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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薄情爺 作者:方敏

自從奪走了她的清白,管念禧變得寢食難安,他低估了唐韶荏與生俱來的魅力,她的皮膚是那麼滑嫩、白雪般的豐胸是那麼令人愛不釋手,兩人合而為一的美妙悸動,是那麼勾人魂牽夢縈!

  他居然該死的想念她,想要再去見她索歡!

  他躊躇了一下,負手於背!走到大門前,看見來回走動的侍衛,他裹足不前。

  不行,現在外面還有宇文慶的爪牙,他不能太常去找韶荏,否則萬一被人跟蹤了,韶荏就危險了。

  他想起唐韶荏說過的話,瑤夫人很有可能是兇嫌,經過這一次,瑤夫人對他的態度變得冷硬,不像以前那麼和藹親切,的確令人生疑!

  可是瑤夫人是他的親姨母,他娘是她的親妹妹,她怎麼可能會痛下殺手?

  記得他來到苗疆時,只有十三歲,驟遭雙親慘亡,要不是姨母適時的給予他母愛,他可能撐不到今日。

  如果姨母是主謀,那一切就太可怕了。

  他不願往下想,畢竟他的親人不多了,他現在最珍惜的就是和他有血緣的親人。

  不過宇文慶雖然是他的表哥,卻常因意見不合,及外公老是喜歡拿他們表兄弟做比較,才造成宇文慶對他的仇視,把他當成勁敵,而他也看不慣宇文慶驕淫奢侈的個性,多次干涉他強搶民女的霸行,兩人的嫌隙愈來愈大……

  他其實很想和宇文慶化干戈為玉帛,本是同根生,相煎河太急呢?

  管念禧困擾地歎著氣,正在傷神,忽蘭嬌叱著進門:

  「管念禧,沒想到你還活著!」她是特地來看他的。

  昨天她在他酒裡放了銷魂散,原本計劃和他合歡,生米煮成熟飯,好教他娶她,沒想到他偏不要她,跑了出去,將她氣個半死,待在府邸等到天黑,也不見他回來。

  中了銷魂散,若不及時找個女人發洩,會全身血液逆流而亡。今日見他好端端地站著,表示他昨天真的和某個不要臉的女人交媾,才會撿回一條命。

  到底那個女人是誰?她嫉妒得想抓狂。

  念禧是她的,她絕不允許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管念禧見到她,更是憤怒不已,厲聲質問:

  「說,你為什麼要在我的酒裡下藥?你好大的膽子!」

  「反正你又沒死,凶什麼凶!我倒要問你昨天和哪個野女人在一起!」忽蘭扳起腰枝,像在馴夫。

  管念禧被她的潑辣徹底激怒,將她反手制伏,一手抓起她的頭髮,往桌面一磕,忽蘭嚇白了臉。

  「不要以為你是寨主之女,就可以任性胡為!」他陰沉地道。

  忽蘭暗自咬唇,她怎麼能忍下這口怨氣?

  「放開我!」想不到她的一片癡心換來他的殘暴。

  他鬆開她,語帶警告:「若還有下次,我會殺了你!」

  忽蘭獲得自由,眼裡依然充滿怨慰。

  「你辜負了我的一番情意,終有一天會後悔的。」

  「算我沒那個福分,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他絕情地說。

  「管念禧,你給我記住!」忽蘭心靈受到創傷,不甘心地甩頭離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徐徐吐出,充滿無奈。

  管念禧不是不明白她的情意,只是她自小和宇文慶有婚約,他若不對她殘忍一點,害她愈陷愈深,他也無法向宇文慶交代。

  他和宇文慶已經不合了,若是忽蘭執意要嫁給他,那表兄弟兩人的梁子必結得更重了。

  況且忽蘭個性實在太刁蠻,不是他喜歡的女人類型。

  而他心底喜歡的,卻是仇人的女兒,阻隔著永遠也跨不過去的鴻溝。

  他只能虐她為樂,藉著折磨她的理由,將她留在身邊。

  被迫失身,唐韶荏哭腫了雙眼,一連幾天,她的心情極度低落。

  趁著看守她的侍女出去,她淒楚地將一條長長的白綾,拋上屋樑,蹬上了石鼓花椅,脖子往上一伸,套住布圈。

  她淚水汪汪地走上懸樑自盡的路,酸楚地想結束這悲慘的一切。

  合上眼,滑落最後一滴淚珠,她抿著唇,懷著視死如歸的心情,踢翻了腳下的椅凳……

  千鈞一髮之際,管念禧開門進來,看見這驚心駭人的景象,急忙將她從半空中抱了下來。

  「唐韶荏,你不能死,我不允許你死!」他狂喊,拚命給她度氣。

  她悠悠醒轉,一張眼看見了他,像是見著了厲鬼,慌亂的掙扎起身,氣弱體衰地泣道:

  「為什麼要救我?我死了不是就可以賠你爹娘的命了嗎?」

  他寒著臉,冷峻的說:

  「我要你活著受苦受罪,不會讓你那麼便宜就死了!」

  「厲鬼!你是不折不扣的厲鬼!」她哭著控訴。

  也許是情緒太激動了,呼吸像被梗住般,再也喘不過氣來,她痛苦地撫著胸口,想咳卻咬不出來。

  「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他又顯露出溫柔的另一面,著急地為她拍背順氣。

  他像一個雙面人,可以帶給她快樂,卻也會致命地傷害她。

  她再也不要相信他了,因為他已經被鬼附身了。

  「你不珍惜你自己的生命,我也沒辦法。」他強迫自己實身於事外,但是真的很怕她再尋短見。

  看來她把她的貞節看得很重要。

  唐韶荏憔悴地垂首啜泣,虛軟地趴在冰冷的地上。

  他突然一把抱起她,將她看放於床榻,為她蓋好被子。

  「那兩個該死的侍女,待會兒我非剝了她們的皮不可。」

  她大吃一驚,搖著頭說:「不要,不要處罰她們。」

  「她們未盡看管之責,要是我遲來一步,你不就命喪黃泉了?」他沉聲道。

  「是我自己不好,你別遷怒她們。」她懇求著。

  「放心,我不會真的殺了她們,還得留著她們為你燉藥補身,你瞧你瘦成這樣……」

  他的手指溫柔地拂著她鬢髮,撩起一綹青絲,深嗅芳澤。

  她的心又因他親暱的舉動,泛起小小的漣漪。

  可是每回傷她的人總是他,他終究是無法給予她長久的幸福與快樂。

  而他也同樣矛盾,不容置喙的是他的笑容一天天增加,強烈的怨恨一點一滴在消除,她令他知道什麼是快樂、什麼是喜悅。

  她算是老天爺給予他的補償,補償他被命運無情的安排。

  唐韶荏猜出他的心思,喟然僦歎氣,喃喃自語:

  「會不會有一天你會徹底放下心中的仇恨,正視我們的感情……」

  她說得極細微,他卻聽得很清楚,可是卻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因為他知道,那一天永遠不會來……

  宇文慶和忽蘭的婚事,如火如荼地進行。

  管念禧心想,也許忽蘭是想開了,知道他是不可能愛她。

  其實忽蘭想的是另一項可怕的報復計劃,她要利用宇文慶的勢力,擊垮管念禧,讓他知道得罪她的後果。

  宇文慶忙著婚事,自然就不那麼密切地搜查唐韶荏,撤走了一半的人馬。使得管念禧有更多的機會,前往風月小築。

  唐韶荏待在風月小築,哪兒都不能去,她尋死不成,很想離開苗疆,回去大唐,兩名侍女怎麼也不肯放她走,一人一邊,牢牢地捉住她。

  上回她要自盡,兩名侍女已經被罵得狗血淋頭,這會兒要是再讓她逃了,那她們兩個恐怕連命都沒有了。

  「放我走,求求你們放我走……」

  刺耳的吵雜聲,令甫進門的管念禧心情大跌,鐵青著一張臉。

  「怎麼?又有新花招了?」他的唇逸出一抹嘲諷,兩手交錯於胸前。

  兩名侍女見主子回來了,如釋重負,退到一旁,把這個棘手的小姑娘,留給主子處置。

  唐韶荏慘白著臉,怎麼他像是未卜先知般?每次她想脫離他,他馬上就出現在眼前。

  彷彿就算她是孫悟空,也逃不出他的如來佛掌。

  他露出凶殘的目光,盯著她驚駭的小臉。

  「我說過如果你還有逃走的念頭,我會把你關在牢籠裡……」

  她倒抽一口氣。「不,你不可以……」

  「是你逼我的!」管念禧早有準備,他對兩名侍女說:「把她押到另一間囚房,綁在木樁上。」

  「是。」兩名侍女立刻動手將她拖出。

  「不要,你們要做什麼?」唐韶荏慌亂地大叫。

  她的手被無情的繩索捆綁在十字的木樁上,動彈不得。

  管念禧負手進來,單手一揮,示意侍女退下。

  他逼近了她,俊美無儔的臉上,殘忍嗜血地笑著,黑瞳裡漾著魔魅波光。

  「我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的大掌覆上她的胸脯。「涮!」一聲,撕開衣襟,敞露出猩紅肚兜,撩人目光。

  「不要,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她驚恐地求饒。

  他像發了狂的野獸,伸出五爪……

  她的手無力地下垂,含著淚,別過臉,不去瞧他是怎麼羞辱自己。

  他惡意逗弄,存心教她和自己一樣慾火焚身。

  更多的激顫隨著他的綿綿細吻揚起,她控制不住的輕吟由小檀口逸出,心漸漸偎向他……

  「叫啊!再叫大聲一點!」

  她纖細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打顫,著地的腳跟不知不覺踮起,無法承受他惡意的挑逗。

  「求求你……不要了……」她可憐兮兮地哀求。

  這樣站著被玩弄,像個娼妓般沒有尊嚴,但是她的身體幾乎是妥協了。

  管念禧昂長的慾望嘶吼著解放,他精健的大腿嵌入雪白修長的雙腿間,腰桿力挺,毫無預警地頂入她緊湊的花心……

  「啊——」她感覺自己完全被充填,有如電殛……

  他好大!她想推開他、踢開他,兩手卻被鉗制住,只能任其擺佈。

  他攬住她的腰,結合了力與美的身軀,緊緊交纏在一塊,不斷地廝磨……

  她啃咬著他堅硬的肩頭,不願讓自己發出那種淫蕩的聲音,稱了他的心。她咬出一排血痕,像是要烙印她對他的愛與恨。

  他吃痛,更深入地佔有她,按壓住她細緻的臀瓣,給予澎湃洶湧的哄潮,幾乎淹沒了她——

  「你是我的!」他跋扈地在她耳畔低語:「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樣會找到你!」

  她認命地,虛軟無力,靈魂飄出體外,飛到九霄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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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節


  北風颼颼,天是愈來愈冷了,連說話都會吐出白霧霧的氣。

  管念禧在回府之前,還是放了她,並沒有一直將她綁著,可見他對她始終狠不下心來,只是要小小地警惕她。

  唐韶荏戴著護耳小帽,脖子上也圈了厚實的領巾,她站在「風月小築」前,寒氣襲來,她合掌湊唇呵氣,將體內的溫暖分一點給冰冷的小手。

  她百般寂寥地坐在一張長板凳上,兩名侍女寸步不離地盯著她。

  「回房去吧!外面好冷。」侍女不堪寒冷的天氣,頻頻催促她。

  她充耳未聞,思緒飛到大唐,想念著嚴叔和姐姐們。

  忽然林子裡傳出快馬踐踏、疾駛而來的蹄聲。

  她驚慌地起身,兩名侍女更是懼怕地說:「有人往這邊來了,你快進去。」

  這附近人煙稀少,會出現大批人馬!實在不尋常。

  韶荏匆匆進屋,兩名侍女也趕緊尾隨而入,關閉門窗。

  那些人果然是衝著唐韶荏來的,他們在風月小築前停了下來,落馬包圍四方。

  「裡面的人,識相的趕快出來,否則一把火燒了這裡。」嬌揚的女聲放話。

  唐韶荏聽得膽戰心驚,從窗口看見那名趾高氣揚的女子。

  侍女壓低聲音告訴她:「是忽蘭小姐!」

  「她為什麼要抓我?」韶荏不解地問。

  「忽蘭小姐很喜歡少主,可是她自小和宇文少主有婚約,前幾天已經和少主完婚了,這次她可能是為了替宇文少主來抓你。」侍女說。

  她瞭解了,這個忽蘭小姐恐怕極端恨她,現在出去只有死路一條。

  「唐韶荏,我知道你在裡面,快點出來束手就擒,否則我真的要放火了。」忽蘭大喊。

  韶荏見兩名侍女怕得簌簌發抖,為了不連累無辜的她們,她咬牙獨自去面對。

  大門一開,她挺直背脊而出。

  「我就是唐韶荏!」

  忽蘭瞇起狹長的鳳眼,仔細打量她,的確長得有幾分姿色,怪不得兩位少主都看上她。」把嫉妒的怒火燒上心頭,她叱道:

  「把她給我抓起來!」

  韶荏立即被押走,留下兩名侍女著急地不知所措。

  「我們快去找少主救唐姑娘!」

  其實連宇文慶也不知道忽蘭把唐韶荏捉來了。

  忽蘭把她藏在地窖裡,不許人給她水喝、食物吃。

  韶荏羸弱的嬌軀被釘在牆壁上,雙手分別扣上鐵鏈,整日滴水未沾,她的唇色泛白,乾澀地直舔唇緣。

  「水……我要喝水……」她實在受不了,發出微弱的求助。

  看守她的苗女,理她都不理她,其中一名還不順眼地往她身上吐痰。

  「呸!少嗦!」

  簡直是一群沒氣質、沒涵養的番女!

  韶荏努力壓下心中的氣焰,期待管念禧趕緊來救她,脫離這群番女。

  要是念禧再不來,她恐怕就要渴死了。

  她們的心怎麼那麼狠,連水也不給她喝。

  韶荏靠意志支撐著,兩眼卻開始翻白,陷入脫水狀態——

  「潑!」迎面兜下一桶冷水,凍醒了她,她睜開眼,飢渴的舌頭舔汲唇側邊緣殘存的水痕。

  「夠不夠?不夠是嗎?那本小姐再大發慈悲,賞你水喝。」忽蘭不知何時來到,陰狠地命人往她身上再澆一桶水。她全身濕透,寒意沁骨,卻得可憐兮兮地舔著少量的水,苟延殘喘地活下去。

  忽蘭存心要折磨她,手上揚鞭一甩,像飛蠅般攫上她的身,殘忍地鞭打她。

  「啊——」她哀嚎著,不堪酷刑。「不要、不要打了,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因為你搶了我愛的男人,你就該死!」忽蘭陰毒地使鞭,企圖凌遲她至死方休。

  「救命、救命啊——」唐韶荏扭轉著身軀,依然閃躲不了被鞭打的命運。

  從小到大,她哪裡受過這樣的欺凌,莫非來苗疆真是她的劫難?

  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沒多久,便承受不了,暈厥過去。

  「沒用的女人!」忽蘭咒罵一聲,發洩夠了,便扔下鞭索,領著貼身侍女出去。

  韶荏垂著頭,全身血跡斑斑,陷入昏迷……

  侍女傳回唐韶荏被擒的消息,管念禧心急如焚,立刻前往宇文府要人。

  「我哪有捉唐韶荏?我一直找不到她,原來她真的被你窩藏起來了。」宇文慶冷哼一聲,與他的心結更深了。

  忽蘭郡主面露心虛,不敢出聲。

  「人是忽蘭捉來的,她當然在宇文府。」管念禧深深的眼眸,迸射出一抹殺意。

  宇文慶眉毛一挑,極是不悅。「忽蘭,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他們兩人尚在新婚燕爾,忽蘭挽住他的手,撒嬌道:

  「人家……是想給你一個驚喜,那個該死的女人傷了我的夫君,合該受罰!」

  宇文慶攬住嬌妻,寵溺包容地說:

  「你真是我的好賢妻。」

  「如果夫君喜歡她,納她為妾也無妨。」忽蘭大方地說。

  其實她一點也不愛宇文慶,若是管念禧硬要強索唐韶荏回去,她寧願宇文慶收她為妾,也不願她回到管念禧身邊。

  宇文慶樂得哈哈大笑。「你這麼慷慨啊!」

  既然妻子都點頭答應了,他怎能錯過大享齊人之福的機會?

  他的意圖很明顯了,管念禧氣得咆哮道:

  「唐韶荏是我的侍妾,外公也知道,你們若不肯放了她,我只好請外公為我作主。」

  宇文慶也惱火地道:「你明知道唐韶荏打傷了我,為什麼我上門討回公道,你還把她藏起來?」

  「是你先要對她輕薄,她才會採取自衛。」管念禧不肯罷休地說:「是非曲直,到了外公跟前,自有公斷!」

  「你少拿外公壓我。」宇文慶反感地說。

  這時,瑤夫人進門,聽見他們的爭執,便袒護自己的兒子,道:

  「念禧,我才從長老那兒回來,你外公的身體愈來愈差了,你不要為了這點小事去煩他老人家。」

  姨母說得義正辭嚴,管念禧不好真的去打擾外公。但是他一定要救回韶荏,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姨母,請你放了唐韶荏。」他恭敬地懇求。

  「你的侍妾打傷了我的兒子,這筆帳怎麼算?」瑤夫人在心中盤計,念禧對這名女子甚為重視,她應該好好利用一下他的弱點。

  「姨母,韶荏她不是有意的……」他急道。

  「我可以作主放了她,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瑤夫人欲和他談條件。

  「姨母請說。」為了韶荏的安全,十個條件他也會答應。

  「放棄繼承,就算外公想傳給你,你也不能接受。」瑤夫人句句鏗然有聲,分明是為了自己的兒子。

  瑤夫人的野心,不禁令他起疑,和唐家的滅門血案串聯在一起。

  「我本來就不想承襲。」管念禧企圖鬆懈他們的戒心。

  「今日之言你要記住。」瑤夫人嘴角掀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其實你這才是智舉,可以無憂無慮地做你的少主。」「念禧明白,那麼……可以放了唐韶荏了嗎?」

  「嗯,我說到做到,忽蘭,人你也教訓夠了,讓念禧帶回去吧!」瑤夫人使了一個眼色,令忽蘭心驚,什麼事都瞞不過瑤夫人的法眼。

  忽蘭心不甘情不願地喚來貼身侍女,把唐韶荏從地窯裡放出來。

  被扛出來的唐韶荏已經奄奄一息,遍體鱗傷,管念禧抱扶著她,心痛不已。

  「忽蘭,你的心怎麼那麼狠?」他怒罵。

  「她活該!」忽蘭充滿憎恨,她還不想放人呢!

  管念禧擔心她的傷勢,懶得再罵人,趕緊抱著韶荏回府就醫。

  望著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韶荏,管念禧的心糾結起來,恨不得代她受這些苦痛。

  他執起她柔若無骨的小手,貼向自己的臉龐,一股暖流竄入心房,融化了他冰封的情感。

  當她被擄走,生死未卜時,他才恍然發現她對自己是多麼重要,他已經不能失去她了。

  「爹……爹……」唐韶荏合著眼,輕溘囈語,彷彿陷入了一連串的夢魘。

  聽見她在喚爹,管念禧的面容愀變,像在提醒他:她是你的仇人之女,你們一輩子也不能結合……

  「念禧……救我……救我……」她又面露驚惶,在夢裡喊著他的名字。

  他的神情錯綜複雜,內心五味雜陳。

  她輕顰眉心,從無止境的噩夢遊離上岸,終於睜開雙眸,重見天日。

  「念禧……」一睜開眼,頭一個看見的人是他,韶荏放寬了心,訝異地張望四周的環境。「你救我回來了嗎?」

  深怕又是個夢!

  「你已經平安了,沒人會再傷害你。」他扯出一絲難得的溫柔的笑。

  她想撐起手肘起身,他制止了她。「別亂動,你的身子還很虛弱,大夫吩咐要多休息調養。」

  她乖乖地躺好,輕聲問:「你強行帶走我,忽蘭小姐怎麼肯善罷甘休呢?」

  「是瑤夫人作的主,她要我放棄繼承,才允許我帶你回來。」他據實說。

  「你怎麼可以答應呢?這分明是個陰謀。」韶荏有些激動的說。

  「當時我了心想救你,別無選擇。」他絲毫不以為杵。「反正我本來就無意繼承。」

  「那苗族子民怎麼辦?若是讓殘暴的宇文慶當上長老,族人就沒好日子過了。」她憂心道。

  「你幾時變得那麼關心苗族人的生死?」他嘲諸道。

  「我……」她頓了頓,說:「人與人之間相處久了,總會有感情。」

  一語雙關,似乎也意味著他們之間的關係。

  「那麼……你對我也會日久生情?」他玩笑地說。

  她蒼白的臉頰有幾絲羞赧,偏過臉去,不做正面回答。

  他促狹地捏捏她的下巴。「幹嘛不看我?害什麼躁?咱們都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

  「我上輩子欠你的……」她悄聲說著。

  他的唇毫無預警地攫上她粉嫩的唇,輕柔帶情地吻著她,把她推上了雲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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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希望抓住這片刻的永恆,讓時間永遠靜止。

  調養的這段日子,管念禧細心地瞭解她的需要,把默啜給喚進府,陪她作伴解悶。

  韶荏的苗語說得愈來愈好,甚至和默啜說話,也都用苗語交談。

  管念禧每天見到韶荏,總有一股蠢蠢欲動的情慾,但是顧及她身上的傷還沒好,他都強忍下來,一個月來,表現得彬彬有禮,像脫胎換骨般。

  韶荏心喜,以為他對她的仇恨成見已經沒那麼深,會認真對待他們的感情。

  這一天,他還心血來潮,拿了一盤五子棋,要找她對弈。

  五子棋是唐人的玩意,在苗疆不多見。

  「沒有賞罰,我沒興致。」她笑著搖頭,正和默啜聊天。

  默啜一見到管念禧,立刻恭謹地起身。

  管念禧把棋盤往中間的幾上一放,在一旁的紫檀椅上坐下來。

  「那還不簡單,誰贏了,就服對方一個要求。」

  「你可不要不認帳!」她笑了笑。

  「你才不要耍賴!」他嗤道。把裝滿白子的木缽給了她,兩指挾起一隻黑子,往棋盤中間放置。

  韶荏舉止優雅地在黑子旁邊,放下自己的白子,兩人在斗方的棋局上各呈機巧,鬥得難分軒輊,不相上下。

  默啜站在一旁,觀棋不語真君子,只是做個勝負的見證。

  韶荏對自己的棋藝很有信心,因為養育她成人的嚴叔,就是位棋王,她自幼耳濡目染,加上天資聰穎,便習得一手好棋藝。

  管念禧看她下棋步步珠機,才知道遇上高手,本來自視才高八斗的他,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全神貫注地守住棋局,怕稍不留神,全盤江山盡棄。

  但是,百密總有一疏,無法雙管齊下,他下了最後一個子,立刻懊悔地想取回。

  「喂,起手無回大丈夫。」她得意地制止他,面露勝利的笑容。

  在一旁的默啜也笑了,同為女人,她當然希望她贏。

  他苦著臉,面子掛不住,訕訕地說:「我是先讓你一盤。」

  「是嗎?用不著讓我,再下一盤。」她提高了興致。

  他反而意興闌珊了,因為再輸一盤,他必須履行承諾,服她一個要求了。

  不幸的是,他下一盤輸得更快,很快被她達到機會,搶得五子。

  他像是挫敗的公雞,失去了紅潑潑的雞冠,垂首喪氣地說:

  「說吧!你要什麼?」

  「讓你欠著,等我想到再說。」她樂陶陶地說。

  望著她天真的笑靨,他彷彿真要遺忘了,他抓她來苗疆的目的。

  夜裡,他摸黑上了她的床。

  黑暗中,她感受到他男性噴拂的氣息,一動也不動,繼續假寐,任他一手挑起她的情慾。

  薄紗的紅銷帳內,他伏她的身上,悄然解開她單衣的領口,一隻柔軟的椒乳滑出,他輕揉慢搓,動作極柔,不像往常的粗暴。

  他含住乳尖羞俏的紅梅,來回舔舐,勾起陣陣情潮,她頭一回領受到男歡女愛的舒暢,今晚的他刻意取悅她,像膜拜女神般,在她肌膚落下一連串的細吻,情到濃時,還在她雪白凝脂的豐胸,吸吮出一片紅紫,宣示他的所有。

  「嗯……」韶荏星眸半合,春意迷濛地,從小檀口逸出愉悅的呻吟。

  「你這個磨人的小東西!」他輕咒。

  她不知不覺張開雙腿,渴望容納他的壯碩。

  「唔……好癢……念禧……不要這樣……嗯……」

  她愈是表現得受不了,他愈是興奮。

  在幾次的洗禮之下,她已蛻變成女人中的女人,日趨成熟。

  「想要嗎?」他咬著她的耳垂,呢喃輕語。

  「嗯。」

  他滑了進去,如魚得水般,開始在她體內掀起激昂的律動,狂野又有力地衝擊她.

  她沉溺在慾海的起伏,忘了自己是誰,酥麻的感覺竄流四肢百骸,她飄飄欲仙……

  他也沉浸在與她交歡的美妙滋味中,只想擁有這醉生夢死的一刻。

  「嗯……啊……」她呻吟著,纖纖長指在他寬碩的背,抓出一條條激情的血痕。

  他們緊緊的結合在一起,締造一次又一次的高潮。

  情浪席捲著他們,纏綿了一整晚。

  最後,他們筋疲力竭地雙雙睡倒,同榻而眠。

  她枕在他的臂彎裡,嘴角牽扯出無限的甜蜜與滿足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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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節


  「起風了!」韶荏驚喜地看著風起樹搖的壯觀景象。

  管念禧怕她著了涼,拿了一件大氅,為她披上。

  她像個孩子般,接受他的照顧,心裡暖烘烘的。

  「你不怕冷嗎的?」他寵溺地問。

  「不冷,因為有你。」她笑著搖頭,帶著一絲嬌羞。

  他心頭一震,這些日子,他沒有辦法再逼自己對她報復,因為他已經愛上她了,無法自拔了。

  每和她相處一天,他就多愛她一點,日積月累,已濃得化不開。

  這怎麼行呢?

  他不能再放縱自己的情感,荒唐下去,否則怎麼對得起,他死去的父母?

  這段情是該了結的時候了,他已經成功的騙取了她的心、她的人,現在如果一腳將她踢開,她必定痛苦不已,達到他復仇的目的。

  管念禧沉下臉,努力說服自己不要再淪陷於兒女私情。

  「記住你的爹娘是怎麼死的!」他再次告誡自己,重新冰封他的心。

  天真爛漫的唐韶荏,還不知道噩運即將來臨。

  她旋轉著輕盈的身子,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啟稟少主,默啜姑娘來了。」下人前來稟告。

  韶荏眼睛一亮,開心地道:「默啜來了,不知道她有沒有帶我要的東西?」

  她踏進屋,就先看見了桌上放實的糖罐,眉開眼笑地打開來,張口塞進一顆蜜漬醉李。

  「嗯……好久沒吃了,真是想念梅子的味道。啜默,謝謝你!」

  這是托人大老遠從大唐買回來,特地給她解饞的。

  「最近你怎麼特別愛吃酸的?」啜默察覺異狀。

  她邊吃邊搖頭,含糊不清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就是很愛吃酸的。」

  管念禧也坐下來一塊品嚐,卻被酸度弄皺了眉。

  「真酸!你不覺得很酸嗎?」他問。

  「不會啊!很好吃哩!」韶荏意貓未盡地舔著指頭上沾黏的蜜漬。

  啜默盯著她平坦的小腹,想問又不敢問,但是這真的很像害喜的徵兆,雖然她是雲英未嫁的姑娘,不過這檔事也聽人說過。

  管念禧也瞧出端兒,看著她純真的模樣,難以想像她可能即將為人母。

  若真是有了,這胎兒能留嗎?

  這是他們共同的孩子,卻不該降臨。

  他怎麼能讓她有了孩子,一輩子牽扯不清呢?

  啜默走了之後,他立即喚來大夫。

  「我又沒生病,為什麼要看大夫?」韶荏迷迷糊糊地說。

  也難怪她不懂,她才十六、七歲啊!

  念禧什麼也不說,只是教她乖乖讓大夫把脈。

  「恭喜少主,小夫人的確有喜了,才一個多月。」

  簡直是晴天霹靂、天大的笑話。

  他居然讓她有了孩子,真是該死!

  「原來……我有喜了。」韶荏現在才恍然大悟,含羞帶怯地,一雙小手期待地按撫在小膜上,感受著胎兒的存在。「念禧,你猜我們的孩子是男的還是女的?」她喜孜孜地問,滿心以為他會很高興將有子嗣了。

  沒想到,他面色一沉,不容置喙地說:

  「這個孩子是不祥之物,不能留!」

  「你……你是不肯讓我生下孩子?為什麼?」她顫聲問,心宛如在泣血。

  「因為……我根本就不愛你,只是要報復你、玩弄你,這個孩子即使出生,我也不會認他。」他殘忍無情地道,背過身去,不去瞧她哀慟的表情。

  她整個人如遭電極,不能接受這樣殘酷的打擊,淚水奪眶而出,串流而下。

  「管念禧,你好殘忍……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難道這些日子的相處,還不能化解你心中的仇恨嗎?」

  「當然不能,我永遠無法忘記你身上流有唐的血!」他深惡痛絕地說。她像是被打入萬丈深淵,世界碎成片片……

  「我到底是錯了,而且錯得離譜!」她淒楚地一笑,陷入沉沉的悲哀。

  「明天我會叫人煎一碗墮胎藥給你喝……」他徹底粉碎她的夢。

  「不!」她發了瘋似的狂叫:「我不喝……殺了我都不喝,你休想逼我!」

  他的眼間過一抹陰晦,像惡魔的眼睛,教人看了,不寒而慄。

  「由不得你,你非喝不可!」

  「管念禧,你還是人不是人?這個孩子是你的骨肉,你居然狠得下心流掉他!」她絕望、無助地喊道。

  「只能怪他沒長眼睛、投錯胎。」他冷血無情地道。

  縱使她哭泣、抗議,他仍然吃了稱鉈,鐵了心。

  一夕之間,她從雲端掉到地獄,她的淚永無止盡,哭得聲嘶力竭,他也無動於衷。

  這一刻,她終於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恨開始從心底滋長——

  「匡啷!」

  她已經打翻了第三碗藥汁,地上一灘灘的褐色液體,此刻看起來是多麼怵目驚心。

  「我不要喝、我不要喝,拿走、拿走……」她重複這些話,瑟縮到床角。

  年老的嬤嬤無奈地再去煎藥。

  管念禧的耐心已經被她磨盡了,朝她暴吼:

  「你留這個孩子有什麼用?他只會增加你的負擔、你的痛苦。」

  她忿恨地怒視他,雙手依然保護著肚子裡的胎兒,她倔強地說:

  「你不要他,我要他,放我走吧!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我會獨力撫孩子長大,不會連累到你。」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不可能放你走,讓你和那個孩子成為我的威脅。」他自私自利地說。

  「威脅?」聽到他用這種形容詞,她更有滿腔的怨慰。「你到底要我怎麼樣才肯放了我?就因為你懷疑我爹是你的殺父仇人,你就要一輩子折磨我嗎?」

  「沒錯,你一輩子都擺脫不了我,我也絕不能讓你生下我的孩子。」他陰騖地說,眼底的那抹詭魅,教她倒抽一口冷氣。

  天啊!誰來救救她?救救她肚子裡無辜的小生命?

  此刻的她為了保住胎兒,毫無尊嚴可言,她那雙哭得腫似核桃的眼睛,又蒙上淚霧,放低了姿態,哀求他。

  「念禧……孩子是無辜的,求求你,讓我擁有他,好不好?你還欠我一個請求,現在我要求你,不要奪走我們的孩子。」

  他動容了,尚存的一絲良知正在和仇恨互相拉鋸。

  「你執意要生下他,你以後會後悔的。」

  「不會,我不會後悔。」她的頭搖得似波浪鼓。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似乎拿她沒轍了,什麼也不再多說,轉身離去。

  她懼怕惶恐的心慢慢沉穩下來,胎兒總算暫時保留下來。

  但是明天、後天呢?

  他會不會再逼她墮掉孩子?

  唐韶荏已經對他失去信任,他隨時都會危及孩子。

  只有離開,才是萬全之策。

  暗靜的黑夜,只有蟲嗚聲,韶荏躡足潛蹤,悄悄帶著包袱,一走了之。

  她「吱呀」地打開後門,戀戀不捨地回頭看了一眼,眼角依然蓄滿淚珠兒,長睫一眨,落下辛酸的淚水。

  這裡有太多快樂與痛苦的回憶,曾經,他佔滿了她的心,如今他也是傷她最重的人。

  她知道兩人再下去,也沒有好結果,不如趁早歸去。

  殘月在天,一地清光,像照映著她淒冷孤絕的心,夜風颯颯,刺人肌骨,她抓緊了斗篷,頭一撇,橫下心,步伐匆匆而去。

  這一別,也許永遠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

  可是她別無選擇,這是一段天注定的孽綠!她只有慧劍斬情絲。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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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太過黑暗,不利行走,只怕遇上不肖之徒。

  韶荏先投宿在附近的一間客棧,打算明日天一亮,就立刻趕路。

  這一夜,她睡得極不安穩,腦海裡想像著念禧發現她逃走,忿怒抓狂的模樣,想著他的無情,她的心就好痛、好痛。

  清晨,她在客店吃了兩塊玉米麵餅,又全都嘔了出來,難受地直撫胸口。

  「孩子……別為難娘了,娘已經夠苦命的了。」她對著腹中胎兒,似心靈相通地說著。

  勉強撐起體力,韶荏站得極不穩。

  「姑娘,小心啊!」店小二還好心地扶了她一把。

  她頷首道謝,揮揮手,踏上返鄉的路途。

  但是路程遙遠,她要徒步回去大唐,根本是不可能。最好能搭上商旅的車陣,一方面人多,可以避過盜賊。

  韶荏心裡打算著,臉色卻愈來愈蒼白,冒著冷汗,走了幾步,一陣天旋地轉,她手腳一軟,不支倒地,昏厥過去。

  前頭一支剽騎呼嘯而來,為首的人好巧不巧,竟是宇文慶。

  「啟稟少主,前面躺了一個女人。」部屬下去查看,回上稟報。

  「把她抓過來,給本少主瞧瞧。」只要稍具姿色的女人,宇文慶都想染指。

  沒想到待看清她的容,宇文慶邪笑了起來。

  「小美人,你和本少主還真是有緣。」他捏起她垂喪的下巴,露出色瞇瞇的笑。

  「帶走!」他下達命令,擄她上背。

  可憐的韶荏渾然不知,她由一個魔穴掉進另一個火坑,處境更加危險。

  人又不見了!

  管念禧火冒三丈,他的一念之仁,竟然促成她逃脫的機會。

  他真不該心軟。

  命人全力去找了,他的一顆心仍七上八下,擔憂不已。

  現在他在乎的是她的安危,萬一遇上壞人,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該怎麼辦?

  如果他不逼她流掉孩子,也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但是現在再懊悔都來不及了。

  「韶荏……你到底在哪裡?」他的心在呼喊,可惜她聽不見。

  想必她現在一定很恨他,無法諒解他。

  矛盾的心情糾纏著他,這會兒人海茫茫,要尋她更不容易了。

  也許……她會像斷了線的紙鳶,永遠也回不來了。

  想到這兒,他的心焦慮難安,一刻都定不下來,只有親自策馬出去找她。

  若他的推測沒錯,她一定在回大唐的路上。

  「這是什麼地方?」

  唐韶荏悠悠醒來,訝異地環顧四周的陳設!她待在一間非常華麗的房間,她踉蹌地走下床榻,想要開門出去。

  沒想到一開門,曾經企圖想染指她的人——宇文慶,一臉曖昧的笑著進來。

  是他!她的一顆心險些抖出來。怎麼又遇上這個惡人。

  「小美人,你終於醒了,你睡了整整一天,瞧,天都暗了!」

  他轉身欲關上房門,她暗知不妙,立刻想搶先出去,可他眼明手快,門終究還是關上了。

  「想走?沒那麼容易,你得先好侍候本少主。」宇文慶不假掩飾,似乎想霸王硬上弓。

  她緊抓著領口,一張俏臉慘白,往後倒退幾步。

  「你……你不能胡來,若是管念禧知道了,他不會饒你的。」

  「管念禧不是不要你了嗎?否則你怎麼淪落在外?」他誤以為她已經是個棄婦。

  「才不是!」她想要辯解,卻說不出個所以然。

  「我不管你曾經是誰的女人,反正我要定你了!」

  他往前長臂一撲,她繞著雲母石桌,驚慌地閃躲。

  「救命啊!救命啊!」雖然她知道自己身在宇文府,很難有人會對她伸出援手,但她仍出自本能地大聲呼救,也許會引起注意。

  「你別怕嘛,等我上了你,你就知道我比那個小子強!」宇文慶邪濕地道。

  他一手攫住她,俯身欲狼吻,她拚命地抵抗,卻力氣單薄,無濟於事。

  眼見就要被這衣冠禽獸得逞,外面忽傳來嚴厲的女聲。

  「放肆,為什麼我不能進去?裡頭在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嗎?」

  忽蘭硬闖了進來,看見自己的丈夫正在輕薄一名女子,不由得怒氣衝天,指罵道:

  「宇文慶,你好大的膽子,咱們才新婚兩個月,你就不把我放在眼裡,從外面擄了一個民女回來。」

  宇文慶是有幾分忌諱她,囂張的慾念頓減,鬆開了唐韶荏,悻悻然地說:

  「你不是說過允許我納她為妾?」

  忽蘭定睛一看,才發現那個衣衫不整的女人,竟是她的死對頭唐韶荏。

  韶荏淚眼汪汪地向她求助。「忽蘭小姐,求求你救我。」

  雖然忽蘭曾經鞭打她,但是面對自己的丈夫要偷香,應該不會坐視不管。

  可她萬萬沒想到,忽蘭痛恨死她了,居然換了一副冷漠的臉孔,道:

  「原來是你,真冤家路窄。」

  她對丈夫笑了笑,大方地說:「你繼續享用吧!我會當做沒看到。」

  「多謝愛妻的體貼。」宇文慶樂不可支,無所憚忌地再度展開獵艷行動。

  「忽蘭小姐,你不能扔下我不管啊!」韶荏急急呼喊。

  忽蘭卻不肯救她,存心要讓她被宇文慶玷污、蹂躪。

  門「碰」一聲,又被關上。

  「開門哪!」她哭著拍打門板。

  「沒有人會救你的,你認命吧!」宇文慶高枕無憂地說。

  他走過去要摟抱她,她卻豁了出去,拔下髻上惟一可以當利器的髮簪,緊緊操握在手,往他身上胡亂一揮。

  宇文慶吃驚倒退,曾經遭過她的暗算,不敢任意靠近。

  「別過來,你再過來一步,我就自盡。」她知道自己傷不了他,但仍寧死不屈,尖銳的簪子舉在頸間,只要一刺,便即斃命。

  「臭丫頭,你以為本少主非玩你不可嗎?自視清高!哼!管念禧玩過的女人,不過是一雙破鞋罷了!」他氣得辱罵她一頓,怒火代替了慾火。

  她忍辱含淚,提防他再進一步,舉在頸間的髮簪不敢鬆懈。

  宇文慶見她那麼倔強難搞,暫時打消了侵佔她的念頭。

  「今天先饒了你,呸,真是倒盡了胃口。」

  韶荏無助虛軟地靠著牆沿,不停地啜泣。

  誰來救救她?

  念禧……她想的依然是那個無情的男人,心揪得更痛。

  馬蹄踐踏黃沙,掀起一片灰茫茫的煙土。

  管念禧已在邊界兜了半天,還沒有看見韶荏的人影,說不定她已經回去大唐了,可是依她一個弱女子,千里跋涉,不是一件易事。

  他萌生去大唐一趟的念頭,此時部屬回報:

  「少主,有人看見宇文少主擄了一名昏迷的女子回府,據那人描述,該名女子很可能是唐姑娘。」

  管念禧大驚,但不論真實性,為了韶荏的安危,他都得去宇文府一窺究竟。

  他立刻勒轉馬頭,趕往宇文府。

  宇文慶一見到他,心知肚明他的來意,卻擺出不知情的樣子。

  「什麼風又把你吹來了?」宇文慶閒適地坐定椅。

  「是不是你把韶荏抓來的?」他開門見山地問。

  「你自己的小妾不顧好,怎麼成天向我要人?」宇文慶嘲噓他。

  「快把韶荏交出來!」他火焰高熾。

  「你憑什麼說人在我這兒?」宇文慶並不認帳。

  「我搜了就知道。」管念禧硬是直闖入內。

  他大步來到花園,迎面遇上忽蘭,她痛斥他:「你把宇文府當成什麼了?」

  管念禧臉色一沉,無視她的存在,逕自向內喊叫:

  「韶荏、韶荏,你在哪裡?」

  待在廂房的唐韶荏聽見他的呼喚,如獲一線曙光,豁然站起來,對著窗口回應:「念禧,我在這兒。」

  果然沒錯,人是宇文慶抓來的,他急欲打開鎖門,進去救她出來。

  宇文慶怒容滿面,使勁拉住他,往他英俊的臉龐揍上一拳。

  「不准你帶走她!」

  「你明知道她是我的人,還三番兩次地抓她來,分明是要和我作對,是不是要逼我當長老,你才甘拜下風。」管念禧深知他覬覦長老之位,故用這一點牽制他。

  宇文慶忍不住滿腔怒火,他的母親瑤夫人聞聲而至,厲聲制止兒子。

  「慶兒,你這是做什麼?快放人!」

  「阿娘……」宇文慶不甘心。

  「阿娘的話,你都不聽了嗎?」瑤夫人顯露威嚴。

  宇文慶只好垂頭喪氣地叫人打開鎖門。

  唐韶荏獲得自由,飛奔至念禧胸膛,可他一臉生硬,並不摟抱她,只丟了一句:

  「跟我回去。」便轉身先走。

  她知道他在生氣,怯怯地跟在他後頭。

  宇文慶見煮熟的鴨子又飛了,氣憤地對母親抱怨:

  「阿娘,你為什麼老是偏袒他?」

  「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就快當上長老了,不要成天迷戀女人,枉費阿娘一片苦心的安排。」瑤夫人沉著地說。

  「外公怎麼還不死啊?」宇文慶忍不住詛咒始畢長老。

  「住口,你這樣浮躁,怎麼成大器?」瑤夫人叱道。

  忽蘭看著這位精幹的婆婆,她嫁進府裡兩個月!已發覺瑤夫人野心勃勃,不是簡單的人物。

  回到府邸,管念禧一副冷冰冰的態度,唐韶荏也生著悶氣。

  兩人不發一語,陷入膠著。

  默啜知道她懷孕了,特地來府裡為她滋補身子。

  「多吃一點,這樣胎兒才能快快長大。」默啜舀著銀匙。

  韶荏把碗推開,微蹙蟯眉。「吃了也沒用,這個孩子最後還是留不住的。」

  「唉!」默啜歎了一口氣「想不到少主那麼狠心,居然不要自己的親骨肉。」

  「我和念禧的恩怨,你是不會懂的。」韶荏幽幽地說。

  「可你也不該一聲不響地離開,少主擔心死了。」默啜也怪她。

  她垂首默然,默啜也不忍再苛責她,執起她的手,安慰道:

  「沒事就好了,以後別再亂跑了,我想經過這一次,少主應該會改變心意,不會再逼你了。」

  真的嗎?他會改變!韶荏心裡想著,衷心盼望他願意接受這個孩子到來。

  也許有了孩子之後,一切都會不一樣,這也是她極力想保住孩子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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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節


  刀光劍影,鮮血四濺,爹的慘叫,含恨歸天,娘的悲嚎……

  慘不忍睹的夢境,管念禧一身冷汗地嚇醒過來。

  他又夢到以前的事了,一段最慘痛的回憶,這幾年來,夢魘始終糾纏著他,彷彿爹娘在冥冥中,提醒他一定要記得報仇。

  他不敢忘,也不能忘,時時警惕自己。

  可是自從遇上唐韶荏,一切都亂了。

  他痛苦不堪地將十指埋進發間,真希望自己能喪失記憶,不要活得這麼為難、矛盾。

  那個孩子絕不能留!有個聲音驀然在耳畔迴響。

  他心驚肉跳,莫非是爹娘的指示?

  神智已被幻覺侵襲,分不清對錯,一股莫名的力量催促著他。

  管念禧下了床榻,像被附了身,兩眼空洞往前走……

  在另一個房間裡,唐韶荏還沒歇息,她正在為未來的孩子縫製一雙可愛的小靴子。

  她滿心期待地將那雙小靴子捧在手心,想像著孩子的模樣。

  依她和念禧的長相,這個孩子一定會很漂亮,結合了父母親的優點。

  韶荏一手托著粉腮,笑了起來。

  這時,孩子的爹進來了。她收藏起笑臉,正襟危坐,心裡其實是有幾分喜悅的,自從她平安回來,他還不曾踏進房裡看她。

  也許他是來和她冰釋前嫌的,終究他還是愛她的,要低下頭來向她認錯了。

  「韶荏……」他粗嘎沙啞地喚她,似有千言萬語梗在喉間。

  「什麼事?」她刻意冷淡地回應,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已經很晚了……」

  「我特地端了一碗雞湯要給你安胎。」他包藏禍心,手忍不住發抖。

  「我不喝。」她嘴上拒絕著,心卻在竊喜,他到底是先投降,認輸了。

  「過去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他低聲道。

  「不必了,我承受不起。」

  「難道你不肯原諒我?」他像個請求母親原諒的孩子。

  她心軟了,放柔了語調。「雞湯拿過來吧!」

  「趁熱喝了。」他把碗蓋一掀,那熟悉、薰鼻的氣味,立刻提高了她的驚覺,該不會是——

  「那是什麼——」她張口欲問,他迅速將藥汁灌入她的嘴裡,強迫她喝下。

  「不……」她的眼珠子瞪得好大。

  「一下子就好。」他不容她吐出,一手扯著她的頭髮,一手將整碗菜汁餵進她嘴裡。

  藥汁溢出一半,她依然喝下了一半的強力墮胎藥,他為了增加作用,特地增加劑量,濃縮而成。

  「啪!」她打翻藥碗,揮掌給他一個重重的耳光,眼中含淚,挾著濃濃的怨恨,朝他咆哮:「管念禧,我如果失去孩子,我會恨你一輩子的。」

  他波紋不生的黑瞳轉騖冷,陰鬱地道:「這個孩子不能留……」

  「為什麼你的心就這麼狠?連你的孩子也不放過。」她聲嘶力竭,柔腸寸斷。

  腹部傳來絞痛,她心悸不已。

  完了,她的孩子將慢慢地抽離她的身子

  她按著肚子,瑟縮到床榻,紅色的血從兩腿間汩汩流出……

  看見怵目驚心的血,他整個人恍然,如夢初醒。

  「韶荏,你要不要緊?我去請大夫。」

  「你不要再惺惺作態了,我們的孩子沒了,我們也就結束了。」她無比沉痛地道。

  鮮血染紅了綾裙,面積愈擴愈大……

  他臉色鐵青,看著自己的雙手,喃喃道:

  「我是殺死自己孩子的劊子手,怎麼會這樣?」

  「啊……」她哀嚎著,承不住劇痛,幾乎虛脫。

  「韶荏……」他充滿著罪惡感,惶恐不已。

  「我好恨……」深夜,迴盪著鬼魅悚然的氣氛。

  錯誤已無法挽回。

  她的悲、她的淚,天地神祇都為之共憤!

  一支商旅在沙漠中緩行,駱駝的背上伏著壓箱,全是從大唐要銷往苗疆的商品。

  嚴碩千里迢迢地跟隨商旅,尋找侄女韶荏。

  自從韶荏被苗族大使帶走後,半載都沒有消息,他實在牽掛、憂心,決定親身來苗疆一趟。

  義兄唐的遺言,他一直謹記在心,視三名侄女為自己親生女兒,在他有生之年,他一定要好好保護她們。

  路途遙遠,上了年紀的他,實在是吃力、疲累。但是為了尋回韶荏,再苦也得撐下去。

  經過長途跋涉,他終於來到苗疆,和商旅的人分道揚鑣。

  也不知道韶荏現在在哪兒?千頭萬緒,從何找起?只能到處逛逛,碰碰運氣。

  他在熱鬧的市集大街走著,看見年輕的姑娘,就多瞧兩眼,還被誤以為是老不修,被瞪了一眼。

  拎著簡單的包袱,雙腳走得好酸,還是先投宿客棧,休息一下吧!

  他拐彎走進一間客棧,打算休息一晚,明日再打聽消息。

  府裡頭充斥著淒清的氣氛。

  唐韶荏一臉淒絕地倚在床頭,不哭不笑,面無表情,她的孩子沒了,她的心也已經死了,對任何事都不抱任何希望。

  「韶荏,你倒是說說話,別這樣嚇我。」管念禧從來沒有這麼徬徨、紊亂過。

  她兩眼無神,毫無焦距地盯著前方,不發一語,像失了魂般……

  「我這麼做也是不得已的。」他黯然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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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是仇人之女,但是她的一顰一笑,喜怒哀樂,都牽制著他,他無法不在意她。

  韶荏依舊沒有任何反應,淚已枯,哀莫大於心死,她永遠不能原諒他對她所造成的傷害。

  沉默是最好的報復。

  管念禧面容枯槁,鬍渣不剃,已失去了原本英颯的外表,為伊人憔悴。

  「你也許不相信,我比你還痛苦。」他輕溢出言,神情落寞。

  少貓哭耗子假慈悲了!她在心裡冷哼,完全不相信他的虛情假意。

  他若真心愛她,就不會因為仇恨,扼殺了他們的孩子,因為愛可以戰勝一切。

  儘管他寸步不離地陪伴她,她還是不願開口跟他說一句話。

  她只想結束這永無止盡的身心折磨,回到原本屬於她的地方。

  可是他偏不放她走、要困住她,她只能做無言的抗議。

  「你多少吃一點東西吧!」管念禧接過侍女端來的食物,柔聲勸道。

  她緊抿著唇,別過臉去。

  「你已經一天不吃不喝了,身子怎麼受得了?來,乖,至少喝一口湯。」他耐著性子,要親自餵她。

  韶荏不理會他,小檀口始終緊閉著,她怎麼敢再喝他端來的湯?

  她的態度彷彿他的湯裡有毒,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他怎麼能怪她?

  但是她若要絕食,等待死亡,他不能坐視不管。

  「你如果餓死了,你的義叔、姐姐們會很傷心的。」他想她至少不會棄家人於不顧。

  韶荏轉過頭,幽怨的眸子瞅著他,包含著恨意,他心中一凜,不敢迎視她致命的眼眸,他心虛、內疚地想要迴避。

  「我把東西擱著,你想吃便吃,我走了。」

  她的腦子一片混沌,已經分不清是恨亦是愛了。

  嚴碩經過打聽,確定韶荏就住在這裡,他只身前往,被府中的侍衛攔在門外。

  他無法進入,一籌莫展之際,默啜正好也要進府探望韶荏。

  侍衛見了默啜,自動退開,讓她進去。

  「為什麼我不能進去?我要見我的侄女韶荏,她不是住在裡面嗎?」嚴碩不死心地想硬闖。

  默啜聽見他的話,好奇地問他:

  「你是韶荏的什麼人?」

  「我是她叔叔。」嚴碩聽到這位苗女居然會說漢語,精神為之抖擻,也許能藉著她的幫忙,順利見到韶荏。

  「原來你就是韶荏口中的嚴叔,是吧?」默啜笑道。她曾聽韶荏聊起家鄉的事。

  他頷首道:「我正是,這位姑娘你能不能帶我進去見韶荏?我千里迢迢從大唐來。」

  「當然可以,你跟我來。」

  侍衛也不好再阻撓,便放行。

  嚴碩戰戰兢兢地尾隨默啜進入偌大的宅邸,一切對他而言,都是那麼陌生,一心牽掛侄女的他,加快了腳步。

  默啜帶著她,跨進一間房間門檻——

  「韶荏,你看誰來了?」她語帶興奮地說。

  唐韶荏慨慨地下床,提不起勁來,但是看清來者後,她喜出望外,激動哽咽喚道:

  「嚴叔!真的是你,韶荏好想你!」

  「你怎麼瘦了一圈?吃了很多苦吧!」嚴碩心疼地撫著她的髮絲。

  她抿唇搖頭,聲淚俱下。「嚴叔,我好想回家。」

  「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嚴碩忿忿地為她抱不平。

  「現在說那些都不重要了,我只想擺脫過去的惡夢。」她楚楚可憐的說。

  「唉,我就是不放心你,才大老遠來苗疆,到底你來了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嚴碩憂心地說。

  她不願說明,只是一直求他。「嚴叔,帶我回去大唐,我們還有姐姐們,重新過寧靜的生活。」

  「好,我帶你回去。」

  嚴碩話落,門口響起嚴竣、宏亮的聲音:

  「誰都不准帶她走!」

  「他是誰?」嚴碩錯愕地看著眼前這位偉拔、英挺,帶著囂狂的年輕男子。

  「少主。」默啜恭敬地朝他施禮。

  原來他就是苗族大使、強行帶走韶荏的男人,嚴碩不由得怒火燃胸,咆哮道:

  「你為什麼要囚禁韶荏?她哪裡得罪你了?」

  「她沒有得罪我,可是她爹唐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管念禧恨恨地說:「唐殺了我父母!」

  「你不要隨便冤枉好人,唐是我的義兄,他絕不可能幹下這種事。」嚴碩激動地包握住指節。

  默啜在一旁聽得驚心動魄,原來少主之所以恨韶荏,是這個原因。

  「嚴叔,他是管家的三子——管念禧。」唐韶荏含淚道。

  嚴碩震驚萬分,吶吶地道:「你……你是管仲遠的兒子……」真是難以相信。

  「唐是你的結拜兄長,你當然袒護他。」管念禧怒道。

  「念禧……你一定是誤會了,當年你家出事,唐還叫我下江南去找你們這三個孩子。」嚴碩極力澄清:「他到臨終前,還牽掛著你們,怎麼可能會是殺害你父母的兇手?」

  「是他沒錯,他深愛我母親,不惜橫刀奪愛,沒想到我娘為了保護我們三個孩子,也成了刀下亡魂。」管念禧忿忿地道。

  「你錯了,唐不可能是兇手,你們管家的滅門血案,很可能是這只錦盒引起的……」嚴碩從袖口拿出一隻錦盒。「這只錦盒是你娘托付給我義兄的,她交代,裡頭有很重要的文件,要他好好代為保管,而且不可以向第三者說起這盒內的秘密,否則苗疆必有一場內戰。」

  管念禧驚疑地接過那只錦盒,一打開來,上頭寫滿苗族的文字。

  「這和我們管府遭到滅門,有什麼關聯?」他不解。

  「當然有關聯,管夫人是苗族長老之女,她身負重任,只因長老都將重要的東西全塞給管夫人保管,說有朝一日,苗族的野心人士萬一造反,為了不讓苗疆最重要的製毒秘靈被奪走,所以才將文件交給管夫人,只是苗族中的惡人卻誤傳管夫人企圖顛覆苗族,惡人才為尋找這份文件而將管府滅門。」

  嚴碩言之鑿鑿,管念禧不禁迷惘了。

  十年前的血債當真不是唐下的毒手?那會是誰?難道真是族人所為?

  「大哥臨終之前,把這只錦盒交給我,要我妥善保管,現在是物歸原主的時候。管府被滅後,我曾下江南尋找你們三兄弟,可惜遍尋不獲,大哥臨終前還惦記著管、唐兩家的婚約。」

  婚約?管念禧依稀記得有這回事,但眼前捉拿兇手是最重要的事。

  「無論真相如何,在兇手未確定之前,我是不會放韶荏走的。」

  為了防止他們逃脫,管念禧加派人手駐守,嚴格把關,使得嚴碩無法帶走韶荏,只能先留下來。

  韶荏有了嚴叔在她身邊,心情比較沒那麼憂鬱,但是她仍然很希望早日離開苗疆。

  她的一心求去,看在管念禧眼裡很不是滋味。她的人已經給了他,心也應該是他的,他留下她,為的就是要騙得她失身失心後,再一腳把她踢開,可是現在事情跟預期的完全不一樣。

  他割捨不下她,她卻巴不得早點離開他,完全相反。不該是這樣的……

  他踏著沉重的腳步,不知不覺踱到她的房門口。

  夜深露重,不知她睡了沒有?

  從窗口窺得桌上閃耀著一盞燭火,他忍不住推門而入。

  也許又會受到她的漠視或冷言冷語,但是他就想看見她的容顏。

  韶荏趴睡在桌上,手邊放置一本古籍書冊,想必是看書看得累了,不小心睡著了。

  他擔心她會著涼,便摟抱她到床上去睡,比較舒服。

  她蜷動著玲瓏的身子,嬌嫩的櫻唇令人想一親芳澤,他多久沒吻她了?一股渴望油然而生,他俯身貼住那兩片唇辦,撬開貝齒,探舌而入——

  她還以為她在做夢,夢裡的他好溫柔、好深情……她全身軟綿綿地,任他子取予求……

  可是當他沉重的身體整個壓住她時,她覺得不對勁了,赫然睜開美眸,映入眼簾的,居然是他似水柔情般的瞳眸,和夢中如出一轍。

  「不、不可能……」她驚愕地推抵他堅實的胸膛,他卻像移不開的泰山。

  「韶荏,你愈來愈美了……」他低醇地道。

  他從來就沒有讚美過她,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出自他的口。

  「你不用白費心機、口蜜腹劍了,我是不會再上當受騙。」誰知反覆無常的他,明天又會怎樣打擊他。

  他愕然一愣。「你怎麼這麼說?」

  「不是嗎?我已經受夠你的喜怒無常,現在的我不是完璧之身,而是曾經流過孩子的殘花敗柳,你的報復也該終止了,請你不要再玩弄我了。」她冷嘲熱諷地道。

  他臉部的線條微微抽動,她的敵意激起了他蟄伏的復仇因子。他激動地扳住她不安分的手臂,置於她的頭頂上方,抽出腰帶,將她的手捆綁在床頭的木樁,令她動彈不得。

  「你要做什麼?放開我,不要啊!」她意識到他不軌的意圖,奮力扭開手上的箍制,慌亂地叫喊。

  「既然你這麼說,我就繼續玩弄你。」他的唇勾勒出一抹陰騖,眼神邪肆,黝黑的大掌游移在她凸起的高原,襯著她白皙的肌膚,更是欺霜賽雪。

  「拿開你的髒手!」她羞憤地嚷道,緊夾著雙腿,不願讓他得逞。

  他知道她的身子已經恢復了差不多,可以再迎接他的進入。

  褪去了所有的衣物,兩人一絲不掛地交疊,肌理互相摩挲,溫熱的體溫彼此取暖,蠶被包裡著兩人,在寒夜裡格外溫暖。

  他陽剛的身體熨燙著她冰冷的心,心跳已然失序地怦動,掙扎愈來愈乏力……

  「你愈痛苦,我就愈快活。」他說著違背本意的話,故意刺激她,在她體內掀起一連串的衝擊。

  像一把刀刃刺進她的心窩,加深了舊疾未癒的傷口。

  她的心淌著血,眼淚卻擠不出一滴來,因為她知道自己不需要為這種喪心病狂的男人掉淚。

  再流淚也是枉然。他若要再強佔她的身子,就隨他去吧!

  「你現在玩的只是一副沒有靈魂的軀體。」她驀然告訴他,企圖澆熄他的慾火。

  他的昂長在她體內靜止不動,黑眸更加黯沉。

  「你要為你的伶牙俐齒,付出代價。」他要懲罰她,腰桿力挺,劇烈地侵佔她的身子。

  「啊……」她受不了地喘息著,試著要抵抗他的侵佔所帶給她的影響,不教他有取笑她的機會,可是實在太難了。

  他是這麼的強悍有力,彷彿要把她揉進心、鎖進肺般,她虛軟如泥,無助地承受他帶來的歡愉狂浪……

  在最終時,她驀然意識到,自己千萬不能再懷了他的孩子,她便使勁用腳踢他。

  「不要把你的種留在我的體內!」她狂喊。

  否則可能又是一件悲劇!她不能讓悲劇重複發生。

  他卻逆道而行,想藉著孩子綁住她,依然把溫熱的種子撒在她的體內。

  「管念禧,你這個惡鬼!既然不允許我生下孩子,為什麼又要迫使我受孕?」她忿而咆哮,眼裡充滿不諒解。「你好自私,就為了一逞你的獸慾,你非得讓我永遠活在一次又一次的痛苦裡嗎?」

  他睨了她一眼,雲淡風清地道:

  「如果這一次真的有了,就生下來吧!」

  這是什麼意思?她震了一下,他的口吻彷彿他是帝君,可以主宰任何官妃是否能生下他的骨肉,全憑他一人的喜好。

  她不要做個任他擺佈的女人,因為她受夠了。

  「你說留就留,說捨就捨,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她美麗的瞳眸浮現出明顯的恨意。

  他以為她會感激他的眷寵,哪知被她兜頭澆了一盆冷水,余漫已盡,深湛如星的黑瞳,復上一層薄冰。

  「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難以侍候?給你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最好記住你女奴的身份,別得寸進尺!」他慍怒地提醒她。

  她無比心寒,不該多言的,反正他根本聽不進去,他的心中只有自己、只有仇恨。

  總有一天,他會為自己所做的事,後悔不已。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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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節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嚴碩擊桌而立,歲月在他額頭刻下痕跡,韶荏此次見到義叔,感覺他又蒼老了一些,白髮多了好幾根。

  一定是她們姐妹的事,惹他老人家煩憂。

  嚴叔一生未娶,全心拉拔她們長大,圖的也不過是她們有個幸福的歸宿,可是她們三姐妹偏偏命運乖舛,遇人不淑,害得嚴叔不能好好度晚年、享清福。

  韶荏實在汗顏。

  「嚴叔!你先回去,別管我了。」

  「這怎麼可以?你爹臨終前,把你們托付給我,我一定得把你毫髮無傷地帶回去。」

  毫髮無傷?她臉上的血色退去,外表完好有什麼用?她的清白已毀在那個負心漢的手裡。

  嚴碩察覺出她的不對勁,緊張地問她:

  「念禧他……有沒有對你做出不軌的舉動?」

  這一點他早就懷疑了,可是又礙於韶荏的顏面,不好啟齒。

  「嚴叔,別問了,這一切都是命。」她的哽咽說明了答案。

  「這個兔崽子,該死!他是存心想報復!」嚴碩額上青筋暴起,掄起拳頭。

  「雖然你爹生前有交代,希望你們能和管家三兄弟婚配,但是人家又不認帳,不肯負責,好好的黃花大閨女,就這麼……唉,我實在憋不下這口氣,非得找管念禧理論不可!」

  他捲起袖管,一副怒氣衝天的樣子,韶荏連忙拉住他,阻止他的莽撞。

  「不要去,去了只會自取其辱,真的,不要去找他,反正我已經看破了,這輩子不嫁人,留在嚴叔身邊孝順你。」

  「韶荏……嚴叔不忍心你受到委屈啊!」他心酸道。

  「我知道,天底下就屬嚴叔最關心韶荏。」她偎在嚴碩懷裡。

  嚴碩像個慈父拍拍她的手臂。「老天爺實在不該讓你這麼善良的孩子,受這種苦。」

  依偎在一如親父的嚴叔懷抱,她不住嚶嚶啜泣,多少委屈齊湧心頭。

  若不是遇上了殘忍的他,她還是個不識愁滋味的天真少女。

  嚴碩沉吟半晌道:「我看還是早日找機會離開,留在這裡不是辦法,也許請默啜幫忙……」

  「這種事我不敢做,萬一少主怪罪下來,我擔待不起。」嚴碩一開口求她,默啜立刻搖頭拒絕。

  「你就可憐可憐韶荏吧!只要我們都不說,這個天衣無縫的計劃,管念禧不會知道是你幫忙的,何況他現在去長老那兒,正是最好時機。」嚴碩說破了嘴,默啜還是猶豫不決、面有難色。

  「不行啊!我……」

  「默啜,這些日子的相處,你我情同姐妹,難道你就不能幫我一次?」韶荏楚楚可憐地拜託她。

  「我……」默啜感到頭皮發麻,卻又難以拒絕,終於幾番遊說之後,她勉強點頭。

  嚴碩欣喜地要她把他們兩個裝在寶箱中,騙侍衛說,那是韶荏不要的衣服,要送給她穿,借此混淆過關。

  侍衛對經常入出王府的默啜很信任,並不加以盤查,她很順利地帶出兩隻寶箱。

  她拉起三輪車走到偏靜無人的地方,趕緊把上面的寶箱打開,深怕悶壞他們。

  「謝謝你默啜,你是我的貴人。」韶荏牽起她的手,感激地道。

  「回去大唐,可不要把我給忘了。」默啜開玩笑道。

  「不會的,你也要來大唐玩。」韶荏依依不捨。

  「那你還會來苗疆嗎?」默啜問。

  她苦笑。「應該不會了。」

  兩人陷入離情的沉默,夕陽余暈,拖長了地面上的身影。

  「韶荏,天色不早了,該走了。」嚴碩催促著,怕管念禧後腳追上來。

  「珍重了。」默啜衷心道。

  「再見!」韶荏朝她揮揮手,另一隻手任嚴叔牽走——

  她知道她這一走,再也不會踏上苗疆這塊土地。

  始畢長老這一病可不輕,時而清醒,時而昏迷,他自知大限將至,趁著自己神智尚在時,把愛孫管念禧召至榻前,慎重地交代後事。

  「你們都退下。」始畢長老揮揮年邁的手,遣去奴僕。

  管念禧束揖在御榻前,面色凝重,聽候長老的旨意。

  「念禧,外公不行了,你是外公最得意的孫子,外公想把長老之位傳給你……」

  「外公,念禧沒那個擔當。」管念禧趕緊接口。

  他答應過瑤夫人,把長老之位讓給宇文慶。

  「唉——你不要推三阻四的,外公知道你無心繼承,但是為了苗強子民,你一定要槓下這個重任。」始畢長老不容實喙。

  管念禧的心頓時更加沉重,真不知該如何拂逆外公的旨意,這對別人來說,是求之不得的事,長老之位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寶座,但對他而言,是極大的包袱。

  「表哥比我更勝任——」他知道自己這麼說,一定會被外公罵得狗血淋頭。

  「宇文慶他不配,他在各方面都不如你,又喜歡結黨營私、攬權自重,他若當了長老,族人一定怨聲載道。我知道他對長老之位一直虎視眈眈,可是他實在不行。」始畢長老說得太激動,管念禧真怕他身體負荷不了。

  「外公,你先歇會兒。」

  「不需要,我今天身體狀況比較好,所以才要趕在我合眼之前,交代好一切。」始畢長老倔強地道。

  「外公還是把身體養好,繼續輔佐族長,這二十年來,苗族在旅長的精治圖強,更加茁壯,連大唐也不敢小覦我們。」他見風轉舵,希能拖延此事。

  始畢長老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唉!好漢不提當年勇,再精幹的人也有老死的一天。念禧,你難道就不能讓我這垂死的老人安心嗎!」

  他沉默不語,內心交戰,左右為難。

  「外公若傳位於我,姨母難免會怨……」

  「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要受親情影響,你姨母那邊由我來說,她自己也應該知道慶兒那孩子不成材。」長老堅決的語氣,實在很難令念禧反駁。

  他惴惴不安地,擔心會衍生出什麼問題來。

  簾帳外,一名內侍悄悄地竊聽長老和管念禧的對話,偷偷地把聽來的話,傳回去給瑤夫人。他是瑤夫人安插在長老身邊的一名心腹。

  匆匆來到宇文府,在瑤夫人耳畔掩手低語,將消息正確地傳訴。

  「長老當真要傳位給念禧!」瑤夫人臉色鐵青,怒火攻心,她巍顫顫地從太師椅上站起來。

  這麼多年來,她處心積慮、千方百計,到頭來還是落入別人手中。

  她咬牙切齒,好不甘心!

  為什麼阿爹那麼偏心,以前疼愛小妹,現在又要傳位給小妹的兒子,太不公平了!

  她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管念禧接位,他答應過她的啊!

  早知如此,她應該要斬草除根,不該有一念之仁。

  瑤夫人露出了猙獰的面目,是他們逼她再起殺機。

  她的眼中迸射出嗜血的瞳光,心像是發了狠般。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對身旁的內侍心腹,緩緩地開口道:「我有事要交代你去做……」

  「是,屬下必定鞠躬盡粹。」內侍忠心耿耿地彎身。

  苗族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的浩劫——

  管念禧這兩天都留在外公身邊,沒有回府,他一方面擔心外公病情惡化,一方面對外公的重托,十分為難,舉棋不定。

  第三天早晨,府裡的侍衛盼不到少爺回府,只好前來急稟唐姑娘不見的事。

  「你說她不見整整兩天了!」管念禧氣急敗壞地大吼:「你們是怎麼辦事的?連個人都看不住,現在才來告訴我。」那名侍衛噤若寒蟬,惶恐萬分。

  「還杵在那裡幹什麼?快去找啊!往大唐的方向找,找不回來,提你的頸上人頭來見我。」他厲聲喝令。

  「是。」侍衛嚇得奔出。

  管念禧的頭幾乎要炸開來了,外公病危,韶荏又出走,他分身乏術,無法親自去尋回她。

  已經兩天了,她也許過了邊界,快到大唐了,侍衛此刻才追去,恐怕鞭長莫及,他是尋不回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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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他真的要失去她了。

  管念禧悵然若失,茫茫然,抓不著邊際。

  他傷神地,卻又不死心地告訴自己,他和韶荏的緣分不可能就這樣斷了。

  他是她第一個男人,她忘不了他,絕對忘不了,就像她已經在他心底生了根,無法連根拔除。

  她走不了多久,就會像以前一樣回到他身邊。

  一定是這樣的,他拚命安慰自己,想求得一點心安。

  馬車行經一片綠洲,所有的人都歡呼起來,在此處歇息、喝水。

  唐韶荏弓起身,仍然坐在馬車內,並不下去。她若有所思,兀自失神。

  「傻丫頭,你還在想念禧那小子嗎?別白費心思了。」嚴碩拿了一壺水給她。

  她慢慢啜飲,想到半年多前,她來苗疆的路上,所發生的事,當然心境是不一樣的。

  當時徬徨無助,現在的心是千瘡百孔,這一切都是管念禧一手造成的。

  可是她嘴上說恨他,心裡卻是愛他的。

  一路上,她和嚴叔跟隨著商旅回大唐,她竟然頻頻探出頭去,希望他能出現,擄她回去。

  她矛盾的心情,教嚴碩一眼看穿。「別再想了,他是追不上了,明天我們就可以到大唐了,你就想開一點吧!」「嚴叔,你不喜歡念禧,是不是?」她紅著眼眶,沒讓淚掉下來。嚴碩在她身邊坐下來。「怎麼說呢?他對你爹的誤會太深。」「希望他有一天能查明真相。」她無奈地道,心裡也很痛恨那個兇手。「我有個預感,他最後會知道真相,然後跑來找你痛哭流涕。」「真的嗎?」她燃起一絲希望,瞳孔放大。「逗你的!」嚴碩哈哈大笑。「嚴叔!」她暝道。「不過如果真有那一天,我非叫他三跪九叩地來向你認錯。」嚴碩認真地道。她露出淒楚的一笑,但願事情有撥雲見日的一天,早日洗刷爹的罪名。

  又過了兩天,韶荏音杳全無,像徹徹底底地失蹤了。

  她從來就沒有不見這麼久過,管念禧的整顆心懸巖不下,四面八方的孤寂朝他籠來,將他困住。

  他力持鎮定,守候在外公病榻前,不露痕跡地,現在外公的日子不多了,隨時隨地都可能撒手人寰。

  他不能丟下外公不管,像以前一樣策馬去找她。

  嚴碩陪著她一起回去大唐,應該不會出差錯,他只能暫時按下躁急的心,以後再去大唐找她。

  畢竟現在外公比較重要,他不能離開。

  孝順的念禧隨侍在側,親奉湯藥,始畢長老更是窩心。

  「外公,你真的不考慮表哥了嗎?」管念禧再次為宇文慶說話。

  「我都病成這樣了,他連看都不來看我,我哪有可能傳位給他?」始畢長老嘟噥著,「你姨母也不知道在做什麼,前些日子還固定時間來看我,怎麼這幾天她都不來了?」

  念禧心裡也很納悶,照道理而言,瑤夫人應該會來,偏偏不見蹤影。

  今夜,烏雲遮月,夜色詭魅,格外冷清。

  內侍端來長老臨睡前,該服的最後一帖藥,藥碗依舊是恭呈給管念禧,由他親手餵食。

  「外公,吃藥了。」管念禧撐扶起外公坐躺,將湯匙內的菜汁,一瓢瓢餵進外公嘴裡。

  殊不知外面已蓄勢待發,就等著始畢長老一命歸陰。

  「這藥……有毒!」始畢長老臉色發青,接著口噴鮮血,張大嘴不停地喘氣,不甘心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去。

  「外公!」管念禧瞠大眸子,心像一鍋沸騰的滾水,緊握著外公的雙肩,眼睜睜見自己的親外公痛苦萬分地翻滾呻吟。

  「內侍,快找大夫!」他朝一旁冷眼旁觀的內侍大吼。外公中毒,這名端藥前來的內侍最有嫌疑,但眼前救外公更重要,他來不及苛責。

  「是。」內侍一派從容,似乎早料到會有這種情形,慢慢地走出寢房。

  但他不是去請大夫,而是去向瑤夫人通風報信。

  此地已被大批瑤夫人會同忽蘭的族長父親的兵馬團團包圍。

  始畢長老掙扎半刻,終究難逃死神召喚,他雙眼暴凸,死不瞑目。

  「外公——」管念禧悲淒地吶喊,再一次見到親人冤死,他憤恨不已,殺戮之意席捲於身。

  「狗奴才,今天非殺了你不可。」他忿而拔劍指向站在離自己有五步之遙的內侍。

  想不到內侍有恃無恐,身後湧進若干名士兵,瑤夫人從其中走出,冷絕地道:

  「管念禧意圖篡位,毒死長老,我以長老之女的身份,命令你們把他抓起來。」

  「是。」士兵蜂擁而上,他根本無法招架,脖子上抵著十餘把鋒利的銀刀。

  「不是我下的毒!」他極力否認,迅速感覺這不是一場單純的謀殺。

  瑤夫人怎麼這麼剛好出現!彷彿這一切是她設計好的圈套,她要他蒙上殺祖的不白之冤。

  真是可惡!為什麼他沒有早點察覺?

  「把他先關進大牢,等候處決。」瑤夫人冷血無情地道。

  「姨母,你的心也未免太狠了,居然嫁禍栽贓給我!」管念禧被士兵押走,一面回頭放話。

  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她在心底輕哼。

  誰擋住她的路,她就剷除那個人。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冬雪初融,枝頭綻翠,草根抽針,田野村落都蒙上一層綠茵,嬌媚的春陽,映得雲霧繚的山峰頓時變得清晰如畫。

  唐韶荏臨窗挑繡,冷不防指頭不小心被針刺了一下,她柳眉微蹙,將沁出血絲的指頭含入檀口。

  「怎麼這兩天眼皮一直跳?」她心惶惶地暗道。

  回到唐土已經七天了,原本該雀躍高興的,可是她的心就熱絡不起來,腦海裡縈繞的全是在苗疆發生的事,包括和他耳鬢廝磨的情景。

  她該把那個負心寡情的人忘了,卻偏偏做不到。

  還眼巴巴地盼他尋來大唐,但日子一天天過去,他根本沒有出現。

  是不是他不在乎她了?

  韶荏失魂般地呆望窗外景致,心揪緊了。

  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是不是也在想她。

  眼皮直跳,指頭又被針扎!莫非是凶兆?

  儘管想他、擔心他,她也無法再走回頭路了,嚴叔耳提面命地告誡她,千萬不能心軟,一定要等那個兔崽子自動上門討饒。

  其實要她完全原諒他也很難,因為他親手扼殺了他們的孩子,她一直耿耿於懷。

  被關牢裡已有半旬,瑤夫人對他不聞不問,管念禧如龍陷淺灘,束手無策,外公的死令他極度悲憤。

  今日,隱約聽細微的笙歌樂曲,曲調歡騰噪動,像在祝賀什麼。

  怎麼可能?長老剛去逝,按理,奏的也是哀樂,怎麼會是喜慶樂章?

  他忍不住問牢頭獄卒:「今天是什麼日子?為什麼會有喜樂傳出?」

  「少主有所不知,宇文少主今日接位為長老了。」卒役對他仍十分敬重,不敢有絲毫怠慢。

  「什麼……」他聞言大驚,怒不可遏。「長老屍骨未寒,宇文慶就先辦接位之事,太大逆不孝了!」

  「就是啊!」連卒役也看不慣,站在他這邊,悄聲道:「現在外面都謠傳是瑤夫人和宇文少主害死長老的!族人都為您叫屈啊!」

  管念禧為之一振,黑濯般的瞳眸綻放犀利的光芒,至少目前族人的心是向著他的,那麼他就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他一定要出去,把事情查個水落右出,替死去的外公報仇。

  實在很難想像一向溫婉的姨母,居然會對自己的阿爹痛下毒手,只因為要搶奪權勢,若真的是她,那姨母這個戴著雙重面具的女人可怕了。

  他後悔沒有相信嚴碩的話,當年兇案的主謀很可能就是瑤夫人。

  身陷囹圄的他,懊惱不已。

  刺耳的喜樂震撼著他的心,可以想像宇文慶囂狂的模樣,外公說的沒錯,他不配做長老。

  管念禧心裡雖氣憤,但坐在獄中,卻一籌莫展。

  他不能讓小人得意太久,希望外公在天之靈能保佑他早日緝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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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節


  「哈哈……我終於當上長老了。」

  宇文慶仰天狂狷大笑,袍袖上舉,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氣活現,他現在是族中權力的象徵。

  忽蘭無比尊貴高傲地坐在側,瑤夫人坐在上首,她滿意地頷首。

  苗疆已是她們母子的天下了,不過那心頭大患未除,她一日不能安心,等接位大典結束,第一個要解決的便是管念禧。

  族人畏懼瑤夫人的權勢,不敢吭聲,其實他們心裡很明白,始舉長老的猝死並不單純,因為始畢長老生前最疼愛管念禧這個外孫,加以長老病危時管念禧又隨侍在側,若是他毒死長老,這於理不合啊!

  瑤夫人豈不知族人的心理,所以斬草要除根,管念禧絕不能留,可是她若要處死他,族人一定會阻止,明的不行,只有暗的來,背地裡弄死他。

  她得好好想一個令族人不會起疑的方法。

  忽蘭和她各懷鬼胎,忽蘭心裡還是愛著他的,聽說那個唐韶荏已經回去大唐,倘若她偷偷救了念禧,念禧一定會感激她,說不定心靈空虛之下會接受她。這是個機會,她不能放過,何況她也不能眼睜睜地見念禧被瑤夫人害死。

  兩個女人同坐高席,一個想盡辦法要害死他,一個想盡辦法要救他,瑤夫人卻不知忽蘭別具心思,忽略提防她。

  入了夜,宇文慶和瑤夫人還在歡慶接位。

  忽蘭推說身體不適,先行回寢房,卻在迴廊拐個彎,到大牢探視管念禧。

  忽蘭披著斗篷,紆尊降貴地到大牢探視一名因犯,難免心高氣傲。

  「你也有今日!」她下巴一抬,輕蔑地損他。

  「你如果是來取笑我虎落平陽,那就請回吧!」管念禧濃眉糾結,兀自坐在石床,不搭理她。

  「現在只有我能救你了,你還不求我?」忽蘭氣嚷。

  他瞟了她一眼,鄙夷地說:

  「我哪能指望你?你和瑤夫人、宇文慶根本是一丘之貉。」

  怕他誤會,她急急地撇清:

  「毒殺長老的事,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事先我並不知情。」

  他瞇起鷹眸,也許能從她嘴裡套出一些秘密來。

  「是不是瑤夫人幹的?」他沉聲問。

  獄牢中有卒役,忽蘭可沒那麼粗心,把話傳到第二個人耳裡。

  「兇手不是你嗎?這種事你怎能問我?」她聰穎地跳過他的問話。

  管念禧眸光一閃,眼前只有忽蘭能救他了,為了活命、為了替死去的外公報仇,他不得不委屈、擺低姿態。

  「忽蘭,只要你能救我出去,任何條件我都答應你。」他需要利用她,壓低聲量低語著。

  忽蘭嬌媚一笑。「你終於想通了、肯求我了。」她開心地。「當初你要是肯娶我,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了。」

  他陪著笑臉,心裡另有盤算。

  翌日,管念禧氣定神閒地等忽蘭來救他,一直到了晚膳時分,一名俏生生的丫環端來珍餿美酒,說是長老體恤差役的辛勞,特別賞賜的。差役大口、大口地吃著、喝著,酒足飯飽之後,人也一個個躺下,他們被下了迷藥。

  那名美貌丫環探頭見差役都昏迷不醒,便又進來,迅速解下差役腰間的一串鑰匙,打開牢門,放他出來。

  「跟我走。」丫環向他說了聲,她轉身要走,管念禧舉手從背後劈昏她,自己逃出大牢。

  幽冥闐黑的夜色,便於他隱身遺走。

  他飛躍上屋頂,疾步輕行,直探瑤夫人的寢室,撥開一片瓦片,瞰望寢室情景,觸入眼簾的,正是瑤夫人和宇文慶。

  瑤夫人神情不悅地訓斥自己的兒子。

  「你能不能爭氣點?別一當上了長老,就急著納妾,色字頭上一把刀,你還不明白嗎?要不是阿娘千方百計讓你當上長老,你能有今日?」

  「是,阿娘,您英明、您手段夠狠,自己的親妹妹、妹夫都下得了手,現在連自己阿爹也被您毒害,您一直是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宇文慶喝了酒,微醺地吐真言。「兒子佩服您啊!可我不想當您的傀儡!」他大手一揮,跌坐在椅。屋頂上的管念禧清晰地聽到他的話,悚然一驚,握緊了拳頭,想不到他的父母竟是姨母派人殺害的,為的就是爭奪權勢。

  他恨不得立即衝下去,一刀殺了她這個蛇蠍女人!

  瑤夫人被兒子杵逆,氣得臉色大變,厲聲怒罵:

  「你膽子愈來愈大了,阿娘的一番苦心,全被你抹煞了。管家的血案是你阿爹慫恿我做的,當年我也是氣你外公,將族內的製毒秘笈交給妹妹,又想把長老之位傳給管家人,我才會散播她企圖顛覆全族的消息,也才順利滅了管家,她死了之後,冤魂一直糾纏著我,恫赫我不准傷她的兒子,你阿爹就是被她嚇出病來,才害病死的,我便成了寡婦,現在我又為了你,毒殺你外公,背負一身罪孽,你還怨我!」她憤怒之餘,將前因後果悉數道出。

  管念禧頓時恍然大悟,才明白當年母親是要他們找唐保護自己,而他們竟誤會了母親的話。天啊!那麼他對韶荏做的一切豈不太殘忍、太傷人。她是無辜的啊!這件兇案根本和她爹無關。

  由於太激動,他腳下踩的磚瓦發出聲響,驚動了底下的人。

  「是誰?」瑤夫人心頭一驚,抬首往上仰,宇文慶發現有人躲在上面偷聽,酒也醒了一大半。

  管念禧乾脆躍下屋簷,和瑤夫人當面對質。

  「姨母你好狠的心,原來整件事是你策劃的!」他大吼道。

  「念禧……你是怎麼出來的!」瑤夫人畏懼心虛地,方纔她說的話,全被這小輩聽見了!

  「我是出來取你狗命的,還我父母命來!」他豁然旋身,虎掌生風,逼向瑤夫人。

  瑤夫人嚇得跌退,宇文慶以身相擋,接住他一招,再反擊一拳。

  宇文慶喝了酒,力道不如平常,管念禧三兩下反手將他制服。

  「別傷了慶兒!」瑤夫人驚呼,擔心兒子命喪他的手中。「有話好說!」

  「我爹娘是哪裡得罪你們了?外公欲傳位給我們,又不是我們的錯。」管念禧反折宇文慶的手臂,將宇文慶的頭往下壓。

  宇文慶露出痛苦的神情,教瑤夫人既心疼又惶恐,但她忍不住一吐多年的怨懟。

  「你們管家有什麼資格當長老?你們算是大唐的人,憑什麼干涉苗族事務?我當然不服!」

  「權勢難道真可以令人六親不認嗎?」他痛心疾首。

  「快放了慶兒,來人啊!有刺客,捉刺客!」瑤夫人朝外嚷嚷,引來大批士兵。

  管念禧見苗頭不對,只好鬆開宇文慶,往漆黑的夜色奔逃。

  士兵在後頭追緝,管念禧深知族中密道,立刻沒入一道機關——

  他還會再回來報仇的。

  「啪!」清脆的一巴掌摑在忽蘭臉頰,瑤夫人萬分盛怒,大叱:「你這個蠢女人,居然叫一名侍女去救管念禧,你知不知道這等於是縱虎歸山?」

  忽蘭捂著半邊臉,心裡也後悔不已。可惡的管念禧,居然敢騙她!

  宇文慶也氣焰高張地連同母親,指罵她的不是。「你已經嫁給我了,怎麼還可以想著別的男人?像你這種不貞的女人,根本不配做長老的妻子!」

  「若沒有我阿爹幫忙,你們還能在這兒耀武揚威嗎?」忽蘭忿忿地頂撞。

  「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我現在就可以休妻!」宇文慶真受夠了她的驕蠻。

  「你們想過河拆橋?」忽蘭打了個冷顫。

  「是又怎樣?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瑤夫人陰險地道,母子倆一鼻孔出氣。

  「你們太可惡了!」忽蘭淚水奪眶而出。

  「只能怪你太愚蠢,犯下不該犯的錯誤。」瑤夫人此時非常不肩這個背叛他們的媳婦,也贊成兒子休妻。

  翌日,宇文慶真的寫了休書,將她棄於一旁,並很快地有了新寵的小妾,完全不顧她的死活。

  忽蘭的阿爹知道這件事,和瑤夫人翻臉相向,暗中策劃扳倒宇文慶,打算自己稱霸,可惜瑤夫人先下手為強,派人刺殺了忽蘭的阿爹,忽蘭的族人四散逃逸,也斷了她的希望。

  另一方面,管念禧逃出去後,投靠一名親信,聯合族內的有力人士,準備合力推翻宇文慶,為始畢長老報仇。

  管念禧住在部屬家中,總是會莫名思念起唐韶荏,不知她人在大唐可好?

  苗族裡出了纂逆這等大事,她離開也好,以免被牽連。

  等他報了仇,他一定飛奔到她身邊負荊請罪。

  分開之後,細細回想,才恍然發現她是那麼純真、善良、可愛、不可多得的好女子,是他理想的妻子,真不知以前怎麼會那麼糊塗?

  管念禧自責不已,昂首望月,思念著天邊的佳人。

  她的柔美、她的巧笑兮倩……皆在他腦海裡縈縈繞繞。

  「宇文慶荒淫無道,已弄得天怒民怨,我們不該等待,應立刻出兵討伐。」族內一名勇士忿道。

  在族中輩分崇高的老者沉吟道,「念禧,若是你在大唐的兩位兄長,肯奏請唐皇出兵相助,咱們勝算會更大。」

  「好,我馬上以飛鴿傳書,知會兩名兄長。」管念禧點頭道。

  「如此一來,就穩操勝算了!」他們信心百倍。

  多日之後,唐皇派兵支援,管念禧掛帥出陣,聲勢浩大地討伐宇文慶母子。

  由於民心皆偏向管念禧,因此許多士兵未戰就先投降,加入討伐的陣容。

  瑤夫人見大勢已去,不願受辱,懸樑自盡。宇文慶則被活擒,數日之後處死。

  管念禧終於為親人報了血海深仇,他心願已了,如今最為掛懷的就是韶荏,對她有著深深的愧疚。

  當上長老後,投懷送抱的女子更多了,但他一律敬謝不敏。

  他急欲出發前往大唐,尋找韶荏。

  一大早,嚴碩就帶給韶荏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

  「管念禧那小子當上長老了,我看他早把你忘得一乾二淨。」

  「他當了長老?」韶荏震驚不已,嚴叔無心的話,像一把利刃插進她的心窩,他當真忘了她?

  「那小子真是薄情,你回來大唐整整三月了,他連聲問候也沒有。」嚴碩哼罵。

  「他一定還恨著我……」韶荏難掩神傷,落寞地垂下眼瞼。

  「我看你們是有緣無分,你還是找個人嫁了吧!畢竟你還這麼年輕,嚴叔年紀大了,沒法子照顧你一輩子。」嚴碩感慨地道。

  韶荏默默不語,已不是處子的她,哪還有人要呢?何況她的心也容不下第二個男人,她這輩子在定要孤獨一生了。

  一連幾日,她愁眉不展,身形消瘦,思念他的時候,總愛來兩人初次相遇的河野邊。

  春暖花開的季節,滿地百花爭妍,妃紫千紅,她低頭採擷一朵鮮花,湊鼻深聞,神情嬌態恍若嬌嫩的小女兒。

  一個男人騎著駿馬,遠遠地認出了她,欣喜地躍下馬背,走上前——

  「韶荏,你的赤子之心依舊沒變!」

  她被熟悉的男音嚇了一跳,猛一回頭,竟是他,臉上漾著迷人的笑痕,雙眸深情地瞄著她。

  她慌了手腳,丟下手裡的花,像驚惶的小鹿遇上狂猛的獅子,沒命地奔逃,心裡不斷地自問:他怎麼來了呢?就在她對他死心的時候,他又闖進了她的生命。

  不,她不能再陷下去了,寧願一輩子相思,也不願見面痛苦。

  「韶荏,你別走!」管念禧在背後追她,身影若流星,攫住她的皓腕。「為什麼一看見我就要跑走?你可知我想你想得好苦。」

  他的訴情,令她心神一震,簡直不敢相信是出自他的薄唇。

  「放了我吧!別再苦苦折磨我了,我好不容易才恢復了平靜的生活。」

  她如泣如訴的眸子,惹得他心憐。

  「我不會再折磨你了,我已經弄清楚當年的事不是你爹做的,是瑤夫人下的毒手,你走了之後,瑤夫人毒殺外公,嫁禍予我,將我囚禁在大牢,所以我才沒辦法來大唐找你,韶荏,原諒我對你做的一切,以後我會彌補你的。」管念禧誠心向她認錯。

  她眼底蓄滿淚水,終於盼到真相大白的一天,可惜已經太晚了,死去的心再也無法復活。她冷聲道:

  「你曾經說過我是你的女奴,我怎敢高攀你這高高在上的苗族長老呢?」

  「不,過去是我太糊塗了,被仇恨蒙蔽理智,可是我是真心愛你的。」他執起她的雙手,將她的柔荑包握在掌心,深情款款地凝望她。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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