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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替身》作者:靈涓【完結】

《替身》作者:靈涓【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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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

    奶娘曾說過,他從小就不愛講話,從沒見過哪個嬰孩如他一般,只是成天望著
別人,什麼聲音郃沒有,連哭也不愛哭。恰恰符合他爹給他取的名字||默言。
    默言家的人口相當簡單,在他出生時娘親難產過世,奶娘也在他五歲時離開。
其實不是奶娘離開他們,而是默言和他爹搬離那裡。
    因為那年,他的爹親在因緣際會下,成為「焰武國」最大的將軍,除了御林軍
以外,他握有焰武國所有兵符。
    所以他和爹親搬到京城居住,奶娘則和她的丈夫一起留在故里。
    五歲的默言面對全新的環境,陌生的宅院、人們,他依然以沉默應萬變。

楔子

    而後他開始練武,由他那個將軍爹親親自傳授,每天至少得練六個時辰,將他
童年、少年的時光全部投入武學之中。

    并不是因為他爹親望于成龍,希望默言將來能克紹箕裘、成為沙場名將,而是
因為他的爹親是個戰爭孤兒,自幼跟著軍旅行走,因此習得一身好武功,後來入了
軍伍、屢立戰功,所以才能當上大將軍。

    默言死去的娘親亦為戰爭孤兒,兩個沒爹沒娘的人,除了努力填飽肚子之外,
還會想到什麼?.

大字不識一個在當時是很平常的情況,不會因為當上將軍就一夕轉變。

    於是默言的爹就這麼忘了默言可以讀書識字、忘了他已經有銀子可以請西席。
他唯一想到教兒子的,只有武功。

練武的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問,默言已經十四歲。

    長年練武成就他精壯的身軀,遺傳自爹親的濃眉大眼,和親娘分明的輪廓。即
便他有頭不尋常的銀髮,與聽說具有相當魔力的藍眼眸,他仍然不像女子。可是不
曉得為什麼,默言上街時老被另子看上,追到將軍府的更是十計其數。

    多數人知曉他是將軍之子後,通常便會馬上打退堂鼓。但是有些人不知在想什
麼,竟然三更半夜潛進將軍府,想爬上默言的床,結果當然是被扭送官府。

    十四歲那一年,默言的爹親在老皇帝駕崩之後,迅速地被新皇的人馬以莫須有
的罪名打入天牢,判了個滿門抄斬。

    默言的爹親很快便被斬了,默言的判決也下得很快,說是念他年幼,由官府賣
為奴隸。

    一夕之間,默言看盡人情冷暖,昔日逢迎拍馬的人全躲得老遠。

心灰意片的默言就此被迭進人市,等著被買進某戶人家,看是要做粗活還是做
侍童。
    沒人知道當時的默言已決定尋死,父母既已亡故,自己又即將被賈為奴,世上
已經沒有值得他活下去的理由。

    被銬著供人評點時,有個人的出現改變了他的生命。

    當時默言將頭埋在雙膝間,掩去陽光和眾人的目光,他不是貨物,不是!

    「你叫什麼名字?」

    一個輕柔好聽的聲音闖入默言沉靜的世界裡,讓默言不由自主地抬眸觀看。

    眼前的人根美,小巧的臉蛋,配上細緻五官,彎彎的柳葉眉,他穿著剪裁合宜
的粉色衣衫,將他襯托得有如天仙下凡。

他沒有回答身前的美人兒,因為他已經看得呆了。

「要吃東西嗎?」美人兒沒有氣餒,由懷中掏出了一塊松子酥遞向默言。

默言望著他手裡的食物,全身僵直。

他不是乞兒、不是狗、不是貓,為什麼要施捨食物給他?

「說的也是,只吃松子酥會渴,幸好我帶了暖身的酒。」

美人兒似乎沒注意到默言的僵硬,逕自從懷中拿出一只玉質小瓶,笑著遞給默
言。像對待從外頭歸來、一身塵土的弟弟。

這次默言有反應了,他的目光淨往酒瓶瞟,卻遲遲不伸手去拿。

嗅到酒香,默言的指尖開始有些顫抖,他生平最愛的就是酒,聞到這麼香的酒
味,教他怎麼受得了?

美人兒沒有催促他,他不嫌髒地坐在默言身畔。「我是星流,星子的星、流蘇
的流。你叫什麼名字?」星流又問了一次,臉上綻開了笑容。

「默言。」短短兩個字後,默言一把搶過酒瓶,拔開瓶塞後便狠狠喝乾。

被抄家之前,他就常到廚房裡偷酒喝,但總是沒法兒盡興。在牢裡又沒人會拿
酒給他這個小孩子,他的酒癮壓抑得太久,此刻就算星流拿的是毒酒,他都照乾不
誤。

「好喝嗎?」星流望著他歪頭淺笑,眸中流轉著異樣光芒,不知在算計什麼。
   
    默言沒答話,只是仰頭倒著酒瓶,試圖舔盡最後一滴酒。

「我買下你怎麼樣?我們做個朋友。」星流詢問默言。

星流笑得極為開懷、表情十分天真,唯有那雙幽深的眸子洩露他深沉的心機。

雖然默言的出現完全出乎星流意料,擾亂了他的計畫,但他從第一眼就喜歡默
言,甘心被默言擾亂計畫。

「買了我就是主子,我不接受虛偽的同情。」

默言因為牢獄生活而消瘦的面龐依然賞心悅目,他直視星流,眸中充堅決。

    「我只說做朋友,又沒說要還你自由,實際上是朋友,名義上還是主僕。」星
流笑瞇瞇地說著。

默言眉頭微皺,像在詢問星流到底在說什麼。
   
「主子說一你不能說二,主子要你當朋友,你就得當朋友。」

話語雖然有點傷人,但面對星流歪著頭的可愛模樣和甜蜜的聲調,普通人都會
忍不住微笑,包容這個值得疼愛的孩子。

但是默言沒理會星流,他逕自低著頭,縮回原本的姿勢。

只是,他手裡仍緊抓著小酒瓶不放。

默言唇畔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什麼當朋友、不當朋友的,星流的意思他了
解,他只是希望他像個活人,實實在在的活人……

這種善意,打他進牢裡後再沒遇到過。悄悄抬眸望著身旁的人,默言胸口漾出
溫暖的感覺。他想對星流說:要你買得到才行。

如果他買得下他,他就認他當一輩子的主子。

*           *           *

事實証明,星流買得下他,雖然代價是他們得連夜逃離焰武國。

    離開位于南方的焰武國後,為了找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他們一路來到北方的
「昭陽國」。昭陽國有不輸焰武國的兵力,和焰武國一南一北呈相對位置,中間有
一些小國阻隔,恰恰能保護他們的安全。

    可惜星流和默言都不是擅於理財的人,才到達昭陽京城,荷包已經空空如也,
只得另覓法子謀生。

星流不知打著什麼主意,竟把默言連同自己賣進「盼縈樓」。

虧默言當時已經在城裡謀了份武師工作,準備養活自己跟星流,誰知竟然得跟
著星流一起進入勾欄院。

沒辦法,誰教星流是他的主子,主子說一他便不能說二。

何況,他也懶得開口說不……

第一章

    欽雷打從出生起就一帆風順,有張好相貌、長得又高又壯,爹親身為焰武國的
王爺,他娘一胎生了三個兒子,又和爹親自幼青梅竹馬,地位牢不可破。

    一般大戶人家的鬥爭,他全沒經歷過,再加上他們三兄弟自幼文武雙全、什麼
都強,人生平順是自然。

    唯一的缺點是他的手足欽聿太嚴肅,而他太過多情。

    欽雷一直不覺得自個兒很花心,他對每一個人都是真心以待,只不過總是無法      他與每個人都是好聚好散,事後也會送對方一筆銀兩,既然對雙方部有好處,
為什麼這種事不能做?

    唯一讓欽雷有些許不安的是,別人花心玩的是女人,他卻只愛翩翩美少年。
   
    雖然這其實沒什麼,在這片大陸上,愛男人不愛女人的人多得是,他不會是唯
一一個。

為了他從十五歲開竅後這個始終改不掉的小小嗜好,他娘每個月都會哭給他
聽,他爹每年至少有二十四次將他打得滿街跑。

二十四次……平均每個月要跑兩次呢,真是辛苦。

    為了不讓爹親太辛苦,欽雷總是快速地跑得不見人影,再三天不回家,免得他
爹被他氣死。

每每思及此事,欽雷都還會被自個兒的孝心感動呢﹗

被爹追著打時,欽雷總會想,如果他爹是皇帝就好了。

    因為身為他大伯的焰武皇,老到連坐上龍椅時都要人扶,絕對沒力氣四處追打
他。

    當欽雷將此想法跟他娘說時,她一副快暈倒的樣子,說他爹總有一天會被他氣
死。

    沒多久,欽雷的爹果真過世,但是并不是被欽雷氣死,而是被刺客毒殺。

    原因是,他那個當皇帝的大伯老到掛點了。

    帝王駕崩是件大事,況且老皇帝并未立太子,更讓情勢變得詭譎。

    皇后出身寒微,她的兒子非雨年紀并不大,不足以承擔責任,大臣們怕大權旁
落,故以欽雷的爹為首,欲推適當人選為帝。

    皇后為了她下半輩子的幸福著想,派人毒殺欽雷的爹後,以御林軍為後盾,將
其子非雨推上帝位,自個兒則成了皇太后,主掌宮內大權。

    非雨即位後,她大舉斬殺朝中大臣,所有有二心的份子全被誅滅,連向來中立
但手握兵權的大將軍也不例外。

至于欽雷嘛……他的人生依然順遂。

    皇后判定他是個好吃懶做、成天狎玩孌童的傢伙,沒有危險性,所以指定他繼
承王爺名號,他那嚴肅的手足欽聿則封為郡王。

    雖然封王之後的日子快樂自由,但是說實在的,對于爹親之死,欽雷多少有些
愧疚,所以在三年丁憂期中,他日日早齋……

    呃……雖然他總是午時才會起床,從來不吃早飯。

    雖然沒打算戒掉愛翩翩美少年的習性,但欽雷不再將少年帶回府第、氣哭他
娘,更不再日日上青樓撒銀子。

    至于他在城外建的宅院,裡頭養了什麼樣的人物,這自是不用多提。

原本欽雷打算就此過一生,領世襲俸祿、玩遍翩翩美少年,將來再隨便領養個
兒子繼承王爺之位。

    可惜好景不常,欽雷的王爺才當了幾個月,他的堂兄弟非雨不知為何竟然讓一
位有名的文臣在宮中自盡,糟糕的是,此人之兄恰好統領當時的御林軍……

    皇太后和非雨的政權原就是靠御林軍才勉強鞏固的,現下御林軍也不理他們,
誰還能保得了他們。

    事情至此已經很難解決,非雨竟還說要守喪三年,不娶后、不納妃。

    非雨的娘才當了幾個月的太后,就被非雨氣到一病不起,最後嗚呼哀哉。

    群臣趁著國家無主,聯合了御林軍之長,快速地推翻非雨這個皇帝。

    欽雷不知道是命好或命差,或者該說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那天是他父喪以來第一次在早上起床,他正在美貌小廝伺候下,吃著生平第一
餐齋食,可惜菜粥沒喝幾口,他就被一群人拎了出去。

之後,他被押到皇城大殿,就此皇袍加身,成了新任焰武國皇帝。

    欽雷怎麼想都覺得他們本來一定是來找欽聿的,卻因認錯人才找上他,因為他
們在殿上宣布新皇即位時,連名字都喊錯……

    後來欽雷才知曉,群臣會找上他或該說欽聿當焰武皇帝,是因為他們年紀輕、
爹親已去世,娘又是個文弱女子,看準他容易控制。

    沒想到欽雷抱著「有福自己享,有難大家當」的精神,快速將他昔日的酒肉朋
友全拉上來當官,御林軍則交給他嚴肅的兄弟欽聿管理。

俗話說龍交龍、鳳交鳳,欽雷的朋友雖都是酒肉朋友,但也都是名門之後,無
論接哪個職位都名正言順。

    在做事上,年輕人的確欠缺經驗,性情也較浮動,但亦因此不會墨守成規、承
襲陋矩,再加上一些思想較開通的老臣從旁輔佐,竟將焰武國帶往另一個盛世。

至于新任焰武皇帝欽雷嘛……

他一樣愛鑾童勝過女子,以國喪三年為由,堅持不肯娶妻。

    早朝仍要人三催四請,有時甚至要欽聿喬裝成他才能應付得過去。

    至于非雨……雖然希望處斬非雨的人非常多,欽雷卻獨排眾議,將他軟禁在宮
中。

    原因很簡單,欽雷打心裡覺得非雨很倒楣,心不甘、情不願的被推上帝位,還
沒享受到當皇帝的好處便又被拉下帝位,簡直可憐透頂。

    非雨的娘在病到僅剩一口氣時,被欽雷的娘下旨斬殺,讓欽雷深深感受到什麼
叫最毒婦人心。

    欽雷的娘親在成為太后兩年多之後在睡夢中過世,讓欽雷樂得繼續丁憂,不用
面對立后的壓力。

    雖然以丁憂為由,暫時不立后,但是當上焰武皇帝後,欽雷的私生活仍是受到
了限制,搞得他差點出走,再也不回來。

好在當初他娘有先見之明,明明生的是三胞胎,卻騙大家說是雙胞胎,預留一
個名額,讓他們有權利選擇當平民百姓。

    當年他娘的設想是一個當王爺、一個郡王,另一個則當平民,不必被身分地位
限制住,想浪跡天涯亦可以。

    沒想到他們現在一個是皇帝、一個當王爺,還有一個在當江湖浪子。

    不過,還是得感謝他老娘的先見之明,有兩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讓他毋
需鎮日悶在皇宮裡,對著一群太監發呆。

    於是乎,一年裡有幾個月他會將欽聿捉去當皇帝,在外流浪的雷聿回來當王
爺,欽雷則跑到雷聿鄰國的宅院裡享受美人在懷。

    想起雷聿的宅子,欽雷不免又佩服又羨慕。

    他再愛玩,也不過在路上勾勾良家少男,或至人市買個清秀人兒,大多時候則
至青樓妓館尋歡作樂。

雷聿不同,他看上眼的便一一買入宅中,幾年下來,畜養了近百名美少年。

    每次欽雷到雷聿府上,總覺得像進了極樂世界,左擁右抱、好不開懷。

    這讓他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正因如此,每年兩次雷聿回家時,娘親總會哭到昏倒,爹親則是氣得說不出話
來,連打人的力氣都被氣沒了,讓欽雷歎為觀止。

    好在雷聿住在鄰國,要不然生了兩個愛孌童的兒子,他爹豈不一年到頭都要追
著兒子滿街跑,累都累垮囉!

    那他爹不必被毒殺就已經被他們倆累死了。

    欽雷常覺得奇怪,不知道為什麼,三胞胎裡有兩個放蕩成性,欽聿卻嚴肅無
比,就算他的伴侶也是男子,他仍是嚴謹的男子,跟他們兩個見一個愛一個的個性
大不相同,真不知道這是不是物極必反。

    儘管王權在握、美少年在懷,欽雷仍是有念念不忘卻得不到的人——星流。

在他仍是小王爺時,欽雷即聽過星流之名。

傳聞星流是荒淫無度的老皇帝耆養的鑾童中最美的一個。

    生得花容月貌不說,顧盼之間更有一股說不出的媚,讓人又憐又寵,想將之擁
入懷中、好好疼愛。

    所以非雨即位後打算將先皇養的孌童悉數賣出時,欽雷難掩心中激動。

    他要星流!

    就算被人說成湊熱鬧也罷,即便有眾多王公貴族與他相爭,即便有可能買回一
個徒有虛名的人兒,他也要得手。

    于是當時依舊是王爺的欽雷將王府裡的銀子搜括一空,清點了府裡所有值錢的
物品,以防必要時可以將它們迭進當鋪換成銀子,另一方面更要防著他娘親發現。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將星流買入門,為了星流,欽雷什麼都不管。

    人市上星流並沒有現身,拍賣時僅展示畫像一幅,畫中有名憑窗獨坐的美貌少
年。因為如此,所以價格並未如預期的高漲,畢竟誰都怕美人兒已經遠逃,最後僅

能拿幅畫回家,望畫興嘆。

欽雷倒是很不怕死,硬是出高價買下,拿到星流的賣身契後,他才知曉真的只
有畫……
   
    面對明知人已逃逸,卻以為人還找得回來,所以照常舉行拍賣的官員們,欽雷
結結實實發了一頓脾氣,但是伊人芳蹤杳然,他又能怎麼樣?

    欽雷曾派人在京城裡探查,亦請人至邊境找過,可惜依然一無斬獲。

    沒想到多年之後,欽聿率御林軍至「昭陽國」捉拿逃犯,會連同星流一起帶回
來。

    欽聿的伴侶緋聲,原來是昭陽京城裡「盼縈樓」的掌櫃,星流和默言恰恰好同
在盼縈樓內。                                                   

    星流為花中之魁,默言則是保鏢;星流賣藝不賣身,默言僅賣武功。

至于星流和默言為何跟著緋聲一道來焰武國,緋聲沒有提及。

    總之,星流回到焰武國了,現下正在欽聿開的宴會上,用他不再青澀卻仍舊美
麗的臉龐,朝著每個人放肆歡笑。
  
    回來就好,至少欽雷要流口水能對著本人流,毋需看著畫像嘆息。

    既然如此,欽雷就可以勉強不去介意亦步亦趨地跟在星流身邊、一板一眼、有
頭少見銀髮、名叫默言的礙事傢伙。

「小的祝皇上萬福金安。」

星流笑意盈盈,一改平素的懶散模樣,笑得十分媚惑。

    他舉起酒杯朝著首座上的欽雷說完千古不變的馬屁詞後,率先一飲而盡。
   
    見狀,欽雷自是樂不可支,忙不迭地舉起酒杯跟著乾杯。
   
    打從十五歲起,各種美人他部抱過,就是沒遇過像星流這樣的人。

面容清麗似芙蓉,出汙泥而不染;但眼神帶媚,眼波流轉間,似要將人勾入深
淵,卻又令人甘心墮落。

    星流不只是面孔美,而是渾身皆成風韻,瞧他微傾上身的坐著,若隱若現地露
出他性感的鎖骨,背部的優美曲線更引人想伸手愛撫。

    瞧得欽雷都癡了。

    可是每當他欣賞得正高興時,星流身邊討人厭的身影,總會竄進欽雷視線中。

    烏黑的髮髻,還有幾繒銀色的髮絲落在肩處……銀色?.

    該死的默言!.沒事幹嘛披散著頭髮,竟然還有幾綹垂在星流肩上。

    欽雷的目光透著殺意,越來越想將默言碎屍萬斷。

    欽雷懷著怒氣,將手中的烈酒一飲而盡。

    一旁的默言端坐席中,完全不理會欽雷的殺人目光,以優雅的姿勢一口一口吃
著美味飯菜。或者該說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食物和星流身上,根本不想理會欽
雷。

默言實在搞不懂星流在想什麼。

    平時星流參加宴會時,他總是先吃飽,然後站在星流身後保護他。
   
    可是今天不知吹什麼風,星流竟然堅持他也要入席,而且要坐在他身邊,不可
以離開。
   
    說完全不僮嘛,在瞧見欽雷對星流露骨的淫意後,默言約莫明白了。
  
    不過,他僅猜著星流想拿他當擋箭牌,不曉得星流另有偉大計畫。

    「久聞星流之名,今日一見才知名不虛傳,果真麗似芙蓉,媚似鴆藥。」欽雷
舉杯回敬。

    芙蓉的外貌,毒藥一般的內心,用來形容星流恰好。

    「說什麼呢,鴆可是毒啊!我怎麼會有毒?要不您來嘗嘗就知道了。」星流嗔
道,一邊還對著欽雷大拋媚眼。
   
    此話一出,除了色心大發的欽雷,以及丟下炸彈的星流外,所有人皆呆愣住
了。

    欽聿瞄了欽雷一眼,嘆息之後繼續吃他的飯菜。

    欽雷是他的兄弟,欽雷從小到大是什麼德行,欽聿再清楚不過,等會兒欽雷會
怎麼反應,他亦猜想得到。

    除了把星流生吞活剝外,還能怎樣?

    但是不管欽雷做什麼都不干他的事,對欽聿來說,只要緋聲安全即可,其他的
都是別人家的事。

    徘聲挨坐在欽聿身邊望著星流發呆,他記得星流向來不賣身,今天怎麼……難
道欽雷有哪裡吸引了星流嗎?他怎麼看不出來?.

    算了,那是別人家的事,別人自然會解決,他現在只需要考慮怎麼解決桌上的
飯菜,等會兒再搞定欽聿就好,星流的事,他沒有心力插手。

    另外一個愣住的人是默言。

他一直以為他夠懂星流,多年來,他跟在星流身邊,不曾猜錯星流的想法。

    可是,他現在真的不懂,星流為什麼向欽雷拋媚眼,若是為求財,星流向來堅
持不賣身,否則他在盼縈樓時可以賺更多。

    說是因為戀慕,欽雷卻怎麼看都不像是星流喜歡的人……

    「你不喝嗎?」

    默言正想著,一個甜甜軟軟的聲音便在他耳邊響起。

    默言轉向發聲處,對上星流的笑容,又一次怔愣。
   
「在欽聿府裡,欽雷也在,應該不會有人挑這個時候下手吧。」星流邊說邊幫
默言倒酒,由手指到身軀無一不媚。

    這樣的星流看得默言一陣呆愣,星流在勾引他嗎?不會吧﹗
   
    「這是上等佳釀,味道微甜、非常順口,香氣會在嘴裡停留很久。」
  
    星流說著便端起斟滿酒的杯子,捧來到默言面前,等著默言接過。

「為什麼?」默言疑惑地望著星流,藍眸裡有著深深的困擾。

    為什麼星流要以這種媚態對他?為什麼星流要灌他酒?這兩樁都是默言怎麼想
也想不清楚的問題。

    「謝謝你這幾年來的幫助囉……」

    星流雖然笑著,話語裡卻隱隱含有牽制之意。畢竟他當初有對默言說過,他們
雖名為朋友,怛實際上仍是主僕,他說的話默言依然得聽從。

    「哦!」默言沒再多想,接過酒便仰頭飲盡。
   
    默言的個性十分單純,星流只須提起當年的事,默言馬上會乖乖聽從。

    儘管默言知曉星流實際上是將他當成朋友,但他仍會聽他的話。其責好朋友本
來就不該問太多事,特別是別人不想講的事。

    「再來一杯。」星流又幫默言斟上一杯。

    星流對默言親暱的態度,看得首座的欽雷一陣惱火,礙著眾人皆在場而不好發
作,否則他必定當場對默言動手,若打不過默言還有御林軍可用,用人海戰術總能
贏吧!

    「皇上真是個孝子,服喪至今,仍未打算立后娶妃。」不知為何,星流忽然放
下酒壺轉向欽雷,迷人的道。
   
    無論男女都愛聽好話,特別是男人最愛被人吹捧,雖然欽雷不婚的理由是他愛
男人,但聽星流這麼一說,欽雷心裡仍覺得十分舒服。
   
    當場,欽雷的判斷力減了幾分。

坐在星流身邊的默言亦因為酒氣的催逼,將心裡警告的聲音忘得一乾二淨。

    望望欽雷,再看看默言,星流滿意地加大笑容,再度轉向欽雷,以口型對他說
道:今晚,西邊廂房最後一間 ,我等你。

    欽雷嚇了一跳,難以相信星流竟然會……主動約他。

    欽雷見星流美艷不可方物,自然是忙不迭地點頭,只差沒流下口水。

那個他曾經在畫裡看過的星流,想到極點的星流,今晚要跟他幽會耶……

    趁著欽雷沉浸在幻想中,星流開始關心起身邊的默言。
   
    酒是默言唯一的嗜好,可惜默言能享受此嗜好的時候並不多。
  
    因為默言身負保護星流的責任,他雖然愛酒,偏偏他的酒量奇差無比,只要三
口就醉了,渾身上下會因此變得毫無力氣。

    在盼縈樓時,人人皆知默言是出了名的「三口就醉、千杯不倒」。

    當然,剛剛星流倒給默言的兩杯,已經超過默言一日三口的量,默言現下僅剩
倒酒的力氣,連想回房歇息都有困難。
   
    星流笑著招來欽聿府中的小廝,小聲怛清晰地交代著:「待會兒將默言公子扶
到西廂房最後一間休息,他習慣裸睡,記得幫他把衣服脫乾淨。」

    因為星流和默言是欽聿王爺帶回來的貴客,家僕們自是盡力伺候、不敢怠慢。
所以小廝不疑有他,點頭表示話都聽清楚了。
   
星流逕自笑著,一旁的默言則顧著喝酒;坐在首座的欽雷開始幻想夜裡的旖旎
風光,沒注意到星流的怪異舉動。

    唯一有注意到星流舉動的欽聿和緋聲,光顧著打情罵俏,自然沒空理會星流的
把戲。

今夜西廂房裡,有齣好戲要上演囉……

第二章

深夜      西廂房

    沒有月光照拂,未點燈的房內一片漆黑。

    門扉突然被人推開,欽雷輕手輕腳地踏入房內,朝著床上的身影露出微笑。

欽雷揮揮手,指示貼身太監福和退下,別妨礙他跟星流恩恩愛愛。

福和識趣地退到門外,假裝什麼都沒看見。

他那主子的嗜好,他這個貼身太監怎麼會不懂,關於這種事,他知道得越少越
能保身。

    小心地關上房門後,欽雷躡手躡腳地來到床邊,雖然他看不見美人兒的面容,
但聽他如幽蘭般的吐氣聲,他知道床上的人便是他覬覦已久的星流。

    難怪欽雷沒發覺星流的詭計,西廂房向來是用來待客,現下欽聿府中的客人就
只有星流和默言,星流說在西廂房最後一間等他,讓他完全沒有起疑。

    「星流……」欽雷瞧見床上有些奇怪的銀色絲線,狐疑地喚道,希望得到星流
肯定的回答。

    「嗯?」

    默言輕輕哼了聲,聽在欽雷的耳裡無限嫵媚,像極了星流誘惑客人時的低沉嗓
音。

    默言聽見有人在叫星流,覺得有事情發生,他想起來保護,但是身體好重,他
連一根手指都舉不起來。

    嗯……對,星流說不需要他保護,他怎麼忘了。
   
    想到這點,默言放心地躺在柔軟的錦被中,準備呼呼大睡、夢周公去也。

    「星流,默言呢?」為了慎重起見,欽雷決定先問問那位保鏢的去處,以免好
十進行到一半被打斷。

    默言覺得耳邊有隻蚊子嗡嗡作響,吵得他不能睡。

    他微睜眸子,隱隱約約見著一個人,對方的聲音並不是星流的甜美嗓音。

    默言還以為來人是緋聲,壓根兒忘了徘聲該和欽聿在一起,何況緋聲的嗓音也
不似此人低沉。

    「星流,默言呢?已經睡了嗎?」

    得不到回應,欽雷再問了一次,語調依然是怕擾著星流的輕柔。

    一般人在這種時候,通常都會直接叫對方閉嘴,可是默言自幼不愛講話,於是
他直覺地伸出手來,捂住發聲處——欽雷的嘴。

    在色慾當頭的欽雷眼中看來,他無疑是在邀請他做更進一步的動作。

    欽雷忙不迭地剝除自身衣物,快樂地鑽進被窩裡,而後他發現錦被裡的人兒早
已一絲不掛。

    默言皺著眉頭,對緋聲爬上床的舉動充滿不解,卻又不想開口詢問。他不愿跟
別人共用一床,只得扭動身子,希望將對方推出床外。
   
    「真該怪我,都已經這麼明顯了,還間東問西的,難怪你會生氣。」
   
欽雷笑著道歉,雙手熟練地撫上默言的胸前,細細揉搓。

    被撫摸時,默言才發覺自個兒沒穿衣服。

    是啊!被人扶進房後,他便自顧自地喝著桌上的酒,根本沒去管小廝們對他做
什麼事。

    原來他們將他剝得一絲不掛,難怪他越喝越多,卻不覺得越來越熱,反而覺得
冷。

    把他脫得一絲不掛,是怕他夜裡吐髒衣服嗎?

    不對!緋聲怎麼還壓在他身上,手還繼續往下、往下……

    難道不是緋聲?那會是誰?賊人嗎?

    默言心中警鐘大響,他試著推開身上的人,想將他拿住問罪,可惜酒力發作,
他全身上下一點力氣也沒,僅能任人擺佈。

    「不愧是我朝思暮想的人,好棒!」

    欽雷沉迷于「星流」充滿彈性的身軀,感動不已。
   
    默言緊閉雙眸,只能隨他去了。

    對默言來說,只要受罪的人不是星流就好。

    欽雷則熟練地以手指逗弄他,期待他能與自己同感受極致的快樂。

    默言的身體因為酒醉而柔軟、放鬆,面對欽雷的探索並不覺吃力。

緊接著,他的臀被抬高了,默言正覺得奇怪,不知道賊人想做什麼時,欽雷的
火熱便沒有預警地進入他的體內。

    未曾有過的劇痛,讓默言原本放鬆的身子陡然一震、僵硬如石,巴不得侵入者
快點離開。

    「很快就不痛了,很快就不痛……」欽雷在他耳邊催眠般地說著明明是騙人的
話。

    默言皺緊眉,雙唇也閉得緊緊地。

好痛!痛得他想尖叫,可是他不想開口,他一向不愛講話……

算了,痛就痛吧!他不想開口尖叫。

    決定之後,默言維持他一貫的習慣,沉默地等待痛楚過去。
   
「好、好棒!」

    欽雷正在感動跟星流的第一次親密接觸,不曉得他在知道真相以後,還說不說
得出好棒……

*           *           *

    一夜春宵後,美好滋味還在欽雷心頭流連不去。
   
    他抱著曲線優美、肌肉充滿彈性的人兒不肯放手,只因對方身上有股溫暖的感
覺,讓他的心十分安定。
   
    怕美人兒害羞,所以夜裡未點燭火,讓欽雷錯失美人兒的陶醉表情。
   
    原本打算多睡一會兒的欽雷,因而想起這件事,才支起身子,準備飽覽美人兒
的睡顏。
   
    結果,他看到的人哪裡是星流。

    深刻的眉眼、披散在枕頭上的銀髮,樣樣都屬於星流身邊的保護者——默言。

    難怪他昨晚沒見到默言,情事也沒被默言打擾,他一直擔心的程咬金,根本就
被壓在他身下嘛﹗

    欽雷仍呆愣著,默言卻已睜開雙眸,直勾勾地望著欽雷。

    望進默言湛藍的眸中,使得欽雷一陣暈眩。

    欽雷瞅著默言,有一瞬間,他竟覺得默言比任何人都美艷,甚至比星流更嫵
媚。

    默言的眸子就像寬闊的天空,足以包容所有,銀髮則似晨霧,滋潤萬物……

呃!他在想什麼,眼前的人是默言,不是星流啊!

「早、早啊!」回神後,欽雷尷尬地道早。

    默言沒出聲,以他一貫的冷靜表情,瞄了瞄欽雷不知所措的臉一眼,順著欽雷
赤裸的身子往下看。

    欽雷順著默言的視線瞧向自己,最後停留在被窩裡……

    驚覺他和默言都沒穿衣服,他倏地跳起,以枕頭遮住自己。

「難怪。」默言像是領悟了什麼,點了點頭,閉眸打算繼續睡。

    低頭尋找衣物、準備穿衣服的欽雷,在聽到他的話後停下動作。

    「難怪什麼?」好奇心被挑起,欽雷盯著默言其實不差的臉龐問道。

「難怪好痛……」

    默言含糊不清地說著,不知道是因為害羞,或者是他真的睏了。
   
    雖然默言沒說得很清楚,欽雷仍然猜得出默言想說的話是什麼……
   
    應該怕羞的人兒沉沉入夢,素有千人斬之名的欽雷則赧紅了雙頰。

比他當年第一次時,還羞。

*           *           *

怎麼會這樣?

    焰武國皇宮裡,一名身穿明黃錦袍的男子踱過來又踱過去,直要將石板地踩出
兩道痕跡來。

現在該怎麼辦呢?他明明要的不是那個人,怎麼最後會是那個人……

    其實,以他的身分地位,他想把此事當作沒有發生過也沒人膽敢多講一句。偏
偏無法把這件事當成沒發生過的人,就是他自己。

    「唉……」

想著,欽雷不禁深深歎息。

*           *           *

    事情怎麼會這樣?
   
    默言坐在暖炕上,靠著窗櫺,滿臉憂愁。
   
    他嗜酒但酒量不好,喝酒過量便會全身無力,為了保護星流,他平日絕不喝過
量。
  
那天的宴會上,星流說要陪欽雷,一夜不用他保護,要他放膽喝沒有關係。

他放膽大喝的結果是第一天全身痠痛,還有個赤裸的男人躺在他身邊。

    最慘的是,他沉沉入睡的結果,是讓欽雷從容逃走,令來尋找他的緋聲看到
「出事」現場。不消多時,他被欽雷擁抱的消息便傳遍整個王府。

「默言,痛嗎?」星流坐在默言身旁,歉然地望著默言。

關於那天的事,他真的反省過了。

星流知道雖然欽雷手上有他想得到的東西,他也不應該犧牲無辜的默言。

    只是,他在宮闈的那一段日子,再加上後來進「盼縈樓」裡當花魁的歲月,訓
練出他識人的好眼力。

    他總覺得,見一個愛一個的欽雷,配上死心眼的默言恰恰好。

    但,望著比平日更安靜的默言,星流有幾分後悔。無論如何,他都不該傷害默
言。

「還好,不算痛,以前練武時,受過更大的傷都沒事。」

默言思索了一下,終于決定開口,因為有些事情是不得不說的。

其實他并不覺得怎麼樣,這種事他在盼縈樓時看多了。

    雖然身體覺得有些痠痛,但休息幾日便沒事了,他慶孝欽雷沾上的人不是星
流,星流的身子骨那麼弱,必定受不住。

奇怪的是,身邊的人對他的態度全變了。

星流一反平時的懶樣,還將暖炕讓給他坐、逼著他一定要好好休息。

緋聲的注意力也由他們家親親楣公身上轉移到默言這兒,他來探望過他好多
次。

最奇怪的人莫過於欽雷。

    默言一直以為皇帝都很不可一世,玩了別人還要別人向他千恩萬謝,可是欽雷
卻送了好多東西來。
  
奇怪,欽雷想要的人不是星流嗎?

抱錯了人應該會生氣才對,為什麼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送得毫不心疼?

    緋聲還說,要是他沒拿,欽雷不能安心,自然會一直送東西來,送到他收為
上。

他明明有拿啦!沒見到退還剩下的東西時,成堆的銀子上少了四錠元寶嗎?

    他不像語冰或緋聲那樣愛銀子,也沒有地方可以收藏銀子,若是換成銀票,他
又怕焰武國的銀票回到昭陽國後不能用。

所以他才拿了四十兩嘛……

依他平常的花費,四十兩可以用好幾年了。

而且,四十兩那,半斤等于八兩,四十兩等于兩斤半。

整天帶著兩斤半的東西在身上,重都重死他了,竟然還說他沒拿。

    至于綾羅綢緞嘛,衣服夠穿就好,要那麼多布作啥?他又不會裁衣服,拿了也
是浪費。

    名劍、駿馬他也不需要,行動時他都靠雙腿,而且他不大會使劍,拿了也只是
累贅。

所以說,不是他不收禮物,根本是欽雷的送禮技巧太差。

「你還在生氣嗎?我不是故意的。」

    一個軟軟的聲音進入默言的世界,他聽到聲音後轉頭,恰好看見星流皺著一張
小臉,可憐地望著他。

默言搖搖頭,表示他沒在生氣。

    「你果然在生氣,又不肯跟我說話了。」星流故作難過地道。
   
    他爬到默言面前,將頭挨進默言的懷中撒嬌著。
   
    默言皺著眉,依然沒說話。
  
    他完全不知道星流想做什麼,他不愛講話又不是今天才開始的,星流伯會這麼
說,其中必定有問題。

    「你不想知道他會做什麼嗎?」星流收起悲傷的表情,換回他真實的戲謔表
情。

    星流仍希望欽雷能和默言擦出火花,如此一來,默言和欽雷可以成為佳偶,他
也可以「順便」得到他想要的。

    默言安靜了片刻,想著那天早上欽雷失措的表情,驀地揚起笑靨。

    「有一點。」

他,有那麼一點點,想他。

*           *           *

    皇宮內

    「唉﹗」  

    想起與默言的事,欽雷不禁又是一陣嘆息,內心五味雜陳。

    那天早上他逃得很快,連著幾天不敢見欽聿,也不再提起想得到星流的事。

    一直盤旋在他心頭的,是默言披散著的銀髮,和他炙熱的體溫……

    還有默言那雙幽深的藍色眼睛,像是能將他吸進去一樣般的藍眼睛。

    「唉!」欽雷又嘆了一聲。

    他對默言有一種很微妙的感受,但他不知道那算是什麼樣的一種心情。

    不再見默言一次,他便無法確定自己的心情,可是想再見默言的可能性實在不
高。

    星流和默言住在欽聿府上,想見默言得經過欽聿,得罪欽聿的話,他的日子絕
不會好過。

    但是,欽聿現下把他當成蛇蠍一般,閃他閃得緊。

    沒辦法,默言是欽聿的小情人徘聲的朋友,這件事情肯定讓欽聿被罵到臭頭,
不能怪欽聿閃他閃得遠遠的。

    「唉﹗」欽雷又是一聲長嘆。

    可是他好想再見默言一面,好想好想。

    「皇上,您是在煩默言公子的事嗎?」欽雷的貼身太監福和,必恭必敬地問
道。

    那天欽雷神色慌張地由房中出來,他偷偷地往內一望,雖然僅僅瞧見一綹銀髮
懸在床邊,但那綹銀髮已經足夠讓他將事情想通。

    這幾天福和之所以不動聲色,全因他不知欽雷的想法如何,並不是他心中沒有
主意。

    現下看見欽雷哀聲嘆氣,怎麼看都是犯相思的模樣,他心裡有了打算。

    「唉!」欽雷沒理會福和,繼續他的嘆息。

    這就是做主子的好處,不管福和說什麼,他都可以不理他,毋需擔心福和會氣
惱。

    「這幾日沒聽說欽聿王爺有何安排,默言公子現下應該還在王爺府上。」福和
陪著笑臉道。

    言下之意就是要欽雷去看默言,他知道欽雷不是不想默言,而是怕吃閉門羹。

    「能去我早去了。」欽雷斥道,覺得福和很煩。

    從欽雷十五歲開始,他便請求有來有往和心甘情願。

    他從美少年身上得到快樂,快樂的代價是一筆銀子。

當然有人要的不是銀兩,不過無論對方要什麼,只要沒有太過分,欽雷都會盡
力滿足他們。

而他得到一時的高興,各取所需沒什麼不好。

    就拿星流來說,欽雷了解星流想要自由,滿足之後,他自會將星流的賣身契奉
上。
  
但是默言不同,默言並非自願跟他發生關係。

    如果默言跟普通人一樣愛財就罷,偏偏默言不愛。無論他怎麼做,默言仍什麼
都不要,彷彿他一無所求。

    送去的元寶被退還,綾羅綢緞的下場亦然,名劍、駿馬則被欽聿拿去給御林軍
使用。

    默言像心底只有一個星流,守著星流就能得到整個世界。

    欽雷不是長情的人,玩過就跑的次數多得嚇人,他大可以隨便賞個什麼東西,
管默言收不收都與他無關。

    可惜,每次他想這麼做時,默言那雙像是會說話的藍眸,就會出現在他腦海
裡,提醒他,他做了什麼錯事。

    「默言公子好像是前大將軍之子。」福和細聲細氣地說,但音量足以引起欽雷
的注意。

「閉……什麼大將軍?」

    欽雷原想叫福和閉嘴,但聽清楚福和的話後,他心上一喜,轉身面對帽和,急
切地問著。

    福和但笑不語,他知道欽雷雖然好玩,頭腦並不差,應該猜得到默吝的父親是
誰。

見福和沒回答,欽雷開始回想。

    大將軍一職早在焰武國開國之初即設立。
   
焰武國除了御林軍之外,所有兵權都在大將軍手上,因些這個職位歷來倍受矚
目,出任者多為皇親國戚,因為皇親國戚們缺乏上陣經驗,所以大將軍一職向來都
只是掛名。

    但默言不像是皇親國戚之後,他未曾聽說哪家有藍眸銀髮的兒子……有﹗

    「被非雨斬掉的那個。」欽雷一拍額,終於想起來了。

非雨一上任便斬了個大將軍,該人便是開國以來唯一由布衣出任大將軍一職的
人,那人好像有個兒子在世。

    「皇上聖明。」福和不忘拍拍他的馬屁。

    「是啊,他好像有個兒子是銀髮藍眸,曾在京城裡造成轟動。」欽雷沒理會福
和,笑容滿面地繼續想著默言的事情。

    他先前怎麼沒想到此事?銀髮藍眸者又不是多到可以滿街跑。

    「大將軍冤死,如果皇上能幫忙平反,默言公子一定很高興。」福和進言道。

    他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成為皇上的貼身太監,若是猜不到君主的心思,他就等著
被擠掉吧!

    「召告天下,前大將軍冤死,追封為一等國公,重新安葬。」欽雷馬上下旨。

    重新安葬他的亡父這件事,默言沒法退還吧!

    如此一來,他就有臉去見默言了。

至於得罪欽聿的事嘛,大不了他幾個月內不要找欽聿代班當皇帝。

    欽雷想著,一陣大笑。

    他還記得那夜,默言皮膚的柔滑,記得默言多麼灼熱。

    他想再看一次默言的藍眸,好確定在自己胸口鼓動的情緒是什麼。

遠方,默言打了個哆嗦。

第三章

    默言是個一板一眼到有點笨的人。

    他沒有料到欽雷會下旨平反他爹親的冤屈。

    關於這件事,默言根本連想都不敢想,早在少年時代,他就已經見識到君王的
善變無情。

    不管先前跟欽雷發生過什麼,他只想著要跟他道聲謝,又覺得星流在欽聿府中
應該沒人敢動他,所以他便出門去找欽雷。

    他壓根兒忘記欽雷是焰武皇帝,住在皇宮,還有御林軍保護他,絕不是他想找
就能找的人物。

    不過,有件事默言一直牢牢地記著,他會武功。

    宮牆再高,總有辦法翻過去;御林軍再多,會有打完的一天。總之,他沒見到
欽雷絕不離開。

    嗯,還有一點得牢牢記住,不能喝酒。

默言將銀髮以髮帶束起,再將他隨身攜帶的玉質酒瓶「兩曰半」由腰上解下,
準備運用所有功力去見欽雷。

    行近宮門、尚未開始行動時,一頂由四人抬著的軟轎緩緩接近默言。

    聽見身後的異響,默言穩住身子站定,警戒地望著轎子緩緩接近。

    大半夜的,整條街上除了打更的人和皇城禁軍之外,大概也只有他這種準備闖
入皇宮的人還醒著。

難道來人跟他有相同的目的?

    如果是,乘轎而來未免太過大膽;如果不是,那麼來人的目的為何?難道對方
知曉他的目的,所以來捉拿他?
   
轎子緩緩靠近他,四名訓練有素的轎夫腳步一致。

    望著四名轎夫以及越來越靠近的轎子,默言直覺轎內的人不好應付,搞不好他
會就此命喪黃泉。

想著,默言不禁暗自運氣,預備跟轎中人來場生死之鬥。

或者,他該先下手為強?,

默言尚未決定該怎麼做,轎子便在距離默言五步的距離前停下。

右首轎夫恭敬地半彎著身子,伸手拉起轎帘。

望著轎中人,默言一怔,而後便卸下防備,因為他不必防備那個人。

轎內的人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細緻的五官、柔媚的身軀,說起話來懶洋洋、
甜膩膩的。

    這樣的人,默言只認識一個——星流。

    「怎麼出門也不告訴我一聲?」星流打了個呵欠,表情嗔惱。

    默言沒有答話,只是走近軟轎看看星流夠不夠暖和。

    轎中鋪了一層厚厚的棉被,星流在兩旁各放置了一個枕頭,供他在轎中打瞌睡
時用。

別人乘轎多少要受點罪,可是星流這個轎子卻是舒服得不得了。

    「你以為我睡著了,府裡又有人保護我便放心了嗎?」星流笑得燦爛,目光卻
有些凌厲。

    默言伸手整理星流身邊的枕被,打算讓星流罵到氣消。

    望著光做事不回話的默言,星流心裡那點小小的氣便發不出來,他就是被這樣
的默言吃得死死的。

    「欽雷是焰武皇帝,你打算怎麼找他?.直接到皇宮門口說要見他?」

    默言指指宮牆,表示他不會傻到登門求見,自然是翻牆過去。

    「皇宮很大,你知道欽雷平時在何處活動、睡在哪裡、御書房在何處、寢宮在
何處?」星流歪著頭詢問著。
      
    一如星流所料,默言仍然沉默,但表情卻越來越僵硬,因為星流間的,他都不
知道。

    「我有皇宮的地圖,放在荷包裡。」星流再度打了個呵欠,完全沒遮掩他張大
的口。
   
    言下之意就是要默言自個兒去拿,因為他懶得由荷包裡掏出來給他。
  
    默言當然了解星流的意思,他跟在星流身邊的日子畢竟不短。

    「這個時間,欽雷應該在御書房裡。」趁著默言尋找、觀看地圖時,星流將所
知的告訴默言。

    「因為白天欽雷通常都在補眠,或想辦法溜出宮去,總要到這個時間,他才會
批閱明日早朝要用的奏摺。」

    掏出羊皮地圖,默言就著轎上的小燈籠端詳著。找到一條合適的路線後,他終
於面露喜色地收起羊皮卷、準備進入皇宮。

    默言對星流點點頭,算是謝謝星流的地圖和情報,之後便轉身欲往皇宮前進。

    「你知道要怎麼翻過宮牆嗎?」星流說道,一臉笑意。

默言才剛要走,星流甜軟軟的聲音再度傳入耳中,讓他不得不回到星流身邊,
準備聽個詳細。

    不把話一次說完,是星流個性惡劣的地方之一。

    「宮牆這麼高,你的輕功也躍不了那麼高,搞不好才上去便已筋疲力竭,更別
提還得對付御林軍了。」星流說時又打了個呵欠,小臉上滿是睡意。

默言呆愣片刻,無奈地點頭表示同意,並以目光詢問星流有什麼辦法。

    「我就知道你什麼工具都沒有帶。」星流寵溺地笑著。

    有時候,星流覺得默言像隻可愛的小動物,武功很強、很會自我保護,但只要
仔細觀察,就會發覺默言是個笨到呆的人。

    「我要人帶了個鷹爪鉤來,你找他們拿。」說到最後,星流可愛的笑容消失在
另一個呵欠中。

    他的呵欠已經打到眼淚都飆出來囉!

    默言依言拿取工具,朝著星流一拱手道謝,轉身往皇城走去。

    可是,他才踏出兩步便聽見轎夫們抬起軟轎,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面。他停下
後,他們也沒有停下的意思,而是繼續往皇宮的門口走去。

    默言見狀連忙拉住轎夫,害怕星流想跟著他到皇宮去湊熱鬧。

    「我也要去皇宮。」星流暫時驅走懶蟲,自己動手掀開帘幕。

「不行!」默言怒然喝道。

    聽到最不想聽到的答案,默言一時情急,用力地拉住轎子,不讓轎身再前進。

    開什麼玩笑,星流手無縛雞之力,要越過宮牆、進入皇宮,勢必要他背他,但
他現在的體力根本就沒法子做到。況且,之後還有御林軍,他要怎麼保護星流?根
本不可能嘛!

    「我沒跟你說嗎?」星流目光狡黠。

    默言愣住,依他多年來跟星流相處的經驗,星流接下來的話必定可怕。

「我跟欽聿王爺借了金牌,可以隨時乘轎入宮。」

    星流揚了揚手中的金牌,表情非常無辜。

    這金牌與其說是他跟欽聿借來,不如說是騙來的。

    因為是他拿緋聲的弱點威脅緋聲,逼緋聲偷來給他。

    默言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他看看懷中的皇宮地圖,再望望背在肩上的鷹爪
鉤,最後目光落在星流手中的金牌上。

他真像個白癡,被星流耍得團團轉。

    你慢慢爬牆,我先進去了。」星流揮揮金牌,快樂地與默言道別。
   
    默言嘆了口氣,他跟在星流身邊多年,若仍不知道星流在生他的氣,他就白活
了。
   
    「對不起,我不該不跟你商量。」默言誠懇的低頭道歉。

    他曉得星流擔心他,他了解他想親口向欽雷道謝,所以才會跟緋聲拗來人宮的
金牌。亦因為如此,星流才會在發現自己白忙一場後怒火中燒。

    「你搞錯囉!我又沒生氣。」星流怔了不,樂不可支地笑著。
   
    「咦?」默言疑惑地望著星流,想不出星流有什麼要到皇宮去的理由。
   
    「你想找欽雷,我也有想找的人。」星流笑得神神秘秘。
  
    默言識趣地沒追問,任何人都有不想被別人知道的秘密,他和星流并不是例
外。

    星流淺淺地笑著,沒有出聲,只是揚起他的手,示意默言跟在轎旁。

    兩個人在深夜裡進了宮,用的自然是由欽聿手上「借」來的金牌。

    至于鷹爪鉤和地圖嘛……

    鷹爪鉤回到轎夫背上,地圖則留在默言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另外,默言再次體認到不能惹火星流,如果他不是跟星流最要好,難保星流不
會真讓他去爬宮牆、打御林軍。

*           *           *

    告別星流後,默言依照地圖,一步步地往御書房行去。
   
    看來星流說得沒錯,默言遠遠地便能見著明亮的燈火,和保護、服侍皇帝的御
林軍和太監、宮女。
  
默言望著殿閣,腳步開始有些遲疑,最後停住了。

    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跟欽雷開口,道個謝就走嗎?還是……

    「你是……真的是你。」

    默言尚未想出一個周全的辦法,一個不應該出現在此的人,從他身側的樹叢中
走出。

    默言機警地轉身,才擺出防衛姿勢,即看清來人是欽雷。

    「你不是該在裡面?」驚訝之餘,難得開口的默言開口了。

    靠著弦月的光芒和遠方的微弱燈火,默言認出欽雷的輪廓。

    「皇上就沒有權利逃嗎?」欽雷撇了撇嘴,笑得頑皮。

    他笑著走近默言,有些詫異自己的心情變得如此好。

    默言也跟著笑開了,放鬆自己的防備。

    是啊!是皇上又如何?任何人都會想由煩瑣的事物中逃出來,休息一會兒後才
能繼續更長遠的路。

    「怎麼想到要來宮裡?」欽雷淺笑地詢問著,又往默言踏近了一步。

    「道謝。」默言又變得借字如金。

    奇異的是,他對別人的靠近皆會習慣性的防備,但他卻不排斥欽雷的接近。

    是因為欽雷曾進入他的身體嗎?

    「道謝之後呢?」欽雷聲音輕柔的問。

    靠他越近,欽雷的笑容越大,連他都不曉得自己的好心情所由何來。

「回家睡覺。」

    默言說得理所當然,卻讓欽雷剎那間有幾分僵硬,原本欽雷還期待他們之間有
點什麼。

    「那道謝和回家睡覺中間,能不能再多加點什麼?」欽雷柔柔的嗓音中充滿了
誘惑。

欽雷走近默言,端詳了他好半晌,終於因為看不清楚默言的面龐而惱火。

    他取出火摺子,將放實在一旁的燈籠點上,就著燈火,仔細觀看默言的銀髮、
藍眸、深刻的眉眼,和因為練武而成就的精壯身子。

    人說眉毛濃的人珍愛另一半,默言眉毛濃而且柔順,是不是會……他在想什麼
啊﹗

    欽雷望著默言,面龐一下子變得徘紅,好在燈火昏暗,默言又正好不知在想什
麼,所以沒看見,否則他就糢囉!

    「我今天……應該沒事。」默言細聲地道,像明白又像不解他應允的是什麼。

    「哦……」欽雷溫柔的笑開,沒再多說什麼,只是牽起默言的手。

    默言被欽雷拉著走,平常就不大有表情的臉,此時依然看不出悲喜,只是被拉
著的手有些顫抖。

    欽雷牽著默言,避開衛兵的巡邏路線,來到御花園的假山後。

一路上,默言和平常一樣安靜,欽雷則叨叨絮絮地說著宮裡的事。

從他剛進宮時,同幾個不知他身分的小太監賭錢,到宮裡有哪些可笑的規矩。

從欽雷喜歡的顏色,到他胯下的坐騎。

    一件一件,欽雷不嫌煩地說著,而默言全都沒聽進去,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被牽
著的手上。

    腳步驀然停頓,默言才回神過來,驚覺自己來到一個怪異的地方。

    「當皇帝最可憐的一件事,就是不能溜班。」欽雷認真地道。

    默言沒應聲,只是不以為然的望著欽雷。

    焰武國的大事皆由焰武皇帝一人決定,欽雷若是溜掉不幹,教天下蒼生如何是
好?

    「我當了皇帝之後才發現,跟我有相同煩惱的皇帝不只一個。」欽雷沒注意到
默言的表情,繼續往下說道。

默言聽得眉頭緊皺。那些國力不如焰武國的小國君王,得夙夜匪懈才能保存國
家,他們若知道欽雷成天想溜班不做,國力卻依然如此強大,不知道會不會吐血身
亡。

    「去年我在御書房裡找到一張地圖,畫有皇宮底下的地道。」

    欽雷放開默言,轉身在枯藤上摸索,沒多久即撥開一部分枯藤,原來假山後有
個用枯藤掩住的小門,正是地道的人口之一。

    剛剛欽雷能由御書房裡溜出來,也是經由地道。

    「地圖後記載著每一代皇帝的進展,現下這個地道已經可以通到京城外了。」
欽雷滿臉得意地介紹。

    他打開小門,將默言推入地道內,點燃牆上的火把後,再將小門關起。

    「很簡陋。」默言批評道。

    不知為何,與欽雷相處時,他的話會比平時多,對默言來說,這是一大進步。

    「當然簡陋,歷代皇帝都只想著怎麼延伸地道,哪管得著如何布置,想住豪
宅,回寢宮不就得了。」欽雷說得理直氣壯。

    默言一直以為地道是歷代焰武皇命人所建,一直增建至今。

    孰知,這些地道是歷代焰武皇帝瞞著眾人,親手挖掘而成,為了逃出皇宮,到
外頭的花花世界玩耍。

    要知道皇帝雖然權力很大,實際上連婚事、房事都沒有自主權,是天底下最可
憐的犯人。

    不過,會想出挖地洞這種方式,而且其後還有追隨者,足見欽雷的好玩個性其
來有自。

    話說回來,欽聿的嚴肅性格真不知道又是像誰。

    「嗯。」
   
    默言望著這寬度僅容一人通過的地道,怎麼看便怎麼不順眼。

最讓他不自在的是,欽雷先將他推入地道中之後才進地道,是以此時欽雷正緊
貼著他。

    欽雷的胸膛沉穩地起伏,熱度透過衣料傳到他的身軀上,他呼吸的熱氣則噴在
他耳後。

    他想往前逃,欽雷的手卻圈往他的腰肢,讓他想逃也逃不了。

    默言了解欽雷抱住他是怕他受傷,但是……他的心跳快得讓他難受。

    「火把你拿著,往前一直走就行了。」欽雷在默言耳邊道,並將火把高舉,交
給默言。

    默言呆呆的看著火把,之後看向欽雷和他交握的手,心裡感覺有點怪。

    「我想回去了。」默言輕聲拒絕。

    「本來想跟你去吃消夜,我知道街上有一攤餛飩味道很棒。」欽雷難掩失望地
說道。

    「我要回去。」默言堅持道。

    他不想再面對欽雷,想現在就離開此地,回欽聿府上。直覺告訴他,再這樣下
去會發生他無法處理的事情。
   
    「我送你。」可惜欽雷不曾被拒絕,壓根兒聽不懂默言拒絕之意。

    默言沉默了,認命的讓欽雷送。

    至少,他們不用去吃餛飩。

    走過長長的地道,從京裡一幢無人居住的小屋出來之後,欽雷牽著默言走回欽
聿府上。

    一路上,除了欽雷言不及意的話聲之外,就只有風聲相伴。

    欽雷沒送默言進欽聿府,為了不讓守門衛的看見他,欽雷在街角處便和默言道
別。

    「過一陣子有個燈會,我們一起去看。」欽雷對默言綻開笑靨。

默言沒出聲,欽雷當他是默許了。

    「暫別是為了重遇。」欽雷認真地說。

    他捏了默言的手一下之後,轉身就走。

    默言呆呆地望著欽雷離去的身影,直至看不見為止。而後,他低頭望著自個兒
的手,欽雷捏得有些用力,手心此時猶留著紅痕,他感到心緒有些複雜。

    莫名地,默言勾起傻氣的笑靨。

他有點期待欽雷的到來,有點期待……

第四章

    斜斜地躺在軟墊上,星流睜大眼望著默言,想由默言的表情中看出一點蛛絲馬
跡。
   
    可惜他失敗了,不!應該說是默言掩飾得很好。
   
    「咋晚怎麼樣?」星流故作不經意地問起。

    星流曉得他不應該問,如果真有什麼,直接詢問往往得不到答案。

    可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也不是他希望的結果,唉!為難。

    想聽第一手消息的星流只好賭賭看,看默言對他有幾分信任、肯不肯把事情全
盤托出。

    「你呢,你去哪裡?」默言微笑著反問。

    星流瞬間噤聲,并將視線轉開,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

    其實他用點心思便可以由默言口中套出所有經過,但是他覺得沒必要為了這種
事而傷了和氣,尤其他還滿重視默言的。

    但是,他的很想知道啊!

    「我沒有好好地道謝。」默言望著星流嘟起的嘴柔聲道。

    他了解星流,在宮闈長大、經歷大多鬥爭的星流,時常會有些孩子氣的舉動,
其實不過是想跟別人撒嬌,尋求一份安心感。

    「你喜歡他嗎?」星流睜大眸子,好奇的問。

星流一翻身,緩緩地爬到默言身側。

    默言但笑不語。

    他不知道蕩漾在心底的感覺是不是喜歡。

    唯一知曉的是,欽雷給他的感覺並不差,其至有點像當初的星流,像個可以安
心相處的人。

    「你真是善良,他怎麼對你你都不記恨。」星流既感嘆又欽佩地道。

    當年爹親無故被處斬,的確讓默言對很多人、事失望,不再奢望有人會雪中途
炭,但是他不知道怎麼記恨,很容易忘了別人如何對他。

    對有仇可以三十年不忘、十足十小人個性的星流來說,默言的個性是十分不可
思議的。

    默言對著星流皺眉。

    他并不認為欽雷有做什麼足以讓他記恨的事,如果星流指的是那一夜,反正只
是痛了幾天,又沒有少塊肉,他幹嘛要記恨。

    「像你這樣子的人少有,竟然會覺得做那種事不會少塊肉,我真是服了你。」
星流的語氣又是戲謔又是感佩。

    默言望著星流,驚訝地睜大了眼。

    「你在想我怎麼知道你心裡想什麼對不對?不告訴你。」星流笑嘻嘻地道。

    說完,星流雙眸一閉,倒頭就睡。

    「你上床去。」

    他要星流上床睡,在外頭睡當心著涼,但轉念一想,星流何時曾聽從他的話
了?與其叨唸星流,他還不如直接將星流抱到床上去。

    默言小心翼翼地將星流抱起,起身往床上送去。

    「忘了跟你說,欽雷今天會來找你。」星流輕聲道。

    他眸子依然緊閉,連睜開雙眼瞧瞧默言的表情都懶。

聽到沒預期會聽見的名字,默言驀然一怔。

    然後,默言聽到一聲尖叫。

    尖叫聲當然是由被默言摔到地上的星流發出的。

    「對、對不起。」默言紅著臉道歉。

    聽到欽雷的名字,他竟然呆愣到放手摔下星流,唉!

    「謝謝你提醒我,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星流咬牙切齒地道。

    「不客氣。」默言反射地回答。

*           *           *

    因為摔人事件,默言忘記問星流為何知道欽雷會來找他。

    不過,星流的確沒有騙他。

    那天下午,欽雷著輕裝騎著馬,帶著一大包東西,出現在欽聿府前。

    至於他身後的一群人,就不用多提了,他們是皇帝出門必會出現的背景。

    雖說是皇帝親臨,但是身為王爺的欽聿並沒有出來迎接,門房也只是開門就算
了,什麼跪拜之儀壓根兒沒人遵守,倒是有不少人趕到後頭通知欽聿說麻煩上門
了。

    當然,這跟平時欽雷一出現總是帶來麻煩有很大的關係。

    眾人似乎也十分習慣欽聿府上的行為,沒有人不長眼的罵出難聽話。

    說也奇怪,欽雷來王爺府明明是為了默言,但他第一個找的人卻是欽聿。

    只見欽雷直接策馬進入王爺府中,帶著一大包東西找欽聿去。

    他們畢竟是兄弟,欽聿不想見他時會躲在何處,欽雷一清二楚,不一會兒,欽
雷即在花園後頭樹林裡的木屋前停下,而後下馬。

    「躲在這裡你也找得到。」

    欽雷一推門便聽見與他一模一樣的聲音抱怨道。

「我了解你嘛!」欽雷討好地笑著。

    「早知道我就出城避難。」欽聿用力地嘆息。

    「別這麼說嘛!我們是兄弟,兄弟本來就應該互相幫助。」欽雷嘻皮笑臉地
道。生怕欽聿一個不高興,便真的把他丟下不管。

    他一面走近欽聿,一面將手中的東西放到桌上。

    望著桌上那一大包東西,欽聿倒吸了一口氣,他這兩天在家陪緋聲,沒有上早
朝,沒想到欽雷竟然……

    「這裡是急件,這個比較不急,不過我不知道它放多久了。」欽雷解開包袱,
赫然出現一大疊奏摺,看得欽聿發昏。

    「你幾天沒批了?」欽聿隨手拿起一本來看,差點失手將欽雷掐死。

    哪有人當皇帝當成這個樣子?連奏摺都能壓著不改,焰武國沒被他敗掉是奇
蹟。

    「我有批啊……批得不多就是了。」

    反正事實擺在眼前,愧疚也沒有用,他不如坦白些。

    欽聿不再嘆息、不再怒罵,因為他已經氣到講不出話來。

    「我把玉璽也帶來了。」欽雷獻寶似的,拿出一個黃布包著的大印。

    「你該不會連龍袍都帶來了吧?」欽聿譏諷地道。

    他真的不知道,當初大臣們為什麼會選欽雷當皇帝,難道是因為欽雷會平均將
苦難分給別人嗎?

    「答對了。」欽雷笑得十分燦爛。

    欽雷用力地點頭,從奏摺的最底層拿出一套摺得整整齊齊的龍袍。

    欽聿張大了嘴,差點昏倒。

    「麻煩你啦!我暫時在你家住兩天。」欽雷說得理所當然。

    「不行!緋聲會剝了我的皮。」欽聿厲聲道。

欽聿原本就嚴肅的表情,此時更多了分凝重,大有欽雷膽敢把皇帝丟給他代
理,他必定讓欽雷很「好看」的意思。

    可惜,欽雷有過大多這種經歷了,被打到滿街跑他都不怕,又怎麼會害怕欽聿
的威脅,自然是欽聿氣他的,欽雷走自個兒的。

    沒多久,木屋裡留下欽聿一人望著奏摺、玉璽和龍袍發愣。

    「若不是為了焰武國的所有百姓,我……」欽聿氣得咬牙切齒,卻仍不得不
接。

    唉!只好想辦法跟徘聲解釋了,誰要他有個不負責任的皇帝手足。

    但是,為什麼又是他當代理皇帝,下次得把雷聿捉來批奏摺。

               *           *           *

    欽聿的府第本來就是欽聿和欽雷一起長大的地方,欽雷對這裡當然再熟悉也不
過。

    解決掉奏摺後,欽雷笑容滿面地尋到西邊最後一間廂房,也就是他跟默言第一
次上床的地方。

    第一次,想起來就令人覺得很舒服,感覺上就像是會再有第二次、第三次一
樣。

    進入房間後,欽雷東看看、西瞄瞄,發現房間很整齊,整齊到像是沒有人住一
樣。

    欽雷了解地苦笑著,而後默默地退出房間。

    他以為任何人都不願意在事情發生後還住在案發現場,卻不知默言不是睡在星
流隔壁,就是在星流身邊保護他。

    找不著人的欽雷,悠哉地前往旁邊的房間——沒人。

    再旁邊的房間也沒人,欽雷的表情開始有幾分僵硬。

隔壁的隔壁仍然沒人,他的臉頰開始抽搐。

    倒數第四間依舊空空如也,就這樣,欽雷一路尋過去,終於來到默言的房間,
可惜房間裡也沒人。

    欽雷既沮喪又生氣,他不死心地再往隔壁找。

    隔壁房中,窗邊的長榻上躺著一個懶得動的星流,不見默言的人影。

    「默言的房間在隔壁。」星流懶洋洋地道。

    「哦!」欽雷應聲後,轉身就走,才踏出一步馬上想到不對。「隔壁沒人。」
欽雷瞪著雙眸半睜的星流怒道。

    「我沒說有人啊,我只說隔壁是默言的房間。」

    星流笑得美艷動人,可惜欽雷已經不受他引誘了。

    「默言在哪兒?算了,我自己找。」

    欽雷想到星流剛剛的言行,以及上次他欺騙他的事情,他直覺星流不值得相
信。

    「你有帶東西來送默言吧?」星流甜蜜的聲音又響起。

    星流難得的翻身坐起,直勾勾地望著欽雷,眼中閃著狡黠的光芒。

    「夜明珠一顆,你想要便自個兒找別人討。」欽雷高傲地對星流說道。

    即使曾經迷戀過星流,但是一想到星流騙過他,欽雷的心裡就有氣。

    「夜明珠啊!的確是個好東西。」星流不住地點頭,羨慕地說道。

    星流笑得十分迷人,怛了解他的人都曉得,看到他這種笑容的人都會倒楣。

    「有事快講,我找的是默言不是你。」欽雷沒給星流好臉色看。

    「沒什麼,只不過默言不愛夜明珠。」星流輕描淡寫地道。

    欽雷一聽,不安地摸了摸懷中的夜明珠,不可一世的表情消失泰半。

    「沒關係,我還帶了一串珍珠。﹂欽雷摸到夜明珠旁的珍珠,安心了些。
   
    「默言不愛金銀『珠』寶。」星流特別強調珠字。

星流瞄著欽雷,開始覺得欽雷是個白癡。

    不管怎麼說,默言都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武人,不戴珍珠項鍊、不喜歡品玩
夜明珠的武人。

    欽雷垂頭喪氣的低下頭,又快速將頭抬起,充滿希望地望向星流。

    「默言在園裡練拳。」星流懶洋洋地道。

    聰明如星流,怎會不知欽雷想問他什麼,還不是就默言喜歡什麼、不愛什麼。
關於那些事,他可沒有必要免費告訴他。

    「你……」

    「我有你想要的情報,你有我想要的東西,要交易嗎?」星流笑得很甜,眸中
卻閃著精明的光芒。

    見到星流眸子裡的光芒,欽雷怔愣之後露出一抹笑容。

    他當初怎麼會以為星流是沒腦袋的孌童?想也知道,星流自幼在宮裡長大,見
多了人心詭詐,若不夠聰明,壓根兒不可能在宮裡活那麼久。

    「我有你的賣身契,按焰武律法你屬於我,你有什麼情報足以交換這個嗎?」
欽雷不認為默言的喜好便足以換到星流的自由。

    他原本就不是熱情的人,即使有慾望,卻還不足以讓他昏頭,況且他和默言才
見過兩次,雖然他對默言極有興趣,但他們的感情還沒有進展得很深。

    「將非雨貶為庶人、逐出宮中如何?」星流斂起笑容,平靜地望著欽雷。

    但由他微微顫抖的手便可以察覺他心裡的緊張。

    聽到不應該出現的名字,欽雷亦變得嚴肅。

    欽雷知道有很多人恨非雨,那些人不斷地上奏,要他將非雨斬首示眾,他不曾
應允。那些人也曾要求將非雨貶為庶人、逐出宮中,他仍沒答應,只有傻才會猜
不到他們想私下對付沒有御林軍保護的非雨。

    星流和非雨的歲數相差不多,兩個人也都在宮中生活過,有交集並不讓人意
外。但是星流要求他放了非雨究竟是因為愛或恨,是出于憐憫或殺意?

他試著在星流的表情中尋找,卻仍看不出一點端倪。

「我不想讓任何人傷害非雨。」欽雷輕聲道。

對不常見面的表兄,他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在,至少非雨的深情讓他感動。

    重點是,他認為非雨唯一的錯,就是生在帝王之家。

    「或許,我也是。」星流垂下眼,輕輕的笑了。

    「那麼,默言喜歡什麼?」重新談起默言,欽雷臉上漾著不自在的表情。

    他答應了星流的條件,以非雨交換有關於默言的情報。

    「默言是大將軍之子,自幼練武,唯一懂得的也只有武術,你說該怎麼接近
他?」星流不答反問。

    欽雷不是笨蛋,一拍額之後,歡喜地走了。

    「談戀愛會讓人變笨嗎?」星流嘆了口氣,很受不了的說道。

    不曉得他說的人是語冰和慎勤、緋聲和欽聿,或是剛剛來問笨問題的欽雷。

    抑或是,他自己……

    「對了,反正沒用了,給你。」

    星流的問題尚無解答,找默言的欽雷去而復返。

    「什麼?」星流一抬眸即看到一堆珠寶丟在他身前。

    「默言不喜歡沒關係,非雨還挺愛的。」欽雷對星流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

    「也回敬你一點,默言愛喝酒,但是酒量不好,是出了名的『三口就醉、千杯
不倒』。」星流輕啟朱唇道。

    「謝了。」欽雷再度離去。

    確定欽雷不會再出現後,星流以手指纏著珠玉玩。

    「什麼非雨喜歡,我看是你自個兒喜歡。」星流嘟囔道。

想起喜歡的人,星流嬌俏的小臉上泛開一片紅艷。

第五章

    不管是打拳、練劍或舞刀,都必須全神貫注,這是默言的爹當年教他武功時強
調的重點。

    但是,此時他就是無法專心,心裡老想著那一夜欽雷圈在他腰上的手。

    坐在後園池水邊的一塊大石上,默言的銀髮編成了辮子,他抱著膝,將頭埋在
雙膝裡,想著始終都想不通的問題。

    接著默言無聲的嘆息著。

    「在想什麼?」欽雷溫柔的聲音出現在默言上方。

    默言狐疑地抬頭,見著欽雷時并沒有什麼反應,一會兒後,他才赫然發覺站在
他身邊的人竟然是本人,不是他的幻想。

    「書房裡有幾本前人傳下來的武功心法,你有興趣?」欽雷彎著腰,語氣溫
柔地問。

    欽雷見到默言眸中的防備,在默言拉開他們倆的距離之前,先亮出王牌。

    果然,聽到武功二字,默言馬上將剛剛的胡思亂想拋開,大力的點著頭表示有
興趣。

    望著默言瞬間閃亮的表情,欽雷感動得想流淚。好在他問了星流,否則他拿出
夜明珠時,默言一定會擺出一張臭臉。

      「走吧!」欽雷笑著牽起默言的手。

      默言順從地讓欽雷牽著,一步一步走向書房。

               *           *           *

    欽雷在欽聿府上逗留了好些日子,欽聿則在緋聲的驚呼和怒罵之下,當個日日
早朝的好君王。

    不知是愛情的力量偉大,或是從未有人好好端詳過他們,欽聿的小親親緋聲一
眼便分辦得出他們誰是欽聿、誰是欽雷。

    不管欽雷怎麼換裝、怎麼改變表情,緋聲依然如有神助,總是能迅速找到罪魁
禍首欽雷,發揮他在「盼縈樓」練就的利嘴,用力地罵人。

    除卻被緋聲罵得狗血淋頭,以及「偶爾」默言為保護星流而丟下他不理之外,
這些日子欽雷過得很快樂。

    早晨星流通常仍在床上睡,默言習慣到後花園練武,欽雷也會「順便」跟著一
起練練拳法、劍術。

    他也會「順便」指導默言一些不對的動作。

    當然指導時,他會「不經意」地抱住默言,能抱多緊便抱多緊。

    默言的武功底子還不錯,應該歸功於他執著到有點傻的個性,做足功課,武功
當然好。

    雖然內功上他和欽雷有得拼,但武功招式方面他就不如欽雷巧妙,畢竟默言的
爹親在他十四歲時就過世了,來不及將一身好武藝傳給兒子。

    欽雷這些日子以來不斷地指導默言的姿勢、動作的連貫性等等。

    當練習結束,默言抬手拭汗時,汗水在他身上形成一張網,常常看得欽雷都癡
了。

    到了下午,星流吃過午膳睡午覺時,欽雷總會拉著默言去逛街。

    第一次逛街時,欽雷還擔心默言不喜歡熱鬧,沒想到默言對街上的一切都感到
新鮮,連買碗甜湯吃都能讓默言微笑良久。

    想想也是,默言出身將軍府,將軍也只有他一個兒子,管教甚嚴,從來不許他
到街上亂逛。後來默言被星流買走,之後進入盼縈樓,雖然不愁吃穿,但也不曾全
由他心意的買東西。

    就算回到焰武國,默言仍一心想著要保護星流,根本不可能優閒地逛街。

    這天上街時,欽雷小心翼翼地碰觸默言的手指,見默言沒有拒絕,他才敢進一
步牽住默言的手。

    默言裝作不知道欽雷的舉動,別開的臉微微赧紅,欽雷亦不動聲色。

    只是他從不知道,僅是牽著手逛街便能讓他胸口暖暖的。

    「我喜歡你。」送默言回欽聿府時,欽雷如是道。

    站在石獅子前,當著衛兵、門房的面,欽雷慎重地說。

    「嗯。」默言輕應了一聲,低垂著頭。

    他了解什麼叫喜歡,就像他跟星流之間,也像他幫緋聲忙時的感覺。

    但是,若要問他喜不喜歡欽雷,他真的不知道。

    「你可以考慮、可以拒絕,你有選擇的自由。」欽雷認真的補上一句。

    這一輩子欽雷還沒這麼認真過。

    「哦!」默言發出細微的聲響,算是回應。

    「我明天會在城裡最大的客棧『芳華居』等你,不見不散。」欽雷彷佛下了什
麼重大決定似的。

    「明天不行,星流說要上廟裡拜佛。」默言抬眸望著欽雷。

    雖然他不曉得星流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拜佛。記得在盼縈樓時,星流還
了上山拜佛一事跟語冰鬧得不愉快。

    「那後天呢?」欽雷可憐兮兮地問著。

    欽雷的表情有點卑微,為什麼他誠懇的表白會變成這個樣子?

「後天緋聲要我陪他去買東西,他說西市後天有個市集,他想幫王府
西,要我幫忙殺價。」默言淡淡地說。

    「等等,你會殺價?」欽雷懷疑地瞄著默言。

    依默言安靜的個性,他實在很難不懷疑默言是在找藉口。

    「緋聲說我光是站在那裡就很嚇人了,能讓人嚇得降價。我還能搬貨,一舉數
得。」默言平和地道。

    原本應該很好笑的話,從默言的口中說出來,卻讓人不由自主地正經起來。

    欽雷望著默言,開始從心裡覺得默言好像真的有那種效果,他無法怪緋聲。

    「那大後天呢?」欽雷已經不抱任何希望。

    「暫時是沒事,不過要等星流睡了我才能出門。」默言思忖片刻之後道。

    聽到他的回答,欽雷才突然想到默言的生活是以星流為主。看來,他想得到默
言,還得先搞定星流才行。

    「多久我都等,不見不散。」欽雷握住默言的手,感性地說。

    「不用等太久,如果兩個時辰內我沒去,就是不會去了。」默言說得很乾脆。

    「那我走了。」欽雷擠出溫柔微笑,揮手道別。

    沒關係,雖然他的愛情充滿荊棘,他依然會想辦法克服。

    嗯,應該會想到辦法,應該。

    「嗯。」默言點頭表示聽見了。「可是,你要去哪裡?你現在不是住在府裡
嗎?」

    默言疑惑地望著欽雷,完全搞不清楚欽雷在做什麼,欽雷現在不是跟欽聿互換
身分,往在王爺府裡嗎?

    「呃,我忘了。」欽雷尷尬地抓抓頭。

               *           *           *

即便曉得搞定默言前必須先搞定星流,但欽雷畢竟是焰武皇帝,自古以來,當
皇帝者都有一種身為皇帝的驕傲,他雖然沒有過分高傲,但並不是例外。

    是故,欽雷沒有去找星流,而是打算在「芳華居」等待默言的消息。

    不過他想起一個很大的問題,昨天欽聿硬是跟他換回身分,所以他來不及和默
言約時間。

    他現在身穿龍袍,高坐在龍椅上,正在開每日都得開的早朝,底下還有群臣子
對著他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常聽到這句話,欽雷總會想回他們一句:萬歲,你們自己去活一萬歲吧,沒
有翩翩美少年相伴的日子,我一歲都不想活。

    但今天欽雷只想對他們說:可以散會了嗎?我跟人有約,我需要時間溜出宮
啊!饒了我吧,皇帝又不是我自願當的。

    但是欽雷不是笨蛋,他沒有把這些話說出口。

    他一反平常漫不經心的模樣,專心地聽臣子們稟報,生怕早朝之後會有人來找
他、對他曉以大義,說什麼勤政愛民才是好皇帝,要是被他們纏住,他就不用去找
默言了。

    他乖乖地說出眾人想聽的話,做群臣希望他做的決定,還一面用他長期訓練出
來的凌厲眼神瞪人,試圖將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嚇回去。

    終於,在早朝開始的一個半時辰後,宣布退朝。

    他連忙遣退眾人,正大光明地由皇宮的側門騎著愛馬飛奔而出,直接往芳華居
去。

    可笑的是,他足足在芳華居等了大半天,由滿懷希望等到萬念俱灰,才看到默
言出現在街道那頭。

    坐在樓上廂房望著心上人慢慢接近,欽雷原本萬念俱灰的心,陡地活了過來,
胸口的鼓動越來越快,連指尖都變得暖和。

「他其實不是很美,可是還是讓人覺得他美。」欽雷微笑著,沒意識到自個
兒說的話顛三倒四。

    默言平時習慣將銀髮披散著,隨意的感覺讓人不會覺得那麼嚴厲。

    欽雷卻喜歡他將長髮編成一條長長的辮子,清爽整潔的感覺,總讓欽雷忍不住
想入非非。

    銀髮終于沒入芳華居內,沒多久便響起店小二的敲門聲,欽雷屏住呼吸,等待
他想了很久的人兒到來。

    門隨後被推開,默言端正的面容出現在他眼前,欽雷忍不住眼眶泛淚,終於被
他等到了。

    「龍井。」默言低聲地對店小二點了茶,才緩步進入廂房內。
   
    平時挺會講話的欽雷,在此時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望著默言就讓他覺得好幸
福。

    默言在欽雷對面坐下,低垂著頭等待欽雷先開口。

    「在想什麼?」欽雷柔聲間道。

    他瞧著默言安靜的模樣,怎麼瞧都覺得默言在想他,問這個問題不過是想從默
言口中聽到讓他心花怒放的話。

    「在想要不要把『兩口半』喝掉。」默言老實地回答。

    欽雷愣了一下,思忖著要保持風度,以免給默言不好的印象。

    「兩口半是什麼?」欽雷咬著牙,儘量溫柔地問著。

    即便他根本不想知道兩口半是什麼東西,但為了自己在默言心中的形象,為了
讓默言心甘情願地跟他在一起,他什麼都會做。

    「兩口半。」默言拿出隨身攜帶的玉質酒瓶,介紹似地說。

    「好奇怪的名字。」欽雷這下開始覺得有興趣了。

    幫酒瓶取名字的人,默言不是第一個,但是取名叫兩口半,他絕對是史上第一
人。

    「因為裡面的酒剛好兩口半。」默言簡單地解釋道。

    欽雷忽然想起星流曾說過默言是出了名的「三口就醉、千杯不倒」,因為三口
就醉,但是酒癮難耐,所以才只裝兩口半嗎?

    「幹嘛不喝?」欽雷想到默言可愛的命名法,不禁彎起了嘴角。

    「御賜佳釀,喝了就沒了。」默言搖搖酒瓶,表情很猶豫。

    昨晚王爺府裡舉辦宴會,會上喝的是一罈御賜好酒,默言還特別將兩口半清
空、倒入新酒。早上他耐不住酒癮喝掉半口,中間又想喝得緊,一次舔一下,竟也
舔掉一口的份,現下兩口半裡其實僅剩一口的量。

    明明知道尚有幾個時辰才到第二天,剩下的一口應該慢慢喝,但是他實在好想
喝,可是喝了很難再有,唉!好掙扎。

    「御賜佳釀?昭陽國的嗎?」欽雷小心地問道。

    「不,焰武國的。」默言仍皺眉思考著,不知該不該喝掉剩下的一口。

    「那我家裡應該很多。」欽雷忍著笑,輕聲提醒默言。

    「你家開私酒廠嗎?」默言疑惑地看著欽雷,一時忘了欽雷是什麼身分。

    默言沒有注意到,他在欽雷面前時,話越來越多。

    「我好像、彷彿、似乎是焰武皇帝。」欽雷說得直接。

    「抱歉,我忘了。」

    默言正經地道著歉,害欽雷跟著正經地接受,片刻後才想起他其實應該笑,笑
默言是個惹人心疼的小傻子。

    道完歉之後,默言不再猶豫,打開兩口半便一飲而盡。
   
    「好喝嗎?」欽雷對默言心滿意足的表情有著無限的興趣。

    默言從來未曾思考過這個問題,這下欽雷忽然提出來,讓他放下兩口半,思考
了許久,最後說出一個他覺得最完美的答案:

「是酒。」

    聽到他的回答,欽雷有一剎那無法思考,開始不能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上默
言,更不明白默言的頭腦是何種結構。

    「你喜歡的話,我送你幾罈。」欽雷陪著笑臉道。

    此時此刻,欽雷終于了解愛情沒有道理,縱使曉得默言嚴肅的外表下,其實是
傻傻的,欽雷對他的喜愛仍不曾改變。

    默言專心地舔乾兩口半中的最後一滴酒,完全沒有察覺欽雷的心境變化。

    「你吃過飯了嗎?」確定兩口半完全乾了,默言平和地問道。

    「吃了。」一提到吃飯,欽雷就想到他漫長的等待,是故他不免小小地抱怨了
一句。「在這裡吃的。」

    「哦!我午膳沒吃,正餓著。」默言沒注意聽欽雷的話,開始專心考慮要不要
在芳華居用餐。「原來芳華居中午就開了,我還以為它專賣晚膳。」

    欽雷當場呆若木雞,想他下了早朝就匆匆趕來,等到心灰意冷、萬念俱灰,沒
想到默言壓根兒不知道芳華居何時開店。

    欽雷大大地嘆了一口氣,決定不再跟默言耗下去,乾脆直接問他答案來得乾
脆。

    「你有決定了嗎?」欽雷既期待又害怕地間道。

    他直視默言,想將這一刻牢牢記在心底,默言的一句話將決定他的生死、哀傷
或快樂。

    「雞湯餛飩一碗,外加半斤滷肉、一盤炒青菜。」默言十分認真地回答。

    「我不是問你要吃什麼,我是問你願不願意跟我在一起,你想了這麼多天總有
答案了吧?」欽雷抱頭低吼,他終於受不了了。

    「你什麼時候問過我要不要跟你在一起?」默言皺眉回想著,想不起欽雷何時
說過此事。

「前幾天,在石獅子旁。」

    「你不是問我要不要跟你出來逛街嗎?」默言疑惑地望著欽雷,難道他誤會了
什麼事不成?

    欽雷被默言的話嚇得張大了嘴,久久合不起來,他不明白默言為什麼會誤會他
的話。

    不對!那天他說……默言回答……他又說……難怪默言會誤會,他根本沒說清
楚嘛!

    唉!這算不算是自作孽不可活?

    「如果你間我去不去逛街,我去。」默言收起兩口半,雙手交握地放在桌上。
「如果你想知道我要不要你在一起,我想我沒辦法。」

    不等欽雷套他的話,默言便先行回答。

    他不是傻瓜,他聽得懂欽雷的問題,只是……

    既然欽雷已經起了頭,他沒有理由再拖下去,索性給欽雷一個痛快。

    「為什麼?」欽雷難掩傷心,卻仍堅持要知道理由。

    他自認他跟默言之間的感覺一直不錯,默言在街上仍肯與他牽手,這不就是默
言對他也有心的表現,為什麼默言不願與他長相守?

    「我是星流的僕人,我的一切得由他決定。」默言答道。

欽雷登時覺得天旋地轉,果然擒賊得先擒王,要搞定默言一定得先解決星流。

第六章

    了解問題的癥結所在後,欽雷本該找星流商量默言的事,偏偏欽雷就是不想跟
星流打交道。

    當年讓他買張畫像回家流口水的人是星流,讓他色心大發前往西廂「用餐」的
人也是星流。上次他倘若沒折回去,給了星流一堆珠寶,只怕星流壓根兒不會告訴
他默言嗜酒如命,但酒力不佳的事。

    這幾件事情讓欽雷對星流的印象差到極點,就連星流的美色都無法改變他的看
法。

    關於默言,欽雷思考一夜之後決定放棄了,天涯何處無芳草,翩翩美少年四處
都有,他沒必要留戀默言。

    但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

    他沒有妻子,更無妾室,卻有個偷不著的人叫默言。

    越是想放棄默言,默言幽藍的眼睛和如月光般的銀髮就一再出現在欽雷的夢
中。搞到後來,他只要看見銀白色的東西就嘆息,看到藍色物體便會心痛。

    最後,他乾脆把頭埋進皇袍裡,讓一片明黃罩往自己的視線。

    他不敢入睡,怕夢見默言;驅離太監們,他們的服色,讓他想起默言的眼;不
看夜空,夜裡的月色是默言的髮色……

    逼不得已,欽雷只得再去面對星流這隻狐狸。

欽雷終於放棄自己膚淺的堅持,換上尋常百姓的衣服、帶了幾十兩銀子和幾萬
兩銀票,出宮去找星流。

    當然,他沒忘記最重要的東西,也就是星流的賣身契。

    這次出宮,欽雷沒像上次那麼大方的離開,因為心情欠佳,一些他覺得不重要
的奏摺他全部沒批,倘若被那班太監發現他要出宮,他們必定會跪在他面前,讓他
出宮也不是,不出宮也不是?

    每到這種時候,欽雷便更加佩服祖先挖地道的先見之明,如果沒有那些地道,
他要怎麼過日子。

    既然是溜出宮,想當然欽雷進王爺府時也是用溜的,以防王府衛兵跑去通知欽
聿。

    溜進王爺府後,欽雷直接走向星流所住的西廂房。

    欽雷走得極為快速,一方面是他已下定決心,另一方面是他正對自個兒生氣。
怒火攻心時,做事總是特別衝動。

    他的衝動,卻在走到星流門前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穩健步伐頓時變得沉重,讓
他連一步也踏不出。

    「默言不在,他去幫我買糕餅,一時還不會回來。」房裡傳來星流軟軟甜甜的
聲音。

    「我不是來找默言的。」欽雷沉聲道。

    「我知道,所以才告訴你他不在,你可以放心進來。」星流的語調輕快,帶著
些許笑意。

    欽雷嘆息之後推門而入,「你真是精明得可怕。」

    「是嗎?」星流的臉蛋上堆滿了溫柔的笑意。

    他懶懶地橫躺在長榻上,見著欽雷進來,僅是半支起身子。

    「難道你不是猜到我會來,所以預先支開默言?」欽雷繞到長榻的另一頭坐
下。

    「我是猜到你差不多該來了,沒想到我猜得這麼準。」星流頗具深意地微笑
著。

    他們都有對方想要的東西,若是談得來,他們皆能如願以償;但弄得不好,說
不定會兩敗俱傷。

    欽雷沒答腔,有些懊惱他的一舉一動都逃不出星流的算計,明明星流年紀比他
小,怎麼他就是鬥不過他?

    「雖然事情是我一手策劃,不過我有一點不明白,你究竟看上默言哪一點?」
星流大剌剌地問道。

    等待欽雷回答時,星流深吸了日氣,像下定決心般的坐起。

    「真是讓人訝異的問題。」欽雷失笑道。

    星流平靜地等候回應,良心這種東西他並不是沒有,更何況默言跟在他身邊這
麼多年,怎麼說他都無法隨便出賣默言。

    「關你什麼事?」欽雷惡狠狠地瞪著星流。

    他受夠星流的自以為是了,每件事他都要管,他是他、默言是默言,他喜歡默
言,不需要星流來評估他有沒有資格擁有默言。

    「默言的賣身契在我手上。」星流淡然地開口。

    「你的賣身契也在我手上。」欽雷露出殘忍的表情。

    要比狠,他未必比不過星流。

    「好吧!那以默言好友的身分問你。」星流撇撇嘴,假意討饒。

    「除了我自己,就只有默言有資格問這個問題。」欽雷非常嚴肅地說。

    會說出此話,一半是他不願意回答星流,另一半則是出於真心。

    「拿來。」星流將手伸得老長,跟欽雷討「東西」。

    「什麼?」欽雷皺眉,不解地望著他。

他不記得他有應允要給星流任何東西。

    「我的賣身契啊!你不給我,我們怎麼交易?」星流提點他。

    聽見欽雷的話,他就知道可以了,能如此尊重默言的人,該能給默言幸福。

    欽雷一聽星流不再刁難,連忙將準備多時的賣身契由懷中掏出,遞到星流的手
上,生怕動作太慢而讓星流改變主意。

    星流仔細地將紙張展開,從頭到尾看過一遍後,從一旁小几下的格子裡取出火
摺子,點上燭火。

    他將賣身契折成長條點火,靜靜地看著束縛他許久的東西化為灰燼。

    欽雷也很安靜,縱使他外表輕浮,但應該沉默時,他不會多話。

    「結束了。」望著搖擺不定的燭光,以及散落在地上的灰燼,星流嘆道。

    「結束?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欽雷聞言大皺眉頭,差點大吼。

    他不是來行善的,星流尚未將默言的賣身契交給他。

    「有嗎?」星流裝胡塗。

    他只說要交易,並未說過要拿默言的賣身契來換他自個兒的賣身契。

    「你這傢伙,你剛剛明明……沒說。」欽雷跳起來指著星流大叫,難聽的話還
沒出口,他已想起剛剛他和星流對話的內容。

    星流的表情像在告訴欽雷:你終於想到了啊!.

    「我真是發神經了才會跟你交易,你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欽雷頹喪地
坐回長榻上。

    「沒辦法,因為我想給你也拿不出來,只好用騙的。」星流的臉蛋上滿是無
辜。

    「為什麼?」欽雷無意識的問。

    「我們逃離焰武國那天晚上,我就已經把它丟進火裡燒了。」星流微

    既然他將默言當成朋友,賣身契自然不需要存在。那夜他們露宿荒野,正缺燃
料,多一張紙是一張。

    星流沒料到的是,他明明當著默言的面將賣身契丟入火中,原以為能換來默言
高興的表情或友誼,可是默言那時正專心地注意周遭有無野獸靠近,再加上默言不
識字,白白辜負了星流的一片用心。

    好在後來他們感情不差,默言一直沒有背叛他,否則星流真會吐血。

    「啊?」欽雷嘴巴張得大大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星流只是無辜地望著他。

    「我可以把你打入大牢、降為奴隸。」欽雷惱羞成怒地威脅星流。

    「我可以要默言別理你,慫恿緋聲要欽聿別幫你代職。」星流聳聳肩,要欽雷
自個兒考慮是要出一口怨氣,或是忍一時之氣。

    欽雷迅速地冷靜下來,審視地估量著星流。

    「告訴我,有哪個人惹了你之後還安好無恙的?」欽雷以問句代替認輸。

    「關於這個問題,等我想想,三天之後再回答你。」星流認真地說完後,打了
個呵欠,表示他根本沒有要思索的意思。

    「這樣啊!那栽在你手上我也不冤。」欽雷揚著笑,他也很佩服自己竟然還笑
得出來。

    「我越來越覺得你很不錯。」

    這是星流的結論,亦是他與欽雷近期內最後一句談話,因為不久的未來,欽雷
將不想跟他說話……

          *           *           *

    星流如果僅是個精明且無情的人,怕他的人會更多。

    與欽雷交易的隔天,星流將進宮的金牌和一張紙交給默言,要默言拿進宮給欽
雷。

默言卻沒收下金牌,將金牌退還給星流時,他朝星流別有深意地一笑,之後回
身就走。

    在很多方面,默言是沒星流聰明,但是和星流相處這麼久,他或多或少猜得到
星流的意思。

    所以,此時默言走在皇宮富麗的建築中,準備見欽雷。

    因為沒有帶金牌,默言進宮不如上次順利,但也沒有多困難,因為他走的是歷
代焰武皇帝挖出的地道。

    尋找欽雷的行蹤亦沒有默言想像中那麼困難,他輕而易舉地捉住一名大臣,問
他欽雷的所在地後,還請他順便幫忙帶路,因為對方很樂意,所以他進行得很順
利。

    不過,這件事有另一種說法。

    一名大膽的刺客,不知是怎麼繞過守門衛兵的耳目、直入禁宮,威脅宰相帶他
去找皇帝。

    宰相大人不堪刺客殘忍手段的威脅,只得答應帶他去找皇上,就在一群御林軍
和太監的包圍下,來到皇上最常待的御書房……

    按理說,意圖行刺皇上是死罪,可是說也奇怪,皇上一看到刺客便笑逐顏開,
還開始對刺客噓寒問暖,最後甚至威脅所有人不許把今天的事說出去,否則他要抽
大家的筋、剝所有人的皮,就算是宰相也不例外。

    好奇怪啊!

    關上門,欽雷掩去所有人好奇、不解的目光。

    他將默言拉到一旁的炕上,歡喜地審視他想了好多天的默言。

    他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看過一次,確定默言沒有受傷後,才想起剛剛私事。

    「你怎麼會……」欽雷指著門外那群人,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剛剛的事
情。

「因為找不到路,我請他帶我過來。」默言淡然以待。

    他不過是以比較有效的方式問路,沒什麼吧!

    對於默言的回答,欽雷當場愣住。

    「你……真不愧是星流的朋友。」欽雷嘆息道。

    望著神情平淡的默言,他的腦中浮現「物以類聚」四個字,默言會跟星流成為
朋友,果然有原因。

    「謝謝誇獎。」默言誠懇地道謝。

    他相當喜歡星流,覺得星流懶是懶,但頭腦卻極佳,是值得依靠的人。

    「我不是在誇獎你。」欽雷再度嘆息。

    他開始能體會當年他爹娘的心情,碰到一個有理說不清又不得不相處的人,真
的會讓人發火。

    他爹為世襲一等公三王爺,這個三字並非排行,而是他死去的爺爺封的。

    「三」指的是念佛三昧的三、佛教三佛的三,意味他爹親天生修養之佳。

    修養這麼好的人也能被他氣到暴跳如雷,人已經過世也沒能讓他反省自己,現
在默言和星流的事,真不知是不是現世報。

    「你那招哪裡學的?」嘆息歸嘆息,欽雷的好奇心依然十分旺盛。

    默言平常身上不帶刀劍,剛剛他是以手指掐著宰相的喉頭。

    這麼做是很有效啦,但是,默言怎麼看都不像這麼狠的人。

    「星流說這樣問話比較快。」

    欽雷的表情變得詭異。他想到先前與星流交易失敗之事,他竟然忘了,他與默
言之間還橫著一個星流。

    突然間,他與默言的距離彷佛天與地,他只能站在地上望著悠藍的天空嘆息。

    「星流要我拿這個給你。」想起星流的交代,默言由懷中掏出紙張遞給欽雷。

    欽雷接過時,握了默言的手一下,貪看著讓他初次動心的人,戀戀不捨地移開
目光後,他才展開紙張。

欽雷看得很快,看了一遍後,他從頭又看過一次,足足看過三遍才罷休。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欽雷微揚手中的紙。

    「猜得到。」默言露出奇異的笑靨。

    他了解星流的意思,那張紙是告訴欽雷,默言託付給他了,亦是表示星流覺得
欽雷是值得的人。

    「那你還大剌剌的拿來。」欽雷揚高聲調。

    欽雷對星流有點氣,對默言的沒神經更氣,一般人對這種事不都該很忌諱嗎?
他最氣的是自己又被星流耍了一次。

    「會怎麼樣嗎?」默言不解。

    「的確是不會怎麼樣。」欽雷嘟囔著。

    欽雷垮下肩,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剛剛一直都很緊繃,害怕今天會是他與默言最
後一次見面。

    但是現在一切都好了,默言屬於他,終於屬于他了。

    「等一下,你說你猜得到?紙沒封,你怎麼不看?」欽雷覺得怪怪的,卻不知
是哪裡怪。

    「我不認識上面的字,那些字也不認得我。」默言仍舊站在欽雷身前,表情依
然平和。

    「你不識字?」欽雷詫異地道。

    難怪欽雷不能相信,大將軍之子竟不識字,誰能相信。

    「認得十五個。」默言說得極為認真。

    「十五個?」欽雷從不知道有人能把自個兒認得幾個字算得一清一楚。

    「是啊!我認得十五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
千、萬、兩和酒。」

默言以為欽雷在問他認得什麼字,便一字一字地唸出來,唸到酒字時還特別揚
高聲音,因為十五個字裡唯有酒字是他自學而來。

    欽雷呆了半晌後開始哈哈大笑。

    他完全可以想像默言那十五個字是怎麼學會的,數了目定是星流要默言幫忙記
帳而教他的,後面的兩字是銀子的單位,記帳時自然要寫到。

    至於最後的酒字,必定是愛酒成癡的默言自學而成,八成是他有事沒事便在酒
舖則走來走去,不敢進去又不捨離開,長年徘徊在酒舖則,不認得酒字才奇怪。

    「笑什麼?」默言不解地看著欽雷。

    「沒,只是看到你很高興。」欽雷聰明地沒說明。

    「嗯,我也很高興。」默言淺淺地笑著,雙頰微微赧紅。

    欽雷換上認真而溫柔的笑靨,起身抱住默言。

    「我好想你。」將臉埋進默言暖和的肩窩時,欽雷如是道。

    默言沒有回擁,僅是安靜的讓欽雷抱住。

    什麼是愛情,他依然不懂,不過這樣被抱住,好溫暖。

    擁抱像有一萬年那麼長的時間,又像僅是短短一瞬問,放開默言時,欽雷也不
懂為什麼,為什麼自己的眼角溼溼的。

    「這麼說,你是願意跟我在一起囉?」欽雷輕柔問著。

    「我沒說過啊!」默言推開欽雷,覺得欽雷好奇怪。

    欽雷沉默了,他覺得自己好似由九重天跌進十八層地獄。

天哪!誰來告訴他,要怎麼樣才搞得定星流和默言?

第七章

不管先前發生過什麼事,默言住進宮裡是必定的。

    別說他已經是欽雷的人,就算他想回到星流身邊,欽雷也會殺出來阻止。

    這件事對欽雷算是福音,因為無論如何他也不會放默言走,但是他的決定卻造
成了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由於默言的外表所引起的。

    打從默言出現在宮裡那日,善於察顏觀色的眾人便已了解默言在焰武皇帝心中
的地位,深知絕對不能得罪這個新來的主子。

      但是,在星流眼中很笨,欽雷覺得可愛的默言,在一般人眼中其實是個高深莫
測、精於算計、城府很深的人。

      每當大夥兒想表示一點友善之意,或想給默言下馬威時,只消默言的眼睛一
瞄,大部分的人便會馬上逃跑,剩下的那些人就是像欽雷、星流這一類人,還有一
種則是被嚇到腳軟跑不動了。

    對於他們怪異的舉動,默言不只一次間過欽雷:「宮裡的人都這麼奇怪嗎?」

    「奇怪是奇怪,不過你為什麼覺得他們很奇怪?」欽雷很有耐心的問著。

    面對喜歡的人和討厭的奏摺,欽雷很輕易便決定就默言、棄奏摺。

    不!他絕對不是在偷懶,而是認真專心的想解決默言心上的煩惱,就算他有偷
懶,也只是順便。

「我一看到他們,他們就跑。」默言的口吻平淡如常,若不是他還皺著眉,很
難聽出他為此事煩惱已久。

    默言說時下意識地摸摸自個兒的臉,他從不知道他的長相有這麼嚇人。

    欽雷聽到未曾預料到的情況,思忖片刻後,看著默言深刻的五官笑了。

    他都忘了默言的長相很有威嚴,再加上練武造就的體格,以及寡言引起的嚴肅
感,的確會讓人心生畏懼。

    他看默言可愛,是因為情人眼裡出西施。在他正眼細看默言之前,他們已經不
是普通關係。

    「只要你不看他們不就好了?」欽雷露出迷人的笑臉,努力誘騙默言上當。

    「嗯!」默言點頭,不太精明的腦子接受了欽雷的答案。

    「我喜歡你。」說完每次都要說的話後,欽雷快樂地回到奏摺上。

    欽雷自私的認為,他的默言只要看他一個人就夠了,不要去看別人,他不要被
別人看見。

    另外一個問題,則跟當時很快樂的欽雷有關。

    默言從沒說過喜歡欽雷,亦未曾說過想跟他在一起。

    對於仗著年輕氣盛、身強體壯的千人斬欽雷來說,默言可是他珍貴的初戀對
象,得不到默言的愛情,怎麼對得起以前被他「斬」的人,怎麼對得起全焰武的百
姓?

    最重要的是,他的心要如何自處?

    於是,欽雷想到一個好方法,一個能讓他們長長久久地在一起的好方法,一個
能知道默言喜歡不喜歡他的好方法。

    就是——擁抱。

    他和默言的情緣是由爬錯床開始,戀情應該可以由上對床開始。

    這是欽雷的想法,很天真的想法。

不是他的想法有錯,擁抱的確是愛情的一環,而且擁抱這種行篇,在仔意識到
愛之前便會了,他會這麼做也屬正常。

    決定之後,欽雷行動得非常快。反正他平常就不是個認真的皇帝,一旦下了早
朝,奏摺什麼的都與他無關。

    吩咐人將奏摺送往王爺府給欽聿後,欽雷快快樂樂地將默言拉入寢宮中。

    默言個性不喜多話,雖然很想間欽雷想做什麼,怛他沒間,只是乖乖地被欽雷
拉著進寢宮,走到龍床旁。

    欽雷略施巧勁,將默言按倒在床上時,他的藍眸依然瞬也不瞬地望著欽雷。

    直到欽雷的手放在默言的的腰帶上,默言有一瞬間的呆愣。

    「害怕嗎?」

    相較於第一次的粗魯,這回欽雷溫柔得過火;一切只為了不想嚇著心愛的人
兒。

    害怕?默言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又怎麼會畏懼?

    含情的吻上默言的頰畔,欽雷試探性地輕啄。

    可默言依然沒有反應。

    奇怪!疑惑浮上欽雷心頭。

    悄悄加快了手指的動作,他扯開默言的腰帶。

    默言依然睜著一雙湛藍的眼望他,眼中一片純淨,讓他的心跳頓時失控。

    這樣的感情到底是幾時開始的?欽雷著實不解。

    那些在自己枕邊來來去去的人兒,個個嬌媚、溫柔,他卻喜愛得一時、堅持不
了多久。唯獨默言,這樣的姿容、性情本是不在他的狩獵範圍內,他偏偏入了迷。

    只能說是緣分天定,星流是他們倆的月老,只有在此時,欽雷對星流的惱恨才
會化為感激。

    透過敞開的衣襟,欽雷的手掌觸摸到一片誘人的肌膚。

大異於優伶、孌童柔軟的感覺,默言的身體結實、彈性十足。

    欽雷仰頭深吸口氣,平撫狂烈的心跳。

    想想過去,他幾時曾如此委屈自己了?但不這樣做,他無法維持理智,怕會傷
害到默言。

    「默言。」

    一抬頭,見到默言皺眉,某種不安襲上欽雷胸口,「你不喜歡嗎?」

    默言搖頭。

    「那……」

    很小心地撥開默言的前襟,入眼的旖旎風光讓欽雷狠狠地倒吸了口氣,卻又得
強自忍住。

    他一定會內傷,絕對會內傷。

    「可以繼續下去嗎?」

    默言繼續保持絕對的安靜。

    不反對就是贊成囉!,很好,欽雷快樂地順應自己的心意,吻上默言的嘴。

    默言的唇或許稱不上柔軟,卻異常地香甜。

    欽雷覺得腹中的慾火像被澆上整桶燈油,霎時燒成烈焰。

    再也維持不了理智,他的舌化成兇猛蟒蛇,翹開默言的唇瓣,直闖溫熱口腔。

    瞬間,欽雷體內的沉悶被化解,化成一灘春水。

    迫不及待地,欽雷卸下默言的衣衫,激狂的吻沿著頸項、滑落胸前。

    當他嗅著默言獨特的清爽氣息時,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一起忘了。

    他的眼中、腦中、心底只有默言。

    火熱的舌來回舔吻默言,感受到他的震動,欽雷心頭狂喜。

    「唔……嗯……」突然,自默言喉間溢出甜膩的嬌吟。

    欽雷覺得自己熱得快爆炸了。

「默言,可以嗎?」他等不下去了,大掌往下覆往默言的亢奮。

    默言還是沒回答,他繼續沉默著。

    不說話應該就是不反對吧!欽雷逕自將他的反應解讀為同意,快樂地脫下他的
褻褲。

    默言的亢奮就在眼前,欽雷心中一陣感動,在這場激情戲中,他不是在演獨腳
戲,默言與他配合良好。

    手指顫抖地撫上他的亢奮,欽雷的口中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

    「我能繼續下去嗎?」

    頭一回他給默言留下太過惡劣的回憶,他發誓,這一次要好好的對待默言。

    聞言,默言的眉頭皺了起來。想做就做嘛!這種問題要他怎麼回答。

    「可以嗎?」默言的皺眉讓欽雷的心瞬間冷了下來。

    他真的不想說話,可欽雷似乎非逼他開口不可,要不要說呢?默言垂眸,瞧見
欽雷眼底的期待。

    如果他這麼希望聽到他說話,那麼好吧!為了欽雷,他願意開口。

    花了一點時間整理思緒,他道:「為什麼問?」

    欽雷一怔。默言這是什麼答案?詢問他的意見當然是為了尊重他啊!這可是欽
雷對愛情的至高表現。

    「『盼縈樓』的客人都不會問問題。」

    欽雷張大嘴,一雙墨黑的眼睛瞪到快要掉下來。

    「大家都直接做。」

    易言之,在默言心裡,做這種事是無聲勝有聲。

    「你怎麼知道?你以前有做過嗎?」

    欽雷皺眉,他的默言難道被人捷足先登過?

    單單這麼想,欽雷就覺得難受,一股酸意由胸口滲透至全身。

「如果和你不算,沒做過。」默言搖頭。

    欽雷這才放下心中大石。

    「看,倒是看了不少次。」

    欽雷呆了好久、好久、好久……他的默言,原來不怎麼純潔。

    說得也是,能和惡鬼星流相交多年的人,又能純潔到哪裡去。

    欽雷想擁抱默言的念頭完全冷卻,預計短時間內是沒可能再來一回。

    「你不討厭這種事,應該是喜歡我吧?」欽雷期待地看著默言。

    他還在做臨死前的掙扎,總不能他精心策劃了這麼久,結果全是一場空吧!

    一句喜歡也好,只要默言肯說喜歡他,就不枉他這些日子來的苦心。

    「盼縈樓裡……」默言慢條斯理道。「不喜歡一樣可以做。」

    欽雷徹底被默言打死,短時間內沒有復生的可能。

                  *                   *                   *

    雖然,跟欽雷說不喜歡一樣可以做,但默言的心裡依然有深深的疑惑。

    愛是什麼?情是什麼?他不了解那是何種感覺。

    習慣使然,深夜時分,默言一個人溜出宮外、尋到王爺府外,翻牆進入、走到
西廂附近。

    平常這個時間,欽雷總會纏著默言不放,講幼時趣事也好,喝茶、嗑瓜子也
罷,教他寫字、練武也可以,反正欽雷就是要默言在身邊。

    但今天不同,數日沒批奏摺的欽雷,在幾名老臣的一哭、二鬧、三上吊攻勢
下,乖乖地待在御書房批改奏摺,還默言一片清靜。

    以前默言不愛熱鬧,連著幾日被欽雷纏住,按理說此時他應該感覺放鬆、舒服
才對,可是他整個人卻像少了什麼,胸口空得好難受。

    不知道滿溢心中的情緒,該叫作什麼名字。

只知道它今他發了狂,在夜色裡疾走,回神時,人已經在星流門外。

    默言尚未決定該像以往一般,無聲的在門外守候一夜,或是靜靜離開,窗子便
被人推開了。

    「進來吧!」星流獨特的懶散、悅耳音調,回響在夜色裡。

    默言感覺到一股溫暖流進心底,雖然表情未變,但他心底的緊繃漸漸放鬆。

    就像從前一樣,默言替星流關上窗子,怕他著涼,之後方推門進入室內。

    不需要星流再說什麼,默言自動地點上燭火,見星流歪靠在窗邊的榻上,連被
子都懶得拿,默言自是先到床上取過錦被和枕頭給星流。

    未了,他倒了一杯半冷不熱的茶,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準備給星流飲用。

    跟熱茶比起來,懶惰的星流總是說六分熱最好,否則涼茶也好過熱茶,因為茶
涼了好人口,不用吹涼。

    「怎麼了嗎?」星流輕聲問道。

    默言依舊是默言,不出聲、不回應是他一貫的方式。

    「要喝酒嗎?」星流說出默言的最愛。

    儘管默言仍然沒有回應,星流卻能就著昏黃光線,得知默言的願意。

    星流就著昏黃燭光,由几下的收藏格內,摸出一瓶他不知何時藏入的酒。

    默言看著酒瓶卻呆住了,他一直愛酒成癡,但是一天喝超過三口馬上就醉。

    所以他隨身攜帶「兩口半」,為的就是酒癮發作時能舔個幾下過癮。但是,欽
雷不在身邊時,他竟然連酒都忘記喝。

    摸摸兩口半,其內一滴酒也不剩,他還記得最後一滴是他前天喝光的,他當時
還想著第二天一早就要補。

    昨天欽雷設宴,他在席上舔酒舔得很過癮,自然忘記補滿兩口半,今天呢?今
天又是什麼事讓他忘了?

    「今乞朝有酒今朝醉,你又何必想那麼多?」星流輕笑道。

就算看不見默言的動作、表情,星流一樣猜得到默言正在胡思亂想。

    默言還是沒開日,僅是起身拿來兩個小酒杯,替他和星流各斟上一杯酒,當然
也沒忘記補滿兩口半。

    反正夜已深重,星流又不需要他保護,就算他現在喝得大醉,也不怕誤事。

    狠狠地灌了兩杯後,默言方開口說話:「什麼樣的感覺才叫作愛情?」

    聽到預料得到卻很難回答的問題,星流反而笑了。

    星流但笑不語,舉杯將酒一飲而盡。

    過了一會兒後,星流終於微啟朱唇。「你覺得什麼叫愛情?」星流不答反間。

    「一輩子一個人,就算對方死了,還是不變不移。」默言輕聲道。

    順暢的說出答案,默言這才發現,他其實早就知道他要的是什麼。或者該說,
他想像中的愛情,就是他爹親對娘的方式。

    「那樣要過幾年才知道答案啊?」星流忍不住用力嘆息。

    「總有一天會。」因為酒喝大多,默言的聲音也開始發軟。

    說完,默言替自己和星流斟滿酒,再度乾了兩大杯。

    「如果想擁抱他或是被他擁抱,就是愛了吧!」星流正色道。

    「在『盼縈樓』裡,不愛、不喜歡不是照樣在擁抱?」默言說。

    「擁抱的原因有很多,愛僅是其中一種。」星流說得很冷靜,眸子裡卻流轉著
溫柔,似乎他也有了喜歡的人。

    默言沒出聲,繼續喝著他最愛的酒。

    「如果是心甘情願被擁抱,那應該就是囉﹗」星流不知想到了什麼事,笑得非
常快樂。

    心甘情願……默言暗自思忖這四個字。

    除卻第一次不算,上次欽雷觸碰他時,他是心甘情願的嗎?

    「你先前被他擁抱時有什麼感覺?」星流引導默言思考。

「沒感覺。」默言答得快速。

    那天他喝得很醉,除了痛以外沒有任何感覺,當然也沒有所謂的願意或不願
意。

    「那事後呢?」星流不放棄的追問。

    「發生都發生了,還能有什麼感覺?」默言依然答得很快。

    星流用力嘆息,默言都這麼說了,他還能怎麼辦?每個人對愛情的領悟力都不
相同,這是勉強不來的。

    「對了,我有一種感覺。」默言說出讓人很感興趣的話。

    「什麼?」

    「好在不是你,不然你一定很痛。」

    默言朝著星流微笑,星流則再度嘆息。

    「難道你對他沒感覺嗎?」星流道。

    默言細細思考著,想著欽雷的話語、寬厚的胸膛、指尖、眉梢……

    驀地,默言面上沒來由地一片潮紅。

    「我討厭他。」默言嘟起嘴,說出讓星流狂笑的回答。

    「討厭就好,討厭就對了,最好恨死他。」

星流瘋狂地大笑,窗外卻有一個人抽搐到差點吐血。

第八章

    默言與星流的對話,欽雷一字不漏的聽到了。

    在離開皇宮前,欽雷已經將奏摺批改完畢,他雖然是個數一數二的懶皇帝,但
是改奏摺這種事他還做得到。

    他本來是要找默言,賞月也好,練字也罷,只要默言在身邊就好。

    但欽雷前去找他時,正好看見默言往地道裡走,好奇心作祟的欽雷旋即遣開旁
人,一路跟著他走到星流房門外。

    聽到默言說討厭他時,欽雷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彷佛有道雷從天而降,不偏
不倚地劈在他頭上。

    經過昨夜一事,欽雷徹徹底底的認為星流是惡鬼,絕對要把默言跟他隔離得遠
遠的,以免哪一天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另外,欽雷還想到一個方法,可以讓默言意識到他的方法。

    批完奏摺後,欽雷將他存的私房錢拿出來,足足帶了一萬兩在身上。

    最後,他出發去找默言。

    欽雷在後花園水池邊尋到正在練拳的默言,他拉著默言打算出宮。

    「我們要去哪裡?」被欽雷一路由御花園拉入地道中的默言,忍不住詢問道。

    走在前頭的欽雷回頭一笑,卻不回答。

    默言在心裡嘆了口氣,只得乖乖地跟欽雷走。

打從默言進宮以來,這個地道幾乎每天都要走上一回,地道走多了,默言才發
現歷代焰武帝對挖地洞之熱中。

    除了由御花園通往京裡一幢無人居住的小屋內,還有通往京城外、由寢宮到御
書房、御書房到御花園……

    地道之多、範圍之廣,讓默言不得不懷疑,歷代焰武皇帝最重要的工作,是不
是挖地道?

    就像現在,每次欽雷經過一處地方都不忘挖點泥下來,幾天以後也給他挖出個
洞來,看來不久之後,從那兒又會延伸出一條地道,不知道這次會通往何方。

    望著欽雷的動作,默言淺淺笑著,也上前幫忙拿了些廢土,準備丟在小屋附
近。

    雖然欽雷討厭當皇帝,天天努力挖地道跑出去玩、奏摺也常常堆著不改,但是
該做的事他都有做,緊急軍情一定馬上批閱,治水、賑災,乃至整治朝綱,樣樣都
做得妥妥當當。

    被他堆積起來不理的,通常都是朝臣娶嫁、皇戚產子請求賜名這一類無關痛癢
之事。

    這樣子的欽雷,好可愛。

    默言卻沒發現,當他覺得欽雷好可愛時,他對欽雷已經動心。

[ 本帖最後由 夜靈玥 於 2008-5-29 07:59 P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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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欽雷帶默言去的地方,是一問在焰武國頗富盛名的青樓。

    依照欽雷的喜好和興趣,去的地方應該是相公堂子才對,但是他帶默言出現的
地方是一般的勾欄院,叫的也是姑娘家而非小官。

    偏偏遲鈍如默言,一點也沒有發現不對勁。

    欽雷在老鴒的歡迎聲下,熟門熟路的上了樓上廂房。

這倒不是因為他常來,而是因為青樓裡的規矩通常都是大同小異,他小官買了
那麼多,當然知道該怎麼做。

    一入門,丟給門口的大茶壺一錠銀元寶,他馬上由生客升級為熟客。

    「來這裡幹嘛?」默言趁著上樓時,拉拉前方的欽雷,不安的問道。

    「客倌您真是多問了,來我們這兒還能幹嘛呢。」欽雷尚未回答,徐娘半老的
駂兒先行回答,隨即又向欽雷補了一句。「您說是嗎?」

    老駂話聲才落,身邊簇擁他們的姑娘們便發出一串刺耳的笑聲。

    默言看著她們掩嘴裝淑女的模樣,再加上欽雷一語不發,連點支援都不給,看
得默言一陣無明火由心底竄起。

    惱得默言抬手一推,像催促欽雷快點上樓,又像想一拳敲死欽雷。

    欽雷望著跟平常大不相同的默言,嘴角露出微笑,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他
相信這句話。

    進入廂房後,除了桌上的四果四點外,欽雷另外加點了一堆菜,還教人買來京
裡最好的酒。

    當然,姑娘也沒少叫,樓裡的姑娘,他沒包八成也有一半。

    姑娘來得越多,默言的表情越難看,可是欽雷皆當作沒看甩一樣,置之不理。

    默言生了一陣子悶氣,最後還是被酒奪去注意力。

    他嗅嗅新買回來的酒,再看看「兩口半」裡的存酒,最後決定倒掉兩口半裡的
劣酒,改喝桌上的好酒。

    不過欽雷的行徑讓默言喪失理智,他通常會記得一天最多只能喝二口,把兩口
半喝完就差不多了。

    平常默言為了怕犯酒癮時痛苦,兩口半裡的酒向來是慢慢舔盡,但是今天……

    他一抬眼看見一名脂粉塗得老厚的女子,恬不知恥地將手伸進欽雷胸口
一陣氣悶,舉起兩口半便是一陣狠灌。

默言卻不知道,欽雷對那隻手也很困擾。

    他愛的是翩翩美少年,不是粉厚到可以塗牆的女人,就算粉厚,他也要男的
啊﹗

    喝完兩口半後,默言索性以手支頭,看欽雷跟女子調笑,不理會身邊的姑娘大
獻殷勤。

    「這位客倌,看有什麼好玩,我們來划酒拳吧!」一名大約二十來歲、生得還
算美艷的紅衣女子,拉著默言不放。

    平日上這兒冶遊的人,不是腦滿腸肥,就是玩得太兇而病弱無力,像欽雷和默
言這等好貨色是幾年難得一見,此時不把握更待何時。

    「我不喝酒。」默言看也不看女子即拒絕。

    開什麼玩笑,他剛剛已經將一天的分量一口喝下了,再跟女子划酒拳,不管輸
贏都會醉啊!

    「不喝酒一樣能划拳。」女子將半個身軀依在默言身上,等著默言回應。

    女子見默言才喝完一小瓶酒,卻說他不喝酒,知道默言是有意拒絕,但是到嘴
的肥肉她又怎會放棄。

    「我不會划拳。」默言搖頭拒絕。

    「我教你。」站在默言身後的碧衣女子道,她對默言亦有好感。

    默言除了有張俊秀的面龐外,銀髮、藍眸更為少見,任何人見了都會忍不住多
看幾眼,她們自然不是例外。

    「不喝酒怎麼划?」腦子死板的默言想都不想即道。

    「不然,你若贏了可以親我一下,我要是贏了,你也讓我親一下。」

    紅衣女子說得大膽,惹來碧衣女子一陣笑。

    「那樣有什麼差別?」默言老老實實地反問著。

    望著默言天真無邪的眸子,兩個女子都笑得花枝亂顫。

「當然有差別。」紅衣女子說得煞有其事。「你親我跟我親你,又怎麼會一
樣?」

    默言正要辯駁,卻被看不下去的欽雷打斷。

    欽雷早就注意到默言和兩名女子間的對話,雖然默言的回答讓他滿意,但他同
時也對紅衣女子的舉動不滿。

    他帶默言來青樓叫姑娘,是想引發默言的嫉妒心,而不是讓自個兒吃醋。

    於是欽雷拉著默言,丟下一張一千兩的銀票後,起身便走。

    「我就在想你來這裡幹嘛!原來是想試試女人滋味。」站在青樓門口,默言的
聲音平平板板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什麼?」欽雷嘴巳微張,難道他被一群女人摸來摸去,默言半點感覺都沒
有?

    「不是嗎?」默言反問,眸裡一片純淨,在他的世界裡,嫉妒尚未進駐。

    欽雷呆滯之後決定往第二家去,他就不信默言完全不嫉妒。

    默言喜不喜歡他,欽雷心底已經有答案,但他就是希望由默言親口說出來。誰
教他是第一次談戀愛,格外不安也很正常。

    第二家仍然是普通勾欄院,伺候他們倆的依然是女子,默言的反應大致相同,
只不過這裡有個扮武旦出身的姑娘,跟默言討論武功討論得很快樂。

    當然,吃醋的人依然是欽雷,他開始懷疑自己是花錢找罪受。

    快速離開第二家,欽雷不死心的走進第三家,不過依然是家普通青樓。

    沒辦法,欽雷就是不敢進以小官為主的相公堂子,他怕各有特色的美少年一字
排開站在眼前時,他會只顧著跟美少年玩耍,漏看了默言的表情。

    若是默言剛剛好在此時吃醋,他卻沒看到這個難得一見的奇景,他會懊悔一輩
子的。

    第三家的情況差不多,或者該說更糟糕,因為默言漸漸習慣青樓裡的氣氛,開
始跟姑娘們攀談。

    雖然說,他談的不外乎如何將錢存下來養老,如何在路上防搶劫一類。但是欽
雷依然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將默言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見,也不讓默言跟任何
人上交談。

    在氣得半死的狀況下,欽雷將默言拉進他先前不願去的地方。

    這家專門賣小官的相公堂子,是欽雷以前最常來的地方,亦是他十五歲時初嘗
小官滋味的地方。這裡也是他爹親立誓要拆掉的地方,可惜他爹壯志未酬身先死。

    成為王爺後,欽雷出現在這裡的次數比以往減少很多,但是登基以後,因為城
外的金屋無法繼續藏嬌,他又常常從地道出宮,來此享受小官風情。

    當然,打從他喜歡上默言之後,就不再來此地了。

    進入熟悉的地方,欽雷先是深吸一口氣,放鬆一下快被默言搞瘋的神經,才攬
上駂兒纖細的腰肢。

    「爺,好久沒見到您,可想死我了。」駂兒脂粉未施的臉淺笑著,高做地說出
媚人的話,別有一番風情。

    「你這話說得言不由衷。」欽雷望著駂兒一嘆,心底倒是很樂。

    此道中人都曉得,「憐泓坊」的駂兒一笑值千金,今日他肯對欽雷笑,已經給
足他面子。

    倒也不是憐泓坊的駂兒特別美,才會傳出一笑值千金的話,而是因為他不美。

    因為他不美,又是個以賣人為生的駂兒,所以憐泓坊的駂兒連泓不施脂粉、不
笑,他說過:

    「反正我多笑一點、少笑一點又沒差,你們來不就是因為我家的小官美,他們
為君裝扮、為君笑就好,何差我一個?」

    就是因為如此,才會傳出他一笑值千金——賺了千金後,他才會笑。

    「哪裡言不由衷了,您每次來銀子都撒得夠多,又不會刁難我家小官兒,我不
想你想誰。」連泓又是一笑,足見欽雷花在這裡的銀子有多少。

    「別的駂兒說這話我信,你說這話我才不信,誰不知道你在路上被搶了上萬兩
銀票,連呼救都沒,更別提去追人了。」

    欽雷邊說邊不著痕跡地放開連泓,開始評點站在身前一字排開的少年。

    他只顧著跟連泓聊,眼睛則忙於看翩翩美少年,完全沒注意到一旁的默言臉色
越來越鐵青。

    「他比我需要銀子。」連泓斂起笑,說得淡然。

    他先前壓根兒沒料到這件事情會被別人知曉,要不是有個店裡的常客湊巧看到
這一幕,還幫他把小偷捉回來,誰也不曉得他對錢財如此淡薄。

    欽雷沒接腔,逕自評點著少年,被他看中的小官兒知道規矩地往上走,到廂房
裡準備去了。

    「既然你說我對銀子淡薄,索性淡到底,今天桌上的菜算我的。」連泓淡淡地
瞄了默言一眼。

    「希望不會省了這項,多了另一項。」欽雷隨口答,而後拉著默言一起上樓,
到他常去的廂房。

    因為他們倆離開得太快,以至于沒聽見連泓對身邊的人吩咐道:「每一道菜裡
都加酒,越多越好。」

                *               *               *

    廂房裡的氣氛是一邊冷一邊熱,熱的是默言吃進口中的菜,冷的是在欽雷身邊
的小官們。

    望著欽雷和那些施了脂粉、身穿華服的人兒,默言有些不能理解。

    以前還在「盼縈樓」時,他沒見那個小官化這麼厚的妝,也沒人會在宴席上寬
衣解帶,星流更是只消講講話就能哄得客人拿出銀子來。

化妝、脫衣服有用嗎?銀子能因此多賺一點嗎?,重要的是,脫成那個樣子,不
冷嗎?

    他更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他胸口的悶,從跟欽雷坐進第一家青樓開始就有增無
減,現在更是難受得讓他想對欽雷吼。

    吼,吼什麼呢?

    他有什麼資格對欽雷吼?他們不過是一個主子跟一個奴僕,欽雷想做什麼他根
本沒資格管。

    想著,一把無明火再度由默言心中升起,他氣得半死之餘,又不能喝酒消火,
只得努力地朝桌上的菜進攻。

    吃沒兩口,默言面前出現一碗湯。

    「這湯以文火足足熬了十個時辰,您多喝點。」連泓的臉,出現在默言面前。

    連泓沒說的是,這碗湯起鍋前加了半瓶釅酒,所以香味特別迷人。

    默言原想拒絕,但眼角恰恰好瞄到欽雷親上一名小官的臉頰,心頭火一起,把
湯一接就喝了。

    佐以默言心頭的怒火,讓酒力發揮得更快,待默言發現不對勁時,什麼都來不
及了。

    「這湯……」默言指著空碗,望著站在一旁的連泓,一時想不出該怎麼問。

    「加了半瓶釅酒。」連泓快速地接話,並在唇畔勾起一抹察覺不出的笑。

    誰說只有千金才能換他一笑,可愛至極的有情人亦然。

    默言看看湯碗,望望連泓,無聲地嘆息。

    算了,反正已經超過一天三口的量,那再喝多少都無所謂了,喝點酒,正好讓
他澆熄心頭的無明火。

    總之,默言邊看著欽雷的動作邊喝酒,欽雷調情得越快樂,他的酒便喝得越
兇。

幾個想從默言處下手的小官,見默言始終低頭喝悶酒不理人,皆將注意力轉到
欽雷身上,欽雷也樂得享受美人恩,完全忘記他帶默言來此的目的為何。

    後來欽雷還拿出預先準備好的大疊銀票,要小官們輪流跟他行酒今,贏的人可
以拿一張走,輸的喝一杯酒。

    默言見狀,悶酒喝得更兇,一杯接著一杯,最後索性整罈酒拿起來灌。

    然後,咚的一聲,默言倒地不起。

    聽到不應該出現的聲響,欽雷驀然清醒,他來此地是為了引發默言的嫉妒之
心,而非冶遊。

    可惜,那個應該很嫉妒的人,因為喝得太猛而倒地不起了。

    「真是的,不知道我們憐泓坊百日醉的厲害嗎?竟然喝得這麼猛。」一直站在
旁邊看好戲的連泓,在看熱鬧之餘不忘下評論。

    「百日醉?你拿那玩意兒給他喝?」忙著將默言抱起來的欽雷,可怕地驚叫
道。

    憐泓坊的百日醉是焰武國裡數一數二的名酒,由連泓親手釀製,味道順口但後
勁很強,一旦醉倒,百日之內都有發酒瘋之虞。

    連泓聳聳肩,不可置否。

    「我又沒教你拿那玩意兒出來,你……我可不付銀子。」欽雷指著連泓,實在

    不知道該罵什麼。

    平日連泓把百日醉當寶,常客上門千求萬求才得一罈,今天連泓竟然拿百日醉
來灌默言。

    「早說了我請。」連泓半點海意也無。

    一旁的小官深知連泓心理,個個掩嘴偷笑。

    「我怎麼知道他這麼能喝,連喝了十罈才醉倒,早知如此,我就在百日醉裡加
迷藥,省得浪費我的酒。」連泓喃喃說著。

欽雷瞪了連泓一眼,懶得理會連泓,專心地照顧默言。

    他溫柔地將默言抱到床上,替默言脫去外衣,讓默言可以睡得較舒服,之後,
他方替默言蓋上被子。

    「我帶他來,是想讓他知道什麼叫嫉妒,現在人倒在床上起不來,除了作夢,
他什麼都不會知道。」一回頭,欽雷忍不住對連泓發飄。

    雖說他剛剛沒注意到默言的情況,自己也有錯,但是連泓若不拿百日醉給默言
喝,依默言的酒量,不該這麼快就醉倒。

    連泓扁扁嘴,沒理會欽雷的怒氣。

    「你這個駂兒不在樓下送往迎來,跑到樓上管我閒事幹嘛?」欽雷見狀,心火
更旺,將怒氣全發在連泓身上。

    「反正我店裡賣的是什麼,大家都知道,有沒有我招待又有什麼差別,他們看
中人各自帶到房裡不也一樣?」連泓無所謂地說。

    欽雷氣得說不出話來。他知道連泓就是這種個性,明明應該是視財如命、逼良
為娼的駂兒,他偏偏什麼都不在乎。

    「誰知道你想引發的是嫉妒心,我還以為你是想灌醉他,好上下其手享受美人
在懷的溫存。」連泓撇撇嘴,逕自坐到桌邊夾菜吃。

    「我也這麼以為,所以才沒阻止他喝。」憐泓坊裡最紅的小官秦縷,自恃受寵
不至於被罵,說了很多人不敢說出口的真心話。

    連泓直視著欽雷,臉上彷彿寫著:看吧!我說得沒錯。
   
    「懶得理你們。」欽雷一甩袖,氣得七竅生煙。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人。先生還不是看你們一個有情、一個有意,才會想
辦法撮合你們,不然你以為先生的百日醉容易得到嗎?」秦縷出來緩場面。

    秦縷因為家貧而被賈進憐泓坊,連泓教他琴棋書畫卻不逼他接客,所以他稱連
泓為「先生」,敬連泓為師。

「要你多管閒事。」欽雷口裡還在罵,態度倒是緩和不少。

    他重新走回床邊,看著默言的睡顏。

    默言的一頭銀髮披散著,由深色的被褥襯著,看來益發像夜裡皎潔的月光。

    「隨便你怎麼想,給你一個忠告,你想測試他有心無心很正常,不過小心測到
人跑了。」連泓吃了幾口後放下筷子,正色道。

    欽雷聽了連泓的話,望向躺在床上睡得正沉的人兒,目光溫暖。

    「天涯海角我都找得到他,耗盡今生今世也要得到他。」

    床上的默言皺起眉頭,像在做惡夢。

    「欽雷,討厭死了。」

    不消說,欽雷面上一片死灰,身後的小官們與連泓全笑得快樂,一點同情心也
無。

第九章

    縱使發作得很慢,終究還是發作了。

    在很多方面,默言都很遲鈍,有很多別人介意的事他不介意,但是不代表他沒
感覺。

    他喝得酩酊大醉的隔天,在「憐泓坊」睡醒而欽雷不見人影時,默言并沒有任
何異樣。

    他乖乖回宮,跟以往一樣將「兩口半」補滿,一樣每天至少練上一個時辰的拳
法、一個時辰基本功,在正常的時間就寢,絕口不提先前到憐泓坊的事。

    第二天亦然,第三天除了練功時間比較長外,依然沒有異狀。

    第四天,四更剛到,天地仍讓一片黑暗籠罩,值班太監、侍衛瞌睡打得正快
樂。

    睡得香香甜甜,正夢見跟默言卿卿我我的欽雷床邊,出現一名手捧不明物體的
人。

    那個人瞧欽雷笑得色瞇瞇,而且還流著口水的臉良久,面上的殺意乍現。

    他舉起捧在手中的盆子,一下子將盆裡的東西全倒在欽雷頭上。

    於是,四更天裡,皇帝寢宮傳來一陣淒厲的尖叫,以及熏天臭氣。

    不知是那個狂妄賊人,竟然將屎尿倒在君王頭上。

    雖然全宮的人都知道是誰做的,不過最後這件事依然變成懸案。

沒辦法,皇帝不讓人查嘛!

    被倒糞的人是他,他不計較就算了,大家也省得麻煩。

    花了很長時間,清理完一頭一臉的屎尿後,欽雷才發現默言已經不在宮中。

    要找到默言對欽雷而言不是難事,他想不通的是,在人頭上倒糞,默言是學誰
的?又是星流教的嗎?他真該把他們兩個隔離……

                *                   *                   *

    在王爺府西廂房內,星流正在大笑。

    「你真的在他頭上澆糞?」星流邊笑邊又問了一次。

    他從沒想過默言會來這招,更沒料到欽雷那個笨蛋會傻到用這種方法去刺激默
言。

    默言氣悶地縮在角落不動,連燭火都沒點上,壓根兒沒力氣理會星流。

    姑娘家就算了,他知道欽雷其實不愛姑娘,但是那些美少年是怎麼回事?

    什麼叫贏了銀票一張,輸了酒一杯?他灌醉他們圖的是什麼?

    「然後呢,你打算如何?」星流好不容易止住笑,正經地問。

    「回昭陽國,一輩子不見他。」默言的氣還沒消。

    「是不錯啦!不過實行上有困難。」星流事不關己的說。

    默言抬眸瞄向星流,他不了解星流是什麼意思。

    「所有人都知道,你一有問題就往我這裡跑,你想欽雷不會追過來嗎?」

    「不會!」默言答得斬釘截鐵。「他跟那些小官玩都來不及了,哪來的閒工夫
理我。」

    聞言,星流同情地瞟了窗戶一下,他肯定外頭有個心急如焚的仁兄。

    「可是,他已經在外頭了那!」星流無辜地道。

    想他這些日子以來,戲耍過欽雷不少次,現下幫他一點點忙是應該的啦﹗

聞言,想躲已經來不及的默言,把頭一撇,來個眼不見為淨。

    欽雷一清理完身上的穢物,旋即以最快的速度奔往王爺府,怕來晚一步,便會
讓這兩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丟下,讓他一輩子見不著,空思念。

    剛剛下馬,氣息仍然急促,欽雷便聽見默言一句回昭陽,讓他差點沒有當場昏
倒。

    想他這些日子處心積慮地試圖奪得芳心,沒想到默言還是……

    既然已被星流發現,欽雷只得大方走進室內,此時天已微亮,室內雖有點暗,
仍能看見默言的銀髮。

    「你怎麼能不說一聲就走?」欽雷傷痛地道。

    「你有那些小官不就得了,要我幹嘛?」見著欽雷,默言心頭火更旺。

    欽雷表情一變,原來默言在吃那麼久以前的醋啊!

    都已經好幾天了,他以為引起他嫉妒一途無效,沒想到默言的氣竟然需要時間
醞釀,而且要那麼久的時間。

    「看見你和那個鴒兒談得那麼高興,該不會你跟他有一腿吧?一定是的,你的
手還攬在他腰上,如何?比我這個練武的好抱多了吧?」

    那天的事,默言越想越氣,原本他還想說事過境遷就算了,可是那天的事情不
斷在夢裡重新上演,搞得他想不氣都沒辦法。

    「我跟連泓哪裡有一腿?」欽雷好整以暇地聽著。

    他好高興、好感動哦!

    他原本以為,這輩子想從默言身上看見這種戀愛的反應,是不可能的事了,沒
想到默言雖然發作得遲,但還是發作了。

    默言在嫉妒那,因為他而嫉妒耶!好棒哦!

    「全身上下、從頭到腳都有問題。」默言倏地跳起,指著欽雷開始破口大罵。

    「如何,跟他們在一起終於了解什麼叫溫柔鄉了吧!比起我這個要身材沒身
材,要嫵媚沒嫵媚的人好得大多了吧?」說這句話時,默言的藍眸裡浮起一片霧
氣。

    他沒讓淚落下,只是睜著眼狠狠瞪著欽雷。

    「我心裡就只有你一個。」欽雷伸手欲將默言攬入懷中,可惜默言早一步退
開,不讓欽雷抱。

    「騙子!」默言指控道。

    星流從小几裡拿出瓜子,慢慢嗑著。默言竟然會罵人,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
景啊!

    「說什麼只有我一個,你把手伸到那個紅衣服的衣襟裡幹什麼?還有、還有那
個黃衫的親你的時候你怎麼不躲?綠衣服的你還摸他臀部。」

    雖然那天默言一直在喝酒,怛欽雷和眾小官們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在眼裡。

    欽雷的笑容漸漸消失,露出被人捉姦在床時的尷尬表情。

    「說什麼最喜歡我,屁!」默言繼續講下去。

    「每次新封的狀元來御書房時,你總是特別高興,奏摺也第一個批他的,難道
不是因為他生得好看,還是你們已經做過了?

    說什麼只有我一個,騙三歲小孩嘛,你眼裡根本就沒有我。

    你親小官時怎麼不想著我,你眼睛到處瞟的時候怎麼不想著我,你拿銀票跟他
們行酒今,拼命灌他們酒做什麼?,你想『做』什麼?」

    默言一連串的話,說得欽雷面上一陣潮紅、半句話都回答不出來,默言比他想
像中細心得多,連他不希望默言察覺、看見的地方,默言都瞧得一清二楚。

    「你灌他們酒做什麼,我坐在旁邊已經醉了你沒看見嗎?你想做什麼不會找我
啊!還敢說眼裡只有我。」說到最後,默言的話全都消失在眼淚裡。

    他好氣,氣欽雷,更氣他自己;氣欽雷花心,更氣他自己已經親眼目睹,還不
死心地跟在欽雷身邊。

「默言……」聽到意料之外的話,欽雷大喜過望,一個箭步向前,就要擁抱在
默言。

    默言竟然說為什麼不找他做耶﹗默言主動說這種話耶!

    他好感動哦!帶默言去青樓、去相公堂子果然有效。

    「滾開。」默言一抬眼,毫不留情的踢向欽雷最脆弱的部分。

    「啊——」欽雷一聲尖叫,很沒面子的跪倒,痛啊!

    「你要抱去找別人抱,從今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
的獨木橋,各不相干。」默言說完,重新窩回角落,不再理會欽雷。

    倒不是他想罵的話已經講完,而是因為見著欽雷跪倒在地,表情痛苦,他於心
不忍,可是又不願安慰欽雷,只得閉嘴生悶氣。

    一旁的星流聽得眼睛大睜,「沒想到默言也挺多話的嘛。」

    「默言……」欽雷見狀連忙抱住默言,怕默言一旦離開,他就再也追不到他
了。

    於是,焰武國裡一直沒什麼形象的君王,以沒形象的跪姿,抱住他即將愛一輩
子的男人。

    「走開。」默言厭惡地別開頭,但他終究不忍心再踹欽雷一腳。

    「默言,這就是愛啊!」欽雷溫柔微笑著。

    身後不遠處,依然在嗑瓜子的星流,看看默言又看看欽雷,還沒打定主意要把
房間讓給有情人,或是將這對白癡情侶趕出去。

    默言原本打定主意,不管欽雷說什麼,不理會就是不理會。

    但是,欽雷說的是愛,是他一直想理解又沒法理解的愛……

    「嫉妒本來就是愛情裡的一環,你看到我跟別人怎麼樣會生氣,就是因為你心
裡有我、你愛我,所以才會嫉妒啊!」欽雷笑得誘人,試圖說服默言。

    「我嫉不嫉妒跟你的行為有什麼關係?你少拿歪理來掩飾罪行,我說什麼都不
會原諒你。」默言不吃欽雷那一套。

    「可是默言……」欽雷笑得更加迷人。

    默言的藍眼睛裡滿滿都是妒意,亦滿滿的都是他,讓他好高興哦!

    「我那天帶你去青樓、去『憐泓坊』,就是想讓你嫉妒啊!」欽雷將臉埋進默
言懷中,吸取默言身上的陽光氣味。

    默言瞪大眼,沒出聲。

    「一直以來都只有我說愛你、喜歡你,我處心積慮想讓我們長長久久在一起,
你卻只想著星流的安危,我當然會……」

    「停!先暫停一下,我有話要說。」

    欽雷說得正感性時,默言的心底好像有什麼將破繭而出,星流卻在此時喊停。

    兩人同時將目光投向星流,默言是疑惑,欽雷則是想殺人。

    「這裡是我房間,兩位想說什麼請移動一下尊駕,看是要到隔壁說,或是回宮
去說。」星流聲音甜軟地道。

    「哦,那我們走了。」

    沒讓欽雷有時間發飆,默言拉著欽雷就走。

    「默言,我話還沒講完。」被默言拉上馬時,欽雷仍想把話講完。

    「你說啊!反正離回宮還有一段時間。」默言坐在馬上,表情一如往日平淡。

    欽雷望望左右侍衛,看看懷中的人冷淡依舊,忽然覺得好哀怨。

    剛剛明明氣氛正好,偏偏殺出一個程咬金,害他苦心經營的氣氛全沒了。

    罷了,該講的話還是要講完,有講總比沒請好。

    「你一直沒反應,我當然會不安,如果不讓你嫉妒一下,我怎麼知道你愛不發
我?」欽雷附在默言耳邊,將沒說完的話補上。

    「所以說,嫉妒就是愛囉?」默言皺眉間道。

    「是愛的一種。」欽雷沉浸在幸福感中,沒察覺默言有些不對勁。

「看來,愛是一種很變態的東西。」默言下了結論。

    默言身後,一個名喚欽雷的男人,翻翻白眼,只差沒口吐白沫、昏倒墜馬。

    看來他們的戀愛路,還有很長很長的一段要走。

    不過,至少默言肯留在自己身邊,也有嫉妒的情緒,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他只能這樣期許。

                    *                   *                     *

    即便在愛這個字上花了很長的時間,但他們兩人在同床而眠這件事上,進展得
相當快速。

    他們畢竟是熱戀中的人,才剛剛回到皇宮,連寢宮都沒進,欽雷的唇已經吻上
默言的。

    一步步走向寢宮,欽雷心裡的淫笑益發增大,他想要默言好久囉!

    自從上回被默言狠狠「殺」過一回後,欽雷決定捲土重來之時,必定要讓默言
刮目相看。

    而且這次他學聰明了,事多做、話少說。

    他直接拖著默言就往龍床上去。

    沒有說話,他張口吻住默言的唇,輾轉纏綿。

    剝衣服的手也沒停下,頃刻間,欽雷已將默言脫得一乾二淨。默言望著他的目
光帶媚,完全沒有拒絕之意,雖然也沒有邀請。

    默言的軀體結實有彈性,比例之完美讓欽雷狠狠地嚥下一大口唾沫。不免後悔
第一次為什麼沒仔細觀賞,這樣美麗的身體看一百世也不厭倦。

    「好棒。」隨著手指滑過他誘人的曲線,欽雷的唇一寸寸地品嘗著默言身體的
每一處。

    「唔……」默言詫異的眸由圓睜,而至緊閉。

他的拳頭藏在身下,緊緊握著。

    不是討厭欽雷的碰觸,只是不習慣。

    每一回,欽雷吻他、抱他時,他的心頭都會被一種奇怪的感覺佔據。

    他知道那不是厭惡,否則他早一拳打過去了。

    但他的心跳會加快,體溫高到像要把他整個人融化。

    所以他不喜歡欽雷在這種時候跟他說話,他根本沒有餘力去回答他的問題。

    當欽雷攻佔他的亢奮,他整個背脊弓了起來。

    只能喘息,除了張大嘴呼吸外,他已經什麼事都無法思考了。

    為什麼會這樣?他變得不像自己。

    星流說過愛是想擁抱,或是想被擁抱的感覺。那麼,他愛欽雷嗎?

    但他瞧緋聲、語冰、湛憂談戀愛時都不是這個樣子,「盼縈樓」裡的人也不會
如此,這代表他很奇怪嗎?

    不知道,可是……

    「啊!」拳頭再也握不住,他整個人抖得如風中的葉片。因為欽雷的手指正挑
逗著他的慾望,他不自覺地扭著腰想要逃避。

    但欽雷的手箍住了他的腰。

    「不舒服嗎?對不起。」欽雷低下頭,吻上了默言。

    他可以感覺得到欽雷的舌頭正試圖撬開他的唇齒。

    「唔!」默言搖頭,銀色的長髮披散在精緻的錦被上。

    他的身子好像有千萬隻螞蟻在爬,弄得他既慌且亂、快要崩潰。

    他推拒著欽雷的肩,阻止他的舌再度侵入。

    只是欽雷在這方面的經驗比他豐富太多,所以他一點兒也不將這份推拒放在眼
裡,執著地探索著默言的身體。

    「嗯!」他縮起腳趾,自下體直湧上來的酥麻感讓他快發瘋了。

欽雷的舌在默言的身體製造慾望的火花,一遍又一遍,直到默言為他綻放。

    「啊!」突然,默言整個人震動了起來。

    欽雷開心地笑了,他知道,默言同他一般地享受。

    「舒服嗎?」說話的同時,他迅速起身,脫下全身的衣衫,「我會讓你更舒服
的。」

    是更發瘋吧?默言眼裡閃過瞬間的驚懼,但他沒逃。因為欽雷的身子,那強壯
有力的軀體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

    顫著手,默言輕輕撫上眼前那厚責的胸膛,觸碰到左胸,一股強而有力的震動
透過他的肌膚傳進他心裡。

    突然,默言好感動。

    欽雷俯下身,吻上他的唇。

    情不自禁地,默言雙手攬上他的背。

    欽雷一個用力,進入默言體內,火熱的緊窒讓他的神魂在瞬間飛上了天。

    「啊!」默言的兩條腿圈上欽雷的腰肢,方便欽雷的佔有。

    兩具軀體緊緊貼合在一起,連一點距離也沒有。

    剎那間,默言明白了星流話中的意思。

    如果這個男人已闖進自己心裡多時,這不叫愛,那什麼才叫愛?

              *                 *                 *

    「你說什麼?」

    一樣是四更天,一樣是夜色灰濛,昨日沒早朝的焰武帝欽雷發出一聲尖叫。

    「我說,是不是想靠在你懷裡、不拒絕你碰我,就叫做愛?」默言一字一字說
得緩慢,生伯欽雷聽不清楚。

    他哪裡知道欽雷的尖叫不是因為聽不清,而是因為聽得太清楚,心裡太過震
驚。

    「可以說是。」欽雷點著頭,內心在淌血。

    「哦!」默言也跟著點頭,表情很放鬆,像是放下心中大石。

    「你什麼時候發現這件事的?」欽雷抱著一絲期望問。

    「剛剛。」默言答得乾脆,完全不知他的答案,對欽雷來講有如利刃穿心。

    欽雷的表情很難看,比昨天默言在他頭上澆大便時更難看。

    「事實上你上次想碰我沒成功時,我就有在想,剛剛才確定。」默言臉不紅氣
不喘,有點害羞的說。

    欽雷則呆若木雞、如遭雷擊。如果只要在皇宮裡狠狠來上幾回,就能讓默言明
白什麼是愛的話,他幹嘛帶默言上「憐泓坊」,幹嘛被淋得一頭屎尿。

    天哪!他在幹嘛啊……

    「啊……啊啊啊!」

四更天,焰武皇帝放聲尖叫。

尾聲

    「你剛剛為什麼多看他一眼?」默言聲色俱厲地逼問。

    出遊的御駕上,傳來可怕的質問聲,默言現在已經是焰武國有名的第一任男皇
后。

    「有嗎?我沒注意啊!」欽雷無辜地道。

    「有!你多看他一眼,你給我說清楚,你是不是喜歡他?」默言揪住欽雷的領
子,大有想把欽雷眼珠子挖出來的意思。

    「真的沒有嘛!」欽雷好無辜地道。

    「最好沒有,否則你就死定了。」默言揚了揚拳頭威脅他後,重新挨進欽雷懷
中。

    欽雷表情淒苦地看著他。

    沉默半晌後,欽雷忍不住好奇地問默言:「你幹嘛這麼敏感啊,我又沒做什
麼。」

    「你不是說嫉妒是愛情的一環嗎?我現在是努力在愛你啊﹗」默言答得理所當
然。

    欽雷很安靜,因為他想一頭撞死。

    自作孽不可活是什麼息思,他現在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了解,很痛苦的了解
了,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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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 夜靈玥 第 2 篇文章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yoyoyau
so funny~~
thanks for shar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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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就是短了點..但受這性格很可愛..
攻最後就真是活該啦..沉醉美人中..
這丁點兒的懲罰..死性不改..
受是這麼老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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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言真的好可愛~
最後還說嫉妒是愛~
我現在正努力在愛你~
哈哈哈真的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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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看到這篇了
之前有看過其中角色的
默言真的是太可愛了
可愛到 不知道要欽雷說什麼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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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看過一次!
現在在看還是好愛默言喔!
停在交叉路口,該往左還是往右?
人生走到盡頭,何處該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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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笑喔~

皇帝真ㄉ是喔~~

自作孽

爆笑死了~

尤其是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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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是真的相愛
一開始看的時候 好怕只是一種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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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笑唷
沒想到欽雷最後會被默言吃的死死的
星流當初的決定真的下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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