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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麻煩戀人》作者:拓人【完結】(冰山惡魔5)

《麻煩戀人》作者:拓人【完結】(冰山惡魔5)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vikki6128 您是第28712個瀏覽者
  【故事簡介】

  ㄜ......身為「沉醉夜色」的管理人,

  對自己店裡的首席男公關出手算不算「監守自盜」?

  認真說起來,他是被自己的員工吃干抹淨才對!

  誰叫冰緁這個看似絕七情禁六欲的冰山美人,

  冰冷的外表融化後竟然是一片埋著火山的熱情大海,

  當老闆的千辛萬苦想藏好這段不能說的秘密,

  就怕兩人的戀情壞了第一公關的身價,

  哪知當員工的卻不在乎別人的眼光,

  還對老闆多年的好友大掀醋罈子,

  直嚷著要逼他跟情敵說清楚講明白......

  又在無責任預告  拓人

  首先,祝各位讀者皮卡丘年(皮卡丘=老鼠)諸事順利、健康快樂!(都年中了才在說......哈哈)

  感謝有些讀者雖然已經忘了「情艷」一書還沒出版的事,卻沒忘記拓人的存在,真是太謝謝你們了!另外要提醒大家一下,由於距離當初預定「情艷」的時間已經過了相當一段時間,若有需要更改收件地址的讀者,請記得備妥資料通知拓人。信請寄至紅豆出版社(需回信的麻煩請附上回郵信封喔),或不想麻煩紅豆的大哥大姊的話,可以直接將信寄至拓人之前的郵政信箱或e-mail(都沒變更過)。

  關於下一本,其實有點想先寫統統都偷寫了一點的幾個新系列,不過也很懷念「敵意」、「失溫」、以及有人要求的「戀罪」等幾個舊系列的餘情未了,至於「絕愛」,由於第三本同人志「情艷」已在進行中,所以商業志的續集就稍微往後延一下吧。啊,好像還有哪個系列曾承諾過要出續集?算了,拓人忘記了,哈哈,反正書債這麼多,不差那一本啦!(咦?還是兩本?)

  最後,要提醒各位讀者,請務必注意身體健康!即使只是不礙大事的異樣,只要持續長時間都沒見好轉,就一定要去看醫生做個檢查才能安心,人類的身體真的很難說的,千萬、千萬別輕忽不起眼的症狀喔!

  那就下一本--這次絕不會讓讀者們再等那麼久了!應該也是某系列的續集再見囉!

  【第一章】

  所謂戀愛,難道就是要無中生有、小事化大,接著就陷入難以解決的麻煩狀況?

  法國,巴黎

  以歌頌愛情為生命中之最、數百年來刻畫出詩歌般美麗夢幻歷史的城市,花都?巴黎──這是世界給這個充滿浪漫風情、優雅古典的都市最美的讚譽。

  這個以羅曼蒂克為中心精神的城市,即使已發展為世上首屈一指的大都會,在現代化中仍保有浪漫萬千與風華絕代的氣韻,並無時無刻不忘以各式手法向眾人展現她那傾倒萬人的艷麗風情。

  千嬌百媚的都會一角,潛藏著魅惑人心的無邊春情,那裡是無論男女都能遺忘現實、盡情迷醉美好一夜的極樂天國──花街。

  這個為世間男男女女孕育綺麗夢想的仙境,卻也同時是誘惑他們墮入無底深淵的失樂園。

  藏身花都深處的花街,就是這樣一個彙集人們美夢、希冀、期盼及失意、痛苦、絕望的殘酷天堂。

  夜復一夜,在這裡上演的總是一執千金的奢華劇碼。

  曲終人即散的冷漠是多數人不得不面臨的結局,然而在散盡千金之後,卻也偶爾會有就此步入幸福殿堂的幸運兒。

  正因如此,儘管得到幸福的機率是那樣地微乎其微、簡直可比奇跡,然而從花街始成的第一秒開始,芳心寂寞的女性與遵循天性前來尋花問柳的男人,紛沓的腳步在這條街上就未曾止過。

  ◆◇◆

  夜幕低垂、月明星稀、艷色爛漫,這華燈初上的星夜,正是探夢訪幽的尋芳客們上前深訪花街的時刻。

  正如同群山之中必有頂峰,任何行業都有其登峰造極的尖端。

  在這條向來也是高官政要、富商權貴出入的花街上,矗立著一棟外觀雋逸古典的富麗大樓。

  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段,大樓外圍卻以精美絕倫的白亞石柱及雕花圍欄環繞著一層寬闊廣大的庭園,即使只是隨意一瞥也能輕易估算出,光是這層外圍花園的面積,就足以比擬隔壁大樓的全部佔地。

  這裡,就是在這條注重金錢與權勢的花街上享有最高聲譽,並穩居龍頭多年、擁有悠久歷史的全會員制高級俱樂部──「沉醉夜色」。

  綴飾著精緻雕花,璀璨華麗的巴洛克風格銅門每晚敞開,以絢麗的造景迎入賓客。經過特殊設計的庭園既提供這片水泥叢林裡難得自然美景,也同時兼具讓步入其中的貴客隱私受到全面保護的功能,精心計算過的庭園景觀,讓外邊的閒雜人等從大門外是幾乎無法窺知裡邊的狀況的。

  璀璨華貴媲美凡爾賽宮的壯麗噴水池終年以清澈冰涼的清水為貴賓舞動,夏季時分的週末夜晚還會伴以五彩繽紛的雷射光芒,演出只有在這羅曼蒂克的仲夏之夜才會出現的動人水舞。

  然後,往大樓內走去,才是盛夜即將展開的舞台。

  挑高五層樓的豪華大廳裡永遠是不得閒的門庭若市,來來往往的皆是政商財經之流的紳士名媛,華彩流光、衣香鬢影的景象,更是為這融合了巴洛克式奢華與哥德式古典的雅致裝潢增色不少。

  當懸掛在傳統式爐壁上的古老大鐘準時敲響二十一聲的同時,大廳上方的水晶吊燈也緩緩下降至定點後點亮,宣告今夜俱樂部的正式開張。

  「那麼,今晚就請忘了公務,盡情放鬆享受。」

  帶著令人愉悅的微笑,俱樂部的年輕負責人目送著左手被美女輕挽、笑得一臉滿足的國會議員的背影上樓。

  「嗯,連續熬夜還真不是我這個年紀的人該做的事呀。」

  「怎麼這麼說?議員您還年輕得很呢!」不著痕跡地引導已經醉在氣氛裡的國會議員的腳步,俱樂部裡的女性從業員笑容可掬地響應。

  就和這世上任何一個以民意為主的國家一樣,眼前的官員拖延了三個月才熬夜通過早該審完的法案,但濫用起加班費來卻是毫不手軟。

  盯著在螺旋樓梯上方變小的身影,數個月前才接掌「沉醉夜色」,成為俱樂部最新任負責人的亞海?讓?凱提尼?赫因斯茲,努力地不讓自己去想每年辛苦繳納的稅金就是這樣被用掉的。

  雖然不是心甘情願地接下這份工作──不,真要說的話,其實亞海根本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被迫出任負責人的位置,不過這冗長的經過暫且先擱到一旁──無論如何,最後點頭擔下這份工作的的確是他自己。

  既然已許下承諾,就要負責到底──在細節處特別重視男子氣概的亞海,就是因為這樣的性格而吃了不少悶虧,只是這種性格不是一朝一夕養成的,所以就算亞海想改,一時半刻的也很難改掉。

  「由衷歡迎您今夜的蒞臨,凱斯娜小姐。」幾分鐘後,亞海再度帶著溫雅的微笑恭迎俱樂部的常客。「已有好一段時間沒見到您了呢。」

  雖然不必真的招呼到每一位到訪的賓客,但和熟客及一些身份特別的貴賓寒暄話家常,卻是身為店負責人的基本工作之一。

  「因為我去了阿根廷一趟。」

  「啊,是您之前提過,要去體驗一下正統探戈的那趟旅行嗎?」

  「你記得呀?」

  面對那驚喜的反應,亞海只是淡淡一笑。對他而言,這不過是待客之道的一環,但這小小的舉動在對方看來卻是窩心至極。

  所以,雖然亞海自己並不這麼覺得,不過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他出乎意料地適合接待的工作。

  擁有四分之一東方血統的亞海,帶著異國風情的黑髮與黑眼珠蘊有週遭法國男人沒有的深邃,或許就是這點為他加分吧,在面對無理取鬧的女性顧客時,他的微笑總有著難以想像的安撫作用。

  「想必那一定是趟熱情洋溢的旅程了。」

  「是呀。」

  出身藝術世家的千金小姐凱斯娜出神地凝視著亞海的笑容,也愉快地笑了起來,隨後便在年輕挺拔的男性從業員的帶領下往預定好的包廂走去,而她已成為俱樂部新任負責人的隱性支持者之一。

  這是在亞海出任負責人的兩個多月裡不時上演的情景。就這一點來說,他顯然比上一任店長要來得適任許多。

  晚間十一點半,預約的賓客此時已大致入席,接下來幾乎沒有必定得招呼的常客,也就是說,負責人的外場工作到此為止。

  不過這並不表示亞海可以開始清閒,通常這也都是他回辦公室處理店長擔負的更重要職務的時候了。

  翻看了中年的店經理裡司遞過來的行事帳,確認屬於負責人的外場工作已經可以結束後,亞海打算一如往常地上樓進入辦公室。

  但不過是和平時一樣轉個身的簡單動作,下一秒他卻發現自己一個踉蹌,整個人直接往地板仆倒......

  ◆◇◆

  「哇!」

  眼看打過蠟的晶亮大理石地板就要和自己的臉做第一類的接觸,一旁突如其來橫出的手臂及時將他撈個正著。

  「小心一點!」

  緊張擔憂的聲音聽來微慍,讓免於和地板親密接觸的亞海仍是受到驚嚇似地瞪大雙眼。

  「冰、冰緁?」

  兩人間的距離明明有一段,但對於亞海的一切,冰緁的反應總是快上半拍,所以早在亞海步伐都還沒踏開前他就注意到他搖搖晃晃的腳步,才能搶在第一時間,及時來個「英雄救美」。

  儘管那輕鬆接住仆倒的亞海的動作是既俐落又帥氣,但就現場演出的視覺效果而言,卻讓人覺得當中的「英雄」與「美人」似乎該顛倒過來,才符合一般人的價值觀。

  與亞海那頭和窗外夜空般一樣漆黑的髮色形成強烈對比,冰緁有一頭彷彿撒落在大地上水銀色月光的銀髮,嵌上同樣色系、卻更顯得冷然的銀灰色雙瞳,襯得一張原本就冰冷的美顏,更是冷艷得仿如不該存於凡間俗世。

  強烈的視覺衝擊激盪出毫不矯飾的艷麗與華奢,冰緁?督鐸?克勞蒂爾有著一副天生就是適合男公關這份職業的完美外貌。

  但原本應該看起來過度冷漠的美貌,最近卻悄悄地染上了一抹屬於人類的味道,沖淡了原先過於聖潔不可侵犯的疏離感,讓原本一些對他抱持著只可遠觀想法的女性會員們,也終於忍不住排入指名冰緁的那份名單,即使光是排隊就必須等上半年以上也心甘情願。

  「沒事吧?」將亞海抱個正著後,冰緁才鬆了口氣似地輕歎。那副銀色雙眸不久前還曾被人惡意批評成毫無情感的玻璃眼珠,此刻卻盈著滿滿的寵愛與憂心。

  「嗯......」

  對於剛剛差點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劇還心有餘悸,亞海只能乖乖地窩在冰緁懷裡,呆呆地點頭。

  身為傳統悠久的俱樂部負責人,年僅二十四歲的亞海雖然稍嫌年輕,但在屬下面前一直是位認真並嚴肅的上司,因此這副毫無防備、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可愛的模樣 實在是難得一見,在場的所有從業員,不分男女這時皆忍不住轉過頭去,給予驚訝與好奇的注視;而冰緁露出的溫柔表情,更是讓所有人當場錯愕得顧不了形象地張大了嘴。

  這......這不是他們認識的「冰山美人」!

  冷然的態度,沒有甜言蜜語,更缺乏討好的微笑──冰緁這只能用冷漠形容的性格,即使是在工作時也從來沒有改變過。

  明明冷如冰山,但那不執著於任何事物的冷酷卻出人意料地吸引了許多芳心,讓他不但一出道就登上「沉醉夜色」的首席,還蟬連兩年至今。

  對身份再高的顧客也是毫不客氣的冷峻態度,加上那副連這條花街的紅牌Hostess都無法匹敵的冷艷外貌,「Cool Beauty冰山美人」這本應是冠在女性身上的美稱,一直以來都是由他所獨佔。

  然而向來只露出不耐煩或愛理不理的表情、以淡漠為賣點的冰緁,今天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毫不掩飾地流露感情。

  店經理裡司忍不住在心底捏了一把冷汗,慶幸此時整個大廳內暫時只剩俱樂部的從業員,否則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始作俑者冰緁絲毫不將俱樂部經理的緊張放在眼裡,仍是旁若無人地和亞海親親密密。

  「就跟你說過,今天下樓還太勉強......」

  「噓!」

  被冰緁毫無節制的音量嚇得差點沒跳起來的亞海連忙比了個小聲點的手勢,然後緊張地左顧右盼了好一會兒,才安心地鬆了口氣。

  對於他這個反應,冰緁誇張地皺起眉頭。

  雖然大廳裡一直有小型管絃樂團演奏的輕音樂,但冰緁的聲量的確已足以讓只距他們幾步之遙的店經理裡司聽得一清二楚。

  不過薑是老的辣,儘管不清楚冰緁和亞海之間發生了什麼事,裡司憑直覺也知道要裝出一副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

  只要不影響工作,所有的言行都不在他的管理範圍之內。

  確認冰緁的驚人之語似乎並沒造成問題後,亞海總算偷偷鬆了口氣,然後將焦點轉回眼前。

  「冰緁,放開我。」他盡可能壓低音量說。

  身為俱樂部負責人,亞海不僅必須長時間站立,還得不時在樓梯間來回走動。這種對腰與雙腿負擔特別重的動作平時完全不算什麼,但對今天的亞海來說,確實是吃力了點。

  原因雖很簡單,卻也很叫人難以啟齒。

  因一些內在與外在的原因再三延宕,經過風風雨雨之後,他和冰緁的感情終於進展到所有有情人都會達到的「本壘」。

  只是他似乎讓冰緁等得太久了,所以被毫不客氣地加收了「很高的代價」。

  就在昨夜,也就是兩人可喜可賀的「初夜」,因為種種因素,他無法抵抗冰緁的要求,所以當他意識到的時候,自己已經無法從床上爬起來。

  這就是讓冰緁一再咬緊牙關忍耐的代價。

  雖然事前亞海早作好心理準備,冰緁一定會逼他擔起某種程度的後果,只是他萬萬沒料到會嚴重到......連站都站不起來!所以昨晚他逼不得已,只好含淚打破自己上任以來的全勤紀錄。

  全勤耶!全勤,可不是想辦到就能辦到的。

  然後,在兩人要下樓開始工作的前一個鐘頭,當他的身體狀況終於恢復到不錯的程度,也有信心久站後,冰緁大概是嫌他看起來太過自在,居然很沒良心地又給他心靈一個打擊。

  ◆◇◆

  「吶,亞海。」

  接過外送上來的義大利面,亞海低著頭狼吞虎嚥,認真補充等一下上班時需要的體力。

  早已優雅地用完自己午餐--雖然以一般作息時間來看是已經是晚餐了--一臉無聊並且抱怨他都不陪他好好說話的冰緁,突然間繞到他身邊,讓他不得不抬起頭來。

  「什麼啦?」

  因為昨晚......不,應該說從前天開始,他就被冰緁壓倒在床上,斷斷續續一直到昨夜,身體的疲倦讓亞海幾乎昏睡了一整天,直到俱樂部營業的前兩個鐘頭,他才不得不起床開始打理。

  生平第一次跟男人上床,讓他對性愛的觀感幾乎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原以為過程會和自己跟往昔的女友所做的相去不遠,畢竟這種事的原則都差不多,流程也大致相同,可是直到自己實際體會過,他才曉得那幾乎可說是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身為一個成年的法國人,在這之前他雖沒與男性有過性經驗,也從沒這方面的興趣,但基本的認知還是有的。

  可是......

  那個......

  該怎麼說呢?

  冰緁對他做的很多事,只能說是顛覆了先前他的知識範圍,而且......

  而且冰緁的體力未免太好了吧!

  同樣從前天下午一路奮戰到昨天晚上,為什麼事後他累得只能一路癱睡到剛才,而冰緁卻是神采奕奕、精神飽滿,甚至好像游刃有餘,喚醒他時那挨近他的軀體散發著無法忽視的熱度。

  不過算是體貼他初體驗就過度勞動吧,儘管動不動就撫摸他的臉頰、頸窩及腰身的手指帶著藏不住的煽情意味,冰緁卻沒有進一步要求。

  為了在下樓開工前盡可能保留體力,當外送的餐點送達後,考慮了一下,亞海決定採納冰緁很不規矩的建議,直接窩在床上用餐。

  看起來雖然有些油膩、入口後卻意外清爽的奶油茄汁意大利面,很快就讓亞海恢復所需的體力,再加上年輕原就是本錢,原本累癱了的下半身感覺開始注入力量,精神為之一振。

  原本乖乖坐在床沿的美男子此刻突然半跪到自己身邊,亞海還在想他要做什麼的時候,背後墊著的兩個大抱枕冷不防被抽走。

  「冰緁!」

  突然失去本來倚得舒舒服服的靠山,他不滿地尖叫一聲,然後瞪了兇手一眼,但後者只是毫無悔意地聳聳肩。

  背後懸空讓亞海忍不住嘀咕了一聲,但他尚未搞清楚狀況,冰緁又有所行動了。

  「啊?」

  還來不及弄清楚怎麼一回事,冰緁已跨坐在他身後,用自己的身體替他填補和床頭之間的縫隙。

  被頎長高大的身軀整個包圍住,明明到昨晚為止自己都在這副性感的身軀下吟喘不已,亞海此時仍不禁羞得滿臉通紅。

  「做什麼啦?」為了掩飾湧上來的害臊,亞海故意粗聲粗氣地撇過頭啐了一聲。

  沒想到光是這樣自己就會心跳加速......不過話說回來,在冰緁面前,他到底還有什麼好不好意思的?

  連自己都沒見過的地方全讓他看透了不說,還被愛撫得酥軟無力,最後甚至毫無抵抗地接受了異物的入侵......

  都到這個地步了,為什麼僅僅是被他從身後抱住,就會覺得這麼害羞?

  亞海完全厘不清自己的心,只能僵硬地繼續將盤上的義大利面送進嘴裡。

  「你好溫暖。」

  氣息輕吐在後頸的感覺令亞海忍不住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渾身竄過一股電流,但因為不想被冰緁察覺這種敏感的反應,他只能將身體繃得更緊,避免不小心洩底。

  然而,那雙在昨夜帶給他極致快感的手,卻毫無預兆地繞到他身前,相交擱在他的小腹上。

  「嗚......」

  亞海全身都情不自禁輕顫了一下,身體各處仍舊敏感,前一天被徹底開發,體內深處仍隱隱作痛,尤其是那個平時絕不可能有感覺的地方......

  【第二章】

  不知何時爬上他胸前的手,隔著薄薄的絲質汗衫,戲弄似地順著他胸膛的輪廓畫著圓圈。

  「不准玩!」

  「為什麼?」全然壞心眼的明知故問。

  在用力拍掉惡作劇的手的同時,他還得小心免得翻倒大腿上小茶几的餐盤與水杯。

  料準他無法使上全力,冰緁兩隻手開始在他胸前跟大腿捉迷藏似地玩起你追我跑的遊戲來。

  摩挲在敏感肌膚上的手掌並不需要盡全力,就足已撩起異樣的感覺。

  那種有點癢癢的、麻麻的,同時又讓人不知不覺暈陶陶的感受實在很危險,因為再這樣下去,難保他不會又被他牽著走,甚至牽到床上去......呃,雖然兩人現在就是坐在床上沒錯。

  「冰緁!」

  亞海的右手此時也只好先將叉子放回小茶几上,然後雙手並用地捉住不停在自己身上摸來撫去的大手。

  偏過頭,亞海以再認真不過的眼神直直看著冰緁。

  「我今天一定得到樓下去上班。昨天第一天開工我就翹班了,所以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下去。」

  大概是他自昨晚開始就已如此一再聲明,冰緁知曉他頑固堅強的決心不會隨意改變,因此只挑挑眉就輕易放過他。

  不過,現在就放心果然還太早。

  當那雙充分戲弄過他的修長大手終於安分下來後,亞海才曉得原來重頭戲還在後頭。

  一直很能帶給他安全感的臂膀聽話的結束惡作劇,卻旋即以不容分說的姿態緊緊環住他的腰際,完全不理會他的抗議。

  就算想掙扎,他的力量也絕對比不過冰緁,更何況那圍繞住自己的雙手也似乎再沒別的意圖,只是靜靜地守著他。

  快速衡量得失後,亞海還是決定先把眼前剩下的午餐解決最要緊。

  才重新執起叉子開始卷麵條,身後的男人又整個欺了上來,這回是將下顎靠在他肩上,每每吐氣都弄得他的耳後好癢。

  「吶,亞海。」

  「什麼事啦?」

  不甩他好像有點過分,但又想早點將剩餘的東西掃下肚,所以亞海最後只是敷衍地應了聲。

  「用嘴跟用手,都是你第一次體驗?」

  「咦?」

  有半秒鐘左右,亞海完全不能反應,但在消化冰緁語意的那一瞬間,手邊的叉子已經不受控制的匡啷一聲掉在看起來很貴的瓷盤上。

  「冰......冰緁!」

  「是第一次吧?」

  這個男人......為什麼這麼壞心呀?

  亞海整個人在掙脫不開的懷抱裡僵硬起來,完全無法回應這個來得既唐突又不安好心的問題。

  昨夜......正確來說是前天下午,兩人就是在這個房間裡首次袒裎相對。

  明明雙方都是初次與同性做愛,但他卻完完全全一面倒地被壓制,讓一樣毫無經驗的冰緁領著走。

  從頭到尾,主導權都在冰緁手上,雖說要他主導他也做不到就是了。

  從接吻開始就被掌控,但他怎麼也沒想到,不過是第一次,冰緁「下手」居然那麼重。

  一般的愛撫根本算不了什麼,在他猛然注意到時,他已體驗過以往只有在情色片中會見到的超激情畫面。

  勃發的慾望中心在手指與掌心撩火的追逐下,很快就毫無抵抗地俯首稱臣,然後他還來不及回神,又立刻遭受另一波難以置信的襲擊。

  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亞海就發覺自己又陷入了燦爛迷離的瀾火當中。

  ◆◇◆

  激浪般的餘波,令他即使是只是憶起昨夜的畫面,一股熱氣都會不受控制地在血管裡開始亂撞。

  但就算他的性經驗值經過前夜已經大幅提升好了,要叫他再突然跳躍過另一個層次,將這種事絲毫不忸怩地掛在嘴邊也實在不大可能。

  而冰緁明明曉得他對這類的話題缺乏免疫力,卻還刻意選在這種時候刻意製造他無法逃脫的窘境,壞心地逗弄他。

  腦漿咕嚕咕嚕地冒著泡,幾秒鐘前那帶笑的惡質問題害得他腦袋都快燒起來了。

  見他沒回答,冰緁居然自顧自地下了結論。

  「原來我是你的第一次啊。」

  不知怎地,那自信滿滿又顯然有些得意愉悅的語調令亞海心生不滿。

  同樣是男人,一樣是彼此的第一次,為什麼冰緁可以表現得這麼從容自在,而他卻只能呆在一旁,光是臉紅都來不及?

  因為一股不甘,雖然連脖子都因臊羞而酡紅了起來,他還是咬了咬牙,聲量細如蚊蚋地做著無意義的反駁。

  「被男人......是第一次......」

  「哦?」瞇起來的銀月色美瞳立即毫不掩飾地散出黑色的妒意,聲音也沉了下來,「也就是說,以前有哪個女人幫你做過嗎?」

  「......」

  「什麼時候的事?」

  伴隨著佈滿陰霾的雙眸與冷然肅殺的語氣,亞海忽覺得身旁的氣溫下降了十度。

  只不過是這樣的小事,而且都是認識冰緁前發生的,竟然也會惹他動這麼大的怒?

  忽然覺得有點感動,向來被批評缺乏人類感情的冰緁,居然會為了這麼不起眼的小事扯動情感。不過話雖這麼說,亞海可不打算事事都順著他的意。

  「我、我才想問你哩!」

  「什麼?」

  「你明明說你也是第一次,為什麼......動作那麼老練?」

  就算情場經驗再怎麼豐富,對像畢竟僅限於女性,當另一邊換成跟自己一樣性別的時候,多少總該有些笨拙才合理吧。

  「對我而言,這完全不是問題。」

  冰緁的解釋等於沒解釋。看他的表現,亞海當然也曉得這種事對他來說壓根不構成難題,但他想問的是,為什麼平平是第一次,他卻不會跟自己一樣,在面對同樣身為男性的對手時有那麼一點遲疑?

  忍不住替自己感到有些不平,但耳邊接著響起的下一句話,卻讓他整個人頓時輕飄飄了起來。

  「因為對象是你。」頂著絕美得出塵,高雅得近乎聖潔的麗顏,冰緁道出明明甜得快膩死,卻出乎意料完全不彆扭的情話。

  只因為這麼一句簡單的言語就樂得快飄起來的自己一定很可笑,但亞海卻無法不轉過頭去,凝視似乎不曉得自己剛剛說出全世界最甜蜜的話的男人。

  不過他的感動並沒有維持太久的機會,眼裡燃燒著銀色火焰的男人,沒忘記先前的問題尚未獲得滿意的解答。

  最後,在冰緁軟硬兼施的逼供下,他只好燒紅著臉,用接近尖叫的大喊蓋過極度的羞恥心坦白道:「以前只被用過......用過手而已啦!」

  「是嗎?」水晶質地般輕透聖潔的嗓音輕喃了一聲,「那就是說用嘴的話,我是你的第一次囉?」

  雖然有些不滿意但還可以接受,絕俗的性感薄唇終於一掃先前的陰霾,勾起一抹滿足的微笑,害得現場唯一的聽眾快要搞不清楚,自己之所以臉紅心跳,究竟是因為這毫不含蓄、甚至可以說是有點下流的情話,還是那美得害他連眼睛都快融化掉的笑容。

  ◆◇◆

  唉......

  一想到才沒多久前在頂樓發生的事,他到現在都還會覺得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呢。

  不過人既然已經在工作中,就必須專注於眼前的事情。

  擰擰臉,亞海強迫自己的思緒集中回現場。

  雖說今天總算可以正常出動,但由於昨晚加諸在下半身的負擔沉重得一時之間無法消除,亞海幾乎是憑恃著年輕與毅力,才能勉強自己在大廳裡來回近三個小時而看不出一絲疲態。

  不過,逞強的能源耗損起來也總是特別快,因此在必須奔波的外場工作結束後,亞海頓時便像是熄了火的引擎般全身癱軟。

  然而不管再怎麼沒力,他也絕不會當著員工的面示弱,否則日後他要如何以身作則?

  所以無論冰緁臉上的擔憂如何明顯,緊扣住他腰際的手腕透露出怎樣的堅持,亞海仍只急著想擺脫他。

  這份無謂的固執讓冰緁的眉心蹙了起來。

  「不要。」

  直接否決掉亞海急切的要求,冰緁那只抓住他的大手仍是文風不動。

  「放手啦!」亞海的語調不禁著急了起來。

  「為什麼?」

  「冰緁,算我拜託你好不好?放開我!」狠狠瞪了依然不知要控制音量的冰緁一眼,亞海再度不著痕跡掙扎了一下。

  就算方才冰緁目中無人的我行我素沒引起特別的注意,但兩人繼續在大廳裡這樣拉拉扯扯,絕對會招來側目的。所以亞海急著在有人發現兩人的爭執前--或說是發覺爭執的內容是這麼私人的問題前--結束這段爭論。

  「你明明就連站直都很辛苦,晚餐時還癱在沙發上動彈不得,真搞不懂你幹什麼一定要自討苦吃下樓工作。」秀麗的眉心微微地攢起,形狀姣好的薄唇一抿,冰緁不論是態度還是言語,都強烈表現出對亞海堅持今天要上班的不滿。

  「你不是也知道嗎?因為我昨天翹班了!而且昨天還是長假後的第一天開工耶!所以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彌補一下......」

  「誰管得了那麼多!」

  什麼工作,什麼責任的,看在冰緁眼裡壓根是連一粒灰塵都不如,他唯一關切的只有亞海的身體。

  所以,不讓亞海有好好解釋的機會,也不準備讓他拒絕,冰緁一個使勁就要帶他走向直達頂樓的電梯。

  ◆◇◆

  但在最後一秒,亞海總算是趕在身體不聽使喚地跟去前,以難得的強硬護住身為負責人的尊嚴。

  「我今天絕對要好好工作。」他認真並嚴肅地向冰緁表達堅定的意願。

  「休息個一兩天又不會怎樣。」冰緁的反應仍只是毫不在乎地聳聳肩。

  亞海突然發現,要對向來沒啥工作意願、也從沒熱衷在工作上過的冰緁說明自己對工作的責任心簡直有如對牛彈琴,再跟冰緁這樣耗下去只是浪費時間,因此他決定眼前的首要之務是先讓兩人脫離可能被「另眼看待」的窘境就好,接下來的事只要另尋途徑,問題都應該不會比眼前的大。

  「反正今晚,打烊前我是絕對不會到頂樓去的。」亞海對著冰緁再次重申自己的決心,儘管臉色已因逞強而有些蒼白,他仍堅持立場不改初衷。

  兩人對話中一再提到的頂樓,是指「沉醉夜色」所在的大樓的最上層。整層樓經過別出心裁的設計,無論是設備、裝潢或機能,都和五星級飯店的總統套房旗鼓相當,甚至在典雅與奢華上更顯得獨樹一幟。

  這裡原本主要是供店裡負責人休息用的場所,在比較忙碌的時期直接在這裡留宿也很方便。俱樂部就在樓下,不管是管理或行政事務上的便利性都相當高,也就是看在這一點,亞海自接掌俱樂部的那一天開始,就把這裡當成他臨時的家。

  不過目前呢,這一整層面積約兩百坪的高級套房並非專屬他一人。

  前一任店長,即亞海的父親,已將這層樓的一半送給了冰緁。

  最主要的理由就是,俱樂部打烊的時間已經是三更半夜,因工作沾點酒是在所難免,為了怕因疲勞或酒醉在回程時發生意外,只要冰緁判斷他需要或想要,隨時都可以自由上來過夜。

  這是身為店裡的首席紅牌才能擁有的特權,只要冰緁一直位居第一,沒有人能對這份特權置喙。

  對冰緁來說,要違背亞海的意願直接訴諸武力強制他上樓休息,其實是易如反掌的,但連冰緁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他其實非常重視亞海的決定。

  冰緁向來都奉行極端的自我主義,早已習慣完全不將他人的想法看在眼裡,所以對他來說,這樣尊重別人的自己是很新鮮的。

  「不管怎樣,你先放開我可以嗎?」

  辛苦了老半天,亞海發現自己仍被冰緁抓得牢牢的,他最想避免的狀況還是沒解套呀!

  「你確定自己能站得穩?」

  「那當然!」咬了咬牙,雖然猶豫了半秒鐘,亞海最後還是說得很斬釘截鐵。

  「我可不這麼認為。」冰緁搖了搖頭。

  「反正總之先放開我再說。」

  「不要,你跌倒的話,痛的人可是我。」

  「什麼話......」亞海的臉龐唰地赧紅起來。

  「我怎麼可能忍心看你受傷?」

  羞死人不償命的甜言蜜語很自然地就從冰緁口中說出,完完全全是情人間的對話。

  冰緁當然不會在乎他們在眾目睽睽之下,但亞海在臉紅心跳的同時卻也不由膽戰心驚。

  他當然沒打算把兩人間的事情公之於眾,而且以冰緁身為俱樂部的專屬Host這樣的身份,兩人的關係更該是不可張揚的秘密。

  終於,距離兩人最近的裡司投來關切的眼神,雖然不確定他是否聽到兩人的對話,也難以猜測就算聽見了會作何解釋,但亞海知道不能再這樣磨蹭下去了。

  大廳裡其它從業員都「正巧」背對自己跟冰緁,並且全都一副忙得不可開交的模樣,雖不曉得這種運氣好的「巧合」還能維持多久,亞海知道,至少要趕在下一位賓客踏進大門之前結束這難堪的場面。

  「在這裡別說這種話啦!」

  「為什麼?」

  「這裡可是大廳耶!」

  這樣的地方,難保不會有人拉長耳朵,聽進不該聽的話。

  雖說就算有人聽到了,可能也不會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是。

  「那又如何?」完全不將潛在的危機看在眼裡,冰緁還是繼續發揮目中無人的自我性格。

  「所以這裡不是適合說這種話的地方!」

  「那麼哪裡才適合?」冰緁挑挑眉問,一樣是從容得叫亞海看得牙癢癢的態度。

  為什麼身為僱主的自己得這麼辛苦地低聲下氣,而應該要遵守僱員條例的冰緁卻一臉毫不在乎?

  就在亞海努力思索著該如何突破這個難上加難的困境時,一個高大的人影忽地閃入兩人的視野內。

  【第三章】

  「亞海,你身體不舒服嗎?」帶著深深關懷的微笑,男人溫柔地看著亞海問道,但對一旁的冰緁卻視若無睹。

  亞海吃了一驚轉過頭,眼前笑容滿面的是自己多年的好友迪梭。呃,他和冰緁之間的拉拉扯扯全被他看到了嗎?

  眼前的人有一頭微鬈的金棕色頭髮配上深藍色的雙眸,熱愛戶外活動的皮膚曬成古銅色,容貌端正、身材高大壯碩,英俊而陽剛的臉龐笑起來則充滿了活力。儘管類型不同,但迪梭?泛?崔斯蘭德也是個不輸冰緁的迷人男子。

  從高中開始一路到大學,甚至到了工作職場,當他注意到的時候,迪梭都一直在他身邊。

  即使他的初戀以及接下來的數回戀愛都是毀在這個朋友的手上,兩人的友情仍是持續了近十年。亞海也不曉得為什麼,但緣分本就是難以捉摸的東西。

  「身體狀況不好?」迪梭仍然大剌剌地對冰緁視若無睹,但他其實早在一旁從頭看到尾,只是不動聲色。

  打高中和亞海認識開始,他的心就完全屬於亞海了,不過這當然是無法公開的感情,因為亞海只當他是個朋友而已。

  即使如此也沒關係,只要能一直待在亞海身邊,他就滿足了。

  甘於屈就「好朋友」這個位置的原因無他,只因為他比任何人都瞭解亞海,深知他不可能接受同為男人的自己,所以才會願意扮演這個角色。

  不過既然他沒福分得到亞海,其它人也休想。

  凡是和亞海搭上線的女性都一一被他用計排除,外人眼裡橫刀奪愛的行為他不知做過多少次。

  只要亞海一開始談戀愛,他就開始策劃破壞。托英挺外表的福,迪梭只要多加甜言蜜語幾句,必能成功地手到擒來。

  所以說,他哪能把亞海交給這些三心二意的女人呢?

  當然他的作為也招來亞海不少的怨懟與謾罵,迪梭卻從來都甘之如飴,只要亞海不屬於任何人就好。

  為了陪伴與監視,高三時他還偷偷打聽亞海想進的大學並跟著入學--看來亞海果然對他在高二時搶走校花女友一事記恨在心,打算悄悄地拋棄他,因此當時不論他怎麼逼問,亞海就是不肯鬆口告訴他屬意的學校。

  而畢業之後,他更是如影隨形地進了跟亞海同樣的公司,被亞海問及他為何不接手家裡的飯店時,他也只能抬出「社會見習」當作借口,掩飾想和亞海朝夕相處的真正目的。

  「到軟體公司見習對你家的企業有什麼幫助呀?你家不是開飯店、餐廳跟度假村的嗎?」

  「當然有幫助,現在不論什麼樣的行業都必須透過電腦橾控管理,不是嗎?」

  「不過這跟軟體設計沒那麼密切的關係吧!」

  雖然亞海一再質疑他進公司的目的,但最後還是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他幾乎寸步不離自己身邊的事實。

  為了能跟亞海相守--就算意義與戀人不盡相同--他可是絞盡腦汁費盡心機,無所不用其極。

  事到如今才殺出冰緁這個程咬金,叫他怎麼可能情願放手?

  「呃......是呀。」面對迪梭的關懷,亞海眼神不由自主游移了一下,但還是僵著笑容點了個頭。

  「這樣呀......」繼續無視只差沒將亞海整個抱入懷裡的冰緁,迪梭的目光定定鎖在亞海身上,「所以昨天才會請假沒來上班?」他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加上這一句,讓亞海明顯連脖子都紅了。

  「嗯......」

  這個反應比起眼前兩人不該在大庭廣眾下展現的親密動作,更加衝擊迪梭的理智。

  「亞海,怎麼了嗎?」但他仍是努力釋出毫不動搖的微笑。

  「我沒事。」發覺自己的態度似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亞海禁不住慌亂起來,「大概是太少長途旅行了,回來的當天就覺得比平常累,所以昨天中午起床後精神就很差,還一直睡回籠覺,後來就更爬不起來了。結果昨天晚上到開店的時間,我都還趴在床上呼呼大睡呢,哈哈哈......」亞海連珠炮似地一口氣說完,最後用尷尬的笑聲作結,希望能藉此轉移越來越危險的談話氣氛。

  雖然不知道這樣能不能把迪梭的注意力從敏感的話題岔開,但在冰緁絲毫不合作的情況下,他已經盡力了。

  「這樣子呀?」像是接受他拼了命的解釋,迪梭沒多問,只是點點頭,「因為昨晚我等了一會兒,你沒出現,你們的店經理告訴我說你要請假,可是前天早上離開飯店時你人看起來明明好好的,所以我當然會擔心。」

  「嗯,也對啦。」

  再怎麼說都是交往多年的好友,雖然要他承認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過去迪梭在各方面的確相當照顧他。說起來,有的時候他覺得迪梭與其說是朋友,還不如說是哥哥的角色。

  「打電話沒人接、手機也只轉語音,怎麼都聯絡不上你,雖然知道你沒事,不過完全失聯的狀態也很難叫人安心。」

  「對不起。」

  亞海不加思索的道歉讓迪梭心安地微笑起來,卻引起那個抱著他不放的男人的強烈不滿。

  「哦?昨天也有來查勤?」冷不防插到兩人中間,冷冷丟話的,不用多說,除了冰緁?督鐸?克勞蒂爾之外不做他人想。「崔斯蘭德家的繼承人還真是悠哉,連著兩天都到風月場所報到。」

  在他面前,亞海不要說坦率了,就連最基本的Yes跟No都經常意氣用事,偏偏在這男人面前卻顯得如此乖順!

  雖然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應當將兩人多年的交情放入比較的前提,不過冰緁才不管這一套,所以他當然更不會去理解面對年紀較小的自己,亞海那想保有年長者尊嚴的想法。

  明明是在自己面前,亞海卻對別的男人表現信賴的態度,對他來說,這樣的事實已足以引爆燃點。

  「哪裡。」迪梭像是這下才注意到有此號人物存在似的,轉向冰緁皮笑肉不笑地回應:「比不上名門克勞蒂爾家嫡子的一時興起,居然還跑到俱樂部當男公關打發時間。」

  比起富家公子迪梭,其實冰緁的出身更加高貴。

  克勞蒂爾是法國的古老名門,簡單來說就是貴族世家;而且在許多貴族皆面臨經濟問題的今天,冰緁的母親由於經營了一間相當成功的化妝品公司,所以這一代的克勞蒂爾家可說是集名譽、地位與財富於一身。

  冰緁冷笑一聲,攏緊抱住亞海的手,然後意有所指地看向瞪著自己的男人。

  「怎麼,羨慕嗎?」

  迪梭被那刻意的挑釁動作激得火冒三丈,再看到亞海因一心想掙脫冰緁的束縛而將注意力全神貫注在冰緁身上,他的修養就算再好,這時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一下,但臉上仍勉強掛上訓練有素的微笑。

  「只是有點擔心而已,對吧,亞海?」

  「咦?」

  ◆◇◆

  箭頭冷不防兜回自己身上,但由於亞海專心地在跟冰緁的蠻力奮戰,因此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什麼?」一回神,亞海旋即對自己幾乎忘了朋友的存在感到不好意思,乾笑一聲。

  不過迪梭當然是擺出不會在意的模樣,還很貼心地為他開脫,並且奉上一個更真誠數百倍的笑容。

  「明明是營業時間,店裡的紅牌『冰山美人』卻在這種地方混水摸魚,萬一對形象造成影響就不大好了,是嗎?」

  「呃......嗯!就是說呀!」

  對了,這可是個能將冰緁趕離自己身邊、堂堂正正的好理由呀!所以亞海立刻附和似地猛點起頭來。

  「在這裡閒晃這麼久,你也該甘願了吧?好好回工作崗位如何?」像是得到亞海支持似的,迪梭毫不客氣的視線射向冰緁。

  「我想你不是有資格說這話的人吧?」

  「那你就有資格在這裡打混?別忘了你可是領亞海的薪水。」

  「這話輪不到你來說。」

  「是嗎?不過我覺得我有這個資格。」迪梭借他剛才的話反擊。

  「資格?」冰緁冷哼一聲。

  「身為亞海『唯一』的摯友,替他擔憂工作上的問題是天經地義的吧?」迪梭亦不甘示弱地回以一記,深知強調自己和亞海的深厚交情是攻擊冰緁的最佳方式。

  「摯友?」這回冰緁則是發出一聲冷笑。

  「是啊,我跟亞海已經是交往近十年的好朋友,從高中時代就形影不離一直到今天。」

  迪梭輸人不輸陣地送上一個擠出來的笑臉,在看到對方因自己的話憤恨地歪了下臉時,頓時感到愉快無比,但這份滿足卻也很快在那只摟住亞海的手又更收緊時,馬上被整個打碎。

  不管怎樣都好,先把纏住亞海的手放開!

  雖然很想這麼吼出來,但若是因此招來亞海對自己的懷疑可就得不償失了,所以他只在能心底加上這麼一句。

  在一旁聽著冰緁和迪梭兩人的一來一往,亞海突然覺得兩人間的唇槍舌劍不僅比以往來得口無遮攔,也更加幼稚可笑。

  不過他一直想不通原因何在,似乎只要冰緁和迪梭碰在一起,四周的空氣就彷彿高壓電漏電般發出劈哩啪拉的聲響。

  最糟糕的是,他從來都是遭受池魚之殃的那一個。

  ◆◇◆

  悄悄地歎了口氣,亞海又努力了一會,發現仍無法掙脫冰緁的掌控,總算死心地乖乖待在他懷裡。

  「哇!」

  就在他才放鬆原本緊繃的身軀,沒幾秒,一個突來的力量驀地將他拉扯出冰緁的懷抱。

  「什......什麼?」驚魂未定地猛抬起頭,亞海這才發現自己是被迪梭一把帶入胸前。

  「你該死地做什麼!」事出突然,就連冰緁也是在懷中的溫暖頓失後才察覺發生了什麼事。

  他氣得高聲怒罵的同時,伸手想將亞海搶回卻撲了個空,因為迪梭順勢將亞海帶到了背後。

  「迪梭?怎麼了?」

  就連當事人也因為被扯過來拉過去而滿眼金星,只能困惑地看著好友寬闊的背影。

  「因為你看起來一副困擾的模樣呀。」迪梭一臉無辜地解釋。

  「是嗎?」亞海忍不住驚訝,「看得出來?」

  他的態度有這麼明顯嗎?

  嗯,他當然對冰緁不看場合的行為充滿怨言與困窘,但他也沒料到迪梭會因為如此而有所行動。

  「嗯。」迪梭回頭輕頷,「我有收到你發出的求救訊號。」

  「你夠了沒!」

  他的說明還沒結束,冰緁又跨一步過來搶人了。

  「這是我的台詞才對吧?」迪梭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當然人還是直挺挺擋在亞海面前分毫未動。

  兩人的爭執顯然已由先前的暗潮洶湧,直接搬上檯面透明化了。

  向來唯我獨尊的冰緁,似乎再也受不了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往前一步,毫不客氣地抓住迪梭的肩頭用力推開。

  「克勞蒂爾!」

  被冷不防推開的男人發出抗議,但冰緁給他一個彷彿在說「怎樣,你有什麼意見?」的冷眼,然後再度將離開沒幾秒的重量奪回手中--不過他這次只是一手輕攬在亞海的肩上而已,這讓亞海偷偷鬆了口氣。

  說實話,雖然像剛剛那樣被冰緁整個人摟抱在懷裡讓他酸痛的下半身比較輕鬆,可是那種動作是要看天時地利人合的。

  「你難道看不出亞海的身體不舒服嗎?」

  「就算身體再怎麼不適......」迪梭將眼神從冰緁身上轉到亞海臉上,爭取他同意似地,輕柔說道:「只要是在俱樂部的營業時間,站在大廳,亞海就是店裡的負責人。他肩負店長的責任與義務,這種行為會對他身為店長的形象產生不良的影響,更別說你是隸屬俱樂部的公關了。」

  迪梭義正辭嚴,聽起來的確也相當有道理,但斜睨著他的冰緁只是冷笑一聲。

  「哼。」

  「我說的不對嗎?」迪梭皺起眉心。

  「不。」挑起眉梢,冰緁露出一個明顯帶著輕蔑的微笑,但即使如此,那笑容仍冷艷惑人得不可思議,不過這完全迷惑不了從十年前就對亞海一心一意的男人就是了。「我只是覺得嗅到某種酸溜溜的味道。」

  迪梭瞇起眼。「你是什麼意思?」

  「單純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你!」

  「亞海!」就在此時,裡司毫無預警地站到兩人之間,及時平息了可能掀起的戰火,但他的目光卻看向亞海。

  「呃?」

  不明白明明沒參戰的自己為何被點名,亞海嚇了一跳,加上這位一直很照顧他的長輩用有點生氣又焦急的聲音叫他,更讓他有點沮喪與莫名其妙的感覺。

  「你不是要回辦公室去確認帳款嗎?怎麼還在這裡拖拖拉拉的。」

  「我......」

  「昨天請假的人,今天理所當然該加倍努力把工作補回來,怎麼還有時間在這裡跟冰緁和朋友聊天?」

  「裡司,那個......」

  難道裡司沒看到,以這情況而言,自己壓根不能做什麼嗎?

  「冰緁也是!」沒讓亞海的辯解來得及出口,裡司驀地將炮火轉向店裡的紅牌,「昨天也幾乎等於沒工作的人,現在居然還在這裡偷懶?」

  果然是店裡最資深、說起話來起有份量的前輩,地位僅次於負責人的經理,訓起店裡的首席是毫不手軟。

  不過冰緁從以前就對他的訓斥左耳近、右耳出,完全不當一回事就是。

  「崔斯蘭德先生,」連迪梭也沒能倖免,「這兩天您雖都沒預約,但由於您是我們店長的至交,加上令姊也是照顧敝店多年的會員,所以特別通融讓您進門。可、是,」他加重語氣道,「由於目前仍是上班時間,所以可能要麻煩您避開和店長的私人交談,尤其這是公眾場合。」

  「嗯,確實是我的不對,我不該在亞海上班時打擾他。」

  相較於冰緁愛理不理的態度,做人一向八面玲瓏的迪梭坦率認錯的對應,讓裡司讚許地點了個頭。

  一連串的混亂就此獲得解決了。亞海是覺得可喜可賀,因為再發展下去,恐怕一不小心就會當著所有「沉醉夜色」員工的面失控了。

  只是,不知這之後他會怎樣被裡司斥責就是。

  引起這場混亂的人明明不是他,但自從他擔任負責人的那天開始,也就等於當了冰緁的連帶保證人。

  裡司的邏輯是,反正冰緁橫豎不會理會亞海以外的人,所以想說的話全都丟給亞海,讓他負責傳達就好。

  「好了,亞海,你還愣在那邊做什麼?時間就是金錢,趕快上樓進辦公室,把累積了一個星期的事務先做點處理。還有,再過不到五分鐘,康斯坦伯爵就要大駕光臨了,在那之前麻煩清場完畢。」

  對仍搞不清楚狀況的亞海使了個眼色,後者才瞬間恍然大悟。

  用最輕鬆自如的方式化解眼前的困境,裡司?康沛再次讓上任不到三個月的年輕店長見識到老鳥的可靠。

  亞海禁不住憧憬起這種穩健又成熟的危機處理態度。就在他邊盯著店經理猛瞧,暗忖自己還要多少年才能像他一樣時,不知為何臉色沉得更深的冰緁猛地抓住他的肩膀,不發一語將他往電梯的方向拖去。

  「咦?」

  連吃驚都來不及,亞海只能呆若木雞被拽著走。

  「冰緁!你要去哪裡?」

  「我送這傢伙回辦公室。」

  面對裡司驚訝又焦急的質問,冰緁只是頭也不回地丟下這一句,但不知怎地,亞海就是覺得他的語氣裡飽含怒意。

  「下一位貴賓預約的時間已經快到了,你......」

  「囉唆!等會兒我會直接到包廂的,這樣你沒話說了吧!」這回冰緁直接對裡司怒吼,直到感覺衣袖被某人扯了一下,他才吐口氣放緩語調,「我送亞海回辦公室之後馬上過去,就這樣。」

  最後,對於俱樂部紅牌的任性,裡司還是只能歎口氣。

  「包廂號碼D8,準時七分鐘後,請不要遲到。」

  【第四章】

  身為「沉醉夜色」的首席,冰緁?督鐸?克勞蒂爾絕對不是空有「冰山美人」這名號的。

  雖然每天平均接待四至五位顧客,指名的預約表還是滿檔到將近半年之後。

  不同於每天辛苦周旋於大量顧客間增加曝光率的新進公關,像冰緁這種地位的紅牌公關一天只需固定服務數名指名的貴賓即可,而且指名冰緁的女賓客,全都甘願為了區區四十五分鐘左右的相處而一擲千金。

  其實整個「沉醉夜色」裡,也只有冰緁一人享有固定四十五分鐘為一節的特權,其它就算是一線的公關,也幾乎會坐滿一個鐘頭,然後又趕場似地移動。

  冰緁剛進俱樂部時差點因為這樣的制度走人,但說服他入行的負責人相信自己識人的眼光,因此為了留住他煞費苦心,雙方討價還價後,訂定了俱樂部開業以來首次專為僱員個人設計的服務。

  最基本的一節時間是一個鐘頭,這是無論在哪裡都不變的規則,但由於冰緁堅持要有最低限度的合理休息時間,所以最後負責人只好妥協,縮減為四十五分鐘的工作時段與一刻鐘的休息時間。

  排程表中當然也不乏一次預約兩節以上的情形,但冰緁的說詞是他無法忍受同一個女人的牢騷超過兩個小時,因此他只接受至多兩節的預約,而且為了降低對方預約兩節的意願,他甚至要求第二節的價格要加倍。

  這可是破天荒的離譜要求,連前任負責人也是猶豫再三並和店經理開了好幾次會後,才接受這種完全不公平的條件。

  不過這種事,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冰緁的指名名單裡還數度出現公平交易委員會某女主委的身影,但至今俱樂部未曾接過任何相關投訴。

  儘管條件極不合理,還是有捨得花大錢、一次就砸下兩個時段的人,而這則代表冰緁必須一連忍耐同一個女人超過九十分鐘的自言自語。

  他根本從沒用心待客過,顧客在說什麼他也是愛理不理,只有在心血來潮之時偶爾搭話,大半時間,整個包廂只聽得到女性貴賓及負責斟酒的新進公關的聊天聲。然而即使這樣,這種時候他的心情還是會特別差。

  而當他咬牙捱過和瑞典貴族小姐面對面兩小時的折磨,想說藉著休息時間到大廳逗弄探視一下亞海好補回一些能量時,卻親眼目睹他跟自己最感冒的男人聊得一臉開懷、毫無芥蒂的模樣。

  這世上再沒比這更令人無法忍受的事了!

  而更令人不爽的,是這男人對亞海過於親密的態度。

  從第一次見面時他就看出這男人對亞海窩藏的居心,而男人也對他釋出明顯的敵意,兩人就像火和冰,絕對不可能相處融洽。

  偏偏當事人亞海對他「長年摯友」的「歹念」是不知不覺,就算對他明說警告了,得到的答案卻千篇一律是「你想太多了」。

  他之所以會對那男人的出現反應過度,全是因為亞海毫無戒心的關係,但無論他告誡亞海幾次,似乎都到達不了他腦海裡,因此逼得他無法不神經兮兮。

  他從來不曉得自己心裡居然藏有和一般人一樣的妒意,自從亞海出現在他面前,他就一再體驗到這輩子初嘗的各種情緒。

  在意、佔有、渴望......等他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深深陷入世間稱為戀愛的那種不可自拔的情感中。

  在遇上亞海之前,他的人生一帆風順到只能用窮極無聊形容。

  但在他闖進他的生命後,一切都改變了。

  不安、彷徨與失落,這些以前與他無緣的負面情感一一湧上,情緒失去以往的收放自如。

  他會因為妒火燒紅了眼,做出事後懊悔莫及的舉動;也曾因為事情發展不如自己預期,像個只會鬧脾氣的小鬼一樣發怒。

  這在從前是不可能發生的。完美無缺的外貌、靈活伶俐的頭腦、無與倫比的才氣,加上與生俱來的超凡魅力及既尊貴又顯赫的家世,讓他對事物從來毋須強求,一切就會照著他的希望及預期實現。

  直到亞海出現在他面前,奪走了他向來的游刃有餘,他才開始品嚐到事與願違的苦楚與無奈。

  總之,事情一但扯上亞海,對他而言都不再輕鬆容易。

  連自己的心情都變得無法掌握,曾經順遂得令人眼紅的人生卻在這裡蹎躓。如果不是因為亞海,他大概一輩子都嘗不到挫敗的滋味。

  不過,雖然人生無法如從前一般完全操控在自己手裡,卻也充滿了驚險、刺激與驚喜,讓他再也不會覺得日子索然無味。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亞海為他帶來的。

  過去他看到身旁的人為戀愛忽憂忽喜,只覺那種朦朧曖昧的抽像情感既愚昧又可笑,完全無法理解。

  然而此時此刻,他非但心甘情願地耽溺在這種感情裡,而且還不可自拔。

  冰緁無法想像、更不能忍受失去亞海的任何可能。

  所以一旦這種預兆出現,就算可能性微乎其微,害怕失去亞海的恐懼就讓他無法坐以待斃。

  直接挑戰他的,就是亞海來往多年的這個好友。

  這讓之前還好整以暇的冰緁忽然間喪失所有的自信,無法再如同以往一般從容面對這份感情。

  ◆◇◆

  「冰緁!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相信我的話嘛!」

  凝視著被自己壓倒在辦公桌上、一臉不滿地對自己猛瞪眼的亞海,儘管那副模樣看在他眼裡煞是可愛,但話中的無知卻讓他不得不嚴肅以對。

  剛剛在他拉著亞海進入走廊要往辦公室去時,以亞海最好的朋友自居的男人也硬是想跟著上來。

  「不好意思,這裡開始是店裡的從業人員才能夠進入的區域。」這大概是自迪梭出現在大廳以來,冰緁最從容不迫的一刻吧,「你沒看到『非相關人員請勿進入』這麼大的牌子嗎?」

  往他指示的方向望去,亞海才一副「啊,對呀」的表情,然後轉向也看著相同方向、一臉為難的好友,露出一個在冰緁看來簡直像是陪笑的笑容。

  「迪梭,拜託你,先到樓下去喝喝酒或聊聊天吧?」面對特地來找自己卻處處被冰緁刁難的好友,亞海只能無奈地想法子陪罪,「我會請我們家最漂亮也最健談的實習Hostess過去陪你,告訴你,她可跟你大學時交往的那個外校美人拉拉隊長有得比喔!」

  不管平時怎麼對迪梭抱怨,兩人是交往多年好友的事實依舊不變,所以給起「撒必死」來當然是盡可能偏心與慷慨。

  他大概沒有料到,就是因為如此,冰緁才會對他和迪梭之間的關係起疑吧。

  「喔喔,那水準真的很高呢。」應該是不想讓亞海難做人,一直不肯退讓的迪梭終於在這一刻決定讓步了。

  「對嘛!」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地接受你的好意了。」

  「稍微客氣一點如何?」但就是有人無法忍受這種和樂融融的氣氛,「直接回家去免得媽媽擔心。」

  「冰緁!」

  「未成年的小鬼才是不該在這種時候還在外面閒晃的,不是嗎?」

  迪梭的反擊也是火力全開。眼看兩人又要爆發一場可笑的唇槍舌劍,但這回化解危機的卻是亞海。

  「總之就是這樣。凱特,我的好朋友麻煩你了。」

  「亞海!」

  「下班後我會去找你的,在那之前你就先跟卡洛琳--就是我們俱樂部現在最漂亮的實習Hostess--好好聊一聊。」

  對不知何時冒出來的女性從業員吩咐了聲後,亞海將仍不死心的好友推給她,隨即就被冰緁連拽帶扯地往辦公室的方向過去了。

  就在半分鐘前,冰緁拖著亞海進入辦公室,後者卻擺出一副想立刻將他趕回工作崗位的態度,這讓他火氣飆升,想也不想地就把嘴裡還在唸唸有詞的亞海直接壓倒在整潔的辦公桌上,兩人才得以好好對話。

  「真不知道你的疑心病為什麼那麼重......」

  「因為那個男人對你心懷不軌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實!」

  只要見面,那個男人就對他發出再直接不過的挑釁,居心只能用昭然若揭來形容,這讓他很訝異,亞海居然一直沒察覺兩人衝突的原因。

  本來以為只要確認亞海的身心都屬於自己就能安心了,但看來那是妄想。

  不安的因素並沒有消失,儘管已經擁抱了亞海、盡情感受到他的體溫與重量,也從他雖有怨言卻仍放縱自己的過度索求得知他對自己的心情,但是壓在心頭上的那塊大石頭依舊無法卸下。

  「怎麼可能嘛?」果不其然,對於他發出的警語,亞海只是輕輕皺起眉頭,一如往常當作是耳邊風。「迪梭只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曉得說過多少次了,除了友情以外,我們之間絕對不可能有其它感情。」

  「不,那個男人的想法跟我是一樣的。」

  「不一樣!」亞海仍舊是毫不動搖地信賴友誼。

  「一樣的。」冰緁只能歎息。

  相同的對話一再重複,但兩人就像並行線一樣到現在仍沒交集。

  亞海嘟起嘴,似乎將冰緁的固執解釋成對自己的不信任,往上睨著他的漆黑眼瞳裡閃著不高興的目光。

  雖然這並不是適合分心的時刻--尤其在亞海顯然仍對事實有所誤解時--但那不自覺的可愛模樣讓冰緁又開始心猿意馬。

  剛剛將亞海壓倒在辦公桌上,不過是想要讓他好好聽自己說話的手段,並沒有這方面的打算,但現在......

  「你有時候真是固執得很沒道理耶!」

  因為生氣而略微蒙上水氣的黑眸閃閃發亮,微微噘高的雙唇更是不自覺地散發出誘惑的氣息。

  「我只是說出事實而已。」他清了清嗓子,試著保持冷靜。

  「冰緁,我早說過,又不是每個男人都跟你有相同的想法,一切都是你疑心病太重而已。」連亞海煞有其事的歎息,此刻對冰緁而言都十分誘人。「再說我跟迪梭認識的時間比你長多了,他在想什麼我怎麼會不知道?」

  真不知亞海是從哪裡生出來的信心,那一口咬定的堅定態度,讓冰緁不由得為他的自信十足捏一把冷汗。

  「總、而、言、之」為了強調自己的認真,他一字一字加重語氣道,「你不要再靠近那個男人就對了。」

  只是不曉得是他說話的口吻不夠嚴肅,還是那唯一的聽眾壓根沒專心在兩人的對話上,兩隻夜空般漆黑的明眸只是轉了轉。

  啊,可惡!為什麼連這種時候他看起來都還那麼可愛?

  「不要靠近是指......」

  「不准跟他說話,他來搭話也別理會,還有不准單獨跟他在一起,他一靠近你,你轉身離開就對了。」

  「你是說......絕交?」

  「簡單來說就是這個意思。」

  又不是小學生了,說「絕交」也未免太過可笑。這個顯然太過專制與不合理的要求令亞海皺起眉頭,但他絕對沒想到自己接下來說的話,剛好打斷了冰緁腦中不純潔的念頭,讓自己遠離他的祿山之爪。

  「不可能啊,迪梭是我的好朋友,總不能以這種莫須有的理由拒絕他吧?再說我們當朋友也不是三五年的事了,哪能突然說絕交就絕交?再說我一點也不想因為無端的懷疑而疏遠他......唔,雖然有時候他是有點纏人,不過在我需要幫忙的時候都......」

  「夠了!」

  努力的解釋遭到上方震耳欲聾的轟炸打斷,亞海還來不及反應,只覺耳邊嗡嗡作響,腦子頓時一片空白。

  冰緁原本一時興起的慾念頓時也一口氣萎靡,因為看起來此時此刻的確不是做那種事的時候。

  「是嗎,你就非要這樣堅持?」凝視著搞不懂狀況的亞海,冰緁俯身在他上方開始念他,「我說了那麼多,一再解釋、也盡全力講理了,但看來這種好好說話的方式果然不適合我,既然如此......」

  「冰、冰緁,你怎麼了?」

  「既然......」

  總覺得冰緁的表情認真得有點恐怖,直視自己的眼神用力得幾乎像是瞪視,亞海忍不住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他自知大難臨頭了,回視著那雙毫無雜質的水銀色眸子,他瞬間做好心理準備。

  接著,像是看穿了他,冰緁唇邊泛起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

  「既然你一直堅持那傢伙只是你的好朋友,那麼,你是不是該將我們的事向他做個報告了?」

  「呃......」

  「記得要鉅細靡遺喔。」

  「咦?」

  料想不到他竟會來這麼一招,儘管已事先做好心理準備,但由於太過令人意外,亞海還是花了好幾秒鐘才得以消化這壞消息。

  ◆◇◆

  壓力好大。

  嗚......原來胃痛是這樣的感覺,已經好久沒嘗到了。

  亞海一手壓在額頭上,緊閉了下雙眼後,還是決定起身找胃藥。

  翻找著裡司整理得井然有序的櫃子,他明明記得從左邊數過來第二列第三層就是急救箱的位置呀,為什麼一拉開抽屜看到的卻是辦公用具?

  「可惡!都是冰緁那傢伙害的啦!」

  不曉得在賓客到達前最後兩分鐘才不甘不願被他推出辦公室的冰緁有沒有趕上,不過他現在沒有心情理會。

  眼前橫著一個更大的問題。

  冰緁居然......冰緁居然要求他將兩人的關係告知迪梭!

  顯然他之前強調過不想讓這層關係曝光時惹火了他,可是考量到兩人的身份,這決定應該是可以理解的呀!

  為什麼當事人就是不願懂?唉......

  性別並不是問題,因為這點在當今社會已經很能被理解與接受,問題是出在冰緁這個人身上。

  他似乎忘了自己在這條花街上被譽為「冰山美人」,是因為那從來不執著於任何事物的冷漠個性,甚至面對特地指名他的顧客,他也只是一徑的淡漠。雖然他從未刻意強調這種性格上的冰冷,旁人卻從他處世的態度來判定他的形象,而這也就是他身為「沉醉夜色」首席的賣點。

  這是絕對不能打破的禁忌,戀愛是絕不被容許的行為,甚至連鬧個小小的緋聞都會是致命傷。

  若他將利害分析給冰緁聽,他十成十會主動辭去公關一職作為回應,因為對他而言,在這裡工作只是打發時間的方式罷了。

  從他認識冰緁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對這份工作毫無熱忱,所以一定會毫不猶豫就放手吧。

  身為俱樂部的負責人,亞海自己理應設法留住店裡最重要的招牌才對,但回想過去這段時間,他的所作所為似乎處處都違反店長的原則。

  負責人跟店裡的紅牌公關談戀愛......他完全不敢想像,這消息要是不小心傳了出去,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冰緁既然說了要他將兩人的關係告知迪梭,就一定會想辦法逼他到底。亞海當然知道自己的好友並非是個大嘴巴,但只要多一個知情的人,難保消息不會從意想不到的地方走漏。

  抵在櫃子邊緣的太陽穴也開始感到隱隱作痛了,想著想著,亞海忍不住無措地低低呻吟。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第五章】

  為了避免絕對會發生的恐怖場面,亞海當然沒照之前說的,下班才去找正在等待自己的朋友,因為如果到那時候他才過去,冰緁肯定也會現身,然後兩個八字不合的男人又會莫名其妙搞亂他身邊的氣流。

  禍不單行,福無雙至。

  這種劫難一天遇上一回已經夠他受的,他可不想一連遭受兩次。

  再說冰緁才剛提出了驚人的要求,要是三個人碰在一起,冰緁不乘機借題發揮才怪。

  先到店經理裡司那邊確認過冰緁正忙得分身乏術後,亞海才安心地走向特地加開的半開放性包廂。

  「聊得愉快嗎?」

  從半掩的門外就能聽到店裡女性從業員們銀鈴般的笑聲,看來向來對女性很有一套的迪梭是寶刀未老。

  「啊,赫因斯茲先生。」還在實習的卡洛琳?凱頓連忙起身,迎接一臉笑意的年輕老闆。

  「不用在意我。」亞海輕輕揮了下手。

  「但是......」

  「我只是來找朋友說兩句話而已。」

  「那麼,至少......」

  「啊,酒也不用幫我倒。」對著站在迷你酒吧、準備替自己斟酒的女性從業員搖搖手後,亞海露出一個靦腆的微笑,「真的,你們都不用在意我的,我跟我朋友聊兩句馬上就離開,你們專心在原本的工作上就好。」

  「赫因斯茲先生......」

  再度發揮毫無自覺的花花公子魅力,亞海那彷彿擁有愈療效果的笑容頓時溫暖了兩位女員工的芳心。

  原本就是新任負責人隱性支持者的卡洛琳,這下更是下定決心要好好努力,做個能幫助年輕店長的好屬下。

  在一旁將一切看在眼裡的迪梭忍不住輕輕笑了出來,但這並非是她們的表現太過明顯,純粹只是迪梭對那些朝著亞海發出好感的空氣特別敏感而已。

  不過由於眼前的好感還在不構成威脅的範圍,所以他只是輕鬆地笑看著。

  「今天謝謝你們兩位了,有這麼美麗的淑女特地抽空陪伴真是我的榮幸。」他起身,對著將注意力轉回自己身上的美人露出一個穩重的笑容,「不過再來我有點私人的事想跟你們的老闆聊一下,所以今天就先到這裡吧。卡洛琳小姐,等你轉任正式的Hostess,請一定要記得留個席位讓我指名。」

  「當然。」帶著淺淺而迷人的笑容,卡洛琳只是輕拉裙擺、做出女性專有的回禮動作而已,但一種扣人心弦的氣氛旋即被引了出來,不愧是擁有一線潛力的實習女公關。「不過這也要崔斯蘭德先生到時候沒有忘了我。」

  「與美女的約定我是絕對銘記在心的。」

  「那麼......」

  有點搞不清楚情況的亞海愣愣地看著兩位女性僱員離開包廂後,才反應過來似地轉向不知何時跑到酒吧前自在地調著酒的迪梭。

  「你為什麼叫她們兩個離開呀?」

  迪梭啜了口迅速調出來的碎冰威士忌,嗯,濃度剛好。

  「因為不需要了。」

  「什麼?」

  「你來了不是?」

  「可是......」

  「我本來就是在等你呀。」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有女人在你不是比較高興嗎?你以前不是說過美女幫你斟的酒比較美味?」

  「喂喂,把人說得像什麼色情狂似的。」

  想不到亞海時至今日還記得這句話,迪梭忍不住苦笑。

  那是在兩人大學某回被人硬拉去參加聯誼時,他為了掩飾每每見到有女人搭上亞海時猛燒的心頭火,才開玩笑說的。

  然而就算舊事被重提,他也只能無奈地輕笑帶過,誰叫他在亞海面前必須是個單純的好友?

  「再說,有你陪我喝不就得了?」

  「我又沒兼公關。」亞海接過遞到自己眼前的可可酒鮮奶油白蘭地,皺了下眉頭回道。

  「其實你很適合喔。」

  「啊?」

  「沒什麼。」迪梭臉上笑容不變,「有什麼關係?反正一樣是聊天喝酒嘛,換你來陪我不行嗎?」

  說不行的確是不行,因為......

  「唔......」

  亞海原本只打算順道過來五分鐘,說個話就離開,但現在看來八成走不掉了。

  雖然此刻冰緁因為待客而無法輕易離席,但這並不表示十分鐘後他不會突然出現在門口。

  對這樣的可能性憂心忡忡,亞海無意識地頻頻看向半掩的桃心木門。

  不曉得迪梭是否明白他心中的憂慮,只見他再度轉移陣地到小酒吧前,又拎了瓶一眼就看得出昂貴的威士忌,想也不想地就打開。

  他在杯身中倒入些許糖漿、一點檸檬汁和威士忌當基底,搖起調酒杯有模有樣,完全不輸高級酒吧裡的調酒師。

  「你還真是寶刀未老呢。」亞海直接在吧台的高腳圓椅上坐下,雙手抵住兩頰,支在檯面上感歎地道。

  「因為這是我的興趣之一呀。」

  為了這個興趣,他還在家裡弄了個幾乎是職業級的吧台,並特地請了世界級的調酒師當他的家庭教師。

  而他第一個展現成果的對象,當然是亞海。第一次看到他家裡的酒吧時,亞海還很可愛地問他,他們家是不是也要開始經營這項事業呢。

  回想著令人懷念的往事,迪梭臉上逸出幸福的笑容。他一邊將搖勻的調酒加入酒杯,並表演似地在看得入迷的亞海面前,陸續加入冰塊與蘇打水,輕快且藝術地完成一杯甜辣適中的雞尾酒。

  「來,請用。」

  「謝謝。」亞海習慣性地接過特製的平底調酒杯,欣賞了眼那介於檸檬與柑橘之間的鮮艷色彩並啜了口後,才忽然想到主客立場反了過來。「唔,今天應該是由我來招待你才對,結果我反而受到你的招待......」

  「有什麼關係?」迪梭倒是完全樂在其中的模樣,「反正我本來就是來找你聊天的,何況朋友間何必算得那麼清楚。」

  「嗯,也是啦。」果然是交往十年的好友,一句話就簡簡單單說服了亞海,然後讓他立刻拋開猶豫暢飲起來。

  十年來,兩人之間都是這種相處模式,也難怪會養成這種慣性。

  「對了,剛剛這些開瓶的業績可以算在負責人身上嗎?」

  「咦?」一時跟不上跳躍的話題,亞海頓了兩秒鐘。

  「剛才好像有點惹火你們家的經理,所以這個就算是陪罪如何?」

  「好是好,可是為什麼要算成我的業績?」

  「因為你也陪我有半個鐘頭了,要是你家的經理問起你這段時間失蹤到哪兒去了,這才有個完美的借口不是嗎?」迪梭惡作劇般地對他眨眨眼。

  果然是很會照顧人的好朋友。亞海感激地看著為自己設想周到的迪梭,心底真的無法明白為什麼冰緁會誤會兩人的關係。

  ◆◇◆

  冰緁的臉色很難看。

  面孔陰沉、眉心緊蹙,而那彷彿燃燒著鬼火而呈現出陰森色彩的雙眸,微瞇起來的感覺很是嚇人;圍繞在他四周的空氣更是仿如被他的情緒感染似地,飄散出令人不禁想倒退三步的氣氛。

  雖然亞海一點也不意外,但看到那陰沉的表情時仍不免心驚了一下。

  「你居然瞞著我,中途跑去找那傢伙?」

  果然劈頭就是對他的責難。

  嗚......到底是誰這麼多嘴,竟將他的行動洩露給冰緁?

  他當然曉得自己偷跑的事情就算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永遠,卻也沒想到,才回辦公室沒一刻鐘,冰緁就氣沖沖地跑來興師問罪。

  「呃,這不算瞞著你吧......」

  似乎可以看到紅色的火苗染艷了冰緁四周的空氣,聽到開門聲反射性站起來的亞海不由自主嚇得往後縮了一步。

  冰銀色的眸子因他的話罩上一層冷霜,同時危險地瞇了起來。

  「什麼?」

  「我......我沒有瞞你呀!」不敢直視冰緁的視線,亞海的目光開始四處游移,說話也因緊張而急湊了起來,「只是剛剛......剛剛恰好有空檔嘛!所以才想說就先過去找迪梭而已,真的只是這樣而已!」

  板著臉的男人幾個大步就來到辦公桌前,身上散發的駭然氣息讓亞海下意識摸索起退路。

  真奇怪,他明明沒做錯什麼,為什麼冰緁會生那麼大的氣?

  「兩個鐘頭前......」不過是半秒鐘的分神,待亞海注意到時,冰緁已迫近他眼前,兩人之間的距離只剩一尺不到。「你在我面前說過要等下班後才去找那個傢伙,可是卻打破對我的承諾獨自行動,而且還和那個對你不安好心的傢伙『單獨』在密閉的包廂裡,一待就是半個小時?」

  他的語氣出乎意料的柔和,但就是這樣才叫亞海感到恐怖。

  「那個、那個算不上什麼承諾吧......」

  藏在身後的手不安地搓了起來,隨著冰緁的再度逼近,他不自覺地又往後一步。

  「不算承諾?嗯?」

  「那個......」

  「也就是說是我一廂情願,以為你承諾打烊後,才要和我『兩個人』一起去找那傢伙?」

  「呃......」

  「亞海?」

  一樣是不變的輕柔語調,亞海卻發覺自己很想拔腿就跑。

  他被一股很難形容的恐怖氣勢壓倒,身體不由自主地朝後方斜傾,卻正好貼在牆上而動彈不得。

  感覺自己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他整個人僵直起來。

  明明後方已退無可退了,理智卻無法控制身體死命往牆邊挨去的衝動。

  大概是那種想躲藏的意念太過明顯,看得連冰緁都皺起眉頭。

  「你以為自己可以躲到哪兒去?」他彷彿歎息地問。

  被這麼一說,亞海才如夢初醒地停下了可說是出於本能的動作,戰戰兢兢地抬眼偷瞟著全身散發著怒意的男人。

  那小心翼翼朝上方迅速一瞥旋即急著垂下的視線,帶著不自覺的誘人色彩,輕易地讓在場唯一的觀眾起了不合宜的慾念。

  「我只是......」

  視線再次不安地往上方窺探了一下,亞海忽然發現凝視著自己的冰銀色瞳孔裡,漾開一抹有別怒氣的濃郁情緒。

  冰銀色的眸子被滲染成橘紅色的月暈,燃起兩簇飄搖的火焰。

  那是......他近來已變得太過熟悉的轉變。

  每當激情的火花撩起,那雙冰月般的眼瞳就會轉化色彩。

  那只白皙而有力的大手爬到領口,毫不猶豫地抽掉他的領結,將不妙的預感化為最令他驚慌的真實。

  「冰......冰緁!」

  「噓......」

  「可是這裡......」是辦公室呀!

  最重要的是,再過幾分鐘就是冰緁的下一個預約時段,可是依眼前的情勢看來,他明顯沒有赴約的打算。

  監督旗下僱員的工作意願也是負責人的職責之一,可是他根本不可能說動我行我素的冰緁。

  亞海忍不住驚惶起來,一半是因為冰緁很可能成為他上任來第一個翹班的公關,另一半則是因自己無法阻止即將在這嚴肅的工作場合上演的鬧劇。

  為什麼兩人前一刻還在為正經的話題爭辯,下一秒四周卻霍地瀰漫著應該是臥房裡才有的氣氛?

  亞海發覺自己似乎永遠不可能弄懂冰緁的心思,誰叫後者總是不按牌理出牌!

  「是你不好。」靠在他頸畔的醇艷低語柔順地滑進他的耳裡,刺激了他的聽覺與觸覺,「誰叫你要引誘我。」

  引......引誘?

  「我沒有!」亞海根本不記得做過這種事,當然是竭盡全力死命否認。

  但是就和往常一樣,他的看法與冰緁的認知天差地遠。

  「在我面前露出這麼可愛的表情,還說不是誘惑?」

  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只是每當遇到這種情形,即使他完全無辜,卻都只能無奈地任憑「栽贓」,而這回當然也沒能例外。

  「從昨夜開始到現在,我已經讓你休息整整一天了吧?」

  不知冰緁為何在這時將話鋒一轉,亞海禁不住狐疑與惶惑地抬起頭來,猝不及防,呼吸被濃烈的吻深深捲入......

  ◆◇◆

  「唔!」

  沒有任何說明,顯然也不打算作多餘的解釋,帶著強烈侵略意味的舌尖長驅直人地佔奪他的氣息。

  捲入喉頭的氣流又強又急,激烈地表達出渴求與需索的慾念。

  扣住自己的修長手指用力得彷彿要陷入手臂的肌肉裡,但在叫痛之前亞海還有更重要的問題必須解決。

  「冰、緁!」用盡吃奶的力量好不容易在兩人間稍微拉開一點距離,他趕忙喊道:「你今天......最後一檔......」眼看距離又將被拉近為零,他顧不得會惹火對方,直接伸手擋下來勢洶洶的雙唇,「預約!」

  「誰管他。」

  但儘管他死命地趁著掙脫的空檔發出提醒,只顧著摟住他又吻又咬的男人卻完全沒打算理會他的警告。

  「等、一、下!」

  亞海用力敲著遮蔽住絕大部分視線的厚實肩頭,希望對方能稍微鬆手,但擁著自己的力道卻無論如何都不曾稍事鬆懈。

  身體被輕易地壓上後方的牆面,檜木貼面並不至於令人感到冰冷,但在那宛若能燃燒起來的銀色視線下,亞海卻忍不住打起顫來。

  「冰緁......」

  下意識發出像是哀求的聲音,在隔音良好的寬敞房間內,聽起來意外地有種誘惑般的楚楚可憐。

  男人水銀的眸色瞬間染紅加深,喉頭吞嚥的動作昭示慾望的燃升。

  這個表情他昨晚看過太多次了!亞海忍不住再度輕顫起來,那是嵌入他體內的熱情,每每升起再次需索他的慾望時......

  幾分鐘後冰緁還有今天最後一檔的預約,而且這裡是隨時可能有人敲門的辦公室,現實的警訊頓時出現在亞海的腦海裡,他想也不想地做出最直接、也最不該在這時出現的反應--逃跑!

  趁著冰緁的注意力全副集中在吮吻自己頸窩的那一瞬,亞海使出渾身的力量用力推開他,並在他還沒來得及回神前一直線加速往門口衝過去。

  滿腦子混亂的亞海一心只想著要逃離眼前的險境,思緒一團亂的他以為只要離開這房間,一切就能解決。

  但在指尖如願觸及門把前,亞海的肩頭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道霍然攫住,耳邊同時傳來冰緁一手拍上門板的巨大聲響。

  嚇了一跳的亞海登時愣住,身體旋即被反轉過來。他連驚訝都來不及,就被冰緁壓在桃心木的門扉上,整個人像是被釘在門板上一樣動彈不得。

  「事到如今,你還不死心?」

  低啞的嗓音、貪婪的凝視,直達心臟的衝擊讓亞海像是被震住似地,只能愣愣地抬頭仰望眼前的男人。

  「害我變成這樣,你要負起責任。」冰緁一字一句吐出,清晰銳利得彷彿直接穿進腦門。

  「我沒有......」

  亞海情不自禁地輕搖著頭,身體無法控制地發出戰慄,感官被說不出是冷還是熱的浪潮攫住,渾身上下都像被電流竄過一般。

  冷不防地,他感到冰緁將下半身往前一頂,那宣示著屬於男人慾望的炙熱毫無預警貼住自己。

  清楚地感受到那含著再明顯不過欲焰的身軀,前夜才經歷過的那充滿艷色與XXOO的回憶,立刻在亞海腦海裡甦醒。

  依稀可以觸碰到的高溫、滲入皮膚裡的熱氣,明明是煞風景的辦公室,飄蕩在四周淫艷而氤氳的空氣,卻幾乎讓亞海產生自己正躺在床上的錯覺。

  「可是這裡真的不行......」忍不住輕輕顫抖,亞海搖頭低語著。

  「為什麼?」

  冰緁低問的語氣是那樣地輕柔,氣息誘惑似地吹入耳裡,亞海只覺全身的血液頓時燥熱了起來。

  「因為還在上班時間呀!」

  「可是,我已經變成這樣了。」

  聲音突然變得好低好低,亞海還在想是怎麼回事時,宣示著無法忽視的熱度的硬物竟已貼上他的腰間,並毫不客氣地輕輕摩擦起來。

  吃了一驚的亞海反射性地想逃開,但背後卻被門扉擋住去路,而前方跟側邊,不用說則是被冰緁完全封鎖。

  結果,在退路全都被封住的狀況之下,只能任憑顯然不準備停手的男人為所欲為。

  這種情況下亞海當然不由得驚慌失措,當一隻大手毫無預警地撫上自己的重要部位時,他更是幾乎跳了起來。

  「唔!」

  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氣發出抗議,可是想也知道,這完全無法阻止已然發情的男人更進一步的舉動。

  「而且......你不是也硬起來了?」

  敏感耳垂上的輕嚙充滿挑逗,輕撫那容易受到挑動部位的動作更是煽情惹火,身體的熱度已然飆高,儘管努力驅動理智,思緒仍是不聽使喚,逐漸在越來越高昇的高熱裡融化。

  這樣下去真的會完蛋,一定要趁著腦袋還勉強轉得動的時候做些什麼才行。

  「冰、冰緁!」

  「什麼?」盈滿情慾的月銀色瞳孔像是流狀的物質,令人有種幾乎被捲進去的錯覺。

  腦袋瞬間變得像漿糊一樣無法思考,直到剛剛還尚存的一絲理智,像是被烈日照射的晨露一般,蒸發在空氣之中。

  「那個......」

  明明應該要警鈴大作的,但即使在這種時刻,亞海發現自己仍不由自主地耽溺在那片月色般的誘惑中。

  當他回過神來,身上的亞曼尼西裝背心不知何時已被丟在腳邊,襯衫的領口也整個被拉開,今夏款的條紋GUCCI領帶則遭到被扯得只能半吊在肩頸上的命運。他突然省悟,自己對冰緁著實缺乏抵抗力。

  「啊!我的背心......」

  視線下意識地朝向下方,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不會太在意剩餘的衣服被脫個精光的問題。

   【第六章】

  上半身被褪到只剩量身訂製的絲質汗衫,而且還被整個捲至上方,暴露出的胸口遭到縱情恣意的掠奪。

  前方紅嫩的兩朵小巧被壞心眼地吸吮著,一會兒僅用雙唇輕輕含住,一會兒又用靈活舌尖不安分地舔弄,這樣的感受是那麼難以言喻,令亞海忍不住扭起身子,說不出是想要逃避還是想要更多一點。

  氣息紊亂地彷彿不受中樞神經控制,稍稍清醒的瞬間,亞海發覺自己居然一副享受似地抱住冰緁欺在自己胸前為所欲為的頭。

  背後僅隔一扇薄薄的桃木心門,而這裡是人來人往的繁忙工作區域,他竟毫不知恥地和冰緁做出這種事。

  腦海裡閃過一絲理性,可是連臉都還來不及紅,手指與舌尖的靈巧逗弄又再度將他引入快感奔馳的領域。

  突來的一個輕輕啃咬,讓他不由自主地弓起上半身,前傾將已裸裎的胸腔更加送入冰緁嘴裡。

  在正式且必須態度嚴肅的工作場合,他們究竟在做什麼?

  恍惚地凝視著在自己胸前不住擺動的水銀色髮絲,明明腦子裡亮出的是停止的號志,繞在他身上的雙手卻不聽使喚地將他更攬近自己。

  被湧上的快意主宰,幾乎蒸騰的熱潮仿如浪花般不斷拍打全身的神經。

  亞海無法自己的扭動著身軀,股間的亢奮更是被熱情而誘惑的愛撫刺激得已然完全揚起。

  迷濛的視線不自覺地追隨著往下方緩緩延伸的吻咬,來到腰際時,他才赫然發現自己西裝褲的拉鏈不知何時已被扯開,骨節明顯卻顯得異常修長漂亮的手指,加諸在藍黑條紋底褲上的動作,邪佞得令人看了不由臉紅心跳。

  「冰緁......啊啊!」

  視覺上的過度衝擊,讓被眼前的情狀嚇到的亞海張口欲喚,原先是想阻止對方更進一步的舉動,結果卻只能軟弱地發出著迷的嚶嚀。

  絕美的薄唇泛起一抹滿足的笑意,似乎很享受他的反應。

  舔弄著胸口的唇舌往下方滑去,理所當然地停駐在隔著一層薄薄布料,壓根就遮掩不住的勃發上。

  禁不住吸了口氣,但亞海連拉開對方的力氣都沒,衝上腦門、支配全身的酥麻快感讓他止不住衝出口的吟喘。

  如今,只能將身體托付給專注地挑動自己所有感官與知覺的男人。

  在自己小腹上執著吮吻的雙唇既灼熱又刁鑽,觸撫著週遭敏感部位的指尖更是極致的激情與甜蜜,甚至當那亮麗的銀月長髮偶然輕拂過他的肌膚時,都會帶來令他幾乎驚叫出聲的強烈刺激。

  連最後一道防線他都沒能守住,不知何時,下半身的衣物已成為一團漩渦狀的布料躺在腳邊。

  已然按捺不住的熱情猝然被含入口中,滾燙不已的高溫瞬間燒灼亞海的感官,太過強烈的快感掀起意識的狂亂,身體吶喊著想要達到高潮,皮膚被一寸寸侵蝕的感覺叫人難耐,眼前只剩一片火紅燦爛。

  明明昨夜才經過第一次的魚水交歡,身體卻已牢牢記住那被強力擁抱時的目眩神迷。

  身體下意識地反應,慾火焚身的燥熱驅使他忍不住劇烈地扭動起身子,像是想要求更多一點似地不住搖擺,本能地追求更深一層、更加強烈的快意。

  儘管內心斥責自己的放浪可恥,然而當下一波潮水般的欲焰燃上身時,一切的煩惱自動被拋到九霄雲外。

  欲求被炙熱的舌尖溫柔但堅決地再三催促,感覺那早已火熱的部位像是威脅著要燒起來似地,亞海咬緊牙關,好不容易才抑止直接宣洩出來的衝動,但那加諸在上方甜蜜而殘忍的折磨,卻更堅定地催逼著他。

  「唔!」發出彷彿再也忍無可忍的呻吟,他胡亂地抓扯了冰緁滑順而質感極好的髮絲,顧不得可能會弄痛對方。

  終於有點像樣的抗議,總算讓之前一逕全神貫注取悅他--對亞海來說根本就是壞心眼的玩弄--的男人抬起頭來。

  「怎麼了?還覺得不夠嗎?」

  「不、是!」對於冰緁顯然是明知故問的調侃,全身都受到難耐刺激的亞海禁不住對他淚眼相瞪。

  他的本意當然是想扼阻情形再繼續惡化下去,可是那因情慾而蒸紅的肌膚、太過舒服卻仍拚命忍耐的表情,以及蘊含了明明白白熱度並噙著淚霧的黑珍珠瞳孔,無一不是在挑逗現場唯一觀眾的感官。

  於是那原本淺淺掛在冰緁性感薄唇邊的笑意霎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讓冷銀色的美眸幾乎要燃燒起來的激昂慾望。

  盈握在亞海脹大上的手指別有用心地倏然收緊,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擺起身體,將腰桿更挺向前方。

  早已虎視眈眈的雙唇說什麼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不容分說地將自動送上門的獵物吞得更深。

  狡黠的靈舌毫無慈悲地舔弄著吶喊想得到解放的激情,明知對方死命地想要忍耐,卻更催促似地加劇動作。

  「啊......呀!」

  弓起的身子是彎曲得不能再彎曲了,卻仍無法抵抗一波波潮湧上來、幾乎叫他失去意識的快感。

  「就這樣......射出來!」

  這種時候,即使是那不經意、淺淺噴到自己的氣息,都充滿令人完全無法抗拒的強力誘惑。

  真的很想直接聽從冰緁不安好意的勸說,真的恨不得能立刻從這宛如地獄的強烈感受中獲得解脫,可是......

  「不行......」

  「為什麼?」

  在敏感部位上方,縱然只是輕聲細語,也足以造成翻天覆地的影響。

  亞海緊緊咬住下唇才勉強吞回差點再次逸出口的呻吟,他搖了搖頭,並再次咬緊牙關,才勉強吐出幾個字。

  「衣服......會弄髒......」

  更重要的是,他真的不想在神聖的工作場合失去該有的理性。

  亞海曉得那絕對會讓自己在事後懊悔萬分,然而在全身不得不繃緊神經的狀態下,他即使想對冰緁吼上兩句卻也無能為力。

  那令他氣得牙癢癢,卻又抵抗不了這股欲急攻心的誘惑。

  腦海一片酩酊似的暈眩,渾身都彷彿受到電流通過般的酥麻。

  「不用擔心,我會全部......全部幫你吞下去的。」

  然後在安撫似的低語中,在那雙既挑逗又溫柔的唇催促似地收緊下,他終究還是很不爭氣地如了冰緁的願。

  ◆◇◆

  滿心期待事情會就此打住,但天總不從人願。

  強烈過度的高潮過後,亞海只覺腦中一片空白,身體止不住輕顫,思考機制無法開啟。

  背部幾乎完全癱軟在門板上,無力的雙膝是靠著冰緁抵在自己腿間的身體,才勉強沒滑落倒地。

  亞海不能自己地猛喘著氣,這種感覺有點像是跑了幾千公尺的馬拉松,但多了種輕飄飄又舒服得軟綿綿的感受。

  可能是因為地點是在辦公室,可能是因為時段是工作時間,儘管理性被冰緁的愛撫融化得連殘渣都不剩、思緒也變成一團糾纏在一塊兒的死結棉球,亞海的神經卻一直下意識地繃得像拉緊的弦一樣。

  也許是為了平衡剛剛拉得過緊的神經線,現在他全身的肌肉與意識在不自覺間達到最大程度的放鬆狀態。

  太過解放的結果造成亞海有好一陣子意識完全陷入迷離,直到腰間猛然再度掀起騷動,他才發覺身體已在冰緁再次的撫觸下又熱了起來。

  用力吸吮的力道正中最有感覺的核心,才剛高潮的身軀敏感得可怕,即使只是輕輕擦過的接觸都足以令他雙膝發軟。

  「冰緁......」

  結果亞海只能恨恨地吐著氣,無力地搖了下頭,搭上冰緁肩頭的雙手怎麼也使不上扳開他的力氣。

  就在這時,原本只是撫弄著他分身的手指驀地往下方一滑,刁鑽地輕觸叫他意料之外的地方。

  難以置信的視線射向再次輕含自己慾望尖端的男人,那張絕美而清冽得令人打顫的俊容上只有再認真不過的表情。

  「難道你......想要進來?」

  「當然。」

  他凝視冰緁的眼光像是看到什麼怪物似的,禁不住因那太過理直氣壯的態度張口結舌。一牆之外就是人來人往的辦公室,他難道不曉得有些事情是通融不得的嗎?

  「不行!絕對不行!」儘管弓起的身子傾訴著被愛的美好,亞海的臉色仍不由得鐵青了起來,「這裡可是辦公室耶!」

  也許是推在冰緁肩上的力道明顯變得堅持,他終於將一直埋在他腰間的臉抬了起來,萬分不滿地看著他,然後居然抱怨了起來。

  「只有你舒服,卻要我忍耐,這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這簡直是惡人先告狀的最佳範例。亞海先是張開嘴,卻又不曉得要說什麼,最後只能呆愣一旁。

  身上的衣服被扯得凌亂不堪,加上表情呆滯,這副模樣連他自己看了大概都會忍不住搖頭,但黏膩地凝視著他的銀色瞳孔卻仍是盈滿了情焰。

  雖然他覺得在工作場所循規蹈矩是應該的,可是以這情勢及氣氛來看,冰緁絕對不可能就此放他逃走,所以......

  「那......那我用手幫你做?」

  這是他所能做的最大最大讓步了!

  這個提議似乎頗讓冰緁心動,只見他忖了幾秒,然後頷首。

  「那......」

  這個回答讓亞海悄悄鬆了口氣,但他心上的大石頭還沒來得及在地板放定,冰緁下一句話立刻粉碎他的心安。

  「不過,你可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打發我。」

  「什麼?」漆黑的眸子瞪得老大,險些就要掉出來似的。

  「當然我還是會做到最後,不過你的建議不錯,先來試試吧。」

  語氣充滿了很難得能從他口中聽到的期待,如果現場有其它人聽到這句話,應該無法相信出自對他人向來漠不關心的冰緁口中吧。

  冰緁的話似乎說得相當認真,眼裡也透露出異常的期盼,那雙向來冷然的銀色美眸此刻被欲浪熏得艷紅魅人。

  那難耐地輕舔唇瓣的模樣,在那張絕美清艷又帶著聖潔色彩的容顏的襯托下,非但全然感覺不到一絲該有的下流或齷齪,反而令看的人有種被牽引進去、不由自主地跟著心癢的感覺。

  「不要!」

  可是,當冰緁表現出高度興致後,明明是自己的提議,亞海卻忽然間發出強烈的拒絕。

  「啊?」

  「我不做了。」

  即使渾身都因再度昂揚的慾念而顫抖不已,縱然後方的敏感中心遭到冰緁惡意的刺激而麻癢難耐,亞海仍是決絕地搖著頭。

  ◆◇◆

  「你鬧什麼彆扭?」

  「才、才沒有!」

  冷不防入侵洞口的指尖險些打斷他的話,接著壞心地在裡面輕轉的動作更是令亞海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話可是你自己說的。」

  「那是......」指頭霍地更加惡作劇地輕摳了下,亞海渾身一悚,完全無法繼續話題。

  噙著淚霧的晶瑩黑眸忍不住恨恨地睨了毫無悔意的美貌青年一眼,恨透他那若無其事的模樣!

  「自己說過的話,自己要負責。」

  相對於亞海連站都快站不住的樣子,好整以暇地哼了聲、並繼續手邊惡作劇的冰緁,真的令人看了可恨。

  還殘留著昨夜激情痕跡的密穴仍舊紅腫不已,即令只是輕輕地一觸,都足以叫亞海失控地不住戰慄。

  全身不由掠過一陣足以起雞皮疙瘩的快感--直到剛剛,他那部位都依稀還有含著什麼的感覺。

  皮膚還深深記得那灼熱愛撫帶來的亢奮,在被冰緁強制達到一次高潮、緊接著又被前後夾攻地刺激後,亞海的思考力與意志力幾乎瀕臨全面崩潰。

  但到目前為止,冰緁顯然沒抓住他之所以如此提議的重點。

  因此,儘管全身燥熱得令他恨不得就此被捲入激情的漩渦,他仍咬緊牙關強迫自己抵抗沉淪的慾望。

  「那個是......條件......交換!」亞海喘著氣,但仍逼出了話題的重點。

  「條件?」

  游刀有餘地拾高上半身,冰緁維持著手指靈巧揉蹭亞海前端與後方的姿勢,同時想更進一步挑動他所有感官似地舔弄那早已遏不住震顫的頸窩。

  「如果我......用手幫你,」衝上腦門的愉悅令亞海忍不住呼出灼熱的氣息,無法控制地吁喘不已,「你要答應我......不能繼續下去!」

  「啊?」

  「因為這裡......是辦公室呀!」

  看來冰緁總算開始理解他的提議不是沒來由的,但微蹙的眉頭顯示他開始不悅起來。

  「為什麼我碰自己的東西都還要接受什麼見鬼的條件交換?」

  還埋在亞海內部的指頭責難似地推得更深,從內側被摩擦,讓他升起一股燃燒似的異樣熱流。

  「不、不然我不幫你!」

  「哦?」

  冰緁一邊眉毛挑高,像是對亞海在這種狀況下還能緊守立場的態度感到有趣與不可思議。

  「如果我說,我也希望你先用手幫我做呢?」

  「為什麼?」

  「因為我想要。」

  「......」

  「我們不是情侶嗎?想做些增進情趣的事有什麼不對?」

  居然會從冰緁口中聽到情趣這兩個字,亞海啞口無言。

  兩人之所以會一拖再拖、好不容易才突破最後一道防線,泰半的理由還不是在死不肯開口正面表達情感的冰緁身上。

  「那......用手做完後,就先暫停喔?」

  亞海不由得覺得為了這種事衣衫不整地在這邊討價還價的自己很可笑,但是眼前的危機卻是不得不處理的。

  「我才不做那種半途而廢、不上不下的事。」咬在他頸口的低語既誘惑又挑釁似地吹著氣,「不只是我,你也忍不到那個時候吧?」

  「才不會!」

  「那這裡面......」埋在敏感部位的手指緩緩轉了半圈,接著做出像是要撤離的動作,立刻感受到內壁戀戀不捨的纏繞慰留,「為什麼把我吸得那麼緊?」

  「啊!」毫無前兆刺得更深的指尖抵到了最有感覺的一點,甘美得幾乎令麻痺的快感湧現上來。

  腰不受控制地使力搖擺起來,被異物深深入侵的深處簡直像要被岩漿熔化般的熾熱灼燒。

  「冰緁......」亞海忍不住發出近乎哀鳴的細語。

  將自己也已然炙如火海的硬直剛挺壓向他,冰緁訝異地發現光是那抽氣似的呼喚,就足以撩起自己的體溫。

  「像這樣......做一些讓彼此更舒服、更興奮的事,不是很棒?」

  一點都不像會出自冰緁口中的閨房蜜語,令亞海的心頭微微震了一下。

  【第七章】

  前幾天,擔任冰緁上司超過兩年的裡司才無意間在閒聊中跟他提到,自從他接任俱樂部以來,冰緁那長年冷如冰霜、閒人勿近的態度明顯軟化很多,尤其當亞海在場時,壓根就沒人相信,冰緁的那種表情、那種態度,會是和自己在同一個工作場所裡,被稱為「冰山美人」的那個人。

  從沒想到向來對任何事物都漠不關心的冰緁,會只因為喜歡上自己而有這麼大的改變。

  聽到裡司這麼說時他並沒太多感覺,因為冰緁在他面前的態度一貫熱情,不過他也曉得那是因對象是自己。

  而在此刻,現實與言語有了最深刻的交集與體認,激起了他心中莫名的激動。

  在突來的感動之中,他忽然有種想緊緊擁抱冰緁的衝動,儘管現狀一點都不適合出現那種場面。

  「這麼說是沒錯......」

  總之,他可以先同意冰緁的論點,但這可不表示他一定會照著他的要求做。

  「對吧?」像是要乘勝追擊,冰緁在得到亞海的附和後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時間,「所以......」

  「可是今天我還是不做,除非你答應接下來不繼續。」

  「幫我做一下又如何?」

  「那你就答應我。」

  「不要。」

  「那......」

  「不過你還是要幫我。」

  亞海有點無法理解冰緁為何這麼在意自己用不用手幫他,雖然體內插著冰緁的手指影響了大半的思考力,但亞海仍努力轉著腦子。

  冰緁向來吃香到連職業牛郎都只能羨嫉,什麼驚人的招式或姿勢他會沒體驗過,何況只是用手這種小事?既然如此,他幹嘛這麼執著自己幫不幫他?他都是身經百戰的情場老將了,沒必要如今為這只算得上小Case的問題認真吧。

  像用手做這種低經驗值的小事,他一定早就被熱心的美人姊姊們服務過多到數不清的次數了吧。

  哼,是呀,反正又不差他一個,那冰緁這麼在乎做什麼?

  想著想著,一股沒來由的怒氣直衝腦門,亞海忽然間完全無視正努力煽動他慾火的冰緁,生出一股力氣。

  「我才不要!」

  大概是他語氣中的慍意太明顯了,原本著迷地吮吻著他的頸椎及胸口的冰緁,不得不抬起頭來。

  「怎麼了?」

  「我不想做。」

  「什麼?」

  「我不要用手幫你。」亞海語畢,還忍不住哼了一聲。

  「怎麼了?這麼突然。」

  「反正......」明明想一口氣衝出口的話,到了喉頭卻有點上不來的感覺。

  「反正?」

  「反正......」啊啊,算了,聽起來像怨懟就怨慰吧,不大聲吼出來,他心口憋著的那口氣搞不好會悶死自己!「反正這種事就算我沒幫你做,你還不是早就讓一堆既漂亮身材又好的美女服務過了,根本不差我一個!」

  連自己都無法否認話中透露出濃濃的醋意,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亞海仍沒辦法控制自己不臉紅。

  嫉妒就嫉妒嘛!

  因為光是想像,就讓他真的快要無法忍受那個情景了。

  之前他從沒想過這樣的問題,因為光是要應付生活的巨大轉變,與冰緁一天到晚對自己的刻意招惹,他就早已焦頭爛額、無法分身。

  忽然問意識到這個一直存在且無法政變的事實,亞海赫然發現,原來自己的包容力意外的低落。

  腦袋明明知道那只是過去的事,明明曉得是在自己之前的往事,明明自己的過去也有和數名女性交往過的歷史,明明清楚自從自己出現後,冰緁再也沒看過其它人一眼,明明......

  儘管理智硬是擠出一堆理由,卻完全說服不了感情上的波動。

  不曉得冰緁是否發覺自己話語中的難堪情緒,心底悄悄祈禱答案是否定的同時,亞海困窘地偷瞥了他一眼。

  只見前一秒還從容不迫的表情不知何時從冰緁臉上褪去,凝視自己的眼神強烈激昂得嚇人,無聲地散發著令他想轉身逃跑的魄力。

  「冰......冰緁?」等了半秒鐘仍沒見到冰緁有所響應,亞海只好戰戰兢兢地探問一聲。

  「真糟糕。」冰緁開口說的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定定鎖住亞海的視線卻流露出再堅定不過的意志。

  「什......麼?」不曉得是氣氛使然還是冰緁目光太過凌厲的關係,亞海發現喉頭克制不住地拚命幹咽。

  「我等不了了。」

  亞海還在困惑這短短一句話究竟該作何解釋,冰緁倏地壓向他的頎長身軀已經傳來足以焚身的熱度。

  「咦?咦!」

  身體不由自主地想退,但連接辦公室與走道的木門卻直挺挺地擋住他所有去路。

  腦子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埋在他身體內側的手指已經積極律動起來了,和著他之前解放的蜜津,出入的動作更加順利,輕易地喚起昨夜冰緁在自己體內溫存的記憶,讓亞海的體溫再次不受控制地飆高。

  清楚地感受到那兩隻指尖擴張自己的動作有多認真而急躁,亞海根本掩不住衝上雙頰的紅潮。

  縱使身體有著強烈想要順從冰緁、任他為所欲為的衝動,但該死的理性卻再三跑出來阻凝。

  「不行!真的不行!我不要在這裡......」

  連他心底都曉得,這只不過是徒勞無功的抵抗罷了。

  「亞海,只有你一個人得到解放,這樣不是很過分嗎?」在勤奮地以行動說服他的身體的同時,冰緁也沒忘記口頭上的推波助瀾。

  畢竟,對於自己這生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愛上的對象,他希望每一次的交歡都是充滿無悔的興奮與愛意的。

  「又沒人拜託你!」

  雖然這麼說,但亞海再清楚不過,自己的身體在那既急促又溫柔、粗暴卻纖細的刺激下,已經快要把持不住了。

  「再說......」感受到身下的軀體已透露出明顯的接納訊息,冰緁加快動作,「你如果真的不想要的話,應該是不會有感覺的吧?」

  結果,不論自己如何反抗、試圖咬牙堅持,亞海發現,自己最後總是只能聽任這個年紀比自己小的男人隨意擺佈。

  ◆◇◆

  「完蛋了......」

  幾分鐘前激情做愛的甜蜜氣氛消褪後,亞海的神情瞬間變得慘白,並不由自主喃喃自語。

  「嗯?」

  柔軟的唇瓣在亞海的額角落下輕輕一吻,而那柔順髮絲的輕拂也感覺好舒服。

  可、是!現在可不是耽溺於這種醉人幸福的好時機。

  事情麻煩了,真的不可收拾了,只因為他沒及時幫兩人踩住煞車!

  「我居然......我居然讓你翹班!等一下裡司不曉得要怎麼釘我......」

  在冰緁懷中,亞海屈起身體,一副幾乎要抱頭掩面痛哭的模樣。

  他才上任負責人沒幾個月就捅出這種大樓子,不要說裡司,讓他自己都覺失職得足以切腹。

  然後,在亞海百般後悔、千般懊惱、萬般自責時,擁著他坐在三人座小牛皮沙發上的冰緁忽然開口。

  「喔,我忘了,剛才我去找裡司的時候,他告訴我最後一檔預約的那個女人突然不能來,所以叫我早點回家休息。我剛剛來找你,主要是為了這件事。」似乎完全忘了自己一進門就劈頭質問亞海的事情,冰緁悠悠哉哉地說著。

  或者應該說,冰緁才推開辦公室的門,就擺出一副差點把亞海吞下去的氣勢,而壓根沒提到半點預約取消的事。

  「你怎麼不早說!」

  「啥啊?」

  「這麼重要的事麻煩你先說好嗎?」看冰緁一臉搞不清重點的模樣,亞海只能無力地垂下肩。

  害他剛剛真的嚇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股東會搞不好會拿這事大作文章,萬一真是如此,就算有冰緁這位首席紅牌替他撐腰,他也不見得躲得過這次的風暴。

  擔心再擔心、煩惱再煩惱、頭痛再頭痛,結果到頭來,他發現自己居然只是白提心吊膽一場!

  而身為一切的禍首,冰緁卻只是一句「我忘了」帶過而已。

  「不是說過我忘了?」

  「為什麼會忘記這麼重要的事!」

  「又沒什麼了不起。」

  聽著在自己頭上一派悠哉的悅耳聲音,雖然聲音的確令人不自覺被勾得出神,但說話的內容卻讓亞海一肚子氣沒處發。

  「算了......」誰叫冰緁的我行我素又不是今天才開始的,遇上這個對手,他除了自認倒霉又能如何?

  「嗯?」

  永遠無法理解他這常人煩惱的男人,此刻仍自在地將他攬在胸前,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啄他的髮際與臉頰。

  就這樣發呆是挺舒服的,亞海愣愣地任由那羽毛般的啄吻在自己臉上隨意輕襲,意識有些模糊了起來。

  連續兩次激烈得令人直不起身的翻雲覆雨,強烈的疲憊感衝擊著他的身體。要怪都要怪冰緁,在沒床鋪的辦公室裡硬是要他以那麼羞人的姿勢做,還一連來了兩次,要他怎麼跟得上他的體力啊?

  咦,說到辦公室......

  原本安穩地窩在冰緁懷裡的身軀忽地變得僵硬,亞海機械式地緩緩轉過頭,神情淒慘得彷彿隨時會缺氧暈過去。

  「現在......幾點了?」

  一點都不敢抬眼看牆上的古老掛鐘,更沒勇氣離開沙發去撿激情中被冰緁扯下、落在門邊的手錶,亞海現在突然好害怕知道確切的時間,因為如果他的生理時鐘沒錯的話,此刻俱樂部應該早已打烊了。

  那表示通常在下班後會到辦公室打卡、並問候自己的裡司,理應早就來敲過門......

  亞海的臉色完全像是一張白紙了,他不得不緊緊抓住冰緁的手臂,否則很可能連坐都坐不住。

  「嗯?」全然沒被他的沮喪影響到的冰緁,回應似地將他抱得更緊後,揚起視線瞥了眼掛鐘,「快凌晨四點了,這個時間大廳跟包廂的清掃工作應該差不多告一個段落了才是。」

  那聊天般的輕鬆口吻,只讓亞海更有種自己的身體直線往地獄落去的感覺。

  「裡司......」

  「裡司?他怎麼了嗎?」

  還什麼怎麼了?亞海真想大叫「你不是也知道他下班前都有先到辦公室一趟的習慣嗎」,卻發現喉嚨在方才兩人激情下喊得已聲嘶力竭。

  太悲慘了,他連想大罵罪魁禍首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到。

  「他應該要來......打卡......」雖然想大叫讓冰緁明白自己做了什麼,但筋疲力竭的聲嗓根本力不從心,最後他還是只能勉勉強強地擠出有氣無力的破碎解釋。

  「喔。」冰緁的反應只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裡司應該是直接下班了。」

  「什麼?」

  「知道你撇下我單獨跟那個危險的混蛋獨處後,我本來就打算直衝辦公室好好跟你算帳。」

  聽到這裡亞海不由顫抖了一下,生怕冰緁會就此發揮下去,不過看來他的情緒比起剛進門已沉著許多──雖然環住他的雙手收緊了一下,但並沒立刻多說什麼,只就事論事地陳述遇見裡司,因而意外得知可以提早休息。

  「所以,我叫他今天直接下班,別繞道到辦公室。」

  「嗄?」

  「裡司本來就是隻老狐狸,是很識時務的。」

  聽著冰緁的哼笑,亞海先是放下心中懸了很久的大石頭,但旋即又發覺自己放心得太快。


 

[ 本帖最後由 yunwinni 於 2014-10-20 22:3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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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說......裡司知道我們的事了!」

  對於亞海似乎想隱瞞兩人關係的態度,冰緁露出像是責備他的神情,但輕輕歎了口氣後,還是給了讓他安心的答案。

  「我想是不至於,不過多少有些感覺到了吧。」

  「唔......」

  冰緁再哼了一聲。

  「那傢伙活在世上的時間可是我們的倍數,而且在這個爾虞我詐的行業裡也是第一把交椅,店裡的事,無論大小都不可能真的瞞過他的。不過那老傢伙很圓滑,不會輕易表態,所以只要別影響到店裡,我想他都不會多管閒事才對。」

  「是、是這樣嗎?」臉色明顯好很多的亞海撫了撫自己的心口。

  他有點難相信向來很照顧自己、並且在店裡廣受愛戴的大前輩裡司,性格會如冰緁口中那樣奸猾,不過就沒出事都不會置喙這一點,他倒是寧願如冰緁所言,希望永遠都別聽到裡司跟他談和冰緁之間的事。

  「這種無關緊要的芝麻小事就先放在一邊。」

  亞海才想開口抗議說這可絕對不是什麼芝麻小事,冰緁的神情瞬間轉成嚴肅。

  「那麼,你跟那傢伙說了嗎?」對冰緁而言,亞海和另一個對他虎視眈眈的男人之間的問題才是重點。

  「那傢伙?」

  亞海當然不是故意裝傻,因為剛才兩人的談話還圍繞在裡司身上,哪曉得話鋒會四處亂轉。

  「那個對你不懷好意的男人,你跟他說了我們之間的關係了嗎?」

  才幾個鐘頭前的事,亞海當然還記得一清二楚,只不過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還真希望自己此刻有健忘症。

  「呃,那個呀......」

  「亞海!」

  雖然想打哈哈地混過去,但那恫嚇般的低緩語調立即進逼。

  看來在冰緁面前,渾水摸魚的策略絕對行不通,用自己的身體好好上了一課之後,亞海總算不得已死心。

  「知道啦,你別生氣。」

  「說了嗎?」

  「還沒......」

  「你剛剛不是和那傢伙兩人單獨在包廂裡相處?」冰緁的眉稍輕輕佻起,語氣是全然的挖苦,「不過看來該說的話沒說的樣子,那你們都在聊些什麼?整整半個小時,在那個密閉的空間裡,兩個人而已?」

  嗚,為什麼冰緁非用這種好像他犯了滔天大罪的口吻說話呢?

  「有機會我就會告訴他的......」

  「有機會?」

  那雙迷倒眾生的冰銀色眸子危險地瞇了起來。

  「我、我一定會說啦!」亞海覺得自己有種好像被神話中會使人變成石頭的梅杜莎盯上的恐怖錯覺,因此忙不迭承諾道。

  「什麼時候?」他要求一個確切的時間表。

  「這......」迪梭畢竟是他高中以來的好友,這麼突然要他向好友坦承自己喜歡上男人,真的需要很健全的心理準備。

  儘管他相信迪梭絕不會因此以有色眼光看待自己,可是要從自己的嘴裡說出這件事,無論如何還是需要很大的勇氣。

  「給我一點時間啦,我絕對會告訴他的。」

  忽然發現,戀愛似乎是比自己想像中麻煩許多的東西。在冰緁的步步逼進下,亞海只能無奈地慌忙起來。

  【第八章】

  大廳裡,俱樂部的從業人員都在為營業前的準備而忙得不可開交,包括店經理裡司及負責人亞海,為了完美的表現正在做最後的檢查。

  一片繁忙中,只有店裡的紅牌「冰山美人」冰緁一人,得以閒閒無事地做壁上觀。

  其實應該說,在亞海接任店長之前,冰緁從來沒這麼早出現在店裡過,因此當他第一次在開店前半小時就出現在大廳裡時--也就是亞海接任俱樂部負責人的第一天--所有人都滿臉錯愕,大廳裡一陣嘩然。更教大家驚奇的,是他這個舉動並非僅是一時興起,因為之後他仍每天在俱樂部營業前半個鐘頭即現身店裡。

  時間久了,大家也就見怪不怪了。

  他站在那裡無事一身輕的模樣,照理說應會引起忙得根本喘不過氣的大夥兒的怨言,但由於冰緁只要站在那裡,就彷彿替那個角落打了照明燈,華麗的外表即使一言不發,也夠來來去去的工作人員偷瞥幾眼補眼睛,因此工作人員對於杵在那兒的大閒人倒是沒什麼意見。

  而今天,那不知思索著什麼、偶爾會綻露笑容的美貌容顏,更是讓許多女性從業員不由看得呆了。

  亞海昨天真是可愛呢。

  一想到昨天,冰緁嘴角不由得放鬆,泛起的絕麗微笑又讓好幾個正好偷瞄過來的實習女公關差點翻倒手上的東西。

  那為了自己醋勁大發的模樣......

  在領悟到亞海心情突然低落的原因的一剎那,他的心靈與身體同時整個發燙起來。

  那份嫉妒就像最神速的媚藥,輕而易舉地粉碎他的自制。

  胸口忽然被抽緊,卻也同時像被昇華似地飄然出神,原本還想再戲弄亞海一陣子的從容,頓時燒燬得連灰都不見。

  那是一種心理與生理同步的極度亢奮,強烈到了連床笫經驗豐富的冰緁都完全無法控制的狀態。

  不過當時雖然是急躁了點,他也沒忘記要確認兩人同時耽溺在忘我的高潮中。

  以亞海的醋意為催化劑,昨夜兩人才第二次的雲雨交融,就有了這一生最渾然忘我的愉悅。

  但要是幾個月前,有人告訴他他會因為某個人為自己吃醋而心花怒放,他的反應恐怕只有冷笑與不屑。

  冰緁對他人向來沒興趣,也從不覺得這世上有事物值得自己多瞥一眼,直到遇上亞海,他才曉得自己內心並非是冷漠的冰山,而有感情這樣東西存在。

  不用多久,他就明白並接受自己對亞海的執著與著迷,正是一般人稱為戀愛的情感。

  起初雖有些微的困惑,但從來沒將世間價值觀看在眼裡的他,自然馬上忽視彼此都同為男性的事實。

  接下來在追求亞海的過程中──如果那些看在亞海眼裡只覺得困擾與頭痛的行為稱得上追求的話--他愈加發掘連自己都未曾想過的面貌,儘管訝異又陌生,卻一點也不厭惡,甚至覺得十分享受。

  無論是青澀的小鹿亂撞,或是心臟跳得彷彿要衝出胸膛,抑或是暈眩陶醉得近乎失神,都是在遇上亞海之前,他從未體會過的感受。

  那種讓心臟忽上忽下的感覺雖然很不安穩,但卻使他過去一片白茫茫的生命染上了五顏六色。

  冰緁出身歷史悠久的貴族世家,母親又成功經營了在歐美也是數一數二的美妝公司,加上自己本身擁有得天獨厚的完美外表與聰穎敏銳的頭腦,他活到現在還未曾遭遇過挫折。

  再困難、再艱巨的問題,到他手中都能迎刃而解;再刁頑、再艱澀的麻煩,他也總能面不改色就從容解決。

  就因為日子過得太順遂、太無往不利了,在他人看來一帆風順得令人又嫉又羨的人生,對冰緁而言卻無趣枯燥得幾乎令他窒息。

  一成不變的生活既單調又乏味,一想到這種千篇一律的日子就是自己的一生,讓冰緁不由得對人生失去期待。

  話雖如此,他也不是對人生絕望,只是過得太順利,既無風浪又無驚喜,因此純粹對這樣的生活感到厭煩。

  原以為這毫無挑戰性、索然無味的生活會持續一輩子,但自從亞海出現後,一切和他有關的事物,忽然變得有趣得讓他興奮。

  心情嘗過了五彩繽紛、多采多姿的味道後,他已經沉醉於其中,再也不想回去往昔那種枯燥空白的冰冷生活。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緊抓住他的活力泉源,那個讓他如此迷戀的對象,緊緊地、用力地將他掌握在自己手心中。既然亞海已經坦然張開雙臂接受他,他便再也不會放開他了。

  「是你不好,亞海,誰叫你要讓我這麼著迷?」凝視著亞海在做最後玄關檢查的背影,他不由得輕笑著並低聲輕喃。

  幸好這會羨煞全場女性、引起暴動的輕聲告白並沒進入任何人耳中,倒是那充滿憐愛與寵溺的魔魅笑顏,真的讓恰好正面看向他的No.2女公關當場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抱著花瓶剛好經過的男性從業員慌忙將她扶起,儘管被兩位同事攙扶到角落的蘇格蘭棉面沙發上休息,但女公關那副連目光都無法好好聚焦、也聽不進一旁人關心的恍神模樣,大概還要一段時間才能恢復吧。

  對自己沒興趣的事物向來視若無睹的冰緁,自然對明明發生在自己眼前的小意外有看沒到。

  ◆◇◆

  無論身邊有多麼喧擾、眼前人們來來去去的景像有多凌亂,專注在亞海身上的那股注意力沒見一絲的渙散。

  視線總是捕捉著亞海忙碌的身影,看著他一下子得確認酒的數量、一下又被叫去檢視擺設問題而不得不東奔西跑,因此冰緁當然第一時間就發現他被人叫回辦公室。

  想不通這個時間在辦公室有什麼公事可辦,他自然信步追上往內側走道小跑步的亞海。

  「冰緁?」沒料到他會跟來的亞海顯然嚇了一跳。

  「怎麼了嗎?」

  「不知道,不過是裡司叫我過去的。」

  「這個時間?」

  「是呀,」亞海邊走邊抱怨起來,「開店前明明最忙,裡司又不是不曉得,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我現在去。」

  說著說著,兩人已來到負責人專用的辦公室門前。

  身為店長的亞海自然擁有不敲門的權力,但在知道裡面有人時,他仍習慣性地拿出基本禮儀。

  「請進。」

  聽到裡司雄厚穩重的聲音後,他才輕輕推開門,然後意外地見到昨晚才暢談過的好友正站在一旁。

  「迪梭?」亞海不假思索地跨前一步來到好友身邊,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美貌青年臉上的表情有多陰沉駭人。「你怎麼在這裡?應該說,你人怎麼不是在大廳,居然跑到我的辦公室來了?」

  「嗨,亞海,昨天沒睡飽嗎?」他衝著亞海,露出即使是見識過頂級男公關的俊俏的女性,也會不由自主傾倒的迷人笑容,「有點黑眼圈喔。」

  「呃......哈哈,你看錯了啦。」亞海在心裡捏了一把冷汗,偷偷怪罪朋友太出色的觀察力。

  但被這麼一問,他便忍不住想起昨天在這間辦公室裡發生的香艷情事。

  那是一點都不應該出現在工作場合的行為,雖然也許有不少人覺得在公司辦事很刺激,但出身一板一眼的理工科系,亞海在昨天之前可從來都沒對這種業外行為心動,即使他過去的女朋友曾有一位提議過。

  來得既激烈又洶湧的第一次,是被冰緁壓在剛走過的門扉上,帶點強迫意味開始的。

  對他因羞恥心及基於職場道德而產生的抵抗,向來自我中心的年輕男人很快就用熟稔的愛撫及熱情的深吻,將他腦海裡不斷響起的警聲截斷,然後引領著他一同攀向將理智焚燒精光的繽紛天堂。

  在稍稍解了點慾望之渴後,冰緁又不顧他的抗議,硬是以可恥得令人難以置信的姿勢--也就是兩人面對面,他的雙腿環住冰緁的腰際,而內部還含著冰緁的硬熱--然後冰緁從大腿下方抱起他,絲毫不在意兩人仍保持結合的不上不下狀態,離開他剛剛背抵著的房門走向寬敞的皮沙發。

  明知埋在體內依舊灼熱的陽剛宣示著事情不會一次就結束,但他非但沒能在氣氛又變得濃烈熾熱前煞車,反而在冰緁抱住他往沙發緩緩走去時,因為那一陣一陣從接合處傳至他身體、難以形容的詭異震動造成的刺激,無法克制地發出連聽在自身耳裡都覺甜膩的吟喘聲,下半身還自動用力收縮,緊緊咬住原本因移動而小幅度滑動著的高溫熱情。

  這擺明是勾引的淫蕩邀請,原先就不打算放過他的冰緁當然沒理會死命搖頭的他。

  自己幾乎像是被丟向沙發的,在裸背碰觸到冰涼皮面的那一剎那,冰緁也再度深深貫穿了他。

  以特殊體位連做了兩次,亞海筋疲力盡、根本無法走路,因此冰緁就抱著他搭乘直達頂樓套房的電梯。

  回到只有兩人獨處、並且有寬敞柔軟大床的頂樓後,不用說,直到他累得失去意識為止,冰緁都沒從他身體裡抽出來過。

  做這一行,睡到日正當中是正常的。

  日上三竿的正午,他總是在灑滿陽光的室內緩緩轉醒,發現他已醒來的冰緁隨即靠了過來。

  「你昨晚好熱情,亞海。」

  雖然只是幾個小時前的清晨的事,但由於花街上的作息和一般人不同,一般而言睡一覺起來就算是他們的隔天。

  在被冰緁索取一個不像是早安吻的濃烈舌吻後,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腦袋頓時像被潑了冷水似地整個清醒。

  然後,當亞海發現潛入自己雙腿間的大手別有企圖時,他更是嚇得差一點從床上跳起身來。

  「我昨天都還沒滿足,你就睡著了,真過分呢。」

  邊埋怨邊將手指探入他體內的冰緁,看起來委實可恨,但亞海完全無法制止接下來即將上演的激情場面。

  所以,起床才沒幾分鐘,他就又被壓在冰緁身下,一邊發出可恥的呻吟,一邊愉悅地迎合那不斷深入自己內部的衝擊。

  該說是兩人不僅是心靈相契,就連身體的契合度都太高了嗎?前一秒鐘他腦中還堅持絕對不行,但下一瞬間他的身體就很愉快地背叛他,興奮並渴望地緊緊吸住那在體內不斷進出的剛毅。

  而且,雖然印象是斷斷續續的,但他仍清楚地記得自己在被冰緁用力搖晃時,也亢奮地逸出一些清醒時打死都不會承認的浪語。

  「好棒!好舒服!」

  這似乎是在快感支配了意志時,他偶爾會不小心逸出口的可恥叫聲。

  「我還要......再深一點,再用力一點!」

  這則是在意識陷入一片恍惚、只能任由冰緁帶領時,順從地應和他的要求跟著重複的。

  當然,若是還有一絲理智,這些話是拿刀逼他都不肯說出口的。

  光是想像那樣的自己,就讓亞海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直到世界末日,但冰緁卻似乎很喜歡,甚至可以說是很享受他這樣的反應,有時還會為了誘他多說一點而刻意捉弄。

  他一直都知道冰緁很壞心,但不曉得他連在床上都喜歡這樣使壞。

  「真棒,我以前都不曉得這才是真正的做愛。」

  一個鐘頭前,當兩人不得不為了工作清理整裝時,冰緁邊幫他扣著襯衫的扣子,邊一臉幸福地如此感歎。

  而亞海只覺得快羞得無地自容了,所以從頭到尾無言地俯著頭,任那個替自己打理一切的男人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吻著。

  ◆◇◆

  因為太過羞恥,今天離開頂樓時亞海才立誓要把清晨在這裡發生過的一切忘得一乾二淨,可是不過是迪梭不經意提到,他又滿腦子限制級的畫面。

  光是想像,就讓身體遏抑不住地漸漸升溫。

  才發生沒多久的事,看來身體的記憶甚至比腦海裡的還深刻。

  不大妙,這可不是適合在眾目睽睽之下胡思亂想的事呀。

  亞海清了清喉嚨,但已經發熱的臉頰卻沒辦法降溫,他只好傻笑一下,希望沒人注意到他異常的反應。

  「唔,裡司會叫我來,難不成跟你有關?」

  「嗯。」點了下頭後,迪梭的目光直直鎖在他臉上,「亞海,你還好吧?臉怎麼突然那麼紅?」

  「啊哈哈,因為今天有點熱嘛。」亞海連忙揚了下風,含混帶過,「這不重要啦,倒是你今天怎麼又來了?」

  「小心別中暑了,雖然說已經八月底了,不過白天太陽還是很凶的。」

  「呃,我會小心。」

  面對好友不疑有他的關懷,亞海打死都說不出,直到太陽快下山前,他都還跟冰緁兩人窩在床上。

  但在他看來的單純問候,看在身後冰緁的眼裡顯然很不是滋味,所以兩人的對話都還沒來得及進入主題,頎長的身影就又擋在迪梭面前。

  「崔斯蘭德家的嫡子還真清閒。」冰緁冷哼了聲,態度充滿敵意,「一天到晚跑聲色場所玩耍,家裡的人都無所謂?」

  「很可惜要讓你失望了,我今天可不是來玩耍的。」

  意外地沒跟他針鋒相對,迪梭這詭異的低調令冰緁升起戒心。

  「什麼意思?」

  淡淡地抿了下嘴,迪梭將視線投向雖然在場,卻識趣地一聲不吭的裡司。

  「康沛先生,你意下覺得如何?」

  「裡司?」

  不曉得他為何有此一問,亞海不解地轉頭看向叫他過來的店經理,冰緁的眼裡也透露出明顯的狐疑。

  「這就是我請你在開店前先過來一趟的原因。」

  「嗯?」

  「崔斯蘭德先生似乎有極高的意願加入我們俱樂部。」

  亞海愣了一下,腦袋一時間沒轉過來,於是呆呆地問道:「會員嗎?既然你姊姊已經是這裡的會員了,那你要加入應該也沒什麼問題才對吧?」

  擁有悠久歷史的「沉醉夜色」,在審核會員的資格上也比一般俱樂部的條件更加嚴苛,除了基本的財力之外,亦重視個人「身價」,這包含家世、出身、引薦等等,唯有通過所有的條件,才能成為這裡的會員。

  「亞海,不是那個意思。」

  完全狀況外的亞海令裡司看不下去似地歎氣,在第一時間就明白的冰緁則對他皺了皺眉,而當事人迪梭更是苦笑地搖了搖頭。

  「我的意思是,崔斯蘭德先生有意加入我們的工作團隊,成為店裡的男公關。」沒辦法,裡司只有像面對小孩子似地詳細解釋。

  「喔,原來如此。」終於弄懂,亞海點了點頭,但旋即又訝異地看向迪梭,「咦?你要來我們這裡工作?」

  「昨天我不是就說過了是來毛遂自薦的嗎?所以今天就是正式來應徵羅。」

  「如果是你的話,就算不到這裡,也到處都是好工作搶著要你吧?」聽到站在一旁的裡司又是一個深沉的歎息,亞海連忙又補充道:「呃,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也差不多該準備接手你家的事業了?之前我記得你姊好像曾說過什麼類似的話......」

  「不用擔心。」迪梭又給了他一個陽光般的溫暖笑容,「能在這裡工作,對我的將來也會是一大助力,所以家人並不反對。」

  「助力?」

  「嗯,經營飯店人脈也是很重要的,趁還年輕能在外面奔波時多見識一點世面沒什麼不好,加上沉醉夜色的會員素質都很值得信賴,這更是促使我想在這裡工作的原因,再說,我姊可是很贊同我的決定喔。」

  「是嗎?」

  好像還有點反應不過來,亞海腦海裡想到的是,和冰緁水火不容的迪梭如果也成為俱樂部的員工,那兩個天生八字不合的人不就得天天見面、天天引起那種電線走火似的衝突了?

  不好不好,那樣肯定只會害到夾在中間的自己。

  話雖這麼說,他又不能因為怕麻煩這麼自私的理由當成回拒的借口,所以只能試探地看向沉著地在旁觀察三人的店經理。

  「那個......裡司,我們有缺人嗎?」

  至少在他印象中,他從未聽過類似的職缺消息,那就表示他的期盼很有希望了。

  但,人真的不能太貪心,也不能太相信自己毫無根據的判斷。

  「目前不特別缺,但......」一句話就簡簡單單粉碎他那小小的期待。

  裡司的眼神似乎意有所指,但他注視的對象不是亞海,而是上回出現時還是俱樂部貴客的迪梭。

  「薪水不是我的目的。」迪梭這時也老練地將注意力全神貫注在其實握有最大權力的裡司身上,並開頭就釋出善意。

  俱樂部裡,Host與Hostess的薪資並非像其它從業人員一樣,是依年資及層級領固定數目,「業績制」的他們,裡子和光鮮亮麗的外表大相逕庭,底薪其實少得可憐,而最主要的收入來源是個人業績,也就是指名數目。所以一名實習公關領的薪水可能只比普通上班族好一些,但像冰緁這種紅牌,一個月所領的薪津,很可能就比科技公司的高階主管辛苦一整年的薪資加獎金還要高。

  可以預見,迪梭若是加入,依他的外表及那天生吃這行飯的八面玲瓏,以及崔斯蘭德這個姓氏所能吸引來的另一批客戶,相信不出多久,他可能就會名列店裡排行榜上數一數二的地位。

  閱人無數的裡司當然早就想到這一點了,身居俱樂部裡必須錙銖必較的職位,像這種可以先打好的算盤自然要先打好。

  更何況若依迪梭所言,屆時只要能彼此真正有所互惠,就算要他做白工,他大概也不會有怨言吧。

  「我想康沛先生應該能理解我想進『沉醉夜色』的動機,而且我相信依康沛先生的判斷,應該知道這絕對會是雙贏的決定。」

  總是把公司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裡司,在明顯利大於弊的分析下,完全找不到拒絕他的理由。

  「我認為崔斯蘭德先生的加入,一定會成為我們最大的助力之一。」他首先明白表示贊成,然後轉向不管怎麼說還算是俱樂部負責人的亞海,「但最後的決定權應該在你手上,亞海。」

  最為俱樂部著想、在店裡最有份量的裡司都這麼說了,才剛上任幾個月,而且是勉為其難才答應接手的他,又有什麼權力可以說不?

  「嗯,我知道了。」

  大概是他那有點勉強的態度吧,裡司忽然小跨一步到他面前正對他,讓他也不得不正面看向他。

  「開拓新客源是必要的,有力的新血加入通常都能促進店內的良性競爭、拓展新的客源,更何況你也必須在下次股東會中提出實績,因此我相信崔斯蘭德先生的參與應該只有加分作用。」

  裡司沒說出口的是,他從冰緁身上可以感受到他對迪梭懷抱很深的競爭及敵對意識,所以,也許這位新手的加入,會是刺激從來沒工作意願的「冰山美人」多放一些心思在店內的好機會。

  既然事情已拍板定案,亞海只能悄悄歎一口氣,內心祈禱冰緁和迪梭的感情有一天能轉好。

  然而,那從冰緁身畔不斷傳來、一陣比一陣強烈的怒焰,正在提醒他,他這希冀只是癡心妄想。

  【第九章】

  裡司要求迪梭簽署了一些文件,並確認下星期開始正式開始上班,只淡淡提醒說別忘了十分鐘後正式開工,就火速離開了這個沉重得讓人窒息的辦公室。

  眼前是從容坐在沙發上、神情泰然自若的好友迪梭,身邊則站著簡直像是怒氣形成的火球的冰緁--亞海雖然沒敢轉頭直視,卻也有種青色的火焰都快燒到自己衣角的錯覺。

  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這兩人無言的瞪視,可怕到令亞海背上都冒出冷汗了。

  沒辦法,他只好試著打破這比恐怖片還嚇人的沉默。「迪梭,真虧你能取得家人的諒解。」

  「因為我提出的理由很確實呀。飯店、餐廳業其實也很依恃人脈的,所以父親考慮過後就答應我了。」

  「是嗎?不過我記得你的雙親本來就很開明。」

  從一旁緩緩延燒過來的火苗有越來越大的趨勢。亞海實在不明白,自己已經很努力在緩和氣氛了,為什麼冰緁的情緒卻越來越糟糕?

  可是冰緁什麼都不說,他也不曉得該怎麼辦呀。

  就在亞海開始認真考慮奪門而出的可能性時,無視眼前凝重氛圍的迪梭,卻故意忽視冰緁的存在,再度開口:「對了,亞海,我記得你現在是住在這裡的頂樓?」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亞海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

  「嗯。」

  「之前的公寓呢?」

  「我還沒想過怎麼辦耶。」

  接任「沉醉夜色」的這兩個多月來,為了能早一點熟悉俱樂部的所有經營細節,他只回過租賃的公寓兩、三次。

  他也曾經想過先退租,但那時並不確定自己是否會繼續負責人這份工作,畢竟起初他接手得並非心甘情願。

  不過既然他都跟冰緁發展到......那種地步 而且工作也越來越上手,回公寓的可能性自然就降得很低。

  亞海還在想著要怎麼做,一直一言不發的冰緁冷不防開了口。

  「退掉吧,反正你又不可能回去住。」

  站在亞海身旁,一副護花使者態度的冰緁冷冷地建議--不,從語氣聽來,說是命令反而比較恰當。

  為什麼......為什麼要用那麼理所當然的語氣呀?這樣不是會讓迪梭對兩人過分親暱的關係起疑嗎?

  「是嗎?」但迪梭雙眼瞬也不瞬,只是笑了笑,讓亞海悄悄鬆了口氣。「也就是說,這裡已經算你的新家羅?」

  「唔......嗯,可以這麼說吧。」亞海的視線不由得有些游移。

  「那你還沒招待過我呢!」

  「什麼?」

  「你搬新家後,都還沒招待我去玩過呀!」

  「啊,對喔......」

  就算是損友,一般而言,遷新居的確是會請幾個親朋好友來鬧一鬧,也算是替新住所添一點喜氣。

  才正要開口提出邀請,冰緁又從一旁冷冷地插嘴。

  「頂樓除了負責人和經理之外,就只有我可以出入。」

  「什麼?」迪梭立刻對這番話皺起眉頭。

  「冰緁!」

  「這是這裡的規矩,『外人』是不被允許隨意進入的。」

  「哦?」迪梭挑釁地揚起眉,這下子總算正視從頭到尾都彷彿石像般矗立在亞海身旁的礙眼男人,「難道你就不是外人?」

  冰緁冷哼一聲,「蠢問題,我當然不是外人。」

  「什麼?」只有迪梭才聽得出的一語雙關,令他的眼角瞇了起來。

  本來就是打算刺激他的冰緁發覺目標輕易達成後,毫不放鬆地接著發出挑戰的諷笑。

  極度挑釁的舉止立刻發揮作用,原本坐得好好的迪梭倏地站了起來。

  「你!」

  「冰緁,你說話不要那麼不清不楚啦!」

  面對不知怎地突然就火爆起來的場面,亞海只能尷尬地笑笑,往前一步設法制止可能有大動作的迪梭,然後斜瞪了眼那個不知反省還一臉無所謂的美貌男人,再忙不迭向好友解釋關於俱樂部第一紅牌的特權,及自己的父親將頂樓的一半送給冰緁的事。

  「有這樣的事?」

  也難怪迪梭吃驚了,因為連亞海自己第一次聽到這件事時,也覺得天下還真是無奇不有,不過久而久之就見怪不怪了。

  「就是這樣呀,」亞海歎了口氣,「我那老爸很怪吧?」

  「原來如此......」

  迪梭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冰緁則一臉無趣地聳了下肩,但無論如何,沒起衝突是不幸中的萬幸。

  從冰緁提防迪梭的程度看來,事情要就此和平落幕應該不大可能,更何況他等一下說不定就會再度要求自己向迪梭坦白兩人間的關係,亞海可沒忘記他昨天那強迫威脅的口吻,光是想到這一點,胃就開始不聽使喚地抽搐起來。

  因為擔心冰緁下一秒就會開口如此要求,他忍不住緊張地偷瞄了他幾眼。

  冰緁的目光雖然在自己身上,但並不像先前的強硬催促,或許,今天他有逃過一劫的機會。

  就在亞海慶幸氣氛終於好轉之際,卻有人不知見好就收。

  「吶,亞海。」

  一心專注觀察冰緁的情緒變化,亞海只微微側過頭瞥了朋友一眼,但八成的心思仍放在心情不知何時又會變差的冰緁身上。

  很快的,他就後悔自己為什麼沒關心迪梭的舉動了,否則他應該來得及阻止那肯定會惹火冰緁的惡作劇。

  「也就是說......如果我成為俱樂部的首席的話,也有跟你在頂樓『同居』的機會嗎?」

  「咦?」

  ◆◇◆

  今天真難熬。

  好不容易結束營業的「沉醉夜色」裡,百分之九十九的員工都忍不住想舉高雙手歡呼終於撐到下班了。

  雖然在大家的努力下,所有貴客仍是一如往常感到賓至如歸,可是對三不五時就會被冰緁身上冷風暴掃到的從業人員來說,今天可真不好受。

  當然,負責人亞海完全是首當其衝。

  心臟幾乎是吊在半空中的,亞海在迅速收拾完所有的文件後,原本想趕在被冰緁發現前先回頂樓,但人卻在電梯口被逮個正著。

  就像老鷹抓小雞一樣,冰緁輕輕鬆鬆拎住他的領子扔進電梯裡,不發一語的魄力煞是嚇人。

  在這種氣氛下,小小的密閉空間裡,只有兩個人的感覺真是特別難受。

  都是迪梭那傢伙害的啦!臨走前幹嘛好死不死丟那麼一顆炸彈,弄得冰緁今天一整天情緒都像快要爆發的火山。

  偷偷瞄了眼身旁散發著陰沉怒意的銀髮美人,亞海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冰緁雖然臉上帶著微笑,但眼神卻叫人看了不寒而慄,在幾番考慮後,亞海決定還是冒險問一下。

  「你......還在生氣?」

  「非常生氣。」

  果然讓人心生畏懼。

  知道自己好像捋到虎鬚了,亞海只好乖乖噤聲,明明只有不到二十秒的電梯旅程,感覺上卻漫長得像一個小時。

  好不容易到達頂樓,快窒息的亞海在電梯門滑開的那一剎那幾乎是奪門而出,彷彿再慢半秒他就真的會缺氧暈倒似的。

  不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跟著走出電梯的冰緁,如影隨形地黏在他身邊。

  要在這種低氣壓下度過一晚實在太折磨人了。正當亞海煩惱著是不是要再次試著打破這可怕的沉默時,冰緁已經扣住他的肩背,不由分說地將他帶往自兩人「初夜」以來一起同床共枕的房間。

  「那個......」

  亞海不想束手待斃,但只來得及出個聲,人就被丟上床,高大頎長的身軀隨即欺到自己上方。

  「剛才,」既低沉又憤怒的嗓音在上方響起,清晰且有力地直接貫穿腦門,「你該不會是想允許那個不安好心的男人闖入這裡吧?」

  冰緁銳利的目光直接鎖住亞海反射性想逃的視線,被壓倒在柔軟舒適的床鋪上,亞海只能無助地望著俯在自己正上方的男人。

  慣用的右手被扣住定在臉頰邊,雙腿也被冰緁下半身壓制得動彈不得,唯一能自由活動的左手也派不上用場。

  他其實清楚冰緁口中的指責為何,在這種情況下也深知裝傻是最差勁的選擇,所以只能思考著如何將麻煩降到最低。

  「那個只是......邀請朋友參觀新家而已,沒有別的意思呀。」

  冰緁沒有說話,但那扣住自己手腕及上臂的手指卻明顯收緊。

  儘管微微吃痛,不過亞海曉得現在不是抱怨這種小事的時候,重要的是安撫眼前臉色越來越陰沉的男人。

  「一般都是這樣的,不是嗎?大家搬新家都有這種習慣的,所以根本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只是一種習俗,所以......」

  「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深沉得彷彿來自地底的嗓音,卻如雷般衝進腦海裡不斷迴盪。

  「呃......因為......因為大家都這麼做呀。」

  「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無視他合情合理的解釋,冰緁重複一次亞海的話。

  那即使充滿陰霾卻仍透明聖潔的聲音,讓亞海渾身不禁微微地顫抖,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在那雙流冰般美眸的注視下,不自在地想要移開視線。

  驀地,一隻大手扣住他側開的臉,強迫地扳正。

  「你難道要讓那個男人......」氣息近到直接吹拂鼻尖,明明應該很癢的,但嚴肅到可怕的氣氛卻不容亞海產生緊張以外的情緒,「進到這裡?」

  「我......」

  才想要說什麼,那宛如責備的澄澈嗓音毫不寬容地打斷他。

  「進到這個你赤裸裸地被我擁在床上的房間?」他的聲音中明顯混入刻意的挑逗與譏諷。

  「冰緁!」

  亞海整個臉倏地紅得像被丟進熱水的螃蟹,即使是在這麼危急的情況下,他仍無法克制衝上腦門的羞恥感。

  「幾個鐘頭前,你才在這裡被我壓在身下,然後這裡......」修長的大手鑽到他臀部下方,隔著量身訂製的西裝褲,帶著誚謔輕輕扒抓,「被我一再進入、一再貫穿,一再用力地摩擦、衝撞,最後還被我射在裡面......」

  「冰緁!」亞海再也忍不住地揚聲制止那太過露骨的敘述,但在那強烈的凝視下,尖喊最後只能變成無力的低喃,「別......別再說了。」

  銀色瞳眸目光銳利,彷彿要射穿他。

  「即便這樣,你還想邀那個男人進來這裡?」

  「我......」

  「再說,」冰緁話鋒一轉,「這裡不只是你的家,而是『我們兩人』的家,如果你真的非邀那個男人來不可,是不是應該明白地這麼告訴他?」

  先前,亞海在自己的威嚇下曾允諾會將兩人的關係據實告知那個危險的男人,可是今天開店前明明有最適當的時機,亞海卻仍沒說出口。

  當然,這話也可以由他來傳達,只是從他嘴裡說出兩人的關係並沒有任何意義,必須要由亞海親自告知那位「朋友」,才具實質上的意義。

  流露出盤石般堅定意志的澄透銀眸,正毫不放鬆地直視有些不知所措而游移的黑色瞳孔。

  「冰緁。」亞海禁不住稍稍退怯。

  但令他錯愕的是,頑固的灰銀色美眸接下來並非使用慣例的強迫,而是採用另一種策略對他溫柔地進逼。

  「我們不是一對情侶嗎?而你居然想帶一個男人,而且是對你居心不良的男人,到我們兩人的愛巢?」

  這一點也不像平時冷漠的冰緁會說出的言詞,甚至這軟硬兼施的作法也悖離他的作風,亞海不禁訝異地瞪大雙眼。

  「冰緁,你怎麼了?」

  「我說過,你太缺少戒心了。」

  「因為迪梭真的只是朋友呀!」

  結論又回到原點,冰緁忽然有種挫敗的感覺。

  他到底要怎麼說怎麼做,才能讓亞海理解他心中所擔憂的事?

  明明以往對女人駕輕就熟,但這千錘百鏈的經驗一旦拿到亞海身上,卻立刻變得無用武之地,害他都快要認不得以前那個無往不利的自己了。

  ◆◇◆

  寂靜無聲的辦公室內,亞海坐在桌子前埋頭苦幹,振筆疾書地處理著在假期中積累的繁雜事務。

  霍地,應該正在服務賓客的冰緁推開門,逕自走了進來。

  算算時間,這一節的接待應該尚未結束,不過像這樣由冰緁單方面提前結束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雖然剛開始他也會說個幾句像負責人該說的話,不過冰緁這積習從他接任店長前就有了,再說到目前為止,店方並沒接到任何客戶的投訴,所以到後來,亞海也乾脆視而不見,省得麻煩。

  雖然想對那連敲門都沒有的失禮態度來個兩句怨言,但正忙得不可開交的亞海實在抽不出這種空閒。

  就在他忙著把頭埋進跟山一樣高的文件之際,冰緁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往後一靠倚在辦公桌上,抬起左手,從他後方輕輕撫弄那柔順的發尾。

  頭髮被似有若無地拉扯,感覺不僅一點也不痛,反而冉冉升起一種只能用麻癢形容的怪異感受。

  這樣實在有點難專心在工作上。

  正當亞海考慮叫他住手時,毫無預警靠近耳畔的氣息讓他險些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

  「你身上......」冰緁秀麗的眉尖擰成一座小山,「怎麼有另一種古龍水的味道?」

  靠過來的冰緁將臉埋在他的頸項中,亞海立刻全身僵硬。

  「大概是剛才去看迪梭時沾上的。」

  如果是平時,他會很小心地盡量避開與迪梭有關的任何話題,但因腦子現在還塞滿剛剛看進的一串串數字跟一條條項目,一時間來不及轉回安全模式,亞海不經思索地就脫口說出不該說的話。

  「那個男人怎麼又來了?」

  下星期才正式上工的男人,為什麼今天就出現在這裡?

  聽到耳邊的聲音忽地一沉,亞海不用轉頭,也曉得冰緁臉上的表情一定很駭人。

  「那個......唔!」

  發現自己說錯話了,亞海慌忙地才想開口解釋,後頸卻冷不防掠過一陣強烈的痛楚與潮濕。

  冰緁簡直像是想在他皮膚上留下齒痕般的用力啃咬,這下子亞海不得不偏過臉去,狠狠地瞪了面無表情的男人一眼。

  「你做什麼啦!」

  「這是我想問的話。」冰緁沉聲道,亞海發誓那瞬間他看到四周的空氣結上一層冰霜,「那個男人今天為什麼又來了?」

  「因為他下星期就要正式上班,當然要先來實習幾天呀。」

  看來,在叫他決定錄用迪梭與否之前,裡司已經先做過測試,確定迪梭隨時都能正式上場,所以才在他點頭答應後,連測驗期及實習期都免了,只要求迪梭在正式開工前來店裡當幾次其它人的助手,熟悉店內的運作方式。

  亞海也是今天進辦公室後才從裡司口中得知這件事情。老實說,在包廂裡看到好友為其它人斟酒的模樣,感覺還真是挺怪異的呢。

  「就算是這樣,你也用不著特地去找他吧?」

  平時也會有新人來實習或正式上工,但身為負責人,頂多就是讓對方來辦公室一趟打聲招呼,從來沒有新人擁有讓負責人特別跑到工作場合去探視的特權。

  「迪梭再怎麼說也是我認識很久的朋友,他都要到這裡工作了,我總不能不聞不問......」

  話還沒說完,亞海就發覺自己整個人被從牛皮製的辦公椅上拉了起來,剩下的話就這樣被捲入冰緁的嘴裡。

  帶著怒氣的舌尖毫不體恤地長驅直入,狂暴地蹂躪著他口腔的每一個角落,上上下下地凌虐著每一個掃過的地方。

  感覺氣息被掠取,意識也遭到篡奪,太過熟悉的預感攀上全身的感官,讓亞海的身體開始控制不住地加溫。

  訂做的亞曼尼西裝不知何時被扯得整個領口敞開,當冰緁毫不客氣地吸吮著他的鎖骨時,酥麻的快感立即在體內每一滴血液中擴散,身體不由自主地想要淪陷,燥熱的皮膚甚至吶喊地要求更多愛撫。

  身體誠實地在一隻大手撫上敏感的前方時發出期盼的輕顫,但意志卻也在同時闖出,提醒不容忽視的現狀。

  「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禁不住浮現淚霧的晶亮黑眸氣呼呼地瞪著面前的男人,但這麼做向來只會害自己的處境更趨惡劣而已。

  「騙子。」咬在他頸窩的艷唇濕潤得令他渾身發軟,「你的腰明明已經搖得這麼厲害了。」

  像是要證明自己的話似地,漂亮的手指扯下他西裝褲的拉鏈,並拉開最後防線的底褲。亞海只能眼睜睜看著無法否認的實證難堪地蹦出。

  到了這個地步,慾望已經不是說收就收,何況那頂在自己腰際的高熱也明白地這麼告訴他。

  現在可是上班時間耶!

  真不曉得冰緁的腦子裡到底裝了些什麼!

  然而,縱使腦海中的一角仍奮力在做最後的抵抗,亞海卻比任何人都清楚局勢接下來會怎麼發展。

  「快點......結束!」

  「想早點結束的話,你就要好好協助我。」

  耳畔響起惡魔誘惑般的低語,輕而易舉就將他的最後一絲理性粉碎。

  ◆◇◆

  無力地倚在寬闊而溫暖的胸膛裡,亞海大力喘著氣,意識處在高潮過後那種放空迷離的輕飄狀態中。

  坐在辦公椅上的冰緁從身後抱住他,享受似地輕撫著他又黑又亮的頭髮,還不時在那汗濕的額頰上偷幾個吻。

  這已經是短時間內第二次在臥房以外的地方跟冰緁做愛了,他實在不敢想像接下來的地點會是哪裡。

  唯一可以確認的是,只要冰緁有意挑逗他,他根本無從反抗與拒絕。

  抬眼瞄了眼掛鐘,他安心地確認離冰緁下一檔預約還有約十分鐘。雖然冰緁刻意遲到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他的顧客群亦向來對他的早退遲到毫無怨言,但就俱樂部負責人的立場而言,當然還是希望他的工作態度認真一點。

  就在亞海愣愣地思考著這些問題時,探上他腰後的手馬上將他的意志拉回。

  「不要摸啦!」

  充滿色情意味的雙手又開始在他臀部搓揉撫捏,那動作不但輕易就能點燃他體內的火種,還會引發另一種叫他可恥得直想消失的狀態。

  「為什麼?」

  「那個......會......」居然要他敘述這麼羞恥的狀態!吞吞吐吐了一會兒後,他用力吸一口氣,才萬分困難地說得完整,「會流出來。」

  亞海說的臉龐紅得快著火了,但冰緁對他這簡潔的回答,卻狀似不滿輕皺了下眉,又繼續追問。

  「什麼東西會流出來?」

  「就是......那個......」實在無法不結巴,亞海抬起頭來,卻發覺那雙銀眸中蘊著戲謔的笑,「你明明知道的!」

  「我的精液會流出來?」

  「冰緁!」

  如果是平時從電視裡聽到這個名詞,亞海連眉毛都不會挑一下,因為新聞三不五時就會出現關於人體健康的各式發表或討論,但在這種狀況下從冰緁口中說出,亞海怎麼也沒辦法抹去羞赧到令腦袋發燒的感覺。

  「你就不能說得婉轉一點嗎?」他無力地垂下肩。

  「更激烈千百倍的事我們都做過了,這種小事還有什麼好害羞的?」冰緁挑挑眉,從地上拎起被自己扯掉的襯衫披在亞海赤裸的身上。

  像這種纏綿過後的鬥嘴,雖然每每讓亞海臊得都快燒壞腦袋,不過再怎樣的不好意思,也蓋不過之後湧上心頭的甜蜜感。

  ◆◇◆

  兩人靜下來後,辦公室瞬間成為一個寧靜安穩的空間。

  再度在亞海的腦勺輕啄一下後,冰緁將他轉了快九十度,讓他側坐在他大腿上。

  這個姿勢讓雙方可以清楚看到彼此的臉,就在亞海困惑著為什麼要坐成這樣的時候,冰緁不疾不徐地開口了。

  「去跟那個男人說清楚,告訴他我們已經是一對戀人的事實。」

  認真嚴肅的表情,固執正色的眼神,鏗鏘有力的語氣。

  這是從冰緁提出這種要求以來,最認真頑固的態度了。

  「我說過,時機到了我就會跟他說的......」

  「我是說現在!」

  突如其來的低吼讓亞海吃了一驚看向冰緁,在這之前,他的態度從沒這樣強硬過呀!

  冰緁無法否認自己有些著急,但這全要怪那個自詡亞海好友的男人,他不僅僅是在亞海身邊打轉,甚至已經大剌剌準備入侵他的生活領域。

  既然他能做到這個地步,表示他有執拗的決心。

  就算他已明白表示亞海屬於自己,兩人間的互動也讓這事實昭然若揭,然而,他很清楚那個男人不會只因為這樣就輕易放棄。

  如果僅是簡簡單單就能了斷的念頭,那個男人不會做到這步田地。

  這種步步逼近的威脅讓冰緁無法不去想像,假使被逼急了,他是不是甚至會無視亞海的意願強迫他?偏偏,面對這麼危險的男人,亞海不但缺乏戒心,還一逕認定他只是朋友,並毫無防備地對他敞開心胸。

  就算自己亦步亦趨地跟著亞海,也難保沒有閃神的時候。

  正因為深知執著的恐怖,冰緁曉得,唯有亞海坦白地對迪梭開誠佈公,他才有徹底死心的可能。

  「只是把我們的關係告訴他而已,一句話就夠了。」

  筆直攫住亞海的銀色視線既固執又堅定,不給他任何反抗的餘地。

  氣氛明明應該充滿歡愛過後的甜蜜,但這突來的壓力卻令亞海畏縮起來。

  冰緁為什麼非要這樣逼他?

  他都已經被他從頭到腳、由內至外吃干抹淨,連一丁點的渣都不留了,他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這個我知道,可是......」

  「很簡單,一句話就很夠了。」

  澄澈高潔的音色散發著強烈的說眼力,深具魅惑的嗓聲聽得亞海不覺入迷,尤其是在這麼近的距離之下。

  但是......

  「那等迪梭在這裡的工作上軌道之後再說不可以嗎?再怎麼說,迪梭接下來就會在這裡工作,所以......」

  亞海仍不死心地做著垂死的掙扎,然而話才說到一半,即被低啞而陰沉的低吼從中截斷。

  「在我面前不要提到那傢伙的名字,聽了很不愉快。」

  「冰緁,可是迪......他只是我的朋友呀!」

  「朋友?」回答他的語氣憤恨不平,「你對我以外的人付出感情,這種事我怎麼能忍受?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受得了!」

  「感、感情?」雖然同樣是感情,但他給予冰緁的是愛情,而面對迪梭則截然不同。「但那只是友情而已,你明明知道的!」

  「都一樣!」

  面對似乎仍無法理解自己焦躁原因的亞海,冰緁更加焦急不安了。

  難以抑制的煩躁,無盡的頹喪。

  傳達不出去的煩悶在黑暗中壓抑積鬱著,心底孕育暴風般的狂氣,卻不曉得從何發洩。

  從出生到現在,一直是天之驕子的順遂人生,冰緁第一次嘗到如此忐忑不安的情緒。

  累積再累積,壓抑再壓抑,這種無處抒發的鬱悶幾乎沉得讓他喘不過氣。

  任何可能失去亞海的因素都令他惴惴不安,一向自信滿滿的自己竟會產生如此強烈的動搖。

  生平第一次感受到這種不安穩的感覺,彷彿站在隨時可能崩塌的地基上,踏出的任何一步都無法確實。

  為什麼他必須為了這種事,忍受天天芒刺在背的不安?為什麼明明將亞海緊緊掌握在手中,他仍無法揮去盤繞在心頭的憂慮?

  「我真想讓你和我以外的人,都從這個世上消失掉好了!」

  「冰緁......」

  「只要你希望的事我都會去做,所以你只能看著我,心裡只能有我。」

  面對那比「我愛你」三個字更加沉重的告白,亞海一時啞口無言。

  這種彷彿被逼到無路可退、聽得他有些心痛的吶喊,一點也不像總是唯我獨尊的美貌青年會說的話。

  至少,在他認識他的這幾個月裡,冰緁一直是個以自我為中心、習慣他人為他讓步的人。

  腦子感到一團混亂的同時,胸口卻不由得被另一種感情緊緊揪住。

  只有在面對自己時,冰緁才會顯露平時彷彿不存在的感情,會為了一點小事、一點轉瞬即忘的小問題,讓那總是平靜得找不到一絲波紋的湖面興起大風大浪。

  只要是和自己相關的事,永遠都能引發那平常絕不洩露的情緒。

  仰望著表情依然凝重的冰緁,亞海不覺升起一種近乎感動的心情。

  即使兩人之間很少出現愛或喜歡之類的詞彙,但光是冰緁這份難得的不安表現,已夠讓他有深深被愛的感覺。

  他當然早就知道冰緁對自己的感情,否則絕不會允許自己被他牽著鼻子走,最後甚至連本壘都上了。

  可是,一直到剛剛,那種感受才突然完全刻進心臟,深深抵達他體內的每一條血管,滲入每一顆細胞中。

  他忽然間好想抱住眼前神情沉重的男人。

  沒想到自己會在如此突兀的時刻領悟這樣的情緒,雖然想笑自己的莫名其妙,但眼前的氛圍卻有點嚴肅。

  情不自禁抬起一隻手輕撫上那僵硬的臉龐,亞海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即使一臉凝重,卻依舊美得令人屏息的男人好可愛、好可愛。

  是呀,仔細想想,冰緁的年齡比自己還要小呢。

  雖然總一臉自以為是,雖然修長完美的身材很令他嫉妒羨慕,雖然那從十五歲就登上俱樂部首席的熟練經驗叫他經常恨得牙癢癢的,可是若以輩分說來,他才是必須包容對方的大哥哥。

  但是一直以來,都是冰緁在寬宥他、任他撒嬌,所以早該換他為他做些什麼了,不是嗎?

  既然向來自我中心的冰緁都為了他而有了如此大的改變,那麼為了冰緁,自己在朋友面前稍微丟點臉、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似乎也不是多大的犧牲。

  無從得知亞海才剛剛在心中下了個莫大的決心,冰緁的神色仍舊深沉。

  「我要怎麼做,你才肯直接跟那個男人坦白我們的關係?」

  「我......」

  要怎麼將自己剛才的想法,以最簡單明瞭的言語讓對方明白呢?

  抬起頭來,望進那雙美麗銀眸,亞海現在滿腦子只想著如何抹去那片令自己整顆心臟都揪了起來的烏雲。

  【第十章】

  他相信這麼做一定是最好的方法了。

  翌日,在俱樂部打烊後,亞海要求正在學習打烊事宜的好友,在工作結束後到辦公室來一趟。後者很爽快地帶著迷倒今天接待對象的笑容答應了。

  「亞海,什麼事呢?」迪梭漾開的笑容,在發現辦公室內並非只有亞海一人時瞬間凍結,「不好意思,沒想到你也在,冰緁『前輩』。」

  對於迪梭的皮笑肉不笑與那明顯不含敬意的稱呼,冰緁只是慣例冷冷地瞟了一眼。

  「前輩?」倒是亞海對這個聽起來很新奇的稱呼眨了眨眼。

  「因為我馬上就是這裡的新人了,」迪梭轉向亞海的表情立刻變得笑容可掬,「對職場上的先進,理所當然要有最基本的尊重,不是嗎?」

  「話是沒錯啦,不過聽你這麼說,還真是讓人全身都起雞皮疙瘩。」

  「好過分!」迪梭裝出一副受傷的模樣,但臉上還是笑嘻嘻的,「在你心中我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啊?」

  「不是啦!」亞海也哈哈地乾笑了兩聲,「應該說,因為你原本就不是說這種話的料。」

  眼前這兩人交惡的程度,可是連常被人說遲鈍的亞海都感受得到的,所以他無法不懷疑這個「前輩」裡有多少真心,不過當然這些話只能在心裡想。

  迪梭收起大放送的笑容,向前幾步走到辦公桌前,看著順勢站起來亞海,正經地問道:「怎麼了?特地在下班後找我過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如果只是要話家常,沒必要特地挑他還在工作時通知,更何況現場還站著那個與自己水火不容的男人。

  看這情況,事態應該不是很簡單。

  接著,他立即發現自己的想法被證實了。

  亞海認真地凝視他,帶著一臉下定重大決心的表情。

  「迪梭,我有話要跟你說。」

  看著亞海露出少有的正經表情,迪梭克制不住從心底微微泛開的懷疑,想從週遭尋些蛛絲馬跡。

  眼角掃過至今未發一言、宛如一尊雕像般矗立在亞海後方的男人,但從那張面無表情的美顏上,他實在讀不出個所以然。

  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居然讓亞海像這樣特別撥空,並且神情認真得讓他幾乎感覺到殺氣重重?

  「什麼事?」他試著以最輕鬆、最不給對方壓力的態度微笑道。

  儘管如此,亞海仍似乎相當緊張。

  「那個......」原以為自己能一鼓作氣將話衝出口,但話到了嘴邊又不覺吞回,亞海這才曉得,這麼做似乎需要更大的勇氣。

  他的猶豫不前似乎讓好友感到不解,因為迪梭再度往自己跨近一步。

  「嗯?」

  鼓起勇氣來呀!亞海在心底鼓舞著自己,不是已經下決心要在冰緁面前好好地將兩人的關係告訴迪梭了嗎?再說一直瞞著好友是種對朋友不誠實的行為,坦然道出,對誰而言都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像是要再次聚集勇氣似地,亞海先深吸一口氣,兩手平貼在辦公桌上,然後將氣緩緩地吐出來,微微俯下臉瞪著已整理完畢的桌面幾秒鐘後,才再次抬起頭來。

  當他開口正要說明的那一刻,迪梭卻搶先了他一步。

  「亞海。」

  「呃?」氣勢被打斷,他不由得呆愣住了。

  「在你開口之前,我可以先問你一個問題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迪梭臉上浮起的微笑似乎有點......恐怖?

  「可、可以呀,什麼事?」

  亞海那彷彿鬆了口氣卻又一臉「真糟糕」的神情,證實了半秒前浮現在迪梭心中的疑雲。

  之所以突然打斷亞海狀似嚴肅的發言,是因為他在他低下頭的那一剎那,不經意地發現他頸後竟有不該存在的痕跡。

  那是個小小一點、暗紅色的印子,若非亞海正巧低頭露出後頸,平時應該是被發尾及衣領巧妙遮蓋住的。

  而且因為他離得夠近,甚至還清楚看見印子上有淺淺的齒痕。

  腦海裡霎時一片混亂。

  在他面前,冰緁對亞海的執著早已是不言可喻,但他原以為,就算亞海對冰緁也有幾乎同等程度的感情好了,這兩人應該還處於對這份情感的摸索階段,不至於有任何實際進展才是。

  但......

  驀地感受到一股刺眼的目光,他抬起眼,愕然對上冰緁那種勝利者特有的優越諷笑,像是在告訴他,他正是那道吻痕的始作俑者。

  那是種冷不防被人摑了一掌般的打擊。既然亞海允許這種行為,那表示他和那個男人很可能已經有親吻以上的發展了。

  而亞海支支吾吾、卻堅持有話告訴他的態度,更讓迪梭確認了自己想法。

  但就算亞海跟那個男人真的有親密關係,他也一點都不想知道!

  在亞海親口告訴他前,他都能當作沒這回事,當作那是冰緁太自以為是,當作自己也還有機會的。

  於是,明知亞海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準備告訴自己,他卻不打算當個乖順的聽眾。

  盡可能裝作不經意,迪梭像是在聊天氣一般地開口問道:「你跟冰緁進展到什麼地步了?」

  「咦?」亞海幾乎整個人彈了起來,原來因放鬆掛在嘴邊的微笑也頓時僵住。

  連掩飾都來不及的誇張反應給了迪梭非常明確的答案,然後,在看到親密地貼在亞海身後的男人挑釁似的笑容後,腦中的想法已經不是疑竇,是確定。

  但他可不準備就此認輸。

  「亞海,你怎麼了?」掛上多年來磨練出來,只有在亞海面前才會顯露出的溫柔笑靨,他明知故問。

  「呃,那個......」亞海嘴巴明明張開了,聲音卻出不來。

  為什麼迪梭好死不死,偏偏選在這個時候提出這種問題?

  想說的話被毫無預警搶先提出的衝擊,令亞海一時手足無措。

  人是很容易動搖的。明明已經下定本世紀最大的決心要完成目標,但一旦被他人先下手為強,決心就會受到考驗。

  現在,此刻,亞海的心情就是這樣。

  已經不曉得該如何回答,他只感到背上冷汗直流,完全沒想到他其實可以順著迪梭的話,將自己和冰緁真正的關係告訴他。

  看著強烈動搖的亞海,知道自己策略奏效的迪梭在心底賊賊一笑,但表面上仍是一派對好友的單純關懷。

  「你們......難道......」

  腦袋裡亂成一片的亞海,在這一刻只能反射性大力搖手,並且用力否認道:

  「沒、沒什麼!真的沒什麼啦!」

  只是,當他裝作若無其事地轉過頭,瞥見彷彿守在自己身後的冰緁時,那雙美得不可思議的月銀色眼瞳,卻給了他重新開口的勇氣。

  清清喉嚨,在冰緁沉默的守護中,在好友關切的眼光下,亞海挺直背脊,語氣堅定且清晰。

  「迪梭,那個......我和冰緁......」嚥了口唾沫,亞海鼓起畢生最大的勇氣,準備向好友告解他瞞了他許久的事實,「在......在......」

  「在......什麼?」

  總是忍不住臨陣退縮,可是亞海知道,這樣下去事情只會沒完沒了。

  「在談戀愛。」喉頭只能發出蚊蚋般細微的聲音。

  「嗄?」

  舔了舔因緊張而乾燥的下唇,亞海再度深吸一口氣,抬起閃著黑亮光澤的黑眸,筆直地看著溫柔對自己微笑的好友,然後......

  「我跟冰緁......在談戀愛。」

  「什麼?」

  「我跟冰緁在談戀愛!」

  一口氣衝出口的告白裡,有著連自己都意外的堅毅。

  話一旦說出口,原本猶豫遲疑的情緒都在一瞬間蒸發,亞海這才發現坦白其實很容易。

  「雖然一直沒跟你說,不過我跟冰緁兩人在談戀愛。」

  「......」

  「抱歉,這種事應該第一個就告訴你才對。」亞海是真心感到慚愧。

  對交心的摯友應該是無所不言的,尤其是感情這麼重要的事,可是他卻因為個人因素--其實只不過是害臊--隱瞞他許久。

  「亞海。」

  「嗯?」

  「今年的愚人節應該已經過了吧?」

  迪梭露出以前最常展現的「真是拿你沒辦法」的笑容,眼神有些僵硬,表情更是透露他不願相信。

  「我說的是真的啦!」

  他說得那麼認真,聽起來難道像是開玩笑嗎?

  「談戀愛?」

  「我剛剛就是那麼說的。」

  「戀愛?」

  「對啦!」

  「可是這位冰緁美人就算外表再怎麼美,性別跟你一樣可是男人。」

  廢話!

  「這我當然知道。」他忍不住沒好氣地瞪了好友一眼。

  「亞海。」似乎終於開始有點相信的迪梭煩躁地抓抓頭,「你向來不是沒這方面的傾向嗎?」

  沒想到情勢竟已到了亞海主動向他坦承的地步,這表示他和冰緁的進展明顯已遠遠超過他的預估。

  儘管理智已經知道狀況,但心還是不願接受。

  「是沒錯,但是......」

  兩人進行著連彼此都覺得很愚蠢的對話,就在亞海快要歎息的時候,他的下顎猛地被抓住,接著話尾就理所當然地消失在冰緁覆上來的雙唇裡。

  「唔!」

  亞海瞬間呆住了。

  下意識地發出驚喘,他睜大了雙眼,一時間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眼前會突然一黑,想說的話也完全說不出來。

  他簡直不敢置信!當著剛剛才得知兩人關係的迪梭的面,冰緁居然表現得旁若無人,深深探入自己嘴裡的舌尖毫不客氣地掠奪豪取,在背後上下其手的撫摸更是煽情惹火得只適合存在深夜的臥房裡。

  過分的震驚讓亞海的頭腦瞬間一片空白,花了整整兩秒鐘,他才意識到現在的狀況。

  這可是......可是在他好朋友的面前耶!

  臉頰幾乎可以感受到迪梭驚愕的注視,燒灼得連皮膚都痛了起來,亞海的眼角瞥見第一次在那張俊臉上出現的滑稽神情,令他猛然回過神,認真地掙扎起來。

  「冰緁,別鬧!」

  使勁吃奶的力氣,亞海好不容易才推開那貪婪地吸吮著自己唇瓣的侵略者,但只爭取到喘一口氣的時間,就又立刻淪陷。

  真是糟透了。

  冰緁完全不將他的抵抗看起眼裡,也毫不在意現場有另一名觀眾,挑逗著亞海的唇舌與手指是那樣地誘惑,讓亞海明明曉得不能放任他,卻又不由自主地向前攀住那熟悉的臂膀。

  只是接吻就足以挑燃他體內的火種,更別說那知悉自己所有敏感處、並刻意煽惑的愛撫動作了。

  儘管覺得自己有夠不爭氣,但只要對手是冰緁,無論何時何地,他從沒有一次能拒絕或抵抗成功的。

  所以,即使明白現下自己應該要推開他,然後好好對迪梭把話講完,但在一陣熱浪襲上全身的神經、迅猛地佔領所有感官後,亞海已經完全忘記這裡是辦公室,而一旁還有自己目瞪口呆的摯友。

  陶醉在包圍住自己的強烈氣息中,他全心全意地回應著傾流向自己的熱度,雙手也在不知不覺中環上了對方的肩頸,熱情迷亂地應和。

  相對於因太過專注而忘卻現實的亞海,從迪梭進門後即一言不發的冰緁,卻選在這時看向只能呆愣一旁、啞口無言的男人。

  在那張平時總是面無表情的臉上,此刻別有用心浮現出的絕艷笑容,更是充滿無法忽視的挑釁意味。

  冰緁緊緊擁住癱軟在自己身上的亞海,愛憐地觸撫著那尾端微翹的柔軟黑髮,絕美的銀冰緁眼眸裡有著最極致的心滿意足。

  「你要在這裡看到最後嗎?」

  只能說,天底下再也沒比這更傲慢的質問了。

  於是,眼前勝於任何雄辯的事實,讓早已說不出話的男人只覺自己從正面再度挨上重重一拳。

  ◆◇◆

  自從前天在好友面前被迫演出那場盛大的鬧劇,因為羞恥心而沮喪了好一陣子的亞海,今天總算稍微振作起來,在俱樂部營業前來到迪梭實習的房間。

  打發另外幾位實習的男女公關後,他在認識了超過十年的好友面前坐下,心裡仍有些尷尬。

  因為無法直視究竟作何感想的迪梭,亞海低下頭,考慮著要如何開口。

  結果,率先打破這令人忐忑的沉默的,果然還是總能在必要的時刻出手幫他一把的多年好友。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

  猛地抬起頭來,眼前出現的是早已看慣的溫柔笑容,亞海心中的大石頭頓時放下一半。

  「我到這裡不久後,就......」

  雖然一直到前幾天兩人才好不容易突破最後關卡,但認真算起來,確實是他剛接任負責人沒多久就開始戀愛了。

  仔細想想,像冰緁那樣唯我獨尊、自以為是的男人,居然願意再三忍耐、心甘情願地等他,雖然現在在迪梭面前不該想這個,但他此刻的確再次深深感受到原來自己是那樣被愛著。

  迪梭應該想不到他連這種時候都還能分心吧!他只是帶著不變的溫和微笑凝視著亞海。

  「其實你可以更早一點告訴我的。」

  「唔......」

  「還是說,你以為我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你?」

  「不是啦!」看到朋友有點受傷的模樣,亞海連忙搖了搖手,「我只是......不好意思而已。」

  話尾越來越小聲,臉也越來越紅,看來亞海正如自己所言,單純只是害羞。

  「是嗎?那就好。」

  「倒是前天......抱歉,強迫你看那樣的畫面。」亞海難為情地乾笑著,視線定定盯著他的肩膀,下意識避免任何眼神接觸。

  「哈哈,我不會在意的啦。」儘管他心底正竄出憤恨的怒火,但亞海不必知道這種多餘的事。「不過,原來如此,難怪他會對我充滿敵意。」

  「冰緁就是想太多。」亞海當然不曉得迪梭是刻意裝出恍然大悟的模樣,於是他只是嘟著嘴抱怨。

  要對突然崩垮的一切裝出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並不容易,前天,在知曉意想不到的事實時,迪梭感到心如刀割。

  對亞海用心了這麼久,卻只是一個大意就讓他從指縫間溜走了:「他跟你一樣,是男人喔。」

  「這我一開始就知道了。」

  「你不在乎嗎?」

  這並非偏見,只是一直以來亞海的對象都是女性,他也表明過那是自己的性向,迪梭當時因而不敢直接對他出手,卻沒想到轉眼就因此失去他。

  「一開始有一點,不過......」

  「很快那就不是問題了?」

  亞海羞赧地點了下頭。

  迪梭歎口氣,「你就這麼喜歡他?」

  面對他單刀直入的詢問,亞海的臉更紅了,但既然連那麼可恥的畫面都被看到了,他索性也就豁出去,不再躲躲藏藏。

  「嗯。」

  「有多喜歡?」

  「這......」

  雖然他吞吞吐吐的模樣似乎正在尋找適當的形容,但兩人都能當著他的面毫不避諱地演出卿卿我我的一幕了,答案自是不言而喻。

  到了這步田地還忍不住想試探亞海,迪梭覺得自己也很是可笑,他強嚥下這兩天來不斷湧上的苦水,掛上能讓亞海安心的微笑。

  「是嗎,你這麼......愛他呀。」

  亞海整個臉燒透了,那高到隨時可能昏過去的熱度令迪梭不由得擔心起來,但至少先前一直游移不定的視線終於敢正面看向他,並微微地頷了下首。

  亞海都已經毫無保留地對他坦白了,迪梭怎麼可能忍心否定或影響他?

  「不過,我還真沒想到你會任那個冰緁美人為所欲為到這種地步。」

  「我哪有任冰緁為所欲為?」亞海立刻跳起來反駁,「是他完全沒把我的抗議看在眼裡而已。」

  「是嗎?」

  除了苦笑,他還能怎樣?

  亞海要是真的不願的話,無論如何都會反抗到底的吧。

  儘管從兩人認識以來,亞海一直深受女性歡迎,交往過的女友也比一般男性多,但也許是他血液裡那四分之一東方血統的影響吧,亞海生性其實偏向嚴肅,除了必要的禮數之外,從未在人前做出牽手以上的親密舉動。

  所以,縱使他嘴裡埋怨著冰緁怎樣怎樣的,實際上卻是他自己縱容冰緁對他做出他以前根本無法忍受的行為。

  而且,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那個男人和自己一樣,絕對不會真正違背亞海的意願。

  看到亞海身上飄出幾乎可以用粉紅色形容的氣息,迪梭只能無奈地微笑。

  誰叫長久以來,讓亞海幸福的要務,在他心裡都是居占首位的呢。

  不過這並不表示他會就此完全放棄,未來的事情很難說,人心更是善變,他的機會儘管渺茫,機率卻不是零。

  只是以現階段來說,安於摯友的身份會是一個比什麼都好的選擇,也是守護亞海臉上笑容的最佳方法。

  吞下口中的一絲苦意,他探出一隻手搭上亞海的肩頭,努力展現出一個好朋友在此時該有的表現。

  「只要你覺得幸福就好了。」

  「迪梭,謝謝你。」

  能見到這麼可愛又充滿信任的微笑是最好的回報,然而在他能好好品嚐這份短暫的幸福之前,半掩的門就被粗暴地推開,安穩的空氣被徹底擾亂。

  不用說,大步跨進來的銀髮男人當然是筆直走向兩人,然後在那份溫暖來得及留在他掌心前,就一把將亞海拉開帶進自己懷中。

  「這是我的。」

  「什麼這的那的,我可不是東西!」

  也不曉得亞海究竟有沒有接收到空氣中緊繃的氣氛,只見他完全無視互瞪的兩個男人,逕自掙扎著想要重獲自由。

  但冰緁自然說什麼都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如他的意。

  雙臂被從上方重新扣緊,亞海只能面向前方,因此他抬起頭來,打算狠狠怒視不給他面子的冰緁一眼,但立刻發現自己做錯了。

  似乎正是在等他仰起臉,冰緁那雙形狀姣好的薄唇立即欺前,強奪了他連一個字都來不及說的雙唇。

  這個深吻雖然沒有前天那樣激烈與煽情,卻也足以讓亞海臊得抬不起頭。

  然後,緊緊環住他的手臂散發出強烈的佔有慾,掃向站在一旁男人的眼神亦是找不出一絲友善,唯一改變的,只有那張清麗俊俏的臉上的表情。

  「亞海是我的。」面對仍存在威脅的敵人,冰緁重新以行為及言語宣告。

  本想再次抱怨冰緁那太過我行我素的發言,但亞海抬起頭來,撞見的卻是一直以來的熟悉神情。

  那正是驅使他決定要放下羞恥心,向迪梭坦承兩人關係的動力。

  雖然有點丟臉、有點難為情,說是下定決心還不如說是豁了出去,但在看到冰緁臉上恢復那總是帶點傲慢的微笑後,他發現他對自己的選擇可是一點也不感到後悔。

  《本書完》

  ★想知道冰緁與亞海是如何達到「本壘」,別錯過迷戀系列B002 難纏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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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拓人終於出第五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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讚啦!

超好看的~不過似乎有點短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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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好看的
如果有難纏情人那就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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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
有其他系列更好^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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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好看餒!
馬上衝去看下依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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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bear_純買了一部iPod, 花了現金95Ds幣.


拓人的書的結局都好不像結局!
不過還是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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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第六集的出現,看冰緁和亞海對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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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好看的"~~好想看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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