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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請君憐情 作者:桑翎

請君憐情 作者:桑翎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nebula 您是第2300個瀏覽者
身為風流公子的他也有久攻不下的目標,
這本該不打緊,繼續纏著就行,
但家裡卻出現一個對他不安分的新成員,
不到半天光景,便已佔上他未婚妻的缺,
氣得他直想掐死她了事,
兩人的訂婚夜,
她竟守在房門外聽他和人妖精打架,
並盡責的收拾他用過的「安全帽」,
不料在她傚法他將訂婚戒拋入池塘後,
他才漸漸慢半拍的發現,錯了!
他心田裡落地生根的別無他人,是她,
誰知當她心軟原諒他的錯時,
他卻在最不該的時刻,喊錯了芳名……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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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急駛的車子在醫院的門口停了下來,輪胎因外緊急剎車而和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吱吱」聲。車門大開,一個面容嚴肅、一身勁裝的女人自駕駛座跨下車,早就在一旁等候的警員連忙迎了上來。

  「祁警官,這邊請。」警員必恭必敬地說,領著她走進醫院。

  祁虹,「特別行動組」的組長,雖然年齡並不大,但因在任職期間屢破大案,而獲得破格升職,對她的強勢作風,大夥兒都是信服不已。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祁虹一面問,一面腳步不停歇地隨著警員走進醫院的太平間。

  「死者是三十五歲的女性,名字是梁青蓉,她身中六刀,前胸口兩刀,後背四刀,致命傷是後頸上的一刀,深及見骨。在送到醫院後,因大量失血,不治身亡。「警員推開太平間的門,一面說:「因為在她的皮包內找到和你合照,所以想請你來認一下。」

  「兇手呢?」祁虹問,走近病床,盯著覆蓋在白色床單下的人形。

  「已經被逮捕了,犯人是從精神病院裡逃出來的病人,已經被收押。」警員掀開白色床單。

  祁虹看著床上已經沒有生命的人,深吸口氣,她真的不願意相信,眼前這個屍體是一向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青蓉姐。

  梁青蓉是祁虹的同鄉,從小她就是祁虹傾慕的對象。祁虹從小個性就大而化之,如同男孩般的爽朗,而大祁虹將近十歲的梁青蓉則是溫柔賢慧,有著祁虹一向欠缺的女性特質。

  祁虹雖然不敢想像自己會像梁青蓉那樣有女人味,但有時難免會羨慕她的纖細嬌柔。

  梁青蓉二十五歲時,和她相依為命的父親去世後,她便隻身搬到台北來工作,此後,祁虹便少有她的消息。直到祁虹當上了警察,兩年前和梁青蓉在街頭偶遇,兩人才開始有了聯繫。

  梁青蓉未婚,但身旁帶了個小女兒梁曉羽,祁虹雖然好奇,不過基於不便探討別人的私隱,她沒問過梁青蓉,因為她看得出來,對梁曉羽的父親,梁青蓉大有不便提起的忌諱。

  上個月她才和青蓉姐通過電話,沒想到再見面時,卻已天人永隔。歎口氣,祁虹點點頭說:「沒錯,是梁青蓉,她遇襲時只有一個人嗎?」

  「不,還有個小女孩。」

  祁虹快速地轉身,急切地問:「小女孩?人呢?受傷了嗎?」

  「沒有,她被死者壓在身下保護著,毫髮無傷,不過好像被嚇壞了,問她什麼都不回答,現在醫生在對她作檢查。」警員把屍體再蓋上白色床單,領著祁虹走出去。

  醫療室裡,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女孩蜷縮在病床上。

  「醫生,她現在怎麼樣了?」祁虹亮了亮證件表明身份。

  醫生仔細地看著檢查報告,搖搖頭,「沒有異常,我想她會不說話,應該是因為目睹了殘忍的殺戮,被嚇著了,而且誰碰她她就尖叫,我已經Call心理科的醫生來會診了。」

  「醫生,謝謝你。」祁虹謝過醫生,走近床邊,她瞧著那始終低著頭的小女孩,「曉羽。」她輕喚著,然後在床沿邊坐下來輕摸了摸小女孩的頭。

  梁曉羽抬頭看了祁虹一眼,又迅速地低下頭,蒼白的小臉上有著驚惶失措的神情,大眼睛中滿盈著恐懼。

  好漂亮的女娃兒,祁虹驚歎著,雖然如此弱不禁風的模樣,但那秀氣的小臉正如她母親的翻版,將來長大也該是美人胚子一個,只希望她別像他母親一般的命苦。

  「曉羽,我是虹姐啊,你不認得我了?」祁虹放柔語調,她知道曉羽一直有輕微的自閉症。

  梁曉羽明顯地縮了一下,躲開她的手,小小的手掌握住頸上項鏈的墜子,握地緊緊的。

  祁虹怔了一下,她認出那是梁青蓉向來不離身的鏈子,上頭還沾了不少的血跡。

  「我們已經調查過了,梁青蓉並沒有別的親人,所以我已經找社工人員來了,會暫時將她安置在家扶中心。」警員向祁虹報告著。

  「不用了,我就是這孩子的親人,我會收養她。」祁虹說道,抱起梁曉羽,而出乎醫生、護士意料之外的,梁曉羽不哭也不叫地任她抱起來。

  「曉羽好乖,虹姐帶你回家。」祁虹輕聲說著。

  梁曉羽仍是不語,只是瞪大眼睛瞅著她,手裡仍握著鏈墜。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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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早晨的第一道晨曦射入房間時,梁曉羽就醒了,毫無賴床樣子的她,馬上翻身下床,動作迅速地換下睡衣。

  進浴室梳洗完畢好,站在鏡前,她梳理著齊肩的短髮,在腦後簡單地綁個馬尾。清澈明亮的水眸已經完全沒有睡意的殘留,她對鏡中的自己笑了笑,翩然轉身出了房間。

  照一向的慣例,她下樓到了後院,將關在籠子裡的狗兒放出來,狗兒們對她猛搖尾巴,圍繞在她身旁,她輕笑著摸摸每一隻狗兒的頭,說:「喏,去跑跑吧!」

  狗兒們搖著尾巴,全跑到草地上嬉戲玩耍去了,這五隻狗原先全都是在街上的流浪狗,是梁曉羽把它們由街上撿回來的,她還幫它們治病、照顧它們,因此狗兒們和她格外親近。

  梁曉羽看著它們玩耍,好半晌後,她抬腕看看表,先伸個懶腰深呼吸一下,便轉身走向廚房。

  音姐、芊鈴出任務去了,小榛才新婚沒多久,現在「虹苑」中就只剩下虹姐和嚴叔了,她一面思索著早餐該煮些什麼,一面開始洗米。

  她年紀小,虹姐不太讓她出任務,除了偶爾的接應之外,她頂多是和音姐去做些跟監的行動。因此,屋內的清掃工作、大夥兒的飲食,她就自動擔起責任了,多年下來,她也駕輕就熟,大家喜歡吃什麼,她都一清二楚。

  做好了小菜,她小心地擺上餐桌,回到後院,她吹了聲口哨,狗兒馬上乖乖地一隻隻回到籠子中,她替它們換好乾淨的水,回到餐廳時,祁虹與嚴力也起床了。

  「虹姐,嚴叔,吃早餐了。」梁曉羽添好粥,乖巧的等兩個長輩坐定,她才坐下來。

  「曉羽,等會兒吃飽了,你到我的書房來一下。」祁虹吩咐著。

  「好。」她點點頭。

  她的生活一向就是如此井然有序、一成不變,這種生活對她來說,已經習慣了。但是她不知道,一切的一切,將從她進入祁虹的書房後,開始有所不同了。

  「夜星」集團,位於市中心的三十二層夜星大樓上。

  一身西裝筆挺,臉上帶著熱情而充滿魅力的笑容,「夜星」的副總裁尉星栩邊向對他打招呼的職員點頭回禮,邊走向霍永晰的辦公室。

  「尉副總早。」

  雖然是一大清早,但霍永晰的秘書何薇薇已經開始忙著今天的工作了,她笑著對他打招呼。

  何薇薇已婚,還有孩子,是典型的職業婦女,她做事認真負責,是霍永晰的得力助手。

  「永晰呢?」尉星栩探頭探腦的,想看看霍永晰來了沒。

  「霍先生到駱總的辦公室去了。」何薇薇笑著說,在心裡想,又來了,尉副總肯定又有事兒要她幫忙。

  「哦!」他挑了挑眉,露出一抹賊兮兮的笑,拉了把椅子在她的桌子前坐下來,「薇薇,你今天好漂亮哦!」

  「是嗎?」她臉色變也沒變,淡然地說:「我每天都是一樣的。」

  「不是,你今天特別容光煥發、美麗動人耶!」他讚美地道,「認真的女人最美麗,薇薇,你真的是又認真、又美麗的好女人喲!」

  「謝謝誇獎。」她打開電腦,看了他一眼,笑著聲明,「不過今天不行,霍先生有一個新的Case交代我今天要完成。」

  「薇薇,你別那麼殘忍嘛!今天沒有你真的不行,你就當做好事,救救我嘛!」尉星栩見「諂媚政策」失效,馬上改為「哀兵政策」,他可憐兮兮地說:「今天這個會議太重要了,沒有你我就死定了。」

  「不會那麼嚴重吧!」何薇薇早就習慣他的誇張了。

  「就是那麼嚴重,嚴重到我可能會被『辭頭路』,薇薇,你不會見死不救吧?」他極盡可憐之能事,試圖遊說她去幫忙。

  「『辭頭路』?那麼嚴重嗎?」清朗的嗓音帶著笑意,霍永晰從外面走進來,對尉星栩揚揚眉,戲謔地說:「喲,昨天咱們的最佳男主角,今天怎麼那麼早就出現了。」

  「閉嘴。」尉星栩瞪了瞪眼,站起來隨著霍永晰進入他的辦公室,口中嘀嘀咕咕地念著,「你這小子,才新婚不去度蜜月,還來上班幹什麼?」

  「我如果去度蜜月了,豈不錯過昨天的好戲了?」霍永晰推推眼鏡,鏡片後睿智的眸子仍是笑意滿盈。

  「少無聊了。」尉星栩沒好氣地說,「昨天是她自己發花癡,關我屁事啊!就是有你那麼無聊的人,一說再說,不煩啊?」

  「sorry。」霍永晰道著歉,仍是忍不住笑。

  尉星栩瞪著他,不禁回想起昨天的狀況,想著想著也無奈地笑了。

  昨天下午,尉星栩那平常就打扮地妖艷萬分,身材好得教人噴鼻血的女秘書,不知道是哪裡發神經了,居然只穿著薄如蟬翼的小可愛,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擺出風情萬種的姿態,等待他開會回來。

  沒想到那麼剛好,除了尉星栩之外,還有駱夜辰、霍永晰,再加上兩個來自日本的客戶,會後一起上他的辦公室談生意,這下子,大家都被那春色無邊的景象嚇呆了。

  結果,現場的幾個大男人表情不一,尉星栩滿臉尷尬,駱夜辰板著冷冷的臉,霍永晰則快被笑憋死了,而兩個日本客戶則是曖昧地笑著,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樣。

  客戶走後,那哭哭啼啼的女秘書隨即被駱夜辰辭掉,而尉星栩則在岳芊痕同情的目光下,在總裁辦公室內被駱夜辰狠狠地「削」了一頓,然後丟給他一個極其難搞的Case,要他搞定。

  「真是離譜,我和她根本沒什麼嘛!」尉星栩忿忿不平地說。

  他承認他以前是挺花的,而且不可否認的是,他喜歡女人,喜歡那種能玩得起的女人,他也從不排斥什麼一夜情之類的事,只要是你情我願,他認為這種事是很平常的。

  但自從他迷戀上芊鈴之後,他就改變了,對別的女人他怎麼也提不起興趣,她的倩影佔滿他的思緒,現在邊成他若碰到別的女人便會有罪惡感,他會覺得對不起芊鈴。

  「我知道。」霍永晰早就去查清楚了,「這會兒不又是你那些親愛的家人搞的貴,不巧的是……哈哈!」

  他說著又忍不住笑了。

  「我就知道,唉!」尉星栩大聲地歎氣,從今年度開始,應徵到他身邊的每一個秘書,都被他的父親收買了,個個千方百計想拐他失身,好達到逼他結婚的目的。

  所有的事就從去年底的家族餐會,尉星栩的哥哥尉日愷突然帶了個「男朋友」回家,並宣佈他是同性戀開始的。

  這件事把尉家兩老給嚇壞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身為「尉氏珠寶公司」的總裁,一向也是有名風流的尉日愷居然喜歡男人,這事的震撼讓他們不得不把疑問的眼神轉到同樣處處留情的尉星栩身上。

  因為誰知道那些風流韻事會不會同樣是個煙霧彈,眼見大兒子已經無法挽回,他們只好盯緊二兒子,對他進行長久的疲勞轟炸,逼他定下心來。

  雖然尉日愷和尉星栩不是尉衡巖的親生兒子,而是收養的,但尉星栩對他的養育之恩,還是銘記於心,也把他當成自己的親生父親般的看待,對他的話雖不至於言聽計從,但總是以不違逆為原則。

  因此雖然知道父親一而再、再而三地玩著小把戲,他也只能苦笑以對。

  尉星栩明白,要讓父親放心,只有以行動來證明,就是交個女朋友帶回家去,父親才能真的放心。

  可是想歸想,他心底的佳人卻是久攻不下,讓他只能暗自著急。

  「如果我能追上芊鈴那丫頭,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可是她真是鐵石心腸,任我如何討好她,她總是無動於衷。」他語氣間煞是委屈。

  霍永晰隱在眼鏡鏡片後的眸子精光一閃,他微微一笑,沒答腔。

  「其實啊!如果要讓昨天那種事不再發生,只有一個法子。」尉星栩突然眼睛一亮,笑嘻嘻地說:「永晰,我們是不是好兄弟?」

  霍永晰皺了下眉,斬釘截鐵地答道:「免談!「

  「什麼嘛!一點兄弟之情都不顧,哼!你別忘了,是誰幫你出主意讓你順利騙來那個難搞定的『小神偷』。」尉星栩十足邀功的模樣。

  「什麼都行,只有薇薇,她是我不可或缺的左右手,絕對不行。」霍永晰說得極其堅定。

  「好嘛好嘛!那借我一天總可以吧?」尉星栩退而求次地要求著。

  霍永晰沉吟半晌,無奈地皺著眉,勉強地點頭,「只一天,別讓她太晚下班,她還得接孩子呢!」

  看著尉星栩離開,霍永晰不由得搖搖頭,依他看來,星栩和芊鈴幾乎是沒希望的,但讓他擔心的是,星栩這處處留情的多情浪子,這次似乎是放下真心了。

  輕敲下書房的門,等裡頭傳來回應梁曉羽才推開門走進去,並不忘輕關上門,她在祁虹書桌前的椅子坐下,開口問:「虹姐,找我來有什麼事嗎?」

  「嗯。」祁虹注視著梁曉羽,這女孩兒一向貼心溫柔、玲瓏剔透,讓人不得不疼她,她每次看著總是滿懷疼惜,她對梁曉羽笑了笑,問道:「明天是青蓉姐的忌日,你記得嗎?」

  「我記得。」她怎麼會忘了呢?

  「你在我身邊也已經十年了吧!」時間過得真快,祁虹在心中感歎著,想當初曉羽還是個才六、七歲的小女娃兒,現在已經出落得如此美麗動人,和她的母親一樣漂亮。

  「嗯。」梁曉羽點點頭。

  「曉羽,你記得你父親嗎?」

  祁虹的話讓梁曉羽一楞,她的眼眸染上疑色,手指不由自主地撫上頸項上從不離身的項鏈。

  「我不記得。」她輕搖搖頭,從她有記憶開始,就只是和母親相依為命,她從沒見過父親,唯一僅有的線索,就是這條鏈墜內一張小小的相片。

  那是母親和父親的合照,但因照片實在過小,而且不是很清晰,所以照片中的父親對她來說,根本就是一個陌生人,她相信,就算他站在她面前,她也是不會認出來的。

  「如果你的父親來找你,你會不會跟他回去?」祁虹問道。

  梁曉羽蹙眉不語。

  祁虹歎口氣,「他委託私家偵探在找你。」

  梁曉羽一震,說:「為什麼?」

  「那個偵探輾轉查到關於當年所發生的刑案,知道青蓉姐的後事是我辦的,也知道你被我所收養,而那偵探和我小有交情,所以先來通知我。」祁虹把一張照片放在她面前,「這就是你的父親,『尉氏珠寶公司』的前任總裁,尉衡巖。」

  「尉……」梁曉羽喃喃地重複著,瞪著照片上的人,雖然已經不如她鏈墜裡的年輕,但看得出來是同一個人。

  「對,這就是你的父親,尉衡巖。」祁虹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背,問:「曉羽,你要見他嗎?」

  「虹姐,你認為我該見他嗎?」梁曉羽反問,唇邊染上一抹苦笑,幽幽地說:「媽媽既然在我還沒出生時就離開他,表示不想和他有所幹系,那麼現在,我還有必要和他有所接觸嗎?」

  「要離開一個曾經和自己如此親密的人,其中的確該有它的道理存在,」祁虹點頭同意了她的話,接著說:「我們不明白中間的緣由,我也無法揣測當初青蓉姐心裡的想法,但是曉羽,我可以肯定的是,青蓉姐會同意你去見他的。「

  「為什麼?」梁曉羽不解地問。

  「天底下沒有什麼關懷比骨肉親情更密切的,在怎麼樣,他是你父親,這點是無法磨滅的。」祁虹笑了笑,語重心長地說:「依青蓉姐的個性,她會同意你去認識、瞭解自己的父親,她不會希望你就這樣一輩子和親生父親陌路而行,而且虹姐相信,既然是青蓉姐選擇的人,她的眼光不會差到哪裡去的。」

  「可是……」她搖搖頭」「媽媽最後還是選擇離開了他,我不認為我去認他,媽媽會高興。」

  「不,當初青蓉姐雖然隻身辛苦地撫養你,但我可以感覺得出來,她對你父親全無怨懟之心,也許有什麼誤會,或是有什麼無奈,才會讓她帶你離開他。」

  祁虹握住她的手,繼續說:「一切只有等你去和尉衡巖見了面,才有答案。反正只是見一面,也不是要你一定得認他,一定得跟他回去做他的女兒,對不對?」

  「如果,」梁曉羽抬眼直視著祁虹,眼眸中出現不確定,他低聲地說:「我不認他,還能回虹姐身邊嗎?」

  「當然了。」祁虹給她一個堅定的笑容,「我以前就說過,我就是你的親人,不管你有沒有父親,認不認他,虹姐永遠都是你的虹姐,虹苑永遠是你的家。」

  「虹姐,謝謝你。」梁曉羽感動極了,長吸口氣,她下定決心地說:「我去見他。」

  於是,經由祁虹的安排,在距離梁青蓉的墓地不遠的一家小咖啡廳,梁曉羽和尉衡巖見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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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梁曉羽站在咖啡廳的門口,便一眼就認出裡面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就是尉衡巖,她的父親。

  她深呼吸,穩定情緒再緩步走過去,原本坐在尉衡巖身旁的尉日愷站起來,替她拉開椅子。她在尉衡巖的對面坐下,用一雙清澈的眼眸,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他。

  「你是曉羽?」尉衡巖上下地打量著她,微微發抖的嗓音顯示出他激動的情緒。

  眼前的梁曉羽,一身純白色的洋裝,未施脂粉的小臉看來美麗而清純,她那臉型、五官,活脫脫是她母親梁青蓉的翻版,而尉衡巖面對自己找尋多年的女兒,一時之間,除了問那句話,其他的,他一句都說不出口。

  「我是曉羽。」她回答了他的問話,語氣鎮定,比較起來,她的心情似乎沒有尉衡巖那麼激動。

  「好像……實在太像了……」尉衡巖似乎沉溺在自己的回憶中,喃喃地說:「你和你母親簡直是一模一樣——」

  梁曉羽不置可否地抿抿唇,她自然知道自己和媽媽長得有多像,這時候,剛好服務生送上熱咖啡,她便一逕盯著霧氣冉冉上升,沒有開口。

  「對不起,我這樣子問大概有點失禮。」尉日愷直盯著她,謹慎地問:「但是為了慎重起見,你身上有沒有任何可茲證明你確實是梁青蓉女兒的東西?例如出生證明、或是什麼……」

  他話沒說完,尉衡巖就搶著阻止他,說道:「不用證明了,她和青蓉實在太像了。」

  「總有人長得相似,爸,別忘了前兩次的教訓,我們還是弄清楚比較好吧!」尉日愷態度堅持。

  一絲不悅自梁曉羽眼中掠過,她知道他是誰,現任「尉氏珠寶公司」的總裁,尉星栩的哥哥尉日愷,據說他是很精明能幹的人。瞧他那咄咄逼人的態度,彷彿她是存了多不良的心,要來認這個父親。

  見她抬手解下頸上的項鏈,尉衡巖眼睛一亮,嚷著,「是了,那項鏈是我送給青蓉的。」

  梁曉羽打開項鏈,將其中的照片讓尉日愷看仔細,然後冷笑一下,她站起身毫不猶豫地就要離開,說實在的,她已經後悔答應虹姐來這兒了。

  「等一下,」尉衡巖急切地喚著她,「曉羽,你別走啊!」

  梁曉羽的腳步停都不停,直到尉日愷攔在她的面前,她才停下來瞪著他,她冷冷地說:「請讓讓。」

  「我道歉。」尉日愷研究般地打量她,隨即笑著說道:「聽說青蓉阿姨是很溫柔的人,怎麼你的個性遺傳到爸了,那麼沖,看來沒錯,你是爸的女兒,」

  梁曉羽戒備地看著他,他和方纔那嚴峻審問的態度完全不同,現在他俊朗的臉上是和善的笑容。

  他自然地想伸手摟她的肩,她一閃,讓他的手撲個空,他不以為忤地笑著,比比焦急地看著他們的尉衡巖,「過去坐下再談吧!」

  她不動,仍是瞪視著他。

  「不能怪我太小心,因為之前為了找你,爸已經錯認兩次女兒了,他現在會中風坐輪椅,也是因為著原因。」尉日愷歎口氣說,「太有錢是很可怕的事,你永遠不知道別人何時要設計你。彆拗了,曉羽,爸已經找了你十幾年了,如果你讓我氣走了,他會罵死我的。」

  梁曉羽看看尉日愷誠懇的表情,再看看焦慮地想控制輪椅到他們身邊地尉衡巖,她轉身走回去,一言不發地坐下來。

  「曉羽,你不知道我找你和你媽媽找得多苦,千萬別像你媽媽說走就走,她當初一點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就走得無影無蹤。」尉衡巖伸手握住她的手,握得緊緊地不防開。

  「你知道嗎?當初為了找你媽媽,我都快瘋了,她一個女人挺著個大肚子,能到哪裡去呢?」他聲音中滿是自責。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讓媽媽離開你?」梁曉羽抽回自己的手,擺在膝上,雖然知道他是自己的父親,她仍是不習慣旁人的接觸。

  「青蓉什麼都沒對你說嗎?」

  她搖頭,淡淡地說:「媽媽只說我沒有爸爸。」

  「是嗎?」尉衡巖歎口氣,「她和我認識時,就是那種什麼委屈都往肚裡吞的個性。那時,她在我的珠寶公司當門市小姐,她性子好,對任何事都逆來順受,所以總是被同樣在門市工作的人欺壓。」

  梁曉羽記憶中的母親就是這樣,工作上有什麼不順心,便在夜深人靜時,一個人默默垂淚,她以為梁曉羽睡了,其實那時還小的梁曉羽總是把一切看在眼裡。

  也許是感受到母親的傷心,她從小就學著母親一般,當母親將她放在育幼院期間,她有什麼委屈也往肚裡吞,而不去增加母親的煩惱。

  「我看在眼裡,真是心疼她,就把她調到我身邊當秘書,雖然我已經有妻子了,但我對她是真心的。」尉衡巖掉進回憶的漩渦中,繼續回想著。

  「青蓉也知道我有家室了,甚至於她和我的妻子芳瑜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姐妹。芳瑜是個好女人,但是她唯一的缺陷就是不孕,她不能為我生下一兒半女,這一直是我們的遺憾;所以當青蓉出現在我身邊時,我們相信她是上天送來為我尉家留一脈香火的人。」

  「這樣子……太不公平了。」梁曉羽無法苟同他們的想法。

  「除了無法給青蓉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之外,其他的,我對待她就如同妻子一般。」尉衡巖接著說:「青蓉也知道我們的難處,她柔順、美好、不奢求任何名分,當我們知道她懷孕以後,芳瑜曾說要和我離婚,給青蓉一個尉太太的身份,但青蓉怎麼都不肯,她說她願意當芳瑜的好姐妹,她不貪圖任何名分。」

  「如果真是這樣,媽媽為什麼離開你?」她滿懷疑問。

  「是我不好,在我大哥夫妻因車禍身亡,只留下一個女兒後,我的母親就把為尉家留下香火的希望全放在我身上,她是個非常傳統的女性,也是個嚴苛的婆婆,因此,我一直不敢讓她知道芳瑜不孕的事實。她老人家終年長居新加坡,但我和青蓉的事,不知怎的傳到她的耳中,所以她斷定是我出軌,而青蓉是第三者,她趁我到國外處理一個朋友的後事時,回到台灣,就這樣子把青蓉趕走了。」

  他想起當時的事,仍是心痛萬分。「她自作主張給青蓉安排墮胎的手術,但青蓉趁醫生不注意時,逃出了醫院,不知去向。我回來後知道了此事,才把事情的始末告訴我母親,她也後悔了,但是,我們從此再也找不到青蓉了。」

  梁曉羽專注地看著他,試圖看出他話中有幾分真實,在那張飽經風霜的蒼老臉上,她看到了誠懇及深深的悔意。

  「我知道青蓉一定很恨我,恨我無法保護她、無法保護她腹中的孩子。」尉衡巖喃喃地說,對這件事,他已經自責了十幾年了,他哀求地說:「曉羽,你一定要回到我的身邊,讓我好好照顧你、疼愛你,好不好?」

  她沉默半晌,突然說:「媽媽她……並不恨你。」

  「你怎麼知道?青蓉有跟你說過任何關於我的事嗎?」尉衡巖急切地問道。

  「沒有,但是你知道媽媽是怎麼死的嗎?」

  尉衡巖愣了一下,輕輕點點頭,他所雇的私家偵探早已把青蓉的死因告訴他了。

  「那一天風很涼,媽媽到育幼院接我回去和她住幾天。」梁曉羽的眼神移想遠方,幽幽地說:「我們已經快到家了,只差一條巷子,那人突然衝出來,拿把刀就往我們身上刺。」

  她吸了一口氣,在緩緩地吐出,「媽媽趴在我身上保護我,四周好吵好吵,媽媽滿臉的血。然後她用最後的力量解下項鏈,交到我手上,我不知道她想跟我說什麼,但她只是一直吐血,說不出話來。」

  「曉羽……」尉衡巖喊著她,去不曉得任何安慰她,他聽得出來,她的嗓音在微微發抖。

  那時她才只是個幾歲的小孩吧!那種場面肯定嚇壞她了。

  「好多人圍在我們四周,救護車來了,把我們送上車,媽媽無法開口,只是看著項鏈掉淚,還沒到醫院時媽媽就走了。我知道,媽媽是要我知道爸爸的樣子,才會拼著最後一口氣把項鏈交給我。」她將視線移回來尉衡巖的臉上,清澈的眼眸中毫無埋怨,「媽媽如果恨你,她不會把鏈子交給我的,她會希望我和你永遠沒有交集。」

  「是這樣子嗎?」尉衡巖的臉上已經流滿淚水,他將臉埋進掌中,痛楚地低喊著,「青蓉,是我對不起你……」

  他激動的情緒讓他突然劇烈地喘了起來,手指揪著胸前的衣服,尉日愷見狀忙自口袋中掏出他心臟病的藥,拿杯開水讓他服下。

  「爸爸,你別那麼激動。」

  梁曉羽的話讓尉衡巖猛然抬起頭來,眼中是滿滿的驚喜及不確定。

  他遲疑地問:「曉羽,你剛才叫我什麼?」

  「爸爸。」梁曉羽重複著。

  一旁的尉日愷微皺起眉,用研究的眼光看著她。

  「太好了、太好了,你肯認我了是不是?曉羽,你肯認我這個父親了,是嗎?」尉衡巖喜出望外地喊著,又激動了起來。他真的不敢相信,曉羽真的原諒他了,她叫他爸爸了。

  「聽完過去的一切,我想那大概是真的。」她幽幽地一歎,「虹姐說得對,媽媽是不曾怨恨你,或許那是媽媽心甘情願的,所以她對你沒有絲毫的怨恨,那麼我也不該怪你。」

  「你和你母親一樣,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尉衡巖心中感歎萬千,他是多麼幸運能碰到青蓉,讓青蓉為他生下如此善解人意的女兒,只是一切是這樣的陰錯陽差,是命運的捉弄讓他辜負了青蓉,但他一定會好好補償曉羽的。

  「不過,我雖然肯喊你一聲爸爸,但是我不會和你回去的。」梁曉羽的話一瞬間又澆熄尉衡巖的希望。

  「為什麼?」他難掩失望之情。

  「我現在過得很好,也不認為現在認了你,融進你們的生活中,會讓我過得更好,我想還是安於現狀吧!」她說道。

  「不,不能這樣,曉羽,我千方百計地找你,為的就是要補償你,你是我的女兒,但十多年來,我全沒對你盡到照顧的責任,讓你吃那麼多的苦,你不知道我心中的愧疚有多深,曉羽,讓爸爸用餘生來補償你,回到我身邊來,好不好?」尉衡巖哀求地說。

  「我過得一直很好,虹姐對我很好,嚴叔對我很好,姐姐們也對我很好,所有的人都很照顧我,我並不覺得自己吃苦了。」梁曉羽微笑了起來,緩緩地搖搖頭,「我並不想離開她們,我已經習慣把她們當成家人了,所以,我不會離開虹苑,不會搬回你身邊的。」

  「他們再怎麼對你好,畢竟和你沒有血緣關係啊!」尉日愷開口勸道:「既然和爸相認了,你還是回來比較好。」

  尉衡巖十分贊成他的話,猛點著頭。

  「有沒有血緣關係,有什麼重要呢?」梁曉羽轉向尉日愷,「你和爸爸還不是毫無血緣關係,難道爸爸會把你當外人嗎?難道你會排斥而對他不孝嗎?」

  她的話讓他一楞,隨即她的笑容苦澀了起來,「而且,除了那割不斷的血緣關係之外,我的出生證明上是父不詳,現在是被虹姐正式收養的,因為這樣,我並不認為我該以血緣關係為理由而回來。」

  「可是……」尉衡巖還想勸她,卻不知任何說服她,畢竟她說得合情合理。

  「爸,你先到車上休息一下,讓我和曉羽談談,好嗎?」尉日愷研究般的眼神仍盯著梁曉羽。

  「也好,你幫我勸勸她。」他知道這個大兒子的口才和遊說能力和二兒子星栩是不軒輊,一樣的好。

  他任司機將他推出門口,突然又回頭說:「日愷,你不要忘了要給曉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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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將視線移回梁曉羽的臉上,尉日愷歎了口氣道:「如果你還介意我剛才一開始時說的話,那我道歉,誠摯地道歉。」

  她呆了一下,蹙眉回想著,然後笑著搖頭,「沒有,我沒有介意你說的話,事實上小心是對的。」

  「那我就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讓你不肯回到爸的身邊了。」他想著所有的可能性,說:「如果你顧忌的是媽,那你大可放心,媽和爸一樣,一直希望能找回你,這次是因為奶奶不小心跌倒住院,媽到新加坡去照顧她,所以才沒和爸來,但她知道找到你了,還千叮嚀萬囑咐地要我們一定要帶你回去。」

  「我誰都不顧忌。」梁曉羽坦白地說,「其實如果不是虹姐堅持要我來,我不會來和爸爸相認的。虹姐說父女親情是割不斷的,這點我贊同,所以我來了,但虹姐也說了,要不要隨他回家,我自己可以抉擇,而我的選擇是,我不會和他回去的。」

  「你很堅決嗎?」見她毫不考慮地點頭,他眉峰微蹙,接著問:「你說的虹姐就是祁虹,天虹組的負責人,對不對?」

  「你調查過了?」她記得虹姐說已經交代那個偵探不能洩露她們的身份,而他會知道天虹組,一定是調查過了。

  「是的。」尉日愷坦然地承認,他的小心是必須的,「尉氏珠寶公司」在珠寶鑽石業中畢竟是數一數二的,成為一些人的覬覦對象是在所難免,前幾次就是有心術不正的偵探聯合貪婪的女子設下騙局,讓父親一再失望,所以這次他真的是分外小心。

  「哦。」梁曉羽不怒反笑,端起熱氣散去,已經半冷的咖啡輕啜一口」苦澀的滋味讓她眉心一皺,哇!忘了加糖,天知道她一向怕極了苦味兒,她慢條斯理地取過桌上的糖罐,一面加糖一面說:「那很公平,因為我也事先調查過你們了。」

  「哦!」尉日愷同樣應了一聲,看著她加了好幾勺的糖,他靠向椅背,興味盎然地問:「那你調查到什麼了?」

  「很多。」她再喝口咖啡,滿意它的甜度,才蓋上糖罐,看著他,她的眼中有著淡淡的笑意,「你們兄弟的八卦著實不少。」

  「星栩的該比較多吧!」他揚揚眉,知道他這個弟弟一直是風流有名的。

  「的確,他的八卦……多得嚇人。」她同意他的話,提起尉星栩,一抹若有似無的光芒在她眼底閃過。

  「不過我想,我的八卦比較勁爆,對不對?」尉日愷毫不修飾地說:「大家把我的感情觀給渲染地有些不堪吧?」

  「稍微。」對他的直言不諱,她有點訝異,看進他那雙併無心虛或難堪的眼睛,她發現他對他自己是同性戀著件事很泰然處之,對別人的看法和觀感也毫不在意,她不禁有些佩服他,身為大公司的總裁,一言一行都會是媒體和大眾注目的對象,這是需要勇氣的。

  「怎麼說起我了,咱們不是在談你嗎?」尉日愷笑了起來,把話題轉回來,「你放心,爸並不知道你的收養人是在從事那麼危險的工作,我怕他擔心並沒有告訴他。」

  「沒什麼好擔心的,虹姐疼我,我還未滿十八歲,她不會讓我出危險的任務的。」梁曉羽微偏著頭看向窗外的尉衡巖,長歎口氣說:「我在虹姐身邊十年了,她一直很疼愛我,把我視同己出,我怎麼能就這樣和你們回去呢?對我來說,虹苑是我的家,虹姐是我的親人,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所以你不回來,全是你私人的因素?」

  「我從一出生就姓梁,已經快十年了,難道要我現在改回姓尉嗎?」她音量轉低,自言自語般的喃念,「要我姓尉,成為你的妹妹嗎?」

  「什麼?」尉日愷沒聽清楚。

  「沒什麼。」她笑了笑,眉梢間不知怎地就染上了薄愁。

  「好吧!我想爸會尊重的意願。」他由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放在她面前的桌上,「這是爸交代一定要給你的東西,你收下吧。」

  盒子裡頭是一個純金的尾戒,她拿起它,上頭的圖案是一隻麒麟,她輕撫過精緻的圖騰,輕呼著:「好漂亮!」

  「戴上,這是尉家人的標誌,爸的尾戒上是龍,媽的是鳳,我的是獅子,星栩的是……」

  「老虎。」梁曉羽仍盯著戒指,自動把他的話接下去。

  「對,是老虎,你怎麼知道?」他疑惑地問,腦中突然閃過久遠之前的一幅景象,他努力想捉住僅僅一閃而過的回憶,直勾勾地看著她,問:「我們以前……見過嗎?」

  梁曉羽但笑不語,伸手掠開前額的劉海,上面有一道小小的疤痕。

  「是你,那個女孩……」尉日愷失聲叫了起來,他想起來了,她就是那個沉默的小女孩嘛!

  「對,是我。」他黯然地垂下眼睫,低低地說:「他一向自豪的就是眼力過人,怎麼你都認出我了,就他仍是……唉!」

  她的歎息引起他的好奇,眼力過人,說的是星栩吧!怎麼回事,他們兩個認識嗎?

  他還來不及發問,她看看表,「時間不早了,我要走了。」

  「好,走吧!」他暫且壓下滿腹的疑問,結了帳,和她一同走出咖啡廳。

  走到尉衡巖面前,尉日愷把梁曉羽的決定告訴了他。

  「這樣嗎?曉羽,你真的不和我回去?」尉衡巖的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嗯,對不起,不過爸爸,我會常去看你的。」她給他承諾,轉身離開。

  兩人目送她離去的背影,尉日愷的心思不停轉著,唇角揚起一抹笑,他對還在歎息的尉衡巖說:「爸,你別傷心了,其實這件事倒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

  「哪還有什麼轉圜的餘地,這孩子的語氣那麼堅決,唉!」他又重重地歎口氣。

  「要讓曉羽進我們尉家的門,並不是只有讓她認你做父親,或是叫她把姓改回姓尉這幾條途徑啊!」尉日愷唇邊的笑意擴大,心想,星栩啊星栩,你可別怪大哥,大哥是在救你一命啊!

  「啊!」尉衡巖突然頓悟出大兒子話中的含義,思索的瞇起眼睛,也許這是可行的吧……

  將車子停在夜星大樓前,尉星栩對何薇薇說:「喏,資料麻煩你帶進去。」

  「尉副總不回公司嗎?」何薇薇問,還不到下班時間啊!

  這一周以來,因為尉星栩還沒找到適合的女秘書,所以霍永晰只好勉強把何薇薇出借,讓她跟著他出外談公事。

  不過忙歸忙,何薇薇倒是十分佩服尉星栩,他不僅頭腦清晰、反應敏捷,有些極難處理的Case都被他用熱絡的笑容以及三寸不爛之舌給搞定了,像今天這個Case,對方的人可能都沒弄清楚合約的內容就簽了字,尉副總真不愧是公司內第一的交涉高手。

  「不回去了,我跟老大說過了,我晚上有點事。」尉星栩口中的老大是「夜星」的總裁駱夜辰。

  何薇薇下了車,尉星栩目送她進入公司的大門,才開動車子,他一面朝他的目的地前進,一面大著手機。

  「喂,大哥,是我,我馬上到。」

  放下電話後不到五分鐘,他已經到達尉日愷居住的大樓門口,尉日愷正等在那兒,準備搭他的便車。

  「怎麼,大哥,你幹嗎不開車,還有我過來接你?」尉星栩熟練地掉轉車頭,今天他們兩兄弟接到父親的電話,告知今天晚上要家庭聚會,所以他們正朝著尉衡巖居住的別墅而去。

  「有點事要跟你談談。」尉日愷點燃一根煙,向尉星栩比了比,他搖搖頭。

  「什麼事?」他專心地注視著前面的路況,一面問。

  「星栩,你該知道爸找到他女兒了吧?」尉日愷開門見山地說。

  「知道,爸跟我說過了,那女孩叫梁曉羽,我見過她,但沒想到她是爸的女兒。」尉星栩眼前浮現梁曉羽那清秀的模樣。

  那天虹組中看起來最乖巧安靜的女孩,竟然和他們有那麼深的淵源,真是太巧了。

  「你見過?你還記得?」尉日愷有些許的訝然。

  「當然了,我前陣子才見過她嘛,我有沒有老人癡呆症,哪會不記得。」尉星栩挑挑眉說,「她們的組織是很強的,不過我沒告訴爸有關她身處的環境,我想,爸應該還不知道。」

  「對,我也瞞著爸。」他贊同星栩的做法,如果讓爸知道了,爸一定會強迫曉羽脫離那個環境。

  「媽和奶奶知道嗎?」尉星栩問道。

  「都知道了,媽迫不及待地想見曉羽,所以昨天已經從新加坡回來了,奶奶也來了。」尉日愷笑了起來,意有所指地說:「聽說,菱耘也跟著奶奶回來。」

  「是嗎?」尉星栩瞄了他一眼,有點悶地說:「給我一根煙吧。」

  「煩了嗎?」尉日愷有點幸災樂禍地笑著,為他點了支煙。

  尉菱耘一直對尉星栩特別有好感,每次回來台灣時總是纏著他。

  她自小和尉老太太住在新加坡,因為幼年就雙親亡故,所以尉老太太非常疼她,幾乎到了寵壞的地步。

  對於尉家這兩個兄弟,尉老太太雖然也同樣喜愛,但畢竟不是尉衡巖親生的,總是有點遺憾,所以尉老太太一直希望他們兩兄弟有一個能和尉菱耘結婚。這樣子總是保有正統尉家的血脈。

  「這次菱耘和奶奶回來,你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尉日愷一副事不關己,己不勞心的模樣。

  「沒什麼凶多吉少的,我都已經幾歲了,難道還要聽她的擺佈嗎?」尉星栩嘟囔著。

  「哼哼,那可由不得你。」尉日愷調侃地說,「咱們兩兄弟啊,如果在以前,就是御筆親點的『駙馬爺』,哪裡能有說不的權利,我聰明,所以在我大學發現自己不喜歡女人的時候,我就把我的未來獻給公司了,我可以為公司賣命一輩子,以報答爸的養育之恩。」

  他頓了一下,接著說:「你呆嘛,堅持在外頭工作,未來不能獻給公司,你只好把你的未來獻給尉家的女人,以報答爸的養育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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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是這種心態」也不點醒我一下,你一點手足之情都沒有。」尉星栩瞪了瞪他,忿忿地吸了口煙。

  「這次你可要有心理準備,奶奶被菱耘纏得受不了,這次一定會跟爸討論你和她的事。」他是聽媽說的。

  「那等會兒不下車了。」尉星栩開始擔心了。

  「那更慘,你不在,奶奶和爸爸如果作了決定,你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尉日愷壞壞地笑著說:「還是你想背上不孝忤逆的罪名?」

  他低罵了句髒話,心裡卻明白大哥所說的狀況對他是不利極了。

  「事情倒也不是沒有扳平的空間,等一下就看你自己怎麼做了。」尉日愷提醒他,「你也不是只有和菱耘結婚這一條路可走。」

  「怎麼說?」尉星栩不解。

  尉日愷笑了笑,沒有回答。

  在尉家的別墅中,梁曉羽已經先到了。

  「來,我瞧瞧。」羅芳瑜拉著她的手,就如同尉衡巖剛看到她時一般的興奮。「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們找了你好久,總算是找到你了。」說著說著,忍不住就哭了起來。

  對她的熱情及淚水,糧曉羽一下子有點手足無措,只能遲疑地看著尉衡巖,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她。

  「好了,好了,你別猛掉淚啊!等一下嚇到曉羽了。」尉衡巖坐在輪椅上,由看護推著過來,他對梁曉羽說:「這是我妻子芳瑜,你若不習慣,叫她阿姨好了。」

  「嗯。」梁曉羽點點頭,反握著她的手,輕聲說:「阿姨,你別哭了,喏,現在找到我了,該高興不是嗎?」

  「對、對。」羅芳瑜擦擦淚水,仔細端詳著她的臉,轉頭對尉衡巖說:「你瞧瞧,這模樣多像青蓉啊!尤其是那雙眼睛,多溫柔、多善解人意,像極了她媽媽。」

  「對呀!我頭一眼看到她,就知道我找到了。」他才說著,尉老太太和尉菱耘也走下樓來。

  「這就是當年那個孩子嗎?」尉老太太直接走到梁曉羽面前,挑剔地審視她。

  「是的,她是曉羽。」尉衡巖為她們介紹著,「曉羽,這是奶奶。」

  「奶奶好。」梁曉羽乖巧地喊人,雖然當初是眼前的老太太趕母親離開的,不過她已經知道那是誤會,十多年前的事了,還有什麼好計較的呢!對自己的命運,她向來是不怨天尤人的。

  「曉羽嗎?」尉老太太對她的乖順似乎很滿意,審視的神情放鬆了,她歎口氣道:「倒是長得清秀漂亮,回來就好。」

  「是啊,回來就好,以前的事就甭提了吧。」看見母親接受梁曉羽了,尉衡巖鬆了口氣。

  「叔叔,這真的是你的女兒嗎?可別像前幾次一樣弄錯了,害奶奶白高興一場。」尉菱耘打量著梁曉羽,語鋒尖銳地開口。

  對她的話,尉衡巖的臉色變了變。

  「當然是真的,我們都查清楚了。」羅芳瑜深知菱耘那刁蠻任性、口不擇言的個性,怕她惹惱了尉衡巖,連忙說道。

  「恐怕只查到她是那個女人的女兒,私生女嘛!父親是不是叔叔還有待考量呢!誰知道那女人在外面有沒有搞三捻四的,還是查清楚的好喲!」尉菱耘完全辜負了羅芳瑜想打圓場的苦心,還在說著風涼話。

  這話一說出,尉衡巖的臉色更難看了。

  梁曉羽俏臉一沉,知道這種話對母親是極大的侮辱,她毫不思索地閃身過去,訊雷不及掩耳地揚手打了尉菱耘一巴掌,然後她轉身毫無留戀地向大門走去。

  「啊……你竟敢打我……」尉菱耘從來沒挨過耳光,楞了好幾秒,才想到要尖叫。

  「曉羽、曉羽……快攔著她……」尉衡巖急遽地喊著,一時間,尖叫聲、急喊聲充斥屋內。

  憤怒的梁曉羽腳步極快地到了門口,沒注意下,一頭撞進剛要入門的尉星栩的懷抱中。

  「小心。」他穩住她的身子,眼神一轉,把門內的狀況盡收眼底,看見捂著臉,在那頭雞貓子鬼叫的尉菱耘時,他明白了,一抹笑意漾上了雙眸,他微低頭,俯在她耳邊說:「你打她啊?」

  「對。」她的眼眸中還有冷意,掙開他的手,試圖再向外走去,她生氣了,只想離開。

  「星栩,攔著她。」尉衡巖喊道。

  尉星栩伸長手臂,輕易地將梁曉羽再擁進臂彎中,她抬頭瞪他,冷冷地問:「幹嗎,你要幫她報仇啊?」

  尉星栩搖頭,俊逸的臉上笑意滿盈,對她揚著眉,「她本來就很欠揍,打得好。」

  「那就別爛著我。」她身子一低,想從他的臂膀中掙脫,可他突然收緊手臂,將她桎梏在自己懷中。

  「怎麼回事?」尉日愷由外頭進來,愕然的問道。

  「大哥,這兒交給你了。」由於尉菱耘的哭叫怒吼聲太尖銳嘈雜了,尉星栩提高音量對尉日愷說著,然後轉向尉衡巖,大喊:「爸,我帶曉羽去外頭庭院走走,馬上回來。」

  「別讓她離開。」尉衡巖緊張兮兮地喊回去。

  「我知道。」

  直到兩人到了庭院,尉星栩才鬆開自己摟著梁曉羽的手。

  庭院中有著一大片的綠草如茵,並點綴著幾株不知名的小花朵,在微風中搖曳著,他們在庭院的一角站定。

  「怎麼回事?菱耘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尉星栩問道,他認為若沒有特殊的理由,曉羽是不會出手的,依他對菱耘的瞭解,一定是她說了什麼不好的話。

  「要怎麼質疑我的身份、怎麼看我,我都不在乎,但是如果對我的母親有什麼不敬,我不會放過她的。」梁曉羽直視著他,小臉在黃昏餘暉的照射下,顯得肅穆而莊嚴。

  「原來如此。」他瞭解了。無奈地搖頭說:「別跟她介意,她被奶奶寵壞了,向來是霸道得不得了,在新加坡大家都讓著她,因此養成她尖酸苛薄哦的個性。」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用去遷就她吧!」她仍然十分不愉快。

  「沒人要你遷就她,事實上,我還要為你拍手喝彩呢!我們顧忌於奶奶,不敢出手教訓她,你可幫了我們大忙了。」他對她頑皮地擠擠眼,而成功地逗笑她了。

  梁曉羽揚唇微笑著,好半晌,她訕訕地說:「你知道我是……」

  「知道。」尉星栩像兄長般地揉揉她的頭髮,真摯地道:「歡迎回來,小妹。」

  她聽見他給她的稱呼,笑容不禁隱去,歎口氣低聲說:「我又後悔回來了。」

  「千萬別這樣,別理菱耘,她頂多住幾天就又回新加坡去了,你和爸能團聚,該高興才對。」尉星栩勸著,因為她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

  「我覺得她對我的敵意很深,彷彿我是一個闖入者。」她掠了掠被風吹得貼在臉頰上的髮絲,微側著頭凝視他,順著他的話問:「你呢?你會不會討厭我?」

  「怎麼會呢!」他對她笑了笑,「爸和你媽媽的事,我和大哥都知道,你那麼乖巧、那麼年輕可愛,大家都會喜歡你,不會有誰討厭你的。」

  「人家都說夜星的尉副總能言善道,看來是真的。」她摩擦著手臂,傍晚半山腰的風有些冷,她雖然穿著長袖襯衫,仍是感到有些涼意。

  「會冷嗎?」他體貼地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肩上。

  她拉攏外套的領口,微垂下眼簾,開口問:「我們見過,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了。」尉星栩微皺下眉,怎麼回事,大家都以為他得了老年癡呆症不成,「而且不止一次,但都是在超商那兒,對不對?哦有一次我們還被偷襲,記得嗎?」

  「嗯。」梁曉羽有些失望地抬頭看他一眼,「聽說你眼力過人,一向過目不忘?」

  「還好啦!不過除非是非常非常不重要,雞毛蒜皮的小事,其他的我或多或少會有一點印象。」他對自己的這項能力一直是頗為自豪。

  「非常非常……不重要的事嗎?」她的聲音極低,纖細的手指撫上小指上的戒指輕輕轉動著。

  正在此時,傭人出來請他們進屋去,他將手搭在她肩上,對她鼓勵般的拍了拍,兩人一同回到屋內。

  裡面的情況顯然已經控制住了,除了剛進門的他們之外,其他人已經在餐桌前坐定。

  尉菱耘擺了張臭臉,怨恨地瞪著梁曉羽,因為她剛被尉衡巖罵了一頓,連一向極為疼愛她的尉老太太都念了她幾句,讓她心裡嘔死了。

  「曉羽,過來這兒坐。」尉衡巖把身邊的位子為梁曉羽空下了,見她進來,忙招呼著。

  梁曉羽過去坐下,尉星栩也在她身邊的空位坐下,大家都坐定後,晚餐就開始了。

  用餐中途,尉衡巖因為實在太高興,於是命傭人開了瓶酒,等傭人把大家的杯子注滿酒,他舉起杯子,「來,為了找到曉羽,為了今天大家的團聚,大家乾一杯。」

  大家碰了杯,就見尉星栩拿過梁曉羽手中的杯子,笑著說:「拜託,你還未成年,不許喝酒的。」

  「哎呀,對了對了,還是星栩想得周到,給小姐拿杯果汁來。」羅芳瑜這才想到,忙叫傭人那杯果汁給梁曉羽。

  梁曉羽悄悄靠向尉星栩,低聲道:「我能喝酒的,而且酒量還不錯。」

  「小丫頭不許喝酒。」他同樣低聲回道。

  梁曉羽對他嫣然一笑。

  他們的舉動看在尉菱耘眼中,真是又妒又恨,她扯了扯身旁尉老太太的衣角,扁了扁嘴,尉老太太方才說了她幾句,心裡著是也心疼,看到她的動作,便瞭解地拍拍她的手。

  「對了,星栩今年也二十六歲了吧!」尉老太太清清喉嚨,開了口。

  尉星栩皺起濃眉,求救般的瞄了眼坐在尉老太太另一旁的尉日愷,尉日愷和他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奶奶啊!您最愛吃的紅燒獅子頭,來,您嘗嘗。」尉日愷慇勤地舀了一顆獅子頭,放在尉老太太的碗中。

  「對啊對啊!今天的獅子頭好吃極了。」尉星栩接口,笑著說:「廚子大概知道奶奶愛吃,特別用心做的,奶奶您一定要嘗嘗。」

  尉老太太嘗了口,又開口說:「菱耘今年也二十一歲了……」

  「媽,今天的湯真是好喝極了。」羅芳瑜快手快腳地為她盛了碗湯,陪著笑臉說:「趁熱喝一點吧!」

  接下來,只要尉老太太一開口,就有人打斷她,為她添湯夾菜,讓她好半天還沒說完她想說的話。

  梁曉羽的眼睛轉來轉去,看著尉老太太碗裡的菜愈堆愈高,尉菱耘的嘴愈嘟愈高,其他人則是一臉焦慮,尤其是尉星栩,簡直是臉色發青了,她突然間明瞭,笑意在清澈的眼眸中不斷擴大,最後索性放下筷子,端起杯子輕啜著果汁,以掩飾笑容。

  「少幸災樂禍了。」尉星栩發現她的笑容,忙亂中偷偷地警告著她。

  但卻只是讓她更開心了。

  終於,尉老太太也發現不對了,瞪著他們說:「別再給我夾菜了,好好聽我說完,行嗎?」

  聖旨一下,眾人不約而同地停下動作,尉日愷給尉星栩一個「Sorry」的眼神,羅芳瑜則看向尉衡巖。

  「媽,先聽我說一句話,可以嗎?」尉衡巖說話了,見尉老太太點頭,便接著說:「十多年前,我們對不起青蓉,讓曉羽在外受苦了怎麼久,這一點,我心裡一直不安。」

  聽見他的話,尉老太太不由得也歎口氣。

  尉衡巖摸摸身旁梁曉羽的頭,滿懷憐愛地看著她,「曉羽,你那麼乖,那麼好,原諒了所有人,但你就是不肯回來,不肯改回我的姓,這點倔強,算是對爸爸錯誤的懲罰嗎?」

  發現梁曉羽不語,他又歎口氣,「我一直在想,要怎麼補償你才好呢?現在總算被我想到了,既然你不肯改姓尉,那就讓星栩娶你吧!你們結婚,你總算是進了我尉家的門了,好不好?」

  「什麼!」包括尉老太太、尉菱耘、甚至是尉星栩,都一起叫了起來。

  梁曉羽的臉上毫無表情,看了看尉衡巖,再看一眼羅芳瑜,最後,她的視線繞了眾人一圈,回到一臉錯愕的尉星栩臉上,她專注地、深深地看著他,緩緩地點了頭。

  「好,我同意爸的安排。」口中清楚地回了話,她仍是凝視著尉星栩,那雙原本就溫馴的眸子,無端地更多了幾許的柔情。

  「我……」尉星栩從震撼中回到現實,剛想反對,卻接觸到那雙漾著溫柔的水眸,他的話無緣由地梗住了。

  「爸,等一下,我要和星栩談談,星栩,你過來。」尉日愷跳了起來,拉著尉星栩就往樓上書房跑。

  「奶奶,我不管,事情怎麼會這樣……」直到這時候,尉菱耘才明白事情沒有照她想的在走。

  不管週遭的嘈雜聲,梁曉羽一徑注視著樓梯的方向,她悄悄地退了席,輕移腳步,也上了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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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不要,絕對不要!」一關上書房的門,尉星栩就發飆了。

  「由不得你要不要,我在來的路上就告訴過你了。」尉日愷試圖和他講道理,「現在是曉羽,不是菱耘,這已經算是緩刑了,起碼曉羽比菱耘好上百倍,對不對?」

  「不管是誰,總之不是我自己喜歡的,我都不要。」尉星栩氣悶地說:「我心裡已經有喜歡的對象了。」

  「你怎麼不帶回來呢?」

  「還沒追到,喂!不許笑。」尉星栩斥責他大哥的笑聲,可惡,他已經夠煩了,大哥居然還笑得出來?

  「憑你,尉星栩耶!居然有追不到的女人?」他對星栩的男性魅力一向有信心,怎麼會有星栩攻不下的女人呢?

  「那有什麼稀奇?」尉星栩嘟囔著,有點尷尬。

  「我懂了,那你更要答應和曉羽的事了。」尉日愷分析著,「如果是和菱耘,一定會在近期內結婚,而曉羽才十七歲,頂多是讓你們先訂婚,要結婚起碼得再過一段時間,中間還有轉圜的餘地。」

  「可是……」

  「爸現在只是求個心安罷了,而且當初要不是為了我們家裡出事,爸趕來為我們處理善後,曉羽的母親也不會出事,於情於理,我都覺得你該先答允,未來如何,再見招拆招吧!」

  尉日愷的話實在有理,讓尉星栩沉默的思考著。

  門在被輕敲後打開了,梁曉羽走進來,目光遲疑地看著尉日愷,「大哥,可以讓我跟他談談嗎?」

  「可以。」尉日愷對尉星栩蹙眉示警,隨即走出去。

  「你為什麼要答應?」尉星栩問,語氣自然不是很好。

  「因為……我想,你應該不會想接受奶奶的安排,跟尉菱耘結婚。」梁曉羽回答著。

  「哼!那麼說起來,你是在幫我了?」他冷哼著。

  「也不全是,另外就是……」她走到他面前,清楚地告訴他:「我喜歡你。」

  「你什麼?」他叫了起來,「你不知道我在追芊鈴嗎?」

  「我知道,可是芊鈴她不會喜歡你的。」她堅定地說。

  「你又知道了!」尉星栩的火氣又大了起來,芊鈴會不會喜歡他,關她什麼事?他討厭她那篤定的語氣。

  「我就是知道。」她昂頭注視他,輕聲道:「放棄芊鈴吧!不然,你會受傷的。」

  「不關你的事。」他怒不可遏地推了她一下。

  她踉蹌地退了一步,差點跌倒,還好伸手揪住他的衣角,才穩住身子。

  他厭惡地扯回衣角,眼中毫不掩飾的怒火讓她垂下頭。

  「咱們做個協定,訂了婚之後,如果你追上了芊鈴,或是你真的覺得我無法讓你忍受了,我一定會放你自由,不會纏著你不放的。」梁曉羽抬起眼睫毛,眸中籠罩著一片薄霧,她黯然一歎說:「稍微注意我,看看我的心,好不好?其實嚴格說起來,你根本沒有反對的餘地,不是我,就是尉菱耘,說真的,你被困住了。」

  尉星栩瞪著她,知道她說對了,現在的自己就像一隻掉進陷阱的野獸,連困獸之鬥都做不成,似乎沒有第二條路了。

  尉星栩呻吟著,張開苦澀的眼睛,天啊!他的頭快爆開了。

  他勉強自己由床上爬起來,邊坐在床沿邊,捧著痛得欲裂的腦袋,用拇指按壓著太陽穴。

  該死的,他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尉星栩低垂著頭,抿緊唇忍住作嘔的衝動,但難過的呻吟聲還是逸出他的口。

  「喏,吃藥吧!」溫柔的嗓音響起,同時一隻小手出現在他面前,手掌上是宿醉的良伴阿斯匹靈。

  「謝謝。」他啞著嗓子,喃喃地道謝,接過藥丟進口中,再接過水杯喝了一大口,讓清涼的水將藥衝進去,同時稍減他口中難受的苦澀味。

  小手上移到他的額角,輕重適中地按摩著他的太陽穴,讓他頭痛的感覺頓時減退不少,進而發出舒服的歎息聲,合著眼睛享受著溫柔的服侍。

  「好一點了嗎?」她問著,手指移到他緊繃的後頸,按摩著揉開他緊繃的肌肉,讓他放鬆下來。

  「嗯。」尉星栩再歎口氣,突然他僵住了,抬頭張開眼睛,他看進梁曉羽清澈的眸子中。

  「以後別再喝那麼多酒了,不好的。」她的手仍擱在他的後肩,他捉住她的手腕,但在意識到自己的赤裸時,不禁大驚失色地忙放開她,拿起放在一旁折疊整齊的睡袍穿上。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尉星栩綁好睡袍的帶子,質問她,一面拚命回想昨晚的狀況。

  昨天他和她訂婚了,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笑容,戴上戒指後,他就甩頭而去,獨自一人到酒吧喝地爛醉。

  他依稀記得,在半醉時自己搭上了一個豐滿的美女,然後帶她回家後,兩人免不了是一番翻雲覆雨,他雖然醉,但有沒有做過還是記得的,而且床上凌亂的痕跡也說明了昨晚「戰況」之激烈。

  現在身邊的人為什麼是她?天啊!他不會醉到和梁曉羽發生關係而不自知吧!尉星栩苦思著,頭又痛了起來。

  「她走了。」似乎看出他的心裡在想什麼,梁曉羽收拾著床單,順便告訴他,「如果你在想昨晚的女人,我給他五千塊打發她走了,對了,錢是從你皮夾拿的。」

  「你怎麼進來的?」尉星栩稍微放下心,用眼睛瞪著手腳利落地換好新床單的她。

  「大哥給我鑰匙的。」她背對著他,撫平床單,淡淡地說道:「大哥說你肯定是去把自己灌得爛醉,要我來照顧你,我來時,你正在……呃……正在『忙』,我整個晚上都在客廳看電視,到早上才打發她走。」

  「什麼?我們在裡面……你就在外面看電視?」他不敢置信地重複著。

  「嗯,半夜有些影集很好看的,只是你們……有點吵。」她總算轉身看著他,她的雙頰粉紅,唇角有著隱約的笑意,揚揚手中的東西,她說:「搭訕陌生女人實在不好,不過好在你還知道要保護自己。」

  尉星栩看清她手中的東西時,臉頰瞬間漲紅,一把將用過的保險套自她的手上奪下來,罵著髒話一頭衝進浴室,「碰」地關上門。

  該死的小妮子,那麼大方地拿著這種東西;該死的自己,幹嗎臉紅啊!尉星栩瞪著鏡子中的自己,恨恨地咒罵著。

  脫下睡袍,他正想打開蓮蓬頭沖個澡,外頭的梁曉羽又敲門了。

  「幹嗎?沒事你可以滾了。」他惡聲惡氣地說。

  「這兒還有一個保險套,你要自己處理嗎?」她柔細的嗓音聽得出來是充滿笑意。

  尉星栩猛地拉開門,搶下她手中的東西,又用力關上門。而等聽到梁曉羽的笑聲,他才驚覺到他剛才是赤裸的。

  見鬼了,他在幹麼啊!他一面罵著,一面扭開水龍頭,讓水沖洩下來。

  「哇!」他發出哀號聲,冷死了,天啊!他開到冷水了。

  之後的日子,尉星栩幾乎要被慣壞了。

  他雖然單身,不過他的屋子一向收拾得還算乾淨,但自從他和梁曉羽訂婚後,屋子更是變得一塵不染。

  因為他表示不喜歡在家裡看到她,所以她從不在他在家的時候上門。但他下班時,桌上總留有張紙條,上頭娟秀的字體提醒他鍋裡熱著湯,要他記得喝;他冰箱中的啤酒存量減少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瓶瓶新鮮的果汁,甚至他的床單、被褥總是曬得蓬蓬鬆鬆的,有著陽光暖暖的香氣。

  她那所有貼心的動作,沒來由得惹得尉星栩極為心煩,尤其是在幾天後,他知道芊菱由羅馬回來了,心裡更是煩躁萬分。

  這天,在公司的走廊上,尉星栩碰到了來探望姐姐的岳芊鈴。

  「芊鈴,你回來了。」看著那俏麗的人兒,他迎上前去。

  岳芊鈴一反往常那對他不理睬的態度,笑瞇瞇地說:「嗨!是你啊!」

  「回來多久了?」他受寵若驚地問,因為她的態度,他在心底重燃希望的火苗。

  「有半個月了吧!」她對他眨眨眼,「恭喜你了。」

  「恭喜我什麼?」尉星栩一楞。

  「你和曉羽啊!少裝了,我剛才也恭喜過曉羽了。」她沒留意到他的臉沉了下來,猶自說著,「你也真行,一聲不響地就拐了我們乖巧的曉羽,我可警告你啊!如果你欺負她,我們不會放過你的。」

  「芊鈴,這件事是……」他剛想解釋,她已經向前走去。

  「不跟你說了,我要去姐姐那兒。」岳芊鈴壓根兒沒打算聽他說話,自顧自地走想總裁辦公室。

  尉星栩挫敗地咬咬牙,芊鈴怎麼會這麼快就知道他已經訂婚的事,還大方的恭喜他,可惡!他氣憤地轉身離開。

  他知道,一定是梁曉羽在芊鈴面前說了什麼,不行,他絕不能讓芊鈴認定他和梁曉羽的事,他一定要先處理這件事。

  笑容滿面地在插上鮮花的花瓶中裝滿水,梁曉羽輕哼著歌,由廚房走出來,正想將花瓶放在客廳時,大門被猛然推開,尉星栩像火車頭般的衝進來。

  「你怎麼回來了?」她訝異的問,看見他不高興的臉時,她的笑臉也不見了,停住腳步,她迅速地武裝自己。

  她看得出來,他非常非常的不高興,而那股怒氣,是向著她而來的。

  「我要解除婚約。」他直衝到她面前,劈頭就說。

  她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那麼直接地跟她談起這件事,所以本能反應地搖頭說:「不……」

  「不什麼?我說要解除就是要解除。」他幾乎吼到她臉上,「還有,我說過不許你來的,以後別讓我再看到你出現在這裡,把你手中的鑰匙還給我,以後別再我面前出現,聽到沒?」

  梁曉羽深深地看著他,心裡有些明白了,她退了一步,避開他所帶來的壓迫感,「我想,你應該是在公司遇到芊鈴了吧?」

  「我還沒問你呢!你對芊鈴說了什麼?」尉星栩怒不可遏地說:「她怎麼會一見面就恭喜我?不管你在她面前編造了什麼謊言,都不可原諒。」

  他很傷人。梁曉羽被刺傷了,她不急著為自己辯白,只是向客廳走去,她想先放下手中的花瓶,再好好跟他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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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移動被他視為逃避,握住她的手臂,他吼著:「幹麼?你無話可說,想逃了是嗎?」

  他完全沒留心他的手勁有多大,她被突如其來的痛楚弄得鬆了手,花瓶在瞬間落地摔成碎片,花兒和水散落一地。

  「我……」不只梁曉羽嚇倒,連尉星栩都嚇了一跳,他放開她,原本被怒火蒙蔽的理智被嚇得回來了大半。

  她看了看滿地的狼籍,視線上移,對上他的眼神,歎口氣說:「不是我說的,剛才芊鈴也恭喜我了。我想,若不是芊痕說的,就是小榛說的,這事兒總是……紙包不住火的。」

  她的嗓音越來越低,幾乎到了聽不見的地步。

  「這……」尉星栩如此聰明,他自然發現自己的魯莽了,他同樣看了看地上的凌亂,不知該說什麼好。

  「弄清楚了,有沒有讓你好過一點?你應該可以回去上班了。」梁曉羽不著痕跡地碰了碰手上的訂婚戒指,蹲下身子,她開始收拾碎片,「婚約的事,我說過,若你追上了芊鈴,我絕不死纏著你。至於我,你若不喜歡我,我收拾好碎片後就離開,鑰匙是大哥給我的,我會交還給他。」

  說完,她安靜地收拾著地上的碎片及殘花。

  半晌後,關門的聲音傳來,她頭抬都沒抬,繼續收拾著,直到一個銳利的碎片劃破了她的手指,她瞪著那滲出血珠的小口子,看著血珠兒逐漸擴大,她眨了眨眼,淚珠兒滾下來,和著血珠兒一同滾落在地板上……

  梁曉羽將應該要曬乾的草藥在廣場上晾開,細心地分類堆好,等她忙完,她才抹了抹額上的汗歎了口氣。

  雖然「鬼魅神醫」於以潔的醫術過人,但她對一些民間傳說,能治病強身的偏方仍是有所信服,她也常上山研究草藥,並分析其中的療效。

  大多數的草藥都必須曬乾以便收藏,所以在她的居所有一個寬大的廣場,而平常那些晾乾、分類、收藏的工作,大多是由和於以潔一向親近的梁曉羽做的。

  在這兒,也有一個梁曉羽的房間,有時,她會來這兒住上一段日子,因為這兒離虹苑大概只有十來分鐘的路程,所以就算她來來去去的還是能為大夥兒準備膳食。

  「都弄好了?」於以潔走過來,對梁曉羽笑著。

  今天難得天氣十分晴朗,陽光溫暖而和煦,但於以潔仍是用黑布蒙著臉,這已經成為她的習慣,也像一種保護色。

  她的臉上有一道疤痕,由左邊太陽穴延伸過上唇人中處,再到右耳下方,這是以前遭人砍傷的。她年輕時,美麗聰敏,醫術又好,難免驕傲自大,而得罪了黑道的人,那一刀只差沒要了她的命。

  以後她痛定思痛,寧願隱姓埋名。之前的那場意外,不僅讓她失去美貌,更讓他失去心愛的人,因為當她未婚夫知道她出了意外,臉上永遠會有傷疤時,便捨她而去,這造成了她現在極度厭惡男人的個性。

  當初,是祁虹為她擺平了仇家,因此兩人成了莫逆之交。對天虹組的幾個女孩,她總是有著「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相惜之感,她喜愛安靜,所以梁曉羽和她就十分投緣。

  「都弄好了,看來下午仍是好天氣,到傍晚大概就能收了。」梁曉羽看了看晴朗的天際,對她笑了笑,把手中的婁子放下。

  「辛苦你了,中午我來弄吃的吧!」

  「於姐,我來就好了。」梁曉羽忙說,準備午餐本來就該是她的工作,而且,她現在只想用忙碌麻痺自己。

  她真的已經快一個月沒到尉星栩家裡去了。她信守承諾,要去看爸爸時,也總是挑不會和他碰頭的時間,她知道他不想見她,就算心痛、就算想念他,她也不會去惹他不開心的。

  除了承諾,她也怕他總是一見面就要解除婚約。她近來想了很多,以前,她總是認為她的癡心能讓他軟化」只要她全心全意地付出,多多少少總會有回報的。

  但總是愛太傷人吧!她付出再多,那一顆真心總像丟進深不見底的古井中,久久不見回音,就算勉強傳來回應模糊不清、扭曲變形地劃得她的心滿是創傷,她有點明白自己的愚蠢了,雙方都付出是幸福的,單方面付出的則是傻瓜。

  「別再爭了,我們一起來準備午餐吧!」於以潔笑著拉起她的手,一同走進屋內。

  兩人在廚房忙時,於以潔看了她一眼,「曉羽,你已經來我這兒住了快一個月了吧!」

  「嗯,於姐要趕我了嗎?」梁曉羽將鍋中的菜起鍋,笑著問道。

  「我怎麼會趕你,我巴不得你永遠住在我這兒呢!」於以潔注視她,語重心長地說:「可是,逃避是辦法嗎?」

  「於姐……」梁曉羽頓了一下,將裝了菜的盤子放在餐桌上,輕歎著說:「我沒有在逃避,我只是需要時間想一下。」

  「想到什麼沒有?」於以潔把湯端上桌。

  「嗯,快想通了。」梁曉羽坐下來,手肘靠在桌上,用手支著下巴,她看著空氣中的某一點,喃喃地道:「或許等我想通了,會覺得著整件事都很可笑,一切都是我在庸人自擾……」

  「是嗎?」於以潔神情嚴肅地看著她,「曉羽,對那個尉星栩你是真心的嗎?如果是,我這兒倒有某種偏方,能讓他對你死心塌地的。」

  她說得輕描淡寫,梁曉羽好一會兒才弄清她的意思,不禁微微一笑,幽幽地說:「算了吧,還是看看有沒有能吃了就忘了他、忘了愛情的藥,讓我吃了,就什麼事都沒了。」

  「真的有這種藥,有沒有效我就不清楚了。」於以潔一本正經地回答,「你要試試看嗎?」

  「不要。」梁曉羽不曉得她說真的說假的,但她可不想嘗試呢!

  兩人正聊著,電話卻響了,這支電話只有天虹組的幾個女孩才知道,這樣於以潔馬上接了起來。

  她聽著,臉色凝重了起來,讓梁曉羽同樣感到緊張。

  放下話筒以後,她對梁曉羽說:「快,芊痕出事了,我們要準備一下為她接生。」

  梁曉羽點頭,放下手中的碗,她快速地到手術室準備去了。

  放下手中沾著血跡的白袍,梁曉羽走進浴室,洗了洗手。她在洗手台中放滿了水,將疲憊的小臉埋進清涼的水中,許久許久,直到她悶不住氣了,才將臉抬起來,重重地喘息著。

  她望著鏡中的自己,一抹苦笑出現在她的唇角,鏡中的人兒,臉色蒼白地回視著她。

  好不容易,真的好不容易,她見到他了,思念猶如浪潮般的要將她淹沒,她誰也騙不了,那股思念強得像要殺死她,但那入眼的打擊卻是如此之大。

  芊鈴在他懷中。

  如此登對、如此相配的兩個人啊!他是多麼自然、多麼呵護地摟著她,彷彿那兒本來就該是她的歸屬,相較之下,自己像一個闖入者,而那闖入的途徑,就是自己手指間那閃著亮光的戒指。

  她突然明白了,或許他真的永遠不會愛上她,不管她的愛再深再濃,他們永遠都會是平行線,沒有交集,無論最後芊鈴和他有沒有結果,他的心都不會停佇在她身旁。

  就如同剛才他見到她,那眼神中或許有些挑釁,但卻絲毫沒有半點心虛,而到最後,他的眼神始終是停在芊鈴的背影上。

  這深深地割了她一刀,或許,該要割得再重一些,徹底地割斷她愛他十年的心。

  梁曉羽想著想著,心中只有傷心及絕望,但在她濕漉漉的臉上,她竟分不出自己是否落淚了……

  日子又過了一個月,在岳芊痕雙胞胎寶寶的滿月慶祝會上,梁曉羽又見到了尉星栩。

  她站得遠遠地望著他,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猛灌著酒,她必須小心地避開他,和他保持距離。

  算起來,她和他有近兩個月沒說過話了吧!她懷念他的聲音,但這也好,至少他不再對她發火,不再對她怒目相向,梁曉羽想著,便到搖籃旁看著雙胞胎。

  她看著那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不由得露出淺笑,這由她和於姐親手接生、搶救下來的娃娃,真的好可愛。她的笑容加深,伸手輕觸著娃娃軟軟的臉頰,他們的研究仍是瞇瞇的,頭髮也稀稀疏疏,其實有點醜,但是就是好可愛,好惹人疼。

  在眼角的餘光中,梁曉羽瞥見尉星栩拉著岳芊鈴的手,一會兒,岳芊鈴就和他一前一後地走到門口,到庭院去了。

  眸子一黯,她悄悄地起身,沒驚動別人,也跟了出去。

  雖然早就知道會心碎,但是在看見尉星栩把戒指拋進池塘的舉動時,梁曉羽的呼吸一窒,心彷彿被掏空了。

  不能哭的,早就該有心理準備會是這樣的結局,她拚命的告訴自己。抿緊唇,她看著岳芊鈴驚惶失措的對她解釋著,聽著他殘忍的話語,心突然平靜了下來。

  當岳芊鈴和宣稱的愛人離去,她看著瘋狂大笑的尉星栩,深吸口氣,試圖作最後的努力,他幽幽地說:「我早說過,芊鈴不會喜歡你的,我不願看你受傷啊!」

  尉星栩怒吼著,「受不受傷是我的事,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未必會輸得那麼慘,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錯。」

  她不語,聽著他每一句傷人的話。

  他神色猙獰,繼續說:「你因為你是誰啊?救世主嗎?老實告訴你,在我眼裡,你只是倒追男人的花癡,你少來你有多愛我的那一套,我受夠你。」

  還是等來了「受夠了」這句話,梁曉羽凝視他,決定鬆手了,她脫下手指上的戒指,同樣拋如池塘中,然後告訴他,「你將永遠不會知道我有多愛你,到此為止,我放你自由,我們……解除婚約吧!」

  說完她轉身離去,不再眷戀。她真的因為可以守著他一輩子的,她真的曾經以為過,但現在她知道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

  或許,還是這樣子最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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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夜已經深了,不知怎的,原先是好得不得了的天氣,一入了夜,就天地變色得下起了大雨來了。滂沱大雨淅瀝嘩啦地下著,想來一時半刻是不會停了,加上深沉漆黑的夜色,讓街道上形成一幕冷清詭譎的景象。

  已經將近夏至了,原本天氣不該如此寒冷凍人,但今天就是那麼讓人寒人心肺的冷,屋外如此,屋內也是如此。

  尉星栩頹然地放下手中的空酒瓶,他面前的桌上已經堆了為數不少的酒瓶,但是怎麼搞的,他到現在連一絲一毫的醉意都沒有。

  他斜靠在沙發上,西裝外套已經脫掉,領帶也鬆鬆地掛在脖子上,身上的襯衫皺巴巴的,一向神采飛揚的俊臉更是失了原先的俊朗,而一直是燦亮有神的雙眸,此刻則佈滿了血絲,疲憊的情緒讓他的唇角出現小細紋。

  他知道,他失去追求岳芊鈴的機會了。

  其實早幾天前,芊痕就給他暗示過,說芊鈴有心上人了,但他總是不願接受事實,他一直對自己很有自信,認為如果他想要,沒有追不上手的女人,而這一次他真的踢到鐵板了,他心裡十分明白,芊鈴所說的話是認真的,她永遠不會愛上他的。

  失敗就是失敗,尉星栩向來不是會為了一個失敗就喪志的人,在事業上如此,在戀愛上,他也不認為自己會有例外。

  這個時候,他或許該到酒吧找個同樣芳心寂寞的女人,來段露水姻緣,鬆弛他的身心,重新驗證自己的魅力仍是存在的,等過一段時間後,他就能忘了她,就能再過從前那種放浪不羈、隨心所欲、風流快活的生活。

  但到了酒吧門口,他卻沒進入尋樂,而是又開著車轉回家了。

  他想,他能灌醉自己,可是不曉得是不是啤酒工廠偷工減料了,這酒怎麼灌都灌不醉,雖然全身都懶洋洋的,但他的思緒仍是非常清晰。

  此時,門鎖被轉動,有人推開了門,尉星栩閉上眼睛,不管來人是誰,他都沒心情和人談話。

  「唉!」輕幽溫柔的歎息聲響起,讓他不由得僵了一下。

  「又喝那麼多酒。」梁曉羽看著醉倒在沙發上的尉星栩,她是想籍著來還鑰匙看看他要不要緊,原以為他又會有女伴同在屋內,沒想到只有他一個人,還喝得醉醺醺的。

  她小心地在不發出聲響的狀況下收拾好滿桌的空瓶子,再輕手輕腳地為他解下領帶,解開襯衫的頭兩顆扣子,試圖讓他睡得舒適一點。

  尉星栩保持不動的人她做任何事,豎著耳朵聽她在屋內走動著。

  她進房間抱了條毯子為他蓋上,溫柔小心地為他除去鞋襪。關上窗子後,她開了空調,然後走進廚房。

  他聽見她在廚房忙碌著,聽見她開冰箱、洗鍋子的聲音。她忙了好久,當他都快睡去時,她才走出廚房。

  「我為你燉了湯,在電鍋裡。」梁曉羽一面留紙條,一面輕聲地自言自語著,她歎口氣說:「總是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喏!冰箱裡又全是啤酒了,那對身體沒好處的。」

  用煙灰缸壓著紙條,她在沙發前的地毯坐下來,柔和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

  尉星栩清楚地感覺到她的視線,他保持著彷彿熟睡的狀態,心想,她大概要離開了吧!

  「我知道你現在很討厭我,不,你可能恨死我了。」她低下了頭喃語,「所以,我現在來把鑰匙還你,以後我大概不會再在這兒出現了。」

  她把鑰匙放在桌上,「我一直問你以前見過我嗎?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連大哥都想起來,但你卻一點記憶都沒有,其實我早該死心了,在你心裡,我只是屬於非常非常不重要的事,對不對?」

  尉星栩在心裡皺眉,她在說什麼啊?

  「其實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我怎麼能希望你放在心裡呢?」梁曉羽幽幽地說,聲音因回憶而有些飄渺,「只有我自己死心眼,認定你了,但是我沒想到會為你帶來困擾。」

  十年?他的腦子快速地運轉著。

  「那時候,我才不到七歲,媽媽去工作時,就送我到育幼院。我小時候就是個沉默的小孩,不喜歡和同伴玩,也不同人說話,大概是因為我太安靜,老師都很疼惜我。」她後來才知道,那樣子叫做「自閉症」。

  「育幼院的小孩大多是來自單親家庭,所以鮮少有欺負同伴的事發生,只有院長的兒子,總是要仗勢欺人,欺負比他弱小的院童。」那時雖然氣憤,但大家還是都不敢違抗院長的兒子。

  「育幼院中常有一些善心人士送來一些事物或是日常用品,那天,你和大哥也送了些東西來,你還記得嗎?」

  他想起來了,以前他和大哥的確是常奉爸的命令到各育幼院去做善事,不過他還是想不起她。

  「我一向都不喜歡熱鬧,如果有人來,我就會躲到後院的禮拜堂去。那天,院長的兒子牽來一條好大的狗,他一看到我,就放狗來追我。」雖然那只是一條狼犬,但對當時是小女孩的她來說,那狗就如同龐然大物般的嚇人。

  「我被嚇得直往前院跑,在接近大門口時遇上了正要離開的你們。」

  尉星栩在心裡叫了起來,他想起來了,她是那個小女孩嘛!

  「當那大狗撲上來時,你一把揪住我,扯到你身後,而那大狗尖銳的牙就咬進你的上臂,等到別人來抓走那條狗時,你已經流了好多血。」梁曉羽停下來,深吸口氣。

  他的腦海浮起那張慘白的小臉,那張雖然嚇得魂飛魄散,卻仍是抿緊唇不哭不鬧的漂亮小臉,天啊,他怎麼會沒把她們串聯起來呢?

  「我被你扯得撞在地上跌破了額頭,而你卻不管手臂流著血,還是過來安慰我,那時候,我就愛上你了吧!」梁曉羽苦笑了一下,自嘲地道:「太早熟了吧?但那時我就想,我會記得你的,絕不會忘掉。我似乎是太高估一個小女孩的記憶力了,媽媽去世後,我漸漸長大,或許有時會想到你,但我已經淡忘你的模樣了,我只記得你小指尾戒上那只栩栩如生的老虎圖案。」

  她輕碰他垂落的手指上的戒指,「所以我第一次在超商見到你時,並沒特別注意。直到第二次,就是我們在超商被伏擊那一次,你撲倒我,勾起我的回憶,然後我看到你的戒指,當時我真的不敢相信,我還有能見到你的一天。」

  她低聲笑了,有些無奈和落寞,「可是,你在追芊鈴,我想我是沒機會的。但是後來我發現芊鈴心底根本沒有你,再發現我們的淵源,我以為我可以給你最多最多的愛,我以為只要我付出,會給你帶來快樂的。而如果你在芊鈴那兒受傷了,我可以給你最大的呵護及安慰,不管你會不會愛上我,只要我愛你,那就夠了。」

  「可是,我真的錯得離譜,愛情若只有單方面付出,會變成負擔的。所以我想放你自由,該是最好的吧!」

  她的眼眶紅了,終於,淚水還是滾下來了,她用幽柔的聲音,低低地說:「我會好好的當你的妹妹,或許,等以後你不再恨我的時候,我們能當朋友吧!我真的希望你能快樂啊!真的。」

  站起身來,她凝望著他,無法克制的眷戀情緒使她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唇瓣如羽毛般的輕點過他緊閉的唇,她耳語著,「我多麼希望我就是芊鈴啊!我還是很愛很愛你的,一輩子都是。」

  說完她離開了,尉星栩直到聽見關門聲,才張開眼睛。

  她的告白意外地撼動他的心,讓他一下子不知所措了起來……

  不再見尉星栩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因為才過了一個星期,梁曉羽到尉衡巖家去看望走動時,就碰到他了。

  見到他在屋內,她在門邊頓了幾秒,不確定自己該進去還是離開。

  此時,羅芳瑜看到她,笑容滿面地過來將她拉進屋內。

  「曉羽,你來了。」看到她,尉衡巖很高興。

  「嗯,爸爸,奶奶,阿姨,大哥。」她叫過每一個人,轉向尉星栩時,遲疑地咬咬下唇,不知道該如何叫他。

  尉星栩也盯著他,面無表情。

  「喏,奶奶您看。」尉菱耘衝過來,捉住她的手,尖聲說:「她的戒指也不見了,我早就說他們的訂婚有問題嘛!」

  梁曉羽甩開她的手,蹙著眉,「別碰我。」

  「曉羽,你的戒指呢?」尉老太太問著,「星栩不說,那你說,你們的訂婚到底算不算數?」

  「我……」她支吾著,眼睛看向尉星栩,他還是緊盯著她,沒做表示。

  「說啊!奶奶問你話,你快說啊!」尉菱耘像抓到他們什麼小辮子似的咄咄逼人。

  「我們……」梁曉羽低下頭,輕搖了搖頭」「我們……」

  「我們吵架了,所以把戒指拿起來了。」尉星栩接著說。

  梁曉羽聞言錯愕地抬起頭來,傻楞楞地看著他走近她。

  「只是情人間甜蜜的小爭吵,對不對?」他伸手環住她的肩,笑著凝望她,只有她看見他眼眸中冷冷的光芒。

  「是這樣嗎?」尉老太太懷疑地問。

  「嗯。」梁曉羽只好配合他。

  「對嘛!小兩口越吵越甜蜜嘛!」尉日愷說,對他們眨眨眼。

  尉菱耘雖然還是覺得古怪,也只好作罷。

  梁曉羽抬睫看著尉星栩,眼中是滿滿的疑問,她不懂,現在是他能擺脫這個婚約最好的時機,為什麼他不把握呢?

  「怎麼,你以為我會那麼輕易放過你嗎?」看出她小腦袋的疑問,他唇角帶著一抹冷譎的笑,俯下頭,他親暱地將唇貼在她耳畔,陰柔地說:「你最好陪我演完這場戲,這是你欠我的。」

  語畢,他對著她的耳朵吹了口氣,她縮了一下,麻癢的感覺讓她發著抖,耳垂也隨即燒紅了起來。

  他揚起眉,扳過她的小臉,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吻住了她的唇。

  梁曉羽呆住了。

  他重重地吮住她從未被侵佔過的櫻唇,霸道地分開她,滑溜的舌探進其中,火熱地糾纏著她、探索著每一寸的甜蜜。她忘了呼吸,窒了氣息,思維漸漸被他抽空,她手指無力地扣住他的衣角,只能一再地反應他,任他佔據她的所有感覺。

  等他鬆開她時,她仍是渾渾噩噩的,沒察覺到尉菱耘已氣憤地衝上樓,沒察覺到尉日愷在吹口哨,更沒察覺到尉衡巖和羅芳瑜交換了一個安慰的眼神,她的眼裡只剩下一個他。

  尉星栩莫測高深的看著梁曉羽,但她讀不出他眼中的訊息,然後他笑了,還是冷譎的說:「等著吧,我們還有得『和』了。」

  梁曉羽不懂他話裡的意思,但不安漸漸襲上她的心頭。

  無論如何,梁曉羽還是決定避著尉星栩。

  她原先以為他要用她來做幌子,讓尉菱耘對他死心,對於這一點,她願意配合他,但他太詭譎了,似乎有著什麼盤算,讓她心裡毛毛的。

  她已經打算對他死心了,所以他真地決定避著他,而她也成功地做到了,自上次在家裡的人面前演出那一幕熱吻後,她就沒有再回去過,同樣的,他也沒來找過她。

  「曉羽,你好漂亮喲!」岳芊鈴拖著長長的新娘禮服裙擺,走過來讚美地說著。

  梁曉羽身上是一襲粉紅色的禮服,柔紗的質料包裹著她濃纖合度的身軀,秀氣而細緻的臉上只上了淡淡的粉底,唇上點了粉紅亮彩的唇膏,她今天是岳芊鈴的伴娘,雖然俏臉上仍是無表情,但她那股淡漠的氣息,卻使她看起來更加迷人極了。

  「你才漂亮呢!」梁曉羽給她一個笑容,衷心地說。

  她真的覺得芊鈴今天好美好美,也許是因為愛情的滋潤,芊鈴看起來容光煥發,幸福的光環圍繞著芊鈴。

  「彼此彼此。」岳芊鈴笑嘻嘻地說:「對了,曉羽,今天傑的伴郎們不錯吧!每個都很帥,對不對?」

  「是吧!」梁曉羽意興闌珊的回答著,她知道芊鈴的意思,那股牽紅線的氣氛漂浮在空氣中,芊鈴只差沒拿條紅巾子,頭上戴朵大紅花,打扮成媒婆的樣子了。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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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你覺得哪個最帥?」岳芊鈴興致勃勃地問。

  「我不知道。」梁曉羽老實地回答,那倒是真的,她才沒心情仔細去研究他們的長相呢!

  「不知道?」岳芊鈴愣了一下,隨即向她推薦,「湯洛怎麼樣,他是副總耶!人又高有帥,個性又好,比起另一個某某副總起碼好上十倍。」

  「是嗎?」

  見梁曉羽還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岳芊鈴歎口氣,還想說些什麼時,門被大力推開,漆黑冷冰的槍管出現在她們的視線中。

  「我幹麼非來不可?」嘀咕著,尉星栩的臉色難看極了。

  結婚就結婚嘛,幹麼還送喜貼給他,更差勁的是,老大還「命令」他一定得和他們兩夫妻一同出席。

  這算什麼啊!他悶悶不樂地想著,用力地關上車門。

  駱夜辰和岳芊恨對看一眼,岳芊痕走到他面前,用一雙水盈盈的眸子注視著他,輕聲說:「你別那麼生氣嘛!我也一直希望芊鈴能和你在一起,可是這事兒是講緣分的,你們兩個人沒有緣分吧,我想,芊鈴也應該瞭解你的心意,如果傷害了你,她心裡一定也很難受的,她會需要你的祝福的。」

  尉星栩沒作聲。

  「對啊,星栩,男子漢要有氣度一點,如果你真的喜歡她,就應該尊重她的選擇,難道你不希望她能快樂嗎?」駱夜辰過來摟著小妻子的肩,加入勸說的行列。

  「我知道。」尉星栩仍是老大不爽的模樣,但他明白他們說的都是有道理的。

  「那就好。」駱夜辰拍拍他的肩,三個人離開停車場,向禮堂走去。

  還未進到大門,他們就聽到悶悶的槍聲,嚇了一跳忙快步走進去。

  化妝室前已經聚集了許多人,駱夜辰看到龍劭傑手臂流著血地走進化妝室,在門合上之前,他瞥到裡面的情況。

  度過了忙碌焦急的幾分鐘之後,門被打開來,梁曉羽蒼白著臉蛋,出現在門內,她輕語:「沒事了……」

  尉星栩的視線由她如白紙般的臉蛋下移,看到被血染紅的半條裙子,他一凜,不假思索地一個箭步上前,抱起已經不支倒地的梁曉羽。

  「你……」她看進他深沉的眸子中,其中的暴怒讓她心頭一縮;他又生什麼氣了?她輕歎著,不願再去深思,任自己沉入黑暗中。

  她昏過去了。尉星栩的心猛地抽緊,她流了那麼多血,如此嬌小纖細的身子,怎麼受得了呢?他抱緊她,無暇去理會其他人的狀況及想法,回過身便迅速地走向樓梯,他知道,救護車已經在外面等待了。

  「嗯……」梁曉羽扇動著長睫毛,自迷霧中緩緩甦醒,她才挪了一下身子,尉星栩就按住她。

  「別亂動。」他沉聲說道,伸手拭了拭她滿額的冷汗,她的呼吸炙熱,額上的汗卻是冷的。

  「我在哪裡?」梁曉羽問,嗓音低啞粗嘎。

  「救護車上,我們就快到醫院了。喏,你正打著點滴,別亂動,乖乖地躺好。」

  尉星栩告訴她,注視她那霧茫茫的眸子,他握住她沒打點滴的那隻手,心中掠過一抹連他自己都不解的疼惜。

  「唔……」她這才清楚地感覺到腰間火燒般的疼痛,強烈的痛楚讓她不禁呻吟著。

  「很痛嗎?」他看見她的眼中迅速充滿淚水,然後落了下來,他伸手拭著她的淚珠,手指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頰。

  「有一點。」她吸著氣,看著他的眼睛有著難得的溫柔,她振作起精神,強迫自己對他微笑,「別擔心,好在芊鈴沒事,本來受傷的人應該是她的,好在我幫了她一個小忙,你別擔心了。」

  她以為他在擔心芊鈴嗎?星栩看著體貼地近乎愚蠢的她,真的搞不懂她的想法。輕歎口氣,他低頭對她說:「我沒有在擔心她,她自然有她老公去擔心,倒是你……」

  他低謂著,注視那雙大眼睛中出現的恍然大悟,然後錯愕的光芒出現在她眼底,他忍不住向前吻上了她微啟的小嘴。

  尉日愷看了眼沉睡的梁曉羽,在看看坐在一旁椅子上,沉著臉的尉星栩,他意有所指的笑了,說:「她看起來很好,像是沒有什麼關係了,你別一副擔心憂慮的樣子。「

  「我沒有。」尉星栩簡單地說,他早就知道她是被子彈擦傷,但因失血過多,要住院幾天罷了,並沒有什麼大礙。

  他煩心的是因為他剛才仔細地想過了,尤其是對自己突如其來的柔情,他自己都被駭著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時開始對她有了憐惜之心,他應該還在生她氣,可是看到她受傷,他居然亂了方寸,這太……

  「沒有嗎?」尉日愷走到他身旁坐下,問:「我老早就想問了,你們是怎麼回事啊?」

  「解除婚約了。」尉星栩煩躁地說,「上個月就解除婚約了。」

  「什麼?」尉日愷失聲叫了起來,追問道:「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什麼發生什麼事了?」尉星栩瞪著他,「我本來就不愛她,本來就不要這個婚約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尉日愷還想說什麼,但隨即被尉星栩打斷。

  「沒什麼可不可是的,總之事情就是這樣。」尉星栩冷笑了一下,「要不是怕爸擔心,我才不管她的死活呢!」

  「哦——」尉日愷的尾音拖得老長。

  其實他剛才看見星栩那擔心的模樣,心裡已經有點譜,只怕曉羽已經讓星栩怦然心動了。

  曉羽的臉因失血而蒼白,星栩的臉色卻比她還難看,當醫生在為曉羽診察傷口,她呻吟呼痛時,星栩自己都沒發現他的拳握得有多緊,還有在救護車上星栩通知自己時,那語氣中的驚慌緊張,讓自己以為曉羽傷得有多嚴重,結果只是擦傷嘛!

  只是這小子不知道是還在死鴨子嘴硬,或是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他的心!尉日愷在心裡歎息著,眼角餘光瞄到床上的人兒動了一下,顯然梁曉羽是醒了。

  尉星栩也注意到了,忙移到床前,焦慮地看著梁曉羽長長的睫毛扇了扇,緩緩張開眼睛。

  「你醒了,怎麼,還有沒有哪裡疼?」他的嗓音有著急切的關心,掠開她額前的散發,探了探她的溫度,想確定她沒有發燒。

  「我很好。」她輕聲說,視線移到尉星栩身後的尉日愷身上,她對他微微一笑,「大哥,你來了。」

  「對啊!」尉日愷走近床邊,對她挑起濃眉,戲謔地道:「剛才星栩給我電話時,說得那麼嚴重,我還因為你發生什麼大事,怎麼能不來呢?」

  「我沒事,只是受了點小傷,」梁曉羽閉了閉眼睛,歎口氣說:「沒什麼大礙,休息個幾天就會好的,用不著大驚小怪的。」

  「我大驚小怪?」尉星栩由鼻孔噴氣,她都不知道她剛才有多嚇人嗎?不知道她剛才的處境有多危險嗎?那顆子彈若不是僅僅擦過她的腰間,而是直接貫入她腹部的話,她現在就不會說他大驚小怪了。

  「大哥,麻煩你,我想起來。」她說著,用沒打點滴的手摸著床柱邊上的升降按鈕。

  「我來幫你。」看見梁曉羽捨近她的尉星栩,而向他求助時,尉日愷眼中閃過一絲瞭然,唇邊隱約泛起笑意,他走近,推了推尉星栩,試圖擠開尉星栩好幫梁曉羽。

  「我來。」尉星栩老大不爽地推了尉日愷一把,眼睛裡是不悅的光芒,但手上的動作卻溫柔小心,他將床升起來,輕扶著她坐起,再將枕頭枕在她背後,小心地弄好她手腕上的點滴位置。

  梁曉羽瞧著他半晌,移開視線,垂下眼簾。

  她方才醒來時,正好聽見他的話,原來是這樣……她苦澀地抿抿唇,心好沉好沉,她還以為他的舉動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原來只是因為他身為兄長的責任感使然。

  至於那一吻……是她的夢境吧!是她在被痛楚侵襲及昏厥的迷霧中,所產生的甜蜜幻影……

  好傻好傻啊!她苦苦地笑了,為那個仍是抱持著絲毫冀望的自己,明知此生以無望,她卻又何苦要去想、要去盼呢!

  「這事兒……別告訴爸爸。」她開口說,「別讓他老人家擔心。」說完她直視著尉星栩。

  尉日愷一楞,然後笑了,果然是這樣,剛才星栩的話還是讓曉羽聽見了,他淺淺地說:「當然了,你怕爸擔心,星栩怕爸擔心,我也怕爸擔心的。」

  尉星栩張口結舌。

  梁曉羽不看他,對著尉日愷說:「大哥,你可以幫我辦出院嗎?」

  「可以嗎?醫生說你失血過多,要在醫院靜養幾天呢!」尉日愷說。

  「不要緊的,我回去能得到的照顧比醫院還多呢!」梁曉羽說的是真的,回去有於以潔的照顧。

  「那好吧!大哥去給你辦。」尉日愷瞄了瞄一直不發一言的尉星栩,便離開病房去給梁曉羽辦出院去了。

  病房中只剩他們兩人,尉星栩清清喉嚨,開口說:「曉羽,我……」

  「算了,你的意思我很清楚。」她深深地凝望著他,幽幽地說:「在我上一次去你家時,在芊鈴家時,甚至是剛才,你都說得很清楚了,但是,我希望看在爸爸的份上,你仍當我是你小妹,好嗎?二哥。」

  聽見她對他的稱謂,尉星栩愣住了,久久無法出聲。

  她叫大哥,卻從未叫過他二哥,也許是為了在她的心中,想的是要把他當情人來看待,而不是只要兄長之情,所以她就算不直呼他的名字,也從不叫他二哥的。

  但現在,她給了他這個稱呼,這代表的是什麼呢?他注視著她,一瞬間竟有些許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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