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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冰戀 作者:茉曦

冰戀 作者:茉曦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nebula 您是第1596個瀏覽者
天知道她有多麼眷戀他的溫柔,
多想從他身上汲取自己從未有多的暖意。
不,不可以!她是個被上天詛咒的人,
凡靠近她的人必災厄臨身!
她是愛他的啊!為了他好,只有不斷地忽視他、傷害他,
讓他離得遠遠的……
澤原拓北有著一身狂囂的氣質,從未在乎過任何女人,
霸道的眼中只有自己。
可這冰雪容顏竟惹人相思成災,她孤獨的身影,
讓他徹底亂了心、迷了情。
怎知,她卻拿他的愛當武器,不斷地打擊他,有恃無恐!
可恨哪!傷他的人,他絕不放過!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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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寬敞現代化的機場內,冷卻悠坐在角落的一隅,靜靜等著一架從日本飛往英國的班機到達。

  兩天前,遠在日本的母親突然撥了通長途電話給她,說要來看看在異地求學的女兒過得好不好,電話那頭儘是慈母對女兒的思念之情。

  冷卻悠絕美但冰封的臉龐,有一剎那如陽春白雪,融成一片亮麗的晶瑩淺笑。

  坐在她身旁的一名金髮碧眼的男子,著迷地望著她,癡迷的視線讓冷卻悠擰了下眉,戴上黑沉的墨鏡。

  突然之間,機場的廣播傳來急切的女音——

  「各位乘客請注意,一架由日本成田機場飛往倫敦的JA-747班機,由於引擎不明原因著火,整架客機在倫敦外海爆炸,目前英國方面已經派員進行搜救,如有任何疑問請至櫃台。各位乘客請注意……」

  女播音員繼續重複這災難的消息,原本人來熙往的大廳,頓時靜得聽得到彼此沉重的心跳聲。驀地,不知是誰爆出第一聲尖銳的哀號聲,整個大廳頓時哀鳴遍野,有親人在失事班機上的人不敢置信地抱頭痛哭,讓旁人不禁也側首拭淚。

  冷卻悠由櫃台接過罹難者的名單,墨鏡後的眸子在看到母親及繼父的名字時,倏地大睜,手上的名單緩緩滑落在地……

  她無助地環住自己的身軀,卻抵不住那沁冷的寒意,眼前一黑、腳一軟,墜入無邊的黑暗。

  醫院的消毒水味喚醒了冷卻悠昏沉的意識,她的眼木然地望著頭頂上白茫的天花板,勉力想維持面無表情,但兩道淒楚的淚水早已沿著臉頰悄悄地滑落。

  她緊緊地咬住下唇,克制悲深的嗚咽,直到嘗到了下唇的血味,才讓她整個人轉醒。

  為什麼?這些年,她獨自一個人到異地求學,為的就是避開母親,她害怕愛她的母親因自己的不祥而受到傷害,所以刻意戴上冷漠面具,拒絕每個人的接近,沒想到,不幸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她是個被上天詛咒的人,凡是靠近她、愛她的人必災厄臨身,這是她的宿命。

  父親因為她成了車下亡魂,哥哥為了救她而被河水沖走,村裡的小孩拿著石頭丟她、罵她是掃把星,大人看著她的目光滿是鄙夷;只有母親,一如往常地溫柔對待她。

  冷卻悠的手鬆開緊握在手中的項鏈,水氣滿佈的眼眸瞧著鏈中的字,一個龍飛鳳舞的「悠」字,鏤在項鏈上。

  父親去世後,母親從不曾苛責她,甚至還親手幫他們兄妹刻了一條項鏈,她是「悠」,哥哥是「真」,母親說,爸爸不在了,從今以後三人更要同心協力,彼此照顧。

  哥哥在父親去世後的第三年,為了救她而被河水沖走,母親是悲愴的,但為了不讓自己面對外人的奚落,母親毅然地答應來台灣做生意的日本人的求婚,遠渡重洋就是為了保護她。

  但是她怕了,她的身上背負著父親和哥哥的性命,感情的神經早在哥哥死去的那一天便麻木了,她將自己關在無愛的塔裡,用冰冷裝飾自己,不再接受任何人的關懷及愛。

  所以她逃了,逃開了愛她的母親,選擇到英國留學,原以為這樣就可以躲過被詛咒的宿命,沒想到上天還是將愛她的人又給奪走了。

  她屈服了,不願再次承受這種錐心刺骨的痛,冷卻悠默默地擦乾淚水,眸子凍結成冰。

  上天給她的血淋淋教訓,讓她徹底明白自己是個不祥的詛咒,從今以後,她不再愛人。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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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nebula見到壇主的真面目,壇主送出現金97Ds幣.


第一章


  一輛輛名貴的車子陸陸續續駛進樓家半山坡的豪邸,寬大的庭院被燈火照耀得宛如白晝,中央的噴泉,在柔和的月光下劃出一道道美麗的飛沫。

  金碧輝煌的大廳,舉目皆是在商場或政場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樓碩集團不愧是台灣的龍頭企業,在座儘是達官貴人、冠蓋雲集。

  驀地,大廳入口掀起一陣騷動,眾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身穿火紅禮服的蘭妮身上,她豐滿的身材驕傲地展示在眾人的眼前。

  浣晴瞄了一眼丈夫,慶幸他不像其他男人一樣,露出那種色狼的饞像。

  「那不是成衣大王的女兒——蘭妮嗎?你瞧她的臀際沒?竟然是鏤空的!」首先發現蘭妮臀際乾坤的人,口耳相傳,很快的,幾乎每個人都知道,無不張著大眼盯著蘭妮的臀部。

  「我對那名銀白色衣服的女子倒比較有興趣。」其中說話的一名男子瞟著會場中的另一名女子,嘴角揚起一道笑,湛藍的眼珠微微發亮。

  「哦,多有興趣?」剛和樓碩企業的總裁——樓展漠——寒暄完的傅斯闊,正準備走回妻子蘇浣晴的身旁,冷不防聽到這話,他停下腳步,黑眸對上藍眸,不疾不徐地開口。

  藍眸的主人發出一陣刺耳的笑聲。「怎麼,難道她是你老婆不成!」他挑釁地迎向傅斯闊的目光。

  被寵壞的小鬼!傅斯闊瞇起眼,又露出了他一貫的淺笑,這小鬼輪廓好深,他相信再過幾年這藍眸小鬼鐵定可以迷惑眾生,不過對他而言,充其量也只是個乳臭未乾的小鬼罷了!傅斯闊嘴角的笑慢慢加深,他緩緩地伸出手……

  藍眸的主人防備地瞪視伸來的巨靈之掌,左臂反應迅速地格開,不料傅斯闊的另一手展開突擊,準確到達——藍眸上的黑亮髮梢。

  傅斯闊左手摸著藍眸小鬼的頭,右手則緊抓住小鬼掙扎的雙手,開玩笑,他可是教練級的柔道高手,這種十七、八歲的小鬼,來五個他也不怕。

  眾人不明所以,皆滿心歡喜地看著傅斯闊「慈祥」地摸著高木司的頭。

  藍色的怒火陣陣噴出,傅斯闊笑笑地將他抓近。這小鬼太愛面子了,不肯在人前示弱。「你猜對了,她真是我的妻子。」他用英語在小鬼的耳旁清楚地說道,隨即放開他的手,轉身離開。

  妻子!高木司臉上一陣紅一陣青,忿忿地看著那頭微笑的豹子離去。他最厭惡的就是別人把自己當成乳臭未乾的小鬼,沒想到,剛才一時的衝動,竟成為那陰險男人的笑柄。看著自己發紅的手臂,他不顧眾人的驚呼,風一般地衝出大廳。

  傅斯闊從侍者手中拿了一杯雞尾酒,悠閒地看著藍眸小鬼逃離現場,嘴角浮起一絲慵懶的笑意,嘖嘖!這年輕人的脾氣還真沖。

  今晚的宴會高潮時段終於到來,始終待在樓上的樓夫人懷抱著剛滿月的寶寶在樓展漠的扶持下,緩緩步下台階。浣晴從沒有看過那麼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活脫脫像小說中走出來般,她眼眨也不眨地看著站定在大廳中央的璧人,兩人含情脈脈的眼神,令她感動得想哭,不為什麼,就為那流露在兩人眼底的情意,她拭了拭微濕的眼眶,吸了吸鼻子。

  待接受完眾人的祝福,宴會的主人樓老先生和樓老太太開啟了宴會的第一支舞,而樓展漠和樓夫人抱著寶寶又緩緩走上樓。

  「斯闊,他們好幸福。」蘇浣晴走回丈夫的身旁,欣羨地看著步上二樓的樓氏夫婦。

  「我們也不錯啊!」傅斯闊摟住她,走向舞池款款起舞。

  「是啊,人家演愛情劇,我們兩個來演就變成了喜劇。」浣晴捶打了丈夫的胸膛一下。

  「好痛,這下變成悲劇了!」傅斯闊誇張地撫著胸口,拚命地喊痛。

  浣晴禁不住被他逗笑開來,她將臉埋在丈夫身上,隨著優美的音樂搖擺著身子,感受著他身體傳來的陣陣溫熱。

  「那不是冷卻悠嗎?」傅斯闊驚喜地叫道。

  剛進入大廳的一男一女輕易地就攫住所有人的視線。

  男子霸氣的臉龐上,炯亮的眼透著精光,挺直的鼻樑顯示他的不馴,緊抿的嘴唇充滿男性的魅力,突出的輪廓造就出懾人的俊美。

  一襲黑色的套裝,襯出那女子的肌膚柔細勝雪,鵝蛋臉上的眸子被低垂的睫毛遮掩,只隱約可瞧見眸底的水光,軟馥的唇瓣輕輕合著,絕美的小臉在燈光的照射下,令人歎為觀止。

  大廳內的人不由自主地讓出一條路,讓澤原拓北和冷卻悠通行,他們出色的儀態就像天上遙不可及的星辰,可望而不可及。

  澤原拓北俊美的臉上帶著一絲傲謔的笑意,對眾人的注視不以為意,反而一一回視,相形之下,冷卻悠精雕玉琢的臉上顯得毫無表情。

  澤原拓北的眸光瞥見樓展漠的身影,他朝冷卻悠交代一聲後,便轉身離開。

  冷卻悠孤獨的身影在這繁華的晚宴中形成強烈的對比。

  沒有人敢靠近,冷卻悠渾身充滿著排斥的氣息,拒絕著任何人,週遭熱烈的氣氛無法侵入她的一方世界,她始終冷冷地望著前方,沒有目標、沒有焦距,宛如一縷孤魂。

  「悠,好久不見!」傅斯闊攜著妻子走到冷卻悠的跟前。

  冷卻悠原本冷然的視線接觸到眼前的男子時,眼裡的冷霜乍然融化,流洩出一片的晶瑩。

  很快的,一貫的淡漠迅速取代了一閃而逝的光彩,冷卻悠的情緒又回到冰點,彷彿剛才的那一抹光彩,只是眾人的錯覺。

  冷卻悠的細微變化沒能閃過傅斯闊的眼睛,他對冷卻悠淡漠的臉龐不以為許,反而寵溺地伸手揉揉她的頭。「悠,你依然沒變,還是冷冷的冰山美人,我還真怕有人把你溶化,就見不到你凍死人的表情了。」

  「對了,悠,我幫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太太——蘇浣晴。」傅斯闊幫兩人互相介紹。

  「浣晴,她是冷卻悠,你應該記得,當年我們在學院的風光戰績,可真讓那些英國佬佩服得不得了,要不是悠突然回日本,這段佳績還會繼續流傳下去。」傅斯闊爽朗的笑聲又將他們帶回了在英國一起唸書的回憶。

  冷卻悠臉上的冰霜暫落,她想起了那一段在學校時無憂無慮的時光,以及傅斯闊一向爽朗的笑,也惟有他不畏她的冷漠,屢次地接近她,硬要她同他一組參加學校的各項比賽,於是「東方奇跡」成了他們兩人的代名詞,幾乎無論是校內或國際間的會賽,只要他們兩人搭檔,冠軍無不手到擒來,校長甚至還頒發榮譽獎章給他們,這可是東方人校史上的第一位。

  要不是母親和繼父突然去世,冷卻悠也不會離開英國回到日本,原本柔和的臉龐又恢復了冰冷。

  是啊,當時他們兩人簡直是校園裡競相追逐的焦點,校刊、報紙甚至遠在台灣的媒體都曾遠渡重洋專訪他們,出色的外貌、豐富的內涵,迷惑了當時的每一個人,當然也包括自己,浣晴崇拜地望著傅斯闊。

  「抱歉,闊你和悠坐下慢慢聊,我去一下化妝室。」浣晴欠欠身離開,久別重逢的人見面話一定特別多。

  正當浣晴準備轉身離開時,驀地撞上一堵肉牆,她摸摸發疼的額頭,淚水差點掉下來。

  「對不起。」澤原拓北壓下一身尊貴的氣勢,說著生硬的國語,安撫著眼前紅了眼的淚人兒。

  「澤原大哥,你撞到人,可得好好安慰人家啊!」高木司藍眸閃著熠熠的光芒,他惡意地看向傅斯闊。剛剛他衝到門口時,剛好遇到澤原大哥和悠,於是他只好又跟著他們進來。

  傅斯闊露出一貫的淺笑,走近蘇浣晴的身邊,將浣晴攬進自己的懷裡。「我看看哪兒撞疼了。」拉開浣晴覆在額上的手,他微微一按。「會疼嗎?」

  浣晴搖了搖頭,傅斯闊溫柔地在她的額上輕吹。「好點沒?」

  浣晴點點頭,將臉埋在傅斯闊身上,再也不願移開。

  澤原拓北看著冷卻悠大理石般冰雕的容顏,一股怒氣從中而生,他並未遺漏方纔她臉龐短暫出現的溫暖。這個認知讓他的怒氣更加猛烈,他粗魯地拉住冷卻悠的手。「悠,不替我們介紹嗎?」

  「傅斯闊,澤原拓北。」她簡短的介紹讓傅斯闊不禁失笑,悠畢竟是悠,伸長的猿臂習慣性地要拍向她……

  「別碰她!」澤原拓北將冷卻悠拖向自己。

  傅斯闊擺擺手,眼底充滿興味。「澤原拓北,掌控日本三大財團之一,幸會、幸會。」他伸出的手改朝向澤原拓北。

  這男人氣勢不凡,五官有著渾然天成的尊貴,配得上悠,只不過狂妄的個性不改一改,想要追上悠恐怕還得經過一番努力,傅斯闊自顧自地笑了笑。

  「悠,幫我介紹一下這藍眼小鬼。」他瞄瞄澤原拓北旁的高木司。

  高木司惱火地怒吼。「別叫我小鬼!」長健的身子猛地撲向前。

  澤原拓北巨掌一把拉住高木司,悄聲在他耳朵低語幾句,只見他的藍眼忿忿地瞪了傅斯闊一眼後,便退回澤原拓北的身後。

  而傅斯闊仍然不知死活地直笑,眼眨也不眨,彷彿逗著一隻被綁住的猛獸,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他是我弟弟,高木司。」冷卻悠冷冷的臉龐,不因適才的擦槍走火而有任何波動,依舊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弟弟?要應付這種乳臭未乾的小鬼,你這個姐姐很不好當吧!」傅斯闊調侃道。

  一身火紅的蘭妮花蝴蝶似地飛了過來,艷麗的眸子露骨地盯著澤原拓北,從剛剛這俊帥的男人走進來,她的眼裡再也容不下別人,一直注意著澤原拓北的一舉一動。

  「浣晴,這位是誰?你能不能幫我介紹一下。」再怎麼笨的人,也能看出蘭妮對澤原拓北的渾厚興趣。

  「這是澤原先生,來自日本,這是……」浣晴剛要介紹蘭妮,就被打斷。

  「我自己自我介紹,我叫蘭妮,是浣晴的好友。」她的手舉向澤原拓北。

  澤原拓北的薄唇咧開了瞭然的笑意,他極具紳士風度地握住蘭妮的手。

  蘭妮的指甲輕刮著澤原拓北的手掌,大眼媚惑地凝視他,紅艷的嘴角勾出一道誘人的弧線。

  澤原拓北臉上的笑意更深了,逼人的俊美臉龐玩味十足。

  傅斯闊看著他們兩人之間的曖昧電流,突感厭惡,他轉向冷卻悠說道:「我先走了,有空到我公司坐坐,讓我盡盡地主之誼。」傅斯闊給了她一張名片之後,攬著浣晴離開。

  他們離開後,蘭妮擠進澤原拓北的身旁,手臂搭著澤原拓北,胸前若有似無地擦過澤原拓北的胸膛。

  「澤原先生,音樂響起了,我們跳支舞好嗎?」蘭妮偎近他,低胸的禮服,人他一覽無遺衣服內的春光。

  澤原拓北睨了冷卻悠一眼,眉宇惡意地揚起。「能和美人跳舞,是我的榮幸。」他挽著蘭妮往舞池走去。

  冷卻悠靜靜地看著他們進入舞池,一股突來的煩躁讓她喉嚨乾澀萬分,她需要雞尾酒的清涼。

  「悠,你要去哪裡?」始終待在一旁的高木司悶悶地說道。

  傅斯闊的捉弄,讓高木司體內的火氣無處發洩,他的藍眸內波濤洶湧,血氣方剛的手扯住冷卻悠。

  「嘩喇」的一裂聲傳來,冷卻悠肩部的衣袖竟被拉出一道裂縫,露出一截雪白的凝脂。

  冷卻悠淡淡地看了高木司一眼,對裸露的香肩完全無動於衷,她走到桌子旁拿了一杯雞尾酒,一口一口地輕啜著。

  高木司看著她淡然的神情,忽然發覺自己在無理取鬧。他埋頭悶聲說:「我先回飯店。」丟下話,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如果高木司有抬起頭來,他會發現他最崇拜尊重的澤原拓北,此刻正用殺人般的目光怒視他。

  蘭妮整個人窩進了澤原拓北的懷裡,她勾回澤原拓北的臉,嗔道:「澤原先生,你都不看人家!」她拉著他的手覆著臀際的心型鏤空。

  澤原拓北邪肆地一笑,俯下頭親暱地在她耳旁說道:「在這種場合,你要我怎麼『看』?」

  他不著痕跡地收回手,給了她一記神魂顛倒的俊笑。「我該回去了,這幾天,我住在國賓飯店,希望有機會再『看』到你。」他放開她,退出舞池。

  一件溫暖寬大的外套覆住冷卻悠的身子,她的眉眼一動也不動,對加諸在她身上的一切皆不感興趣。

  「露出這麼一大截手臂也不遮掩,你是不是故意要招蜂引蝶?」澤原拓北不滿地說道。

  招蜂引蝶?冷卻悠幾乎啞然失笑,適才他抱著的女人那樣地穿著,那才叫招蜂引蝶吧!

  「回飯店休息了。」澤原拓北惱怒的視線盯向窺望冷卻悠的男人,他有股衝動想挖出看到冷卻悠藕臂人的眼睛。

  冷卻悠聞言放下酒杯,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澤原拓北英氣逼人的男性魅力在她身上完全無用武之地,他高傲的鼻樑噴著氣,性感的嘴唇因挫敗而抿成一直線。

  澤原拓北看著她清麗的背影,百思不解為何世上那麼多美艷的女人都巴不得黏著他,甚至是男人也對他恭敬有加,可為何她的態度卻彷彿自己是個揮之不去的蒼蠅般,避之惟恐不及,難道她是故意要引起自己的注意,如果是,那她成功了,從第一次見面她就已經完完全全地挑起他的興趣。

  今晚頭次見面的傅斯闊絕對不是一個簡單人物,一個是將自己的喜怒哀樂關閉的女人,一個則是將所有事情都盡付笑容中的男人,這兩個人過去到底有什麼親密關係?他發現自己迫切地想知道。

  麗晶酒店的電梯裡,一對耀眼迷人的男女,正盤踞在電梯的兩方。

  電梯無聲地往上攀升,彷彿要將他們帶往未知的天堂。

  「看到舊情人抱著別的女人,不好受吧!」澤原拓北雙手交叉於胸前,懶懶地靠向牆邊,嘴角譏誚地撇開。

  不理會澤原拓北的挖苦,冷卻悠的眼始終望著電梯的樓示燈。

  「真這麼無動於衷,你夠無情的。」澤原拓北不知什麼時候燃起一根煙,徐徐地噴著煙霧。

  冷卻悠皺起眉頭,迅速地按下下一層樓的樓數,她寧願一步一步走上頂樓,也不願和他共處一室。

  澤原拓北在察覺她的舉動後,一把拉過她的手,身子擋在她和開啟的電梯門之間。

  電梯門又迅速地合上,冷卻悠有些惱怒地瞪視他。

  「怎麼,就為了一道該死的門,你就對我怒目相向……」他毫不憐惜地用力將她的身子拉向自己,嘴唇曖昧地湊近她的耳邊。「還是你故意用怒氣來遮掩你的心虛?」

  澤原拓北目光炯炯地盯著她,他有一股想要揍人的衝動,只要一想到她心裡有其他的男人,他就難嚥下那一口氣。

  「放開我!」冷卻悠別開眼,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再次暴露在這個男人的面前。

  澤原拓北見她將目光移開,心中的怒火更是沸騰,他將她推向角落,右手霸道地抬起她的下巴,逼得她抬頭迎視他。

  她不閃也不躲,就這樣和他兩兩相望。

  「該死的,你為什麼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樣!」澤原拓北怒吼一聲,火熱的唇迅速地蓋上她。

  宛如親吻一抹流動的雲,他沉溺其中無法自拔,她的唇比他所碰過的任何女人都來得柔軟,他托起她的頭,不顧一切地加深這個問……

  「咚」一聲,清脆的鈴聲,提醒著電梯裡的人,目的樓層已經到了,澤原拓北情難自己地結束這一吻,他緩緩睜開黑亮的雙眼,嘴角帶著滿足的笑意。

  他的笑容維持不到兩秒鐘,就在他看見冷卻悠意圖用手背抹去他留下的痕跡時猝然粉碎。

  「如果你敢抹去它,我保證你會後悔一輩子。」優越感十足的他,從未如此挫敗生氣,她竟敢抹去他的吻,他的黑眼威脅地看著她。

  從日本到台灣,甚至全世界,他看過的美女不計其數,只要他肯,誰不逢迎諂媚爭上他的床,只有她、惟有她,一而再地向他男性的自尊挑戰,不是冷若冰霜,就是視若無睹,誰說他是全日本最狂妄的男人,至少還有一個人比他更冰、更傲,那就是她——冷卻悠。

  澤原拓北瞇著眼看著她舉到一半的手頹然放下。他不懂,為何此刻她竟柔順得像貓一樣,剛才她的挑釁彷彿全出自他的錯覺,他甩甩頭,按下開啟的鍵鈕。

  電梯門「噹」的一聲開啟,冷卻悠暗自舒了一口氣,走出這個封閉的空間。

  「等等。」澤原拓北長腿跨出幾大步後趕上她,他在她的門口擋住她。

  「明天晚上,和我們有合作關係的台灣廠商八點在樓下大廳設宴,別忘了!」澤原拓北提醒她明天晚上的應酬。說來真是可笑,這原是她該做的事,這會兒反而是由他這個總裁提醒她。

  「嗯。」冷卻悠不置可否地點頭,素手握著門把,暗示澤原拓北他可以走了。

  「你!」看她一副拒人與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樣,澤原拓北的火氣又升起,雖然這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了,但他仍不免要火冒三丈。

  今天公司瀕臨倒閉的人是她,完全是因為自己施恩,她家的企業才能勉強維持,沒想到她的態度,倒像是他才是那個受人幫助的可憐蟲。

  他大手一揮,捉住她放在門把上的手。「搞清楚,今天需要幫助的人是你,不是我!」男性尊嚴被嚴重冒犯的澤原拓北,顧不得什麼見鬼的紳士風度,威脅狂狠地看著她。

  冷卻悠蹙起眉頭,掀起上唇想要說話,可是片刻之後,只有「我知道了」四個字吐出來。

  又來了,他真搞不懂這個女人,每次挑釁他之後,就是這一副乖順的模樣,教他怒也不是,恨也不是,他陡然放開她的手,氣沖沖地走回隔壁房裡。

  待他進到房間後,冷卻悠吁了長長一口氣,眉宇間儘是疲憊。她慢慢地打開房門,進入房中。

  她不懂,為什麼她特地戴起的冷漠面具,在這個男人和傅斯闊面前,特別容易粉碎,一個是用寵溺來包容她的冷漠,而另一個則是用狂妄的怒氣來詰問她,她累得不願再去想這煩人的事,鎖上房門,她將自己關入無邊的黑暗中。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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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屬於日本高緯度的乾爽,台灣潮濕的空氣讓冷卻悠的鼻子難過得發皺,她放棄再繼續窩在床上,起身梳洗,十五分鐘後,一個不施脂粉但卻清麗脫俗的嬌人兒映在房間裡的鏡子上。

  冷卻悠走出房門,走廊上沒遇到半個人,看著司和澤原拓北依然緊閉的房門,她心念一轉,隨即走出飯店。

  人來車往的熱鬧街頭,她迷失了方向,不知要往東走或向西行,突然——

  一張特大的笑臉出現在她面前,是傅斯闊。他一把挽住她的臂膀,拉著她走向他的車子。

  坐進車子後,傅斯闊忙不迭地開口。「悠,要是我不守在你住的飯店門口,恐怕你一輩子都不會去找我。」他極知冷卻悠的個性,這小妮子獨來獨往慣了,要她主動去麻煩別人,等下輩子!

  「走,我今天帶你到九份繞一圈,再去淡水吃海鮮,晚上再到貓空喝茶……」傅斯闊滔滔地念個不停,十足有做導遊的潛力。

  「你太太呢?」

  「浣晴她現在還在床上呼呼大睡呢!我們晚上再接她一起出來吃飯,喝茶。」一想到他們幾乎纏綿了一整夜,累得浣晴睡到連他出門都不知道,傅斯闊笑得像只滿足的貓一樣。

  「我記得你跟我提過,你小時候也曾經住在台灣一陣子,你住在台灣哪裡?」

  「南部。」冷卻悠調整椅子的姿勢,讓自己坐得舒服些。

  「南部實在太遠了,不然就可以載你再次重溫舊夢。」傅斯闊頗為遺憾地說。

  「沒關係。」冷卻悠的嘴邊淡出一抹苦澀的笑意,她今生最不願想起的地方就是那裡,那個讓她童年夢醒的地方。

  感覺到她的落寞,傅斯闊橫過手來,拍拍她的肩。「悠,事情別全放在心裡,你的肩膀無法承受那麼多的負擔,適時地發洩出來,比壓在心中容易多了。」他語重心長地說,雖然不明白她冷漠的原因是什麼,但是看著她將自己的心禁錮,他就隱約地心疼。

  「嗯。」冷卻悠點點頭,將視線投到車窗外,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別人的關心,別人只要往前一步,她便退後一步,可是她卻始終無法拒絕傅斯闊對她的關心。從大學開始,一直到現在,傅斯闊的身影漸漸填滿了她心中哥哥的位置,小時候哥哥的影像轉為模糊,漸漸被他的臉所取代。她眨眨眼將眼裡的霧氣逼去,冷卻悠是不掉眼淚的。

  快樂的時光總是易逝,短短的一天,由清晨九份古樸的巷道穿梭中,到淡水的夕照下,他們於傍晚返回台北,由於冷卻悠晚上必須隨澤原拓北赴宴,所以貓空之行只好取消。

  望著窗外擁擠的車陣,冷卻悠看看手上的表,已經快七點了。

  「你放心,七點三十分以前,我一定送你到國賓飯店。」傅斯闊踩下油門,車身在龐大的車陣中東鑽西竄,險象環生。

  「我應該去當賽車手的。」傅斯闊突然又發現了自己另一項天賦,得意地咧開嘴笑。

  冷卻悠一想到待會兒要面對澤原拓北,連傅斯闊的玩笑都笑不出來,她深吸一口氣,緩和自己緊張的情緒。

  「吱」一聲,車子穩穩停在國賓飯店門口,時間剛好七點二十分,傅斯闊搖下車窗,對著急步走入飯店的冷卻悠喊道:「悠,下次再到台北,別忘了找我。」

  冷卻悠緩緩回頭,嘴角不自然地抿起,她已經太久沒笑過了。

  看著冷卻悠僵硬的表情,傅斯闊明瞭地點點頭,揮著手要她進去,她才轉身踏進飯店。

  三O二房裡,一個高大的男人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臉上的表情好似被激怒的戰神,他的煩躁隨著漸快的腳步而愈生高漲,手上的酒瓶已經被他喝得只剩一半,他抹了抹嘴上的酒漬,用力地坐進寬大的單人沙發內。

  「澤原大哥,悠一定是有事耽擱了,你別著急。」高木司藍眸此刻也焦急地瞅著。

  「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想到她可能和昨日看到的那個男人私會去,澤原拓北心中就燃起一道怒火,他忿忿地灌了一口酒後,將玻璃瓶狠狠地往門邊的牆壁砸去。

  此時,冷卻悠剛好打開房門,眼前猛然飛過來一個不明物體,她反射性地護住頭臉,但是砸中牆壁的酒瓶碎片仍是劃過她白細的手背及腳上,有些甚至還嵌進肉裡。

  她放開手,怔怔地看著手背上斑斑的紅色血跡。

  「悠!有沒有受傷?」高木司一個箭步走到冷卻悠的身邊,抬起她被玻璃碎片劃得傷痕纍纍的雙手。

  澤原拓北臉色鐵青,雙手用力抓緊沙發的扶手,緊得關節處都泛白了,他也想衝過去看看她的傷勢,但是男性的狂妄自尊不容許他低下頭,他壓下心底的愧疚感,硬是坐在原處。

  「澤原大哥,我先帶悠去醫院消毒。」高木司扶著她就要往外走,可是手剛碰到門把,又踅了回來。「澤原大哥,我不太會說中文,能不能請你一塊兒去。」

  澤原拓北腳已經站了起來,可是嘴巴仍不放過她。「何必去醫院消毒?酒本身就具有消毒的功效。」他的手舉起來要扶她——

  「不用了,房裡有備用的急救箱。」她閃過他的手,走到矮櫃旁。

  高木司跟了過去,幫她從矮櫃中拿出急救箱。「悠,我幫你。」他從急救箱中拿出雙氧水和夾子及棉花棒,準備為她做些簡單的消毒。

  澤原拓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擺什麼臉色給他看,又憑什麼不接受他的扶持,錯的人又不是他,是她晚回來才引發他的怒潮……

  「你為什麼到現在才回來,我昨天不是才交代你今天晚上有宴會?是不是和情人玩得太凶忘了時間。女人,嘖,往往為了私事而誤了正事,你家的公司要靠你挽回,等下輩子吧!」澤原拓北氣得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

  高木司皺皺眉,澤原大哥今天是怎麼了,從中午便不斷地灌酒,不小心傷了悠後,還一直用言語刁難她,這實在不像一向高傲自視的澤原大哥。

  「傷口處理好我馬上下去,司,快一點!」冷卻悠發現不讓他的話刺傷自己是件非常困難的事,她握緊拳頭,忍住想要反駁他的衝動。

  澤原拓北看著鮮紅的血絲沁出她的肌膚,強迫自己別心軟,這只不過是個小傷而已,只是被玻璃碎片劃過,流了一點血……是自己沒有勇氣道歉。

  「悠,你忍著點,雙氧水塗到傷口,會痛。」高木司已經把碎片拔乾淨,正準備幫她消毒。

  冷卻悠點點頭,看著高木司將雙氧水塗在傷口上,滋滋的雙氧水正迅速地吞噬細菌,傷口的刺麻讓她的眉頭蹙了起來。

  澤原拓北無法再正視她緊擰的眉頭,他故意探了一下她的傷口,若無其事地拍拍衣服上的灰塵。「死不了的,看你這模樣,待會兒下去一定會嚇到別人。」

  他走到門口打開房門。「而且,等你們包好傷口,宴會早已結束了,我先下去,你們不用來了。」說完,用力地合上門。

  「悠,我看還是去醫院一趟好了,雖然我不太懂中文,但是你懂就行了!」高木司還是不放心地看著她的傷口。

  「不用了,這些傷口不深,過幾天就好了。」

  冷卻悠婉拒後,沉默的空氣又開始擠壓他們,高木司看著手裡的雙氧水,突然露出一抹笑。「悠,你不覺得我的架勢很熟練?這可是拜學校那些傢伙之賜,有些人就是會自動跑到你面前,讓你揍他,等到揍完了,就莫名其妙地變成朋友,我這消毒的技術就是幫那些傢伙療傷時學的,技術還不賴吧!」

  突然的歉疚縈上她的心,她雖然是她的姐姐,可是他的成長過程,她從未參與,僅有每年過年時公式化的會面,彼此用著陌生人的眼光互相打量。

  她錯了嗎?她用冷漠隔起來的牆是不想讓別人及自己再受到傷害的呀!從小到現在,每個愛她的人都為了她而喪生,爸爸、哥哥,甚至是媽媽和繼父都是因為她的緣故而——

  她不願讓愛她的人再遭受不幸,所以刻意地戴上假面具就是不讓人親近她,可是看著高木司的笑靨,她心中渴求溫情的需要猛地爆發,孤獨的心從未像此刻般脆弱,微顫的手情不自禁地撫上他爽朗的笑臉——

  高木司被她嚇了一跳,悠從未主動和他講過話,更遑論像個姐姐般地親近他,可臉上溫熱的觸感讓他真實地感受到悠的軟化及親近之意,他藍眼裡的光澤靦腆地閃了閃。「悠,這樣子不像你……」

  冷卻悠如遭電極般縮回手,她是怎麼了,不是不再親近人了,怎麼可以因為一時的脆弱而違例,萬一司也……不行,她不允許再發生任何不幸,她掩藏好脆弱的情緒,再抬起頭又回復了冷漠的冷卻悠。

  高木司真想打自己一巴掌,她像個姐姐的樣子有什麼不好,自己真是多嘴。「悠,其實你肯回來日本,我和媽媽都很高興,而且你還一肩挑起高木家幾乎倒閉的公司,沒有怨言,這讓身為男孩子的我非常歉疚,悠,謝謝你。」為了不讓彼此再像陌生人,他將心底的話全盤托出。

  「別說這話,你只是個學生,況且我也是……高木家的一份子。」冷卻悠囁嚅地開口,她不習慣這樣低姿態的高木司,她倒寧願他一如之前冷淡地待她。

  「悠,你放心,有一天,我會像澤原大哥一樣,讓高木家在日本經濟上也有一席之地。」高木司的眉頭儘是信誓旦旦的自信。

  高木會社在澤原拓北的支援下,已經步上正常營運的軌道,這趟的台灣之行,美其名是隨著他們熟悉台灣的商場模式,可實際上,大部分的時間裡,高木司仍是一個人在台北街頭探險、閒逛,思及此,高木司不免有一絲愧疚。

  冷卻悠聽到澤原拓北的名字,反感地握緊拳頭,血絲又從好不容易止血的傷口流出,她從沒見過態度如此狂妄的男人,狂傲的個性不論在公事或私事上,都不許他人違逆,她自嘲地看看傷口,要等他道歉,比要了他的命還難。

  「悠,別使力。」高木司制止她的動作。「別生澤原大哥的氣,他從中午找不到你的人,就一直在這裡等你,他很擔心你。」高木司又開始幫她敷藥。

  冷卻悠晦暗的眸子閃了閃。擔心我?倒不如說是等著要刁難她,一想到他盛氣凌人的態度,她的眉皺得更深了。

  高木司看她眉頭緊鎖仍不能釋懷,唉,這還用說嗎?如果是自己怕早跳起來和澤原大哥拼了,哪能像悠一樣靜靜地坐著。

  他放下急救箱站了起來,走到窗邊凝視著黑絨絨的天空,微風將他的頭髮吹得像輕飄飄的棉絮。

  冷卻悠細細地看著這個和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弟弟,黑亮髮梢下的藍眸像大海的浪潮,一波一波地釋放出力量,黑色毛衣下的身材修長勻稱,最吸引人的地方是他有一股教人捉摸不定的魅力,假如自己年輕個幾歲也一定會喜歡上他的,冷卻悠笑了笑。

  高木司轉身欲語,卻不期然地看到她一閃而逝的微笑。「悠,你笑了,其實你笑起來很好看,為什麼要隱藏自己的美麗?冷漠的女人容易讓男人退避三舍的。」他不贊同地看著她又把釋出的笑容斂回。

  望著冷卻悠又回復那一貫的淡然表情,高木司無奈地聳了聳肩,將身子轉向窗外。

  冷卻悠站了起來,走向窗邊同他趴在窗台上,夜風吹起冷卻悠烏黑的髮絲,露出白皙的頸項。兩人就這麼無語地享受著陌生的親情……

  摟著廠商送的「禮物」,澤原拓北腦袋渾沌地走在燈光昏黃的走廊上。

  剛剛在樓下周旋時,心中幹麼一直惦著冷卻悠的手,好幾次都差點把酒潑在其他人的身上,等到一一幹完廠商敬的酒後,他開始覺得不耐煩直想上樓,沒想到台灣的廠商不由分說硬把一個女人塞進他懷中,他不置可否地撇撇嘴,摟著她慢慢地走回房。

  「澤原總裁,是這一間嗎?」他懷中的美女能說簡單的日語,甜膩的口音濃得化不開。

  澤原拓北隨意一應,打開了房門,眼前的景象讓他嫉妒得發紅了眼,他從沒看過冷卻悠這般溫柔地對著人淺笑,即使那個人是她弟弟也不行,熊熊的怒意驅散酒意,他霸道地大吼。「你們在做什麼?」

  原本倚在窗邊閒談的兩人被他嚇了一跳,俱皆皺眉以對。

  「澤原大哥,宴會結束了?」高木司看著牆上的鐘,時針才走到十的位置。

  澤原拓北不耐地虛應,黑眼仍一逕盯著冷卻悠,而後者冷漠地看他一眼後撇過臉。

  「呃,這位是?」澤原拓北懷中的美女,接觸到高木司刺探的目光,大眼閃爍,給了他一個挑逗的媚波。

  「禮物。」澤原拓北眼波流轉,大手緊摟住懷中的女人。「剛剛台灣的廠商一直誇說日本女人溫柔,依我看哪,還是我懷裡的女人比較聽話、乖巧。」他俯近女人的頸邊啃咬,女人則吃吃地笑著不停扭動身子。

  高木司尷尬地來回看著悠及澤原拓北,澤原大哥在搞什麼,要玩回自己房裡玩,帶來悠的房裡做啥?莫非……一個奇特的想法跳入他腦中,從中午到現在澤原大哥種種不尋常的舉動,似乎都衝著悠,難道他……

  原來如此!他拍拍自己的腦袋瓜,恍然大悟,小時候對喜歡的女孩,還不是故意要惹她哭、惹她生氣才罷休。他摀住咧開的嘴角,笑意在藍眸中迸現,澤原大哥此刻像極了那個不知道表達自己情感的笨男駭。

  冷卻悠嘴角緊抿地看著澤原拓北摟著懷中的尤物大刺刺地坐進沙發裡,突然心裡出現前所未有的煩躁,澤原拓北似乎感覺到了她起伏的情緒,含笑地吻住了女子的嘴唇。

  「口好渴呀!」一吻既罷,澤原拓北指尖劃過女子的下唇,溫柔無限地看著懷中女人。

  女人擺動著曼妙的身材,起身為澤原拓北倒了一杯水。「茶來了。」青蔥玉指就著晶瑩的水晶杯,有說不出的性感。

  澤原拓北張開嘴巴,暗示要女人餵他,女人也不含糊,紅艷的嘴唇含吮了一口水後,慢慢湊近澤原拓北,將水注入他的唇中。

  「哎呀,這邊露出水漬了。」女人用滑溜的舌在澤原拓北的嘴角兜了一圈。

  「悠,看看人家多體貼,學學她的溫柔,女人板著臉是會討人厭的。」澤原拓北慵懶地放鬆身子,任懷中的女子為他解開領帶。

  「這是我的房間。」冷卻悠不想再看到他們之間噁心的曖昧鏡頭了,她打開房門,粉臉不滿寒霜。

  澤原拓北故意拍拍自己交叉的大腿。「對喔,我倒忘記了,這是你的房間,不是我的,抱歉、抱歉……」他摟著黏在身上的女人,心情極佳地站了起來。

  經過冷卻悠身邊時,他突然回頭壞壞地對她說:「晚安,春宵一刻值千金,千萬不能浪費,我先回房了。」

  跟在澤原拓北後頭的高木司咧著嘴直笑,沒想到兩個成年人還會玩著這種欲擒故縱的遊戲,他扒扒鬆軟的髮絲,神情愉悅地回到自己房裡。

  關上房門後,悠軟軟地倒靠在門上,疲憊地將頭埋進膝蓋,分不清楚心裡那股酸澀的刺痛是什麼,沒有焦點的瞳孔突然對上桌上的水晶杯,鮮紅的唇印還留在上面,她嫌惡地閉上雙眼,斷絕一切的思緒。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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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澤原拓北一回到房裡,馬上放開附在身上的女人,他鬆懈地伸展頎長的身軀,躺臥在大床上。

  女人目光癡望著躺在床上的日本籍帥哥,想到待會兒將發生的事,她的體溫就節節上升,能被這麼帥的男人抱,她作夢也會笑。

  慢慢拉開低胸禮服的拉鏈,垂涎的目光未曾離開過床上的男人,她的嘴邊露出一到瞭然的笑。

  呵,有些男人天生就是要女人像帝王般地服侍他,她慢慢抖落下禮服的束縛,微燙的身軀竟然因為期待而顫抖發疼著。

  她踱到床邊,修長的美腿跨過他的腰際,整個嬌軀緊密地貼緊他,眼眸裡儘是慾望的霧氣。

  白嫩的雙臂環住他古銅的脖子,過度豐滿的胸部擠壓著他的胸,潮紅的桃腮偎近他……

  「你做什麼!」澤原拓北揮開她不安分的手,不悅地揚起眉。

  「做讓我們兩個人快樂的事。」她的腿磨蹭著他的下半身,兩手繞到背後,解開胸罩,誘人心狂的兩團白皙跳入他眼中。

  「滾開!」澤原拓北一把推開她,嫌惡地站直身。

  「你!」錯愕及不信在女人的眼中交錯。

  「別煩我,床讓你睡,明天早上再出去。」澤原拓北走進浴室用冷水沖掉殘存的酒意。

  「可是……我是來陪你的。」女人委屈萬分又依依不捨地看著他健壯的背影。

  澤原拓北拔掉水栓,嘩啦啦的水聲灌入兩人的耳朵,他腦中靈光一現,快步走出浴室。

  一反剛才的怒氣,澤原拓北神情愉悅地扶起她。「先把衣服穿上,我想請你做項特別服務。」他抓起她脫落的禮服覆在她身上。

  女人原本索然的媚眼又亮了起來,莫非眼前的這位帥哥有特別的癖好,喜歡穿著衣服做……她心底的那把熊熊烈火又燃了起來。

  澤原拓北等她穿上衣服後,扶她坐在牆壁旁的沙發上,他咧開一個超級性感迷人的微笑。「能不能請你朝這面牆壁,呃……發出呻吟聲。」

  女人當場垮下臉,表情難以置信,難道他不行……可是看他長得這麼雄壯威武又不太像,她狐疑地看著他無辜的笑臉。

  「我願意給你五倍的價錢,如何?」澤原拓北俯近她,試圖用男性的魅力打動她。

  女人又再次沉溺與澤原拓北灑下的魅惑中了,她情不自禁地點點頭。「好、好,什麼都好。」跟著兩節手臂又要纏上他的頸項。

  澤原拓北拉下她的手,搖搖頭說:「你只要提供你美妙的聲音就好了。」他退回床上,等著看她的表演。

  女人怨懟的眸子望著他,哪有人只聽聲音,不真槍實彈上場的,接收到澤原拓北鼓勵的眼神,她清了清喉嚨,面對牆壁,開始她今晚的「工作」。

  澤原拓北滿意地聽女人的呻吟聲傳入耳內,他倒了一杯水放在女人的旁邊,以備她不時之需……

  女人似乎愈叫愈上癮,嬌吟的浪潮一波又一波地上下起伏,宛如真有人親密地愛撫著她。

  他就不相信隔壁的冷卻悠能睡得著,聽說睡眠愈不足的女人,愈容易露出真實的一面,他等不及要看她破冰而出的情景了。

  女人的呻吟聲,此刻在他聽來像是天籟般的悅耳,他扒扒髮絲,手指有節奏地敲著細緻的床單,思緒回到他們第一次見面時……

  冷卻悠覺得自己快崩潰了,女人的呻吟聲似乎直接穿透牆壁,直直地傳入她耳中,她牢牢地摀住耳朵,但斷斷續續的嬌吟就是有辦法鑽進她的耳膜內。

  她心中的死水,此刻宛如沸騰的滾水般,威脅著要噴濺出來。

  氣急敗壞地拿起棉被覆住頭臉,總算將聲音給稍微壓制住,可是悶熱的空氣幾乎令她窒息,「唰」一聲,她拉開溫熱的棉被,大裡地呼吸新鮮空氣,可是伴隨而來的是糾纏不定的呻吟。

  她怒氣沖沖地滑下床,準備去敲澤原拓北的房門,可是手才一接觸到冰涼的門鎖,理智一下回到腦中,她何必為了一個狂妄的男人,而洩漏自己的情緒,說不定他這會兒正坐在房裡等著她自投羅網,她慢慢地縮回手,回到溫暖的被窩,回憶夾著女人的呻吟浪潮一波一波地襲向她……

  他一向是狂妄傲慢的,從第一次見面時,便是如此。

  他從不遮掩他的不耐,在高木家的待客室,他霸佔著一方,逼人的氣勢下,司的母親也就是高木老爺娶的第三個老婆,如坐針氈……

  她低聲下氣地請求澤原拓北的寬貸,顯然澤原拓北對此項提議完全不感興趣,閒蕩的目光落在中庭的池塘上,對於耳邊的乞求,完全置若罔聞。

  冷卻悠拉開和室的門,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

  開門的聲音讓澤原拓北收回落在池塘上的眸子,定定地凝著眼前會讓所有男人歎息的女人,完美精緻的五官刻劃在沉靜的臉上,長密的睫毛不曾因他的凝視而顫動。

  司的母親是外國人,二十多年的日本生活,幾乎除了眼睛及頭髮的顏色之外,她就像個正統地道的日本女性,具有女人十足的纖細、敏感。她將澤原拓北的驚艷看在眼裡,嘴角露出這幾日來的第一絲笑容,因為她似乎又看見高木家的曙光即將重現。

  冷卻悠默默地放下手中的茶具,正欲轉身離去,司的母親卻開口要她留下。「悠,你也坐下來聽聽,畢竟你也是高木家的一份子。」她強調著悠的身份。

  女人的吟哦聲打斷她的回憶,鑽入她的耳膜裡,冷卻悠努力控制著莫名的怒氣,翻身用枕頭覆住耳朵,他不懂什麼叫克制嗎?

  兩具沒有感情只有赤裸肉體的交纏,真能帶來莫大的歡愉?她不懂,正如她不懂澤原拓北那天的眼神一般……

  她面無表情地坐下來,兩眼看著手中的熱茶,熱氣勃飛,思緒也隨著那熱氣飄揚,直到一道調侃的男性聲音插入。

  「她是高木家的一份子?高木夫人你不說,我還真看不出。」黑炯的眸子轉向悠,像盯著獵物一樣地逼視她。

  「悠?你的名字是悠吧,你把悲傷的情緒掩飾得太好了,好得令人看不出來。」澤原拓北輕笑出聲。

  高木夫人急急解釋。「澤原先生,悠她的個性內向,如有冒昧之處,敬請見諒。」絕不能讓澤原對悠有不好的印象,現在她的希望全在悠身上了。

  「是嗎?我還以為高木集團已經不需要我了,高木小姐才會如此默不關心。」澤原拓北喝了一口熱茶,淡淡地睨著她。

  高木夫人露出尷尬的笑,她拉拉冷卻悠的衣袖。「悠,先向澤原先生問好。」

  「澤原先生,日安。」冷卻悠眉眼不抬,逕自低頭問安。

  若不是有看到她緊抿的小嘴開合,澤原拓北幾乎要以為她真成了一座完美的雕像,冷冷矗立在一旁。

  「高木夫人,關於你之前的提議,我還是想不出幫助你們我有任何的好處,除非你能提出更好的意見,否則這筆生意我可能要說抱歉了。」澤原拓北的視線在冷卻悠的身上轉動。

  他無法理解,這麼冷漠的女人怎會讓自己的心起了騷動,他喜歡的一向是熱情如火的女人,他強迫自己別再盯著冷卻悠,可迷惑的目光卻捨不得離開美得不可思議的她。

  高木夫人臉上又開始蒼白,她忘了澤原拓北在商場上的外號素有「吸血掮客」之稱,他怎會放了高木集團這到嘴的肥肉。驚惶不定的眼順著澤原拓北的視線望去——

  那是男人對女人極欲佔有的眼光。

  男人對於獵不到的獵物,總是虎視眈眈地緊盯著,冷卻悠的天性,讓澤原拓北起了征服的慾望,像澤原拓北這種傲視狂妄的人怎受得了悠的冷淡,高木夫人相信一有機會他一定會猛撲攫取。

  「如果澤原先生肯幫高木集團度過這個難關,高木集團三分之一的股份將過戶給您,另外,公司的常務董事也保留一席給您,請問您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她絕不能讓丈夫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

  一連串的跳票,使銀行不敢借給高木任何一分錢,每天東京股市一開盤,高木集團股票便是跌停作收,臨門催討的債主愈來愈多,破產倒閉的危機愈來愈大,澤原集團的總裁澤原拓北就是看中高木集團還有潛力東山再起,準備一舉吞併高木。

  對於高木夫人的提議,澤原拓北不禁嗤笑一聲。「我現在就可以擁有高木全部的股份,又何必幫助你?」他的資金足以買下不只十個高木集團,對於那塞牙縫的三分之一股份,他不屑為之。

  「悠,你也求求澤原先生!」高木夫人冷汗一顆顆地流入衣襟內,她扯扯冷卻悠的手,要悠說些話。

  他雙臂環抱地霸坐一方,好整以暇地看著冷卻悠。

  迎向他大刺刺的侵略視線,冷卻悠蹙起秀眉,她不知道自己何時招惹了這個強勢的男人,暗吸了一口氣,乖順地說道:「澤原先生,請你幫助高木家。」

  她柔順的態度反而引起他的不悅,黝黑的男性手掌伸向她——

  他支起她的下巴,殘酷的笑意在黑眸閃現。「高木小姐,你怎麼說得像背稿一樣,難道不能稍微融入一些感情,畢竟,你也是高木家的一份子,不是嗎?」

  冷卻悠的眸子閃過一絲憤怒,縱使他再有權勢,能操控整個日本的經濟,但對於她的情緒,他連掌握的資格都沒有。

  「看來高木集團真的是不需要我的幫助。」他放開手上的凝脂,可惜地說道。

  剛才手上柔細的觸感比他抱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還教他悸動,他從未像此刻這麼渴望一個女人過,他喝了一口熱茶,試圖平復心底洶湧的慾望。

  高木夫人簡直就要直接叫冷卻悠獻身,以換取高木集團殘存的機會了,澤原拓北眼中閃耀的慾望,她怎會不懂,為了高木家,即使對不起悠,她也要奮力一試,畢竟這是高木家唯一的機會。

  「澤原先生,您先不要生氣,呃,悠,你先下去,我和澤原先生再談一下。」高木夫人示意她先退下。

  悠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談了些什麼,只不過後來,她莫名其妙地成了高木集團的代理總裁,必須時時刻刻跟在澤原拓北的身邊見習,接受他嚴苛的訓練。

  他說他的怒氣勃發都是因為她的緣故,可真是這樣,他又何必留她在身邊,徒若怒氣,她好累,她並不想招惹任何人的。

  女人的呻吟聲還繼續著,不過,她真的是筋疲力盡了,眼瞼隨著回憶的結束而慢慢閉上,只不過在夢中,澤原拓北抱著那女人的身影始終不忘糾纏著她。

  清晨,冷卻悠梳洗完畢,撲上了一點粉在從不施脂粉的臉上,掩蓋住眼底下清晰可見的陰影。

  打開房門,澤原拓北和女人抱在一塊親吻的畫面就送到眼前,她雙臂環胸,冷冷地端詳他們。

  澤原拓北的唇離開女人高噘的紅唇,鬆開她圍住自己頸項的手。「寶貝,你真甜。」他的唇又意猶未盡地親了女人一下。

  「寶貝,好了,你該走了。」他摀住女人湊過來的嘴巴。

  「下次到台北,別忘了找我。」女人戀戀不捨地說道。

  澤原拓北保證地點頭,含笑望著她離去。

  佳人走遠後,澤原拓北神采飛揚的俊臉,對向索然的冷卻悠。「昨夜還好睡吧!」他伸了個懶腰,製造些曖昧的假象。

  冷卻悠不理他的訕笑,逕自看著腕上的手錶,提醒他樓碩公司的約會。

  「你先到樓下吃個早餐等我,我隨後就到。」澤原拓北初嘗勝利的滋味,男性的薄唇彎起大大的弧度。

  寬大的座車內,澤原拓北的嘴角始終愉悅地勾著,他舒適地伸長腿,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敲著坐墊。

  她高傲的面具終於有了破綻,她眼底的陰影就是最好的證明,即便她此刻再怎麼冷然似冰,也瞞騙不了他。

  長久在她面前居於劣勢的情況有了逆轉,遲來的勝利讓他傲視的臉更添一絲狂妄。

  昨日的狂囂的今日鬆弛的閒散,澤原拓北的轉變令冷卻悠迷惘。

  難道男人在發洩完身體的精力後,就會由一頭凶暴的猛禽馴化為任人撫順的無害牲畜。

  他的狂妄自大,激起她血液裡的反感,但是溫和如暖陽的他,卻也讓她暫時放下防備的面具。

  不!不對,再怎麼溫馴的豹子還是會傷人的,銳利有力的長爪隨時準備捕獲下一個毫無防備的獵物。

  她斂起秀眉整理收拾波動的情緒,再次將自己關入冰冷的面具之下。

  樓碩的總部大樓,雄偉地矗立在台北市,像個尊貴的王俯視著其他向他低伏臣服的建築。

  澤原拓北收起嘴角的淺笑,逼人的氣勢立即顯現,傲氣的俊美令人驚悸震懾。

  電梯直達四十六樓的會議廳,葉紅——樓碩集團總裁的秘書,笑吟吟地迎向他們兩人,引他們進入寬敞明亮的會議廳。

  「澤原先生,別來無恙。」自從三年前匆匆一瞥後,這幾年葉紅只在電話中幫大老闆和澤原拓北聯絡過,見面倒是三年後的第一次。

  澤原拓北給了她一個顛倒眾生的微笑。「葉秘書,確是好久不見了,日文講得愈來愈好了。」他毫不吝嗇地誇讚著圓臉的秘書。

  「哪裡,倒是澤原先生生意愈做愈大,男性魅力愈來愈強,每次到台灣來總會吸引台灣女性同胞的愛慕。」葉紅將熱咖啡放在他們的面前,也說起場面話來了。

  「嘖、嘖,葉秘書,兩、三年沒見,你真的愈來愈會說話了。」澤原拓北的大男人心態得到很大的滿足。

  冷卻悠喝了一口咖啡,溫熱的液體沿著胃壁流動,慢慢地充盈她空洞的胃腹。昨夜的無眠讓她無胃口,面對著豐盛的早餐,她連動都不想動。

  葉紅好奇的目光探向冷卻悠,大片的陽光似乎灑不進她特意形成的冷僻角落,冷艷的氣質,讓葉紅也忍不住驚艷。「澤原先生,這是你的秘書嗎?美得好脫俗。」她忍不住讚歎道。

  「不是。」澤原拓北簡單地略過,似乎故意冷落冷卻悠。

  人家不說,總不能拿槍押著人家說吧。葉紅遺憾地瞄瞄完全不為所動的美女,暗暗可惜。

  會議室的門開啟,樓碩集團總裁——樓展漠,和兩個常務董事依序走進。

  澤原拓北堆起滿臉的笑和樓展漠及幾個常務董事熱絡地握手,商人的鷹隼目光閃現在他的眼底。

  「樓,你的事業版圖比台灣的外交國還多,台灣政府應該聘請你當首席顧問才對。」澤原拓北戲謔的玩笑讓在場的人無不露出微笑,緊張嚴肅的氣氛鬆懈不少。

  樓展漠能感受到澤原拓北強烈的企圖心及旺盛的精力,幾乎和五年前的自己一樣,是那麼不顧一切地擴大事業版圖。

  如果不是因為他愛的人出現,或許此刻自己仍汲汲追求於名利,而遺漏了世間最大的幸福,他在澤原拓北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三年時間的洗禮在澤原拓北身上多了一股征服的氣勢,或許是因為他是帶領澤原集團壯大的舵手,他的狂傲其來有自。澤原拓北從不壓抑他狂妄的個性,甚至盡情地展露,他認為這是他應得的。

  一次的跳票危機中,澤原老爺的頹然病倒,才使得澤原拓北有一展長才的機會,是他一手撐起澤原家的生存空間,並且披荊斬棘,突破重重難關,在日本泡沫經濟中創造出屬於澤原家的奇跡,而這項奇跡,則使澤原集團列入日本的三大財團之一。

  「吸血掮客」是他的外號之一,他的外號有很多:兀鷹、吸血鬼……但最有名的還是「吸血掮客」,這些都是一些將公司賣給他的人取的。因為澤原拓北專門收購瀕臨倒閉的企業,整頓一番後,便一個部門、一個部門分割,賣給其他的財團,惟有他看中眼的才會留下經營。

  澤原拓北毫不客氣地棒打落水狗,公司的整體性與否他完全不放在眼裡,一個完整的公司送到他手中,常被五馬分屍,讓那些被收購的公司老闆對自己畢生的經營痛心疾首,對澤原拓北則怨恨有加。

  「能在日本泡沫經濟中安然度過的人不多,澤原先生您的領導能力真令人讚歎。」其中一位常務董事說道。

  「客氣了,樓碩集團能屢創高峰,才是澤原的借鏡。」澤原拓北嘴巴說得謙虛,可態度狂妄得緊。

  他是個牟取暴利的掮客,像條滑溜的魚優遊在日本的經濟中。

  「這位是?」另一位常務董事發現站在澤原拓北後方的美女眼睛一亮。

  五杯咖啡端上桌,葉紅拿著托盤隨侍在側,耳朵拉得高高的。

  「這是高木集團的接班人——高木悠,她這次是來見習的。」他簡單地說明高木家因為負責人飛機失事,由在英國的高木悠,也就是冷卻悠接續家族企業,他則幫忙重建高木集團。

  一般人只以為她是高木家的長女、高木悠,甚少人知道她其實是高木家的繼女——從台灣來的冷卻悠,那日高木夫人已將她的過往全都告訴澤原拓北了。

  「這不像你的作風。」「吸血掮客」不吸血便不名副其實了。

  「我只是想證明我也有重建的能力,而不只是一味地破壞。」澤原拓北輕描淡寫地笑道。

  輕鬆的寒暄後,他們討論這一次新市鎮的開發計劃,有鑒於上一波的合作計劃圓滿完成,為兩家集團獲得五十億的贏余,這次他們準備再度攜手合作,再創另一個高峰。

  聽完分析技術人員及土木專家的分析報告後,大目標已然確立,主要就是短期、中期及長期的規劃,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一份記錄本也愈來愈厚。

  葉紅打開會議室內的照明設備,再為每個人的杯子注入熱騰騰的咖啡,看看牆上的時鐘,已經指在六的方向了。

  計劃的綱要、目標規劃,在雙方無甚歧見下,順利獲得共識,原本預定三天的會議,將可濃縮為兩天。或許,明天晚上就可以搭機返回日本了,澤原拓北在心底盤算著。

  一位常務董事伸展著腰酸背痛的筋骨。「坐了一整天,不好好犒賞自己的胃,實在說不過去,總裁,我們是不是應該請澤原先生一同吃個飯?」

  樓展漠惺惺相惜地拍拍澤原拓北的肩,說道:「澤原,不要推辭,讓我盡盡地主之誼。」

  澤原拓北看了一眼身旁的冷卻悠,不知為何,她蒼白的臉,竟讓自己感到陣陣難忍的心疼。

  昨夜他的蓄意安排,使她的精神狀況不佳,今天又開了一整天的會,他怕她的身子會不堪負荷。

  「澤原兄,你放心,我們選的地方,高木小姐一定也能去。」常務董事以為澤原拓北的猶豫是因為女士在場不方便。

  「悠,你要去嗎?這可是男人間的聚會。」澤原拓北粗著聲音說道,明明的希望她回飯店休息,但卻故意用傲慢來掩飾。

  冷卻悠搖搖頭,淡漠地說道:「你們請隨意,我回飯店休息。」

  她該不會又去找那個姓傅的吧!澤原拓北瞇著眼打量她,心中猜疑不定,他一把拉起她的手走到窗邊,用著極小卻威脅性十足的口吻說道:「我讓你回飯店,我讓你休息的,不准你像蕩婦一樣再去會情郎,記住沒!」惡狠狠的眸子緊盯著她。

  聽到他的威脅,冷卻悠幾乎失笑,他以為他是誰,救了高木集團,就自以為是天神,可以左右每個人的情緒嗎?撥開他的手,她不應允也不拒絕,就這樣定定地看著他。

  他們兩人就這樣地互相凝望,誰也不肯先將目光移開,直到另一位常務董事打趣地說道:「我真該死,澤原兄和高木小姐是一道的,誰也不肯漏了誰,我看,大家還是到你們下榻的飯店用餐好了,既可以體恤澤原兄心疼高木小姐的心意,也可以略盡地主之誼,真是兩全其美,總裁,我這辦法可行吧!」他以為澤原拓北和冷卻悠是一對情侶,兩人剛剛在窗邊,正依依不捨地凝望道別。

  樓展漠但笑不語,在澤原身上他看到了自己五年前的影子,明明是極在乎對方,卻偏偏擺出一副冷漠自傲的樣子。驕傲,難道真是男人的通病!

  「葉秘書,請你叫司機在樓下先準備好。」

  「總裁、常董、澤原先生、高木小姐請慢走。」葉紅按住電梯,將腰彎成九十度,恭送他們下樓。

  唉!這些日本客人只要多來幾趟,哪天百貨公司征電梯小姐,或許她可以考慮看看了,葉紅在心裡想著。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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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四個衣冠楚楚的高大男人緩緩走出樓碩的總部大樓,尤以前頭的兩位俊美朗目、氣勢尊貴,一走出大樓,便攫住所有人的目光,女性同胞的眼目不轉睛地亮了,而男性同胞的口望塵莫及地啞了。

  冷卻悠走在最後頭,臉上仍是一貫的冷然,相異於其他人的高談闊論,恍若她只是個漠不相關的陌生人。

  披肩的長髮被風揚起遮住心型的臉蛋,她微合上長睫以阻擋細小的風沙,剎那間,一輛墨綠色轎車直直地朝他們這個方向急駛而來——

  廣場上的眾人都被這輛來勢洶洶的車子嚇得抱頭鼠竄。一時之間,澤原拓北和其他四人也被人潮給衝散,他焦慮地搜尋冷卻悠的身影,一向自信的傲臉閃著驚慌的顏色,突然他低咒一聲,長健的身子猛地往前一撲——

  男女的尖叫聲突然從耳邊爆開,冷卻悠被盲目奔跑的人給撞倒在地上,待她睜開眼的時候,只見一輛龐大的綠色鐵獸,張開死亡的血盆大口,準備一口吞噬她——

  吵雜慌亂的世界頓時成為一出默劇,男男女女的奔跑都成了慢動作,冷卻悠可以聽見心臟跳動的聲音,一聲、兩聲、三聲……開始她的死亡計數。

  她已經可以感受到週遭的空氣因車子的疾衝,而產生強烈的對流,閉上眼睛,親人的臉龐迅速從腦海中飛掠。突然,一個碩壯的身子及時抱住她,使勁一滾,身軀碰撞到地面的疼痛,昭告著他們逃離了死神的勢力範圍。

  澤原拓北緊緊地摟住她,連背部的劇烈疼痛也不能使他的手鬆脫,他怕自己的手一放開,她的魂魄就要離他而去,他的心揪結成團,差點失去她的痛苦比背部的麻痛還令他瘋狂。

  輪胎狠狠摩擦地面的刺耳聲,讓澤原拓北渾沌的思緒清醒,他的手臂依然摟著冷卻悠,黑忽的雙眼燃起兩把怒氣衝天的火焰,肇禍的車子竟然好整以暇地停在他的前方——

  如果車主意圖要壓死澤原拓北及冷卻悠,只需倒車一撞,兩人必成為車下亡魂,可是車主始終不動如山,廣場上的眾人都被這狂飆的車子凝住了雙眼,而忘了這是個法治的國家,有警察的存在。

  幾秒鐘後,車主似乎對他所造成的震駭感到滿意,「咻」一聲,車身迅速地駛離眾人的視線,只留下引擎的怒吼聲。

  要不是緊摟著懷裡的人,澤原拓北此刻也許已經成為一個喪失理智的兇猛怒獸,撲向侵略到自己的挑釁者,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那輛車早被他眼中的怒火給燃燒殆盡了。

  最先恢復冷靜的樓展漠,遙望漸行漸遠的車輛,俊揚的眉擰結鎖住,這輛車不像要傷人、倒是有幾分警告的意味,對誰?是自己抑或澤原?

  樓展漠伸出手拉起澤原拓北。「澤原,有沒有受傷?」兩個男人目光交錯了一下,心中都有共同的疑問,到底那輛車是衝著誰來的?

  澤原拓北搖搖頭,背部的傷他還可以忍受,他現在最擔心的是他懷裡的女人。「悠,你怎樣,有沒有受傷?」他的眼睛仔細地在她身上逡巡,不漏過任何一處。

  如釋重負地呼了一口氣,她看來沒什麼大礙,只除了臉色稍微蒼白了點,還好剛才是用自己的身軀包裹住她,否則以她一身的弱骨,後果一定不堪設想,澤原拓北一想到剛才的千鈞一髮,心裡就直冒冷汗。

  冷卻悠溫順地任澤原拓北摟在懷中,腦中因剛才的刺激而快速地回溯。她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個橫過馬路撿皮球的小女孩,正當她撿起皮球,咧嘴向父親微笑時,一輛不及煞車的車子突然衝出,她愣住了不知道要跑,直到爸爸的身軀擋在車子和她之間,整個人被撞飛起來,高高地墜地,而皮球從她手中滑落,慢慢地滾到爸爸的身邊停了下來。

  所有人的眼淚洗不掉爸爸的血,午夜夢迴時,她常常獨自飲泣,雖然媽媽、哥哥不曾苛責她,可是這樣她的心裡更難受、更痛苦……

  我是個不祥之人,爸爸、哥哥、媽媽全是因為我才死的,我不要再看到任何人因我而受到傷害,我沒有被愛的權利,我只會為別人招致不幸。關上心扉,趕快回到那個冷漠的冷卻悠,沒人愛的冷卻悠。

  她強迫自己抽離澤原拓北的溫暖懷抱,故意蹙起眉,面有慍色道:「你抓痛我了!」驚魂甫定的她現在最需要的是溫柔的撫慰,但她不能因為一時的軟弱,而害了別人。

  澤原拓北不敢置信地瞪著身前的女人,這冷血的女人不知感恩圖報就算了,還反咬他一口,關懷的眸子起了變化,他毫不憐惜地一把拉近她,在她耳邊咬牙切齒地說:「救一隻牲畜,都比救你這個冷血的女人好太多了!」

  話一丟下,澤原拓北隨即冷漠地轉過身與樓展漠交談,對她,他不屑一顧。

  常務董事看到他們後,迅速地圍攏過來,關心著彼此的狀況。常務董事之一餘悸猶存地擦擦冷汗。「台北的交通真是愈來愈可怕了,澤原兄,真羨慕你和高木小姐住在日本。」

  另一名常務董事頗有同感地直點著頭,然後問道:「總裁,我們還要去吃飯嗎?」

  樓展漠詢問的眼光看向澤原拓北。

  「去,當然去,而且還要去有美人作陪的地方,讓美人兒為自己壓壓驚,去去霉運。」澤原拓北話一出,立刻引起一陣常董的贊同聲。

  「呃,高木小姐也一塊去嗎?」常務董事尷尬地指指冷卻悠,有女人在場,男人要逢場作戲總是不太自在。

  「不用理她,她自己可以回飯店。」澤原拓北絕情地說道。

  「樓,趕快上車!」澤原拓北率先坐進早停在一旁的黑色大轎車,冷硬的面孔不曾望向冷卻悠。

  樓展漠在心底歎息,用言詞的利刃刺傷自己愛的人,他在五年前就嘗過了,那種滋味宛如一塊大石壓在心上,令人無法喘息,他幫冷卻悠招了一輛計程車,告訴司機地點,付了車資後,才回到座車旁。

  「你幹麼對她那麼好?」澤原拓北狐疑地瞪向他。

  「別逞強,這樣做你才會放得下心和我們去吃飯。」樓展漠給了他一個瞭然的笑後,迅速吩咐司機開車。

  澤原拓北冷哼一聲,狂傲的眸子望向窗外,不由自主地追逐起黃色計程車。

  冷卻悠回到飯店後,疲憊得不願去想澤原拓北眼中的嫌惡。打開音樂,一室的聲音驅走空洞的孤單,她走進浴室脫下衣服,明亮的鏡子照出隱藏在衣服底下沒被發現的青紫紅腫,緩緩將身體泡在溫水裡,舒服的按摩浴缸讓她滿足地歎了一口氣。

  冷卻悠閉上眼睛,澤原拓北指控的目光赫然出現,她從水中直起身子,慌亂地睜開無助的大眼,才發現一切都只是她的想像,冷卻悠退回水裡,將身子蜷成一團,無防備的臉上淨是不曾在人前展露的柔弱。不知過了多久,身子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放鬆,不知不覺地在熱氣縹緲的浴室中睡著了。

  急促的敲門聲,震醒了浴室中睡著的冷卻悠,她匆忙地披上袍子,打開轟然作響的房門。

  「唷,還沒睡。」澤原拓北毫不客氣地推開半合的門,步伐不穩地走進她的房裡。

  「有事嗎?」濃烈的酒氣,令冷卻悠眉頭緊鎖。

  「來看看你是不是又去會情郎了。」他大刺刺地坐在沙發上。

  「如果沒事,我想休息了。」她下著逐客令,手仍握門把。

  「你實在很冷血,你知不知道,從沒有一個女人敢這樣對我,你是故意要引起我的注意嗎?」酒酣的黑眸有些迷惑地盯著她。

  冷卻悠差點啞然失笑,她為何要引起他的注意,這男人也未免太狂妄了。

  「回答我!」他執意要得到她的回答。

  她搖搖頭,看著他的神情,彷彿正對著一個耍賴的小孩那般無奈。

  他巍巍顫顫地站起來,走到她的面前,箝住她的下巴。「為什麼你始終都在否認?」他黑亮的雙眼帶著不解的火光灼視她。

  他的唇不容她否認地覆住她,他唇上的溫熱,讓她有一絲慌亂。

  他的手攬住她,持續地深吻著她,兩人的心跳,如雷般地震動鼓噪,直到她的眼在看到他衣領上的唇印時,心口微微一震,整個人猛然脫離他的懷抱,反手推開他。

  澤原拓北高大的身軀原就不穩,加上受到她雙掌一推,整個人搖搖晃晃地往後倒去。

  冷卻悠看他頹然地往後倒下去,驚慌得伸出手想拉住他,不料她的纖手反被他下墜的力量往下拖,整個身子直伏臥在他厚實的胸膛上。

  他像一座山似地霸住地面,雄健的四肢四平八穩地攤開,密長的睫遮住他狂放的黑眼,規律的呼吸聲從他挺直的鼻樑中呼出。

  他溫熱的胸脯透過輕薄的衣裳偎暖了她的身子,她從不知道人的體溫竟是如此暖和,有一剎那,冷卻悠幾乎不想離開他溫暖的身子。

  猛一咬牙,理智的冷卻悠戰勝脆弱的冷卻悠,貼在他胸膛上的柔荑抽離,離開那熱源。

  她側坐在他身軀的旁邊,與他的高大頎長相比,她顯得極為渺小柔弱,將螓首放在曲起的膝蓋上,她定定地望著他熟睡的臉龐。

  她知道他是極受女人愛慕的,在他身邊兩年的期間,他的一舉手、一投足,無不是眾人注目的焦點,形形色色的女人在他身邊停停留留,她從未看過他真正在乎過哪個女人,霸道的眼只看得到他自己,週遭的人事物全不落入其中。

  睡夢中,他的眉頭依舊糾結,薄唇難耐地緊抿著,她突地伸手撫平他深鎖的眉,等到發現自己的行為,她的手已眷戀上他臉龐上灼熱的觸感。

  微弱的囈語從他口中傳出,她俯低身子,想聽清楚他說些什麼,豈料,他猛地一翻身,竟將她的身子納入懷抱中。

  在被他環入懷中的一瞬間,冷卻悠惱怒得以為他是裝睡,故意要捉弄她,可是憤然的眼在看到他依然緊閉的眸子時,釋然的歉意浮上她的臉,也就忘了要掙扎離開他灼熱的懷抱中了。

  她靜靜地躺在他懷裡,汲取自己身子未曾有過的暖意,一貫冷然的臉龐轉化成紅艷的玫瑰。

  「水……」他乾澀的喉音呻吟出自己的需要。

  冷卻悠從他胸口微抬起頭,目光正對上他乾裂的薄唇。

  冷卻悠的身子離開難捨的熱源,空洞的冷清又拂上了她,她迅速倒了一杯水回到他的身旁,抬起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腿上,將水杯湊近他的嘴旁。

  他如獲甘霖地吞嚥杯中的液體,及至杯底見空,他才又滿足安然地睡去。

  望著他再次沉睡的臉龐是那般純然的俊美,不帶任何的狂妄怒氣,她包裹住心中的那層強硬外殼彷彿正慢慢地裂出一條縫,露出她脆弱無防的真心。

  不,不能再暴露自己的心了,往日的傷痕一幕幕地掠過,她的保護殼不知不覺中又合上了。

  牆上的鐘顯示時間已經十一點了,高木司也應該回來了吧,她輕輕地移下他的頭,走到隔壁的房間,喚醒了高木司。

  「澤原大哥怎麼醉成這樣!」走進冷卻悠房裡的高木司看到躺在地上的澤原拓北,也忍不住地皺起眉頭。

  「他和合作的台商一同吃飯。」她沒忘記他們一行人最後決定前往的地點是一處溫柔鄉。

  「悠,你別介意,這只是男人間的應酬。」高木司沒忽略閃過她臉上的黯然。

  「男人的應酬一定得要有女人在,才談得下去嗎?我倒覺得,這只是男人為了滿足其劣根性的一種掩飾手段。」看著司扶抱起澤原拓北的身軀,她冷冷地說道。

  好不容易把澤原大哥架上自己的肩膀,高木司暗歎了一口氣。澤原大哥呀!我這麼幫你講話,請你也要幫幫自己的忙,別再讓悠對你的印象更加惡劣了。

  「有時候,男人之間的場合,不是你能輕易說不的。」高木司試圖再為澤原拓北解釋。

  「依他的狂妄,沒有人能勉強得了他。」她不相信澤原拓北會輕易地服從別人的話。

  打開澤原拓北的房門,她幫著高木司將他放在寬大的床上後,走進浴室,扭了一條濕毛巾。

  冷卻悠手拿著濕潤的毛巾,走出浴室,沒想到觸目所及的竟是一片古銅色的胸肌,她赧紅了雙頰,腳步不敢再向前邁進。

  「悠,趕快幫澤原大哥擦擦身子,這樣他才會睡得安穩些。」高木司看到悠走出來,忙不迭地提醒她,藍眸裡儘是難解的光芒。

  「呃,司,你先幫他把衣服拉好。」冷卻悠不習慣面對男人的赤裸胸膛。

  「不成,拉上衣服,你怎麼幫他淨身,莫非……」高木司瞅著她迴避的眸子,露出恍然大悟的笑意。

  「你別胡說!」彷彿為了證明兩人間的清白,她快步走到床邊,拿著毛巾的手胡亂地擦著他的身子,臉蛋完全不敢迎視澤原拓北。

  眼前羞怯的女人真的是又冷、又無心的冷卻悠?不像,真的不像。

  原來,冰山美人遇到愛的時候,也會像平凡人一樣慌亂無措的,高木司的眸子閃著瞭然的藍光。

  「悠,力氣放輕點,澤原大哥快被你磨掉一層皮了。」

  冷卻悠脹紅了臉蛋,俏容一整,將手中的毛巾丟給了高木司。「司,我先回房,其餘的就拜託你了。」她急匆匆地逃離那雙帶笑的藍眸。

  回到房裡後,冷卻悠的腳癱軟在地上,她的眼浮現的全是他結實灼熱的身軀,而她的手全是他胸膛上的男性氣息。

  她是怎麼了,只不過是一具男人的軀體,有什麼好驚慌失措,她的手撫上滾燙的臉龐,極力要克制排拒那無以名狀的顫慄。

  一夜之間,她與他之間由冰點升到沸點,她的唇上甚至還殘留著他的餘溫,軟弱的情感在濃霧中再次隱現,她想抵擋卻發現自己難以抗拒。

  不,我是上天的詛咒,任何親近我的人,皆難逃死亡的劫運,我的靈魂注定永世得受折磨。

  她的意識慢慢清朗,脆弱的情緒再次被遺忘放逐,她起身走進浴室,雙手掬起沁涼的水拍向滾燙的臉,水的涼意讓她瑟縮一下,她的心彷彿也隨之縮回冷硬的殼中了。

  這一夜,泡沫般的插曲正如夏夜的涼風,只吹拂一下,帶來溫熱的氣息,便消逝無蹤了……

  澤原拓北在暖烘烘的陽光下悠然醒來,暈眩的頭仍殘存昨夜宿醉的刺痛。

  他甩甩頭,柔密的黑亮髮絲垂落在他額上,俊美不羈的臉龐寫滿慵懶。

  清脆的敲門聲響起,他優雅俊臉上的眉睫依舊緊閉,像個霸氣的帝王般盤踞在床上,高大的身軀未曾移動,不耐地應哼聲,在昭示門外的人,不要去驚醒他。

  站在門外的冷卻悠聽到他的悶吼聲,猶豫了一下,將唇附在門板上。「司機已經在飯店樓下等了,請你……」她的話還沒說完,即被澤原拓北低沉的嗓音給切斷。

  「進來。」不容拂逆的聲音響起。

  任何人聽到這獅吼般的命令,必定驚懼、惶然萬分,但冷卻悠卻只是秀眉微擰,毫無懼意。

  她旋開門,踏進滿是陽光的暖室,刺眼的光線讓她的眼睛瞇了一下,再睜開眼時,正對上他審視的黑眸。

  「昨夜,我何時回來?」他只記得醉酒後,便迷迷糊糊地坐上車回到飯店。

  「十點鐘左右。」她的眼睛逐漸適應房內刺眼的光線。

  盯著她絕美冰顏上柔馥的紅唇,他幾乎想合印合上去,而這慣性的衝動,喚醒了他殘缺不全的記憶。

  「昨夜,我是不是有去你的房裡過?」澤原拓北的眼疑惑地看著她臉龐迅速掠過的一絲紅暈。

  陽光充足的房內,冷卻悠覺得冷汗一顆顆地滑落,他!該不會記起昨夜兩人間的親暱吧!

  「有沒有?」狂傲的聲音駕凌她的思想。

  她咬牙地點點頭,眉間跳動著緊張。

  他仰睨著她,嘴角邪惡地上揚。「我記得我的唇好像碰到了香香軟軟的『東西』,你知道是什麼嗎?味道真是教人迷醉的香甜,如果能再讓我嘗一遍,教我死也甘願。」他像只戲耍老鼠的貓,玩著欲擒故縱的遊戲。

  她急切地搖頭,手下意識地摀住嘴唇,慌亂的眼心虛地迴避他灼熱的視線。

  「哦,你不知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他支起臂,托著臉頰,被單從他赤裸的身上滑落至腰際。

  冷卻悠驚呼一聲,迅速轉過身去,熱氣薰得她滿臉通紅。

  逗弄她的火苗熊熊燃起,他極度渴望能在她身上看到屬於女人的羞怯柔弱。「對了,我還記得我好像有一團軟馥的『東西』拚命地偎緊我,要我給他溫暖……」他放出引線,就等獵物上勾。

  「你胡說!」她氣惱地回過頭,忿怒的火焰在眼中跳動,他怎可曲解事實,是他拖著她倒下的,不是她主動偎近的。

  「道歉。」冷卻悠得握緊拳頭,才不會衝上前去掌摑那自負的眉眼。

  道歉?澤原拓北從未說過這兩個字,以前沒有、現在及未來也不會有。他輕蔑地直笑。

  由她激烈的反應,澤原拓北敏銳地嗅出自己胡謅的話,真有幾分猜中。其實,他的記憶早在倒在地上時,便戛然而止,無論他怎麼努力,後面的記憶仍像斷線的風箏飄逝無蹤。

  「事實就是事實,何必否認?」他的薄稱逸出嘲笑的彎度。

  他的諷言狠狠地刺進她的心扉,她臉色蒼白地移向門口,柔馥的嘴唇以被牙齒咬出些微的血跡。

  「站住,你去哪裡?」她受傷的臉龐像只手深深揪緊他的心,他不願就此讓她離去。

  她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依舊沒有回頭。

  「是不是去向姓傅的哭訴!」難以控制的嫉妒湧上他的血液。

  她的手停留在門把上,慢慢地回過身,冷冽的瞳孔凝住他。「如果必須藉著傷害我才能滿足你可笑的狂妄,那我真替你感到可憐!」她丟下話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澤原拓北的眼忿忿地瞪著那扇關起的門,奔騰的怒意使他俊美的容顏扭曲成狂野的殘暴。

  傷害你來滿足可笑的狂妄,屁話!未遇見你之前,我澤原拓北就是狂囂的人,何必要去傷害你才能滿足,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吧!

  彷彿藉著不斷地貶低她,他的心才能舒服些,澤原拓北抗拒內心的愧疚,再一次讓傲氣掌管一切。

  梳洗完畢,他施施然地下樓,在看到已坐進黑色轎車的冷卻悠時,他的眼燃起一絲歡欣,他怕她一氣之下真的去找那個姓傅的。

  他一坐進來,空氣中全是他跋扈的氣息,她漠然地望想窗外,好像一隻已不知自由滋味的囚鳥。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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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二天的會議,比眾人預期的還順利,冷卻悠手中的記錄本,已經換了一本,隨著決策一條條地擬訂,正慢慢地增厚。

  下午三點,在一片掌聲的歡呼下,澤原拓北和樓展漠交握著雙手,圓滿地完成會議,這次的決議,預估會為台灣及日本在經濟風暴的陰影下,撥開一道亮麗的奇跡。

  會議結束後,澤原拓北極力婉拒樓展漠的邀約,表明他們想搭乘晚上的班機回到日本,這才得以脫身。

  黑色大轎車來到飯店的門口,車身還未完全停止,冷卻悠就打開車門,急著起身離開。

  澤原拓北一把拉住她。「你想找死呀?」隱藏在凶狠目光下的是倏忽停止的心跳。

  車子此刻已完全靜止下來了,冷卻悠揮開他的手,迅速地下車。

  澤原拓北盯著她走進飯店的背影,太陽穴抽動不已,剛才在樓碩總部大樓時,她也是選擇靠近樓展漠,也不願接近他,活像他的身上撒了毒,一接近他,身子就會腐爛般。

  他用力地甩上車門,臉上佈滿陰鬱,也許是他臉上的狂暴使得人們震懾得自動讓出一條路,他在電梯前喚住她。

  「打手機叫司回來,我們搭今晚的飛機回日本。」

  電梯門在這時打開了,澤原拓北走進電梯後,冷卻悠卻依然站在外面。

  「進來!」他瞧著她細緻的臉龐,登時明白她的意圖,他用低沉但不容蔑視的口吻喚她進來,他絕不會讓她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內。

  冷卻悠的眼的他的互相瞪視,誰也不肯讓步,電梯門由於時間控制,又將緩緩地合上——

  他修長的手突然伸出,阻隔了電梯門的合併,他握住她的手臂,用力地把她拽進電梯內。

  「我不會讓你有機會去找那姓傅的!」澤原拓北在她耳旁惡狠狠地低語後,隨即嫌惡地甩開她的手。

  斑紅的指痕浮現在她白皙的手臂,她身子痛,但心更痛,他的手只能傷害這外在的皮相,但他的話卻可刺進皮膚,直到心臟。

  為什麼他對其他女人總是舉止優雅、態度尊貴,而面對自己時,卻像個刺蝟,總要狠狠地傷過她才作罷,她並沒有去招惹他,為何他就不能放過她。

  澤原拓北在瞧見冷卻悠手臂上的紅痕時,神情僵硬,他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愧疚的劍弩戳刺著他的每個細胞。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不願見到你對著別的男人微笑,你的笑只能屬於我。突然之間,他全身如遭電殛,血管裡的血液由心臟奔流到四肢百骸。

  他屏氣凝神地望著她,提內的每一根神經都在拚命震動,停駐在她臉上的視線,久到她疑惑地回視他。

  他的兩眼亮著熱切難解的亮光,耳邊如雷的巨響是他胸膛深處發出的呼嘯,電梯內,不,應該說是天地間只剩下兩個人,一個是他,而另一個是她。

  時間的齒輪停頓了,他緩緩地走向她,黑亮的眸子從未如此柔和。

  她防備地看著他走向自己,無形的壓力籠罩著她,她的世界彷彿馬上要遭逢巨變。

  他的接近讓她踉蹌地退後,一直到她的背抵上冰涼的門角。

  他的手臂伸向她!

  清脆的鈴聲響起,電梯門開啟,停在他們的樓層。

  澤原拓北帶著冷卻悠走出電梯,看到她臉上的緊張時,他微微一笑。

  「悠,快打電話給司,叫他回來,機票由我來訂,我等不及要回日本了。」回日本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她坦誠愛意,無論是冷漠的悠,或忿怒的悠,只要是悠,他都會用整個生命去愛她。

  回到房內,冷卻悠打通高木司的手機,要他立即回來,俐落地整理著她帶來的行李。

  她靜靜地躺在整理完畢的床上,回想起澤原拓北灼熱的目光,她不懂前一刻才嫌惡甩開她的人,下一秒竟可以用著熱切無辜的眼神望著自己,難道他又想捉弄她了,她實在不相信那個狂妄自負的男人。

  隔房的澤原拓北急切地收拾衣物,咧開的嘴角讓他的臉顯得稚氣,他壓抑下想跑到悠面前,宣洩愛意的衝動,修長的腿在房內不停來回走動著,從小步到大步,甚至到最後的跑步,都無法比得上他心臟的跳動。

  原來,承認愛上一個人是如此美好的事,恨不得能跑到愛人的面前,大聲地告訴她。

  從最初兩人之間的敵意、她的冷意、忿意,著實令自己像一隻狂暴的獅子,他是那麼的在乎她,以至於他無法忍受她的漠視,拚命用狂烈的言詞回敬她,傷了她也傷了自己。

  現在,他明白了自己的心,只要她肯給他機會,他甚至願意把心掏出來讓她驗證。

  在踏上日本國土的第一秒,他要緊緊地攬住她,對她表白他強烈的愛意……

  「涼風總裁,您要的旅客名字已經訂了位,時間是晚上的八點三十分,由台北出發,飛往成田機場。」涼風航空的櫃台小姐說道。

  總裁前些天,特地下了一道電話,命令他們一發現有這三位旅客訂位時,要立即通知他。總裁下的命令,誰敢不從,他們每天都戰戰兢兢地掃瞄著旅客的名單,好不容易終於發現了這三個人的蹤影。

  「我知道了,這些天辛苦你們了。」悅耳的中低男音傳來,來不及駐留便已消失,櫃台小姐懊惱地直瞧著只剩嘟嘟聲的電話筒。

  中正國際機場,冷卻悠坐在日本涼風航空的貴賓室,美玉的雙眸被烏黑的墨鏡遮蔽,但仍不能掩住她渾身散發出來的冷艷氣質。

  她冷睨了旁坐正聊得高興的兩人,拿起膝上的皮包站了起來。

  澤原拓北停止了說話,抬起頭詢問地望著她。

  「我去透透氣。」她將皮包挽在肩上,走出了貴賓室。

  踏著光亮的瓷磚,她踱步到機場的大廳外,夜幕低垂的星空,每顆星子都競相散發光芒,彷彿怕散發的亮度不夠,人們就會忘記了它的存在。

  天空看起來是那麼深不可測,無底的漩渦將她的記憶捲回幼年最難忘的一個黑夜——

  那天,夜空仍然像個無底洞,彷彿威脅要吞沒對她不敬的眾人。

  父親去世後的半年,她依舊固執得不願接受事實,童稚的心中總寸著疑問,為什麼爸爸不和大家住在一快兒,要一個人住在河邊。

  有一天,她終於問了媽媽這個問題,沒想到,媽媽的眼睛突然變得像兔子一樣紅紅的,看起來好痛好痛。從此以後,她不再問媽媽這個問題了,因為她怕媽媽的眼睛又痛了起來。

  天空呼呼地吹著狂風,斗大的雨珠傾盆而下,她穿著小雨衣,拿著雨傘要去幫爸爸遮雨,狂肆的風幾乎要將她的身子吹倒,她害怕地蹲了下來,手中的雨傘仍握在她的小手裡,她求著老天爺不要把她的雨傘吹走,這是要給爸爸遮雨的。

  好不容易走到了爸爸躺著的小河邊,她剛把雨傘打開,沒想到一陣狂風,將她的雨傘吹到了小河上,她著急地看著湍急的水流把她的雨傘給沖走,於是她急忙地伸出手去撈,可是她的手太短,根本撈不到,她往前跨了一步,沒想到腳下一滑,將她的身子整個衝到了河裡,她害怕地呼叫,水灌進了她的口、鼻,她的意識開始模糊……

  「捉住我!」如雷的吼聲在她耳旁響起,她想睜開眼睛,可是眼皮好重,她怎麼也睜都睜不開。

  「悠!快醒醒。」她終於聽清楚是誰在她耳邊叫她了,是哥哥,他怎麼也來了?這河好冷,一點也不好玩,她得趕快告訴哥哥才行。

  「哥……」她才叫了一聲哥哥,冰涼的河水立刻灌進口腔。

  「別說話,你乖乖地別動,有哥哥在,別怕。」她完全地相信他,有哥哥在,她什麼都不怕。

  哥哥夾住她的身子,慢慢地涉過河水,她可以感受到腳下冰涼的河水好像很憤怒地要沖走她和哥哥。

  哥哥將她的身子推向岸邊,她躺在草上,瞇著眼看著哥哥慢慢地要從河裡爬起來,她想給哥哥一個笑,告訴他,她不害怕。可是她還來不及說,突然河水生氣了,從前頭轟隆隆地發出巨響,一個巨大的水波將哥哥給沖不見了……

  她想爬起來追哥哥,可是她好累,雨水不斷打在她的身上,她的眼睛好痛,心也好痛,她知道她的眼睛一定紅得像小兔子一樣,她不想回家,她要在這裡陪著爸爸,等著哥哥,她知道哥哥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冷卻悠幾乎被這痛苦的回憶所擊倒,她踉蹌地將身子靠在牆壁,責罰的心跳動著父親和哥哥的影子,她的身體像有千百支針在刺一般,痛得她的心幾乎爆裂。

  冷不防,一道刺鼻的味道摀住她的口鼻,她的心還來不及從自責的黑洞中脫出,她的身子卻已倒向柔軟的黑暗。

  澤原拓北俊美的臉龐寫著不耐及焦慮。悠去那麼久了,怎麼還沒回來,濃黑的雙眉不馴地揚起。

  正當他站起來要走出貴賓室時,一個小男孩先他一步推開門,走了進來。「請問誰是澤原拓北先生?」童稚的嗓音怯怯地開口。

  澤原拓北疑問地看著身前的小孩。「有事嗎?」他說著不太標準的國語。

  「這是一個大哥哥要我交給你的。」小男孩將手中的信封拿給他後,便一溜煙地拉開門跑了出去,紅撲撲的臉蛋著實可愛。

  澤原拓北怔怔地望著手中的信封,不祥的念頭在他的腦中亂竄。

  他終於還是動手打開了信封,信封上的字體是他熟悉的日文,他迅速地瀏覽,深邃的黑眸燃起地獄般的火焰。

  他捏緊手中的信紙,額上的青筋暴動,挺直的鼻翼怒張,神情狂暴。

  高木司見澤原拓北面色凝重,急忙地起身。

  「怎麼了?」高木司憂心地問道。

  澤原拓北臉色陰沉地將手中的紙條塞給他。

  高木司拿起手中的信紙念道:「還記得兩天前,用車子帶給你們小小的警告嗎?如果要讓那女人活命,今晚十點,大運河旁的廢倉庫見。單獨赴約,否則你今生別想再見到那女人了。」

  高木司神色遽變,他看著下巴繃得死緊的澤原拓北。「澤原大哥,這……」

  「我一個人去,他們最終的目的是我,我倒想會會到底日本有誰敢動我一根寒毛。」他的手握成憤怒的拳頭,嘴角扯出一抹狂妄的笑。

  「不向台灣警方報案嗎?」猛虎難敵猴群,澤原大哥再神勇,萬一對方人數眾多,還是佔不了任何上風。

  「不!」他霍然吼道,他不能讓她有任何的閃失,他還沒告訴她,他愛她,誰也不能帶走她。

  他深吸一口氣,平復內心的慌亂。「如果,我在十二點前沒回來,你再報警,不用緊張,你先回飯店休息,我們今天不回日本了。」

  澤原拓北控制住失序的情緒,果斷的大腦又開始正常地運轉。「我會回來的,你自個兒小心。」他拍拍高木司的背給他充滿信心的保證,此刻就算有十個人拉住他,也阻止不了他旺盛的鬥志。

  「嗯,你也小心。」高木司也把手搭在他肩上,兩個男人交換了會心的一瞥。

  陣陣的河風吹進微掩的門內,暈黃的燈泡被一陣陣的風吹得東搖西晃,將倉庫內四個人的影子扭曲成奇形怪狀的形體。

  冷卻悠的長睫微微顫動,心智由岑寂的黑暗漸漸清醒,男子的說話聲陸陸續續傳進她還昏沉的腦袋。

  「涼風大哥,那小子真的會來嗎?」木村一郎懷疑地看向冷卻悠的方向。

  被綁在椅子上的冷卻悠僵直了背脊,有一剎那,冷卻悠以為說話的男人發現了她已經醒來,冷汗直流下她的襟口。

  知道她背後響起一陣爽朗的笑聲,她才發現原來她的背後還有一個男人。

  「別心急,一郎,他一定會來的。」冷卻悠身後的男人肯定的語氣安撫著說話者的急切。

  「可是,他真的會為了這個女人單槍赴會嗎?」木村二郎怎麼也不相信澤原拓北那種狂妄的男人會為了一個女人前來赴會。

  「一郎、二郎,你們難道往了兩天前,我們的小小警告,當時澤原拓北拼了命保護的是誰?是她,你們面前的女子,要讓澤原那種傲慢的人乖乖地束手就擒,非得靠她才行!」涼風真世用腳踢了踢冷卻悠坐的椅子。

  木村一郎走近冷卻悠,霍然抬起她的下巴——

  冷卻悠的眸子來不及掩蔽,赤裸裸地迎進木村一郎的瞳孔。

  好清麗的臉龐,盈盈的水眸,挺直的鼻樑,明淨的玉膚,只要是男人,誰抵抗得住她的絕色。

  他怔怔盯著冷卻悠的臉,直到涼風真世的一聲冷哼,才把他打回現實。

  天殺的!這個女人竟讓他看癡了眼,木村一郎的臉整個燒紅,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他故意朝冷卻悠的椅子踢了一腳。

  原本就殘破的椅子被他的粗腳一踢,搖搖欲晃的椅腳迅速解體,冷卻悠從椅子上硬生生地跌下來。

  冷卻悠的手肘及腳關節處被分解的木椅劃過幾道紅腫的痕跡,有的甚至沁出了血絲,木村一郎手忙腳亂像個做錯事的小男孩,緊張地要扶起冷卻悠,殊不知他不知克制的受勁反把冷卻悠的手臂烙上了青紫的記號。

  「一郎,小心點,澤原拓北可是會記仇的,萬一你把咱們的貴賓給弄傷了,十個你都不夠賠。」涼風真世悠閒地從椅子上站起,優雅的舉止像來自歐洲古老貴族。

  「高木小姐委屈你了。」涼風真世的手接過冷卻悠,一道強烈的電流在他的指尖觸及冷卻悠時,同時通達心臟。

  涼風真世俊美爽颯的臉龐中閃過一絲異樣,他依然輕柔地扶起冷卻悠,彷彿剛才的電流只是他的錯覺罷了。

  冷卻悠也感受到了那股悸動,她想旋過身去看扶她站起來的男人,可是那男人似乎明白她的意圖,修長的手按住她的肩頭。

  「別試圖轉身,否則我會將你的眼睛蒙住。」涼風真世拉過一把椅子,推她坐下。

  木村二郎警告地瞪視她,手中拿了一條繩索朝著冷卻悠走來。

  「別綁她,她不敢回頭。」涼風真世淡淡地掃了她的手一眼,微沁的血絲從她的手裡流出。

  「他不會來的。」突然之間,冷卻悠開口了。

  木村二郎一把抓住冷卻悠的頭髮,惡狠狠地怒道:「他如果不來,你這輩子再也別想回到日本。」

  這女人是澤原拓北那小子的女人,何必對她這麼好,哥哥和涼風大哥實在太體貼了,木村二郎正愁找不到機會發洩,冷卻悠的話,正好讓他可以把怒氣發出。

  「放開她。」涼風真世絕少動怒的眸子,隱約閃著怒意。

  木村二郎震懾在涼風真世的怒氣之下,他訕訕地收回手,慌亂的眼接觸到冷卻悠冷然的雙眼,眸子裡的冷光恍若在嘲笑他的懦弱。

  沒法想,原本收回的手,反而用力地甩向冷卻悠的臉龐。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冷卻悠細緻的嘴角流下一道鮮紅的血痕。

  涼風真世霍然從她後面的椅子上站起,座椅被他猛然的動作翻倒,他的手緊握成拳。

  木村一郎和二郎惶恐地看著他,未曾見過涼風真世動怒的二人,雙腳不住地顫動。

  涼風真世嚴厲地睨了他們一眼,唇邊露出譏誚的笑。「回日本後,你們馬上離開涼風家,涼風家不需要魯莽的笨蛋。」

  木村兄弟對他的笑不寒而慄,涼風大哥的笑比狂怒還令他們害怕,「叩」一聲,兄弟倆的頭不約而同地往地上叩,發出好大一聲巨響。

  「涼風大哥,我們錯了,請再給我們一次機會、請再給我們一次機會……」他們的頭不住地猛往地上叩。此時的木村家宛如風中之燭,要是他們再失去涼風家的庇護,他們木村家就真的完了。

  涼風真世厭煩地揮手制止他們的愚行,他靠近冷卻悠的身後,修長的手指輕叩她的椅背。

  「你為什麼覺得他不會來?」輕柔的語氣宛如聊天一般。

  「他厭惡我的程度和剛剛打我的男人一樣多。」她的話若來木村二郎一陣面紅耳赤。

  「是嗎?我倒不這麼認為。」涼風真世沉吟道。如果澤原那狂小子真厭惡高木小姐,前天就不會捨身相救了。

  「如果抓我是為了威脅他,那我可能要害你們失望了,他是不受任何人威脅的,即使是你——涼風集團的總裁,涼風真世。」冷卻悠漠然地開口。

  她的話引起木村兄弟的抽氣聲,卻換來涼風真世朗朗地一笑。

  涼風真世拍拍手。「高木小姐的觀察力著實過人,何以見得我會是涼風真世?」他的黑眸中流露出欣賞。

  「他們叫你涼風大哥不是嗎?在日本敢公然挑釁澤原拓北的人,我想大概沒有幾人吧!」

  「呵,高木小姐是如此聰穎的女性,屈就於澤原狂小子的身邊,實在可惜。」涼風真世笑著歎了一口氣。

  木村兄弟見情勢丕變,面面相覷,就在他們不知如何是好的情況下,轟隆一聲,倉庫的門被人狠狠地踹開了。

  涼風真世慢慢地退回陰暗的角落,一雙眼注視著來人。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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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木村兄弟迅速地從地上彈了起來,同仇敵愾地望著闖入者,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

  「悠,你沒事吧!」澤原拓北焦灼的眼在看到椅子上嘴角流著鮮血的冷卻悠,狂暴的怒氣從他的鼻中噴出。

  冷卻悠的眸子無法分辨門口的男人是出自自己的癡心妄想,還是真實的存在,她自嘲地搖搖頭,他不可能來這裡的!他現在應該在飛往日本的飛機上才對,怎麼會出現在這廢倉庫,一縷深桎的悲哀攫住她。

  她的唇邊漾出一朵苦澀的笑,他是如此厭惡她,怎麼可能會為了她,而出現在這裡,她的心有股不可名狀的抽痛,尖銳的指甲陷入柔軟的掌心中。

  「悠,你怎麼了?快抬頭看著我,我來了,你別怕。」澤原拓北焦急的聲音讓她霍然抬起頭。

  冷卻悠張大美目望著門口的男人,站在那裡的他宛如一尊戰神,全身散發出狂烈的氣勢,她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美目迷惑地直望著他。

  「你們互相看夠了沒,這廢倉庫不是要讓你們談情說愛的。」木村二郎從澤原拓北破門而入開始,便一直怒瞪著澤原拓北,沒想到澤原拓北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逕自和那女人四目相望,簡直不把他們兄弟放在眼裡。

  「你們是誰?引我現身的目的何在?」澤原拓北的眼染上了凶暴的色彩,對於敢侵犯他的人,他通常都以更激烈的手段加以回報。

  剛剛才被涼風真世的怒氣所震懾,現在木村兄弟又再次為澤原拓北的狷狂所膽寒,木村一郎猶豫地朝冷卻悠背後的暗處看了一下,他開始懷疑惹火澤原拓北將是他們今生最大的麻煩。

  木村二郎冒火地瞪向正猶豫退縮的哥哥,他快速走到冷卻悠的身前,大掌猛捏住她的柔荑。「要想這個女人活命,你最好乖乖地束手就擒。」

  木村二郎將手中的繩索丟向澤原拓北,要他綁住自己。

  「你要是敢傷了她一根寒毛,我保證你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後悔招惹到我。」澤原拓北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道。

  「哈、哈,笑話。」木村二郎乾笑兩聲,抓著冷卻悠的手不自然地顫抖著,他咒罵一聲。「我偏要動這個女人,你能奈我何?」木村二郎用力將她從椅子上拖起狠狠地甩在地上。

  冷卻悠因身體的強烈撞擊而痛出了淚水,她低伏著身子,不願澤原拓北看到她狼狽的臉。

  澤原拓北的心彷彿也受到了猛烈的撞擊,冷卻悠眼角的淚水讓他感到難以言喻的痛楚。

  木村二郎滿意地看著澤原拓北蒼白的臉,他的右腳挑釁地放在冷卻悠身子的上方。「澤原拓北,你綁是不綁?」他的腳作狀要往下踩。

  「你敢!」澤原拓北咬著牙,發紅了眼。

  「有何不敢!」就在木村二郎要往下踩的一瞬間,冷卻悠剛才坐著的椅子被人一踢,彈撞到木村二郎。

  木村二郎被強勁力道的椅子一撞,整個人翻倒在地,他呆滯地趴在地上,臉上寫滿不信。

  木村一郎見弟弟闖下大禍,著急地扶起冷卻悠,誠惶誠恐的眼光投向黑暗的角落裡。

  「澤原拓北,你要想讓這女人平安回去,就快點動手。」木村一郎現在只想趕快辦完事,免得再生不必要的枝節。

  澤原拓北將地上的繩索撿了起來,開始綁在自己的手上。「你們到底是誰?」澤原拓北的腦子開始過濾這兩張有點面熟的臉龐。

  「你竟然敢忘記?」木村二郎從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灰塵,惱火地指控他。

  前陣子,他們兩個還陪同父親一起去找過他,沒想到一轉身,這小子竟然把一切都忘光,活似他們三人對他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螻蟻一般。

  「我想起來了,你們是木村兄弟,怎麼,後悔把公司賣給我,所以用這種下流的方法來威脅我,我現在終於明白,木村家今天會走到這般田地,不是沒有原因的!」澤原拓北直言不諱地說道。

  木村家父子三人將公司賣給他後,曾三番兩次找過他,要他保證絕不裁任何的部門,不遣散任何一個員工,笑話!他真這麼仁慈,倒不如公司收一收,改行當慈善家算了。

  木村二郎氣沖沖地衝向澤原拓北,不由分說,往他的肚腹就是一拳。

  幸好澤原拓北的手已經綁住了,否則木村二郎這一拳怕還沒打到他,自己就先被人家揍了。

  澤原拓北悶哼一聲,鄙夷地睨著木村二郎。「就這麼點力,你可能要多打幾拳,我才會有感覺。」

  木村二郎氣紅了眼,掄起拳頭一拳拳地餵在澤原拓北的身上,半晌,空洞的倉庫內,不斷發出硬物碰撞肉體的聲音。

  木村二郎氣喘吁吁地甩甩髮紅、發痛的拳頭,毆打澤原拓北的滋味是如此的美好。可惜,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竟然連吭都不吭一聲,減少了他的樂趣。

  他想看澤原拓北這狂小子跪地求饒。

  「一郎,你還不過來,難道你忘了爸爸就是被他害死的嗎?」木村二郎吼叫著他哥哥。

  木村一郎捲起衣袖,慢慢地走到澤原拓北面前,橫豎的眉頭滿是憤恨。「第一拳,是為了我的父親。」他一記右勾拳,打偏了澤原拓北的臉頰。

  「你父親是怎麼死的?」澤原拓北將瘀在口裡的鮮血吐掉,粗喘著氣。

  「你還裝傻,自從你將我們父子三人擋在門外時,就已經嚴重地傷害了我父親,他一生心血的產業,落入你手上還不夠,你竟還想拆解它,他會死都是被你逼的,你這個吸血的掮客。」木村二郎愈說愈氣,他撲上來朝澤原拓北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第二拳,是為你這混球一點兒也不珍惜我父親畢生創建的企業。」木村一郎拉開弟弟,狠狠地又往他的臉頰揍了一拳。

  這一拳,澤原拓北的鼻樑流下了兩道鮮血。

  木村二郎陰森森地直笑。「澤原拓北,你怎麼也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

  汗水滑淌下他的傷口,劇痛的灼熱使他的眉擰了起來。

  「第三拳,是為了所有被你吞併的企業,因為你的勢利,讓多少人的畢生心血毀於一旦。」木村一郎握緊拳頭毫不留情地揮向他的下巴。

  澤原拓北腳下一個不穩,踉蹌地往後倒去,錐心刺骨的疼痛讓他拚命地吸氣。

  他高大的身軀直直地癱在地上,漫布全身的傷痕正開始滲出血絲,即使只是掀起嘴皮子說話,也會引起劇烈的疼痛,更別提移動身子了。

  兩到濕熱的水氣沿著臉龐,彙集到冷卻悠的下巴,一滴、兩滴、三滴……悄悄、無聲地滑落,冷卻悠無意識地抬手觸碰了臉頰,才發現她的臉上早已滿佈淚水。

  他的身軀每受一次重擊,晶瑩的淚珠便震動滑落,她止不住啊!就像她止不住她的心痛。

  他為什麼要來?他大可撇下她,恣意地回到日本,她只會惹惱他而已啊!

  又是一掌落下,她緊閉著眼,不去看那噬血的畫面,但凶狠的揍擊聲挾著拳風卻充斥著她的耳邊,她的淚珠宛如斷線的珍珠,流洩不停……

  他為什麼不掙脫手中的繩索,獨自離去?他的毫不抵抗讓她惶然、心慌。

  剎那間,她有瞬間的暈眩失神,澤原拓北毫無生氣的眼瞼和小時倒在她腳邊的爸爸相疊合,原本充沛的生命在她面前一點一點地流失,她的臉色灰白,身子被恐懼的大手掐住。

  「不!」她發出一聲痛徹心扉的尖叫。

  冷卻悠撲到澤原拓北的身上,滿溢的眼淚灑落在他身上。「不要再奪走他了,我已經背負兩條生命,不要再讓我成為罪人。」她伏在他身上,將隱藏在心中的痛,殷殷切切地哭出,哭得在場的木村兄弟放下拳頭,怔愣得不知如何是好。

  父親、哥哥的死已讓她背起滿是荊棘的十字架,這十幾年來,她每一天都活在自責的陰影中,她的背甚至她的身體已經滿是瘡孔,再也禁不起針刺。

  「悠,別哭。」她的淚比自己身上的傷還讓他疼痛,澤原拓北想舉起手拂去她的淚,可是終究力不從心。

  他還醒著!乍然的喜悅讓她委靡的心又活了過來。

  她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濕潤的臉頰上,她給了他一個絕美含淚的微笑。「我不哭。」

  澤原拓北的拇指輕拂過她的頰,她從沒對他怎麼溫柔地笑過,一切外在疼痛都沒感覺了,他的身體被她的笑吹拂得輕飄飄的。

  澤原拓北早了木村兄弟一眼,銳氣的目光直射向暗處的角落。

  「你可以出來了,趁我還有知覺,要打就快。」澤原拓北掙扎地起身,從牙關迸出這些話。

  冷卻悠擋在他上面,用自己的身子護住他,美眸裡儘是敵意。

  涼風真世慢慢地從陰影現身,他踱到澤原拓北的身邊,無雲的眸子看不出有任何的想法。

  「呵,涼風真世,久違了。」澤原拓北的嘴角困難地扯出一道笑意。

  涼風真世也回他一笑,悠閒的態度,好似之前的一場惡鬥全是想像。

  「為什麼?」澤原拓北問他。

  涼風真世環著胸,居高臨下地俯睨他,俊挺的眉頭下是炯黑的大眼。

  「是該有人提醒你,財富的累積不應該由別人的失敗中取得的時候了,你的成功就代表著日本經濟中有一些人的失敗,假如你真有心經營,我想,『吸血掮客』這個外號就不會出現在你身上,偏偏你食髓知味,別人一手建立的企業在你手中支解分割,教那些人顏面何存、情何以堪,這次的事只是冰山一角,你如果還想留下這條命,就好自為之。」

  「高木小姐,很抱歉,這原就不關你的時,還把你牽扯進來,你不必為澤原那狂小子內疚。倒是如果沒有你,這小子可能會被打得更慘,說起來,澤原小子還倒得感謝你一番。」涼風真世看進高木悠的靈魂深處,突然,她脖頸上的一抹光華攫住他的視線。

  涼風真世雙眼緊盯著她的頸項,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

  「看什麼!」澤原拓北發現他的目光所在,狂怒地吼道。

  涼風真世從容地走近高木悠,深邃的眼搜尋著她臉上的輪廓。

  「這項鏈誰給你的?」他挑起她的項鏈,晶瑩剔透的水晶上刻著一個龍飛鳳舞的「悠」字。

  他的眸子凝住她。

  兩人在對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同樣長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樑,俊美的臉龐,只不過出現在男性的臉上是十足英氣,而在女性的臉上反而是絕美的容顏。

  「這是我的。」冷卻悠情不自禁地回答他。

  在一旁的澤原拓北不是滋味地看著他們眉來眼去,要不是身上掛著傷,怕此時已經撲向涼風真世了。

  「你的名字,中文名字!」涼風真世蹲在她的身前,眼裡跳著狂喜的火焰。

  「不要告訴他!」

  「冷卻悠。」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澤原拓北滿是醋意地望著她,而冷卻悠卻是一眨也不眨地和涼風真世互望。

  「好,太好了。」涼風真世爽朗地大笑,大手寵溺地撫過她烏黑的秀髮。

  「你!」澤原拓北咬牙切齒地道。

  熟悉的觸感再次刷過她,她的唇邊漾出一朵微笑。

  「別對他笑,你只能對我一個人笑。」不顧狂喊時所牽扯的疼痛,澤原拓北眼冒金星地瞪著涼風真世。

  「卻悠,澤原這小子很是狂妄,你可得多費心了。」涼風真世用著字正腔圓的國語說道。

  涼風真世一彈指,木村兄弟迅速來到他的身後。「走了,澤原,願你記取今天的教訓;另外,要是你敢惹悠傷心,我會讓你悔恨一輩子,我保證。」他宛若正義正神,英姿颯颯地俯睨他。

  涼風真世將冷卻悠的皮包放回她的手中。「日本見了!」他灑脫地轉過身。

  木村兄弟心有不甘,但在涼風真世的喝示下,仍舊乖乖地尾隨於後,臨走前,他們還不忘瞪了澤原拓北一眼。

  「別看了!」澤原拓北像個玩具被奪走的小孩,吃醋地悶道。

  冷卻悠將注意移回了躺在她身前的男人,可臉上卻還停留著迷惘的表情。

  澤原拓北氣得閉上眼睛,拒絕看她。

  冷卻悠露出好笑的神情,這男人除下狂妄的因子後,怎麼心智還像小孩兒一樣胡鬧。

  「如果你不想看見我,那我就先走了。」冷卻悠一臉惋惜地看著他。

  澤原拓北火速地張開眼,迎進的是冷卻悠眼中的縷縷笑意,他的心又被融化了,嘴角跟著她忍不住地也揚起一抹笑。

  他好愛看她的笑,言教微微地瞇起,紅唇彎成新月的弧度,掛在她清麗脫俗的臉上,即使叫他看一輩子也不厭倦。

  「我愛你!」澤原拓北壓抑不住心中翻騰的愛意,脫口而出。

  「愛我?」她重複他說的話,突然之間像是不明白這兩個字所代表的意義。

  「沒錯,我愛你,澤原拓北愛著高木悠!」他愈說愈大聲,扯動了嘴邊的傷口,撕痛令他的俊眉擰了起來。

  「別說話,免得牽動傷口。」她放開他的手,從皮包裡拿出手機和一張名片。

  澤原拓北可以感受到她的迴避,他不明白她怕的是什麼,是怕他愛意不堅?抑或心有所屬?

  如果懷疑他愛得不夠堅定,他願意將他的心掏出來讓她驗證。

  如果是她心有所屬,不管是傅斯闊,或是涼風真世,他也會打倒情敵,將她的心給搶過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冷卻悠這輩子是注定和他牽扯不清了。

  疼痛的疲憊襲向他頎長的身子,澤原拓北閉上眼睛,墜入黑甜的夢鄉。

  傅斯闊開車往悠告訴他的運河方向,他的濃眉從坐上車後即從未舒坦過。

  車子已經到了運河邊,他放慢車速,一間間地搜尋著廢棄的倉庫,些微的光亮從其中一間透了出來,他踩下油門,向著唯一光亮的廢倉庫開去。

  停下車,傅斯闊走進敞開的大門,悠立即迎了上來。

  「闊,你終於來了。」冷卻悠的眉間儘是脆弱。

  「悠,你怎麼了?」傅斯闊撫平她的眉頭。

  「澤原他受了傷,你能不能幫我送他到醫院?」冷卻悠的目光望向躺在地上的男人。

  「怎麼受傷的?」傅斯闊走近澤原拓北仔細審查他身上的傷痕。

  冷卻悠不想把涼風真世供出,所以始終緊抿著唇。

  「看起來他傷得不輕。」傅斯闊看著澤原拓北身上已經乾涸的鮮血,打他的人似乎和他有深仇大恨,下手未曾留情。

  冷卻悠的身體顫慄,她咬著嘴唇,愧疚的神情,活像這一切全是她的錯般。

  「悠,待會兒我撐住他的身體,你盡量幫忙扶向另一邊。」傅斯闊輕柔地扶起已經昏迷不醒的澤原拓北。

  傅斯闊和冷卻悠半抱半扶著澤原拓北往他的車子移動。途中,澤原拓北的眼睫稍微抬起了一下,隨即又累得合上,只是手更加地緊緊顫握住她。

  「我載你們到『以仁醫院』,我有一個朋友在那裡工作。」為了顧及到澤原拓北的傷勢,傅斯闊的車子開得極為緩慢小心。

  冷卻悠從未這麼仔細地瞧著澤原拓北,枕在她膝上的黑色頭顱,雖然臉上滿是血污,可是仍不能掩住他俊美的輪廓。

  她拿起手帕細細地將他臉上的血漬擦掉,指尖輕觸過他溫熱的臉龐,她的臉竟不可抑止地燒紅。

  「我的車子上有水,你要不要餵他喝一點?」傅斯闊拿出車上的礦泉水,遞給在後座的她。

  冷卻悠把瓶塞旋開,移近他的嘴邊,可是流進的水少,溢出來的水卻打濕了她的衣服。

  傅斯闊透過後照鏡,將一切都看在眼裡。「悠,救人的時候,不用考慮到世俗的禮法,你慢慢喂,我先打個電話聯絡我那個朋友。」

  傅斯闊按下前後座中間的黑色隔板,將悠和澤原拓北隔絕到屬於他們私人的世界。

  冷卻悠粉臉脹紅,拿著水的手微微抖動,差點灑了出來,雖然澤原拓北的眼睛未曾張開過,可冷卻悠仍害怕自己如雷的心跳聲,傳進了他的耳中。

  她將水含在口中,慢慢地俯向他的臉龐,他熾熱的呼吸撲向她的嘴唇,讓她的血液直衝到臉上,將口中的水哺喂到他乾渴的口裡後,她羞怯地看著他被水滋潤過的薄唇。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靠近他的唇,薄薄軟軟的觸感,像朵冰涼的雲,她口乾舌燥地舔了舔自己的唇,不由自主地拿起手中的水往嘴裡灌。

  「水……」澤原拓北嘗到了水的清涼,囈語著他的需要。

  冷卻悠又含了一口水,湊近他的嘴唇,他溫順地張口,接收一點一滴的清涼,他們四唇相接,交換著彼此的氣息。

  她幾乎被他猛烈的吸吮給奪了呼吸,冰涼的水已經消失,剩下的只有他們兩人唇齒間的熱力。

  澤原拓北仍處於昏迷中,惟有急切的唇舌甦醒著,她口中的芳香是他朝思暮想的味道,即使此刻的他腦中毫無意識,但是感官的唇舌早已用力地廝磨著想望已久的舌。

  「我愛你!」沙啞但肯定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冷卻悠一窒,驚懼地想逃開,但他的手始終牢牢地握住她。

  她沒有愛人的權利,愛上她的人終究要以悲劇收場。她憐惜地撫上他的臉,為了她,他已經遍體鱗傷,這樣還不夠嗎?

  不,她不願意看到他為了自己再受到傷害,真的,一次就夠了,她明瞭他的心,可是她不能要,也不敢要,怕要了這顆心,就得失去他。

  她無法再承受這種錐心泣血的痛。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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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他們的車子到達醫院時,就有一架擔架和一位醫生等待著他們,顯然傅斯闊的朋友已作了最好的安排。

  冷卻悠隨躺著的澤原拓北一同進了醫院的病房,這病房除有一張病床,還有電視、電冰箱等設備,儼然就像一個小型的套房。

  和朋友打過招呼的傅斯闊,也來到了澤原拓北的病房。

  外科大夫和護士正為他身上的傷做著消毒包紮的工作。「我們必須為他全身做一次精密的檢查,觀察他的骨骼是否有受到損傷。」醫生朝護士點了一下頭。

  「請你們兩位先等一下,我們得推病人去檢查。」護士和醫生又將澤原拓北給推走了。

  「悠,你睡一升秒,我幫你守著。」她眼下的陰影,映照出她的疲憊,不管發生什麼事,這會兒也該休息一下了。

  冷卻悠順從地趴在桌子上,可怎麼也睡不著,她的心亂得厲害,房間裡的消毒氣味拉扯著她的神經。

  她抬起頭,支著腮,眼中毫無睡意,只有茫然的空洞。

  「睡不著,願不願意和我說說話?」傅斯闊看出她的迷惑,開口問道。

  「談什麼?」冷卻悠將目光移向他。

  「談你對澤原先生的感覺。」傅斯闊的一句話,硬生生地將她從茫然中震醒。

  「我對他沒有什麼感覺。」冷卻悠淡淡地扯著嘴角,心深處卻波濤洶湧。

  「別口非心是。」傅斯闊壓根兒就不相信她,要是她真的對澤原沒感覺,她的臉上不會有掩飾不住的脆弱。

  「我沒有!」她急急地辯駁,卻在接觸他瞭然的目光時,心虛地把臉別開。

  「那你臉上的淚痕是為了誰?悠,別再封閉自己的心,沒有人能在無愛的世界上獨自存活。」

  「我是個被詛咒的人,任何愛我的人都會受到傷害,你說我能怎麼辦?」她幽幽地說完後,綻出一朵苦澀的微笑。

  「不會有人因為你的愛而受傷,一切都只是你的臆測,你不試試,怎會知道?」傅斯闊始終不明白悠為何一再排拒他人,因為愛她而受傷,這理由太荒謬了。

  「有的,爸爸為了救我被車壓死,哥哥為了救我被大水沖走,甚至連屍體都找不到,媽媽為了來英國看我,而搭上死亡班機。你說,難道這一切都不該怪我嗎?要是沒有我,他們一個個都不會從世界上消失,都是因為我……」她將臉埋進手掌裡輕聲啜泣。

  「你知道嗎?每次半夜我總是被噩夢給驚醒,我肩上背負的十字架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為什麼當初死的不是我,為什麼不是我……」冷卻悠一鼓作氣地喊完,這些埋藏在內心最深處的夢魘,像座聳立的冰山時時戳刺著她,讓她溫熱的心慢慢轉涼,變為冷漠。

  她拉住他的衣袖,認真地問著傅斯闊,絕望的大眼滿是淒然,痛苦。

  「悠,那不是你的錯,你為什麼要把這些莫須有的罪名擔在自己身上,今天換作你看見親人有危難時,我相信你也會奮不顧身地挺身相救,這是人之常情,非是你的過錯。至於你母親的死,你也要擔在身上,這實在太離譜了。」傅斯闊拍拍她瘦削的背,她肩上所背負的重擔該卸了下來。

  「悠,你睜開眼睛,愛你甚於性命的每個人,他們實在不需要你不必要的自責。」

  「是嗎?」冷卻悠睜著恍惚的眸子。

  「相信我,澤原拓北他如果真的愛你,會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給他一次機會好嗎?不要再抗拒你愛他的這份事實了。」傅斯闊幫著澤原拓北再三保證,看樣子他得找時間和澤原拓北好好溝通一下。

  她的心在澤原拓北單身前來的那一瞬間,便已纏落在他所佈置的情網裡了。

  「可是……」已經將冰霜溶解的冷卻悠,她的心就像個脆弱的瓷器一碰就碎。

  「別可是了,澤原拓北狂傲得很,倒是你現在應該好好想個辦法馴服他才是!」傅斯闊迫不及待地想到狂妄的澤原拓北化為繞指柔的模樣。

  掃落冰霜的嬌俏臉上,儘是女人的羞怯,絕美的臉龐不再冰凍,而是等人呵護的柔弱。

  澤原拓北的長睫眨了一下,隨即皺緊了濃眉,幾天的昏迷,他的身子僵硬酸痛,強烈的光線下他的眼睛又合上了。

  「光……」沙啞的聲音驚醒淺睡的冷卻悠。

  微顫的睫毛,昭告著他已經醒來的事實,冷卻悠俯近他,想聽清楚他模糊的語音。

  澤原拓北想抬起手遮住光線,卻發現手怎麼也使不上力,他咕噥地咒罵著這具彷彿不是他身體的軀殼。

  冷卻悠聽到的就是他的咒罵,她呆楞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漾出了一朵清淺的笑。

  這壞脾氣的男人!

  她站起身走到窗戶旁,將窗簾整個拉上,室內立刻由灼熱的紅光換上暈黃的溫和光輝。

  她還未走到病床,就迎見他黑亮的兩到視線,像黑暗中迎接飛機降落的兩線火炬。

  他們的視線交會在一起,直望進彼此靈魂的最深處,他的黑眸愈發晶亮,只因她臉上的不再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霜了。

  澤原拓北掙扎地想要爬起,可纏在胸膛上的繃帶和背脊的疼痛,卻讓他痛得直吸氣。

  冷卻悠急忙地過去扶住他。「別使力,血會滲出來。」黑柔的髮絲拂上他的胸前。

  澤原拓北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他的兩眼閃著火花,大手承接住她黑柔的髮絲。

  他看著盈滿雙手的烏絲,這是夢嗎?他抬起頭看著她,她從不主動接近他的,更遑論讓她的髮絲纏繞在他的手。

  冷卻悠的臉灑上一層紅紗,她還初嫩得不知如何應付他灼熱的眼神。

  「悠,我愛你,我愛你愛到發狂!」這些話,原想回到日本時才告訴她,可是澤原拓北再也鎖不住他急切的愛意。

  他昏迷時,腦海裡惦記的就是這張容顏。他愛她眉間的倔,也愛她甩落的冷,更愛她整個人散發的冰艷。

  冷卻悠沒想到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竟是——

  她顫抖的唇無聲地問道:「為什麼?」

  已稍微恢復力氣的他,輕柔地將她攬坐在他的床邊。「因為上天造了你,必定還造了一個深愛你的我,我從茫茫的人世間尋到了你,便不願再放手,我愛你。」澤原拓北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撼動著冷卻悠的靈魂。

  「我不敢奢望你能愛我一如我愛你的那般深,請你試著接納我,不要再拒絕我。」他的額抵著她的,黑亮的眸子鎖著她。

  回應他的,是她一記微弱的歎息,無論是福是禍,這次她都會生死相隨,她的皓臂小心地圈住他,紅艷的嘴唇無言地貼上他的。

  澤原拓北像怕她又改變心意,不顧身體的疼痛緊緊地摟緊她,他的唇渴望地尋找她,用著難以撲滅的烈火燃燒著兩人的感官,他瘋狂地吸吮糾纏她,像只失了心的野獸。

  冷卻悠任由他摩擦吸吮著自己的唇瓣,她虛弱地攀附著他的身軀,直到手中的濕意讓她清醒了過來。

  她稍稍地推開他,挪起自己的身子。「你的傷口又滲出了血,我請護士過來幫你包紮。」

  「等一下。」澤原拓北叫住她。

  冷卻悠回頭,看見他渴求的雙眸。

  「你讓我再親一下,這次我保證絕不用力。」澤原拓北將手放到身後,露出乖巧的笑。

  澤原拓北看她似乎猶豫不決,於是又提出一個方案。「那你主動親我,主控權在你,你隨時都可以結束。」澤原拓北臉上儘是無害的笑。

  冷卻悠幾乎失笑,誰會相信狂妄的澤原拓北臉上竟會出現無害的孩童神情,她放開臉上的笑意,緩緩地走向他。

  她的唇熨著他的薄唇,兩人的鼻間交換著彼此的氣息,就在她要抽身時,澤原拓北懊惱地叫道:「才這麼一下下,不算、不算。」他耍賴地要她再來一次。

  她輕含住他抗議的唇舌,將他的不滿足全吞入腹中,澤原拓北貪婪地狂吻她,兩隻毛手又自然地搭在她的身上。

  「犯規!」冷卻悠離開他的唇,吹散了兩人間的迷戀氣息。

  這次,她直接用手摀住耳朵,不再理會他苦苦的懇求。

  冷卻悠走出房門就見到傅斯闊和高木司倚在牆上,高木司面紅耳赤外加氣急敗壞地瞪著傅斯闊。

  「悠,我實在無法再和這個傢伙站在一起了。」高木司指著傅斯闊的鼻頭,氣憤地喊道。

  「小鬼,對長輩要有禮貌,不可以直接指著長輩罵。」傅斯闊敲了一記高木司的頭。

  「媽的,我就愛指著你罵,你能怎樣?」高木司學習到了他的精神領袖——澤原拓北的真傳,狂妄的性子說爆即爆。

  「小鬼,在淑女面前不能講粗話,連這禮貌都不知道,我真替你感到羞愧。」傅斯闊搖搖頭,嘴巴直嚷著「孺子不可教也」。

  高木司這下可真氣紅了眼,他握緊雙拳,準備將他的氣憤付諸暴力了。

  「司,傅大哥是跟你開玩笑。」冷卻悠拉住他。「這些天都虧了傅大哥的幫忙,我們還沒當面慎重地謝謝人家。」她提醒道。

  那晚,高木司到醫院後,冷卻悠已經將大致的情形告訴他,但獨漏涼風真世的名字,她不想他們回到日本後與他發生恩怨。

  「謝謝你。」高木司將腰彎成九十度,藍眸內滿是不情不願。

  傅斯闊拍拍他的頭顱,直讚道:「好孩子!」

  高木司氣沖沖地撥開他的手,兩人又陷入開始的互瞪了。

  冷卻悠搖搖頭,走向護理站。

  護理站的小護士跟著冷卻悠回到澤原拓北的病房時,他們兩人還繼續互瞪著。

  他們兩人隨著兩位女性走進病房內,高木司還是死命地瞪著傅斯闊的後腦。

  他們兩人的俊拓讓小護士看直了眼,可兩人眉宇間的神情又讓她覺得有一絲怪異,她低聲問著冷卻悠。「他們是同性戀嗎?」

  這下,呆住的有三個人:冷卻悠、傅斯闊和高木司同時呆若木雞,他們面面相覷,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

  澤原拓北首先爆出大笑,他的笑引發胸口的疼痛,笑和著痛逼得眼淚直竄。

  冷卻悠和傅斯闊也不約而同地笑出聲,只有高木司糗著臉,小護士則一臉莫名其妙。

  冷卻悠幫著小忽視重新更換繃帶,包紮完畢,小護士開門離去,離去前還不忘以疑惑的眼神望一下那兩位俊男。

  「悠,我想單獨和澤原先生說些話。」

  冷卻悠點點頭,在澤原拓北背後墊個大枕頭,讓他能舒服地講話。

  她和高木司退出房門後,傅斯闊臉上玩笑的神情立即不見,他嚴厲地對著澤原拓北問道:「你愛悠嗎?」

  「我愛她,甚於我的生命。」澤原拓北堅定地宣告。

  「你比生命還愛她有什麼用,你的命沒了,最傷心的人還是她。」傅斯闊簡單地將悠封閉自己的原因說出,他要澤原明白悠的恐懼。

  「你如果真心愛她,就要保證再也不會發生今天這種事情。」傅斯闊毫不放鬆,他要澤原拓北給他一個保證。

  澤原拓北陷入天人交戰的難題,他樹立的敵人不在少數,他要如何保證自己的安全?

  「我放心將悠交給你了。」

  澤原拓北驚愕地抬起頭,他不解地望著傅斯闊。

  「你不再是以前那個狂妄的澤原拓北了,要是你還一如之前的狂傲,你連考慮都不會考慮,因為你太過自信,自認為沒人能傷得了你,可是你猶豫了,你的猶豫讓我相信你的誠心。」傅斯闊走過去拍拍他的肩頭。

  「祝福你了,舉行婚禮時別忘了邀請我們。」傅斯闊又恢復儒雅的謙謙君子。

  澤原拓北百感交集,他牢牢地握住傅斯闊的手,傳達他的感激,沒有了他的點醒,恐怕自己脫離不了這矛盾的迷沼。

  「好了,讓人看見,又會被質疑我們是不是同性戀了!」傅斯闊放開他的手,戲謔地笑道。

  兩個男人的笑聲從屋內傳到了走廊,高木司不以為然撇撇嘴。「傅老頭搞什麼,笑得好沒禮貌。」

  冷卻悠只覺得心裡頭暖暖的,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人沉沉的笑聲是她聽到最美的天籟。

  經過一個星期的療養,澤原拓北執意要回到日本。

  澤原拓北一下飛機,鎂光燈此起彼落地響起,大批記者爭先恐後地將麥克風伸到他的面前。

  「澤原先生,請問您這次到台灣和樓碩集團合作計劃,是否順利?」

  「你們記者真是厲害,連我到台灣的目的都知道。」澤原拓北唇上的笑意沒到達眼裡。

  剛剛那名發問的記者臉上的冷汗滑下衣襟,他覺得自己好像惹毛了一頭獅子。

  「沒錯,我是和樓碩集團商談合作計劃,詳細的細節澤原集團的發言人會對外公佈。」

  澤原集團的人開始組成人牆,不再讓那些記者靠近。

  澤原拓北環著冷卻悠視若無睹地向前走。「走慢點,你身上還紮著繃帶。」冷卻悠蹙起眉輕斥他。

  「悠,你對我真好。」澤原拓北拍拍她的手,俊氣的臉上飛揚著溫柔。

  冷卻悠燒紅了臉,對著他輕柔的軟語,她的心不覺地就慌了。

  被阻在人牆外的一名女記者似乎發現了他們兩人之間的異狀,她排除萬難,將麥克風伸到高木悠面前。「高木小姐,請問你和澤原總裁是不是好事近了?」女記者大膽地臆測,她相信自己敏銳的第六感。

  澤原拓北鐵青了臉,他撥開麥克風,狂怒地說:「這是我們私人的事,你沒必要知道。」

  女記者被他的怒氣嚇到,愣愣地呆在原地。

  冷卻悠拉著他的衣袖,不讓他前進。

  「怎麼了?」澤原拓北停住腳步。

  「你說過不再放縱自己的狂傲。」她決心要將他改造成新好男人。

  澤原拓北垮下臉。「可是,這是我們的隱私,何必為外人道?」

  「你可以用更好的方法,而不是嚇她。」冷卻悠沒忘記一開始也是對他的狂妄很「感冒」。

  他無奈地放開她的手,走到女記者的身前。「為了彌補你,我決定給你一條獨家,後天我和高木小姐將舉行訂婚茶會,滿意了吧!」

  旁邊的記者全部嘩然,有一名不怕死的年輕記者追了上來,又將麥克風伸到冷卻悠的面前。「請問你這是你的意願,還是被迫政策聯姻?」

  顯然他已經忘記上次有名記者因惹毛澤原拓北,而一拳被打在地上,直到現在還躺在醫院。

  四周全都靜了下來,沒有人敢大聲呼吸,大家的目光全集中到澤原拓北身上。

  澤原拓北額前青筋暴跳,他的手慢慢地緊握成拳,冷不防一隻軟馥的手塞進他的掌中,他的指纏住她,手勁漸柔。

  眾人看著他放下挑高的眉頭,心裡的那顆石頭也緩緩放下。

  「我是真心想嫁給他。」冷卻悠不自然地溢出一朵幸福的笑。

  「各位,為了體恤大家的辛苦,後天我們的訂婚茶會,將只邀請雙方家長,不勞各位前往了。」澤原拓北終於露出一絲微笑。

  一直遠遠待在後頭的高木司忍不住朗笑出聲,澤原拓北大哥這招真絕,整得那些記者說不出話。

  隔日,澤原拓北坐在寬大的辦公室內,對面椅子上則坐著凶神惡煞的兩個人。

  「今天請你們兩位過來,不是為了報仇,你們盡可放輕鬆。」澤原拓北的眉宇依然狂傲,但口氣已有明顯的克制。

  「有什麼事快說,我們木村兄弟可忙得很!」木村二郎兇惡地說。

  木村一郎則偷偷望著澤原拓北旁的冷卻悠。

  「既然你們不想取回木村會社,那就算了。」澤原拓北可惜地說道。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木村二郎激動地跳起來。

  「我可以給你們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但是你們要保證公司未來的業績要比以前好上一倍,否則我會毫不留情地賣掉它,懂了沒!」

  他們沒聽錯吧,澤原拓北這「吸血掮客」竟要把公司還給他們,他的腦袋是不是被他們打壞了。

  「你們沒聽錯,把這份合約書拿回去,最好叫涼風真世那渾小子也幫你們看看,如果你們還有什麼要求再聯絡我。」澤原拓北站起來,準備送客。

  澤原拓北的以德報怨讓木村兄弟好生慚愧,從今以後要有人敢批評澤原先生,他們兄弟第一個不饒他。

  木村兄弟離開後,冷卻悠從後環住他的腰。「我以你為傲。」她將臉貼在他的後心。

  「都是娘子教導有方,我愛你。」澤原拓北拿起她的手親吻。

  「你不用一直強調。」冷卻悠嬌顏酡紅。

  「我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聽到。」澤原拓北扳過她的身子,指尖撫過她細瓷般的肌膚。

  「我該回去準備明天的訂婚儀式了。」她慌亂地別開眼,怕自己迷失在他黝黑的雙眼中。

  「我陪你。」他擁住她,兩人一同走出大樓。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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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隆重簡單的訂婚茶會在澤原家的祖屋進行,深幽寬敞的庭宅是用上好原木構成,精緻華麗,庭園中設置了冷泉清流和小巧的池塘,揉和了大自然優美的景致。

  冷卻悠穿著精緻的錦緞和服,繫著瑰麗的腰帶,秀髮整齊地綰在腦後,綰成高雅的髻,清麗的臉上薄施脂粉,更顯絕艷柔美,令在場的女人皆自歎弗如。

  深色的寬大和服,強調出澤原拓北身形的頎長、挺拔,俊美的臉龐,優雅的舉止,折服了所有人,可他黑深的眸子投映的只有那抹纖柔的影子,望不進他人。

  眾人如癡如醉地著著金童玉女般的兩人,讚歎的目光捨不得移開。

  澤原拓北拿起水勺熟練地將冷泉水注入古典的陶杯後,儀式正式展開。

  隆重簡單的儀式過後,澤原家與高木家正式締結聯親,鼓掌聲響起,祝福這一對訂婚的新人。

  眾人走後,澤原拓北環著冷卻悠,緩緩地走在迴廊上,靜寂的空氣中,隱約可以聽到冷泉淙淙的水流聲。

  「這是你以後的家,還喜歡嗎?」澤原拓北帶著她繞著彎彎的迴廊,仔細地解釋每個部屋的用途。

  他們站在一處小瀑布前,伸出手就可汲到清冽的水瀑,水瀑的飛沫輕輕刷過他們的臉頰。

  冷卻悠挽起水袖,伸出手感受水的涼意,頑皮的手在水間來回穿梭。

  澤原拓北從背後圈住她,兩手加入她的遊戲,四隻手在飛瀑間玩著迷藏。

  「這瀑布好美。」冷卻悠的臉貼在他的頰邊,在水中的手被他牢牢攫住,十指交纏,灼熱厚實的手掌與水的清泌讓她渾身起了一陣輕顫。

  「不在我眼中最美的還是你,這水瀑比不上你的冷艷,水波不及你肌膚的萬分之一細柔。」澤原拓北扳過她的身子,黑眸定定地瞧著她。

  「只希望你不要像水那麼變化無常,讓我愛你的心捉摸不定。」他的額抵著她輕輕說道。

  冷卻悠分不清自己臉上的是水沫抑或淚水,她何其有幸可以得到他深濃的愛意,指尖顫抖地劃過他俊美的輪廓,慢慢地將紅唇偎近他。

  澤原拓北難以拒絕這渴望至極的誘惑,悶吼一聲,狂放地摟緊她,貪婪的舌尖纏住她,滑溜地舔拭,品嚐她口腔的每一個角落。

  世界停止了轉動,他們只聽得見彼此的心跳,只撫觸到彼此的體溫,只看得到彼此的身影。

  他的手隔著外衣珍惜地覆住她的渾圓,戰慄的酸麻使她全身癱軟,她紅唇半啟、喘息地說:「我的身子是屬於你的,但別在這……」她不願她的第一次在天幕的外室中草草地進行。

  澤原拓北忍著爆炸的渴望,他收回手,平復狂烈的呼吸。「你這磨人精,下次你再這麼做,我一定把耳朵塞住,不理你的哀求。」

  冷卻悠的眼閃過一絲愉悅,他要是雙手都塞住耳朵,怎會有辦法做!

  東京新宿內儘是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令人目不暇接的霓虹招牌使人眼花繚亂。

  冷卻悠坐在四十六樓高的廣場飯店附設的咖啡廳內,隔著透明的櫥窗看著來往的人潮。

  暖暖的陽光灑落在冷卻悠白皙的臉蛋,金紗似地粉裹住她,美艷不可方物的臉宛如一具經由人工精細雕琢的瓷娃娃。

  涼風真世走進飯店,清朗的眉宇搜尋著冷卻悠的身影。他沒多費功夫,只要順著大部分男人的目光望去,就可以輕易地發現她。

  涼風真世的嘴角揚起笑意,修長的腿走向她。

  「你來多久了?」涼風真世拉開椅子坐下。

  冷卻悠對上他黑亮的眸子,她搖搖頭。「剛到。」

  「吃過午飯了嗎?想吃些什麼?」涼風真世接過侍者的菜單,詢問著她。

  「我不餓,你請自便。」

  「我是有點餓了,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要吃點東西。」涼風真世轉頭向侍者點了一套排餐。

  「涼風先生邀我出來,有什麼事?」冷卻悠冷淡地說道。

  她沒忘記涼風真世曾狠狠地修理過澤原拓北,她還心有餘悸。

  「呵,你別緊張,我今天邀你出來,與澤原那狂小子無關。」他注意到她口中的敵意,朗朗地笑道。

  「你幸福嗎?」涼風真世沒頭沒腦地突然問道。

  冷卻悠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那天記者採訪你們的那一段我有看到,沒想到澤原那麼狂傲的人,會被你馴服。」涼風真世原以為那個年輕的記者會被澤原拓北揍倒,怎知冷卻悠竟把澤原的怒火給澆熄了。

  「你今天來,就是為了恭喜我?」冷卻悠的眉輕輕擰起。

  「這只是其中之一,另一個原因,你得先等我吃完飯才能知道。」涼風真世繫好餐巾,準備大快朵頤桌上的食物。

  冷卻悠端起咖啡慢慢啜飲,眸光看著眼前英挺的男人。對了,就是這股複雜的熟悉感,那一夜,他帶給她的就是這種莫名的感覺。

  「會不會覺得我的臉似曾相識?」涼風真世放下刀叉,笑吟吟地望著她。

  冷卻悠抿著嘴,不發一言。

  「有沒有再回到台灣南部看過,出來燥熱沒變外,其餘能變的都變了。」涼風真世感慨地說道。

  「你調查我!」冷卻悠生氣地拿起皮包,準備起身離開。

  涼風真世按住她的手,口氣不再閒散。「悠,你真不認得我是誰嗎?」兩雙同樣幽亮的眸子凝著彼此。

  她的腦際模模糊糊地浮現一個人,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事,她的哥哥早在很久以前便被水淹死了,冷卻悠猛力搖搖頭,想甩掉這荒唐的想法。

  「別搖了,你應該喚我一聲哥哥才對,悠。」涼風真世拿下脖項的一條鏈子。

  冷卻悠接過,一個龍飛鳳舞的「真」字映入眼簾。

  他……他是我哥哥?這上面的字是媽媽刻的,他們兄妹各有一條刻著自己名字的鏈子。

  全身的血液告訴奔騰,幾欲溢出體外,她不敢置信地緊抓住涼風真世的手臂。

  「別激動,自從我們相逢的那一夜,我見到了你頸項中的鏈子,便明瞭這一切,我特意在台灣多待幾天,就是想驗證我的想法,如今真相大白,你真的是我妹妹。」涼風真世寵溺地拍著她的肩,緩緩說道。

  冷卻悠腦中鬧哄哄的,聽不下他的隻字片語,她只相信自己手中的頸鏈,全世界只有一個人和她擁有同樣的項鏈,而這個人就是她哥哥——冷放真。

  「當時我被河水沖到下游去,恰巧到台灣談生意的涼風先生在河邊發現奄奄一息的我,他特地帶我回日本接受精密的醫療,才撿回我這條命,等到我病好了,曾回台灣一趟,可是媽媽和你早已不知去向,音信全無。」涼風真世擦拭她流下的淚水。

  「沒想到你們竟也到了日本,呵,這一圈可兜得真遠。」涼風真世托起她的臉,眉宇儘是憐恤。

  「哥哥……」冷卻悠埋進他的懷裡,像小時候受到委屈般,殷殷地埋在哥哥身上哭泣。

  「別哭。」涼風真世拍著冷卻悠的後背,輕撫她激越的情緒。

  「幫我掛上鏈子,好嗎?」涼風真世鬆開她,冷卻悠將鏈子掛回他的脖子上。

  「別再哭了,澤原要衝過來了。」涼風真世眼眸的餘光,不經意瞥見一個顯然怒氣沖沖的男人。

  澤原拓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招待生意上的客戶到這間名聞遐邇的飯店吃飯,沒想到竟讓他撞見這一段親密的鏡頭,他的未婚妻竟公然地幫涼風真世掛上頸鏈,他的兩眼燃起兩把熊熊烈火,額前的青筋暴跳抽動。

  「你們在做什麼!」澤原拓北怒吼出聲。

  「拓北,你別誤會。」冷卻悠淚痕未乾的臉,更加深澤原拓北的怒氣。

  「我誤會?為什麼這麼多男人你不摟,偏摟著他又哭又笑。」氣極的澤原拓北歷歷地指控。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冷卻悠無懼他高漲的怒焰,手撫上他的肩。

  「別碰我!」澤原拓北嫌惡地甩開她的手。

  「澤原,有事對著我來,別凶她。」涼風真世將冷卻悠推到自己的身後,高大的身軀護著她。

  殊不知此舉,更捲起澤原拓北驚濤駭浪的怒濤,他擰起巨掌,不由分說便往涼風真世的臉頰揮去。

  涼風真世不料他有此舉,急急地躲過這乾坤的一拳,可第二拳硬生生地落在他的肚腹上。

  他抱著肚子,想平緩灼熱的痛意,該死,澤原拓北這小子拳勁竟然如此的大。冷卻悠見涼風真世痛楚的神情,忙不迭地護住他,慌亂的大眼與澤原拓北的怒目相對。

  她竟然護著別的男人,她竟然護著別的男人!澤原拓北的心狠狠地被撕裂,高舉的手不顧一切地揮向她。

  他的手掌硬生生地停落在冷卻悠的頰旁,他惱怒地看著冷卻悠閉上雙眼,怎樣這樣下不了手。

  冷卻悠以為承受的會是肉體上的痛楚,沒想到耳邊傳來的卻是一陣嘲諷的笑,她疑惑地睜開眼。

  「我懂了,這一切都是你們精心策劃的,就等我這個傻子入甕,把我打個半死再讓冷卻悠來左右我的想法,乖乖地讓我放開木村會社這塊肉,下一次,你們是不是要我把澤原集團整個讓渡給你涼風集團?」澤原拓北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你不要胡猜,我涼風集團還沒不濟到要用這種方法擴充勢力。」涼風真世腹中的痛意稍減,他挺起腰桿面對澤原拓北。

  「難道不是嗎?只是我很好奇,冷卻悠你會犧牲到何種程度,包不包括上床啊?」他輕佻的指尖劃過冷卻悠的頰。

  「澤原,請你放尊重點。」涼風真世拍開他的手,又將冷卻悠推到身後。

  「她現在的身份是『我的未婚妻』,該放尊重的人是你,涼風真世。」他們兩人互不相讓,像兩隻怒意燎原的獅子,黑深的眸子瞪著彼此。

  「他是我哥哥。」站在涼風真世後頭的冷卻悠幽幽地開口。

  「什麼?哥哥,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澤原拓北挑起濃眉惡意地睨視她。「我看是『乾哥哥』才對吧!別喊錯了,你哥哥早就死了,下次請換新一點的藉口。」澤原拓北無情地譏道。

  「我沒騙你。」冷卻悠走到澤原拓北跟前,清麗的眸子坦然地對著他。

  她知道澤原拓北此刻心中憤恨難消,急欲宣洩,所以用刺耳的話來傷她。

  「你真以為我會再當一次傻子嗎?」澤原拓北抬起她的下巴,惡狠狠地朝她說道。

  突然鎂光燈聲音響起,澤原拓北等三人回頭望去,只見一名男記者忙不迭地朝他們三人拍照。

  澤原拓北放開冷卻悠,一把抓住男記者的衣領。「媽的,你拍什麼拍!」他扯下男記者的攝影機,奮力往地上一丟。

  石破天驚的一聲巨響後,攝影機在地上裂了開來,裡頭的零件碎散四地,男記者臉色蒼白地看著地上那具殘缺不存的攝影機。

  原以為會為電視台拍到超級大獨家的畫面,可他的美夢沒兩分鐘就被澤原拓北野蠻地戳破了,而且還賠上了一太價值不菲的攝影機,但最令他害怕的還是澤原拓北的怒氣,他突然想到上次有名記者就是因為惹毛澤原拓北,到現在還躺在醫院下不了床。

  「別打人!」冷卻悠急急地喚住他。

  男記者原本哭喪的臉聽到這一聲天籟,差點喜極而泣,他感激地瞥著冷卻悠。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澤原拓北的眼輕蔑地彈向冷卻悠,飛舞的拳頭直沒入男記者的腰腹。

  「不要!」冷卻悠牢牢地抱住澤原拓北又欲揮下的手臂。

  「放開,不要以為我不會打你。」澤原拓北雙眸危險地瞇起,拳頭愈發凝力繃緊。

  「我不放,除非你答應不打人。」冷卻悠摟緊他,倔強的眉眼和澤原拓北相互抗衡。

  「你!」澤原拓北反抓住她的手,殘暴地捏著。

  她真篤定了自己不會打她嗎?

  她拿著他的愛當武器,一步一步地進逼他、惹怒他,有恃無恐。

  什麼見鬼的愛情,說穿了,還不只是讓一個男人脆弱的東西罷了,澤原拓北心中風暴激盪,愛情的根苗被這一波狂肆的風暴,給連根拔起捲得消逝無蹤了。

  澤原拓北毫不留情地甩落冷卻悠的手,同時也鬆開男記者的衣領。「攝影機的費用我會負責,另外——」澤原拓北慢條斯理地拉正男記者的衣襟刻意地提高聲調,像只戲耍老鼠的貓,不懷好意地拋下誘餌。

  男記者困難地吞了口口水,他提心吊膽地窺望澤原拓北。

  「為了賠償你肉體上的損失,我決定給你一條獨家新聞。」澤原拓北的黑眼飄向冷卻悠。

  「請……請說。」男記者聞言,慌張地掏出紙筆。

  「澤原拓北即日起與高木悠解除婚約,聽清楚了沒,要不要我再說一遍。」他好整以暇地說道,黯黑的眼始終未曾離開冷卻悠。

  澤原拓北的嘴角邪肆地勾起,從冷卻悠血色抽離的小臉,他獲得了報復的劇烈快感。

  男記者張大嘴巴,喉嚨乾澀得發不出一語,他是不是聽錯了,澤原拓北竟要和兩天前才訂婚的高木小姐接觸婚約,他幾乎想請澤原拓北再重複一次,可是一接觸他狂傲的眼,他又開不了口。

  「澤原拓北,你別欺人太甚了,悠她是哪裡對不起你,你非要這樣羞辱她。」涼風真世拽住澤原拓北,兩個身形同樣高大的男人,散發出的氣勢,足以震垮任何人。

  「別說得這般冠冕堂皇,你要讓出自己的女人,我沒話說,但我總有拒絕的權利吧!」澤原拓北拂開他的手,若無其事地拍拍衣服的灰塵。

  「我想,這裡沒我的事了吧!請容我先行告退,諸位,日安。」他欠欠身,傲慢地轉身離開。

  「你這混小子!」涼風真世又要撲向前,冷不防被一隻手給拉住。

  「悠,別拉我,我替你把這小子揍醒。」

  冷卻悠搖搖頭。「他現在正在氣頭上,等他氣消了再說。」

  「你確定?」涼風真世半信半疑地瞧著她。

  「嗯,你的傷還疼不疼,我扶你到醫院。」

  「不用了,倒是澤原拓北如果給你委屈受,你一定要告訴我,懂嗎?」涼風真世扳過她的臉,要她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答覆。

  冷卻悠淡出一抹笑,微微地點頭,便要離開。

  「對了,剛才澤原拓北說要解除婚姻的事,我會先用關係壓下來,不讓新聞發佈,你不用擔心。」涼風真世在門口喚住她,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冷卻悠走後,涼風真世轉頭向還呆在一旁的男記者,開始對他曉以大義,不能感抽空撥了通電話給電視台的總監。

  今日,澤原拓北沒到高木家接冷卻悠一同上班,高木夫人訝異的目光投向她。

  發生何事了?這兩個如膠似漆的熱戀男女,連一分鐘都捨不得分開的啊!今日怎如此反常。

  面對高木夫人的疑惑,冷卻悠只是一句淡然地說道:「今天他有事。」便拿起皮包,開車往澤原總部大樓。

  淡施的脂粉是為了掩飾昨夜的無眠,如雲的秀髮簡單地綁紮於腦後,絕美脫俗的臉龐宛如一朵清新而淡雅的初荷。

  她跨入總裁的專用電梯,直達四十二樓總裁辦公室。

  「澤原總裁,人家不會嘛,你再教我一次好不好?」慵懶的女音從虛掩的門傳出。

  冷卻悠停下腳步,猶豫的手放在門把上。

  「我把你教會,你要怎麼報答我呢?」澤原拓北低沉的嗓音響起。

  「您要什麼,珠兒都願意給。」女子嬌媚地笑著。

  冷卻悠深吸了口氣,手臂直直地將門推開。

  澤原拓北頎長的身子由後貼合著女人凹凸有致的身材,兩人之間幾無空隙,他的唇輕咬著懷裡的混血美女的耳垂,雄健的手臂握住女子的手,兩人站在小型的高爾夫球的人工綠地上,正準備揮桿。

  突地,女子放開手中的高爾夫球桿,旋過身,兩手緊緊地圈住澤原拓北的頸項,豐滿的紅唇印上他邪笑的薄唇。

  澤原拓北修長的手中仍握著高爾夫球桿,他像個尊貴的君王,一動也不動,任由身前的女人挑逗。

  女人滑溜的小手伸進澤原拓北的絲質襯衫中來回地輕撫,另一手則拿起澤原拓北的掌,覆住自己胸前的渾圓。

  澤原拓北勾起邪肆的嘴角,附在女子的耳邊輕道:「別急,有人在看。」

  珠兒不悅地瞪向來人,嘟囔地走開。

  澤原拓北好整以暇地練習揮著手上的球桿。

  「你來做什麼?」一記完美的揮桿後,澤原拓北又拿出一顆球。

  「拓北,我是來跟你解釋昨天那件事。」冷卻悠的眸子跟著他轉動,她告訴自己別把他和別人的親密舉動當真,他是故意要折磨她的。

  她告訴自己不能生氣,不能洩氣,更不能放棄。

  「如果你今天來,還是要告訴我,涼風真世是你哥哥,那你可以回去了,因為我不會相信。」澤原拓北丟下手上的球桿,定定地俯睨著她。

  「他真是我哥哥。」

  「夠了!」澤原拓北厭惡地嚇阻她。

  冷卻悠黯然地垂下頭,默默地走向她的辦公桌。

  「等等,你的辦公桌改移到門口,我旁邊的桌子由珠兒使用,珠兒現在是我的特助,有事找我的話,先經過她。」澤原拓北擁住珠兒,溫柔地看著她。

  冷卻悠在心中歎了口氣,點點頭,開始收拾桌內的東西。

  一整天下來,澤原拓北彷彿將冷卻悠當隱形人般,恣意地與珠兒調笑,冷卻悠幾乎被強烈的妒意及痛苦所擊倒,全靠藏在她心頭那個溫柔深情的男人影像,苦苦壓抑著奪門而出的衝動。

  「拓北,晚上的應酬,你帶不帶人家去嘛?」珠兒嘟起紅唇,與澤原拓北擠在同一張椅子上。

  「不帶你去,我要帶誰去?憑你的美麗一定可以迷倒所有的男人。」澤原拓北放下手中的文件,健壯的身子靠向椅背。

  「那她呢?她以前也陪你一快應酬嗎?」珠兒的唇瓣努努冷卻悠,她不知道冷卻悠是澤原拓北的未婚妻,而單純地以為她只是澤原拓北的秘書。

  「冷若冰霜的女人是會讓男人倒足胃口的。」澤原拓北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瞟向冷卻悠,其實他心底壓根兒不讓冷卻悠去面對那些色迷迷的男人才是真的。

  珠兒吃吃地嬌笑著,她整個人窩在澤原拓北的身上,狐媚地望著這長相俊美的男人。

  「那我呢?」塗著蔻丹的指甲撫過澤原拓北的臉龐。

  「這可要等到入夜後,我親自驗證才知道。」澤原拓北指尖挑起她的下巴,胸膛迸出肆無忌憚的笑。

  冷卻悠心如刀割,她霍然地自椅子站起,踉蹌地走出辦公室。

  澤原拓北的眼霎地佈滿陰霾的烏雲,他抑下想衝上前去安慰她的衝動,不斷地提醒自己,這是她自找的,傷他的人,他一個都不放過。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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