃下最後一塊鬆餅,用餐巾擦了擦嘴,一副瞧你膽小那樣的表情,「他們早就吃完了,沒聽到。」

  奇奇拉這才放心了下來,繼續與不對胃口的甜醬戰鬥。

  阿黛莉娜走到船頭時,最早填飽肚子的艾斯正躺在甲板上曬太陽,呈大字伸著懶腰,她經常看到他這樣。

  「你好像很喜歡這麼做。」她走到他身邊坐下,抱著膝蓋望向遠處被太陽染上一層金色的海平線。

  艾斯懶洋洋耷拉著眼皮,很輕鬆地笑笑。

  「這樣視野好嘛。」

  海鷗悠閒地撲稜著翅膀。

  綿軟的雲朵被日光染成淺淺的金色。

  遠處漾著碧波的大海,和澄澈的天空融合在了一起。

  ……很像,某人的眼睛。

  然而平靜地氣氛很快就被炮彈發射的聲音打破。

  炮彈擊打海面的聲音轟然響起,船體搖晃了起來。

  「海軍?」從餐廳裡跑出來的奇奇拉問她,「他們連自己軍艦都打?」

  阿黛莉娜扭頭望向桅桿,布拉德利早就把軍艦上的軍旗給拆下來了,海軍當然不認這艘船。

  「我是覺得一群海賊掛個軍旗挺窩囊的。」布拉德利拿著望遠鏡搜尋前方軍艦的影子,「……就普通海軍的軍艦,五六艘的樣子,應該是偶遇。」

  看阿黛莉娜略緊繃又緩和下來的表情,布拉德利尋思著當然不可能是她搭檔——

  那小子連手銬鑰匙都順手給了,哪可能會放了人又來追。

  「普通軍艦,那讓他們沉船就好了。」奇奇拉開始活動筋骨,摩拳擦掌的。

  他被那該死的海樓石限制了好一陣子,現在手腳都閒得發慌。

  軍艦隊伍與他們的船越來越近。

  那邊的海軍似乎已經發現了這艘船上不得了的海賊們,炮彈發射得愈發頻繁。

  「『火拳』波特卡斯·D·艾斯,『反叛者』伊薩諾·阿黛莉娜……還有『怪盜』布拉德利?這是什麼組合?白鬍子要和傳說中的盜賊帝國聯手了?」

  「不,還有一個!等等——那個小個子是……」

  「『氣刃』奇奇拉?他不是應該已經被送進深海大監獄了嗎?」

  「什麼?!快報告本部——」

  炮彈如雨點般灑下,一陣又一陣鋒利的氣流將炮彈粉碎。軍艦搖晃之際,一直掌舵的布拉德利也沒閒著,隨手就遞給阿黛莉娜一把純黑色的機械弓,弓弦帶著淡淡的金色,順便用眼神示意她拿起牆角靜立著的一支銀灰色的箭,末端機械羽上有藏青色的花紋。

  「我新開發的武器,你試一下。」布拉德利眼睛沒有從舵上移開。

  既然是布拉德利的武器那麼品質還是可以相信的,她拿著弓走到甲板上,迎風而立。

  原本悠然曬太陽的艾斯一躍而起,掄出一團火焰,巨大的火拳直接擊穿對面的三兩艘軍艦,火焰熊熊燃燒,所過之處帶動了一陣狂風,激起翻湧的浪花。

  正當他歪著腦袋準備給對面的軍艦再來最後一擊時,一陣冷風擦過身側——正爭著誰要滅了最後一艘船的艾斯和奇奇拉愣愣地看著一道銀光劃破天際,直刺那飄揚在空中的海鷗旗。

  兩人回頭,看到阿黛莉娜握著一把簡約大氣的機械弓,她低頭,持弓的手在弓身上摸索著什麼。

  指尖隱約觸摸到微微凸起的一隻小開關。

  她遲疑一秒,隨後按下。

  砰地一聲,他們視野中最後一艘軍艦,頃刻間被炸得四分五裂。

  煙塵滾滾,直衝雲天。

  艾斯,「……」

  奇奇拉,「……」

  阿黛莉娜愣愣地轉頭去看布拉德利,對方卻朝她身後的方向揚了揚下巴,「注意腦袋。」

  她聽風辨位,反手精準抓住朝自己射來的鋒利兵器。

  定睛一看,才認出這是剛才那支引發劇烈爆炸的銀箭。

  「弓箭是一體的,箭會追蹤弓的位置。」

  「你剛才按下弓外側箭孔下方的黑色按鈕是引.爆.裝.置,按下去之後,箭頭會釋放微.型.炸.藥,體積雖小,但威力無窮。黑色按鈕下方還有紅色跟藍色按鈕,紅色是發射.煙.霧.彈,藍色是開啟自主控制。」

  一旁的艾斯跟奇奇拉聽的一愣一愣的,阿黛莉娜驚訝他的武器設計能力之餘,還感覺到自己握著的弓身內側有一處材質特殊,較為光滑的部分。

  她低頭看,是一塊平滑剔透的墨色方格。

  「你現在摸得那塊地方,就是控制器。這把弓只認它第一次識別的指紋。按上去之後就可以手動控制箭的動線了。」

  「按下藍色按鈕之後讓控制器記憶指紋?」

  她在E6都沒見過這麼有趣又高端的精密武器。

  「對。餵你……」

  於是在布拉德利驚悚的注視之下,阿黛莉娜無意識地嘗試了對這把弓而言第一次、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指紋確認。

  「然後就可以控制了。」阿黛莉娜一邊自言自語地嘗試自己感興趣的新武器,完全忽視了一旁布拉德利的痛心表情。

  過了幾秒,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哎,那我不就……」

  他可是費勁千辛萬苦才從偉大航路各處把製造這套弓箭的珍貴材料搜羅來的啊。

  「算了算了,你用吧。」

  布拉德利咬著牙一揮手,他可是盜賊帝國的王子,要有風度——尤其是對漂亮女人。

  心裡默念著風度,布拉德利深呼吸了一口氣:

  「反正控制範圍只有一百米,大不了我下次造一個無範圍限制的……」

  奇奇拉,「你當武器製造跟小毛孩子偷糖果一樣容易啊?」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目的就是,放出奇奇拉被救的消息,以及給黛娜一個高端的新武器。

  畢竟以後要去頂上戰爭 如果光靠伊薩諾家的小匕首..有再厲害的體術也白搭...

  布拉德利這個弓還是好使的,唯一缺點就是控制範圍比較小

  2017.8.26

  有幾個詞顯示不出來就加了幾個分隔符...


第25章 碧波之上(2)

  海上的新聞傳播速度不比陸地上慢。

  短時間內爆出的一系列新聞,算是給海島居民們提供了豐富的飯後談資。

  談資歸談資,再怎麼說來說去,白鬍子海賊團在大海上可怕的地位還是毋庸置疑的。

  前段時間一石激起千層浪的「氣刃」奇奇拉被捕新聞餘溫未散,如今這位白鬍子海賊團二番隊戰鬥員成功脫離海軍控制的消息又像病毒一樣傳播開來。

  「嘖,這份報紙把小矮子講的跟神一樣。」

  布拉德利倚在控制室門框上,戴著一幅沒有鏡片的黑色眼鏡框,悠然看報。

  阿黛莉娜一手捧著半玻璃杯的涼白開,站在邊上瞥了一眼,「……你漲價了?」

  奇奇拉成功潛逃的版面邊上就是最新抓拍到的布拉德利的懸賞照片。

  照片上的黑髮男子半倚在門框上,微歪著腦袋,似笑非笑的,深邃迷人的眼睛不知盯著何處。

  襯衫領口解開了一顆扣子,衣領很隨意的開著。

  兩億一千萬貝利。

  應該是他們偶遇軍艦那陣子抓拍的。

  「上次被拍到還是剛出名那會兒,之後還沒讓他們得逞過。這次嘛……算是海軍賺大了。」他隨意一扯嘴角,瞇起眼睛,「看這麼久,不會被本王子給迷住了吧?」

  阿黛莉娜早習慣了他時常吊兒郎當的模樣,她扯扯嘴角,「就你?」

  「嗯……除了身材,我好像也沒哪兒比火拳要差呀。」

  布拉德利順勢挪到玻璃窗面前整理髮型,裝模作樣地插科打諢。

  她悄悄瞄了一眼躺在船頭甲板上曬太陽的艾斯,嘴角溫和笑意頓起,轉過頭對著布拉德利時卻又恢復了一副冷漠臉,聳了下肩,一副聽你鬼扯的表情。

  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奇奇拉一股氣流順走了布拉德利手裡的報紙,「哇,這種照片也就糊弄糊弄那些花癡小姑娘——你看你這照片,這一副心懷鬼胎不知道打算算計誰的樣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茬。」

  布拉德利扯了扯嘴角,隨手扯過身邊一團抹布朝奇奇拉砸過去,小男孩看都不看,眉毛一挑,抹布就乖乖浮在空中。

  原本壓在抹布下的另一張報紙也因此順著海風,被吹向了前方,正巧落在閉目養神的艾斯臉上。

  報紙蓋在他的鼻樑上,原本有些睡意的艾斯只感覺到鼻尖一陣瘙癢,他閉著眼睛,皺著一張臉,看也不看,作勢就要去燒掉這擾人清夢的東西。

  他剛抬手,手腕便被抓住。熟悉的柔軟皮膚和溫度,以及清淺的香氣。

  「傻子,也不看看是什麼。」

  艾斯馬上睜開眼睛,看到身邊蹲著的女人的那一刻,整張臉都明朗起來。

  「這什麼啊?」艾斯半支起身子,仰頭問阿黛莉娜。

  她指了指奇奇拉的新聞版面,「不會自己看?」

  艾斯的目光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游移,但目光還未觸及頭版頭條,他便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大喊大叫了起來。

  「阿黛莉娜!這是路飛——你看,路飛哎!!!!」

  阿黛莉娜一臉茫然,看著艾斯從原本躺著的位置一躍而起,拿著報紙興奮地手舞足蹈。

  艾斯激動得像是打了雞血,他把阿黛莉娜拉到自己跟前,手指戳著報紙左下方的一張小照片——照片上笑容開朗的少年有一頭凌亂的黑色短髮,腦袋上扣了一頂草帽,左眼下是一道細而明顯的疤痕。還未等阿黛莉娜開口問這是誰,艾斯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抓著她的肩膀,「這是我弟弟路飛!!蒙奇·D·路飛!!」

  阿黛莉娜一愣一愣的,一個姓蒙奇,一個姓波特卡斯——或者說是羅傑才對——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啊。

  她還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多出了個弟弟。

  如果是弟弟……那海賊王哥爾·D·羅傑豈不是有倆兒子?

  果然,跟艾斯這種時常一根筋的傢伙呆久了,也開始學會胡思亂想了。

  「我們小時候喝過結義酒的,所以一輩子就是兄弟啦。」

  「哇——這小子可以嘛,第一次懸賞就三千萬貝利……」

  艾斯一臉驕傲,盯著那塊面積不大的小懸賞令,像是發現了大秘寶一樣,根本捨不得移開視線。

  看他一副忘乎所以的樣子,阿黛莉娜也忍不住跟著一塊多看了幾眼。

  聽到艾斯又是大喊大叫又是碎碎念的,布拉德利和奇奇拉也感興趣的湊了過來。

  「打敗了小丑巴基、克洛船長、提督克裡克還有魚人惡龍,還挺厲害的。不過……蒙奇?」布拉德利若有所思一挑眉,隨口問道,「這小鬼頭跟多拉格什麼關係?」

  「多拉格?蒙奇·D·多拉格?」阿黛莉娜以前也是個收集情報的好手,因此對他口中的名字反應很快,「你們很熟?」

  布拉德利漫不經心地答了一句,「之前剛在海上混,偷東西不小心偷到人家總部去了。」

  之前作為E6特工和革命軍交過幾次手的阿黛莉娜表示好奇,「然後給雷劈傻了?還是臉給劈花了?」當然這話說輕了,革命軍首領要是想動手,布拉德利就算有九條命都不夠那人練手的。

  布拉德利像是被戳到痛處一樣,「別提了,多拉格壓根沒動手。但是我差點被他們那個什麼參謀長給揍成殘廢。」

  「然後?」

  「然後……不打不相識嘛。他們看我收集情報很有一手,也就順便跟我結了個盟。所以按等級算,我跟多拉格平級。」

  阿黛莉娜,「……」

  「不逗你玩了。我去看看風向……按現在的航行速度應該再過幾天就能把你們幾個送回老窩了。」

  艾斯正捧著報紙,興高采烈地給奇奇拉講自己和路飛小時候的故事,沒有聽到阿黛莉娜和布拉德利的偶然談話。

  微涼的風,在碧藍的海面上,悄然掀起一陣細微的波瀾。

  此時新世界莫比迪克號主船上的通訊員接到了第四番隊隊長薩奇的來電,馬上轉交給馬爾科。薩奇在電話裡高興地告訴馬爾科,自己和幾個兄弟在歸航途中跟一個海賊團大打了一場,大勝而歸,還贏得了一個有趣的惡魔果實。

  「得啦,看把你能耐的。什麼時候回來?」

  「算一算時間差不多四五天吧——哎,我可是看到奇奇拉的消息了。艾斯和阿黛莉娜這回幹得真是漂亮。」

  ……

  海軍G-5支部。

  安靜的走道內,只有輪椅摩擦地面的聲音。

  坐在輪椅上的女人雙手平靜搭在膝蓋上,任由輪椅筆直的自動前行。

  走廊拐角處傳來了海軍士兵閒聊的聲音,兩名年輕海兵在見到女人的那一刻立刻收斂了玩笑的話語,立正敬禮,喊聲整齊劃一,「布朗小姐!」

  女人溫和的笑了笑,儀態端莊優雅。

  她身後跟著一名戴著鴨舌帽和墨鏡的高個子男人,氣場冷冽肅殺。

  年輕海兵甚至不敢打量此人,在跟女人打過招呼後,便小心翼翼地從男人身邊繞行而過。

  男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連自己人都嚇啊,K。」布朗小姐勾了勾嘴角,也沒有扭頭去看他。

  男人緊閉著蒼白的嘴唇,沒有回話。

  對此,布朗小姐似乎早已習慣。

  她按下輪椅扶手前端的按鈕,輪椅便轉了個彎,進入了左側的一個房間中。

  純白的牆壁,地面,天花板。

  空蕩蕩的白色房間內,只有一張簡單的單人床,一隻木凳,和一張矮圓桌。

  「這是你的房間,密碼自己設,反正別人也不敢來你這兒。」女人輕笑了一下,「整天板著一副臉,你真是我見過最難相處的人,K。」

  男人走進室內,挺著筆直的脊樑,他轉過身,似有一道冰冷的視線穿透墨鏡,投射在布朗小姐身上。

  「以前起碼還能說上幾句話。」布朗小姐沒理他,自顧自打開醫藥箱,這只箱子雖小,但精良設備一個都不少,「出了個任務,連話都不會講了。」

  K看了一眼木凳,沒有要拿過來的意思,索性盤腿坐在冰冷的白色地面上,伸出一隻胳膊。

  「『氣刃』奇奇拉,當真有這麼大的能耐,能從你手下逃跑?」

  她拿出檢測儀,將一隻小圓盤放在K的手腕動脈處,按下啟動按鈕。

  儀器上不斷閃現著動態電波。

  布朗小姐不說話的時候,室內是安靜的。

  靜到,只有儀器運作的聲音。

  半晌,K開了口,聲音有些嘶啞。

  「我見到她了。」

  低頭記錄數據的布朗小姐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略帶疑惑,顯然不知道K在說誰。

  在海軍內部,和K接觸最多的人,首先是貝加龐克博士,其次是伊薩諾·傑克,以及她——負責檢查K身體狀況的醫生,布朗·艾米麗。

  雖說是檢查身體狀況,但實際上是檢查K作為一個改造人,體內非生物成分和生物成分的融合狀況。

  一開始對這個不人道任務百般拒絕的艾米麗,在初次接觸K時,便決定了接手這個棘手的傢伙。

  只因為他那雙如死水一般,空洞,平靜到毫無光亮的眼睛。

  那是經歷過生死劫難才會有的眼神。

  那個眼神讓她不可抑制的想到她回憶裡的那個傢伙。

  那個在海軍軍艦上,在戰國跟前,放聲大哭,蓬頭垢面的瘦小男孩。

  每個人心裡大概都有一個,一旦想起便心痛到無法呼吸的人。

  「……那個,支撐著我活到現在的人。」

  半小時後,艾米麗對K的檢查工作便完成了,她走時替K關上房門——他一向不喜與生人接觸。

  一圈煙霧在門邊徐徐升起,艾米麗瞥了眼站在門邊高大的男人,「你怎麼在這?」

  「路過。」

  噢了一聲後,艾米麗十分禮貌地跟男人身邊的短髮女海兵打招呼,「達斯琪,如果跟斯摩格這老混蛋工作不順心,就來我這邊工作吧——海軍的醫護人員資源最近有點短缺。」

  女海兵急忙擺手。

  「你什麼時候也會講粗話了,艾米麗。」

  「跟我叔叔學的。」

  「元帥總有一天要被你氣暈過去。」

  斯摩格吐出一口煙圈,聲音緩慢卻充滿威壓,「她做不來你們醫護站那些細緻的活兒。還有,要我手下的人,都不跟我打個招呼的?」

  艾米麗一點也不害怕斯摩格的冷臉,反倒微笑應對,「我要搶人,一般都不打招呼的。」

  斯摩格自知說不過這個伶牙俐齒的女人,沒有繼續跟她聊這個話題。

  目光觸及門上的密碼盤時,他扯了扯嘴角,「這個傳說中的K還真是嬌氣,居然要王牌軍醫親自看護。」

  艾米麗看了一眼厚實的門板,扭頭嫣然一笑——

  「嬌氣歸嬌氣……」

  「斯摩格,要真打起來,你可能會被他打得連煙都冒不出來哦。」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OP]靜寂》裡的布朗·艾米麗出來客串一下,之後也會出現一點點】

  Emmmmm完了完了完了,原定的中篇被我寫得越來越長..

  爭取在十章之內完結再出幾個番外什麼的..

  主要是快開學了,更文頻率不能保持了啊啊啊...

  總之開學之後更文頻率有什麼變動到時候會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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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碧波之上(3)

  形如白鯨的船頭,破開一陣翻湧的白色浪花,朝著偽軍艦的方向筆直駛來。

  隔著一片寬闊的海面,他們遠遠地便望見了那艘規模宏大,令整個新世界為之顫抖的海賊船——莫比迪克號。

  甲板上擠滿了歡呼雀躍的海賊們。白鬍子海賊團的骷髏旗旗幟在強勁的海風拉扯下依舊肆意飛揚。

  「艾斯回來了——!阿黛莉娜回來了!他們把奇奇拉帶回來了!!!」

  一名舉著望遠鏡的海賊大喊著——

  「咦,那兒還有個誰?一個黑髮的俊俏小哥?」

  「白癡,那是『怪盜』布拉德利!沒看報紙啊!等艾斯他們回來了,我可要好好問問他們是怎麼跟這號神秘人物勾搭到一塊的!」

  一旁的跛子貝迪聞言,馬上搶過望遠鏡,「我看看?還真是……」

  他驚訝的聲音被一片笑聲淹沒。

  「哎呀貝迪,你看你個老學究還自詡百事通,連『怪盜』布拉德利都不知道?他年少成名,傳聞他年紀輕輕就從一群海賊手裡奪走了一整個國家呢!」

  跛子貝迪馬上不服氣地拔高音調,「什麼奪走一個國家?!那本來就是他的……」

  但大伙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艘離他們越來越近的偽軍艦上,壓根沒理會貝迪的話。

  砰地一聲,一陣衝擊力極強的氣流朝莫比迪克號撞來,整船人都被這氣流刮得往後退了幾步——唯獨坐在寬敞軟椅上的白鬍子巍然不動,他仰頭灌了一口烈酒,然後便朗聲大笑起來。

  「奇奇拉這臭小鬼——被海軍抓了一回還不懂得老實啊!」

  他魁梧高大的身軀佈滿了若干條細輸液管,但這並沒有撼動白鬍子身為四皇的強者氣勢。

  在這個令全世界聞風喪膽的男人面前,那支略微限制他行動的,高而細的金屬輸液架顯得弱不禁風,瘦小又可憐。

  那團氣流在甲板上原地打轉了幾圈,便化作人形。

  小男孩喊了一聲老爹,作勢就要往白鬍子身上撲。然而一陣強勁的掌風甩來,奇奇拉整個人飛出去了幾米遠,他身後展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氣流緩衝,這才沒有撞上船艙的木牆。

  漂浮在空中的奇奇拉撓撓後腦勺,嘿嘿一笑,「老爹,我這不是太久沒見想你了嘛。」

  「得了臭小鬼,別給老子來膩膩歪歪的這一套。」

  白鬍子的胸腔內震出一陣陣低沉的笑聲——嘴上嫌棄,但笑意滿滿的表情早已顯露了男人此刻愉悅的心情。

  「整天摟摟抱抱的——我們奇奇拉還是個沒長大的小男孩哦……」

  不知是二番隊的誰笑著調侃了一句,船上隨之爆發一陣大笑。

  奇奇拉表示非常不服氣,他扭頭一指,馬上將全場所有人的焦點轉移到了那一團立在船體護欄上熊熊燃燒的火焰——

  「誰整天摟摟抱抱啊?你們都不知道艾斯他整天跟黛娜——」

  話說到一半,那團火焰迅速恢復人形。

  艾斯穩穩地半蹲在欄杆上,一手隨意地搭在膝蓋上,一手扣住腦袋上差點被強勁海風吹飛的橘紅色牛仔帽。

  這個姿勢還是非常瀟灑帥氣的——如果忽略他原本一臉茫然隨後臉頰爆紅的神色轉變的話。

  向來大大咧咧不知害羞為何物,臉皮比城牆拐彎還厚的第二番隊隊長居然會臉紅?真是長見識了。

  船員們在一瞬間似乎都明白了些什麼,霎時間,所有揶揄的眼神都集中在了艾斯身上。

  就連一貫沉穩霸氣的白鬍子也挑了下眉毛,對奇奇拉口中沒說完的半句話隱隱表示好奇。

  艾斯看了看老爹,又看了看同伴們,一時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傻呵呵地在原地笑的一臉蕩漾。

  他半天才慢悠悠地蹦出一句,「呃……她還在那艘船上沒過來……」

  像是找到獵物一般,大家都刷刷地把火力集中到艾斯身上。

  「誰問你阿黛莉娜在哪呀——大家關心的是二番隊隊花什麼時候被你這個混小子拐跑了!」

  「怎麼能這麼說咱們隊長,咱們艾斯要是打扮一下還是帥得人模人樣的嘛!」

  「不過阿黛莉娜那暴脾氣還真是難為艾斯了!」

  向來鎮定冷靜的馬爾科也忍不住搭腔:「阿黛莉娜還在那艘船上和『怪盜』呆在一起?艾斯你不怕她跟那個帥小伙跑了啊?」

  「馬爾科,一段時間沒見你皮癢了是嗎?」

  清冷中隱隱帶著些威脅意味的聲音從兩船之間的船梯處傳來。

  話題女主人公阿黛莉娜淡定從容地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微微昂著下巴,一副再鬼扯就挨個過來過招的冷漠表情。

  她身後站著的布拉德利,一身黑色風衣,用那雙深邃犀利的眼眸環視周圍一圈,隨即扯了扯嘴角。

  真是藏龍臥虎。

  認出了不少著名大海賊後,布拉德利的視線定格在一名毛髮濃密,體格魁梧外形粗獷的中年男子身上。對方正嚼著一塊水果派,蓬鬆的黑髮上繫著一條髮帶,脖頸手腕和手指處均佩戴著珠寶,腰側分別別著槍支和酒瓶,身披深色外衣。他懶洋洋地瞇著眼睛,時不時參與眾人和諧的調笑之中,乍一看,是個毫無攻擊力的散漫大叔。

  布拉德利勾起嘴角,漫不經心地挪開視線。

  還是有些不安分的傢伙。

  他轉而望向白鬍子,對方酌著酒瓶,一副威嚴沉穩的樣子,讓布拉德利猜不出心思。

  一聲爽朗的吆喝打斷了布拉德利的思考。

  「上回用武裝色贏了奇奇拉這個能力者。這回找個時間跟我來打一場怎麼樣,阿黛莉娜?」

  只見薩奇指揮者幾名船員將一隻濕漉漉的寶箱抬上甲板,一邊跟眾人打著招呼。

  阿黛莉娜一攤手,非常爽快地答應了。

  不過薩奇又搖了搖頭,「還是不了,萬一傷著你,艾斯一生氣還不得把我的廚房燒成灰了。」

  眾人嘩然大笑。

  「薩奇?你這是什麼好寶貝呀?」奇奇拉一溜煙地竄到寶箱旁,伸手就要撬開寶箱。

  薩奇神秘兮兮的,「想知道是什麼嗎?那你要先成功打開這個見鬼的銅鎖才行。」隨後補上一句,「我們當時可是花了接近一周才勉強研究這副鎖的開關方式哦。」

  一談到開鎖問題,阿黛莉娜、艾斯和奇奇拉都不約而同地望向了一直站在旁邊圍觀的盜賊王子。

  順著他們三人的視線,其他人也紛紛看向了布拉德利。

  黑髮男人一攤手,他是盜賊,又不是開鎖專家——不過他從迷宮開始確實是開了一路的鎖。

  他頎長清瘦的身影一晃,沒幾秒便穿過人群來到寶箱跟前。在眾人訝異的視線之中,布拉德利靈活的手指不斷摸索著些什麼,沒過幾秒,三下五除二地解開了銅鎖。

  薩奇驚得合不攏嘴。

  「這跟你那個匕首機關簡直不能比。」經過阿黛莉娜身邊時,布拉德利悠然扔下這麼一句。

  仍舊下意識抓緊匕首的阿黛莉娜瞪了他一眼,「不提這事行嗎?」

  那邊薩奇正從寶箱裡拿出一隻深紫色且佈滿螺旋紋路的惡魔果實,這邊布拉德利悄悄將那只黑色牛皮本塞到艾斯手裡。

  他開口第一句卻不是關於牛皮本的——

  「那個眼鏡老古董的腿是怎麼回事?」

  艾斯愣了一下,意識到他是在問跛子貝迪。

  「啊?貝迪說那是海王類咬斷的。」

  布拉德利眼神一沉,隨即冷笑一聲,「……懦夫。」

  聽了他的話,艾斯一臉疑惑。

  在艾斯開口詢問之前,布拉德利拍了拍他的肩,將話鋒轉到阿黛莉娜身上,「那個牛皮本上的東西,你讓她做好心理準備。」

  艾斯聞言,握著牛皮本的五指稍稍收緊了一些。

  他嗯了一聲,收起了方纔還略帶笑意的溫和臉色,表情是少有的認真。

  和艾斯短暫地道了個別,拒絕了對方留下來一起享受宴會的邀請,在其他人都沒有注意的情況下,布拉德利翻身一躍回到了自己的船隻上。

  不久後,盜賊王子孤身一人返航國家時,才猛然想起,自己似乎忘記了向火拳他們給予一個善意的提醒。

  狠狠一錘船舵,布拉德利心裡隱隱地有些不安。

  ……

  夜幕降臨之時,甲板上早已熱鬧喧囂起來。橘黃的燈光火光同海面上映射的清輝月光融合在了一起。

  不知是誰高唱起了海賊之歌《賓客斯的美酒》,引得不少人紛紛參與,一同扯著嗓子高歌了起來。

  白鬍子坐在船頭的木階上,身邊圍了一圈船員。不知是誰吆喝著喊了一幫人去喝酒划拳,於是大家紛紛往那人的方向聚攏。白鬍子笑著仰頭喝酒,以一種溫和而沉穩的目光靜靜地注視自己的船員們,向站在一旁的馬爾科感歎了一句年輕真好。

  阿黛莉娜拎著一隻盛滿清酒的牛角酒壺,走到木階梯邊上,看了一眼馬爾科,對方便非常有眼力見地跑去跟船員們喝酒玩遊戲了。

  白鬍子晃了晃自己手裡的酒壺,裡頭的烈酒已經被喝掉一半了。

  「老爹,這次出海,我碰到了一些麻煩的事情。」阿黛莉娜慢慢開了口,她也沒想措辭,一股腦的把自己煩亂的心思跟白鬍子說了清楚。

  但伯裡頓和七號試劑的事情,她還是隱晦地模糊了過去。

  聽完一段略顯沉重的話語,白鬍子豪爽一笑,「丫頭,談心你得找馬爾科。」說完他又喝了一口酒。

  阿黛莉娜馬上破了功,原本嚴肅認真的神情一瞬間崩盤。

  她無奈地抿了口清酒,「老爹,認真聽一下成嗎……」她可是難得來一番正經談話的。

  「丫頭。」白鬍子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字句簡短有力,「如果是傑拉爾汀,她會跟隨自己真實的心意走。」

  他粗糙的手掌拍了拍那佈滿疤痕的堅實胸膛,指了指心臟的位置。

  阿黛莉娜愣了愣。

  跟隨自己真實的心意?

  看她發蒙的模樣,全然不見以往的機敏冷靜。白鬍子忍不住歎了一句,「你們年輕人的事情啊,自己解決去吧!」

  一旁看阿黛莉娜難得失常的馬爾科走了回來,「阿黛莉娜你以前什麼時候這麼囉嗦過?不過要是艾斯那小子找老爹來婆婆媽媽的這麼一段話,老爹估計早就一掌過去了。」他揚揚下巴示意不遠處那個朝阿黛莉娜慢慢走來的身影。她看了看馬爾科,對方一聳肩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的表情。

  阿黛莉娜雙手撐著膝蓋從台階上站起來,走向了艾斯。

  艾斯臉頰微紅,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宴會進行這麼久,他這回居然沒有中途突然睡著——對此她還是有點驚訝的。

  目光觸及他的那一刻,她心中煩悶的情緒,全數煙消雲散了。

  艾斯站在她跟前,無奈地撓撓後腦勺,在阿黛莉娜疑惑的眼神中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遞出一張紙條,「我玩遊戲輸了。」

  阿黛莉娜不明所以地接過那張被揉得皺巴巴的紙條,上面還殘留著艾斯手心的溫度。她打開紙條,視線定格在潦草塗改了一番的懲罰指令上。

  ……奇奇拉你真以為用左手寫出這麼醜的字我就認不出來了嗎?

  再次抬頭時,視線毫不意外的對上了那人恍若有星辰般明亮的黑眸中。

  那句「我怎麼覺得你是故意輸的」淹沒在了他突襲上來的溫熱唇齒中。

  濕熱柔軟的唇舌糾纏著。閉上眼睛前他嘴角上揚的溫柔模樣清晰地刻印在她的腦海中,阿黛莉娜下意識揪緊了艾斯脖頸上佩戴著的紅珠項鏈。

  他的手輕扶在她後腰上,護著未脫痂的傷口。

  周圍同伴們的起哄聲祝福聲,和碰杯的清脆響聲交織在了一起。

  唇瓣相離時,原本專注地盯著她臉龐的艾斯忽然瞳孔一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猛地抓起阿黛莉娜皓白的手腕,在所有圍觀群眾疑惑又茫然的眼神中,拉著她衝向了通往船艙的樓梯。

  他握著她的那隻手,掌心裡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甲板上的宴會仍在繼續,艾斯卻拉著她跑到了她的房間裡,一進屋他便將手背在身後,反鎖上門。

  在阿黛莉娜開口詢問之前,艾斯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了一本——黑色的牛皮本。

  「布拉德利交給我的。」艾斯將本子遞到她跟前,神色認真,「我想你遲早都會知道。」

  不知怎的,她的心臟重重地跳了一下。

  指尖拂著牛皮本封面的紋路。

  她動作遲緩地掀起一頁紙張,目光卻在觸及第一頁的照片時便停滯了。

  震驚的不解的,以及憤懣的情緒,透過她顫抖著的指尖,傳遞到了刺痛的心臟。

  照片上身體大面積燒傷的銀髮少年緊閉著眼睛,嘴唇毫無血色。

  若干條透明膠管穿進了他的身體各處,管內盛裝著淺藍色的液體。

  有一條腿皮開肉綻,露出了駭人的冰冷的金屬骨骼。

  緊急實驗項目。

  實驗地點,E6西區地下秘密資料庫。

  實驗對象,E6學員伯裡頓(自願)。

  實驗主要操作,七號試劑注射變異。

  ……

  實驗結果,成功製造改造人K(不屬PX兵器)。

  主要執行者,貝加龐克博士。

  擔保人,伊薩諾·傑克。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其實伯裡頓不是人類啦現在,是跟弗蘭奇一樣的改造人,而且注射了七號試劑的力量。之前也有隱晦提示過一點..【注意擔保人是阿黛莉娜的爺爺噢

  布拉德利當時被嚇到就是因為照片太殘忍了..

  而且他以前的猜測是伯裡頓只是注射了七號試劑,但沒想到他是改造人。

  這一章暗暗果實出現了,下一章就要搞事情了...


第27章 碧波之上(4)

  牆壁上油燈散發出的光亮,映出了兩道相對而立的影子。

  「阿黛莉娜,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殘忍……」

  艾斯低著頭,看著從看到牛皮本第一頁開始便一言不發的阿黛莉娜,緩緩開口。

  她沒有往下翻。

  第一頁上的墨水筆跡,簡潔明瞭,卻足以說明一切。

  阿黛莉娜抿著唇,眼神不知定格在紙張的哪一處。面色鎮靜到近乎蒼白,她緊捏著紙張的手指已經被壓到充了血。

  只有在真正與敵人戰鬥之時,阿黛莉娜身上才會迸發出令人膽寒的肅殺之氣——然而此時,她就像一頭被逼至絕境雙目赤紅的小獸,彷彿只要給她一個發洩的出口,她便能將獵物撕得粉碎。她在竭力克制,克制著立刻找到伯裡頓把這一切緣由都搞清楚的想法,克制著想要拔刀衝到海軍本部質問伊薩諾·傑克的衝動。

  這幅瀕臨崩潰卻竭力隱忍克制的模樣,在艾斯看來真的很讓人心疼。

  阿黛莉娜想知道,在她所不知道的時間內,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為什麼伯裡頓會自願接受那樣殘酷的實驗改造,為什麼會心甘情願活成殺戮兵器的模樣。

  ……為什麼,這場實驗的擔保人上,寫著那個她最不願意看到的名字。

  伊薩諾·傑克。

  放棄她父母的人是他。

  放棄作為孩童的她天真無憂童年的人也是他。

  過了這麼多年,伯裡頓成為殺戮兵器的助力者,還是他。

  阿黛莉娜記得自己五歲那年,拖著破舊布偶站在伊薩諾·傑克的書房門前嚎啕大哭質問他為什麼不救自己爸爸媽媽的時候,伊薩諾·傑克給予她的回答。

  ——奧頓去救火鳳凰,說明他選擇站在了伊薩諾海軍世家的對立面。

  那時候她很想問面前這個面容冷酷,身披海軍外套的男人。

  在你眼裡,除了你所信仰的正義和你所堅定的立場,其他的一切是不是都無關痛癢。

  「艾斯。」阿黛莉娜抬起頭來,露出了一個比哭還要勉強的笑容,「以前在訓練營的時候啊,伯裡頓開玩笑說,『我們現在活的跟那些設定好程序的兵器沒有什麼區別』……」

  ——說不定哪天就真的進化成兵器了,哈哈。

  ——到那個時候呢,黛娜,我就能輕而易舉地打破這座牢籠,然後我們就可以一起出海冒險啦。

  「不要再去想難過的回憶了。」

  艾斯垂下眼簾,把身前身形單薄的姑娘擁入懷中。

  他的手撫摸著她後腦的髮絲——

  「去找到他,然後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搞清楚。」

  艾斯總是能輕易地,將她心中的顧慮與煩亂理清楚。

  她深呼吸,嗅著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

  他總是能這樣陪著她。

  總是。

  ……

  「艾斯他怎麼突然走了啊?」

  甲板上的奇奇拉手裡攥著一隻噴香的烤雞翅,向不知何時湊到自己身邊的跛子貝迪發問。

  一旁正在做雜役的斯卡爾默默插話,「大概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吧。」

  奇奇拉咬著雞翅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有些侷促的貝迪,順手從口袋裡掏出一隻體型微小的蟲類骷髏扔到斯卡爾手裡,「喏,給你。」

  癡迷骷髏的斯卡爾被支走時,貝迪環顧四周,確定沒人在看他們倆這邊,才小心翼翼地拉著奇奇拉問,「我問你啊,你們跟『怪盜』布拉德利是怎麼一回事?」

  「那個傢伙?」奇奇拉似乎很驚訝貝迪會問起布拉德利,小男孩托著下巴,撇了撇嘴,「就是我被抓的時候他在現場,艾斯和黛娜找他要情報,最後不知道為啥三個人一起來救我了,就這樣。」

  「找他要情報?」貝迪愣了愣,「那他們一定去了盜賊王國……」

  奇奇拉專心於食物,其實沒注意聽貝迪在說什麼,但還是非常配合地點了點頭。

  此時旁邊又飄來了一道悠悠的聲音,「『盜賊王國』?非常有趣的冒險素材,看來我有空得找艾斯他們問個清楚。」

  奇奇拉被突然冒出來的瑪斯庫德·丟斯嚇了一跳,只見對方拿著一隻舊本子,筆速飛快地在記些什麼。

  丟斯望著走遠了的貝迪的身影,扭頭看向奇奇拉,「你說他為什麼要突然問你『怪盜』的事情?」

  「不知道。」奇奇拉一攤手,「可能是對大家說他不瞭解盜賊王國情報有點不服吧?老貝迪一向好面子。」

  丟斯點點頭表示贊同。

  這時,高大的馬歇爾·蒂奇從個頭矮小的奇奇拉跟前走過,咧嘴大笑時露出了他缺了好幾顆的一排牙齒,「小子,怎麼這麼無聊地坐在這兒?」

  雖然同為二番隊隊員,但奇奇拉對蒂奇並不算熟悉,交談還是有過幾句的,在奇奇拉的印象裡,蒂奇一直只是一個沒有野心的散漫大叔而已——

  按資歷算,蒂奇比艾斯早來白鬍子海賊團很多年,但他沒有跟艾斯爭奪隊長職位。

  就連奇奇拉、阿黛莉娜等人的戰鬥員之位,蒂奇似乎也沒有表現過特別大的興趣。

  很久以前阿黛莉娜無意中說的一句猜測,奇奇拉到現在都還記在心裡——

  總覺得馬歇爾是在等待著什麼。

  薩奇正在人群的中央和大家一同猜測他獲得的那枚惡魔果實的能力。

  往著蒂奇鑽進人群的高大背影,奇奇拉若有所思。

  ……

  大海漸漸與夜色融為一體。墨藍色夜空中那一抹月牙白色的光亮終究是被緩慢挪移的灰色雲層遮擋了去。深夜的海風十分凜冽,盤旋在海面上方的海鷗在一陣血腥味飄來時紛紛倉皇逃離了起伏波動的海水,而一隻不諳世事的年幼小鷗卻停留在原地,撲稜著羽翼未豐的翅膀,好奇地盯著甲板隱蔽處那一道高大的身影。

  一道寒光閃過,失去了半邊翅膀的小海鷗從半空急速墜落。

  噗通一聲,原本清澈的海面上,染開了一圈一圈暗紅色的血跡。

  那把鋒利的刀刃,被藍色大海翻湧的浪花吞沒。

  跌坐在甲板牆角處,肩口染上大片鮮血的小男孩,死死盯著那比自己不知高出多少個頭的高大背影,用盡最後的力氣,用細微的聲音,罵出了一句混蛋——然後便失去了意識。

  一隻早已預備好的小汽艇,正以極快的速度逆流前行。

  第二天清晨,天空灰濛濛的,太陽不知為何躲到了綿軟的白雲後,吝嗇地留下一絲微弱的日光。

  空氣中混雜了莫名的氣味,讓剛睡醒的阿黛莉娜在打開玻璃窗時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睡意未散的阿黛莉娜,腦袋還沒清醒,但她的鼻子卻給出了一個本能的判斷——血的味道,還有腐爛的味道。

  阿黛莉娜一個激靈,整個人馬上清醒了過來。

  心臟突然像失了重一般懸在空中,她壓住心臟,預感到大事不好。

  天花板上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緊接著便是混亂的說話聲。

  阿黛莉娜扭頭踹開房門,踏出房間的那一刻撞上了從隔壁房間裡出來的艾斯,兩人對視一眼,便同時朝通往甲板的樓道衝了過去。

  他們昨天回來得急,出行時的背囊還堆在甲板護欄邊上,阿黛莉娜經過時順手把黑色牛皮本扔到了自己沒拉上拉鏈的背包中。

  焦急地撥開人群後,映入兩人視野的,便是正在接受緊急治療的身受重傷的奇奇拉,以及倒在將近乾涸的血泊中的——第四番隊隊長薩奇。

  昨日薩奇帶來的寶箱裡,空空如也。

  白鬍子手握長刀,佈滿老繭與傷痕的粗糙手掌,此時將刀柄握得死緊,彷彿再用力一點就能硬生生捏斷這把上好兵器一般。

  一旁的馬爾科臉色鐵青。

  看到已經失去生命氣息的薩奇的那一刻,一瞬間怒火中燒的艾斯大吼一聲,「這他.媽是哪個混蛋干的?!」一向明朗陽光的第二隊長發起怒來,氣勢嚇得幾名普通通訊員連連後退了幾步,跌坐在地。阿黛莉娜想要衝到奇奇拉身邊,卻被一名船醫攔住說奇奇拉需要緊急治療。她克制著想要拔刀砍人的衝動,將剎那間湧上心頭的憤恨與震怒硬生生地壓在心底,接踵而來的負面情緒壓的她心口生疼。

  她不得不站在一旁,腦海裡浮現的多年前奇奇拉在糖果都市身中數彈接近死亡的模樣,和此時眼前奇奇拉的模樣重疊。

  在白鬍子海賊團,傷害同伴,只有死路一條。

  艾斯緊握著拳頭,指甲幾乎嵌入皮膚。

  氣氛沉重僵持之時,躺在地上的奇奇拉,氣若游絲地開了口,「是……咳,是蒂奇。」

  他蒼白的小臉上完全沒了血色。

  在場所有人都為之震驚,一瞬間,整艘船上沒了聲音。

  「他殺了薩奇,搶走惡魔果實……」奇奇拉一手按著被包紮到一半的傷口,一邊艱難的開口敘述,「半夜我睡不著,想去廚房找東西吃……碰到薩奇打開了寶箱,但蒂奇突然跳出來偷襲——蒂奇他,這麼多年在船上一直隱藏實力……那傢伙……到最後一刻薩奇都在相信著他,如果不是一開始薩奇阻止我出手說『說不定有誤會』什麼的,蒂奇那個混蛋怎麼可能安然無恙的逃走!」

  話到最後,奇奇拉的喉嚨裡翻湧處一股腥甜的血珠。

  「奇奇拉,別說了。」一旁的馬爾科蹲了下來,「先療傷。」

  「老爹。」馬爾科抬頭望向白鬍子,對方臉色鐵青,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但身上卻散發著令人喪膽的可怕氣勢。

  「老爹!」頭腦被怒火佔據的艾斯猛地走到白鬍子跟前,「我要去把蒂奇抓回來!」

  一直沉默著的白鬍子卻在這時,用低沉而充滿絕對威嚴的聲音,下了命令。

  「艾斯,你不許去。」

  阿黛莉娜瞳孔一顫。

  不僅是她,周圍若干名想要要求追捕蒂奇的船員都在這一刻愣住了。

  艾斯激動地大喊,「老爹?!他殺了我們的同伴!他殺了薩奇!」

  「我說不許去!」

  一聲充滿威壓的低吼傳來,所有人都僵在原地。

  「聽著,所有人……」

  「老爹!」

  阿黛莉娜走上前,與世界最強的男人對峙,在白鬍子的魄力與氣勢下,她努力維持著冷靜與理智,「理由是什麼?」

  她深知,眼前的男人平生最痛恨為了個人利益傷害同伴的小人。

  所以,為什麼?

  然而還沒等白鬍子開口,艾斯便已經沉著臉抄起放在地板上的背囊,不顧馬爾科的阻攔,逕自翻過甲板欄杆,跳到與莫比迪克號用繩索連接的一艘汽艇中。

  「蒂奇是我的部下,他殺害同伴。身為隊長的我怎麼可能能放過他?!」

  他揚起臉,年輕英俊的面龐上有著堅定的決絕。

  阿黛莉娜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跟著將背包甩到肩上,她一手扶在欄杆上,扭過頭大喊,「老爹,我跟他一起去。」

  奇奇拉捂著傷口,跌跌撞撞站起來,想要阻止她,「黛娜,等等——」

  然而還沒走出一步,奇奇拉再次跌坐在地上。

  阿黛莉娜隱隱能猜到白鬍子阻止艾斯的用意。

  能殺死第四隊長薩奇,將主力戰鬥員奇奇拉打成重傷——除去薩奇和奇奇拉一時疏忽的因素,蒂奇能夠偷襲成功,說明他這麼多年來隱藏了自己大部分實力——加上惡魔果實實力加成,她和艾斯前去追捕,風險未知。方才奇奇拉阻止她的話,她不是沒有聽見。

  尋找蒂奇,無異於大海撈針。

  人死不能復生。他們已經失去了一名同伴。

  此仇必報,但未知的風險擺在那裡,沒有人會願意再承受一次失去同伴的痛苦。

  各種複雜的考量,最終還是抵不過心底最真實的聲音。

  她知道,艾斯一旦下定決心,就一定會去做,其他人怎麼勸阻都是無濟於事。

  因為這是他身為隊長的責任。

  就算她能用理智壓下怒火,壓下恨意,但她也無法將對他的擔憂壓在心底。

  不顧所有人的阻攔,她從欄杆上翻越而過,跳下去穩穩落在了艾斯的汽艇上。

  艾斯回頭看了她一眼,未等他開口,她便將背包摔在汽艇座椅上,「聽著,我不可能讓你一個人去。」

  她碧藍色的美麗眼睛裡閃著名為堅決的光。

  「好。」艾斯揚起嘴角,隨即轉頭,望向前方寬闊卻波濤翻湧的蔚藍色大海。

  「我們走。」

  火焰燃起。

  浪花翻湧。

  而此時擁在欄杆上目送著汽艇遠去的幾名船員為難地望向馬爾科,「隊長,這……」

  奇奇拉在馬爾科的攙扶下走到了白鬍子跟前,「老爹,蒂奇他的實力……遠不是我原先所以為的那樣。」

  白鬍子皺著眉,握著長刀的那隻手愈發用勁了。

  「……蒂奇。」

  嘶啞低沉的嗓音中,帶著一絲沉穩又凜冽的霸氣。

  作者有話要說:

  搞事情了...

  一直覺得白鬍子他們阻止艾斯是怕他出事...【意思就是不能在失去薩奇後再失去艾斯了QAQ

  找黑鬍子報仇是肯定的,但是需要合適的時間地點

  單獨行動的話,風險確實很大.

  阿黛莉娜一向是冷靜的,就連在伯裡頓的事情上她也會極力克制自己的負面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好好分析清楚利弊。

  但關係到艾斯的時候她幾乎想都不想就跟著一起了。

  當然並不是說伯裡頓在她心裡位置比艾斯低,只能說親情和愛情對人的影響是不一樣的吧。


第28章 阿拉巴斯坦(1):白煙

  黃沙佔據了整片視野。一陣灼熱乾燥的風打到臉上,阿黛莉娜皺皺鼻子,將脖子上的淺藍色絲巾拉高到能夠遮住口鼻。

  這片被海水包圍的灼熱大地便是位於偉大航路聖汀島的阿拉巴斯坦王國。由於伊薩諾家族藏書豐富,阿黛莉娜幼時曾在家族書庫中讀到過阿拉巴斯坦王族身份的特殊性,以及這片黃沙大地下似乎埋葬著某些極具研究價值和歷史意義的東西。

  記錄指針存滿需要五天,因此她和艾斯在這座島嶼上至少要消耗五天。

  如果不是之前趕到磁鼓島比蒂奇那混蛋落後了兩個月多,他們應該就不會跑這麼遠來到這個國家了。

  這幾個月他們幾乎就是追著蒂奇的蹤影跑,而且總是很巧地比那傢伙要慢上一點。

  煩人的假消息也聽過不少——艾斯曾說自己恨不得將那些散佈關於海賊黑鬍子的假消息讓他們倆白跑一趟的人都痛揍一頓。

  說歸說,但任何的蛛絲馬跡艾斯都不願錯過。

  事實上阿黛莉娜對阿拉巴斯坦有賞金獵人宣稱曾與黑鬍子交手這件事情持懷疑態度,但艾斯是絕不可能放過任何一個逮捕蒂奇的機會的。

  加上前幾天他說起自己很想見一見弟弟,而阿黛莉娜連計算帶猜測地估計到那名叫蒙奇·D·路飛的草帽少年,極有可能會和他們在相近時間登陸這一座島嶼——

  於是兩人毫不猶豫地就來到了這座沙漠王國。

  「嘿。」艾斯拍了拍阿黛莉娜的肩膀,指著不遠處一片矮小密集的建築,「那兒有集市。」

  熱燙的陽光,似乎能把人的皮膚烤焦。

  拿哈那港都集市上的當地人民都用頭巾和衣袍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阿黛莉娜為了保護皮膚,也像當地女人那樣把自己的面部裹起來,只留下那雙碧藍色的漂亮眼睛。原本邁著悠然步子的艾斯忽然停下來,抬手將一縷被汗水沾濕黏在她額角的頭髮挑松,理順。

  兩人恰好停在一座小攤邊上,原本因顧客三兩散去而沮喪的攤主在看到這一對年輕人時,眼裡立刻放出了精明的光。

  俊朗的黑髮男人光著上身,一點也不畏懼陽光照射,替身邊女人理頭髮時的溫和模樣,讓乾瘦的生意人立刻就判斷出這是一對外來的小情侶。

  抿了抿乾澀的嘴唇,攤主馬上堆起一個禮貌的笑,臉上的褶子都攢在一起,「小哥,沒在這兒見過你啊?頭一回來阿拉巴斯坦吧!」

  艾斯這才注意到這名攤主的存在,和阿黛莉娜對視了一眼,兩人不知這老頭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阿黛莉娜無所謂地笑笑,「是啊。」

  攤主抓住了機會,利索的捧上手裡那只泛著金光的小蘋果,「怎麼樣?來看看我這兒的黃金蘋果!」

  他神秘兮兮地湊上前,壓低了嗓子,「這可是我在古代遺跡中發現的不得了的秘寶!只要吃上一口就能活上千年的夢幻蘋果哦!」

  艾斯一挑眉,神色依舊平靜如常。攤主有些納悶,這外來小伙的反應可不在他的預料之內。

  緊接著,男人清朗的嗓音悠然響起——

  「不好意思啊。我對能活上千年可沒有什麼興趣。」

  話是這麼說,但他的語氣裡分明沒有抱歉的意味,反而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傲氣。

  一陣熱風拂過,掀起了艾斯的牛仔帽邊沿。

  他抬手壓住了橘紅色的帽子,另一隻手牢牢牽住了身邊的阿黛莉娜。

  「只要……能活好今天就好了。」

  攤主愣愣地看著兩人走遠,方才黑髮小哥自信的笑還停留在他腦海裡。

  真是個奇怪的小哥……攤主搖搖腦袋,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有個性了嗎?

  艾斯牽著阿黛莉娜往遠處走。而那兜售黃金蘋果的攤主,似乎又迎來了幾位非常容易被忽悠的客人。

  「黃金蘋果!!!」

  「能夠活一千年!!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怎麼會騙你們。這可是我從古代遺址中發掘出來……」

  在這種能把人熱暈的天氣下繞著集市走幾圈並不是什麼好主意。艾斯索性隨便找路人開始詢問。阿黛莉娜站在一邊,雙手環胸,好笑地看著艾斯拎著自個弟弟的通緝令到處問別人有沒有見過這個人,尋思著自己是不是要提醒一下他現在的行為,特像是追捕海賊的賞金獵人——前提是別人認不出他背上明顯的白鬍子海賊團標誌。

  穿著紫色長裙,頭戴深綠色綢緞的老婦人抿了抿乾癟的嘴唇,盯著在自己擺攤的桌子上鋪開的一張懸賞令,努力地思考著。

  「蒙奇·D·路飛?」

  這個名字一被念出,阿黛莉娜馬上感覺到有幾道探究的視線落在了她跟艾斯身上。

  她的眼角餘光,落在了街角那一群著裝詭異的人身上。

  一個漂亮的橘發女人,一個長鼻子男人,一個劍客,還有……毛茸茸的大個子?

  「他可能來到這個城市了。我從前一段時間就開始在找他。」艾斯耐心地解釋著,「請問你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老婦人手握著折扇,搖了搖頭,語速極慢,「嗯……沒見過啊。不過,要找人的話,可以到前面的餐館去問問看,那邊的老闆人緣還不錯,交際也很廣。」

  雖說有些失望,但艾斯還是禮貌地向老婦人致謝。

  「剛好有點餓了,順便去打聽打聽路飛的消息……」艾斯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往前走,走了幾步發現阿黛莉娜沒跟上來。

  他扭頭一看,她站在原地,不知在看著哪裡。

  艾斯喊了她的名字一聲,阿黛莉娜應聲扭頭,她小跑著到他身邊,湊到他耳邊說,「你先過去吧,我一會兒去找你。」

  艾斯雖然疑惑,但出於平日裡的默契與信任他也沒打算過問,叮囑了幾句小心點之類的話,便帶著空蕩蕩的胃悠然走向餐廳。

  阿黛莉娜琢磨著自己得去看看那幾道古怪視線的來源,卻在離開原地五分鐘之後想起來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錢包明明在她身上,艾斯那傢伙沒錢居然還一臉輕鬆地直接去餐館?

  阿黛莉娜內心交戰了幾秒——

  算了,反正那傢伙吃霸王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除了第一次見面她還真沒見他哪次吃飯記得帶錢。

  大不了她過會兒趕過去付錢。

  「那個傢伙找路飛幹什麼……」

  「難道是賞金獵人?」

  漂亮女人和毛茸茸的大個子馬上警惕了起來。

  唯獨那名劍客一臉鎮靜,「不,那個標誌……」

  這段對話恰巧被阿黛莉娜捕捉到——這麼看來,這群人似乎跟蒙奇·D·路飛比較熟悉,她能從他們這兒問到他的消息也不是不可能。

  她轉頭朝那幾個奇怪的傢伙走過去,但他們似乎看到了些什麼,扭頭就跑。阿黛莉娜敢肯定他們絕對不是看到自己才跑的——唯一暴露身份的右胳膊上的白鬍子刺青是被衣袖完全遮住的,她悄悄觀察周圍,一名短髮女子馬上闖入了她的視線。阿黛莉娜幾乎瞬間就認出那名拿著幾把刀和店主爭吵的短髮女子是斯摩格的部下,至於叫什麼她以前倒沒有留意過。

  斯摩格居然也在這座島上——之前E6跟G5有幾次合作任務,她對這個白髮老煙鬼的印象僅限於「一個面相兇惡的固執大叔」,以及實力強勁的獨行俠——當然E6的作風就是服從上級命令,所以G5的斯摩格在他們的教官這裡並沒有什麼好評價,阿黛莉娜經常聽教官暗地裡對斯摩格執行任務的風格表示不滿,但畢竟是合作夥伴,教官也不能怎麼樣。

  沒過一會兒,她要找的幾個人就不知道溜哪兒去了。阿黛莉娜看眼時間,琢磨著她再不去餐館,那個傢伙就真的要吃霸王餐了,於是掉頭走回原來的方向。

  她走到餐館門口站定,剛要從背囊裡摸出錢包,便被一道低沉嘶啞的男聲阻斷了動作。

  「你還真是膽子大到敢光明正大地在公眾場合吃飯啊……」

  這個聲音——

  她抬頭便望見了銀髮男子外套背部的正義二字,以及餐館吧檯前那個悠閒的背影。

  「白鬍子海賊團第二番隊隊長,波特卡斯·D·艾斯。」

  一圈一圈的煙霧從雪茄頂部飄出,斯摩格咬著牙,吐字清晰地,把在餐館裡悠然吃光十幾盤飯菜的男人的名號報了出來。

  光是說出白鬍子海賊團的名號,都足以讓人嚇破膽子。何況現在坐在他們面前的,是白鬍子海賊團第二隊長,三年前的超新星,「火拳」艾斯。

  此話一出,餐館內群眾一陣騷動。

  「白,白鬍子海賊團?」

  「那個吃飯都能睡著的呆小哥居然是……」

  阿黛莉娜扶額,他居然又吃到一半睡著了。

  而被眾人熱議著的艾斯卻還是背對著斯摩格,淡定地搖晃著瓷杯,裡面還剩下小半杯清茶。

  「名聲大震的大海賊跑到這個國家是幹什麼來了?」斯摩格環抱著胳膊,側過身子站立的同時無意中瞥見了站在餐館門口的阿黛莉娜,他眸光一沉,沉聲道,「而且……還帶著白鬍子海賊團第二番隊的主力戰鬥員?」

  此話一出,艾斯立刻放下手裡的瓷杯,瓷杯光噹一聲碰到桌板,他飛快轉過身,逕自把剛才說了好些話的斯摩格晾在一旁。

  他朝她伸出了手,開朗地笑著露出一口皓齒,「黛娜,過來。」

  對艾斯叫自己暱稱感到新鮮的同時,阿黛莉娜也聽話地邁開腳步過去,她冷靜地從斯摩格身邊走過,目不斜視。

  斯摩格捏緊了拳頭,這個從自己身邊冷漠走過的藍眼睛女人,只要是個海軍都能認得。

  已故的伊薩諾·奧頓中將,和女海賊「火鳳凰」傑拉爾汀的女兒,與伊薩諾·傑克中將斷絕血緣關係,被整個海軍扣上「反叛者」帽子的女人。

  這股冷漠高傲的勁兒,還真是E6那群所謂精英的風格。

  環著阿黛莉娜的手腕,把她拉到身邊。艾斯這才開始正視斯摩格,「那麼,我應該怎麼做?」

  「乖乖地被抓。」斯摩格冷哼一聲,手裡海樓石十手似乎蓄勢待發。

  「我拒絕。」艾斯幾乎不假思索的回答,臉上的表情仍然十分輕鬆。

  「嘛,也是。」斯摩格的聲音停頓了一下,「我現在在找其他海賊,說實話我對你的腦袋沒有興趣……」

  「那就放我們一馬好了?」

  「那不可能。我是海軍,只要你是個海賊,我就得取你的腦袋。」

  一絲白煙從斯摩格的手腕處緩緩冒出,煙霧漸漸瀰漫。阿黛莉娜皺著眉,剛準備拔出匕首,就被艾斯按住了手。

  面對斯摩格,他咧著嘴角,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自信模樣。

  兩人對峙之際,一道高喊從遠處漸漸逼近,而阿黛莉娜聽清那個聲音喊的是什麼「橡膠火箭」的那個瞬間,一團身影破開餐館木門,直逼斯摩格所站的方向,眨眼之間,斯摩格整個人被後方襲來的未知衝力撞飛,而和他在同一直線上的艾斯也跟著遭殃。兩人被這股衝力拖著在石牆上撞出了一個大窟窿。

  一群人傻看著艾斯和斯摩格被撞飛前停留的位置,以及站在原地還有些發蒙的阿黛莉娜。她愣了一瞬,緊接著毫不猶豫地拔出匕首將刀刃橫在那名一隻叫嚷著要吃飯的黑髮少年脖子前。

  少年被阿黛莉娜突然爆發的攻擊本能嚇到了,但他並不害怕,而是笑得一臉友好的問她「你在幹什麼啊」。

  看清黑髮少年面貌的阿黛莉娜大吃一驚,她馬上收回匕首。

  面前這個少年——正是艾斯一直吵著要見面的弟弟,蒙奇·D·路飛。

  「喂,你……」

  阿黛莉娜驚喜之餘,正要開口,她話說到一半,那名不停往嘴裡塞著食物的草帽少年卻猛地扭頭就跑。而緊跟其後的便是從牆洞裡竄出的一串白色煙霧,阿黛莉娜心裡暗暗咒罵了幾句,便跑著跟上——也沒來得及等剛從地上爬起來的艾斯。

  一個戴草帽的少年,一團白色煙霧,一個藍眼睛漂亮女人,三人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狂奔著你追我趕。

  憑藉著果實能力在居民屋頂上來去自如的斯摩格一記遠攻將草帽小子掀翻,那名少年沒有戀戰的意味,從地上爬起來後直接往反方向跑。阿黛莉娜眼見著被老煙鬼追趕著的草帽小子和自己越來越近,立刻加快腳步。而草帽小子似乎已經眼熟了她,一邊招手大喊讓她快跑,一邊躲避斯摩格在後方的攻擊。

  也真難為那名少年,居然被固執的老煙鬼盯上。

  草帽小子大喊大叫跑過自己身邊的那一刻,阿黛莉娜俯身,單手撐地,借力將身體騰空。

  武裝色纏繞上右小腿,阿黛莉娜右腳發力,猛地下踢,狠狠地擊中了那團白色煙霧的前端。

  就只是幾秒的事情,動作流暢,又快又準,力度狠勁。

  顯然,斯摩格沒想到白鬍子海賊團戰鬥員站在了草帽小子這邊,眼前的阿黛莉娜雖然是一名女性,但她的可怕實力是許多男人都難以企及的。

  斯摩格深知眼前的女人不好惹,這一點他當年和E6合作時就領教過。

  而阿黛莉娜也沒打算跟他打,一記狠踢過後她在草帽小子崇拜的眼神中拉著少年的胳膊就扭頭狂奔。

  「哇剛才那下好厲害,你是怎麼做到這樣攻擊能力者啊?」

  「哎,你叫什麼名字,我們做個朋友吧——」

  「你是哪個海賊團的啊?」

  狂奔間隙,草帽小子居然有閒情跟她聊天。

  感覺這小子的思維方式在某些方面上和艾斯那傢伙還真挺像的。

  阿黛莉娜收起亂飄的思路——她和草帽小子跑到港口時遇上了草帽小子的夥伴,阿黛莉娜認出了其中幾人正是方纔她在集市注意到的人。然而來沒來得及解釋現在是什麼情況,身後就傳來了一陣煙霧的響聲,阿黛莉娜扭頭正要甩出匕首抵擋斯摩格的「白拳」,卻在目光觸及更遠處一道熟悉的身影時停下了動作。

  「陽炎——」

  炙熱的火焰與翻湧的白霧轟然相撞,撞出了一陣劇烈的氣流。路邊高大挺拔的樹木都被這股強勁氣流吹得折了腰。停留在屋頂上的鳥雀成群結隊倉皇逃離。

  在草帽少年和他們同伴們震驚的目光中,那股強大的火焰緩緩收回,最終匯聚在了英俊的黑髮男人手中。

  橘色牛仔帽上,微笑徽章被風吹得一晃一晃。

  艾斯走到阿黛莉娜身邊,對身前驚得合不攏嘴的草帽少年燦爛一笑——

  「嗨,路飛。」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開始走一波劇情...

  下一章跟那個叫蠍子的賞金獵人打一打..再順便發點糖???


第29章 阿拉巴斯坦(2):逆鱗

  阿黛莉娜真想看看這兩兄弟的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玩意。

  艾斯與斯摩格纏鬥時讓草帽海賊團先行逃跑,然而等她和艾斯成功甩開一批海軍之後,卻又在街角碰到了和夥伴走丟的迷路的草帽少年。結果幾年沒見的兩人就順勢在路邊的水桶上掰起手腕來——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我行我素。」

  「倒是你吃了惡魔果實我還真沒想到!」

  「總比以前迷路跑到別人家田地裡吃了一百個西瓜然後吐出炮彈一樣的西瓜子最後逃跑的白癡弟弟要好吧?還撞出了一個大包,當時我看了都要笑死了!」

  阿黛莉娜站在一邊,看著那只可憐的水桶隱隱有要被壓爆的趨勢,忍不住出聲提醒,「艾斯,現在他的夥伴應該在找他哦?」

  「啊,有道理……」

  跨擦一聲,木板斷裂,水桶散架。

  阿黛莉娜,「……」

  艾斯從背囊裡拿出一隻裝滿水的水壺拋了過去,路飛穩當接住,打開蓋子喝了一大口水,將水壺遞還給艾斯時盯著阿黛莉娜看了幾秒。然後睜圓了那雙明亮的眼睛好奇地問,「艾斯,我還不知道她是誰哎——你都不知道剛才她可厲害了……」

  路飛直白的崇拜眼神讓艾斯有點小驕傲,一把攬過阿黛莉娜的肩膀,「咱們邊走邊說。」

  現在是大中午,路上沒什麼人。阿拉巴斯坦的空氣依舊是熱得人要發瘋,汗水滴落在地時,不過兩三秒就蒸乾淨了。

  艾斯和路飛總有聊不完的話題,阿黛莉娜在一邊聽著也覺得有趣。草帽小子掰著手指頭輪番介紹了一遍自己的夥伴後,抓著阿黛莉娜硬是要學她之前給斯摩格的那一腳。而在艾斯脫口而出一句「這可是你嫂子你給我悠著點」後,路飛對阿黛莉娜的崇拜絲毫不減,反而有增加的趨勢。

  「咦?!你居然能搞定艾斯?是用剛才踢煙鬼的那一腳嗎?教我吧教我吧!我也好想把能力者一擊揍飛啊!」

  草帽小子的反應讓阿黛莉娜有些哭笑不得,她琢磨著如何解釋,艾斯一拳就揍在了自家弟弟腦袋上,「笨蛋!你個臭小子怎麼這麼蠢!能不能開點竅!」

  於是思維方式清奇的兩兄弟又開始在街上鬥起嘴來。

  阿黛莉娜走在艾斯身邊,原本只是在聽他們倆幼稚的對話,但當她眼角瞥到右側窄巷裡一閃而過的冷兵器光芒後,便本能地開始注意起四周的動靜。阿黛莉娜在心裡默默數著人數,這一路走來藏匿在商舖、窄巷和塔樓的人大約上百,身上都有刀槍棍棒之類的武器——幾百人集群行動,加上這毫無技術可言早已暴露行蹤的隱藏技術——大概就是艾斯和斯摩格纏鬥時得到風聲前來抓海賊的賞金獵人,而且實力一般。

  而當三人走進一條較為偏僻的小巷後,站在前方巷口的那名佩帶武器的彪形大漢手裡的幾張通緝令,就證明了阿黛莉娜的猜測是對的。

  「真是幸運啊!『火拳』,『草帽小子』,還有『反叛者』……加起來有十一億貝利!拿下你們的腦袋,我們就可以連升三級了!」

  那賞金獵人話都沒說完,三人便無視著那人,從他身邊走了過去——壓根就沒把這幾百號賞金獵人放在眼裡。阿黛莉娜的注意力則是被獵人頭目手裡的通緝令給吸引了過去,她一把抓住艾斯的胳膊,「五億五千萬?你的賞金什麼時候超過我的?」

  聞言,艾斯抬手,悠然地捏了一下她的臉,「就救完奇奇拉之後啊?除了你,我們好像都升值了。」

  阿黛莉娜之前看報紙沒留心,壓根就不知道這件事——明明是一起行動的,現在漲賞金還搞區別對待啊?

  「沒事啊你不都已經很厲害了嘛!」一旁的草帽小子豎起大拇指,「下次把艾斯揍一頓,說不定你就可以漲懸賞了!」

  艾斯,「……」

  「還有揍完之後要記得教我怎麼打能力者噢!」草帽小子笑的一臉開朗。

  「喂你們三個混蛋!!不把我們放在眼裡是嗎?!!!!」

  被無視許久的獵人們終於爆發了不滿,一擁而上。

  阿黛莉娜尋思著大白天的在集市邊上不要見血比較好,便收起了拔刀的想法。轉身,強力肘擊一名獵人的頭部,同時身體騰空,用堅硬的靴跟橫踢數人。抓著另一人的手腕,反轉,下壓,只聽一聲慘叫響起,手腕骨斷裂的那人手裡的長刀便落到了女人手中。長刀被斜向甩出,一輪迴旋下來,兵器鈍口劃出的刀風愣是將獵人們逼退數步,掀翻在地。

  另一邊草帽少年整個身子掛在居民樓的晾衣繩上,彈性極好的橡膠身體將子彈全數反彈回獵人所在的方向,一瞬間硝煙四起。其中一枚子彈擦破了獵人頭目的臉,血腥味似乎激起了獵人們不甘的攻擊本能,頭目大喊一聲,拔刀向草帽衝去。草帽少年身手靈活,躲閃敏捷,相較之下,獵人頭目的刀法便顯得雜亂無章。

  獵人頭目揮刀幾十次都撲空,當刀刃終於對準了目標,朝著草帽少年劈下時,一團火焰從長刀底部燃起。獵人頭目顫抖著,面色蒼白地看著那名空手接刃的男人身上燃起刺眼炙熱的火焰。

  「喂。」

  握住刀刃卻毫髮無傷的艾斯抬手壓著橘色的牛仔帽。火光映著英俊面龐上漸漸斂去的笑容。

  「不准對我弟弟動手啊。」

  ……

  好不容易終於找到了草帽海賊團的船,把有些天然呆的草帽少年送上船後,艾斯和阿黛莉娜成功接受到了一行人的好奇注目。

  不得不說,草帽小子的同伴比他本人要正常多了——阿黛莉娜看了眼會說話的馴鹿,琢磨著這個小傢伙吃的惡魔果實和道格的應該是挺像。

  打了一番招呼後,艾斯深深地鞠了一躬:

  「這個愛惹事的弟弟,受你們照顧了。」

  「沒,沒有的事!」

  「這小子一定非常棘手吧,大家都辛苦了。」

  「不!一點都沒有關係!」

  「總之,你們一定有很多話要說。不如來我們船上先喝杯茶。」

  「沒關係,不用費心啦。」蹲在欄杆上,一手按著牛仔帽的艾斯爽朗一笑,「嘛,有這麼些靠譜的同伴,我總算是能對這小子放心點了。」

  「騙人的吧,這麼有常識的傢伙怎麼可能是路飛這個白癡的哥哥……」

  「居然這麼為弟弟著想,真是個好人啊!」

  「路飛說他哥沒吃果實前兩個人打架,路飛一次都沒贏過,所以怪物的哥哥是個大怪物嗎?」

  「對啊,我老是輸呢。」路飛自信的咧著嘴角,「不過現在肯定是我贏!」他一蹦一跳地來到阿黛莉娜身邊,把她推到草帽海賊團的幾人面前,「還有,艾斯說,這是我嫂子!」

  「哎??!!!!!!!!!!」

  「不僅實力變態還有個美貌的戀人?臥.槽路飛你看看你哥再看看你!」

  艾斯大笑著跳下欄杆,走到阿黛莉娜身邊,順便拍了一下路飛的肩膀,「你的夥伴們真的很有趣啊!」

  眾人在草帽海賊團的黃金梅麗號上笑鬧之際,前方不遠處的一排船影再一次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似乎是航海士的橘發女人拿起望遠鏡看過後,告訴他們,「是賞金獵人。」

  「哎?」路飛苦惱地抓了抓後腦勺,「他們還在追啊?」

  「路飛。」艾斯拍了拍弟弟的腦袋,「我去清理他們。」

  艾斯給阿黛莉娜遞了個眼神,便翻過欄杆跳了下去,落在與黃金梅麗號用一繩連接的小汽艇上。在草帽海賊團疑惑的視線中,艾斯腳下燃起火苗,在火焰的驅動下,汽艇刷的一下在海面上飛速前行了起來,一時激起一陣翻湧的浪花。耳邊是路飛和夥伴們驚歎的聲音——在艾斯一記火拳擊沉了四艘賞金獵人船隻準備返航時,路飛大喊了一聲,「艾斯!!後面!後面藏著兩艘!」

  然而草帽少年扯著嗓子,話還沒喊完。一道銀光便從梅麗號上射出,貫穿了那兩隻船的船體,路飛扭頭,只見阿黛莉娜還維持著拉弓的姿勢,她輕輕按下弓的中央黑鍵,下一秒,那兩隻隱藏的船隻頃刻間被爆炸的火光吞沒,待大家回過神來,那支神出鬼沒的銀色箭矢已經回到阿黛莉娜手中。乘著火焰汽艇歸來的艾斯身後的海面上,是一大片硝煙,船隻殘骸,以及在海水裡撲騰著倉皇逃離的賞金獵人。

  艾斯仰頭,與站在甲板欄杆邊上收回弓箭的阿黛莉娜相視一笑。

  ……

  海軍本部,馬林梵多。

  戴著黑色鴨舌帽的男人,雙手插兜,行走在會議樓的頂層走廊上。

  他是整棟大樓裡,唯一一個沒有身著海軍制服的人。如果不是男人右小臂蒼白皮膚上的刺青字母K,他應該早就被配備精良武器的門衛給扔去給海王類當飼料了。

  伯裡頓抿著唇,一言不發地停在一間會議室門口。他將眼鏡微微下拉了一點,透過虛掩著的門的縫隙,一道犀利的目光落在了會議室圓桌邊的一名老者身上。

  伊薩諾·傑克。

  視線掃過會議室裡坐著的零星幾名海賊,最終定格在了那名身材高大面貌粗獷的海賊身上。

  黑鬍子……馬歇爾·蒂奇。

  會議室裡的聲音,一字不落地落到了耳中。伯裡頓頓時眸光一沉。

  白鬍子海賊團二番隊隊員馬歇爾·蒂奇叛變——隊友一死一傷,死者為第四隊長薩奇,另外二番隊戰鬥員奇奇拉身受重傷。

  搶奪惡魔果實,成立自己的海賊團,申請加入王下七武海。

  「真是什麼樣的小鬼都想來佔個七武海的位置。」

  伊薩諾·傑克半瞇著眼,冷笑一聲。

  黑鬍子身邊的一名狙擊手聽了,臉上怒意頓起,正欲拔槍,被黑鬍子一個眼神壓了下去。

  努力壓下對眼前老頭不屑眼神的不滿與怒火,在一屋子持槍海軍以及幾名海軍將領的環繞下,黑鬍子自知不能輕舉妄動,何況正前方還坐著名海軍世家的當家人,實力強勁的本部中將伊薩諾·傑克。

  「看來是要做出一點成績,才能有資格來佔個七武海的位置。」他咧嘴大笑,露出了斷了一顆的牙齒。

  伊薩諾·傑克依舊不為所動,直到蒂奇口中吐出了下一句話——

  「但是怎麼辦呢?中將先生。你的孫女和我們第二隊長就在後頭追殺我,若是連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哪裡還有精力坐在七武海的位置上——」

  「除非——」

  光噹一聲,伊薩諾·傑克手中的瓷杯,被拍碎在桌子上。

  老人粗糙的手掌按在桌上,滾燙的茶水順著他的掌心,流向了桌子邊沿。

  茶色的水漬上,映出了海賊自負又凶狠的笑臉。

  伊薩諾·傑克臉色倏然低沉,週身氣壓陰沉——

  「馬歇爾·D·蒂奇。」

  「滾出去。」

  嗓音低沉,卻充滿了歲月沉澱的威壓與魄力。

  伊薩諾·傑克冷著臉從會議室裡走出來時,看到了倚在牆壁拐角,戴著墨鏡的男人。

  傑克中將的語氣還未從方才會議室的氣氛中轉變回來,語氣中還有未散去的怒火,「你什麼時候在這的?」

  伯裡頓雙手環胸,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漠開口,「中將,你叫我來,應該不是為了讓我聽你跟海賊黑鬍子的不友善對話吧?」

  「K。」伊薩諾·傑克臉色未變,上前一步,「『氣刃』奇奇拉,是怎麼一回事?」

  「押送路上被截胡。」伯裡頓扯了扯嘴角,見傑克中將還想再追問,他似笑非笑一句話堵死了傑克接下來的所有責備,「中將,你我都明白的理由,還需要我挑明了說?」

  「K,你現在是一名海軍。」

  「沒有軍銜,只能做地下工作的海軍。」伯裡頓補充道,聲音波瀾不驚——

  「中將,你有你堅定的立場。」

  他取下墨鏡,露出了那雙瀲灩奪目的紫色眼眸——

  「而我,也有即使捨棄一切也要去守護的東西。」

  望著伯裡頓毅然轉身離去的背影,伊薩諾·傑克想起了第一次見面時,小男孩穿越森嚴的層層阻攔,渾身是傷地站在他面前,挺直背脊遞上伊薩諾·奧頓的袖章時的眼神。

  ——我要替奧頓先生和船長,保護她。

  以及,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之中,面目全非卻還不惜一切代價要活下去的模樣。

  ——中將,求你,讓我活下去。

  ——不論付出什麼代價,活成什麼樣子。

  ——都沒有關係。

  「奇奇拉成功潛逃的原因,在大將中將之間已經有會議討論過了。」

  伯裡頓的腳步聲,漸漸地遠了。

  「伯裡頓。」

  蒼老的聲音,忽然叫出了他的真實名字。

  男人的腳步停頓了一瞬。

  「薩卡斯基大將,他知道了貝加龐克博士為你設置的隱藏程序。」

  ——博士,請讓我在伊薩諾·阿黛莉娜的事情上,擁有絕對的自主權。

  ——K,你要想清楚,倘若你的個人私情影響了對本部的忠誠……這些事若是被本部最高戰鬥力知道,那麼……

  他們會抹殺讓「最強兵器」動搖的一切因素。

  這句話,博士沒有說。但他清楚。

  「中將,我說過。」

  「只要我活著,就沒人能傷害她——」

  「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OP裡艾斯為了保護路飛擋了赤犬一拳,跟伯裡頓保護阿黛莉娜的意志是一樣的...


第30章 阿拉巴斯坦(3):羈絆

  那道身影在艾米麗的身前站定,沉默著。

  「所以,伊薩諾中將突然把你叫到本部來是為了什麼?」

  艾米麗坐在輪椅上,擺弄著膝蓋上沉睡的小電話蟲。她不用抬頭,就知道這個出現在別人跟前招呼都不打一聲的傢伙是誰。

  伯裡頓抿了抿唇,戴上手中的墨鏡,半天才吐出倆字。

  「提醒。」

  艾米麗點了點頭。

  這時,電話蟲驚醒。艾米麗拿起聽筒——

  「喂,斯摩格?」

  「隨船軍醫中途落跑,你還真是能耐了。」

  根據他有些凶狠的語氣,艾米麗完全能想像出斯摩格此時的表情。

  她輕笑,對對方的怒火毫不在意。

  「照顧病人,是醫生的天職。」

  「那種怪物實力還算病人?打廢幾百桿槍他都不會流一滴血。」

  「得啦,斯摩格。」艾米麗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什麼的伯裡頓,「在阿拉巴斯坦被誰揍了?火氣這麼大。」

  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吐出了一個人名。

  「『火拳』波特卡斯·D·艾斯,和……」

  一旁的伯裡頓猛地轉過頭來,艾米麗手裡的小電話蟲被此人冷酷的眼神盯得發慌。

  「『反叛者』伊薩諾·阿黛莉娜。」

  「這樣啊。」艾米麗若有所思地看了伯裡頓一眼,安撫著小電話蟲,繼續詢問,「那怪不得你會被揍,重傷的話記得找我噢。」

  「你——」

  伯裡頓走近了一步,艾米麗瞥了他一眼,繼續發問——

  「這兩個人不是應該在新世界好好呆著嗎?跑去那片海域做什麼。」

  「有賞金獵人放消息說黑鬍子在這,他們應該是追著黑鬍子跑過來的……」斯摩格很不耐煩,「跟你廢話這些幹什麼?把你病人那點破事辦好了,就趕緊歸隊!」

  「知道了——」艾米麗話未說完,手裡的聽筒就被伯裡頓奪了去,「K,你幹什麼?!」

  他個子高,靠蠻力扯走聽筒,艾米麗真的怕他把電話線扯斷了。

  伯裡頓用手掌蓋住了聽筒的通話口,低頭盯著艾米麗,「我要見她。」

  「誰?」艾米麗抬頭,她從未見過這人如此情緒外露的神情。

  伯裡頓直接跳過通緝令上的「反叛者」稱號,「伊薩諾·阿黛莉娜。」

  艾米麗微微顰眉,與伯裡頓對視了幾秒。

  ——我見到她了。

  ——……那個,支撐著我活到現在的人。

  良久,艾米麗歎了口氣,「知道了。」

  她伸出手,「聽筒給我。」

  伯裡頓將聽筒放回她的掌心,收回手時,緊握成拳。

  「斯摩格,我現在就去阿拉巴斯坦。」

  「……你怎麼突然服從管理了?」

  「你,把伊薩諾·阿黛莉娜帶到我這邊,K要見她。」

  另一頭的斯摩格愣住了,「你們瘋了吧?!那個女人是白鬍子海賊團二番隊戰鬥員——她怎麼可能會主動跑來見海軍?」

  「到時候我就把我們坐標發給你,然後你……」

  未等艾米麗說完,伯裡頓直接拿走了她手裡的聽筒,語氣冷漠到不帶一絲溫度。

  「聽著,斯摩格。」

  「告訴她一個名字就行了。」

  這個臭小鬼竟然敢用這種命令的語氣——斯摩格皺著眉,幾乎要把聽筒捏碎,「什麼名字?」

  「『伯裡頓』。」

  「你……」

  「做不到的話,我們G5見。」

  通話結束。

  遠在阿拉巴斯坦沙漠上的斯摩格一把把手裡的聽筒摔在桌上,臉色鐵青,一旁的達斯琪嚇了一跳,「斯摩格上校?」

  一向討厭被別人命令的斯摩格,被伯裡頓最後絕對命令式的威脅語氣氣的咬牙,「那個乳臭味干的小鬼……」

  瞥見一旁達斯琪擔憂的神情,斯摩格稍稍管理了一下表情。

  生氣歸生氣,他不會對屬下無緣無故發火。

  但——斯摩格皺起了眉頭,他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伯裡頓?

  這個名字……

  曾與E6有過幾次合作經驗的斯摩格,陷入了沉思。

  「上校?你臉色不太好,沒事吧?」

  「……沒事。」

  ……

  傳言那名賞金獵人是在阿拉巴斯坦一座名叫猶巴的城市與黑鬍子交手的。

  由於目的地一致,阿黛莉娜和艾斯便恰好能與路飛同行。

  從拿哈那港都出發,在淺海航行一段時間後,他們便到了前往猶巴路上必經的大沙漠。

  如路飛同伴中的那名阿拉巴斯坦公主所言,穿越沙漠是一件風險極大的事情。沙漠晝夜溫差極大,白晝時還是酷熱,到了夜晚卻又是零下的溫度。而且沙漠中不止有各種危險的生物,還有難以預測的災害天氣。

  事實證明,公主並不是在開玩笑。

  在海岸邊見識了功夫海牛,又在進入沙漠後不久被欺詐鳥偷走了大半物資,沒過多久他們又碰上了一對飢腸轆轆的聖多拉大蜥蜴。草帽海賊團三名主要戰鬥員聯手攻擊放倒了一隻公蜥蜴,這時另一隻潛伏已久的母蜥破沙而出,直接攻擊離自己最近的艾斯與阿黛莉娜。

  把自己原本戴著的橘色牛仔帽放在阿黛莉娜腦袋上,示意她在岩石下呆著休息後,艾斯獨自走向了那只體型巨大攻擊性極強的沙漠蜥蜴。

  沒過多久,他便拖著一隻燒紅的蜥蜴回來,交給路飛的廚師夥伴料理。

  才走了不到十分之一的路程,便已經碰上了不少麻煩。當晚他們找到了一堆大岩石,一群人坐在岩石底下,將卷眉廚子的美味料理吃了個乾淨。

  艾斯將用餐的盤子擦拭乾淨後,走到躺在沙堆上看星星的阿黛莉娜身邊坐下。

  「其實本來直接去猶巴會更快的。」阿黛莉娜閉著眼,將自己戴了一天的橘色牛仔帽遞給在身邊坐下的人,「所以之前還是有點擔心你弟弟的吧?」

  因為擔心弟弟出海會被騙,所以一路上一直不動聲色地觀察他的同伴是否真的可靠。

  艾斯嗯了一聲,接過牛仔帽,沒有自己帶上,而是放在了阿黛莉娜的背包上。

  阿黛莉娜想到白天路飛大嚷著猜拳贏了的人拖行李後,他自己猜拳贏了全部人拖一車行李的事情,便微微勾起嘴角,「這個人挺有趣的。」

  蒙奇·D·路飛大概是她見過最沒有船長架子的船長了。

  天然呆,路癡,憑直覺做事,經常闖禍,一點也不像個船長,卻擁有一群無比可靠的夥伴。

  「是啊。」提到路飛,艾斯的臉上便浮現了溫暖的笑意,「他一直是個愛惹麻煩又好奇心旺盛的傢伙,但同時也有著不可思議的人格魅力。」

  「幾個人的海賊團,還真是他的風格啊。」

  「所以,現在放心了?」

  望著不遠處和同伴們打鬧在一團的草帽少年,艾斯輕舒了一口氣,「……放心了。」

  在阿拉巴斯坦澄澈的夜空下,他講起了自己與那名草帽少年幼時的故事。

  「……他為路飛捨棄了一條手臂。當時我想著出海後一定要找他道謝,所以向瑪琪諾學了很多禮儀。」

  「學禮儀的時候,經常能聽見路飛那小子在瑪琪諾酒館後的山坡上大喊『我要成為海賊王』。」

  「卡普老頭從來都是把我跟路飛當海兵練,老頭子被我們倆要當海賊的事情氣得不輕。」

  「那位海軍本部中將卡普?」

  「嗯。你見過他嗎?」

  「很小的時候見過吧,挺和藹一老爺爺。」

  「他揍人可疼了,小時候路飛闖禍,橡膠腦袋都能被揍得滿頭包。」

  望著身邊那人懷念的神情,阿黛莉娜也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事情,「我第一次說要當海賊也就是兩三歲的時候,結果後來被傑克關了三天禁閉……」

  禁閉解除的時候,很委屈地跑去找父親,沒有提到被罰的事情,只是問為什麼自己要當海賊,爺爺就會生氣。

  父親沒有回答她,只是溫和地笑著反問,那我們黛娜想要成為什麼樣的海賊呢?

  那時候還小,什麼也不懂,說要當海賊其實也只是鬧著玩兒的。

  於是脫口一句「就……當海賊王吧」。

  事實上,對於那名被世人成為海賊王的男人,除了姓名,她一無所知。

  「然後,我就跑去問媽媽。她告訴我,哥爾·D·羅傑是……」

  聲音戛然停止。

  阿黛莉娜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沒有說下去。

  她雙手撐著柔軟的沙地,緩緩坐起身子,眼神悄然飄落在了艾斯身上。

  身邊的男人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

  肩頭忽然一沉,阿黛莉娜稍稍側頭,臉頰擦到了艾斯柔軟的黑髮。

  枕在她肩上的那人云淡風輕地微笑著,輕聲開口——

  「在我很小的時候,村莊的大人們告訴我,哥爾·D·羅傑是世界上最可惡的大壞蛋。」

  「我問,那假如他有一個兒子呢?周圍的人們大笑著告訴我,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有,那個孩子的出生也一定是錯誤的。因為他身上流著罪惡的血液。」

  清淺的星光,灑在他英俊的側臉輪廓上。

  阿黛莉娜低下頭,一言不發地將手覆上他溫暖的掌心。

  掌心相貼之際,他動了動,五指滑入她的指縫。

  就著十指相扣的姿勢,艾斯收緊了手,將阿黛莉娜的手牢牢地攥住。

  艾斯低頭,凝視著被自己緊抓著的那隻手。

  「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告訴自己……」

  「我要成為海賊,不停地打勝仗,永不言敗。然後獲得最高的名聲,只有這樣才能證明我的存在——」

  「不論這世上有多少人不認同我,有多麼討厭我,我一定要成為大海賊,讓他們記住我的存在。我絕對不會逃,也絕不會因恐懼而退縮。」

  ——我曾經非常厭惡自己,以及自己身上所流著的那個男人的血液。

  在夜晚寒涼的沙漠中,艾斯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漸漸低沉了下去。

  那顆比烈焰還要炙熱的心臟中,是年少時便扎根的,追尋生存意義的執念。

  望著身邊人安靜的睡顏,阿黛莉娜柔聲將她未說完的話,說了下去。

  那時候,傑拉爾汀是這麼回答的。

  「哥爾·D·羅傑,是一個十分值得尊敬的傢伙啊。」

  作者有話要說:

  差點忘了賞金獵人蠍子的事... 看來只能放到下一章了ORZ

  伯裡頓跟除了阿黛莉娜以外的人講話,還真的是一點面子都不給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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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阿拉巴斯坦(4):承諾

  夜晚的沙漠總是危機四伏。

  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這是沙塵暴。總之等阿黛莉娜有所行動之前,原本靠在她肩上沉睡的艾斯早在第一時間將她護在懷中。黃沙在強勁的風暴中凌亂狂舞著,她能感受到的只有耳邊嘶吼的風聲,以及緊緊環抱住自己的那雙堅實臂膀。

  風暴過去時,烈日已經高懸在岩石區上方。

  艾斯用雙手將自己的身子撐起,背部覆蓋著的厚重沙堆也因此滑落到身下的阿黛莉娜身側。

  他翻身蹲在一旁,將被沙層包圍著的阿黛莉娜拉了起來,確認她安然無恙後,他便跑去幫助路飛的同伴們。

  被沙塵暴這麼一折騰,原本休養好精神的眾人又疲憊了起來——以至於中午吃飯時又是一頓狼吞虎嚥。

  這期間,路飛似乎看到了些什麼,一下子就來了精神,大嚷著「我的烤肉」便朝著一個方向撒腿狂奔。等其他人反應過來,戴草帽的少年早就沒了蹤影。

  阿黛莉娜看了一眼艾斯,對方果然立刻起身。

  艾斯無奈一笑,把自己放在她背包上的橘色牛仔帽拿了起來,扣在阿黛莉娜頭上。

  阿黛莉娜接過他手裡的餐盤,放在一塊乾淨的小岩石上,笑著擺手,「去吧去吧。」

  沒過多久,艾斯和草帽海賊團的劍客以及廚子就把路飛拎了回來。

  回來時,他們身後跟了兩個用髒手拿著肉狼吞虎嚥地往嘴裡塞的小孩子。艾斯告訴她,這兩名是沙漠中流浪的孩子,偷了他們的肉吃,被路飛追著跑了一路。

  「他們……拜託我們找到這個男人。」艾斯低下頭,將一張舊相片遞到阿黛莉娜手裡。

  原本臉色平靜的阿黛莉娜,在接過照片的那一刻,臉色便嚴肅了起來,「……賞金獵人蠍子。」

  她抬頭去看艾斯。

  而且,正是宣稱在猶巴與黑鬍子馬歇爾·D·蒂奇交過手並將其擊敗的男人。

  「他……他不在猶巴,就在這片沙漠裡!」流浪兒中一名年紀稍大的孩子扯住了艾斯的褲腿,「求求你們!只要你們能夠打敗他!我……我們能付給你們一百萬貝利!」

  望著孩子乞求的神情,艾斯一言不發地拍了拍小男孩的腦袋——

  就算沒有一百萬貝利,這個男人,他也是非見不可的。

  不知何時爬到岩石堆頂部看風景的路飛忽然扭頭沖沙地上的艾斯大叫了一聲,「艾斯,你看那有個有趣的眼鏡老頭——」

  艾斯應聲扭頭,在刺眼的日光下瞇起了眼睛。

  若干枚金屬子彈穿破了炙熱的空氣,齊刷刷地朝艾斯所站的方向射來。

  他面色平靜,將兩名小男孩拎到阿黛莉娜身邊。

  原本靠著岩石坐在沙地上的阿黛莉娜直起了身子,向前走了幾步,把小男孩攏到自己身後。

  對於自然系惡魔果實能力者,槍支彈藥從來都只是隔靴搔癢。子彈不斷從艾斯化作火焰的軀體中穿過,他卻毫髮無傷。

  躲在阿黛莉娜身後的兩個小男孩瞪圓了眼睛。

  路飛口中有趣的眼鏡老頭正騎著一隻坐騎鳥朝著一行人所在的方向飛奔而來。一張巨大的鐵網朝艾斯撲去,他站在原地,週身倏然燒起一片燎原之火,鐵網在頃刻間便灰飛煙滅。

  「火拳艾斯。嘗嘗這個吧——專門為了你而設計的武器,滅火壓縮槍!」

  在老頭開槍之前,艾斯身形一動,稍稍側過身子便精準地躲過了那人接下來的射擊。

  就像是已經預料到並計算好了一樣。

  見聞色。

  阿黛莉娜雙手環胸,勾著嘴角注視著他。

  而原本應該擊中艾斯的衝擊波,卻不小心打在了不遠處阿黛莉娜和兩個小男孩所在的岩石堆。

  「大姐姐,小心——」

  小男孩驚叫著逃離時,女人站在原地,沒有回頭。

  拉弓,放箭。

  幾秒之間,墜落的巨大岩石塊便在一道銀光閃過之時,被炸得四分五裂。

  另一邊的艾斯在這時突然動起真格來,不守反攻,沒一會兒,那名賞金獵人蠍子便被他逐漸收縮的火焰包圍網而困住。艾斯蹲在蠍子身前的滾燙岩石上,一手搭在膝蓋上,一手頂起自己的帽簷,指尖躍動著一簇簇火苗。

  方才躲閃時臉上的悠然情緒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生畏懼的漠然。

  賞金獵人跌坐在地上,身邊已經沒了稱手的武器。

  而蹲在他身前的男人,看著他的眼睛,慢慢地吐出了一句話——

  「你不該動她的。」

  原本炙熱的空氣,在這一瞬間冰冷了起來。

  蠍子面色驚慌,手指因緊張而陷入了沙堆裡,「這……就是白鬍子海賊團的實力嗎……」

  艾斯瞇起眼睛。

  交手幾回,他產生了很多疑問,比如那兩個孩子為什麼要謊稱有一百萬貝利來拜託他們擊敗這個男人,又比如,這個男人為什麼會衝著自己來。

  但現在,他唯一能確定的,只有一件事情。

  這個賞金獵人,根本沒有跟蒂奇交過手。

  他指尖的火苗仍沒有熄滅。

  「等,等等——」

  不知何時從阿黛莉娜身邊竄到賞金獵人身前的小男孩大叫道,「請,請你們不要傷害我爸爸!!」

  「哎?????!!!」

  在草帽海賊團一眾人驚訝的叫喊中,艾斯望向了阿黛莉娜。

  對方無奈地攤手。

  兩名小男孩冷靜下來時,終於向他們交代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兩個小孩掉著眼淚,斷斷續續地講述完這一整個故事後,被他們的父親緊緊抱在懷中。

  「迪布,奇布。雖然我是個愛吹牛的沒用老爸,但有一點我必須要告訴你們:就算是平凡的人,只要有決心,就可以向世界第一的英雄發起挑戰——我就是想讓你們明白這個,想讓你們看到什麼是遠大的抱負。男人就是要有遠大的抱負,哪怕過的再苦再累也不能放棄,要勇於面對,笑著度過每一天。」

  所以他撒了謊,故意引來火拳艾斯並與之交戰,就只是為了圓滿兒子們的期待而已。

  蠍子說著說著,便哽咽起來。

  他的眼淚落在了乾燥火熱的沙地上,僅僅幾秒便蒸得沒了蹤影。

  「只要敢於挑戰不可能,什麼樣的人生都可以活得有滋有味,哪怕堵上我的性命,我也要讓你們明白這個道理。」

  大概就是一個——

  在戰火紛飛的阿拉巴斯坦大地上,在人民都被絕望氣息所籠罩之時,一位普通父親鼓起勇氣向孩子發出勇敢活下去的吶喊,這樣的故事。

  在一旁靜靜聽著身為父親的男人講述完這一切,艾斯勾了勾嘴角,突然開口——

  「那麼,就堂堂正正地,來打一場吧。」

  ……

  回憶起蠍子被艾斯擊敗後釋然又輕鬆的神情,以及帶著兩個兒子離去時堂堂正正的背影,阿黛莉娜舒了口氣,「……他是個好父親。」

  「是啊。」

  艾斯望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蠍子的事情解決後,艾斯和阿黛莉娜不得不繼續踏上追捕黑鬍子的路途。既然蠍子放出與黑鬍子交手的消息是假的,他們也就沒有繼續停留在阿拉巴斯坦的理由。由於目標不同,他們倆和路飛一行人只好分道揚鑣。臨走時艾斯給了路飛自己的生命紙。

  上面寫著,給愛哭鬼路飛的生命卡。

  後面跟著一個明朗的笑臉圖案。

  背對著被夕陽映紅了的大沙漠,艾斯和戴著草帽笑得一臉燦爛的少年碰了碰拳頭。

  ——下次再見面,或許就是站在海賊的最巔峰了。

  ——嗯!

  那樣果斷又堅定的語氣,讓艾斯恍然想起了當初那片被月光映得幽深靜謐的森林。

  而此時,他和阿黛莉娜回到了碰見路飛的拿哈那港都。

  被陽光染得略帶金色的煙霧,飄入了兩人的視線中。

  一手牽著阿黛莉娜的艾斯瞇起眼睛,注視著坐在正前方集裝箱上抽著雪茄煙的海軍,以及他腳邊沉睡著的電話蟲,「……啊,又見面了。」

  聽著艾斯散漫的語氣,斯摩格此時陰沉的臉色透露著他煩躁的心情。

  很顯然,和兩名海賊平靜的交談,對於斯摩格來說並不是一份簡單愉快的差事。

  想到自己在這座港都等待了十幾天的目的,斯摩格就躁得想跟眼前的男人打上一架,來發洩自己心中的不滿。

  本來應該前去追捕草帽小子一夥,以及查清那個王下七武海的詭異行蹤。

  現在卻因為那個傢伙的命令——為了這兩個小鬼,耽誤了這麼長時間。

  一心只想著趕緊解決完這趟麻煩然後去追捕草帽小子一夥,斯摩格乾脆利落地開了口,「伊薩諾·阿黛莉娜,有人要見你。」

  突然被點名的阿黛莉娜皺了皺眉,卻在下一秒斯摩格吐出那個熟悉名字時臉色一變。

  一言不發抓緊阿黛莉娜的手,艾斯能清楚的感覺到她身上的情緒變化。

  「抱歉。能讓我們先談談嗎?」艾斯上前一步,看著斯摩格,禮貌一笑,「不會耽誤太長時間。」

  斯摩格看著面前男人禮貌卻疏離的神情,冷哼一聲,便沒了下文。

  得到默許的艾斯將阿黛莉娜拉進了離他們最近的一條小巷。

  在狹窄的小巷裡,他低頭看著身前的阿黛莉娜。

  幾乎是沒有猶豫的,搶在她之前開了口,「去吧。」

  她猛地抬起頭,碧色瞳孔微微一震。

  「我說過的吧……」艾斯捏了捏她的臉,將她眼中隱藏的迷茫都看了個清楚,「去找他,搞明白這一切。」

  阿黛莉娜似乎要張口說些什麼,艾斯將食指抵在她唇上,眉目溫和——

  「雖然現在時機不太對,但總歸是要問清楚的。」

  「蒂奇那邊,交給我就好了。」

  「所以啊……放心去吧。」

  望著身前男人明朗的笑容,複雜的情緒一下從內心翻湧而出。

  反手抱住突然撲到自己懷裡的姑娘,艾斯無奈地笑著,撫著她腦後柔順的黑髮。

  雖然有些不捨,但這總歸是她要去解決的事情。

  從艾斯溫暖的懷抱中抬起頭來,阿黛莉娜直視著他濃黑的雙眸,咬字清晰,一字一字的說,「等著我。」

  下一秒,一個溫柔的吻便落在唇上。

  在安靜的小巷裡,很清淺的吻著,細細地交換著來自對方的呼吸。

  一吻終了,他總算鬆開了她的唇瓣。

  他的額頭抵著她的,輕蹭著。

  「啊,一段時間見不到的話,會有點想念呢。」

  「想念又無法見面的話,大概會很難受?」

  他孩童般純粹開朗的笑容映入眼底,阿黛莉娜明白艾斯只不過是想要緩解自己心底沉重複雜的心情。

  她勾起嘴角,用食指戳著他腦門,將他往後抵了一些。

  「嗯……我大概也會的吧。」

  「哎?」艾斯歪過腦袋,又湊到她臉前,「那有我在,你就不難受了嗎?」

  被他突如其來的發問搞得有些疑惑,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嗯。」

  艾斯的眼神定了定。

  嘴角的笑容,漸漸收起了之前玩笑的意味。

  「那……我不在的話,黛娜會困擾嗎?」

  他話音剛落,她點頭,「嗯。」

  艾斯抿了抿唇,眼中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緒閃過,快得讓人捕捉不到。

  兩人站在小巷的陰影內,忽然沉默了下來。

  良久,艾斯的表情又恢復了以往的開朗,他將自己頭上戴著的橘紅色牛仔帽放到了阿黛莉娜的頭頂上,動作輕柔地壓了壓——

  「那下次見到的話,記得把我的帽子還給我哦?」

  她抬手按住停留著他溫度的牛仔帽,掌心觸碰到了一張被揉的有些發燙的紙張。

  ……

  十年前那個月光溫柔的夜晚,三名年紀尚小的孩子死裡逃生,在森林乾涸的小溪邊上短暫休息。

  雀斑少年惡狠狠的抓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草帽男孩,質問道——

  「你是笨蛋嗎?!為什麼不把寶物的地點告訴那幫海賊啊?!如果不是我們及時趕到,你會死的知不知道!?」

  「可是,可是……」渾身繃帶創可貼的小男孩抽泣著,緊緊抓著草帽邊沿,哭得話都說不清楚,「如果我說出來,就會失去艾斯這個朋友了!!」

  被哭聲弄得有些心悶的雀斑少年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可惡,能不能別哭了啊……我最討厭愛哭鬼了!」

  聞言,草帽男孩立刻收住哭聲,一雙哭腫了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注視著雀斑少年。

  「如,如果沒有艾斯的話,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孤身一人的話,比死還要難受啊……」

  聲音斷斷續續的,卻給了雀斑少年一次直逼心臟的重擊。

  感覺到心臟忽然的抽痛。雀斑少年走到草帽男孩面前。

  逆著月光,看不清表情。

  聲音輕得飄渺。

  「有我在,你就不難受了嗎?」

  草帽男孩吸了吸鼻涕,重重點頭,「嗯!」

  他一愣。

  「我不在的話,你……會很困擾嗎?」

  「嗯!!」

  草帽男孩回答的聲音,一次比一次堅定。

  毫不猶豫到,讓年幼的艾斯的心底,發出了坍塌的聲音。

  ——如果哥爾·D·羅傑有兒子?

  ——罪惡血脈的傳承,本來就是錯誤的出生啊!

  ——那個孩子,根本就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啊!!

  「你……」

  希望我能陪在你身邊嗎?

  希望我能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嗎?

  對你而言,我真的是重要的存在嗎?

  你希望……

  「……希望我活著嗎?」

  那片森林裡,迴盪著男孩帶著鼻音的稚嫩嗓音。

  脫口而出的,卻是世界上最為真摯堅定的諾言。

  「那當然了!!!!!!」

  作者有話要說:

  當時看TV特別篇《薩博的故事》的時候,路飛和艾斯這段對話我真是瞬間淚崩..


第32章 那些無法放棄的

  偉大航路,巴納羅島。

  「草帽小子攻下了司法島?真是有趣的消息。」

  「從三千萬到一億貝利,這半年間真是迅速的成長啊——」

  「那個位置的話,離我們這兒也不遠吧,船長?」

  「準備起航!!!在趁著草帽小子一夥的通緝令傳遍世界之前!!拿下他們!!」

  在剛經歷一番浩劫而殘破不堪的街道正中央,站在一群海賊最前端的,高大粗獷的男人正狂妄地大笑著。

  帶著戰利品,浩浩蕩蕩的一眾海賊蓄勢待發,準備向港岸走去。

  卻被破舊居民房屋頂上一道低沉的男聲攔住了腳步。

  「喂,蒂奇。」蹲在房頂上的那人聲線裡似乎壓抑著什麼,「我找了你很久。」

  空氣忽然死寂了下來。

  蒂奇先是愣了一秒,然後露出一副驚喜的樣子,「哦——艾斯隊長!!!」

  「閉嘴。」艾斯緊抿嘴角,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個背叛了所有人的傢伙,「事到如今,我才不是什麼隊長。」

  「怎麼了隊長?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啊?還有我們的伊薩諾小姐——」

  「蒂奇,別跟我廢話了。」艾斯冷漠地打斷了他的話。他雙手合十,胳膊搭在膝蓋上,一副活動手腕的架勢,「你不可能不明白現在的情況……」

  「……對吧?」

  黑鬍子忽然放縱大笑了起來,「我已經計劃好稱霸的道路了,艾斯——」

  「白鬍子的時代,即將會結束!海賊王的位子,就由我來當!」

  那股壓抑了許久的怒火,從心臟深處漸漸翻湧上來。而蒂奇的下一句話飄進耳朵的那一瞬間,艾斯原本還算冷靜的臉色,在剎那間就陰沉了下來。

  「首先要把前方水之都的草帽路飛殺掉,把他的人頭當做給政府的見面禮……怎麼樣艾斯,要不要加入我們?」

  「想對我弟弟動手啊……」

  「哎?!草帽小子是你的弟弟?那可真是有趣。」

  「我真是,越來越不能放過你了啊。混蛋。」

  艾斯咬著牙,面色鐵青地吐出這句話的一瞬間。蒂奇身邊的狙擊手立刻朝他開了三槍。

  子彈穿過了層層火焰。槍聲停止之時,蹲在屋頂上的男人背後,已經高高燃起了一束束火焰,炙熱的光,將男人背部白鬍子海賊團刺青圖案映得火熱一片。

  在狙擊手被艾斯的攻擊追擊得四處逃離之際。一名大個子硬是抬起了一整棟大面積被毀的居民屋朝屋頂上的男人狠狠砸過去。

  「炎戒·火柱!!!!」

  火焰從艾斯按在屋頂上的掌心裡盤旋著呼嘯而上,匯聚成一圈氣勢洶湧的火焰柱向上噴.射,那座居民屋在剎那間便被擊毀,四分五裂。

  燃燒著的木板墜落在黑鬍子海賊團一眾人面前,蒂奇一手揮開嗆人的煙熏味,一邊扭頭嘶吼著朝部下們下令。

  「不要擅自出手——你們現在根本打不贏那個男人!!!」

  然而就在他扭頭喊出這句話的那一瞬間,一團巨大的火焰衝擊已經朝著這一行人正面擊來。

  一記火拳,擊穿了一整條街道。

  其他夥伴都被火焰灼燙得掙扎之際。渾身被火焰灼燒著,大喊疼痛的黑鬍子卻扶著牆,支撐起了自己的身體。

  一團黑暗的氣流,在他的背後匯聚,漸漸地在被火焰佔據的街道中蔓延開來。

  艾斯皺著眉,氣勢冷峻地站在原地。

  「怎麼樣,艾斯?」望著不斷從自己身體裡湧出的黑暗氣流,被燒傷的蒂奇冷笑了起來,「薩奇確實是我殺的——因為他得到了我夢寐以求的果實啊!!!!」

  「在白鬍子海賊團呆了這麼多年,我想著運氣不好,碰不到這個果實也就算了。但是——熟讀果實圖鑒的我,那天一眼就認出了薩奇這小子手裡的果實!!殺死薩奇,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話是這麼說,但黑鬍子猖狂的笑臉上卻一點也沒有悔過的意味,「我無法像你們一樣躲開攻擊——甚至會因為遭受攻擊而感受到比別人強烈幾倍的痛苦——」

  「但是這些痛苦,最終會在黑暗之中,轉化為——我的力量啊!!!!」

  一陣黑暗的衝擊波擦過艾斯身側。

  在他發現自己無法躲避之時,他週身的火焰正在一點一點熄滅。

  「引力?!」

  他意識到蒂奇的果實擁有的克制能力之際,一記毫不留情的拳擊已經重重地打在了他的小腹上。

  痛感和無力感同時湧上大腦,艾斯的喉嚨裡翻湧處一陣腥甜的血珠。

  整個身體被擊飛,砸進了後方的一片廢墟之中。

  「當我觸碰到你的身體時,身為能力者的你便無法發揮出全部的能力——」

  「很久都沒有被打過了吧,艾斯?」

  身體再一次被黑暗的引力吸走,艾斯整個人不受控制地飛向了蒂奇所在的方向。

  他咬著牙,忍著口腔中難聞的血腥味,甩出了兩道火焰——

  「神火·不知火!!」

  火焰穿透蒂奇的身軀,對方卻安然無恙。

  一記手刀,狠狠地砸在了艾斯的側頸上。

  痛感席捲了全部神經,他的火焰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壓制住了一樣,完全無法釋放。

  頸骨處傳來了一陣穿心的碎裂痛感。

  艾斯意識到自己的頸骨被打斷時,蒂奇的身體也因被火焰穿透而劇烈疼痛起來。

  然而此時的疼痛對艾斯而言已經無關痛癢,憑借強大的意志力,他趁著蒂奇在火焰中掙扎之時,繼神火·不知火後又接連發射出了一串十字火焰。

  一番令人震悚的戰鬥下來,四周的石牆全數坍塌,方圓百米之內,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雙雙負傷的兩人分別在被完全毀滅的街道兩側,硝煙一陣瀰漫。

  「艾斯,成為我的同伴吧——」腦袋上已經見血的蒂奇似乎仍然對自己信心滿滿,他冷笑著建議道,「如果你來,伊薩諾小姐一定也會跟著來——這樣我們就擁有了兩大戰力……」

  被存放在內心最柔軟一處的名字被忽然提起——原本被蒂奇克制著果實能力的男人,再一次以驚人地意志力,從地上慢慢地爬起來,站直了身體。

  濃稠的鮮血墜落,在灰黃一片的土地上暈染開來。

  他傷痕纍纍的軀體裡,再一次燃起了一片氣勢洶湧到彷彿能吞噬一切的火焰。

  「閉嘴,蒂奇。」

  艾斯抬手,狠狠地抹去了嘴角的血跡,勾起嘴角——

  他從來不會為自己的決定後悔。

  就算是克制能力又怎樣——如果在這個時候認輸,別說被全世界質疑存在,就連他自己都覺得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既然是男人,就應該堂堂正正地戰鬥。

  「我不會成為你這種人的同伴,她也一樣。」

  「懂了嗎?」艾斯上前一步,即使現在每動一下都牽扯著身上大面積流血的傷口,他眼中的堅決與傲然卻從未褪去。

  艾斯冷冷地咬著牙,吐出倆字,「——蠢貨。」

  凜冽逼人的氣勢從艾斯身上迸發出來——那份滲透骨髓的傲然氣魄,即使處於絕境時也沒有減弱一分,甚至完全碾壓了蒂奇浮於臉上的猖狂得意的笑。

  「大炎戒·炎帝——!!」

  燃燒著的巨大火球與數團黑暗的氣流正面碰撞。地面上的灰塵沙礫徐徐滾動,寒涼的海風被強大的力量呼嘯著吞沒。整座島嶼——甚至是島嶼四周翻湧著的海水都為之顫抖。

  一陣又一陣毀滅性的衝擊氣流迸發著盤旋直上,直衝雲霄。

  ……

  「那道被『氣刃』奇奇拉砍出來的傷口,你居然隱瞞了這麼久?!」

  聽筒那頭的女聲驟然拔高音調,嚇得電話蟲瞪圓了眼睛。

  坐在酒館的後院裡,他一手持著聽筒,一手將身邊堆積如山的紙張,扔進面前的火堆裡——然後看著它們在烈焰燃燒之下化作灰燼。

  重複著機械性的動作,對電話裡的聲音無動於衷。

  那頭的艾米麗似乎歎了口氣。

  「聽著,K。把你的私事處理好,就趕快回到貝加龐克博士那兒修復你肩膀的斷裂骨骼——要知道,你體內的那些東西……倘若保護性質的金屬骨骼出現裂縫,只要有一丁點的火苗鑽進去,你整個人就會由內到外被炸成碎片!!」

  「現在本部忙得一團亂,我不知道還能替你打掩護多久。」

  「但是,一聲不吭消失半年,不要以為本部的老頑固能夠一直對你放任下去。」

  透過墨鏡鏡片,他靜靜地凝視著火焰堆裡跳動的灰燼,等待著艾米麗的聲音平靜下來。

  喉嚨裡發出的嘶啞嗓音,漫不經心。

  「我的死活,並不重要。」

  「你……!」艾米麗聽上去有些氣結,「你這樣做——對那個女孩而言——」

  沒等艾米麗說完,他動作乾脆利落地,將聽筒扣回原處。

  伯裡頓的目光平靜地落在漸漸弱下去的火焰堆上,朝身邊伸出手,卻抓了個空。

  他稍稍撇過頭,淡漠地凝視著地上的最後一份報紙。

  思緒飄回了一天前,和那個女孩坐在酒館那熟悉的位置上,相對無言的場景。

  這座偉大航路上不知名的小島,正是黛娜,和那個叫波特卡斯·D·艾斯的傢伙,第一次相見的地方。

  她穿著很普通的純色T恤,清瘦纖秀的身影從酒館敞開的木門走進來時——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冰冷的胸膛內,重新如人類心臟般火熱跳動的心。

  那是一張——當年他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在死亡的絕望與求生的痛苦之間掙扎時,一次又一次在腦海中回想起的容顏。

  她走到自己面前時,神色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她還是這麼擅長管理表情。那時他是這麼想的。

  但那本黑色牛皮本被遞到自己跟前時,她顫抖的指尖還是暴露了她內心的情緒。

  ——你……看完了?

  ——在來的路上,看完了。

  ——最後一頁夾著的信也看過了嗎?

  ——嗯。

  伯裡頓曾經幻想過無數次,她知道真相後的反應。

  做過太多假設,卻唯獨沒有想到,她會是現在這樣,平靜到讓他心生不安的表情。

  他寧可她拿槍指著自己。

  至少他將那些陳年舊事寫到信紙上時,他是真的有這麼想過的。

  當年那個瘦弱的打雜小伙在外出採購時被一群海賊綁架,身為船長的傑拉爾汀幾乎是沒有猶豫地帶著全船的人前去營救。海賊們聲稱是火鳳凰的仇家,為了引來那個女人,他們將他吊在了海軍的某座基地之中,只是海賊們沒有想到,負責該保護該島的海軍,是伊薩諾·奧頓中將。

  他記得奧頓先生和船長同時衝進那間放滿儲物罐的封閉倉庫時,自己被海賊頭目劫持著,脖頸被勒到近乎窒息,槍支抵著太陽穴,動彈不得。

  ——這是海樓石特製的子彈,現在整座基地都被密封了起來。火鳳凰……今時今日,你難逃一死!!!

  那時候船長依舊鎮靜,對自己溫和地笑著。

  ——都衝我來,孩子是沒有過錯的。

  傑拉爾汀張開了雙臂,一副不畏懼海樓石子彈的冷靜模樣。

  ——伯裡頓,我數三下,你就跑,知道嗎?

  年幼的伯裡頓,從來沒有如此痛恨過自己的弱小無能。

  ——三,二……

  他拼盡全力地咬住了海賊的手腕,牙齒觸碰到了一股濃稠的鮮血。

  傑拉爾汀教導過他的所有招式在腦海中一一閃回,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反扣住比自己強壯好幾倍的海賊頭目,掰住他手裡的槍支。

  ——混賬小鬼!!!!

  槍支在他的手裡成功調轉了方向,一陣狂喜衝上頭腦,他剛要扭頭奔向船長。卻被一陣轟鳴的爆炸聲扯住了腳步。

  那只偏離了原本方向的海樓石子彈,打穿了傑拉爾汀背後的儲物罐。

  淺藍色的液體翻湧而出——伴隨著一陣又一陣的爆炸聲響,子彈被衝擊著再一次回轉,正巧穿透了女人心臟的位置。

  鮮血從她的身體裡綻放出來,猶如一朵殘破的血色花朵。

  ——奧頓,帶他走!!!!

  那是傑拉爾汀葬身於爆炸之前,將奧頓推向伯裡頓所在的方向時,竭盡全力喊出的最後一句話。

  正如海賊所說,整座基地已經完全封鎖。因此這場意外爆炸一旦發生,所有人都難逃一死。

  那陣衝擊力極強的爆炸氣流翻湧而來,不斷將逃亡的海賊和海軍們吞噬。

  奧頓帶著他,拼盡全力的逃跑,最終卻被堵在了基地盡頭的艙房內。

  爆炸聲越來越近,死亡的腳步正在緊逼。

  ——奧頓先生,是我殺死了船……

  他哭喊著嘶吼著,不敢接受這一令人絕望的事實。

  男人溫厚的手掌心,落在了少年被汗濕了的銀髮上。

  ——伯裡頓,聽我說……

  在這樣生死攸關的時刻,碧藍色眼眸的男人卻能依舊溫和地對他微笑。

  男人似乎已經下定了什麼決心,他一把扯下自己手臂上象徵著海軍榮耀的袖章。

  ——拿著袖章,去找伊薩諾·傑克中將。

  一股推力從身前襲來,他瞪大了雙眼,看著那個男人逆著光挺直站立的背影。

  ——伯裡頓啊,我們的黛娜,就拜託你了。

  這時他被推入唯一一隻單人逃生艙時,聽到的最後的話語。

  明明最應該去死的自己,卻在這一場絕望的意外之中,成為了唯一的生還者。

  如果不是自己打偏的那一槍,船長就不會死。基地也就不會爆炸。

  如果基地沒有爆炸,那麼黛娜的人生軌道就不會被徹底逆轉。

  如果,如果……

  他曾想過,自己遵守與奧頓先生的約定,站在兄長的位置上守護著她,這樣就好。

  可是那些隨著歲月流逝而不斷成倍增長的溫柔情感,卻在時刻折磨著自己。

  害死了她最愛父母的人是他。

  他這種人,憑什麼得到奧頓先生和船長的愛,又憑什麼有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那份在絕望與自我厭惡中滋生出來的讓他無法正視的愛戀情感,最終是被他悄然埋葬在了心底——連同她十五歲生日時,那束他還未來得及送出,就被大火燒成灰燼的那束紅玫瑰一起。

  從一區爆炸中死裡逃生,卻在二區爆炸時做出了和當年奧頓先生相同的決定。

  將唯一的生還機會留給阿黛莉娜時,他心裡卻沒有原本所預料的解脫感。

  到底……是放不下了。

  於是被伊薩諾·傑克救起時,得知自己仍有活下去的可能性時,腦海中瘋狂叫囂著的對那個女孩的思念,驅使著伯裡頓對伊薩諾·傑克發出了請求。

  不論變成什麼樣子,付出什麼代價都沒有關係——

  只要,只要能再見上一面,就好了。

  他成為了K。親手抹殺了那些罪惡的一切。

  好像這樣就能還清自己欠下的一切一樣。

  接到命令去追殺那名洩露政府機密的海軍之時,將槍口對準那張十幾年未見的,陌生卻熟悉的容顏之時,他發現,自己冰冷的心臟裡,沒有傳來任何猶豫或是溫和的聲音。

  ——伯裡頓,我……我是你的親生父親啊!!

  黑洞洞的槍口,依舊沒有移開一分。

  ——我媽媽死的時候,你在哪裡?

  ——當時七號試劑的研究已經開始,我不得不與外界斷絕一切聯繫……

  在他陰冷肅殺的眼神注視下,那名跪倒在地的男人,可憐的乞求著。

  ——我,我承認,一開始那些藥草……是七號試劑原料的一部分。我確實曾經將你當做過實驗品!但那後來我確實是想做好一個父親……我沒有想到那些原始材料會改變你的身體力量,伯裡頓,我……

  他的生父跪在他面前,為了活下去,那副醜陋的面目,如同一隻搖尾乞憐的狗。

  原來他從出生的時候開始,就被當做了試驗品。

  身為K的他閉上雙眼,在那個男人絕望的叫喊中,扣動了扳機。

  「黛娜,你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嗎?」

  思緒脫離了那些悲傷的回憶,回到了現實。

  身後青草地上傳來的腳步聲,讓伯裡頓的眼眶一陣發熱,但卻沒有任何晶瑩的液體逼出。

  他沒有眼淚。

  他知道。

  這幅金屬身軀裡,是不應該出現任何與人類有關的情感的。

  但為什麼心臟會那麼痛呢?

  如果不是對她的執念支撐著他,他現在可能早就完全成為一座殺人兵器了。

  「伯裡頓,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阿黛莉娜的聲音,是他熟悉的平靜溫和。

  清淡如水。

  對他而言,卻如同萬箭穿心。

  她說她不怪他。

  可是他真的很討厭懦弱無能的自己。

  「將袖章留給你,讓你活下來,這是我父母的選擇。」

  「我相信他們的決定,也相信他們從來就沒有責怪過你。」

  「在我心裡,你一直是我最重視的家人。」

  他沒有回頭,而是捏緊了那份沒有被燒燬的,最後一份報紙。

  「沒有必要再拘泥於過去了,伯裡頓。」

  「好不容易脫離了那段牢籠般的日子,現在應該好好活下去才是。」

  「我們,都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心臟最柔軟的一處,發出了碎裂的聲音。

  他們都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伊薩諾·阿黛莉娜的世界裡,不再只有一個伯裡頓了。

  明明應該替她找到自己的人生而高興。

  但為什麼,心臟卻好像被擊碎了一般,再也無法拼湊完整了?

  「我現在很幸福,我有了自己所堅定的立場,也有了珍視的家人和並肩作戰的朋友,還有……」

  那道輕柔的女聲還未說完,他便已經出聲打斷了她。

  伯裡頓努力地笑著,轉過身子,正視著站在距離自己五米遠的阿黛莉娜,「我明白了,黛娜。」

  五指收緊,手中的報紙被揉成了一團。

  他曾經想過,只要把阿黛莉娜從波特卡斯·D·艾斯身邊支走,她就不會面對馬歇爾·D·蒂奇所擁有的危險能力。

  只要封鎖一切消息,只要拖住她,她就不會受到那場即將爆發的世紀戰爭的波及。

  那樣的話,她就可以好好地活下來了。

  可這些,都是他自私又愚蠢的想法。

  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定一般,他抬起頭,用那雙瀲灩的紫色瞳眸,直直地注視著她。

  將手中被捏的溫熱的報紙傳遞到她的手中。

  震驚,慌亂,以及不敢置信,複雜的情緒在一瞬間盈滿了那雙碧藍色的眼眸。

  「去救他吧,黛娜。」

  「火拳」艾斯於巴納羅島被擊敗,現已押送至深海大監獄LV6。

  「火拳」艾斯行刑日期於日前敲定……

  時代的號角,終是奏響於這片暗潮湧動的蔚藍色大海之上。

  作者有話要說:

  伯裡頓那段簡單概括的話就是..

  他覺得自己害死了伊薩諾夫婦,然後一直很自責。

  E6爆炸的時候他覺得一命償一命,以為自己會解脫。

  但那個時候他已經愛上自己一直當做妹妹的姑娘,所以就放不下了。

  因為放不下,所以成為K ,但是再見面的時候,黛娜身邊已經有艾斯了。

  所以伯裡頓的愛終究是無法說出口的。

  雖然說過了這麼多年黛娜的世界裡出現了很多人,但是伯裡頓的世界裡始終只有她一個。

  之前伊薩諾·傑克的提醒,包括在會議室門口聽到話,都讓伯裡頓意識到了黑鬍子這個人的危險性。

  出於保護的目的,他把黛娜引到了這座島上【第一章說過這個島有點與世隔絕消息不是很靈通】

  如果黛娜知道艾斯被抓,她一定會去救。但伯裡頓不想讓她參與頂上戰爭,所以把報紙燒掉,這樣她就看不到艾斯被抓和即將被處刑的消息。

  而且赤犬那邊其實已經盯上阿黛莉娜了【因為她是K的唯一威脅】

  總之就是出於種種保護性質的目的,伯裡頓自作主張地做了一些決定。

  但最後他還是決定尊重黛娜的想法,所以讓她去了。


第33章 深海無光

  偉大航路,革命軍總部,「白土之島」巴爾迪哥。

  三米長的紅木書桌前,埋首於凌亂圖紙中的黑髮男子終於直起身子,扭動了一下酸疼的脖頸。

  「我說,怪盜先生。你還真是努力工作。」橘色頭髮的漂亮女孩推門而入,將一隻盛滿濃香咖啡的杯子放在另一張空閒的桌子上——她總是這麼做,因為布拉德利不想讓自己心愛的圖紙們遭受任何一點意外。

  「啊,又是可愛的克爾拉小姐。」布拉德利輕佻地勾唇一笑,然而眼神卻依舊固定在自己面前的武器設計圖上,他扭頭去拿杯子時,瞥了一眼克爾拉身後,「真新鮮啊,今天參謀長先生居然沒跟你一起?」

  「他和多拉格先生今天有事外出。還有!說了多少次了,我跟薩博只是……」克爾拉的臉頰上浮現了兩抹可疑的微紅,似乎是為了掩飾些什麼,她伸手就要去扯布拉德利的臉。

  布拉德利身手極快,扭頭躲過了克爾拉的利爪,他看著沒有得逞而氣的臉色酡紅的克爾拉,狀似調侃的感歎了一聲,「噢——真是『偉大的友誼』。」

  「既然是偉大的友誼,那克爾拉小姐就應該提醒一下參謀長,不要總是在你給我送咖啡的時候用那麼恐怖的眼神看著我。」

  克爾拉輕哼一聲,別過頭去,一副不理睬的樣子。

  布拉德利也沒打算跟她開太久玩笑,他馬上又恢復了工作時的認真模樣,從她手裡接過一沓圖紙草稿。

  倏然,他銳利的視線掃過了白色紙堆中一抹灰白的色彩。

  「報紙?」克爾拉看布拉德利伸手去扯那張紙,有些懊惱,「大概是我不小心把它夾進來了。」

  「沒事。」布拉德利一勾嘴角,「閉關工作大半年,也好久沒看看海上的新聞了……」

  他話音剛落,視線便被報紙上的某個版面吸引住。

  克爾拉看著素來以心思詭譎著稱的怪盜先生倏然變化的臉色,有些疑惑。

  還沒等她開口詢問,布拉德利一拳重重砸在了木桌上,其力度之大導致桌上的紙張紛紛滑落。

  布拉德利低聲咒罵了幾句,立刻掏出自己的私人電話蟲。

  還沒撥完號,電話蟲就響了起來,他立刻接聽。

  「喂?小矮子,我問你——」

  「去救他……」那頭奇奇拉的聲音聽上去帶了些哭腔,但他努力地壓抑著,「艾斯他……」

  「那個女人呢?!她怎麼可能對那傢伙放任不管啊?!黑鬍子的能力多危險你們不知道嗎!?」

  「我們阻止過。可是艾斯他……」奇奇拉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不知道為什麼,黛娜她沒有跟艾斯在一起……」

  原本大腦一團糟的布拉德利深呼吸一口氣,他花了幾秒時間理清思緒,做出決斷。

  「我知道了,小矮子。」

  「馬林梵多見。」

  克爾拉看著布拉德利掛斷電話,利落地穿上黑色長風衣外套,她馬上就猜到了這個男人要做些什麼, 「『怪盜』,你——」

  「圖紙的事情,我會按期完成。記得讓你們研究室別停下製作解藥的事情。」不知何時閃現到房門後的布拉德利回頭沖克爾拉一笑——

  「埋頭工作這麼多天,進度早已經超過大半。」

  「現在要求緊急休個假,應該不過分吧,克爾拉小姐?」

  雖說是詢問的意味,但他壓根沒等克爾拉回答,就消失在了設計室的門口。

  克爾拉自知攔不住這個性情詭異的男人,只好拿著布拉德利扔下的那份將「火拳公開處刑」列為頭版頭條的新聞報,開始琢磨著等薩博和多拉格先生回來,要怎麼解釋首席武器設計師突然落跑的事情。

  ……

  偉大航路前半段無風帶,被眾多海王類環繞的深海大監獄內,走進了一名頭髮灰白的長者。

  伊薩諾·傑克緊皺著眉頭,肅穆的神色中明顯透露著對監獄內陰冷氣息的不耐。

  老者負手而立,脊樑挺得筆直。

  在經過地下一至五樓詭異又殘忍的監獄設置後,LV6再正常不過的石磚鐵欄反而就顯得有些奇怪了。

  這座位於深海的LV6無限地獄內,只有兩種人,死刑犯,與終身監禁。

  隔著監視電話蟲,監控室裡的值班員有些驚訝,素來對海賊罪犯們深惡痛絕的傑克中將竟然會主動出現在LV6 。

  行走在陰冷的走廊之中,伊薩諾·傑克對周圍狀似平靜實則暗藏洶湧或是虎視眈眈的視線都無動於衷。

  他平緩沉穩的目光,落在了走廊盡頭,鐵欄杆後那個低垂著頭的男人身上。

  昔日肆意張揚如火焰一般不羈的男人,此時被沉重的海樓石枷鎖束縛住,渾身佈滿大大小小的傷痕。他低垂著頭,髒亂濕黏的劉海有些貼在額頭上,有些垂在眼前。

  伊薩諾·傑克清楚的記得,上一次見到這個男人時,他站在那個姑娘身前,笑容平靜溫和,卻蘊藏著強者一貫的自信。

  伊薩諾·傑克走到那座牢房面前,在同被關押的甚平詫異又警戒的眼光中,對那個一動不動的男人開了口——

  「抬起頭來。小鬼。」

  嗓音沉穩沙啞。

  那人沒有反應。

  他平靜如死水一般的目光,投射在了映著老者身影的冰冷地面上。

  那是一種,面臨死亡已經無所畏懼的平靜。

  口袋裡的電話蟲忽然響了,那頭的通訊員剛喊了聲「伊薩諾中將」,電話就被他毫不猶豫地掛斷。

  但正是這個電話裡忽然出現的熟悉姓氏,讓那個男人緩緩抬起了頭。

  艾斯沒有想到,伊薩諾·傑克會在這個時候,站在自己面前,手裡還拿著一張單薄的紙張。

  身為海賊,他對那張紙再熟悉不過了。

  同樣地,對那張紙上的人,也再熟悉不過了。

  見黑髮男人的目光死死的定格在了自己手裡的懸賞令上,伊薩諾·傑克也不遮掩,索性將手中「反叛者」的通緝令,輕放在了牢房前的地面上。

  「不知道那個小鬼看上了你什麼。」

  看著想要去夠那張懸賞令,卻被海樓石限制住行動而動彈不得的艾斯,伊薩諾·傑克默不作聲地屈膝蹲下,按著懸賞令的邊沿,將那張紙挪進了牢房之中。

  原本雙目無光的艾斯,再看清楚照片上女人的容顏後,目光一下就柔軟了起來。

  即將面臨死刑的男人嘴角溫柔的弧度,以及他用嘶啞嗓音說出的那一句話語,都讓伊薩諾·傑克中將猛然回想起了多年前死於意外的伊薩諾·奧頓。

  「老爺爺。黛娜她,從來都不是『反叛者』。」

  海賊也好海軍也罷,一個身份的代名詞,卻不能既定一個人真正的意志。

  多年以前,被家族器重著的,被視為史上最優秀繼承人的伊薩諾·奧頓站在他面前,笑著對他說,他愛上了傑拉爾汀。

  「火鳳凰」傑拉爾汀,那個有著明艷美麗的皮囊和灑脫英氣的女海賊。

  那時候,伊薩諾·奧頓說,他只是站在了一個平凡男人的立場上,愛著一個女人而已。

  ——父親,從小到大,你給我安排的路,我都能走得很漂亮。

  ——可這一次,就算是脫離了原本的方向,我也心甘情願了。

  ——父親,這是我第一次,發自內心地,想要去爭取些什麼。

  「黛娜她,只是站在了自己選擇的立場上。」

  她只是順遂心願,選擇了自己堅定的立場。

  伊薩諾·傑克沒有想到,在臨死之前,這個男人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在即將登上死刑台的時刻,這個在他人看來流著罪惡血液的男人,最後說出的,不是對世人的憤恨也不是對命運無常的嘲諷。

  而只是對於心愛姑娘的一句袒護罷了。

  沉默許久後,艾斯靜靜看著老者最終起身離去的蒼老背影——已經不如來時那般挺拔了。

  想起昨夜拿著一壺酒在牢房前坐了一夜的卡普老頭,心臟裡忽然湧上一股酸澀的痛感。

  ——你這傢伙……跟羅傑那個混蛋一樣,總是喜歡亂來。

  ——說著「露玖和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就拜託你了」的時候,居然還笑的那麼無所謂……

  ——雖然是跟老子作對了十幾年的傢伙,但不得不說真的是個值得尊敬的混蛋啊……

  一字一句,都像是細密的針刺,悄然滲入心臟。

  恍然間,他回想起了在寒涼沙漠中相依偎而眠的夜晚,自己裝作熟睡時,來自耳畔那一句輕柔的低吟。

  ——她說,「哥爾·D·羅傑,是一個十分值得尊敬的傢伙啊。」

  那晚阿拉巴斯坦沙漠的夜空裡,有著他此生見過的最溫柔的星光。

  ——那有我在,你就不難受了嗎?

  ——嗯。

  心臟裡最為柔軟的地方,存放著她面帶疑惑卻還是毫不猶豫肯定的模樣。

  ——那……我不在的話,黛娜會困擾嗎?

  ——嗯。

  一個又一個單音節,輕柔卻堅定。

  ——那下次見到的話,記得把我的帽子還給我哦?

  「對不起啊,黛娜……」

  眼眶忽然一酸,他忍耐著心口翻湧而上強烈到近乎將人吞噬的思念,緩慢地俯下身去,虔誠地用額頭輕觸著冰涼地面上,那張附有熟悉容顏的懸賞令。

  我大概,要失約了。

  ……

  行刑前十小時,草帽小子突襲推進城。

  行刑前六小時,全軍警戒,準備押送死刑犯波特卡斯·D·艾斯。

  行刑前五小時,世界政府海軍本部最高戰力,坐鎮馬林梵多。

  作者有話要說:

  啊終於寫到這裡了


第34章 罪惡血脈

  「波特卡斯·D·艾斯,報上你父親的姓名。」

  那如同裁決一般強硬的語氣,從元帥手中的電話蟲裡,冷酷地傳遞到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我的父親是白鬍子。」

  「撒謊!!!!」

  波濤洶湧的藍色大海上,一支裝備精良的戰艦乘風前行,在陣陣浪花中破開了一道白色的浪沫。

  「你的母親名為波特卡斯·D·露玖!!」

  「在父親死後的一年零三個月時,繼承世界上最罪惡血液的嬰兒來到了這個世界。那就是你——波特卡斯·D·艾斯!!!」

  被安置在操縱台上的電話蟲時刻進行著馬林梵多處刑前期的轉播。

  阿黛莉娜咬著牙,扣著操作桿的五指緊繃著。

  「你的父親,是……海賊王,哥爾·D·羅傑!!!!」

  這樣一句直截了當的判決,撼動了這整片海洋。海賊王的血統還存活於這個世界上——這個令人震悚的消息在短時間內飛速傳播到了每個人耳中,一陣恐慌與震驚席捲了普通民眾,就連在偉大航路上橫行霸道的海賊們也因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而炸開了鍋。而此時此刻,正身臨戰場的一種精銳海軍們,以及海鷗旗正對面來自新世界的一支規模龐大的海賊團,都不約而同地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裡。

  聽不見整個世界為之震驚的聲音。

  她只能回想起,那個傢伙在袒露自己身世時痛苦又迷茫的神情。

  阿黛莉娜緊握雙拳,指甲嵌入掌心,一陣細微卻鑽心的疼痛襲來。

  「去試一下改裝的弓箭。現在我來操作。」

  一旁已經將所有武器裝備都檢查完畢的伯裡頓一把奪過她手裡的操縱桿,擋在儀表盤前,以一種乾脆利落的力道,抓著阿黛莉娜的肩膀把她連人帶轉椅挪到了一旁。在女人努力維持平靜卻難掩一絲慍怒的視線注視中,他掃了一眼她掌心的紅痕,以對她少有的凌厲聲線開了口,「黛娜,這不像你。」

  在阿黛莉娜開口反駁之前,伯裡頓用平淡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你從來都不是在戰爭中意氣用事的人。我希望這次你也是一樣。」

  「既然是要去救你重視的人,你就根本沒有輸的退路了。」

  由四皇「白鬍子」愛德華·紐蓋特率領的新世界四十七艘海賊艦隊攻打海軍本部,與世界政府旗下的海軍及王下七武海展開了激烈的戰鬥。從海軍大將青稚凍結整片海面開始,到冰之魔女懷迪貝駕駛鋼鑄破冰船打前鋒開路,白鬍子海賊團以一種可怕的氣勢侵入了馬林梵多內灣,打開了通往死刑台的第一條通道。

  在海軍本部精銳兵隊的攻守下,戰局暫時僵持不下。而伴隨著冰面一陣劇烈震動,從層層硝煙後浮現的巨大身形——「魔人子孫」巨人族小奧茲Jr的出現,推動了白鬍子一方攻陷內灣的進程。但小奧茲身形龐大,行動並不算迅速,因此淪落為海軍炮彈的活靶子。

  而此時,被海樓石鎖鏈完全限制行動的艾斯,只能跪在死刑台上作為這一場殘酷戰爭的旁觀者,去看著曾經與自己並肩作戰的人們用血汗在戰場上殺出一條通往自己的道路。

  不斷倒在血泊之中的,有他熟識的普通隊員,也有他素未謀面但曾聞其大名的海賊盟友。

  白鬍子一方進攻猛烈。元帥戰國眼看情況不對勁,正準備下達提前行刑的指令——卻被一道從天而降的吶喊聲止住了動作。

  只見一艘巨輪從天而降,連之快速墜落的,是幾個小時前大鬧推進城的草帽小子蒙奇·D·路飛,以及推進城中逃逸的241名罪犯。

  「艾斯——!!!!我來救你啦——!!!!!」

  少年充滿朝氣的吶喊迴盪在湛藍的天空之下,他臉上燦爛又充滿意志的神情一如艾斯記憶中的模樣。

  令人心痛的酸澀感在剎那間襲上了艾斯的眼眶。

  他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卻被這該死的海樓石限制住了身體,什麼也做不了。

  各種話語堵在喉嚨口,嗓子一陣刺痛,他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值得嗎?

  為了他這個本不該存在於世上的傢伙而拼上性命,值得嗎?

  「路飛——!!!你在做什麼?!!我不需要你救,我——」

  他控制不住地嘶吼出了違心的話語,一如十多年前將草帽男孩的溫暖友善拒於心門之外的那個自己。

  「艾斯,你在說什麼混賬話!!!」

  為什麼要來?

  既然他已經注定要死,為什麼還要牽扯到這麼多的人?

  ——有我在,你就不難受了嗎?

  ——我不在的話,你會難過嗎?

  草帽小子迎風狂奔的步伐依舊沒有減速——在一眾逃獄者,白鬍子海賊團以及海賊女帝博雅·漢庫克的掩護下,他成功成為了攻入內灣的領頭者。

  隔著一片猩紅的血色,年少時無數次被他護在身後的愛哭鬼,用那雙堅定而明亮的眼睛直視著他,「我們不是說好了——」

  「——要當一輩子的兄弟嗎!!!!」

  ——你們知道嗎?聽說喝了結義酒,就是一輩子的兄弟哦。

  悲傷如同奔流的江河,猛然將他吞沒。

  艾斯從來都不是一個會輕易掉眼淚的人。

  而此時,帶著鹹味的淚卻如絕了堤的洪水一般,墜落在了屹立於戰場盡頭的死刑台上。

  草帽小子的喊話一出,海軍以及王下七武海的攻擊勢頭更加猛烈了起來。而此時一直坐鎮於死刑台兩側的本部最高戰力之一也加入了戰鬥——大將黃猿與白鬍子海賊團第一番隊隊長「不死鳥」馬爾科對壘,強者對強者的戰鬥甚至波及了一眾海兵海賊。

  最強劍客「鷹眼」以一人之勢抵擋了大量進攻,而此時他的黑刀對準了路飛。白鬍子海賊團第五番隊隊長「花劍」比斯塔替路飛抗下攻擊,並掩護路飛繼續前往死刑台。

  戰國眼見戰況緊迫,立刻下令關閉全世界的電話蟲轉播系統。

  轉播關閉之時,便是真正的戰爭開始之時。

  不知何時進入戰場的人形兵器PX系列「和平主義者」開始對地面上的一眾參戰者一陣掃射,激光所過之處,血光四濺。白鬍子方傷亡慘重。

  不知是誰高呼了一聲最強武器出動了,海軍們頓時士氣大增。

  和平主義者的出現將原本已經偏向海賊的局勢扳回幾成,正當海賊艦隊被和平主義者逼入險境之時——一支行蹤隱秘的戰艦忽然出現在了破碎冰層的正中央。

  一道刺眼的銀光穿透了層層硝煙,在血腥一片的戰場上方劃過一道又一道迅疾的寒光。只聽若乾聲轟鳴響起,一陣青藍色的爆炸煙霧在死傷慘重的戰場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圖案。爆炸煙霧從內灣的東岸一直炸到西岸。那幅壯闊的圖案,讓坐在死刑台左右兩側所有的海軍將領都不約而同地望向了那位擁有獨特碧藍色眼眸的老者。

  「傑克中將,你們家的小姑娘真是厲害。」

  一旁的鶴中將歎了一句,語氣讓人難以分辨是褒是貶。

  而此時化作一團煙霧在戰場上方與海賊交戰的斯摩格更是將地面上那道青藍色的圖案看了個清楚,「那個圖案……」

  「是『鳳凰』。」

  卡普中將點醒了一眾人。

  曾與「火鳳凰」傑拉爾汀交過手的他,對於那個圖案,是再清楚不過了。

  那是「火鳳凰」過去使用惡魔果實最強殺招時,一定會出現的,巨大的鳳凰圖案。

  一直神色冷酷靜觀戰況的伊薩諾·傑克中將,在目光觸及莫比迪克號船頭上迎風佇立的少女時,臉色隱隱出現了情緒波動。

  艾斯不敢置信地望向了那名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戰場上的女人。

  心臟像是被猛然撕裂。

  那道纖秀單薄的身影,用盡全力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艾斯——!!!」

  那道熟悉的聲音啊,穿透了戰火與硝煙,直直擊中了艾斯疼痛著的心臟。

  「我要你活著——!!」

  那一瞬間,廣闊港灣內所有兵戈交錯之聲,對他而言,都已經不存在了。

  被淚水模糊的雙眼,努力追逐著那抹如大海一般明亮又美麗的顏色。

  心臟傳來了一陣如同被火焰灼燒的疼痛。在見到她通緝令上照片時一直壓抑著的,那份來勢洶湧的思念與愛戀,猛然吞噬了他的心臟。

  迎著整個世界不屑而嘲諷的目光,艾斯跪在死刑台上,咧著嘴角,像是在笑——

  「伊薩諾·阿黛莉娜。」

  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的浮木,他悲傷的呢喃,被吹散在了夾雜著硝煙的冷風中。

  「你知道,我愛你嗎?」

  ……

  「黛娜!!」

  被路飛的大喊吸引過注意力的阿黛莉娜,猛然瞥見了草帽少年手中的一道光。

  雖然不知道他跟海賊女帝是什麼關係,那既然弄到了海樓石手銬的鑰匙,那麼現在只要直接攻打死刑台就沒問題了。

  阿黛莉娜轉向了身邊的白鬍子,神色鄭重,「老爹。」

  愛德華·紐蓋特正視著前方,目不斜視地對她說,「去吧。」

  白鬍子的一陣掌風,擊出了一陣強勢的衝擊波。將阿黛莉娜前方所有的阻礙,都清理了乾淨。她便得以快速前往草帽小子身邊打掩護。

  望著將整個戰局攪亂的「草帽小子」蒙奇·D·路飛以及「反叛者」伊薩諾·阿黛莉娜,海軍大將赤犬陷入了數秒的沉思。

  緊接著,隨著他一聲令下,三架和平主義者突然將炮火對準女人一陣狂轟濫炸。阿黛莉娜所在的方圓百米內,突然遭受到了一陣猛烈攻擊。

  在艾斯痛苦又絕望的嘶喊中,一道銀光劈開了濃厚的煙霧,直接擊向了高高築起的死刑台一角。

  同一時刻,三道射入戰場的白光,擊毀了攻擊反叛者的三架和平主義者的核心運轉部位。

  「PX是最強兵器?」

  銀髮男人冷笑著扭動手腕,扯下了從未摘下的鴨舌帽,狠狠砸在一片血跡的地面上。

  小臂上再顯眼不過的字母K,在海軍士兵之間引起了一陣巨大騷動。

  「——當我不存在是吧?」

  海軍本部隱藏殺手K露出真容,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

  「傳說中能夠直接毀滅一個國家的『最強武器』K——」

  「居然叛.變站在了白鬍子海賊團那一邊?!」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K的登場吸引之時,一道黑影緩緩靠近了站在船頭上的白鬍子。

  「斯庫亞德?」白鬍子沒有回頭。他知道來人是新世界的斯庫亞德船長,自己這一方的人。

  旁人可能看不清楚,但跪在死刑台上的艾斯,卻能將赤犬此時嘴角隱約的弧度看個清楚。

  難道說他們要對老爹——

  第一番隊隊長馬爾科和第三番隊隊長喬茲同時注意到了這件事情,但他們離白鬍子太遠,根本無法阻止準備搞背後偷襲的那個傢伙。

  刀刃劈下,血光飛濺。

  金屬碰撞聲響起。

  鮮血順著白鬍子手臂上的青筋緩緩流下。

  「所以說,斯庫亞德船長叛變了啊。」安穩坐在桅桿頂部,手握狙.擊.槍的男人輕勾嘴角,笑得漫不經心,「啊,隨手撿起來的槍。剛好只剩下兩發子彈——」

  「雖然很抱歉打偏了,但是相信四皇是不會因為這點小傷就損傷戰鬥力的。」

  白鬍子手臂上的刀傷——如果不是布拉德利及時槍擊刀刃,那麼就那不是刀傷而是穿透心臟的傷口了。

  目光沉穩地掃過躺在地上被布拉德利一擊斃命的斯庫亞德,白鬍子瞥了一眼如狐狸一般笑容詭譎的男人。

  「槍法不錯,小鬼。」

  「得到了四皇的誇獎,我很榮幸。」

  「連傳聞中神龍不見首尾的『怪盜』布拉德利也來了……」

  聽著鄰座海軍將領的話,伊薩諾·傑克的喉嚨中發出一聲低沉的歎息。

  終於,伊薩諾世家的當家人從座椅上緩緩站起。

  而正對著他的,是被世人稱為「反叛者」的伊薩諾血脈。

  她背後的橘色牛仔帽,被夾雜著血腥味的海風吹得一陣搖晃。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mm今天又去刷了一遍戰狼2

  剛好就順手寫了一大段戰爭part


第35章 我的立場

  那支銀色箭矢即將擊中死刑台一角時,一道迅疾如風的身影猛然閃現在箭矢前方。

  一道刺耳清脆的爆鳴聲炸響,原本筆直飛射的箭矢硬生生被反彈回原本的方向。

  眼角餘光瞥見路飛已經在剪剪果實能力者的幫助下登上了通往死刑台的捷徑。她在銀箭直逼自己眉間十公分的位置將其擒住,反手將箭矢收回弓側的弧形環扣中。

  對上那名用霸氣將自己的銀箭擊回的長者,阿黛莉娜背過手去,緩緩地從牛皮袋裡摸出了那把象徵著伊薩諾榮耀的藍寶石匕首。

  這個時候,她就算對那人說「讓開」,也只是多餘廢話罷了。

  望著準備向自己進行攻擊的血親,阿黛莉娜抿著唇,最終還是讓抽出一半的匕首再次落回牛皮袋裡。

  武裝色纏繞,出拳,躲避,抬腿橫踢——伊薩諾·傑克曾以為自己真的熟悉眼前這個姑娘的一切戰鬥習慣,但事實證明那都只是以前了。眼前這個赤手空拳,攻擊手法靈活刁鑽的姑娘,再也不是當年剛進E6時每天都躲在房間哭泣的膽小鬼了。在氣氛緊繃的戰場上,她的反應速度比平日裡要上升了一個台階。在面對來自長者的攻擊時,她幾乎是不需要思索,本能的進行了防守或是反攻。

  三大將其其衝向了即將登上死刑台的路飛。深知少年絕不是那三人對手的阿黛莉娜立刻頭也不回地放了一箭。

  銀箭所過之處,皆是一陣青藍色的爆炸煙霧。這點小把戲是沒辦法糊弄那三名最高戰力的,但至少可以爭取一到兩秒的時間。

  僅僅兩秒,便足以讓馬爾科從後方戰場直接攻進前方,直面大將黃猿,替路飛分抗攻擊。

  但因為這一箭,她沒有躲開伊薩諾·傑克的重擊。

  一陣劇痛從腹部傳來,整個人騰空被擊飛到了十幾米開外。整副身體砸在亂石地上時,她感覺五臟六腑都撞在了一起。

  喉嚨中湧出一道猩紅的血珠,從她的嘴角溢出,滑落。

  若干只泛著冷光的刀刃趁此機會朝她砍來,阿黛莉娜翻身躍起的那一刻,用武裝色武裝雙腿,一腳掃向了攻擊者的手腕。聽風辨位捉住飛回的銀箭,握在手中的銀箭隨著女人騰空旋轉的身體,在空氣中劃出了一個完整的圓形。即使被中將重擊,她的攻擊速度卻依然沒有受到影響。頃刻之間,圓弧範圍內的海兵全數倒下,徒留一片鮮紅的血跡。

  艾斯眼睜睜地看著阿黛莉娜單薄的身子像被狂風席捲的落葉一般飛了出去——胸腔內夾雜著憐惜、憤怒與不甘的火越燒越旺。他痛恨自己此時像個廢物一樣,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看著他們一輪又一輪地進攻死刑台,又一次又一次地被逼退。

  冷風灌進他嘶吼著的喉嚨中,腥甜的味道在乾燥的喉管中蔓延開來。

  全世界都在期盼著他的死亡。但卻有那麼一群人,會為了讓他活下來,而賭上自己的性命。

  「在戰場上分心,就相當於把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隔著一片濃重的硝煙,她看不清伊薩諾·傑克的表情,只能聽到老者平淡的聲音,「把在E6學到的東西,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吧。」

  傑克深知自己方纔那一拳,是完全沒有留任何餘地的攻擊。

  能扛下來,算她本事。

  「又或者——」傑克淡漠的眼光放在了那道沒有動搖的身影上,「你對於自己的身份或者立場,根本沒有一個準確的認知。」

  「意志不夠堅定,最終只會在戰場上敗下陣來。」

  卡噠。

  那是牛皮口袋鎖扣解開的聲音。

  只見一道藍光閃過,數道刀刃砍出的氣流朝傑克直直逼來。老者敏捷躲閃,所有躲避開來的刀風都順著原來的方向打進了他身後的石牆,發出轟然的聲響。女人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與衝擊力,在伊薩諾·傑克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女人堅硬的靴後跟已經自下而上踹向了他的下顎。伊薩諾·傑克本能躲開。但他向後仰頭的那一刻,腳腕處傳來了一陣碎裂痛感,整個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緊接著胸口被掌風痛擊——終於,老者的嘴角劃開了血絲。

  身體砸向地面,背部劇烈疼痛的那一刻。伊薩諾·傑克在一片煙塵之中,看見了一道冰冷的刀鋒。

  而此時,那名將自己打倒在地的女人,正手握著那只藍寶石匕首,在陽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的匕首,利刃對準了自己的喉嚨口。

  「對於E6學到的東西……我大概是忘得一乾二淨了。」

  她的聲音已經有些沙啞了,「所以,現在我可以選擇殺死我的手下敗將,或者選擇,讓他繼續活著。」

  伊薩諾·傑克的身軀微微一震。

  「那一拳,是作為家族恥辱『反叛者』所承受的。」

  「爺爺,我們兩清了。」

  「從現在開始——」

  「守護所珍視的人,這就是我唯一的立場。」

  伊薩諾·傑克臉色忽然蒼白了些許,他晃神的那一瞬,已經有海賊舉著武器吶喊著朝他狂奔而來。

  但僅僅是一瞬間,那些企圖攻擊伊薩諾·傑克的人,便成為了戰場上冰冷的犧牲品。

  他看著不知何時閃現在自己視線中的銀髮男人,「你是真的決定了……」

  ……

  不死鳥馬爾科被蒙奇·D·卡普一拳揍下,整個人從十幾米高的位置狠狠砸向地面。

  被海軍中將鬼蜘蛛用海樓石手銬困住的那一刻,大將黃猿的激光貫穿了馬爾科的身軀。

  喬茲的身體被大將青稚冰凍,手臂斷裂。

  被集火攻擊後身受重傷,體力嚴重透支的路飛,以壽命為代價,央求人妖王伊萬科夫為他注射亢奮荷爾蒙。並在阿黛莉娜,奇奇拉和海賊女帝的掩護下,再次向死刑台發起進攻。

  赤犬與白鬍子正面對抗的同時,一直在桅桿上進行遠程攻擊的布拉德利被黃猿的激光擦中,如果不是躲閃及時,他就不是左臂被打出血洞而是成為地面上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斯摩格企圖攻擊路飛,但被沙之果實能力者,逃犯克羅克達爾攔截。一團煙一團沙,在死刑台正前方,交戰著盤旋上升。

  奇奇拉的氣流將路飛送上死刑台,阿黛莉娜放箭炸毀死刑台支架。兩人分別替路飛抵擋空中和地面的攻擊。

  期間企圖攻擊三人的和平主義者,被伯裡頓抵擋住。

  白鬍子以一當萬,吸引了大部分戰力。即使年老的身軀在平時需要靠打吊瓶支撐,但在真正的戰場上,那令敵人威風喪膽的可怕氣勢以及怪物級別的實力還是絲毫沒有減退。先前被斯庫亞德砍傷的手臂上,血液已經逐漸凝固——當時斯庫亞德用盡全力的一刀,雖然被布拉德利擊偏,但還是近乎廢了白鬍子一條手臂。

  死刑台一角塌陷的那一刻,正在前線戰鬥,遭到海賊女帝漢庫克攻擊的七武海鷹眼劈出了一道劍光,其波及範圍極其廣,幾乎橫跨了半個內灣——大批海軍和海賊都被其所傷。一陣劇痛從阿黛莉娜背部傳來,從右肩到左腰,整副身體猛地被砍出一道長長的血口,大片的血花從她的背部噴灑而出,溫熱濃稠的鮮血剎那間灑落在地面。

  原本橘紅色的牛仔帽,被阿黛莉娜的血,染成了暗紅的顏色。

  她猛然失去力量,向前跌倒,膝蓋狠狠撞向地面。擦出一陣血絲。

  喉嚨裡翻湧上了一股血流,她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就連她手中用來支撐身體的銀箭,也被染成了血紅的顏色。

  在遠處的伯裡頓扭頭就朝阿黛莉娜所在的方向狂奔而來。

  但有人比他的動作要更快一步。

  所有人都被內灣的慘烈戰況吸引注意力之時,死刑台上爆發出了一柱直衝天際的火光。

  火焰高高地燃起,似乎是在昭告著強者的歸來。

  「緊急情報!!!死刑犯『火拳』艾斯逃——」

  砰地一聲。

  最後一隻電話蟲,在一瞬間,四分五裂。

  注意到這一切的赤犬,盯著站在幾百米開外,一槍打爆電話蟲的銀髮男人。

  伯裡頓無視赤犬的視線,只是盯著那個被火焰環繞著朝阿黛莉娜狂奔而去的身影。

  ——你是真的決定了,站在世界政府的對立面?

  ——中將。我從來都沒有說過我是政府這一邊的。

  不等老者回答,他頭也不抬,反手從掌心打出一道激光,只聽身後傳來一身慘叫,他面無表情地繼續說著。

  ——那個時候,我只是選擇了一個能夠保護她的身份罷了。

  想要邁開腳步,再次止在了原地。

  「所有人聽令——」

  「目標為,死刑犯波特卡斯·D·艾斯!!」

  所有電話蟲均被擊毀,海軍元帥戰國只能扯著嗓子吼出最後一道命令。

  望著地面上再一次燃起的熊熊火焰,赤犬的臉色剎那間陰沉了下來,「絕對不能讓海賊王的血脈——」

  話音未落,周邊空氣的震動便將赤犬整個人擊飛。

  戰場正上方的雲層驟然發生劇變,空氣像是被物化了一般,顯露出了一塊又一塊裂痕。

  「廢什麼話呢,岩漿小鬼。」

  屹立在莫比迪克號上,那座佈滿彈痕的高大身軀中,嘶吼出了最後一道命令——

  「全軍撤退——!!!!!」

  白鬍子一聲令下,在內灣外側的海賊齊聲吶喊著殺回海賊陣地。而靠近死刑台的一眾海賊們,則同艾斯一起。

  海軍竭盡全力攔截,然而沒了海樓石手銬束縛的艾斯是他們根本攔不住的。

  那些架好武器站在艾斯前方幾十米處的海軍,還未動手,便已經被無數發火.槍擊飛。

  一波又一波烈焰衝向了戰場的四面八方。燎原的大火燒遍整片港灣,一發不可收拾。

  艾斯打橫抱著阿黛莉娜一路狂奔——肩膀處的血液不斷外湧的同時,她近乎失去了意識。

  炮彈與爆炸聲混雜著撞擊著人的耳膜,他卻只能聽見自己心臟慌亂狂跳的聲音。

  黛娜,絕對不能有事。

  「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讓海賊王的血脈逃走。」

  陰沉的男聲從身後傳來,無數滾燙的岩漿巖砸向了地面上撤離著的海賊們。

  白鬍子臉色一沉,空氣在剎那間劇烈震動,在空中墜落著的岩漿巖在頃刻間灰飛煙滅。

  就連發動攻擊的赤犬本人也受到了震震果實攻擊的波及,他抬手,抹去嘴角一道細微的血跡,隨即盯著地面上狂奔著的艾斯,忽然冷笑了起來。

  「所以說,堂堂四皇白鬍子,也只敢在逃跑的時候呈呈威風?」

  果不其然,被火焰環繞著的男人,停下了腳步。

  「在新世界稱王稱霸慣了,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打著舊時代旗號的懦夫而已——」

  「明明,就只是個時代的殘次品罷了——白鬍子啊。」

  艾斯的眼中幾乎能噴出火來。

  「艾斯……」懷中的姑娘忽然抓住他的手臂,她想搖頭,可是咳出一口血後,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沒有等她開口,艾斯便把阿黛莉娜交到了身邊路飛的手中——

  「路飛,黛娜就先拜託你了。」

  「艾斯——」

  路飛小心翼翼地從艾斯手中接過受重傷的姑娘,正要開口勸阻,但那些話都被對方一個堅定的眼神給壓了回去。

  「我絕對不允許,有人侮辱老爹的名聲。」

  話音剛落,地面上便噴射出了數道火柱,火柱燃燒著聚攏著,在空中匯聚成了一團,直接砸向站在高處的赤犬。

  巨石滾落的聲響,淹沒了白鬍子阻攔的怒吼。

  艾斯憤怒地攻擊赤犬,連身體部分被岩漿燒傷都沒有顧及。

  由於果實自身壓制,與赤犬的岩漿相比,他的火焰本身就處於下風。

  即使如此,方才赤犬的話,他還是無法容忍一絲一毫。

  與此同時,離艾斯越來越遠的,在路飛懷中的阿黛莉娜拼盡全力抓住路飛的胳膊,「路飛——放我下來,我還能……」

  對方是海軍大將,又有在果實能力上先天壓制艾斯的能力。

  她怎麼可能放任他——

  然而草帽少年還未來得及應答,一團滾燙岩漿,便已經朝著兩人襲來。

  艾斯赤紅著雙目,拼盡全力朝那個方向狂奔過去。

  路飛,黛娜——

  原本已經往撤離方向奔跑著的奇奇拉和布拉德利見狀,想掉頭回來救人——但被黃猿一陣激光掃射困住腳步,無法前進。

  白鬍子憤怒大吼,長刀一揮——大將黃猿化作一團光球被擊飛,一頭撞進了死刑台邊上的石牆內。而青稚在白鬍子的霸氣攻擊下被硬是砍出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借白鬍子之手,奇奇拉趁著這個空子,向阿黛莉娜和路飛甩出氣流,企圖把他們兩個捲過來。

  然而距離太遠,這個方法完全失效。

  岩漿離路飛只有一米之遙時,一道頎長單薄的身影,倏然閃現在了路飛的身後。

  阿黛莉娜碧藍色的瞳孔裡,倒映出了那一頭璀璨奪目的銀髮。

  岩漿擊穿那人身體的那一秒,他沖阿黛莉娜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

  他蒼白的唇瓣微動,說了句什麼。

  然而下一秒,少年溫柔的眉眼,便被殘酷的爆炸吞沒。

  後方奇奇拉釋放出的氣流衝擊波及時抵擋了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爆炸,他利用氣流走勢將爆炸氣波反彈回原本的方向,將死刑台兩側的石牆瞬間炸毀。

  爆炸之勢愈演愈烈,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在白鬍子和奇奇拉聯手下,那一排又一排爆炸氣流輪番回轉擊向了正對面的海軍本部建築大樓。

  翻湧著的海水,幾乎將整片顫動的大地吞沒。

  那座屹立於馬林梵多的大樓,發出了坍塌的聲音。

  最後一道爆炸氣流,直接擊穿了大樓頂部的海鷗標誌。

  銀髮少年被炸得四分五裂的場景,深深地刻印在了艾斯的腦海之中。

  他大吼一聲,雙手同時擊出足以毀滅一棟大樓的火焰。

  撼動整片島嶼的轟鳴聲,迴盪在血紅的天空之下。

  女人撕心裂肺,充滿痛苦與絕望的吶喊,被淹沒在了這一場毀滅性戰爭的硝煙之中。

  「伯裡頓——!!!!」

  戰爭結束了。

  可是啊,那個名字的主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好像還沒聽你叫我一次「哥哥」啊,黛娜。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一開始想伯裡頓這個角色的時候,就想過他最後是這樣結束生命的。

  怎麼說呢。

  從當年伊薩諾夫婦去世開始,他就一直為黛娜活著。

  從那個時候開始黛娜就相當於他唯一生存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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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戰爭傷痕

  昏暗的天空中,厚重雲層縫隙間閃現一道電光。緊接著,沉緩的雷暴聲,幾乎撕裂整片天空。

  戰痕纍纍的莫比迪克號穿梭在洶湧的海潮之中,甲板上不斷響著忙亂又交錯著的腳步聲。傷員們有的倚靠在控制室外牆,有的扶著被雨水打濕的扶欄。

  被繃帶緊急處理的燒傷部位現在仍會傳來陣痛,雨水拍打在他佈滿燒傷的軀體上,滲透了摻雜著藥膏的繃帶布。

  布拉德利拖著幾乎廢了的半條胳膊,走到艾斯身邊,看著這個頭髮被雨水打濕的男人。

  平日裡溫暖嬉笑的模樣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蒼白的臉色和緊抿的雙唇。

  他的手裡,緊緊攥著半邊暗紅的牛仔帽。上面的血已經凝結成塊。

  隨手扯了條毛毯將整個身體裹住的奇奇拉,慢慢地挪到艾斯的腳邊,靠著欄杆坐著。

  「黛娜,會沒事的對吧?」

  小男孩眼帶哀求地抬起頭看著布拉德利,像是一定要得到某些答案一般。

  馬林梵多一戰,白鬍子海賊團的海賊聯盟損傷慘重。受到重創,已經經過緊急處理的白鬍子和馬爾科等人此時都已經被船醫安排在了輕傷員騰出來的房間中。

  布拉德利沒法輕易回答奇奇拉的這個問題。就算他帶來的是頂尖的藥,就算白鬍子的船醫團隊有著絕對高超的醫術。

  但被伊薩諾·傑克那樣重擊一拳後,扛了這麼久,又正面受到鷹眼的全力斬擊——

  眼見至親之人被一拳打穿身體的瞬間,那個女人爆發出了那種力量——

  那之後,必定是精神的全線崩潰和身體力量的枯竭吧。

  ……真的能撐過去嗎?

  不知是誰在暴雨中喊了一聲人手不夠,布拉德利作為稍微懂點醫術的人,便去幫忙了。

  看著那人纏滿繃帶的半邊胳膊。艾斯將牛仔帽抱在懷裡,然後順著冰冷的欄杆,慢慢滑坐在地。

  一旁的奇奇拉一點一點挪到艾斯身邊,小心翼翼地將半邊毛毯蓋在那隻牛仔帽上,同時也遮蓋住了艾斯的半邊膝蓋。

  雨還在下。

  冰冷的雨水順著艾斯的臉龐滑落。

  只要閉上眼,腦海中便全是她的音容笑貌。

  受傷時死撐逞強的倔強模樣,與他人鬥嘴時伶牙俐齒的模樣,談判和收集情報時一絲不苟的模樣,以及面對血親質疑時明明難過卻要強裝冷淡的模樣。

  被他圈抱在懷裡時她總是一副懶洋洋的表情,像一隻沒睡醒的小貓——從前不算熟悉的時候,如果他在她熟睡時敲房門,門開的那一瞬間他脖子前一定會橫著一道銳利的匕首。相熟之後雖然她分分鐘拿匕首橫在別人脖子前的警戒習慣已經有所改善,但由於起床氣,她在睡醒的時候還是不會對他有好臉色看。

  奇奇拉以前笑著說過去叫黛娜起床是會有性命之憂的。於是,默默表明心跡後的艾斯,曾在某天出於玩笑心理,跑去掀人家被子。

  後來據目擊者布拉德利的說法,是艾斯被三隻飛鏢直接打出房門。

  後來還是艾斯抱著她哄了好久才搞定她麻煩的起床氣的,當然她很快又抱著被子回去補覺了。

  手肘搭在膝蓋上,艾斯雙手合十,抵在額頭上。

  緊閉著雙眼,企圖抑制著內心的痛苦情緒。

  不斷地,告訴自己一定沒事的。

  她可能只是累了,可能只是想要睡得久一點。

  睡醒之後,你怎麼打我罵我都可以。

  我不開玩笑了,不吵你睡覺了,你睡醒之後,再對我笑一笑,好不好?

  艾斯嘶啞的喉嚨裡,低低的響起了一聲嗚咽。

  被黑鬍子克制著果實能力一頓毒打的時候,進入深海大監獄經過地獄溫水殘酷洗禮的時候,甚至在世人面前被迫公開自己身世的時候——他都沒有如此痛苦過。

  那些難熬的時光裡,他腦子裡全是她的模樣。

  ——我只是怕,哪天你真的出事了,我沒有辦法保護你。

  ——那大不了,把背後交給對方保護,然後一起活下去啊。

  活下去。

  你不能食言的。

  「你……答應過我的啊。」

  ……

  ——這是那傢伙的留言。

  ——K他早就做好了捨棄性命的準備。

  戰後,馬林梵多廢墟上臨時建立的醫護站已是人滿為患。

  經過緊急救護措施後的伊薩諾·傑克坐在一塊佈滿灰塵的石頭上,面無表情地看著作為緊急醫療小隊隊長的布朗·艾米麗,在戰後第一時間趕到馬林梵多時,甩在自己面前的一團紙球。

  ——早在米諾斯迷宮與「氣刃」奇奇拉交手時,他的金屬骨骼便被砍出了幾道致命性的缺口。

  ——他明明知道這是致命傷,卻還是一直隱瞞,甚至還擅自跑去了戰場。

  岩漿從縫隙滲入,從內部攻破金屬骨骼的防線,點燃了他體內流動著的七號試劑。

  所以才會有,金屬身體被赤犬打穿後,那一陣又一陣的毀滅性爆炸氣流。

  伊薩諾·傑克將那張被揉成一團的紙緩緩展開,蒼老的眉眼在一瞬間掠過了震驚又複雜的情緒。

  皺巴巴的紙上,是打印般完美到看不出手寫痕跡的字跡。

  Mission completed.

  ——我要替奧頓先生和船長,保護好黛娜。

  ——中將,抹殺七號試劑的任務,是我作為K,必須要做的事情。

  ——只要我活著,沒有人能傷害她。

  ——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佈滿粗糙老繭的手猛然收緊,幾乎要將紙團捏碎。

  前來通知信息的年輕海兵,被老者剎那間陰沉下來的臉色給嚇到,戰戰兢兢地開口,「伊薩諾中將,戰後措施緊急會議在那邊的棚屋召開——」

  老者朝著臨時搭建的棚屋走去的那一刻,依舊挺直了脊樑。

  只是背影,愈發蒼老。

  「伊薩諾中將,改造人K的事情,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些什麼?」

  元帥戰國雙手撐在會議桌上,背後是這次戰役海兵的傷員記錄以及軍械的損失情況。

  圓桌兩側,分別坐著一眾中將以及三名大將。

  老者眉目冷漠,負手而立——

  「他是伊薩諾·阿黛莉娜的兄長。」

  「說什麼胡話——」

  「這就是我能給出的解釋,元帥。」

  「你可以對我進行任何責罰,但對於剛才的話,我是不會更改的。」

  「伊薩諾……阿黛莉娜?」圓桌另一頭傳來了赤犬的聲音,「沒記錯的話,伊薩諾中將你在幾年前就宣城將此人逐出海軍世家的家譜裡。」

  「現在卻又親口對她稱呼了這個姓氏,伊薩諾中將,你不會是想借此向我們表明些什麼吧?」

  淡漠的眼神落在了那名導致伯裡頓死亡的海軍大將身上,伊薩諾·傑克冷笑了一聲——

  「薩卡斯基大將,伊薩諾家族一直都是堂堂正正的海軍世家。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

  下一句話,幾乎一陣見血擊中了赤犬的痛處——

  「所以,作為伊薩諾家族的下一代血脈,伊薩諾·阿黛莉娜擁有強大的霸王色霸氣,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情。」

  老者的目光掃過了赤犬纏繞著繃帶的右肩。

  那道傷,正是最後一道爆炸氣流擊毀海鷗標識時,伊薩諾·阿黛莉娜在無意識狀態下爆發霸王色,同時將手中藍寶石匕首狠狠擲向赤犬所造成的傷口。

  那個女人霸王色爆發的那一刻,壓制住了赤犬五成的果實能力。

  沒了自然系能力,纏繞著武裝色的利刃,在她拚死擲出的力道下,狠狠的刺進了赤犬的右肩之中——幾乎是刺穿骨血的程度。

  而此時那把匕首,正躺在圓桌的正中央,頂端的藍寶石散發著靜謐的光。

  「這是伊薩諾家繼承人的東西。」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傑克。」

  「再清楚不過了,元帥。」

  老者伸出手去,按住了匕首的頂端,然後緩緩地將它放入了自己來時帶上的一隻檀木盒裡。

  「物歸原主,僅此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mmmm伊薩諾·傑克這個人物其實是矛盾的。

  奧頓死的時候沒去救兒子可以說是他心裡一直過不去的一道坎。

  當然出於各種立場,他一直保持著鐵面中將的形象吧。

  將阿黛莉娜除名啊之類的都是他站在海軍伊薩諾的立場上做的事情。

  但幾年前救下伯裡頓,還有去推進城看艾斯,包括現在做的事情。

  都是他出於一名家中長輩所做的事情。

  傑克中將有兩種立場,年輕的時候他為了海軍的立場放棄了兒子。

  等老的時候才醒悟過來,意識到自己已經失去了家族啊血親之類的立場。

  現在算是一種遲到的補救吧。

  當然現在這麼做也沒法抵消過去那些事情了。


第37章 飛越大海的鳳凰

  「站住。」

  一聲低沉威嚴的喝令,讓抱著一摞文件的年輕海兵嚇一跳,猛然停下腳步,「伊、伊薩諾中將——」

  「這是什麼?」

  老者的目光落在了文件夾的首頁。

  「這是……『大事件』結束後最新一批懸賞令。」

  ……

  那場大海賊時代開始以來最大規模的戰役,最終慘烈收尾。

  馬林梵多主樓被擊毀的那一刻,及時趕到戰場的紅髮香克斯阻止了傷亡慘重卻得到命令繼續追擊的海軍,而隱藏於暗處作為戰爭旁觀者的黑鬍子海賊團,也因此沒撈著便宜。望著廣場和港灣處精疲力盡,眼中閃爍著對停戰的渴望的海軍們,身為元帥的戰國不得不下達停戰的命令——如紅髮所言,再這麼打下去,也不過是讓更多的人失去性命,讓更多家庭支離破碎而已。

  這場險些顛覆海賊世界格局的戰爭,後來被世人稱為「頂上戰爭」,又稱大事件。

  而在最高戰力眼皮子底下,從公開處刑中直接成功硬搶回海賊王血脈的白鬍子海賊團,再一次坐實了最強海賊團之名。

  在這場戰爭中絕處逢生的海賊王之子,「火拳」波特卡斯·D·艾斯無疑成為了海軍的頭號通緝對象。

  除他之外,大鬧推進城和馬林梵多的「草帽小子」蒙奇·D·路飛,跟隨他越獄的一眾推進城怪物級罪犯,以及白鬍子海賊團一眾聯盟同伴,都受到世界的高度關注,就連懸賞金都往上翻了好幾倍。報紙大幅度報道了此次戰役的慘烈程度,同時也對雙方幾名重要人物進行了深度挖掘。

  「反叛者」伊薩諾·阿黛莉娜便是此次被大肆報道的熱議對像之一。

  撰稿人將此女的生平事跡統統寫入了稿件之中,大肆渲染,當然真假幾分,普通民眾還是壓根不清楚的。

  在報道中,她先前參與營救「氣刃」奇奇拉一事也被重新提起,有人對其懸賞金停滯不前的理由進行了一種猜測——海軍本部伊薩諾中將無法忍受曾經作為海軍的孫女,以海賊的名義在大海上風生水起,於是借凍結懸賞金的手段來打擊她的風頭。

  當然,無論外界如何猜測,海軍本部都不會給出一個正面回應。

  因此,這場世紀戰爭,在普通民眾口口相傳之中,便被描述的愈發神乎其神。

  再怎麼神乎其神,戰爭終究是戰爭。

  有戰爭,便會有流血與犧牲。

  此時緩緩行駛於新世界海域,傷痕纍纍的莫比迪克號船頭上,坐著一名渾身上下無一不被繃帶包裹著的男孩——在最後的逃亡中,白鬍子一人抵擋了來自港灣海軍們孤注一擲的全部攻擊,奇奇拉和艾斯則聯手幫助海賊聯盟等人撤退,這期間他在若干名海軍中將的圍攻中,險些丟了性命。

  一隻郵遞員海鷗經過莫比迪克上方,扔下了一份報紙。小男孩立刻接住——他幾乎將報紙對海軍英勇作戰的吹噓看了個遍,就是沒找到自己想看的東西。

  「果然……沒有嗎。」奇奇拉歎了一口氣,將報紙放在腿上,展平。

  關於那個人,報道上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

  就好像,是被整個世界刻意遺忘了一般。

  ——死人的名字,提了也沒多大意思。

  那個時候那人冷淡卻帶著一絲苦澀的語氣,他還不能理解。

  但是現在,他懂了。

  三下五除二地將報紙揉成一團,扔進面前的海水中,看著紙團漂浮了一段時間,隨後慢慢沉入深淵。

  「沒關係。」奇奇拉看著那一團漾開的波紋——

  「我還記得你。」

  「我,黛娜,艾斯,甚至還有伊薩諾家那個頑固不化的老頭……」

  「我們,都記得你。」

  白鬍子海賊團這邊,大家都忙得焦頭爛額,奇奇拉一個小孩子,幫不上忙,也沒打算給其他人添亂。每天就帶著一身傷,坐在莫比迪克船頭的「白鯨」上,看報喝茶。

  斯庫亞德的那一刀,幾乎將白鬍子一邊胳膊的筋脈全數摧毀。

  也就是說,老爹可能會失去一條胳膊。

  一想到那只強壯的手臂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威風的揮舞大刀了,奇奇拉心裡就有點難過。

  偏偏當事人一點都不在意。

  養傷期間,白鬍子照常喝酒,船醫怎麼勸都攔不住,最後就索性不管他了。

  還曾提過,讓奇奇拉替他感謝布拉德利那個不辭而別的「盜賊小鬼」。

  至於行蹤詭異的布拉德利——那傢伙傷都沒養好,打完仗就溜了,說是還要工作,也沒具體說要做些什麼。

  眼下大家的傷勢療養都步入了正軌。

  除了一個人。

  砰地一聲,船艙走廊上一聲巨響襲來。

  奇奇拉一扭頭,就看到艾斯半倚在欄杆上,這個恢復力幾乎是怪物級別的傢伙,此時正摸著與金屬欄杆正面撞擊的後腦勺。

  而艾斯身前,是一扇孤零零的門板。以及一個穿著病服的單薄身影。

  阿黛莉娜是在一個氣氛壓抑的雨夜醒來的。一名醫護人員邊跑邊喊著她醒了這個令人振奮的消息,然而大家喜極而泣的愉悅氣氛僅僅持續了幾秒——那名臉色煞白毫無血色的女人,在清醒的那一刻對身邊所有人進行了無差別攻擊,像瘋了一樣尋找著從不離身的藍寶石匕首。艾斯衝到房門口一把抱住阿黛莉娜企圖阻止她的瘋狂行為時,她的情緒才有所緩和,但很快——絕望和悲傷再一次支配了她近乎破碎的心臟。奇奇拉從未見過那樣的阿黛莉娜——那天若不是白鬍子讓艾斯和馬爾科聯手將她擒住,馬爾科一個手刀劈暈她後艾斯把她抱回房間,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失去至親,精神崩潰。這是船醫無奈之下,給出的簡短評價。

  ——她失去過那個人……不止一次。

  這是那天晚上,淋著雨的艾斯告訴同樣淋著雨的奇奇拉的話。

  失而復得,卻再次眼睜睜看著那個人——又一次死在自己眼前。

  還是以一拳被打穿的殘酷方式。

  那天,艾斯讓奇奇拉回去休息,自己淋著雨在阿黛莉娜的房門外守了一夜。白鬍子下令將船上所有關於頂上戰爭報道的報紙全部銷毀,來一份燒一份。

  之後艾斯幾乎是寸步不離的照顧著阿黛莉娜,有時她受刺激發起瘋來,艾斯就心甘情願地成了挨打的活靶子。就這樣過了差不多大半個月直到現在,她的精神狀態終於趨於正常,但唯一棘手的——便是她在E6養成的淺眠時高度警惕,一旦被接近便會出手攻擊的習慣,這一點在遇見艾斯後曾經好轉過一段時間。但經過頂上戰爭這麼一刺激,到現在更是變本加厲。

  於是每天早上,艾斯都是像今天這樣要遭受一次拳打腳踢。

  稍稍恢復理智的阿黛莉娜,在看見躺在地上揉著後腦勺的艾斯時,馬上蹲在他面前伸手想要查看被撞到的部位。

  但艾斯只是搖搖頭,捉住她的手,一如既往地露出太陽般明朗的笑。

  「醒了?」艾斯從地上一躍而起,牢牢抓緊阿黛莉娜的手,另一隻手替她撥好因在噩夢中掙扎而被汗水粘濕的頭髮,「餓嗎?」

  阿黛莉娜無力地搖頭。

  「但還是要吃一點。」像是料到了她的回答,艾斯不容反駁地拉著她去拿早飯。

  一前一後,牽著手,走在走廊上。

  日光將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艾斯很用力地抓著她的手,生怕她會離開一樣。

  阿黛莉娜心口一酸,默默地反握住他的。

  還未走到廚房門口,就聽到奇奇拉大喊了一聲。

  這一喊把船上所有人都引上了甲板——包括艾斯和阿黛莉娜。

  頂上戰爭後,所有人的潛意識中仍存在著強烈的警惕心,一旦有一點風吹草動,大家都會立刻繃緊神經。

  只見奇奇拉抱著一隻紙包,站在欄杆上晃了幾下,然後跳到甲板上,有些抱歉地指著海面上一晃一晃飛遠了的海鷗說道,「呃,那隻鳥一直在周圍飛來飛去,我以為有什麼目的,不小心就把它的東西打下來了……」

  奇奇拉話音未落,那只飛遠了海鷗再次飛了回來,盤旋在阿黛莉娜的頭頂上叫了兩聲,才在一眾人疑惑的目光中離開。

  艾斯瞇起眼。

  如果沒有看錯的話——

  那只「郵遞員」——是當初他見過的伊薩諾「信使」沒錯。

  阿黛莉娜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她上前接過奇奇拉懷裡的那只紙包。

  指尖在顫抖。

  小心翼翼地挑開紙包一角,順著邊界線將紙張緩緩撕扯開來。

  幽香撲鼻而來。

  一隻典雅的檀木盒子,靜靜地躺在掌心。

  盒蓋上貼著一張紙條。

  上面有著一道一絲不苟的端正字跡。

  物歸原主。

  她碧色的瞳孔猛然一震。

  阿黛莉娜猛然蒼白的臉色,讓周圍原本好奇低聲談論著的船員們在一瞬間噤聲。

  空氣死寂了下來。

  艾斯在一片靜默之中,一言不發地注視著她。

  在艾斯令人安心的注目下,她深呼吸一口氣,指尖扣緊了木盒子的邊沿,慢慢地,慢慢地,揭開木蓋。

  檀木盒子中,靜靜地躺著一隻被精美雕紋裝點著的匕首。

  藍寶石在陽光照射下,折射出神聖而璀璨的光。

  她掏出那只匕首,撫摸著熟悉的紋路。

  轉動藍寶石後,三張薄薄的紙片從暗格縫隙中滑出。

  一張艾斯的生命卡。

  一張……和伯裡頓的合照。

  還有一張,似乎曾經被揉皺但又被小心攤開展平了的紙條。

  Mission completed.

  ——我的任務,是抹殺與七號試劑有關的一切。

  ——而我活下來的代價,就是忠於世界政府。

  ——黛娜,你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嗎?

  ——黛娜,去救他吧。

  ——啊,信不知不覺就寫到結尾了。這封信夾在本子裡,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

  ——以前我們不是有個約定嗎?「就算是死都不會傷害對方」的約定啊。

  ——那假如有一天,我們真的不得不以對立面的身份相處的話……

  ——我會先做出決定的噢?畢竟……是哥哥嘛。

  有什麼東西控制不住的脫離了眼眶。

  濡濕了手中的紙條。

  ——好像,還沒聽你叫我一次「哥哥」啊,黛娜。

  從睜開眼重新注視這片經歷戰爭後的大海時,一直壓抑著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徹徹底底地釋放了出來。

  向來遇事冷靜果斷的阿黛莉娜,碰到任何危險都絕不低頭的阿黛莉娜。

  在艾斯的懷抱裡,歇斯底里,嚎啕大哭。

  ……

  兩個月後。

  碧綠的青草地上,立著一隻小小的石碑。

  傑拉爾汀與伊薩諾·奧頓之墓。

  黑髮女人盤著腿,坐在泥土地上。

  「……啊還有,前兩天去了糖果鎮看望了珍妮夫人。」

  山間溫和的風,吹起了她腦後的長髮。

  一張合照靜靜地躺在石碑之前,照片上黑髮少女的身邊,是一名穿著白襯衫,溫柔微笑著的銀髮少年。

  身後傳來了一道聲音。

  「老爹他們前段時間碰到了蒂奇那傢伙。」

  英俊的男人停在她身後,因為天氣熱又曬了很久太陽,一顆又一顆汗珠順著完美的肌肉輪廓滑下,滴落在地。

  「然後呢?」

  「說是把他們好好收拾了一頓。不過後來被那群狡猾的傢伙僥倖逃跑了。」

  她輕笑了一聲,眉眼間閃過一絲冷光。

  「……人不會總是擁有好運氣的。」

  女人將面前的照片收回匕首裡,對著石碑溫和一笑,「今天聊了一下午,下次再和伯裡頓看你們噢。」

  艾斯疑惑地哎了一聲,「那我呢?」

  「你什麼?」阿黛莉娜旋好機關,不明所以。

  艾斯欲言又止,然後默默吐出一句比較委婉的措辭,「……不用稍微介紹一下我嘛?」

  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阿黛莉娜忍俊不禁——

  「嘛,等到合適的時間點,再正式介紹也不遲。」

  原本有些小鬱悶的男人聽到這話後馬上精神一振,開始抓著阿黛莉娜討論什麼時候才是「合適的時間點」。

  回到莫比迪克號上,第一個出來迎接兩人的仍然是奇奇拉。他愛撲人的習慣還是沒有改變。當然撲完之後便抱著從阿黛莉娜那兒討要來的糖果鎮特產吃的不亦樂乎,期間還不忘通知她頂上戰爭後的新一批通緝令出爐了。

  只見甲板上一群人圍著一沓通緝令在討論些什麼。阿黛莉娜興趣缺缺,沒打算上前圍觀的樣子。

  倒是艾斯看完之後很得意地跑回來告訴她他又漲價了多少,大家都升值了如何如何的。

  「丫頭,不去看看嗎?」白鬍子硬朗的笑聲在身後響起。

  阿黛莉娜搖了搖頭,卻在白鬍子說下一句話時,怔了一秒——

  「難得伊薩諾老頭開了回竅啊。」

  望著阿黛莉娜拔腿走向人群的身影,白鬍子回想起了多年前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的場景。

  ——我想成為像她一樣的海賊。

  ——像傑拉爾汀一樣強大,還是一樣自由?

  那時候她迷茫的眼神告訴著白鬍子,她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然而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真不愧是你女兒啊,臭婆娘。」

  白鬍子仰頭灌下了一口烈酒,胸腔裡震出一陣愉悅爽朗的笑。

  「黛娜黛娜,你快看這個——」

  奇奇拉嚷嚷著把阿黛莉娜扯到了人群的正中央。

  湊到阿黛莉娜身邊的艾斯,在看見紙上字跡的那一刻也微微愣了一下,「你的懸賞令——」

  阿黛莉娜的指尖,覆上了原本寫著「反叛者」字跡的位置。

  那只是原本。

  旁邊的人叫了她好幾次,她都沒有反應。阿黛莉娜愣在原地,如果不是艾斯戳了戳她的臉,她壓根就沒有從剛才震驚的心情中緩過神來。

  望著懸賞令上「伊薩諾·阿黛莉娜」旁的字跡,她不敢置信地低喃著——

  「……『鳳凰』。」

  *

  正文END

  作者有話要說:

  2017.9.7

  嘛寫了一個暑假這篇就完結啦。

  因為扭轉了頂上戰爭的結局,所以再往下寫就不可能了。

  寫到這裡,算是一個我認為圓滿但是仍然充滿未知的結局。

  黛娜成功擺脫了反叛者這一說,撒花O(∩_∩)O

  終於趕在我開學前寫完了。

  過兩天就要去大學報道,所以沒有辦法像現在一樣頻繁更新。

  之前擔心開學的時候寫不完,因為學習耽誤了更文進度,所以放假的時候一直在努力寫文。

  那麼寫到這裡,正文完結了,番外才剛開始:-D

  番外的話,總之會是輕鬆平淡的美好日常。

  也有些是正文之中穿插的小故事。

  番外更新的話,是不定時的,就是說在學校那邊想到了什麼好點子,有時間就會寫好放上來。

  那麼,就先這樣啦。

  感謝看過這篇艾斯BG的朋友們哦。

  PS:其實通緝令上是沒有草帽小子啊反叛者啊火拳啊這些民間稱號的hh,只是我為了情節需要強加上的一個BUG

  2017.9.8

  有幾個錯字漏字稍微改了一下。

  
番外:伊薩諾的蜜糖時光

第38章 波爾芙的香氣

  一隻三桅帆船在蔚藍色的海面上平穩而緩慢地前行著。夾帶著涼爽秋意的海風,將清澈的碧藍海水拂得漾起一圈波紋。

  陽光順著虛掩著的玻璃窗,映入了漫著溫暖曖昧氣息的房間內。

  一張雙人床靠牆置放。鋪展開來的柔軟絨被下,探出了一顆髮絲凌亂的腦袋。一雙動人的碧藍色眸子中還殘留著未完全褪去的水霧。

  阿黛莉娜迷迷糊糊地伸出手,越過身邊的人,想要去夠著床頭櫃上放置的乾淨衣物。白皙的胳膊露在外頭,秋季的涼意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一哆嗦,讓摟著她的男人也清醒了過來。黑髮青年伸出一手,把她的胳膊按回溫暖的被窩裡。

  阿黛莉娜看著眼前遲遲不願起床的小孩子氣的傢伙,忍不住低聲笑了出來,「艾斯,中午了啦。」

  聲音低低的,有些啞,仍殘留著昨夜輕柔軟膩的氣息。

  在溫暖柔軟的被子裡,他粗糙而溫暖的掌心,在她腰肢柔軟滑膩的皮膚上來回遊走。艾斯像個耍賴的孩子一樣,迷迷糊糊地就想吻過來。阿黛莉娜在他懷裡笑著亂躲,但最終還是被艾斯抓著後腦勺牢牢吻住。她順從他的心意,乖巧主動地糾纏著他的唇舌,迎合著那人的索取。

  艾斯唔了一聲,翻了個身,就將她牢牢地鎖在身下。

  兩人的每一寸肌膚親密地貼合著。他的手輕撫著她盤在自己腰上的白皙長腿,目光觸及她脖頸處凌亂的吻痕時,還是擔心起昨天是不是做的太過火了。

  「想喝水。」阿黛莉娜一邊用指尖點了點艾斯鎖骨處的牙印,一邊說著。

  他摸了摸她的腦袋,溫柔一笑,把她整個人在被子裡塞好,然後下床穿衣服,去找盛水的玻璃杯。

  艾斯半跪在床邊,遞出涼白開的那一瞬,玻璃杯裡的水溫就升高了。溫熱的水滑入喉嚨,舒緩了乾燥的微疼。

  阿黛莉娜靠著枕頭坐了起來,身上的絨被有些許滑落,隱約露出了光滑圓潤的肩頭,以及曼妙的身材曲線。想到昨夜她妖精般令人瘋狂的模樣,艾斯就覺得心裡倏然躍起一股躁動的火苗。

  雖然是做過很多次了,但是昨天確實比較...不節制。

  將木地板上扣子被扯壞一半的白襯衫撿起來收拾好,艾斯又鑽回被窩裡,把蜷成一團的小傢伙撈到自己懷裡,聲音是有些無可奈何地寵溺,「現在才知道害羞,是不是太晚了啊?」

  阿黛莉娜探出腦袋,不服氣地瞪了艾斯一眼,「昨天誰不攔著我還陪我一起喝酒來著?」

  艾斯聳肩,「不是我的話你還想是誰?」

  況且,布拉德利調的酒好喝是好喝,誰知道後勁那麼可怕——當然,想到昨晚心愛的姑娘在自己身下軟成一灘水的誘人姿態,艾斯還是在心裡悄悄感謝了一下布拉德利那傢伙的。

  他笑著拉起阿黛莉娜的手,把她的胳膊放在自己腰上。阿黛莉娜便習慣性的圈緊了男人精瘦的腰。

  她整個人被艾斯攏在懷裡,沒有衣物遮擋著的身體散發著迷人的清香。

  艾斯總是喜歡這樣抱著她,安安靜靜的。

  「話說回來,他拜託的那種香料叫什麼來著?」艾斯摸了摸後腦勺。

  阿黛莉娜用指節輕敲了一下艾斯的額頭,「赫伯王國的波爾芙之花。」

  「那個有名的香料王國嗎?」

  「你去過?」

  「嗯,見到老爹之前,路過過一次。」

  「什麼時候的事情啊?」

  「記不太清了。」艾斯低下頭,唇瓣擦過她的眉心。他低低地笑,「反正是遇見你之後的事情了。」

  ……

  赫伯王國是偉大航路有名的香料之國,盛產各種香草,香水製造業發達。布拉德利最近正著手製作一種藥劑,他本該親自前往赫伯王國接收波爾芙之花,但被自己國家的雜事絆住了腳,這才拜託順路的艾斯和阿黛莉娜走一遭。

  漫步在首都街道上,無數種陌生而精緻的香氣一齊鑽入鼻腔——艾斯皺了皺鼻子,他還是更喜歡阿黛莉娜身上的味道。

  每次把她抱在懷裡,就能嗅到的很清淺的香味。

  想到這裡,他便下意識地湊近阿黛莉娜,卻被對方一把捏住臉,「你啊...」

  阿黛莉娜無奈的表情映在眼裡,艾斯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街邊三兩成群的妙齡少女立刻收回了熱情的視線,紛紛羞澀地垂下眼去。

  沒有理會旁人的目光。他抬手捏住阿黛莉娜的臉往兩邊輕扯了一下,並成功得到對方一個爆栗。

  街道盡頭是一家規模很大的香料商舖,在艾斯去隔壁小店買零食之際。阿黛莉娜成功地從老闆娘那兒接手布拉德利訂購的一盒波爾芙之花,她在簽單時忍不住發問,「就...這麼小一盒?」

  「當然了,小姑娘,你應該不是本地人吧?」老闆娘是個會打扮的時髦女人,「波爾芙之花對氣味的記憶功能啊,可是厲害到超出你的想像噢。這一小盒波爾芙之花啊,對氣味的保存時效,三兩年都不成問題啊!」她扭頭向店內一名著裝樸素的短髮女孩開口,「伊芙!快來把這盒波爾芙包裝好!」

  女孩五官端正,說不上有多出眾,她並不像方才街上的年輕女孩們一樣化著精緻的妝容,她只穿著簡單的藍白條紋襯衫,和一條工作褲。

  她走上前,一個不小心打翻了老闆娘手中的木盒子,一隻嬌嫩的白色花苞滾落出來。伊芙慌張地將白花放回盒中,連聲道歉。直到老闆娘說沒事後,她才低著頭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是個安靜內斂,又有些怯生的姑娘。

  「我這個侄女啊,可真不讓人省心。」老闆娘歎了口氣,「這都幾年了,還忘不掉那個帥小哥。」

  阿黛莉娜注意到,女孩藍白襯衫的衣領口,別著一隻純白的波爾芙之花。

  「我們這兒流傳著一種說法啊,倘若愛上一個人呢,是會覺得心愛之人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香氣的。所以年輕人總喜歡用波爾芙之花保留心上人的氣味,將花朵交給心上人,以此表明自己的心意。」

  「那...」

  「伊芙這個傻丫頭啊,總是笨手笨腳的,又怯生——大概是幾年前的事情吧,那會兒我不在店裡,幾個脾氣不好的客人在店裡鬧事,又砸東西又罵街的。如果不是當時那個異鄉小哥出手幫忙,伊芙這孩子哪裡能對付得了那些傢伙呀!話說回來,那小哥是惡魔果實能力者,好像還是個挺厲害的角色呢!」老闆娘搖搖頭,「這丫頭也是死腦筋,對僅見過一面的陌生男人喜歡得死心塌地的...」

  老闆娘話音未落,木板門被推開的聲音便打斷了她的話。阿黛莉娜扭頭便看到艾斯拎了一袋子零食倚在門框上,衝自己笑的開朗。

  他手裡還剩下半包巧克力棒,阿黛莉娜伸手就要去搶,結果對方抬手躲開。在她瞪自己的間隙,艾斯面帶笑意湊上前,把自己嘴裡咬著的半根巧克力棒直接送到阿黛莉娜口中。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便咬碎巧克力棒,吞了下去。

  艾斯抬手將她嘴唇上的巧克力碎屑擦拭乾淨,末了還輕按了一下她的下唇,笑著問了一句,「好吃嗎?」

  阿黛莉娜這才反應過來,抬手就給了艾斯一個爆栗。

  就是那時——光噹一聲,店舖的角落裡,傳來了瓷器碎裂的聲音。

  老闆娘的聲音驟然拔高,「伊芙!」語氣雖帶責備,但更多的是憐惜與擔憂。

  短髮少女身前是幾瓣瓷碎片,清水順著木質地板的紋路淌開,濡濕了含苞待放的花朵。

  「我,我...真的非常抱歉...」

  短髮女孩倉皇地蹲下身來,一邊收拾著碎片,一邊拿衣袖在臉上胡亂地抹著。

  她的衣袖漸漸被浸濕。

  阿黛莉娜忽然注意到,女孩那雙哭紅了的眼睛,一直定格在艾斯身上——儘管短髮少女一直努力讓自己移開視線,但很顯然,她並沒有做到。

  「你們認識?」阿黛莉娜轉頭,輕聲向艾斯問道。

  誰知這個頭腦簡單的傢伙愣是不知道她輕聲發問的用意,而是用正常的音量回答了她,「不認識啊。」

  望著身邊一臉迷惑的黑髮青年,又看了一眼眼淚決堤的伊芙,阿黛莉娜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多事了。

  但下一秒,伊芙那雙婆娑的淚眼卻證明了阿黛莉娜的猜想。

  年輕女孩怯生生的視線,鎖定在了艾斯的身上,帶著一絲再清楚不過的意味。

  ……

  阿黛莉娜站在玻璃窗外,手裡捏著一小朵白色的波爾芙之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直到頭頂傳來一陣溫暖的觸感,她低垂著的眼簾才抬了起來。

  看她拎著小白花看了半天也沒說話,艾斯撫著她腦後的長髮,勾著嘴角問,「吃醋了?」

  說實話他是有點好奇的。

  「沒有啊。」女人回答得一臉理所當然。

  「哎——你男人這麼受歡迎,你是不是該有點表示啊?」

  「給你十分鐘處理好你受歡迎的問題,已經很給你面子了好嗎?」

  好吧,他果然不該期待這傢伙會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艾斯聳了下肩,牽過阿黛莉娜的手。

  從這條街走到他們停船的碼頭並不需要很長時間,路上他簡短地說了一下那名女孩的事情。

  艾斯確實不記得自己曾經出手救下過這樣一個女孩。

  也沒有想到自己的無心幫助讓她誤會了這麼久。

  伊芙的感情雖然很強烈,但歸根到底也只是一面之緣引發的仰慕之情而已。

  而他也是根本不可能收下伊芙的波爾芙之花的。

  所以能說的,也只有抱歉二字了。

  兩人登上帆船甲板時,阿黛莉娜把布拉德利訂購的波爾芙之花在抽屜裡鎖好,去觀測風向定好航向,回到甲板上時,艾斯已經悠然地躺在帶著涼意的木板上,開始端詳起老闆娘贈送給阿黛莉娜的額外一朵波爾芙之花。

  她走到艾斯身邊坐下,「這朵小花真的能記錄……」

  「愛人身上的香氣。」艾斯閉著眼,臉不紅心不跳地把下半句接上。

  「不過我也不知道,不如你來試試吧?」

  男人伸出手,兩根手指捏著花莖,將波爾芙之花遞到阿黛莉娜眼前。

  她接過他手裡的小白花,正琢磨著要怎麼讓花記住艾斯身上的氣味——就被一股輕柔的力道扯到了那人懷裡。

  微熱的觸感貼上額前,她隱約能看到那人嘴角揚起的弧度。

  「反正對我來說,黛娜身上一直是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的。」

  ——倘若愛上一個人呢,是會覺得心愛之人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香氣的。

  作者有話要說:

  emm反正番外就是想到什麼就寫什麼

  撒糖的日常也正在寫,不過還沒放上來。

  這一章的靈感來源純粹是因為看到了一個很有趣的說法,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覺得他or她身上很香...

  然後寫文的時候也沒寫過女二,就想寫個對艾斯有意思的角色試試看...

  反正這是一個獨立成篇的小短篇啊哈哈


第39章 Diary1&Diary2

  Diary1

  1冬島的雪

  漫天飛揚的白雪,模糊了人的視線。

  整座冬島銀裝素裹。刺骨的寒冷從衣料的間隙鑽入,凍得人手腳僵硬。

  腳上蹬著一雙厚重的雪地靴,阿黛莉娜每踩一腳,靴子便會深深地陷入雪層中,留下深淺不一的腳印。

  雪越下越大了。

  阿黛莉娜張開嘴,微微呵氣,溫熱的氣息在冰冷的空氣中液化成朦朧的白霧。

  幾粒冰碴,落在了衣領上。

  走在前頭亮著明火探路的艾斯聽到了身後的細微動靜,扭頭朝阿黛莉娜走來,理了理她的衣帽,「冷嗎?」

  原本打算出口的一句還好,被艾斯專注的視線堵回喉嚨口。最終,阿黛莉娜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

  他們也沒想到運氣會差得這麼剛好。

  上島之後,長途跋涉,總算找到一座小村莊,卻得知蒂奇早已落跑。

  天色已暗,暴風雪又一直沒有停過,這個時候他們是不可能回岸邊找船的。但在兩人找到歇腳的地兒之前,一場突如其來的雪崩,便把那村莊淹了大半——順帶堵住了兩人前行的道路。

  「前邊有個石洞。」艾斯梳理了一下阿黛莉娜額前的發,「就在那裡休息好了。」

  艾斯騰出空著的那隻手,反手牢牢地牽住阿黛莉娜。

  寒風呼嘯著。一片鬆軟的白雪之下,已經凝結出了一道厚厚的冰層。

  在積雪較少的地方,剔透光滑的冰層隱隱露出一角,映著冰面上行人的身影。

  ……

  「唔,風好像小了一點。」

  阿黛莉娜直起身子,往身前的火堆裡添了幾塊乾柴,隨後又躺回艾斯懷裡。

  兩人靠著石牆,坐在地板上。艾斯此時只穿了一件長袖,其他的衣服都被他擅自拿來裹阿黛莉娜了。

  隔著一層不算厚的衣料,阿黛莉娜能清晰地感覺到艾斯身上的溫度。

  「不過你,真的沒關係嗎?」她伸出手指,戳了戳艾斯捲起衣袖露出的結實的小臂。

  她做這個動作的時候,腦袋也稍微挪了挪,蹭得艾斯頸窩有些癢。

  艾斯有些無奈地笑了,「笨蛋吧你……我自己就是火啊,怎麼會怕冷。」他一把捉住她冰涼的手指,捧在手心裡,順便把蓋在兩人身上的大衣往阿黛莉娜坐的位置挪了挪。

  雖然心裡知道是這麼一回事,但看到艾斯穿的那麼單薄——她還是覺得有點不妥。

  艾斯伸出一根手指,放在阿黛莉娜唇前,笑著示意她不要擔心自己。順便把她往自己身邊攏了攏。

  「……還冷嗎?」

  他清朗的嗓音,在呼嘯的風聲中格外的好聽。

  「不冷了。」她小聲回答著,聲音聽上去有些疲乏。

  只要是在艾斯身邊,神經總是能輕易地放鬆下來。

  嗅著那人身上令人安心的氣息,阿黛莉娜感覺自己的眼皮有些沉了。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艾斯稍稍歪過腦袋,輕靠著她的頭。

  瞥了眼洞穴外紛飛的白雪,目光掠過身前燃燒著的火堆,最後——落在了身邊人安靜美好的睡顏上。

  艾斯低下頭,在睡著的姑娘額頭上,落下輕柔的吻。

  「晚安,黛娜。」

  總是用強勢來武裝自己的姑娘,此時正安穩地躺在自己懷裡。

  像只溫順乖巧的貓咪。

  次日,日出時清淺的陽光順著雪上的腳印,悄悄地蔓入石洞裡。

  身邊的黑髮青年唔了一聲,然後伸出了一隻手。

  她稍稍抬起眼睛,只覺得陽光不那麼刺眼了。

  睫毛輕顫著,掃過了那人替自己遮擋陽光的手掌。

  「早安,艾斯。」

  冰雪消融在焦黑的枯柴旁。

  日光跳躍在兩道相倚的影子上。

  *

  2她的通緝令

  「黛娜!艾斯他掉進海……」

  奇奇拉的話還未說完,樓梯間便傳來一陣倉皇凌亂的腳步聲。

  水花飛濺的聲音響起——等奇奇拉通知完其他人,大家都聚集到甲板上時,阿黛莉娜早就不見了。

  望著水面上冒著的稀疏的氣泡,船員們面面相覷。

  不知過了多久,女人猛地從海裡探出頭來,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海水把阿黛莉娜原本柔順的黑髮打濕,順著她的臉龐輪廓滑下。

  一手抓著艾斯,一手攀上船員放下來的救生艇邊沿。

  衣服濕透後,被微涼的海風一吹,還確實讓人感到有些冷意。

  阿黛莉娜拎著奇奇拉給的毛巾擦拭著身上的水珠,一邊看著其他人把艾斯撈上船。

  剛才心跳忽然空了一拍的恐慌感,讓阿黛莉娜此時有些恍惚。

  「黛娜,你這傷還沒好多久……」奇奇拉皺著眉,看著她背上一層又一層的紗布,有些擔憂。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嘴唇有些蒼白,「……沒事。」

  她走到躺在甲板上恢復了意識的艾斯身邊,忍住想要一腳踹上去的心情——在艾斯身邊慢慢蹲下。

  「傻子嗎你?坐在欄杆上都能掉下去。」

  她責備的目光中,帶著一絲讓人心疼的小心翼翼。

  水珠順著衣服邊沿,滑落到木板上。

  艾斯心裡十分清楚,頂上戰爭那場意外對眼前的姑娘而言傷害有多大——

  抱歉地笑笑,抬手理順貼在她臉龐的濕發。

  海水帶來的無力感漸漸消退後,艾斯馬上又打起了精神。

  從地上一躍而起,盤腿坐在眼眶有些紅的姑娘面前,從口袋裡摸出一張濕濕的,皺巴巴的紙團,遞到她跟前。

  阿黛莉娜將那團紙稍稍展開一角,一時有些懵,「為了這個通緝令……你就跑去跳海?」

  「這可不是普通的通緝令哦。」

  艾斯笑得神秘,將「伊薩諾·阿黛莉娜」的通緝令,仔細收好。

  在阿黛莉娜疑惑的目光注視下,艾斯只是一笑而過,讓她趕緊回房間把濕衣服換了。

  「那所以,那張紙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目送著阿黛莉娜走向樓梯間的背影,靠著欄杆,席地而坐的奇奇拉有些好奇。

  艾斯勾了勾嘴角,回想起了在深海大監獄中,額頭與紙張相碰時的觸感——

  「就是……」

  精神支柱啊。

  *

  Diary2

  3吵架以後

  門板被砰地一聲踹開,直直砸向了牆面。打破了室內原本壓抑死寂的氣氛。

  室內的人們紛紛回頭,欲言又止地看向了那個原本應該在好幾片海域之外晃蕩的傢伙。

  唯獨坐在床上的女人,一動不動,聽到聲音也沒有反應。

  就這麼靜靜地呆在那兒。

  艾斯臉色漲紅,喘著粗氣,愣愣地看著坐在床上不吭聲的阿黛莉娜。

  離阿黛莉娜最近的奇奇拉發現,她攥著被角的手指,細微地顫抖著。

  奇奇拉在心裡估摸了一陣子——從他們瞞著阿黛莉娜把消息告訴艾斯到現在,不過兩三天。

  這麼短時間內橫跨好幾片凶險的海域回到新世界——也難怪艾斯回來的時候比平時要狼狽幾分了。

  艾斯一手扶著門框,一手僵硬地垂在身側,他看上去有些不安。

  在艾斯開口之前,阿黛莉娜的唇邊歎出了一道很輕的聲音——

  「艾……斯?」

  尾音飄忽,帶著一絲脆弱的倉皇。

  眼睫輕顫,投下一片陰影,遮擋住了那雙碧藍色眼眸中透出的渙散視線。

  艾斯心口狠狠一抽。

  先前所有的顧慮和矛盾,都在目光觸及那道纖秀脆弱的身影時,被粉碎的一乾二淨。

  將那些細枝末節引發的不愉快都拋到腦後,他猛然邁開步子,朝她走了過去。

  奇奇拉和其他船員都十分有眼力見的退出了房間——

  男孩是最後一個離開房間的。將虛掩的門關上後,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先前阿黛莉娜和艾斯的冷戰,確實讓他們都十分擔心。

  談個戀愛誰沒有鬧矛盾鬧情緒的時候,只是沒想到,艾斯上了頭,一衝動就直接跑路,離開新世界去別的海域亂逛了。阿黛莉娜一副漠不關心無所謂的樣子,卻還是賭氣地往相反方向跑,結果在一座她不熟悉的島嶼上被毒性植物感染,被送回來的時候已經被診斷為暫時性失明。

  當時馬爾科揪著船醫的衣領,差點要把人給扔海裡去。傻子都知道,說是暫時性失明,但沒人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復正常——眼下只有等船醫去那座島上採藥歸來。而這段時間,阿黛莉娜只能獨自扛著身處黑暗的無力感。

  回想起先前阿黛莉娜故作無所謂的模樣,奇奇拉就很心疼。

  明明是那麼驕傲的一個姑娘——失去光明對她來說,無異於將她變成了一個廢人。

  馬爾科看奇奇拉臉上愁緒未散,便安撫性的拍拍他的腦袋,「至少現在,艾斯回來了。」

  奇奇拉點了點頭。

  屋內,阿黛莉娜似乎感受到了其他人的離開,她稍稍轉過腦袋,似乎想要探尋艾斯所在的方向。

  一隻溫熱的手掌,覆上了她的臉頰。

  那一瞬間,她所能感知到的整片空洞的黑暗,幾乎要被眼窩處溫熱的濕潤感淹沒。

  她咬著下唇,那副隱忍的模樣,讓艾斯心臟被猛然刺痛。

  他托著她的後腦勺,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胸口。

  熟悉的溫軟清香在鼻尖縈繞,艾斯抱著阿黛莉娜,將臉貼在她的發邊蹭了蹭。

  環在他腰上的那雙胳膊,緩緩地收攏緊了。

  *

  4關於鍛煉

  眼睛恢復正常後,在船醫的建議下,阿黛莉娜開始自覺鍛煉身體。

  之前一直處於養生階段,臉上的肉都多了不少——盯著鏡子裡自己有些圓潤的臉部線條,阿黛莉娜這麼想著。

  於是在計劃鍛煉後的某個清晨,她破天荒的早起了一回。

  就算掀開被子的動作很輕,也還是被身邊的傢伙逮著了。

  「怎麼起得這麼早?」

  艾斯半睡半醒間,咕噥了幾句。

  她俯下身去親吻男人的臉頰,聲音很輕,「去鍛煉。」

  前幾天阿黛莉娜一直跟艾斯抱怨自己養生這段時間長胖了不少。

  艾斯從沒覺得她胖——反倒是以前覺得阿黛莉娜太瘦了,現在多點肉,抱起來手感還更好一些。

  不過鍛煉總是對身體有好處的,艾斯也就表示支持。

  得到對方的早安吻後,艾斯重新鑽回柔軟溫暖的被窩裡,繼續睡覺。

  再次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隱約有淅淅瀝瀝的水聲飄進耳朵裡——望向浴室門邊上摞著一疊汗濕運動服的木凳,艾斯知道是阿黛莉娜運動完回來了。

  起床洗漱完的艾斯坐在床邊發呆,直到洗完澡的阿黛莉娜擦著頭髮從浴室裡出來。

  「吃早飯了嗎?」

  阿黛莉娜一邊擦著頭髮一邊歪頭問他。

  艾斯搖搖頭,喝了口熱水,走到阿黛莉娜跟前,「還沒呢。」

  一邊接過她手裡的柔軟毛巾,順手就替她擦起頭發來。

  阿黛莉娜穿著純黑的浴袍,襯得她皮膚白皙細膩。

  沐浴完,身上有清淡的香氣。

  很好聞。

  運動完洗完澡,人總是容易犯困。

  她感覺自己的眼皮有些沉重。

  面前艾斯的臉愈發靠近。

  他在她嘴上輕輕地啄了一下。阿黛莉娜這才清醒過來,白了他一眼。

  「啊,被發現了。」

  艾斯笑露出一口白牙,手上動作也沒停,繼續擦著她的頭髮,時不時地湊近她的頭髮,輕嗅,「好香啊。」

  「又不是早飯。香也不能吃。」阿黛莉娜對他小孩般的語氣逗笑了,戳了戳艾斯的臉。

  誰知對方接下來突然一本正經地掰過她的臉,「誰說不能吃?」

  感覺後腦被毛巾勾住,身前的人猛地一使勁,阿黛莉娜就跌進他懷裡。

  艾斯得逞般的笑了,原本只是想逗逗她,誰知這一開始,就停不下來了。

  被艾斯親吻著的阿黛莉娜掙扎未果,便乾脆環上艾斯精瘦的腰,仰頭回應。

  兩人轉了個身,他便輕而易舉地將她壓在了鋪開的被褥上。

  身體陷入柔軟的被單,阿黛莉娜感覺原本系得端正的浴袍繫帶被那人鬆開了一些。

  「你啊……」

  她的呢喃被他全數吞入口中。

  「不吃早飯嗎?」

  「不想吃了。」

  艾斯支吾了幾聲,手早就不老實地滑進了浴袍內部,在她光滑的背部游移。

  阿黛莉娜似乎想逗他玩,回吻突然熱烈起來。

  感覺身前的男人呼吸突然變得粗重起來,她才笑意盈盈地將他推開了一些,「可是我餓了。」

  「呀——等會再吃啊。」

  無視艾斯帶著小幽怨的語調,阿黛莉娜好心情的直起身子坐到一旁,把腰上的繫帶重新整理好。

  作者有話要說:

  把diary1和diary2放到一塊啦


第40章 天光

  雷暴轟鳴,滂沱的大雨擊打著翻湧的海水。

  一道又一道刺眼奪目的電光,幾乎要撕裂整片灰藍色的天空。而本應籠罩整片大海的清輝日光,此刻只能從烏雲間的縫隙裡,稍稍流瀉一絲。

  然後便被呼嘯的狂風吞沒。

  「她醒了!阿黛莉娜醒了!!」

  雨點凶狠地敲擊著堅硬的木板,甲板上響起了一陣匆忙慌亂的腳步聲。

  原本倚在欄杆上,淋著雨閉眼假寐的男人,幾乎是瞬間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還未衝到那座房間的門前,此起彼伏的呼喊和金屬器具碰撞的混亂雜音,便一點不落的敲向了他的耳膜。

  艾斯雙眼佈滿了暗紅的血絲,一手死扣著門框,整個人擋在了門前。

  他趕到的時候,室內一片狼藉。

  輸液架彎折著倒在地上,橡膠管被利刃割斷,管口滲著幾顆液珠。幾名醫護人員臉色慘白地跌坐在地上,他們的身前站著手臂被利刃割傷,傷口還滴著血的奇奇拉。

  而她……

  正愣愣地站在房間的正中央,光著腳,穿著乾淨的白色棉衣,臉色蒼白,黑髮凌亂。一隻腳踩在碎玻璃上,腳底泛著一片鮮紅血色。

  但是,沒有任何表情。

  「……黛娜?」

  幾乎就在艾斯有所動作的那一瞬間,她平靜如死水一般的眼眸裡劃過了一道絕望的冷光。

  她試圖向外跑,但被艾斯的身體擋了個結實。阿黛莉娜整個人撞進自己懷裡時,艾斯只感覺到腰腹部一陣刺痛,是碎玻璃扎進皮膚的刺痛感。他沒有理會翻出血珠的細小傷口,反手一轉就抓住阿黛莉娜的肩膀,他怕傷著她,沒有下狠手——然而這種力度是根本不可能困得住她的。

  她黑髮的長髮被狂風吹亂,被暴雨打濕。

  那道如紙片一般脆弱的身影在風雨中搖晃著,像瘋子一樣橫衝直撞。

  甲板上頓時一片混亂。

  馬爾科和艾斯衝上前,與失去理智的阿黛莉娜輪流交手。最後終於一人擒住她的一隻胳膊。

  他忍著心口堵著的悶痛,抬手朝她的後頸劈下一記手刀。

  那道白色的身影輕飄飄地倒下了,落進了艾斯懷中。

  蒼白無血色的臉上,仍然沒有任何表情。

  毫無生氣,清冷得讓人害怕——

  如同,一個白色的幽靈。

  ……

  暴風雨席捲過的海面上,沉浮著幾塊殘破的木板。

  烏雲散去,天空依舊是灰藍的顏色。

  空氣陰冷。

  讓人在呼吸的時候,從鼻尖干疼到喉嚨口。

  船工們忙著修復傷痕纍纍的莫比迪克號,船頭處傳來一陣乒鈴乓啷的噪聲。

  渾身纏滿繃帶的男人,坐在那一道緊閉的門前,一隻胳膊搭在膝蓋上,另一隻手緊緊抓著橘紅色的牛仔帽,扣在心口。

  黑色髮絲的末梢還滴著水珠,順著他英俊的臉龐輪廓滑下。

  他抿著蒼白的唇,一言不發。

  微冷的風拂過,吹得人渾身發冷。

  不知過了多久,他總算稍稍挪動了下位置,換了個姿勢守在門前。

  似乎是覺察到身後的門板被撬開了一絲縫隙,他才從地板上站了起來,直起身子。他轉頭的時候,恰好和門縫間透著的那雙碧藍色眼眸對上視線。

  在意識到門後的女人想要關上門的那一瞬,艾斯立刻張開五指,單手撐在門板上——另一隻手還捧著尚溫熱的藥碗。

  他嘶啞著嗓子,低頭注視著那雙如小獸般純淨而充滿警惕的眼眸——

  「黛娜……」

  門板上傳來的力道驟然增大,他撐著門板的五指能明顯感覺到她在使勁。

  艾斯不再撐著門板,而是用力氣將其頂開。

  她鬆了手,後退一步,一副倔強的模樣。

  艾斯心口鈍鈍的疼。

  他輕歎了一口氣,反手關上房門。

  陽光被隔絕在外。

  在黑暗的空間內,她目光中警惕的情緒總算有所消減。

  艾斯抬腳想向她走去,可是他每走一步,她便下意識後退一分。

  他苦笑著停下,捧著藥碗的那隻手停滯在半空。

  船醫的話再一次在耳邊響起。

  ——失去至親,精神崩潰。

  ——這段時間內她可能誰也認不得了,這其中……也包括艾斯你。

  不知道對視了多久,他總算移開了目光,似乎是為了掩飾眼中的一閃而過的失落。

  艾斯盡量放輕動作,將藥碗放在她的床頭櫃上。

  瓷碗和木櫃碰撞的聲響,讓阿黛莉娜打了個激靈。

  艾斯渾身的肌肉繃緊,用意志強行壓下想要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竭力維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黛娜,喝藥了。」

  嗓音瘖啞,透著止不住的心疼。

  她表情未變,淡淡地搖了搖頭。

  「不喝藥的話,會一直生病的。」

  他平靜地抬頭,俊秀的面容上是抑制不住的溫柔又哀傷的情緒。

  阿黛莉娜的瞳孔閃了閃,她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

  艾斯見她沒有動作,便伸手,拇指扣著藥碗邊沿,四指托著碗底,小心翼翼地抬起那只藥碗。遞到她跟前。

  深色的藥液上映著很淺的人影輪廓。

  她的手稍稍抬起了一瞬,便再次落回身側。

  白色瓷碗忽然消失在視線中,她一愣,只見身前的男人仰頭灌下溫熱苦澀的藥汁。

  艾斯捧著她的臉,喉結微動,含著藥便傾身吻了下去。等她反應過來時,那股清淡的苦味便已經渡到自己口中,伴隨著唇瓣相貼的柔軟觸感。

  懷中的人忽然劇烈掙扎了起來,艾斯抬手扣住她的後腦勺,閉上眼,撬開她的牙關。唇舌糾纏,帶來的是熟悉到骨子裡的酥麻感。這期間蔓延開的不僅是藥汁的清淡苦味,還有一絲血珠的腥甜。嘴唇上針刺般的細微痛感傳來,艾斯卻沒有停下親吻——最後唇瓣分離時,他微喘著,抬手拭去唇角的鮮紅血色。

  她碧藍色的漂亮眼眸裡,閃著他的一舉一動。

  她微微張口,吐字細弱蚊音——

  「艾……斯?」

  心臟猶如被重擊,那一瞬間,他幾乎要在潮水般翻湧而來的狂喜中窒息。

  呼吸停滯一剎。艾斯抬手,捏著面巾紙,在她嘴角沾上藥漬的地方按了按,輕柔擦拭。目光觸及她漂亮眼眸中脆弱的情緒時,手中被攥成一團的面巾紙輕落在地。他克制著自己的力道,小心翼翼地將她圈進懷裡,即使期間她本能的瑟縮一瞬,他還是維持著動作,直到她願意安靜待在他的懷抱裡。

  漆黑的瞳仁裡,映著她冰白細膩的皮膚,和那雙令人心動的眼睛。

  那麼多來不及訴說的話啊,最後只化作了一句簡短的輕語。

  「嗯……我在這。」

  我就在這呢。

  就在你身邊,哪兒也不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小插曲是在頂上戰爭剛結束發生的...

  我記得在正文裡36章提到的kkk

  2017.11.10

  emmm改了一點小細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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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白馬的第三人格(1)

  嶄新的紙張上,殘留著還未淡去的油墨味。

  阿黛莉娜手指輕撫著報紙上德雷斯羅薩幾個大字,若有所思。

  她微微後傾,整個人倚在船頭欄杆上。

  「那個傢伙……」

  未等女人說完,奇奇拉便肯定地點點頭,「最後是在德雷斯羅薩附近海域消失的。」末了又補上了一句,「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大傻子。」

  「不過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他也應該安全了才對。」阿黛莉娜合上報紙,感慨了一句,「話說回來,艾斯的弟弟……真的是個神奇的存在啊。」

  此時艾斯正咬著一片吐司悠哉悠哉地從樓梯間走過來,目光觸及阿黛莉娜時,他高興地揚了揚手裡的透明包裝袋,裡面空落落地躺著一小塊麵包。

  奇奇拉立刻認出那是自己塞在廚櫃角落的私藏,他瞪圓眼睛,猛地從欄杆上一躍而下——

  那一瞬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阿黛莉娜。

  只見一陣狂風席捲而過,空中閃過一道金色的光影。

  清甜的玫瑰香氣滲入海風的鹹味中,惹的人鼻尖瘙癢。

  熟悉的氣味讓阿黛莉娜微微皺眉,鼻尖觸碰到柔軟白色布料的下一秒,阿黛莉娜感覺整個人失去了重心,指尖脫離了欄杆扶手。

  手臂被那人的襯衫衣袖擦過——在阿黛莉娜即將和乾燥的甲板地面親密接觸的時候,她正欲有所動作,卻被那人快了一步的動作給錮住了手腳。

  「卡文迪——」

  那人緊抱著阿黛莉娜,兩人一齊摔在地板上,滾了好幾圈。他腰上的佩劍因此和地板碰撞發出了響亮清脆的聲音。

  短暫的眩暈感過去後,她下意識揚起手,結果被那人穩當地接住了拳頭。

  阿黛莉娜面前的這張臉,精緻俊美,卻掛著十分欠揍的笑容。

  「親愛的,這麼久不見,就這麼著急動手動腳了?」金髮男人喉間發出低笑,就著將她半欺在身下的姿勢,作勢要去抬起她的下巴。

  氣息靠近的那一瞬,她猛然抬腳,鞋跟重重踹向那人的腹部。

  砰地一聲,金髮男人整個人騰空,飛出去撞上欄杆。

  白色襯衫上印著一道不深不淺的腳印。

  偏偏那人還笑的一臉無所謂,白襯衫微傾,露出精緻好看的鎖骨,一隻手撐著地面,另一隻手扶著自己腰腹處的腳印——

  馬爾科似乎想起了些什麼,看了看艾斯,又看向了金髮男人,笑得一臉狡黠。

  奇奇拉望著身邊臉色鐵青的艾斯,扶著額頭悄咪咪地邁遠了一步。

  這個時候,還是遠離艾斯比較安全。

  阿黛莉娜扶著膝蓋站起來,一扭頭就發現了艾斯陰沉的臉色。

  艾斯咬著後槽牙,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平靜一些。

  「那傢伙……是誰啊?」

  但那股不滿煩躁還是完全表露在臉上了。

  阿黛莉娜歎口氣,走上前揉了揉艾斯額前的黑色劉海。

  在男人稍帶一絲怨氣的小眼神中,她斟酌了一下用詞,無視了背後灼熱的注視,不緊不慢地吐出了幾個音節——

  「……路人甲。」

  一旁的奇奇拉終於憋不住了,猛然扶牆爆笑起來。

  ……

  吃晚飯的時候,馬爾科忍不住發問,「所以說,艾斯你是壓根不知道卡文迪許這個人嗎?」

  原本吃肉吃的正歡的艾斯聽到那個人的名字後,頓時沒了食慾,沒好氣地拿叉子戳了戳面前酥脆的烤肉,「……聽是聽過。」

  旁邊有人插了句嘴,「卡文迪許?那個自戀的臭小鬼。通緝令被女人們偷光了很了不起嗎?」

  比斯塔正在擦拭劍柄,回憶道,「噢,不過之前流傳著的多重人格的說法——他的第二人格還是很厲害的。那傢伙似乎很享受第二人格帶來的人氣啊。」

  第一人格白馬卡文迪許,第二人格隆美爾鐮鼬。

  這些他都知道。

  然而,令艾斯真的很抓狂的是——

  那個所謂的第三人格是什麼鬼啊?!

  「第三人格,瘋狂追求阿黛莉娜的癡情貴公子哈哈哈——」奇奇拉一語道破艾斯心中所想。

  此話一出,大家都憋住嘴角的笑容,以一種揶揄的眼光瞄向了艾斯。

  其實整件事情很簡單,大概就是在阿黛莉娜加入白鬍子海賊團之前,在某座海島上認識了卡文迪許,在夜間毫髮無損地正面防住了其第二人格白馬發動的無差別攻擊——卡文迪許恢復第一人格後就開始整天追著阿黛莉娜跑,極力邀請她加入自己的俊美海賊團——這個狀況差不多持續了半年。

  結果,請著請著,就請出感情來了。

  當年伊薩諾·阿黛莉娜加入白鬍子海賊團的消息一出,卡文迪許氣的差點抄傢伙上門找大名鼎鼎的四皇白鬍子搶人——此事在海上傳播開後,卡文迪許瘋狂追求阿黛莉娜的舉動被人們戲稱為第三人格「陷入愛情的癡情貴公子」。

  據說,許多女海賊為此曾一度將阿黛莉娜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總之當年第三人格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艾斯不知道這件事——還真是在奇奇拉的意料之外。

  ……雖然看艾斯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很有趣就是了。

  話題聊得正起勁時,眾人倏然噤聲。

  只見阿黛莉娜拿著一隻托盤站在餐廳門口,一臉無奈地看著他們。

  不知道她聽了多久——這是奇奇拉開溜之前最後的想法。

  馬爾科看著艾斯跟著阿黛莉娜離開的背影,抽了抽嘴角。

  還真是……像在主人家裡失寵了的小狗啊。

  艾斯和阿黛莉娜一前一後走出餐廳。在餐廳外站定幾秒,確認艾斯和自己並肩前行後,阿黛莉娜才開始琢磨怎麼解釋這件事情。

  想到白天卡文迪許在自己耳邊的輕語,她就很頭疼。

  ——咦,你男人這麼經不起刺激的嗎?

  ——雖說現在我對小黛娜你沒什麼多餘想法就是了,不過要是覺得火拳不靠譜,你主動投懷送抱,我也是不介意的哦?

  這段話本身是沒什麼問題。

  但加上當時那個曖昧的姿勢,以及卡文迪許唯恐天下不亂的故作溫柔癡情的微笑——

  就很有問題了。

  「我跟卡文迪許其實沒……」

  未等阿黛莉娜說完,艾斯便邁前一步,伸手圈住她的腰。

  原本倚著冰冷欄杆的後腰上,傳來一陣溫熱。

  他鼻尖輕蹭著她的耳根,唇瓣時不時擦過她脖頸的皮膚。

  艾斯悶悶地低語,混入了海浪拍打船體的聲響中。

  「我知道你們沒什麼……」他接了她的話,聲音低到有些含糊。

  最後含糊的低語,消失在了那人挑開她牙關的舌尖上。

  帶著不甘心的,有點小小失落的意味。

  ——但畢竟,我是小氣鬼啊。

  只要是有關你的事情,我壓根沒法冷靜啊。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看到卡文迪許的雙重人格突然覺得很有意思..

  就加到這裡來啦

  寫的有點倉促,有時間繼續修改


第42章 白馬的第三人格(2)

  「呀呀呀!你們兩個!」

  一道煞風景的聲線打破了原本冒著甜蜜泡泡的氣氛,被艾斯吻得暈頭轉向的阿黛莉娜一時沒反應過來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當艾斯溫熱的呼吸從自己的口腔中撤離之時,她感到那只扶在自己後腰上的手稍稍收緊了一些。

  這才清醒了過來。

  她瞇起眼睛,視線越過艾斯的肩膀線條,直直掃向那個擺弄著自己腰側佩劍的傢伙。

  卡文迪許隨意地倚在欄杆上,白襯衫領口的扣子解開兩顆,露出精緻漂亮的鎖骨。柔軟的衣領布料被海風吹得一晃一晃。

  「這麼凶看著我幹什麼?」卡文迪許嘴角微勾,雅痞地笑了,「你們兩個刺激了本公子脆弱的小心靈,我還不能發表點意見嗎?」

  阿黛莉娜一言不發,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佩劍上。

  艾斯抿住嘴角,低頭把她完全攏在自己懷裡,扭頭沖卡文迪許禮貌地笑了一下。

  「我覺得,你最好把劍放下。」

  金髮男子一愣,目光從相擁的兩人身上收回,落在了自己不知何時握住劍柄的手上——

  他張口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一時沒發出聲音。

  「抱歉。」站在原地思索了好幾秒,卡文迪許神色疲憊地低下頭,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再次抬頭的時,臉上依舊是明朗的笑容,「從德雷斯羅薩跑出來,有一段時間沒好好休息了。」

  艾斯點了點頭,神色溫和,未等他開口說些什麼,卡文迪許便背過身子,縱身一躍——

  「算啦算啦,咱們改天再見。」

  「先回去休息了。」

  他手一揮,俊俏挺拔的身姿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只聽見幾聲鐵鏈脫離海水的聲音。

  船錨被收起。

  朦朧的霧氣中,一艘海賊船的影子,漸漸遠去。

  目送著卡文迪許的船遠去,阿黛莉娜這才發現,艾斯眉間微微一皺。

  她伸出指尖輕點他的眉骨,低著聲音問,「怎麼了?」

  「沒什麼。」過了幾秒,他恢復了平常那副開朗的模樣,側頭親吻了她指尖一下,「可能我多心了。」

  與此同時,卡文迪許剛上甲板,就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

  幾名夥伴衝上前扶住了船長,見他一副羸弱的樣子,關心的同時也忍不住七嘴八舌吐槽起來——

  「我說船長你是白癡嗎?剛脫離地獄,都不休息就直接跑去見伊薩諾那姑娘——」

  「哎,說得像我故意的一樣。不就是順路經過——」卡文迪許嚷嚷了幾句,到最後聲音有些低了,「順路經過,就看看她啊。」

  說到底還是自己考慮不夠周全了。

  哎,要是剛才在那地方睡著了,把那傢伙放出來——可就麻煩了。

  他心裡這麼想著,眼皮子卻忍不住打起架來。

  其實一般情況下睡著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但偏偏——

  偏偏讓自己身體裡那個傢伙,看到了那兩個人親密的場面。

  「小黛娜你可得謝謝我。」卡文迪許著實是困了,嘴裡咕噥了好幾句話,一旁的夥伴也沒太聽清——

  「要不是我打斷了你們……那傢伙受刺激指不定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啊……」

  一旁的夥伴只當他半睡著在說夢話,一群人趕緊把精疲力盡的卡文迪許抬到他自個的房間,讓他好好睡一覺。

  「話說,下一座島嶼——」站在船頭的航海士拿著望遠鏡,試圖從瀰漫的霧氣中探尋到他們的前進方向。

  為了不吵醒船長,航海士壓低了聲音,一名夥伴湊上前去,這才聽清了航海士的話。

  「『斯庫羅頓伯爵的博物館』?」

  聽清航海士的話後,船員臉色一變,「那個……嗜好是收集生物骨架的怪傢伙?」

  「嗯,對啊。」航海士點點頭,一副你別大驚小怪的樣子,「他跟咱們船長一樣,都出身隆美爾。」

  「雖然斯庫羅頓伯爵和咱們船長的關係不錯,但不得不說,他確實是個奇怪的傢伙。」

  「這話怎麼說?」

  「他擁有一大批追隨者哦。」航海士怕船員不理解,便補上一句,「據說,他可以通過死者骨架,接觸到死者的靈魂,然後讓死者短暫回到人世,和家屬親朋再見上一面——有不少人為此十分感激他來著。感激他的人們都聚集在那座被稱為『博物館』的海島上……」

  船員想起自己以前似乎聽過這種傳說,只是沒想到是真事,「……『通靈者』?」

  「啊對!」航海士一拍手,「就是這種神奇的人物啊!」

  ……

  被潮濕霧氣籠罩的寂靜小島中央,聳立著一座高聳入雲的尖頂城堡。

  城堡周圍是一大片看不見盡頭的森林,森林外延坐落著無數小村莊。

  幽暗的小巷內,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以及幾道微光,忽明忽暗的。

  「話說,咱們要跑到什麼時候啊?」

  奇奇拉扭頭甩出一道氣流,打亂了身後的空氣,一邊大聲問道。

  「不知道——先去前邊看看。」

  艾斯嘴上說這話,腳也不停。他跑得飛快,大氣不喘一下,時不時回頭看看那些煩人的東西有沒有繼續追著自己。

  確認將那些飄來飄去的幽靈甩開後,他一個閃身,躲進拐角的小巷裡。

  順帶將那個身披黑袍的人拉進自己懷中。

  被艾斯圈抱著,阿黛莉娜抬手將帽子掀開,露出被汗水沾濕的黑髮,「比起這個,我更好奇貝迪那傢伙,怎麼會在這種鬼地方失蹤。」

  「既然都說是鬼地方了,失蹤就很正常了。」艾斯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她黏在一起的濕發。

  奇奇拉在巷口探頭探腦的,確認那些鬼魂都沒有發現他們後,才鬆了一口氣。

  事情發生在幾天前。

  貝迪接到了一封信。說是要去拜訪寄信人一趟。

  而寄信人就是斯庫羅頓伯爵——對於這一點,貝迪並沒有隱瞞,不如說他在陳述這件事的時候神色語氣都再正常不過了。

  原本以為只是熟人相聚,但在他銷聲匿跡的這幾天,白鬍子海賊團的人愈發覺得這事不對勁。

  大家都很不安,於是在白鬍子的允許下,艾斯、阿黛莉娜和奇奇拉一起來到這座被稱為博物館的島嶼,尋找同伴跛子貝迪。

  且不說現在壓根沒法接近那座中央城堡。

  現在光是要甩開大街上那麼多的鬼魂,就已經很麻煩了。

  奇奇拉站在原地琢磨了一會,沖艾斯和阿黛莉娜歪了歪腦袋,「我速度比你們倆快,要不我在這把那些小鬼們繞暈了,然後你們倆去找斯庫羅頓伯爵?」

  說實話,那些鬼魂並沒有攻擊性,只是鬼魂身上寒氣和怨氣太重,一旦靠近,便讓人感到非常不舒服。

  出於對同伴實力的信任,艾斯點了點頭,沖奇奇拉說了句小心些,便拉著阿黛莉娜繼續探路,接近城堡。

  艾斯和阿黛莉娜朝森林深處進發後的半小時間,奇奇拉繞著村莊跑了一圈又一圈,覺得有些累了,便打算在前面的拐角巷裡休息一會兒。

  現在是深夜,街上沒人,奇奇拉便索性乘著氣流,以十分快的速度調轉方向衝進了小巷。

  這一衝,卻是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奇奇拉反應極快,猛然一抬頭,手中氣流蓄勢待發,但當目光觸及對方的臉時,他差點驚訝的叫出聲,當然在此之前,對方已經及時摀住了他的嘴——

  「小矮子你閉嘴!想害死我啊?」

  見來人是布拉德利,奇奇拉立刻收回攻擊性氣流,拍了拍手,瞥了他一眼,「這些小鬼又不會攻擊人,你怕什麼啊?」

  「……一般是不會攻擊人。」布拉德利扯了扯嘴角,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可是當我惹到這幫小鬼的大恩人時,它們就很生氣了。」

  奇奇拉聰明得很,反應倒挺快,「你?得罪了斯庫羅頓伯爵?」

  布拉德利挑了下眉,沒否認。

  「嘖嘖嘖,盜賊王子殿下,闖禍了吧?」奇奇拉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湊上前好奇地問,「你偷了人家什麼啊?」

  布拉德利沒吱聲,比劃了一下,奇奇拉愣是沒看明白,「啥?」

  「我偷了那傢伙最寶貝的東西。」

  奇奇拉哦了一聲,「就是那些大骨頭?」

  「對。」布拉德利補上一句,「還是最大的那個。」

  「海王類骨架?」奇奇拉見布拉德利點頭,不禁覺得有些奇怪,這麼大個骨架,這傢伙能把它放哪兒去?,「你偷這個幹什麼?」

  布拉德利一臉理所當然,「搭雨棚啊。」

  拿人家鎮島之寶去搭雨棚???

  奇奇拉嘴角一抽,「……你活該被這些小鬼們追殺。」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我又回來啦

  之前因為在學校事情太多,沒有時間寫文

  這幾天元旦放假,又跑回來碼字啦

  「白馬的第三人格」本來只打算寫一章,但想起來之前正文裡還有幾個伏筆沒交代,就索性串成一個番外劇情來講清楚好啦

  正文裡的線索1布拉德利的盜賊王國裡有一個很大的海王類骨架//線索2布拉德利拜訪莫比迪克號時,對話細節表明他和跛子貝迪是舊識


第43章 白馬的第三人格(3)

  漆黑幽暗的森林深處,時不時閃爍起幾道細弱的火光。

  艾斯是不敢大肆燃火的——島嶼外邊的大批鬼魂非常容易被強烈的光熱所吸引,他並不想讓阿黛莉娜被那幫傢伙身上過重的寒氣和怨氣所糾纏。

  長靴沒入濕軟的泥土裡,阿黛莉娜被艾斯牽著,兩人憑著艾斯指尖細弱的微光前行。

  今夜的月光,清清淺淺地鋪開一層,籠在古木寬大的枝葉上。

  靜默了幾秒,阿黛莉娜微微皺眉,感覺地面上的震感愈發明顯了。

  她握了握艾斯的手,他瞭然地回握一下,隨即拉著她閃到了臨近的粗重樹幹後。

  一聲凌厲的吼聲,撼動了墨藍色的夜空。

  像是野獸低吼。

  伴隨著樹木倒塌的聲響。

  是狼群。

  艾斯扯了扯嘴角——

  這下可沒辦法了。

  雖然要冒著被那幫小鬼們糾纏的風險,但總不能讓兩人成為飢餓狼群的飽腹餐吧?

  一旁阿黛莉娜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打算,她鬆開了艾斯的手,扶上了腰側的匕首。

  可隨著震感的加劇,艾斯愈發覺得不對勁起來。

  狼群呼嘯的聲音正在逼近,可他居然從此起彼伏的呼嘯聲中聽出了一絲倉皇逃竄的意味——

  狼吼中夾雜了一片雜亂的噪聲。

  「樹枝斷裂的聲音。」阿黛莉娜立刻辨了出來,她瞇起眼睛看向聲源,奈何深夜霧氣太重。她看的不是太清楚。

  緊接著,一陣狂風猝不及防地席捲而過,艾斯險些被刮過的枯葉碎石蒙住眼睛。

  他用力閉眼,再次睜眼時,濃霧被風吹散。

  四周橫七豎八地倒著負了傷奄奄一息的餓狼。

  艾斯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猛然回頭——

  原先阿黛莉娜站的地方,現在僅躺著幾片,浸入濕泥的枯葉。

  與此同時,在奇奇拉的氣流果實能力幫助下,布拉德利憑藉著此前溜進城堡盜竊的經驗,很快抄捷徑再一次悄然潛入了城堡裡。路上他對此次前來的理由閉口不提,任奇奇拉百般盤問,布拉德利也還是一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管」的欠揍態度。

  「我也不小了。」奇奇拉咕噥著抱怨,「也不知道艾斯他們找著貝迪沒有……」

  布拉德利飛奔的腳步停頓了一瞬。

  「你說誰?」布拉德利臉色驟變。

  「貝迪啊。」奇奇拉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怎麼啦?」

  布拉德利的身影在黑暗的空間內顯得有幾分消瘦,奇奇拉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能辨認出他清冽的聲線——

  「斯庫羅頓伯爵這麼有種……敢給白鬍子海賊團寄威脅信件?」

  儘管聲音很低,但在寂靜的空間內,奇奇拉還是將他的話聽了個清楚——

  「你是說,斯庫羅頓伯爵綁架了貝迪,然後給你寄了威脅信?」

  奇奇拉反應極快,馬上理順了邏輯。

  他們是沒有收到所謂的威脅信的,只是摸著之前的線索找到了這裡。

  而布拉德利他——

  話音未落,暗室的另一頭,響起了一道低沉沙啞的聲線,有些混沌不清,「很久沒見了——盜賊王子殿下。」

  那個人坐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容貌。但從聲音上聽來,大概也不太年輕。

  布拉德利立刻收起了方才冷酷的臉色,恢復了平日裡嬉笑的表情,「嗨,伯爵先生。」

  語氣輕鬆得,像是沒看見被吊在半空中掙扎的跛子貝迪一般。

  「一副熟絡的樣子。」老伯爵冷哼了一聲,不再廢話,「我要的東西,拿來了嗎?」

  「當然。」布拉德利從容地從背包裡掏出了一隻小布袋,攤在手掌心——

  「喏,你要的東西,我還你了。現在該把人放了吧?」

  老伯爵沒說話——奇奇拉感覺到他的視線從黑暗深處射來,直逼那隻小巧精美的布袋。

  帶著審視的意味,陰森而冰冷。

  「找個人幫忙把它縮小了,等你把你的寶貝骨頭從裡邊掏出來以後,它會自己恢復原狀的。」布拉德利對老伯爵的冷漠不以為意,隨意地將布袋在手裡掂了兩下,「看來伯爵先生你太久沒見識到外邊的世界了。」

  老伯爵冷笑一聲,接過了布拉德利拋出的小布袋。

  「我是老了,很久沒見外界了。也沒想到只會偷東西的毛頭小子現在還成了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

  布拉德利平靜的面具,被老伯爵的下一句話,碎了個徹底。

  「知道你這小鬼人脈廣,然而為了還個東西還大費周章找人把那骨頭縮小了——」

  「你還真是重視『逃跑的膽小鬼貝迪』啊?布拉德利王子殿下。」

  布拉德利的臉色在剎那間沉了下來。

  被吊在半空中的跛子貝迪,瞬間臉色慘白。

  老伯爵卻不以為意,以一種輕蔑的語氣陳述道——

  「死裡逃生,國破家亡——在人生最絕望的時刻,接到父親最忠誠的僕人——『家臣貝迪』加入白鬍子海賊團還混得風生水起的消息,王子殿下,你敢說,你心裡沒有一絲的怨恨嗎?」

  一旁的奇奇拉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向貝迪。

  「隆美爾的通靈師,你知道的未免太多了。」

  「王子殿下,這島上有多少的孤魂野鬼來自你的國度,我不說,你應當也是清楚的吧?」

  ……

  凌亂而粗重的喘息。

  和佩劍落地的清脆聲音。

  阿黛莉娜站直了身子,握緊了手中的藍寶石匕首。

  視線膠著在了面前,金髮凌亂,白襯衫染了血的俊美男人身上。

  儘管手心滲了汗,她依舊能以冷靜自持的態度,去面對面前的這個男人——

  砍倒了半片森林,差點屠殺一整群野狼的,「隆美爾鐮鼬」。

  卡文迪許第二人格。

  方才交手數招,她將他手中的佩劍擊飛——此時的他腳步錯亂,踉蹌地向她走來。

  即使失去了趁手的武器,週身氣場卻還是帶著非同小可的攻擊性。

  金色劉海下那雙迷人的眼睛,此時盛滿了危險的侵略性。

  作為朋友,阿黛莉娜是不願意傷害卡文迪許的——即使此刻他已經失去了第一人格的意識。

  但如果對方要執意攻擊,她就必須還手了。

  這時,他忽然低低地呢喃了一句什麼,而緊繃著神經的阿黛莉娜並沒有聽清,疑惑地打量著這傢伙臉上的表情。

  「……為什麼?」

  斷斷續續的音節,像是委屈的控訴。

  無厘頭的發問,讓她愣在原地。

  什麼為什麼?

  就是那一瞬,他一個箭步衝上來,一個手刀劈下——但阿黛莉娜反應更快,在他嘗試奪取自己手中匕首的那一瞬,泛著冷光的利刃已經橫在了他的脖頸前。

  他卻一點也不躲閃,反而湊近了她一些。

  那雙危險的眼睛,一瞬不眨地凝視著她。

  他們靠的很近,近得他幾乎能感受到她的溫熱呼吸,近得阿黛莉娜握刀的手略微顫抖。

  這傢伙是瘋了嗎?!

  再往前一點,她的刀就要劃破他的喉嚨了啊——

  阿黛莉娜一手握刀,一手試圖去推開卡文迪許。

  但此刻他的力度異常的大,她單手是壓根奈何不了他的。

  卡文迪許越靠越近,眼見他的細膩的脖頸皮膚就要觸碰到刀刃最為鋒利的一面,她一咬牙,以飛快的速度將刀抽開,甩回腰側的牛皮袋裡——

  那一刻,男人挺拔的鼻樑,幾乎磨蹭著她的鼻尖。

  這個姿勢曖昧而危險,阿黛莉娜見推得不成,便直接抬起了手——

  「呀,你……」他溫熱的吐息,撲在了她的臉上。

  下一句話結束的同時,她用了六成力氣的掌風,便直接擊中了他的胸口——

  「為什麼,不能喜歡我呢?」

  在即將吻上面前的女人時,卡文迪許被阿黛莉娜那陣強勁的掌風擊飛,整個人向後騰空,猛地撞上了身後粗重的樹幹。

  枯葉落了一地,搖晃時發出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阿黛莉娜愣在原地。

  男人抬起皓白的手腕,隨意地理了理頭髮,嘴角勾起了一個迷人的弧度——就像是早就料到她會攻擊,也早就打算不還手一般。

  他的語氣飄了一瞬,隨即恢復平穩——

  「這個表情啊,還真是可愛呢,小黛娜你。」

  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帶著毫不遮掩的迷戀與傾慕。

  阿黛莉娜大腦空白了一瞬,隨即恢復冷靜,她一邊平靜應對,一邊試圖理順思路——

  「你……是什麼時候醒的?」

  「醒?」他語調微微上揚,「我可還沒有『醒』哦,小黛娜。」

  阿黛莉娜心裡猛地一驚——

  「傻得可愛呀,你。」

  「不過也可能,是太久沒見了,你把我,和那個『海賊貴公子』給弄混了——當然這並不怪你,要怪就怪那個臭美的小鬼,整天把我壓制在體內不讓我出來透氣。」

  那雙俊美無雙的臉上,浮現了一個邪氣的笑容。

  「你想想看啊——」

  「你第一次見到的,和後來去白鬍子海賊團大鬧一場的。」

  「一直……都是我啊。」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是覺得如果喜歡黛娜的是卡文迪許的第二人格會很有趣。

  但是寫著寫著莫名有種背後發涼的感覺哈哈哈

  《白馬的第三人格》大概下一章結束,然後就繼續各種番外小短篇和有趣的日常


第44章 白馬的第三人格(4)

  「不論如何,我在國家最困難的時候逃走了,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跛子貝迪躲在船艙的一角,透過窗虛掩的位置望向了海面上那艘漸漸遠去的小船。

  海平線上緩緩鋪開一層璀璨奪目的金色。

  是太陽。

  艾斯雙手環胸,半倚在門框上,抿著嘴沉默。

  一旁的奇奇拉小心翼翼地舉手,「那你不打算……告訴布拉德利嗎?」

  貝迪摸了摸奇奇拉的腦袋,眉間的皺紋擰在了一起。

  艾斯注視著鬢角灰白的貝迪,出聲道,「你失去的那條腿,不是在逃亡途中被海王類咬掉的——而是為了讓王子殿下活下來,自願被入侵者砍斷的。這件事,你也不打算告訴他嗎?」

  貝迪搖搖頭。

  被斯庫羅頓伯爵吊在空中的時候,見到布拉德利的那一瞬,貝迪確實曾經希望過,解釋清楚這一切,獲得已故國王陛下的原諒,獲得王子的原諒。

  但當艾斯用一團巨大的火球將城堡外牆炸得一乾二淨,火光沖天的那一瞬——看著層層火焰後布拉德利不再稚嫩的容貌,貝迪忽然意識到。

  不論為什麼,是他先選擇放棄國家的。

  是他的放棄,讓年幼的布拉德利滿懷希冀回到故鄉時,孤身一人面對殘忍的戰火。

  所以對那位從未放棄過國家的少年,他沒有資格去請求原諒。

  因為被幾人聯合從斯庫羅頓伯爵手裡救出時,他能夠對布拉德利說的,也就只有對不起,和謝謝,而已。

  見貝迪如此堅持,艾斯和奇奇拉也沒說什麼,紛紛退出了房間。

  「談完了?」

  阿黛莉娜一直站在門外等艾斯。

  艾斯點了下頭,又搖了下頭,類似走神的舉動在阿黛莉娜眼裡看來竟有點可愛。

  她抬手去扯他的臉。

  雖然不疼,但為了哄面前的姑娘,艾斯還是裝模作樣的喊疼,笑了出來。

  打鬧沒幾下,艾斯似乎覺察到了什麼,他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了阿黛莉娜的胳膊。

  「轉過去。」

  艾斯突然正色道。

  阿黛莉娜若有所思,但還是聽了他的話,背過身去。

  他稍稍低頭,忽然抬手就開始接她白襯衫的衣扣。

  一旁原本正在喝水的奇奇拉見到這一幕,嚇得猛然咳嗽了起來,「喂喂喂!艾斯你——」

  經過提醒,剛解開她兩顆紐扣的艾斯才回過神,臉頰猛然漲紅,瞳孔劇烈晃動,「哎,不對——」

  這是在走廊上啊!!!

  阿黛莉娜臉色微紅,一巴掌不輕不重地扣在艾斯頸側。

  當然,奇奇拉還沒來得及理解艾斯的異常舉動,他便已經拉著阿黛莉娜消失在了走廊上。

  坐在欄杆上,小男孩捧著自己冒著水汽的水杯,有一下沒一下的順氣。

  真是嚇死人了。

  ……

  而另一邊,把阿黛莉娜拉回她房間的艾斯,進屋後關好門,便從門邊的矮櫃第一層抽屜裡拎出了醫藥箱。

  阿黛莉娜見狀,也只好無奈地歎了口氣,「……看出來了?」

  艾斯點頭,無奈地伸手戳了下她的額頭,「我看不出來話,你就不打算跟我講嗎?」

  阿黛莉娜搖搖腦袋,「那倒不是,只是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在艾斯的眼神示意下,阿黛莉娜走到床邊,坐下,看著他熟練地從醫藥箱裡拿出藥膏和一卷繃帶,然後走到她身側坐下,嘴上還在念叨著,「背上的傷還沒好完全又給我添新傷,黛娜你是不是真的不拿自己的身體狀況當回事啊?」

  雖然是抱怨,語氣卻溫柔得不行。

  阿黛莉娜歪著腦袋,看著他隨著時光流逝愈發沉穩俊秀的面容,心一動,忽然湊上前,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被突然襲擊的艾斯愣了一下,呆了三秒後,他湊前去輕啃了一下她的耳垂,然後繼續低頭搗騰醫藥箱。

  「呀,黛娜你真的……別干擾我啊。」

  聽著身後嘟嘟囔囔的聲音,阿黛莉娜是打心眼覺得此時的艾斯非常可愛的。

  「好了。」

  艾斯放下手裡的醫藥箱,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先把衣服脫了,別碰到傷口。」

  阿黛莉娜坐直了身子,任艾斯勾著衣領的手指,一點一點地將衣服剝開。

  原本光潔細膩的背部皮膚上,赫然顯現了一道猙獰鮮紅的血痂。

  艾斯心疼地皺眉,「我後悔了啊,當時應該先去找你的。」

  阿黛莉娜輕聲安撫著他,「是我先跟你約好,如果走散了也要先去救貝迪的。所以不怪你。」

  和布拉德利奇奇拉貝迪三人一同找到阿黛莉娜的時候,她坐在一片枯葉上 ,靠在樹幹上休息,面色蒼白,一副神經緊繃的樣子。旁邊是渾身負傷神情疲憊的卡文迪許。

  此前卡文迪許已經恢復了第一人格的意識——然而就在他恢復的那幾分鐘內,先前被第二人格攻擊的野狼群再次找上門來。因此,她和卡文迪許不得不應付一波又一波來自野獸的攻擊。斯庫羅頓伯爵城堡周圍的野獸都異常凶狠,因此他們費了不少力氣。

  期間靠在樹幹上小憩的間隙,卡文迪許還指著心臟的位置告訴她,他身體裡的那個傢伙現在非常想出來。

  ——為什麼?

  ——因為他很愧疚,給你惹了這麼多麻煩。所以想要自己出來解決。

  阿黛莉娜一時無言。

  卡文迪許歎了口氣。

  ——聽上去很溫和的理由,和他令人聞風喪膽的形象完全不符對吧?

  ——雖然是個可怕的傢伙,但是,他很喜歡小黛娜你,這一點我是可以確定的。

  ——剛才給你帶來了麻煩,我替他道個歉。

  ——我會讓這傢伙好好反省一番的。

  艾斯替她處理傷口的時候,阿黛莉娜簡短的概括了一遍森林裡發生的事情。

  這次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和卡文迪許有關的事情,因為怕他擔心。

  坐在她背後聽完事情的經過,他嗯了一聲,隨即關上醫藥箱。

  卡噠一聲,室內恢復寂靜。

  她正欲回頭,卻被他打斷了動作。

  一個帶著疼惜意味的輕柔的吻,落在了她光.裸的肩上。

  如羽毛般輕柔地拂過。

  是他溫柔的觸碰。

  作者有話要說:

  Umm《白馬的第三人格》到這裡就結束了

  結束的好像有點平淡?

  因為是個短番外,不可能牽扯出一大堆恩怨情仇啥的。。

  下一次回來更文就是在一月底啦,寫點小短篇啊或者把Diary3和4寫了

  至於為什麼是一月底呢,因為我要回學校準備考試了哈哈哈

  總之,下回見哦


第45章 革命軍總參謀長

  灰黑色的牆壁上,嵌著複雜彎曲的金色紋路。墨藍的天花板上懸著一盞高貴的水晶吊燈,層層疊疊璀璨奪目的剔透珠玉和碎鑽的點綴下,淡藍色的燈光淺淺的投映在水藍色的羊絨地毯上。一頂銀白色的王冠正靜靜地躺在紅絲絨的包裹之中——被擦得發亮的玻璃展櫃中陳列出的物品,即將帶來此次地下拍賣的重頭戲。

  此時,與拍賣大廈相隔幾條街區的港口處停泊著一艘遊艇,船艙控制室內,女孩撥開耳邊的橘色髮絲,將一隻與電話蟲相連通的微型耳機塞進耳朵裡。

  「帕希米亞女戰士的銀色冠冕……」她輕聲開口,「薩博,他已經就位了。」

  身後的金髮男人嗯了一聲,他的聲音溫和而醇厚。

  「不過,布拉德利先生似乎還帶了……兩位幫手?」

  克爾拉的語氣聽上去有些不確定,於是薩博走上前查看顯示屏——這隻小屏幕與那頭布拉德利隨身攜帶的微型電話蟲相連通,不得不說這位盜賊王子在設計儀器上很有一手。

  他一隻手扶在克爾拉身側的桌沿上,一隻手搭在她所坐的轉椅椅背。

  有些親密的姿勢。

  或許是因為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近距離接觸,又或許是因為太投入於工作,總之他們誰都沒有挪開一分,只是全神貫注的盯著屏幕。

  薩博的目光緊緊的鎖定在屏幕中另兩人身上——也就是克爾拉口中說的,布拉德利帶來的幫手。

  一男一女——他們的容貌一定不是原本的模樣,畢竟布拉德利是個頭腦靈活的傢伙。

  女人穿著一件貼身的藏青色的晚禮服,她似乎對這樣的服裝非常駕輕就熟。而那個男人——雖然樣貌出眾,但不得不說,他身上那股灑脫的氣質,不太適合那件裁剪合身,衣領被熨得筆挺的黑色正裝,穿著黑西裝的男人顯得有些拘束,不過他還是非常自然的和女伴談笑風生。

  大概是兩個對彼此相熟的人——望著屏幕上自然摟過女人纖腰的男人,薩博如是想著。

  而布拉德利——比起進入拍賣場時一副財大氣粗趾高氣昂的暴發戶造型,此時他換了一番行頭,搖身一變,成了穿著普通白襯衫和灰黑色西褲的侍應生,他一手推了推鼻樑上的金邊眼鏡,一手扶著推車手柄,推動玻璃展櫃緩緩前行。

  屏幕突然暗了下來。

  緊接著便是樓層間傳來的爆破聲和賓客驚慌失措的叫喊。

  薩博和克爾拉同時眸光一沉。

  作為解開弗雷凡斯滅國秘密的關鍵,也是保存至今最為完整的弗雷凡斯珍寶,帕希米亞女戰士的銀色冠冕對於企圖探尋弗雷凡斯事件真相的人們而言,無疑是一件無價之寶——畢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去相信,曾經富饒強盛的弗雷凡斯的隕落,僅僅是因為一場由鄰國聯盟軍隊發動的壓倒性的屠殺戰爭和傳聞傳染性極強的珀鉛病。這背後究竟有沒有王族的勾結或是世界政府的授意,已經無人知曉。

  原本可能非常簡單明瞭的緣由,也因那場幾乎無人存活的戰爭,成了不可解的謎題。

  這只冠冕曾在香波地群島出現過,但由於那場意外的天龍人事件,這只冠冕並未來得及搬上拍賣的舞台,就在地下產業鏈中憑空消失了兩年。

  現在很顯然,想要得到這只重現江湖的冠冕的,不止他們革命軍,還有另外的勢力——這是在他們意料之中的。只是沒有想到,那些企圖搶奪冠冕的人,會在這樣戒備森嚴的地方引起動亂,這確實是最簡單粗暴的方法,但要是落了空,後果也是不堪設想的。

  布拉德利匯報情況的低沉嗓音從克爾拉的微型耳機裡傳來。

  「任務失敗,冠冕失蹤。」

  能讓怪盜布拉德利失了手的人——看來並不是個小人物。

  克爾拉舒了口氣,在薩博的眼神示意下,向布拉德利傳達了撤退的指令。

  「這畢竟是個危險的活。」

  她的身體微微後傾,靠在了椅背上,「布拉德利先生也是厲害,能找到兩個厲害的幫手——這樣他全身而退的幾率倒是高了些。」

  薩博側頭看了她一眼,女孩姣好的側臉被屏幕重新亮起的光映得有些發亮,「你認識?」

  聽了薩博的話,克爾拉笑了起來,將手邊的武器器械遞給了薩博——他正利落地穿好衣服,準備出去接應布拉德利。

  「不止我認識,全世界都認識他們兩個。」

  重新亮起的屏幕在不斷抖動,大概是布拉德利奔跑時沒放置好微型電話蟲的角度。

  那一男一女的妝容都卸了大半,只是女人還未摘下美瞳。

  他們三人商量了幾句,隨即共同奔向約定好的逃離方向。

  「一個是『鳳凰』伊薩諾·阿黛莉娜,還有一個……」

  克爾拉的眼力十分厲害,即使隔著清晰度不高的光屏,和女人刻意佩戴的遮掩瞳色的美瞳,她還是能清晰地辨認出那人真正的瞳色。如果說讓克爾拉認出伊薩諾小姐的,是對方那雙標誌性的美麗的碧藍色眼眸的話,那麼讓克爾拉確信她身邊男人的身份的,則是兩人之間毫不尷尬的親密舉止了。

  「是『火拳』波特卡斯·D·艾斯。」

  兩年前,頂上戰爭中大難不死的男人。

  那個身份震驚整片海域的男人。

  在戰後被各大報社紛紛報道的,流著罪惡血脈的男人。

  薩博正在給槍支裝彈,他的手停頓在了空中。

  在克爾拉一副果然如此的眼神注視下,素來臨危不亂的革命軍總參謀長,幾乎是眨眼之間,就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裡。

  望著薩博消失的地方,克爾拉用手托著下巴,微笑著,有些欣慰地想。

  「薩博,不要再哭鼻子了呀。」

  克爾拉上一次見到薩博慌亂陣腳的時候。

  是兩年前,那場轟動全世界的頂上戰爭。

  她看著薩博死死地抱著那張油墨味未淡去的嶄新的報紙,幾乎要將那張報紙揉進心口,崩潰大哭,從絕望到狂喜——

  他一直在重複地喊著一個名字,是艾斯。

  他笑著流淚,說。

  ——你活下來,真是太好了啊。

  那是一個轟動世界的男人。

  大難不死的海賊。

  流著罪惡血液的海賊王的兒子。

  然而對於年紀輕輕便已經歷過生死的,革命軍第二把交椅,總參謀長薩博而言——

  那只是,和他一起去山賊達旦家蹭吃蹭喝,一起偷金幣攢錢做著出海白日夢的,一起縱容惹麻煩的可愛弟弟路飛的——

  小混蛋艾斯啊。

  作者有話要說:

  好啦,就寫到這裡了。

  最後一篇番外,悄咪咪地交代頂上戰爭以後薩博和艾斯的首次見面,這個番外寫的很短,其餘部分留白,讓大家自己想像哈哈哈

  從17年的暑假,寫到了18年的寒假,這篇文的耗費時間不短不長,但真的很耗心力(尤其是頂上戰爭那段哈哈哈一邊開電腦看劇情一邊跟著劇情進行改寫)。

  就我個人而言是很喜歡阿黛莉娜的,她是個很明確自己前進方向的小姑娘,雖然迷茫過,但是有艾斯陪在她身邊呀。

  艾斯和黛娜是彼此的精神支柱,這是我一開始就想寫出來的東西。

  畢竟是兩個溫暖的人呀。

  就嘮嗑到這裡。

  現在開了個新文,是羅的BG(會寫到德雷斯羅薩,所以薩博是一定會出場的,這篇短番外也算是給薩博在新文裡的登場做一個合理的理由鋪墊)

  →Charm and Curse>[海賊王]Charm and Curse

  這次的女主Ummm,是個能力者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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