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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陽光童話/育兒日記》作者:清歡【完結】

《陽光童話/育兒日記》作者:清歡【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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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很多人都以為齊齊只是個小名,其實寶寶的大名就叫齊齊,因為爸爸姓齊,媽媽也姓齊,兩個懶人連想都不想就決定了:孩子生出來無論男女都叫齊齊!  

  爸爸媽媽有了孩子也不老實,總是逃難一樣把齊齊扔給舅舅就跑掉了,為此沒少挨舅舅的訓。  

  其實舅舅不生氣的時候還是很可愛的,這是舅父說的。舅父和舅舅不是一個人,他們一起住、一起吃、一起玩......反正總是在一起。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嗯,你不要挑戰寶寶幼小的腦袋嘛,雖然我很聰明,可是理解能力也是有限的嘛!  

  他們的關係......應該是像爸爸和媽媽在一起一樣的吧!寶寶看見過爸爸親媽媽,也見過舅父親舅舅,可是,爸爸是男的,媽媽是女的,舅舅和舅父是兩個男的,好像又有點不一樣......5555,亂了,亂了,寶寶糊塗了......  

  孫穆從來沒有想到過,作為一個同性戀者,有一天會有一個孩子叫自己爸爸。  

  一、初識篇  

  第一次見到齊若是在一個夏季的雨天,不大不小的雨下了一天,下午三四點鐘的天灰得跟平時的六七點似的。天氣不好,店裡一天也沒什麼人,這會兒只有兩個人在看書。  

  孫穆正在考慮要不要找個什麼借口委婉的把這倆人「請」走提前打烊時,店門突然開了,一個穿著雨衣的男人沖電話吼著就衝了進來。  

  「喂,喂,MD,說沒電就沒電,什麼破手機!老闆你這兒有電話嗎?我用用。」  

  孫穆有點不滿的看著眼前的人,長得挺好的一人,怎麼這麼沒素質呢,沒看見這是書店啊,大呼小叫的。但是開門做生意講究的就是和氣生財,笑臉迎人是孫穆一向的原則,哪怕只是個上門借電話的,只要進了門就是客人。  

  把櫃檯裡的電話拿出來遞過去,孫穆指了指那兩個看書的人說:「用吧,只要別太大聲就行。」  

  齊若這才注意到這是間書店,剛才光顧得急了沒仔細看,還以為是間雜貨鋪呢。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笑笑,道了聲謝接過電話就開始一臉苦大仇深的撥號。  

  剛才他一吐舌頭孫穆愣了一下,這個人......還挺可愛的。覺得有趣的孫穆閒來無事就開始打量起正在和電話那頭的人爭吵著什麼的人。  

  「喂,什麼誰呀,還是我,齊若。」  

  眉毛好黑,大大的眼睛亮亮的,嗯,不錯,眉眼長得挺好。  

  「我告訴你齊菲,沒有你這樣的。什麼叫我閒著沒事啊,我閒著沒事也不是給你看孩子的!」  

  鼻樑挺直,符合一個英俊男人的標準。正動得飛快的唇飽滿紅潤,吻起來應該感覺不錯。  

  「沒耐心帶孩子就不要生,你們總是這樣把他扔下來就走會對孩子造成傷害的你知道嗎!」  

  眼睛往下溜,嗯?這個男人的肚子怎麼這麼大?不對,他從進來手就一直托在那裡,是藏著什麼東西?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要藏得這麼嚴實?小偷?走私?販毒?孫穆的警惕性一下子變得極為高漲,正在興奮得幻想著是等他走了之後馬上打110報案,還是自己先穩住他然後再伺機向公安部門通風報信,突然被打電話的人猛然拔高的聲音驚醒了。  

  齊若衝著電話吼了一句:「你們兩個瘋子趕緊給我滾回來!」「彭」的一聲掛上了電話,看見面前目瞪口呆的人才想到,電話是人家的,這裡還是書店......連忙一連串的作揖點頭: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孫穆沒有追究他無視自己的囑咐還摔自己電話的事,現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驚訝的長大了嘴巴:那個人懷裡的東西,動了!  

  看見孫穆狐疑的看著自己還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齊若慘叫一聲趕緊解開雨衣,一邊解一邊嘟囔:「哎喲小祖宗,光顧著和你媽吵架了,竟然把你給忘了。」  

  看見齊若小心翼翼的從懷裡掏出個孩子放在櫃檯上,孫穆瞪大了眼睛:難道,他是個人販子?  

  穿著連體小開襠褲的孩子本來還在睡著,被這一折騰醒了過來,可能是被放在雨衣裡憋得,圓圓的小臉紅撲撲的,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的打量四周的環境,看見孫穆還費力的盯了一會兒,待到一轉頭看見齊若,就咯咯笑著伸出了胳膊要抱。  

  看著依戀的偎依在齊若胸前的寶寶,孫穆仔細的看了看發現兩人長得還有點像,試探著問:「這是你兒子?」  

  「不是,我外甥,我姐姐家的。」齊若拍著寶寶的小光屁股說,「他爸媽倆瘋子跑到雲南去了,把孩子扔給我帶。我能在你這兒避會兒雨嗎?現在外面下的挺大的。」  

  「沒問題,想呆多久都成。」因為齊若剛才那一通吼,店裡僅存的兩個客人也早走了,眼前一大一小兩個人引起他極大的興趣,反正回家也是一個人,在這裡有個小孩玩玩也挺好的。  

  「小傢伙挺乖的啊,剛才在你懷裡睡那麼香,跟當年長坂坡上的趙雲和阿斗似的。」  

  齊若瞪了孫穆一眼,不滿的說:「說什麼呢,我們齊齊可比阿斗出息多了。」  

  孫穆暗暗憋著笑,看不出這小子這麼護短,開個玩笑都較真。  

  小傢伙一點也不認生,瞪著大大的眼睛看什麼都稀奇。齊若把他放到地上,他一搖一擺的走著,摸摸這碰碰那,摸到什麼都咯咯直笑。  

  「這孩子多大了?」  

  「一歲兩個月零六天。」  

  「喲,這麼準確。會說話嗎?」  

  「不會。這孩子嘴挺笨的,我們樓上那個和他一樣大的小孩都會叫好幾個人了,他還連媽媽都不會叫呢!」  

  這時寶寶正好一搖一晃地走過來,聽見這話馬上噘起了小嘴,委屈的看著舅舅。  

  「哎呀,齊齊,舅舅不是說你的,說門口的小花狗呢。」  

  齊齊聽見這話扭頭就往門口看,黑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齊若趕緊說:「小花狗跑走了,剛才還在這兒呢。」  

  孫穆看著他手忙腳亂哄孩子的樣子哈哈大笑,齊若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你別看他小,什麼都知道。我看書上說了,大人總是以為孩子什麼都不懂,其實他們心裡清楚著呢。」  

  「那你還騙他,哪有小花狗啊!齊齊,下雨了,小花狗都在家呢,你舅舅騙你呢!」孫穆發現這人一不好意思還臉紅,真好玩,故意逗他。  

  齊齊顯然對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還抱有警惕,看看孫穆又看看齊若,一轉身撲到了齊若腿上,齊若彎腰抱起他,有些懊惱的說孫穆:「你這人怎麼這樣啊,在小孩面前拆我的台,我僅存的一點兒威信都被你消滅了。」  

  孫穆哈哈大笑:「在孩子面前就不要想著樹立威信,他們會不親近你的。」又伸手捏了捏齊齊肉乎乎的小臉蛋說:「你還別說,人家都說外甥像舅還真是沒錯,這孩子長的真像你,真漂亮。」  

  這等於是間接誇齊若漂亮了,要是一般男人聽見別人誇自己漂亮估計早急了,但齊若只是瞟了孫穆一眼,笑了笑沒有說話。  

  剛才他打電話的時候孫穆就看到他左耳上的耳釘了,從和上一個男孩分手到現在也清靜的有一段時間了,玩得累了就想安安生生過日子,關鍵也是沒遇上合適的人。孫穆向來不屑於在一棵樹上吊死,可也不是濫交的人。他有自己的喜好和品味,喜歡玩得不太張揚也看得開的人,這樣的人一般層次都比較高,大家合適了就在一起,覺得膩了就好聚好散。這個帶著個孩子闖進自己店裡的男人,引起了他重出江湖的興趣。  

  逃竄犯一樣把孩子扔在家裡跑路,到了機場才給弟弟打電話說齊齊一人在家的齊雲天齊菲夫妻倆這會兒正在飛機上偷著樂,要是他們知道自己已經不新鮮的小把戲成全了另兩個人的愛情,估計連最後一點愧疚感也會不翼而飛。  

  兩隻聞見腥的貓一見投緣,結果就是雨停了齊若走的時候不僅沒有付電話費,懷裡抱著的齊齊手裡還抱了好幾本兒童卡通,不過基本都是零散的。  

  齊齊滿足的抱著書咯咯直笑,趁著舅舅和那個叔叔越聊越投機的時候,他把叔叔遞給他的幾本書全部撕成了拼圖。等那兩個人發現的時候早晚了,舅舅正要對自己瞪眼,叔叔笑著攔住了他,還另送兩本讓齊齊回家接著撕,嗯,齊齊喜歡那個叔叔。不過舅舅不會喜歡打掃滿屋子的碎片的......  

  二、齊若其人  

  一直到齊若看到躺在搖籃裡吃著小拳頭睡得香甜的寶寶時,還不敢相信自己已經當了舅舅這個事實。天哪,齊菲和齊雲天這兩個瘋子居然真的會生出個孩子來!  

  當齊雲天打來電話告知齊若他姐姐懷孕了要回家修養時,齊若很不給齊雲天面子的張口就說:「你們倆怎麼那麼不小心!」第一反應告訴他,這個孩子的到來絕對是個意外!待到齊雲天沒好氣地告訴他這是他們夫妻倆謀劃已久期待已久特地選在黃道吉日得來的寶寶時,齊若差點把電話鑽開看看正在和自己說話的齊雲天是不是假冒偽劣的。  

  小傢伙睡醒了,好奇的看著盯著自己研究的人,衝他揮了揮小拳頭,嗯,不理我,把拳頭放在嘴裡繼續啃。突然身下一陣很不舒服的潮濕打斷了他品嚐自己美味小肥手的閒情逸致,小臉一皺「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齊若被說哭就哭的小傢伙嚇了一跳,正在手足無措哄也不是抱也不是時,齊雲天從外面衝了進來,抱起兒子一連聲的哄著,手上進行著一連串熟悉的換尿布動作。齊若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這還是那個叱吒江湖帶著老婆四處流浪自詡為風流倜儻的人嗎?分明就是一幅居家好男人溫柔爸爸相嘛!但不久之後齊若就對自己的判斷失誤追悔莫及直罵自己有眼無珠。  

  「這真是你兒子?」看著抱著兒子拍哄的齊雲天小心翼翼的問。  

  對於這個白癡一般的問題齊雲天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連回答都省了。  

  齊若頭疼的扶住了腦袋,這個世界,真是混亂。  

  齊雲天是齊若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姐夫,但是齊若從沒開口叫過他姐夫。提起來齊若就窩火,那小子是自己的大學同班同學,還是住一寢室特親密的那種,整天不務正業置本專業於不顧抱著個專業相機四處流竄。自從知道齊若家就住在他們學校附近那個傳說中風景如畫美女遍地的小鎮上之後,就死乞白賴的非要齊若啥時候回家捎上自己,齊若被他纏不過,終於大發慈悲領著興奮得嗷嗷直叫的齊雲天同學回了家。  

  齊若沒想到家裡居然會有人。爸爸工作之餘和朋友合夥做生意,生意不算很大但也被幾個人做得風生水起。前幾年媽媽退休後爸爸也辦了提前退休手續,老兩口歡天喜地的滿世界溜躂去了。姐姐齊菲就更不用說了,從上學的時候起就整天哼著那首不著調的《橄欖樹》,把流浪作為自己的終身理想。自從齊若上大學走後,這個家就成了一個空巢。  

  「哎呀,你怎麼在家呢?」見到齊菲居然在家待著齊若很是驚訝。  

  「我怎麼就不能在家了?」齊菲對弟弟的語氣很是不滿,柔弱無骨的歪在小院裡的躺椅上,沐浴在午後燦爛的陽光裡打著呵欠滿不在乎的說:「姐姐漂泊累了,回來修整修整。」  

  齊若身後的齊雲天聽見「漂泊」倆字就開始兩眼放光,晚上悄悄的問齊若:「嘿,怎麼沒聽你說過你有這麼漂亮的一姐啊?你姐是幹什麼的?」  

  齊若不屑的瞟了他一眼,心說有我在這兒放著呢我姐長得能差了嗎!慢悠悠的說:「她呀,無業遊民,當代徐霞客。」  

  就因為齊若這一句話,齊雲天第二天起就開始和齊菲打得火熱,倆人就像白色恐怖時期歷盡千辛萬苦接上頭似的地下黨一樣,有種「同志我可找到你了」的親切,不過這是齊菲的話,齊若怎麼看就是--那個成語怎麼說來著?對,就是狼狽為奸!  

  日後回想起來齊若總是要感歎:他這是引狼入室呀!他怎麼也沒想到,不久之後一向對流行嫉惡如仇的齊菲居然趕了回時髦--和比自己弟弟還小了倆月的齊雲天展開了轟轟烈烈的姐弟戀,而且還居然修成正果了。  

  面對震驚的齊若,齊雲飛哈哈大笑三聲說:「我們這是比翼齊飛(菲)到雲天!」並且對齊若堅持不肯叫自己「姐夫」表現得很大度:「沒關係,小孩子嘛,剛開始總是要有點不好意思的。」  

  齊若差點沒四肢抽搐當場昏倒,引狼入室,這絕對是引狼入室!  

  現在看著兩個一年不著家、著家待倆月的被自己稱為「流浪瘋子」的人的愛情結晶,齊若傻了:他們要帶著個孩子去流浪?  

  齊齊出生沒幾個月齊雲天就攜妻帶子舉家搬到了齊若居住的城市,齊菲對此有一個很文藝的解釋:「這是個很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我喜歡這個城市的感覺。」  

  「我呸,就你們倆跟兩條流浪狗似的四處遊蕩,還這個城市的感覺呢,你們在哪個地方待過半年以上啊?」齊若對齊菲的說法極其鄙視。  

  齊菲跳起來就急了,拽著齊若的領口叫囂:「我告訴你齊若,我現在可是哺乳期婦女,你刺激我的精神可是要付出沉重代價的!」  

  齊若被她勒的差點背過氣去,翻著白眼示意她鬆手,乖乖,她也好意思說自己是婦女,還哺乳期的!有對自己親弟弟痛下殺手的哺乳期婦女嗎?不是說這一時期的女人身上最能體現母性的光輝嗎?齊菲的在哪兒?在哪兒?  

  不久之後兩口子就顯出了他們搬家的真正目的--把齊若當免費保姆使喚。這時候他們已經在這個城市站穩了腳,和幾個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一起做雜誌。說起來齊若還真不得不佩服這倆瘋子四通八達的人脈,雖然剛來了幾個月,但他們對這個城市的熟悉程度絲毫不亞於自己這個居住了幾年的人,並且隨便一叫就可以拉出把酒店的一個包間填得擁擠不堪的人一起吃喝玩樂。  

  從他們搬來齊若就擔負起了寶寶保姆的大任,齊齊七個月時就斷奶了,從此以後齊若就開始不止一次一手抱著寶寶一手舉著電話沖那兩個把齊齊扔在家裡跑出去之後才通知自己去看孩子的人大吼。  

  齊齊很喜歡舅舅。爸爸媽媽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兵荒馬亂的收拾行李,這時他就知道他又要有一段時間見不到他們了。一般的小孩子見到媽媽離開總會大哭大鬧,可是齊齊只是躺在小床上安靜的看著媽媽在屋子裡翻箱倒櫃,相比之下,他更喜歡安靜的漂亮舅舅。爸爸媽媽收拾好東西之後就會哄他睡覺,等他一覺醒來,就能見到臭著一張臉的舅舅了。  

  齊若對這對不負責任的父母很惱火。想起來齊雲天一臉正經的說「我是個傳統的男人,怎麼可以沒有孩子」齊若就想把他揪過來抽兩嘴巴,他要是傳統,這世界上還有不傳統的人嗎?那個傳統的男人撒丫子跑了,他老婆也「傳統」的夫唱婦隨去了,剩下個寶寶就該自己帶了。  

  直到很久以後齊若還把齊齊說話晚這一點歸罪於從小缺乏父母關懷,虧那兩口子還好意思恬著臉說什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也算是為齊若這個同性戀者彌補今生無子的缺憾了。第一次接收被獨自一人扔在家睡得香甜的齊齊時,看著懷裡才幾個月剛剛開始扎乳牙的小傢伙齊若一陣心酸,從此他的電腦上瀏覽最多的網頁除了自己開的那家網店就是育嬰欄目,漸漸的齊齊的生活必需品他家裡備了全套。  

  齊若認識孫穆時正處於半失業狀態,從一家幹了幾年的公司離開有一段時間了,暫時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只是在家經營從上學時就在做的網店。上大學時出於好奇在網上開了個店,倒騰一些二手的小東西,把自己和同學不用的和搜刮來的都拿去賣,賺錢不多,全當造福周圍群眾了。後來因為信用好小店倒也有了點小名氣,漸漸的就開始擴大規模,後來一直到畢業工作了也沒放下,但那時僅限於業餘時間玩玩,自從失業後齊若就開始整天泡在網上做生意,暫時以此餬口了。  

  孫穆一直覺的在網上開店屬於不務正業,用他的話說就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那能賺幾個錢!要是那樣就是正兒八經的買賣了,那滿大街掏著房租交著稅開店的不都成了傻子!可是待到他看到齊若店裡貼出的東西時,就目瞪口呆了。  

  齊若店裡並沒有什麼主打商品,五花八門品種繁多,什麼稀奇古怪的孫穆見過的沒見過的都有。一開始還驚訝於這小子都是哪兒淘換來的這些稀罕物件,待到倆人交往多了就不得不感歎:家裡出了那麼四個精力旺盛滿世界亂竄的主兒,不倒騰這麼些稀罕玩意兒才叫稀罕。  

  三、孫穆那點破事兒  

  孫穆上大學時學的是個既熱門又冷門的專業--文秘。說它熱門是因為據說那年全國不少大學的這個專業都很火爆,說他冷門是因為一直到現在學文秘的男生也是極少數。也是,提起文秘大家的第一反應就是跟在大老闆身邊的漂亮女人,想想哪個大老闆身邊跟個大男人還做些細緻活兒,真是彆扭。  

  孫穆所在的文秘一班一共42個人,男生只有三個,打籃球都只能打半場,要想打全場就得和二班倆班湊一起,再找替補就只能跨專業了。  

  本來孫穆還有些洋洋得意,不是都說物以稀為貴嘛,魯迅他老人家是怎麼說來的:北京的白菜運往浙江,便用紅頭繩繫住菜根,倒掛在水果店頭,尊為「膠菜」;福建野生著的蘆薈,一到北京就請進溫室,且美其名曰「龍舌蘭」。孫穆就覺得自己就是那「膠菜」、那「龍舌蘭」,在將來的工作問題上自己是佔了性別優勢的,總有公司需要男秘書的吧,就這一點來說自己面臨的競爭激烈程度可是一下子就降下來了成百上千倍。  

  不知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還是孫穆本人運氣不濟,他的美好幻想和殘酷現實形成了鮮明對比,自己也忘了這是應聘的第幾家公司了,前面的那些......不提也罷,反正人家都沒相中咱!  

  臨近中午外面等待的已經沒有幾個人了,那間將要決定孫穆是要繼續尋覓還是就此安定下來的辦公室裡傳出了一個大嗓門女人的說話聲:  

  「你們還不懂我的意思嗎?那些小姑娘就不用再看了,給我翻一翻剩下的還有男的沒有。」  

  孫穆聽見這話精神一振,男的,自己可不就是一男的嘛,差點一激動就破門而入了。這時裡面又傳出的聲音讓他把剛剛探出的腳又收了回來:「喲,這兒不是有個男的嗎,看照片長得還不錯,把人叫進來瞧瞧!」  

  孫穆暗自尋思:這是招聘秘書呢嗎?別是自己沒瞅清楚進了鴨店了吧!記得來之前看的這家公司的資料老闆是個男的呀,怎麼聽了這麼一會兒,裡面做主的倒是個女的呀?別是哪富婆借口招聘秘書,其實是給自己招小白臉吧!  

  正考慮要不要打道回府時,那個叫了一上午名字的人又出來喊了:「孫穆,誰是孫穆,進來吧!」  

  孫穆心說你丫裝什麼孫子,這時在外面等的就只有他一個男的了,還誰是孫穆,你爺爺我!心裡忿忿的想著,臉上卻馬上堆出了謙遜迷人的笑容,邁著盡量優雅的步子走進了招聘室。  

  正對著大門的一排桌子後坐著三個人,兩邊的看起來像是考官,中間那位應該就是剛才說話的女人了,孫穆看見他的第一眼腦海裡馬上反應出一個成語:珠光寶氣,用在這個女人身上真是再恰當不過!  

  女人左邊的考官正想開口問孫穆問題,被她阻止了,把孫穆上下打量一番之後,女人開口了:「我看就用他吧,簡歷咱們也都看過了,名牌大學出來的,應該錯不了。」沒等另外兩人發表意見就直接對孫穆說:「你要是沒什麼問題,明天就來報到吧!」  

  孫穆呆了,整個招聘過程除了最後離開時道了聲:「謝謝,再見」外,他可一句話都沒說!難道自己真的是命犯桃花被人家看上色相了?不管了,先得到這份待遇不錯的工作餬口再說,至於要不要向那個很有可能是看上自己了的女人坦白自己對女人不感興趣這個問題,還是等攢夠了今後幾個月的口糧再說吧,希望她不要太性急就好......  

  到第二天報到時孫穆才知道自己昨天的胡思亂想全都白費了,那個女人是老闆的太太,因為不放心別的女人對自己老公有企圖才會親自上陣找一男的來作他的秘書。這樣的情節孫穆以前只是當成笑話聽說過,沒想到現在自己也成了笑話中的一員。  

  不過也難怪老闆娘多心,孫穆覺得這個才40歲不到就事業有成的男人雖然不如自己英俊瀟灑玉樹臨風,但也可以說是一表人才了,又加上手裡攥著大把的鈔票,他不去沾花惹草花花草草也得找上他來,據說以前的好幾個女秘書就是被老闆娘懷疑對老闆圖謀不軌被趕跑的。難得的是聽公司人說老闆私生活檢點的無可挑剔,從沒見他和除了老闆娘以外的女人同進同出過。  

  孫穆不禁暗歎:這個女人防範意識都可以用來反間諜了,女人的嫉妒心啊,真是可怕!是誰說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必然有一個偉大的女人的?欺騙無知兒童!老闆是很成功了,他的女人,偉大嗎?  

  事實證明老闆的女人不僅不偉大,還是一個很失敗的女人。她一定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的老公不沾花惹草不接受別的女人的誘惑,其實不是因為品德多麼高尚作風多麼嚴謹,而是因為,他其實是和孫穆一樣的人!  

  當一年後老闆娘在床上逮到糾纏在一起的兩個男人時,精神簡直瀕臨崩潰,一陣大吵大鬧之後孫穆被驅逐出境。畢竟還是在場面上混的人,老闆娘並沒有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最後為了防止孫穆回來繼續糾纏還扔了一大筆遣散費給他。孫穆也不是什麼高風亮節的主兒,拿著錢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從此和那個人再不相見。  

  好聚好散是他一貫的原則,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已經超過自己的限度了,走得瀟灑一點當然最好。孫穆其實有點同情那個男人,他並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接受他的示愛純粹是因為自己也很寂寞。那是一直忠於家庭的好男人,根本就不是像孫穆這樣單身一人可以任意妄為的主兒,所以他雖然很早就清楚了自己的性向,確實直到遇見孫穆才邁出這一步,所以說,孫穆等於是他自己的老婆推過來的,那個自作聰明的女人千算萬算,最後還是把丈夫算給了別人。  

  孫穆離開後四處晃蕩了一陣,最後就用那筆錢開了現在的書吧,每天接觸的都是來這裡看書買書的人。安安靜靜的躲在一堆書後面把自己偽裝成個文化人,時不時跑到聲色犬馬的地方買醉,遇見自己喜歡的男人就展開一段短暫的所謂愛情,小日子倒也過得有滋有味充實快樂。  

  身體是安穩的,心卻是漂泊的,就在孫穆以為自己一輩子都要「漂泊」下去開始對這樣的生活感到厭倦時,那個懷裡揣著個可愛男孩的男人闖進了他的生活。  

  漂亮寶寶樂呵呵的笑著惹人憐愛,邁著短短胖胖的小腿搖搖擺擺的在店裡四處走著,黑亮的大眼睛看什麼都稀罕,摸到什麼東西都回頭沖兩個人咯咯直笑,粉嫩的小臉蛋兒惹人憐愛的讓人恨不得抱過來狠勁親上幾口。  

  那個領他來的男人簡直像寶寶一樣可愛,看著那雙和寶寶酷似的黑亮的大眼睛,孫穆預感到,自己可能要換一種生活方式了。  

  四、齊齊鬧花燭  

  倆人第二次見面時齊若就把孫穆帶到了自己家裡,都早過了風花雪月的年紀了,沒有必要學著情竇初開的小姑娘耍矜持,相比起那些虛玩意兒,還是解決彼此的需要更實際一些。  

  站在齊若那套三室兩廳的房子裡孫穆驚訝的張大了嘴,剛緩過神來就開始譴責齊若奢侈,現在的房價多貴呀,一個人住有必要租這麼大的一套房嗎,真是浪費!  

  齊若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著向他解釋:「這是我同學的房子,家裡的二世祖,特有錢。他結婚沒多久就全家一起出國了,我等於是幫他看房子,只象徵性的付了一點錢。」  

  孫穆接著感歎,這麼好的事怎麼就沒讓自己碰上!感歎完了又罵齊若不長腦子:「你就不會把這套房子租出去,自己再另找個小的住,那不是每月還能收租金呢嗎!再不行招個房客也行呀!」  

  「那怎麼行,這是人家的房子,就是不想租給生人才讓我住的,我怎麼可以再往外租!」  

  孫穆看著齊若認真解釋的樣子,心想現在居然還有這麼單純的人,他一家人都在國外,你不說誰知道!然後又暗笑自己,在社會上打拼了這幾年之後,早已不是那個滿懷理想的單純少年了,見錢眼開,一身的銅臭味。  

  齊齊蹣跚著腳步在屋裡四處跑,小腳啪嗒啪嗒在地上拍著,這裡是他早就住慣了的,一點兒都不陌生,正是長牙的年紀,抓起什麼都往嘴裡放  

  「齊齊,你又往嘴裡放什麼呢,放下,那個不能吃!」  

  齊齊抱著個塑料相框在前面跑,齊若一邊叫著他一邊彎著腰跟在後面追,孫穆看著這一大一小跑得不亦樂乎樂得哈哈笑。剛跑了沒幾步,齊齊突然左腳踩在了自己的右腳上,「啪」的一聲結結實實摔趴在了地上。齊若趕緊上前把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齊齊抱起來,仔細的檢查了一下,發現孩子沒受傷才鬆了口氣。齊齊開始只是眨著大眼睛看看舅舅又看看手裡抱的相框任舅舅揉搓著察看,待到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開始孫穆看齊齊摔倒了也不哭還覺得這孩子真是皮實,待到走上前正想誇獎他兩句,被突如其來的哭聲嚇了一跳,感情這孩子不是皮實,而是剛才被嚇住了還沒反應過來呢!  

  「噢,噢,不哭了,齊齊不哭了。都是舅舅不好,舅舅不該追齊齊。來,打舅舅。」齊若抱著齊齊晃著哄著,拿著他的小手往自己臉上打,齊齊還是委屈的哇哇直哭,紅通通的小臉上沾滿了眼淚和口水,看得齊若心疼得不得了。又抱著齊齊蹲下身去,拉著他的小胖手往地上拍,嘴裡念叨著:「叫你摔我們齊齊,叫你摔我們齊齊......」  

  孫穆在旁邊看得哭笑不得,原來以為只有家庭婦女才會做出的舉動現在在齊若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這人外表看上去倒是挺機靈的,怎麼一遇上齊齊就犯傻呢!搖搖頭上前想要幫著哄孩子,看見齊齊手裡還拿著那個惹禍的像框就想拿走,誰知這下齊齊不幹了,也顧不得哭了,瞪著黑溜溜的大眼睛盯著手裡的像框不放,使勁往自己懷裡拽。  

  「你這人怎麼這樣呀,怎麼和孩子搶東西呢!」看見孫穆拽著相框不撒手,齊若也急了。  

  孫穆這叫一個委屈呀,剛才是誰追在人家孩子後面和他搶相框的,這時候反倒算到自己頭上了。好好好,不和你們兩個小孩子計較,我放手!  

  齊齊偎在舅舅懷裡輕輕的抽噎著,又把相框的一角塞進了嘴裡抱著啃,看見孫穆還站在旁邊看著自己手裡的像框,又向舅舅懷裡拱了拱,把相框抱得更緊了。  

  齊若抱著齊齊輕輕的拍著,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照片被小傢伙的口水氤濕,無奈的歎了口氣,這哪是外甥啊,簡直就是個祖宗!  

  到了睡覺的時候就更麻煩了,以前齊齊都是睡在齊若床旁邊的嬰兒床裡的,今天也不知怎麼了,齊若把他往裡面一放就開始哭,抱出來好不容易哄睡著了,再放進去又醒了,小手死死的拽著齊若的領子不撒手,眼看著小臉一皺又要哭,齊若趕緊又把他抱出來晃著在屋裡走,心裡哀歎:小祖宗呀,你這是誠心要壞你舅舅的好事呀!  

  一開始孫穆在旁邊看著還覺得挺有意思,等了一會兒見齊若還在抱著孩子哄就不耐煩了,側身躺在床上衝齊若說:「你只管把他放進去,一會哭累了睡著了就不哭了。」  

  齊若聞言轉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感情這不是你孩子你不心疼!  

  他這一瞪一下子就把孫穆的火給燒起來了,心急火燎的瞅著眼前的「美人抱子圖」,支起身子戳了戳半夢半醒的小傢伙的胖臉蛋,試探著出主意:「要不把他放到這床上試試?」  

  齊若懷疑的看了他一眼,但還是試著把齊齊放了下去,他也急呀!這一試還真靈了,齊齊揮著小拳頭哼哼了兩聲,終於沒有再哭出來。  

  寶寶好不容易睡熟了,齊若也累得差不多了,側躺在寶寶的另一邊和孫穆一起看著睡得香甜的小傢伙。  

  「這孩子是怎麼了?上次見他的時候不是笑得挺歡的嗎?」孫穆輕輕點了點齊齊一起一伏的小肚子問對面的人。  

  「我哪知道,以前都好好的,從來沒這麼難哄過。」齊若哄了半天孩子,沒好氣的說。  

  孫穆輕輕笑出了聲,齊若抬頭瞟了他一眼問:「你笑什麼呢?賊兮兮的。」  

  「我在想啊,小傢伙是不是知道我是來和他搶你的,你沒看他剛才拉著你不放手。」  

  孫穆說完就看見齊若瞪了他一眼,從臉紅到了脖子根,不禁暗笑:真是個可愛的傢伙!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倆人支起身子隔著下面的齊齊就吻上了。正吻得如火如荼意亂情迷時,孫穆的肚子上突然慘遭一擊,低頭一看,小臉睡得紅撲撲的小傢伙正伸胳膊蹬腿的做運動呢!  

  齊若看著咬牙切齒的瞪著寶寶的孫穆,笑著戳了戳齊齊的肚子說:「小壞蛋,睡覺也不老實!」  

  孫穆轉移了目標,眼巴巴的看著齊若問:「現在怎麼辦?」  

  齊若吐了吐舌頭,輕輕抱起齊齊說:「當然是把他放回去了,不然還能怎樣?」  

  孫穆一聽這話馬上就變得眉開眼笑了,他還真怕倆人要就這麼一邊一個守著這個小祖宗過一夜呢!  

  看著齊若小心的把齊齊放回嬰兒床裡,孫穆問:「他爸爸媽媽怎麼還不回來?他還要在你這兒呆多久呀?」  

  齊若轉身走回來,歎了口氣說:「那兩個瘋子,這一跑沒有兩三個月是不會回來的,估計夏天過完之前是不會見到他們了。」  

  孫穆在心裡哀歎:這個夏天,要看著個小孩子的臉色和喜歡的人親熱了嗎?  

  他低落的心情並沒有持續幾分鐘,待到又吻上那雙飽滿紅潤的唇時,這一切就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看見齊若左耳上的耳釘時孫穆還以為他是個比較張揚的人,畢竟現在敢這麼明目張膽的表明自己的性向的絕對還是少數。待到聊了幾句話就發現這人一點也不像他給自己的第一印象,等到現在要進入身下人的體內時,他的反應更是出乎孫穆意料。  

  「你是第一次嗎?」孫穆努力的把持著自己問,從種種跡象來看,這人真不像是個有經驗的。  

  孫穆對齊若後面的嘗試已經讓他疼得說不出話了,咬著牙說:「哪兒那麼多廢話,別的不是,就這兒是,行了吧!」  

  孫穆一聽這話猶豫了,知道齊若和別人沒有做到過這一步他是竊喜的,但是又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對了。  

  「齊若,我......我怕傷了你......」  

  齊若感覺到他的動作慢了下來,又聽見他吞吞吐吐的話就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了,可是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難道要停下來?一著急連粗話都冒出來了:  

  「滾,什麼傷不傷的,你放心吧,老子TMD又不是女人,事後不會纏著你負責的!」  

  這並不好聽的話在孫穆聽來卻無異於催情劑,一激動就挺身開始耕耘,於是直接造成了齊若在齊齊在家的情況下第一次不按時起床的後果。  

  小孩子的生活是很有規律的,齊齊總是在早上五點半準時醒來,這時齊若一般還好夢正酣,只有極少數情況下是清醒或即將清醒的狀態。齊齊會安靜的等上一會兒,然後小嘴裡就開始發出「咿咿呀呀,哦喲」的聲音,舅舅如果聽見了,很快就會過來給齊齊穿衣服,然後領著齊齊上廁所。要是等了一會兒還不見人,齊齊就會自己拽著嬰兒床的欄杆爬起來,朝著正在床上睡著的舅舅半真半假的哭,聲音小了聽不見就大聲哭,直到把舅舅叫醒到自己跟前為止。  

  這天早上齊齊卻意外的發現慣常使用的招數不靈了,自己在小床上都急得開始跺腳了,舅舅還是沒有醒來。而且他的旁邊還多睡了另外一個男人,兩個人偎依在一起睡得正香,根本沒有人來照顧自己。嗚嗚,齊齊肚子餓,齊齊想尿噓噓......  

  床上的兩人終於在齊齊爆發的大哭聲中醒了過來,齊若一驚就要坐起來,卻被腰上傳來的要折一般的疼痛又逼得躺了回去。好不容易掙扎著坐起來一看,齊齊已經不知道哭了多久了,小臉憋得通紅,一臉的淚,兩隻手攥著嬰兒床的欄杆,小腿一蹬一蹬的想要出來。  

  孫穆也看出了齊齊的意思,爬起來就要去抱他出來,齊齊卻躲著說什麼也不讓他碰,哇哇大哭著朝床上的舅舅伸出了胖胖的兩節蓮藕一樣的小胳膊。  

  齊若一下床兩腿軟得直打顫,卻還是掙扎著過去把齊齊抱了出來,一臉的心疼和內疚,那張臉比齊齊哭得皺在一起的小臉好看不到哪兒去。抱著齊齊哄著坐到了床上,一摸小屁股已經尿濕了,連忙指揮著站在一邊想幫忙卻插不上手的孫穆找出齊齊的乾淨褲子給他換上。  

  換上乾淨褲子的齊齊覺得舒服一些了終於止住了哭泣,張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舅舅,小嘴一動一動的吧嗒著。  

  「齊齊乖乖在床上玩,舅舅給你熱牛奶去啊。」齊若哄著齊齊,把一隻橡皮小狗塞進他懷裡就要下床,被孫穆攔住了:「你歇一會吧,我來。」  

  「牛奶熱好還要往奶瓶裡倒呢,你不會,還是我來吧。」  

  「切,小看人,我不會你教了我還不會呀?好了,你指揮著就行,別動了。」  

  熱牛奶並不是什麼難事,孫穆聽著屋裡暫時沒動靜,就順手把他和齊若的早餐也作了,回到臥室一看,齊若已經又睡著了,孫穆暗笑,看來昨晚真是累著了。  

  齊齊安靜的坐在齊若身邊抱著小狗啃,看見孫穆把小狗一扔咯咯笑了起來,孫穆衝他做了個鬼臉小聲罵:「小祖宗,你這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我都快成了你的奴隸了!」  

  看著床上的一大一小,齊若裸露出來的皮膚上還留著昨晚激情過後的痕跡,齊齊坐在他旁邊開心的笑著,孫穆突然覺得,家的感覺,是不是就應該是這個樣子?有自己的愛人,有一個可愛的孩子......驚覺自己的想法,孫穆發現自己和那個只見了兩面、發生了一次關係的人之間有種說不出的親切,好像大家是認識了一輩子的人,熟悉到,他可以這樣身邊放著孩子放心的睡著,自己好像一家人一樣去準備早餐......不得不承認,自己喜歡甚至有點眷戀這種感覺。  

  上前把齊若吻醒(其間受到齊齊興奮地咯咯笑著揮舞著小拳頭的攻擊),然後在他的指揮下手忙腳亂的把牛奶按照要求倒進小傢伙的奶瓶裡,在小傢伙自己抱著奶瓶滿足的喝著時,不顧齊若羞惱的眼神把他扶進衛生間洗漱,然後兩個人進行了簡單的早餐。  

  吃完早餐後孫穆看看時間還早,這時去店裡也沒什麼人,就又待了一會兒逗小傢伙玩,這估計是自己這幾年來起的最早的一天吧!  

  齊齊坐在床上抱著孫穆的大手玩,把他的指頭掰來掰去還摳摳手心,也不知是發現什麼了有趣的,自己樂得咯咯直笑,不一會兒就把孫穆的食指送進了自己的嘴裡。  

  孫穆的手指被齊齊的小乳牙硌得癢癢的,看著他捧著自己的手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覺得很好玩,又看見寶寶黑亮柔軟的頭髮表面在早晨的陽光裡散發出一種金色的光彩,就忍不住抬手撫摸起他的小腦袋。正當孫穆幾乎要把手下小人兒昨晚和今晨的哭鬧忘掉,回頭沖在一邊含笑看著的齊若感歎小傢伙真像個天使時,齊齊突然下死勁硌了一下扎得癢癢的大牙,天使轉眼變身小惡魔,孫穆一個大男人被個孩子咬得嗷嗷直叫。拔出手指一看已經帶上了幾個小牙印,孫穆一下跳了起來。  

  齊若一看不妙一把把齊齊抱進了自己懷裡,孫穆半真半假的沖倆人揮著拳頭,齊齊趴在齊若肩膀上轉身看孫穆,揮著小拳頭咯咯直笑。  

  齊若看看眼前的人再看看懷裡的小人兒,笑著說:「孫穆,我覺得你現在的樣子跟齊齊真像!」  

  「你、說、什、麼--」孫穆亮出一口白牙凶神惡煞的衝著面前的兩個人說,齊齊嚇得啪的一下摀住眼睛轉過了頭。孫穆撲上來對著齊若就是一陣亂抓亂撓,齊齊也興奮得叫著笑著對著兩人亂拍,兩大一小鬧騰得不亦樂乎。  

  一個,充滿活力的美好早晨。  

  五、齊齊串門(上)  

  齊若給孫穆打來電話說要去鄉下一趟,問他能不能幫著看兩天齊齊。  

  「有個顧客要一種手編的籃子,他以前在我這兒買過,是齊菲他們去鄉下的時候帶回來的,我得去進點貨。」  

  「沒有就沒有唄,不賣不就得了,大熱天的還往鄉下跑,多受罪呀!」對於齊若這樣的舉動孫穆覺得有點不能理解。  

  「那怎麼行,開店講的就是信譽,既然能找到進來不就行了。他要的量挺大的,再說了,我現在可是失業人員,就指著這個店餬口呢。」  

  「你以後就指著那個破店過了?不找工作了?」  

  「等齊菲他們回來吧,我現在找了工作齊齊怎麼辦呀!」  

  孫穆知道他的心思,聽齊若說過,上次那個工作就是因為齊齊丟掉的。那是齊菲兩口子第一次把兒子扔給弟弟跑路,本來是請了個保姆幫著帶的,沒想到那段時間有病的孩子特別多,保姆帶著齊齊出去玩了一圈,回來就被傳染髮燒了。齊若一急把保姆給辭了,自己請了假在家帶孩子,正趕上公司新換的主管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燒到了齊若頭上,假也不用請了,大把的時間,在家想怎麼帶怎麼帶吧!齊若從那時候起就對保姆特別不放心,再沒動過請保姆的念頭,也因此練就了一身過硬的帶孩子本領。  

  孫穆一大早就到了齊若家樓下,他要趕一早的火車,已經帶著齊齊在樓下等了。  

  齊齊坐在搖車裡,倆手扒著搖車前的橫槓把下巴擱在上面,黑漆漆的大眼睛看著走過來的孫穆一眨一眨的。一見孫穆走到跟前就咧著嘴笑著朝他伸出了手,本來就不是認生的孩子,最近經常跟孫穆見面早就熟了,知道孫穆喜歡他更是經常朝著他撒嬌。  

  孫穆把孩子抱出來親了兩口,看見齊齊頭上戴了頂挺漂亮的粉色小帽子,一圈荷葉邊把本就漂亮的小臉更襯的像朵花兒似的,誇了兩句:「齊齊的帽子真漂亮,是誰給買的呀?」又拿著齊齊的小胖手指了指站在旁邊的齊若問:「是舅舅買的嗎?」  

  哪知道齊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帽子,本來正笑得高興的小臉上一下子顯出委屈的表情來,用小手指著齊若,回頭沖孫穆發出些「咿咿呀呀」的聲音,那樣子倒像是在告狀。  

  孫穆仔細一看發現了不對,伸手去掀帽子,小傢伙捂得死死的說什麼都不讓看。奇怪的看向齊若,那人一臉的苦笑:「你可別再說什麼了,我都快被這個小祖宗折騰死了。」  

  把孩子放回搖車裡,孫穆湊近齊若問:「怎麼回事?你怎麼給他剃了個光頭啊?」  

  齊若壓低聲音附在他耳邊說:「天熱,我嫌每天給他洗頭麻煩,前天把他領到理髮店剃光了。別叫他聽見,我告訴他是因為他的寶寶洗髮液用完了我買不到才剃光的。」  

  孫穆一聽憋不住就笑出了聲:「真有你的啊齊若,在小孩子面前耍這樣的鬼把戲,也虧你想得出來!」  

  齊若苦著一張臉訴苦:「我要知道他那麼臭美我才不領他去剃光頭呢!你不知道,齊齊頭髮黑亮黑亮的長得好,誰見誰誇,誰知道這小傢伙記住了,給他剃頭的時候他光覺得好玩了,不哭不鬧的,旁邊人都誇他乖。等到剃完他一看自己頭髮沒有了就不幹了,哭得那叫一個慘呀,你是沒看見,好幾個準備理發的往門口一站聽見他哭都被嚇走了!」  

  「那你就給他戴帽子了?挺能想啊,這大熱的天也不怕捂出一頭痱子!」孫穆想像著齊齊哭得齊若手忙腳亂的樣子憋著笑問。  

  齊若哀怨的瞟了他一眼說:「你以為我願意呀,哄了半天都哄不住,領他回家的一路上你不知道多少人看我,那眼神就跟我是個人販子似的!後來給他買了頂帽子戴上才算是不哭了,買了一頂站人家賣帽子的那兒還不走,又買了好幾頂才跟我回家了。可這帽子一戴上就不願意摘了,他睡著了我才能給他摘下來,快醒了趕緊再戴上,這兩天我都快折騰成神經病了我!」說著把手上一直拎著的大包遞過來,「喏,都在這兒呢,你慢慢給他換著戴吧!正好還防曬呢!」  

  孫穆終於憋不住了,大笑著接過了包說:「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會給他換著戴的!」  

  齊若又不放心的問:「孫穆你帶得好他嗎?我們齊齊是挺乖的沒錯,可這把他交給你我心裡怎麼這麼不踏實呀!你那書吧雖然安靜也人來人往的,能成嗎?要不我還是不去了吧。」說著就想把包接回來。  

  「我還真沒看出你這個人這麼婆婆媽媽,我不把他帶到店裡,把他送我媽那讓他幫著看兩天總行了吧!就你這護犢子的樣兒,交給誰帶你放心哪!」  

  「你媽帶孩子帶得好嗎?齊齊又沒見過她,會不會......」齊若的話沒說完就被孫穆打斷了:  

  「我媽帶孩子不好我怎麼長這麼大的呀!你都答應人家了車票都買好了又在這兒磨牙,你不是說這一單挺能賺錢的嗎?趕緊走吧,火車一會兒開了你那車票錢可就白出了啊!」剛接觸時以為齊若從小家境不錯又住著那麼好的房子,應該是個大手大腳的人,後來熟悉了才知道,這人除了在齊齊身上花錢大方,其他地方小氣的很,果然,一提錢,齊若雖然還是不放心,但總算戀戀不捨的在齊齊臉上親了一口走了。  

  孫穆搖著齊齊的小手和他再見,趴在齊齊耳邊小聲說:「寶貝兒,要不是看見你舅舅疼你的那樣兒,我真懷疑他會賣了你換錢花!」  

  齊齊聽不懂孫穆在說什麼,被他呼出來的氣弄得癢癢的,只顧揪著他的頭髮咯咯的樂了。  

  孫穆爸媽住的是老城區的一個小院,車子開到胡同口就進不去了,孫穆付了車費領著齊齊下車,把那個大包放在搖車上推著,齊齊乖乖的扶著搖車跟在旁邊走。  

  「孫穆回來了!喲,這是誰家孩子呀這麼水靈,有一歲多了吧?」  

  「啊,大媽您晨練回來了。朋友家的,我幫忙帶兩天。」  

  孫穆帶著孩子剛進胡同口就遇上了晨練回來的幾個鄰居老頭老太太,一見齊齊就好奇的圍了上來。幾個人看見孩子長得好直誇,孫穆一看見他們伸手過來想摸齊齊的腦袋就不動聲色的把他抱到了懷裡,嘴上打著哈哈:「大爺大媽你們忙,我先回家了啊!」說完一手抱著齊齊一手推著搖車迅速轉移進自家小院裡。  

  一進院門首先迎上來的是只小狐狸狗,衝著倆人汪汪叫著搖尾巴,還立起後腿扒拉孫穆的褲管。齊齊嚇得把頭埋進了孫穆懷裡,孫穆低頭訓狗:「孫悟空,別叫了!」又哄齊齊:「齊齊不是最喜歡小狗了嗎?來看看,孫悟空長得很漂亮的。」  

  齊齊從孫穆懷裡稍微抬起一點兒頭,看了一眼孫悟空又趕緊縮回去,小嘴裡發出些含含糊糊的聲音,想看又不敢看的露出一隻眼睛。  

  孫穆看著他的樣子覺得好玩,孫悟空還是繞著腿直打轉,孫穆邁不開步急了,沖孫悟空瞪著眼吼:「快滾開,再不滾我可踢飛你了啊!」  

  「喲,這是誰呀,十天半個月的也不回來一回,才回來就要踢飛我的狗。」孫媽媽隔著門簾吆喝孫穆,孫穆一聽趕緊陪著笑臉:  

  「老太太我可不敢踢您的寶貝,趕緊叫它起來,我都走不動道了。」  

  孫穆知道,孫悟空現在在家裡的地位比自己都高,要是真敢踢飛它,也就離老太太踢飛自己不遠了。  

  孫媽媽一掀簾子出來看見兒子抱著個孩子站在院子裡就是一愣,孫穆趕緊把事情的經過跟媽媽說了,老太太看著齊齊那麼可愛打心眼裡喜歡,話沒聽完就搶著把孩子抱過去了。  

  齊齊的注意力還在孫悟空身上,眼睛隨著歡蹦亂跳的狗狗滴溜溜轉著,由著她抱了過去,連點不願意的表示都沒有。孫媽媽這下更高興了,直誇孩子乖,和自己有緣。  

  一會兒孫爸爸也晨練回來了,看見齊齊也是喜歡的不得了,小傢伙很快就被老兩口變戲法似的拿出的各種各樣的好吃的和小玩意收買住了。孫穆被晾在一旁直撇嘴,怎麼自己回家的時候就沒見這麼多好東西!  

  吃完早餐走的時候和齊齊再見,小東西只顧擺弄手裡的泥娃娃,愛理不理的和他揮揮小胖手就又低下了頭去,孫穆嘴上罵了一句「小白眼狼」,看見他和爸媽玩的高興放心地走了。  

  出了院門沒走幾步就聽見前面幾個人在聊天,都是街坊四鄰的,說的話也無非是這胡同裡東家長西家短的閒事。孫穆站的地方正好是個拐彎,人被牆擋住了,聲音倒是一點不差的都進了耳朵。  

  「我看見老孫家的兒子今兒早上抱了個孩子回來,小娃娃長得可好了。」  

  「可不是嗎,我還和他說了兩句話呢,你們不知道,護那孩子護得緊吶,我們這剛想去逗逗,人家抱著孩子就進院了,生怕我們給弄壞了似的。」  

  「他說是朋友家的,我看,不會是他在外面生的吧?」  

  「難說,我看倒有點像。」  

  「不是說,他是那什麼嗎?那樣的人也能生孩子?」  

  「誰知道呀,現在的年輕人都在外邊胡來,同性戀怎麼了?我看也是一時糊塗,哪有男人不喜歡女人的,要真弄出個孩子來也不稀罕!」  

  幾個人越聊越高興,開始還跟地下黨接頭似的聲音壓得低低的搞得神神秘秘的,後來那聲音就壓也壓不住了。  

  孫穆苦笑,什麼叫人言可畏呀?這就是!沒影兒的事說得跟真的一樣!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越聽越不像話,實在忍不住了,在拐角處跺了跺腳使勁咳嗽一聲,臉上堆上笑走了出來。  

  「孫穆這就走呀,來家坐會兒吧!」一個老太太看見孫穆走出來,連忙向旁邊幾位使了個眼色熱情的招呼著。  

  「不了大媽,我店裡還有事呢,趕緊回去了。您幾位聊啊!」孫穆擺出一副大好青年樣,和幾個老頭老太太點頭哈腰的笑著打了招呼,快步離開了。見什麼人說什麼話這一招他早幾年就練的滴水不漏了,人活一世,要得不就是張臉嗎,大家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了,至於裡子,誰想怎麼爛怎麼爛去吧!  

  六、齊齊串門(下)  

  平時書吧中午都是不關門的,孫穆開這店連賣帶租的不定什麼時候就有人來,幹了幾年錢沒少賺,但是也挺耗人的。上午接了齊若一個電話,他已經到地方了,跟他說了齊齊被送到媽媽那兒了讓他放心,中午還不到12點,一看這會兒沒人來趕緊關了門就往家跑。  

  孫家的小院裡栽了棵大槐樹,一到夏天就把小院遮滿了。前兩年老頭兒退休在家沒事愛種個花弄個草的,挨著院牆根兒一溜全是他種的花。院子中間的葡萄架把最後一塊太陽能曬到的地方也給遮住了,一進小院就跟進了空調房似的,涼氣兒撲面而來,陰涼的很。  

  葡萄架下支了張桌子,老太太正給齊齊餵飯,孫悟空趴在桌子下邊睡的正香。齊齊乖乖的坐在桌子邊,一聽見門響就轉過頭來看,看見是孫穆回來了高興得咯咯笑著就要站起來往他身邊跑,被老太太哄著按住了:「來齊齊,吃了這一口再去玩。」一邊說著一邊把小勺往孩子嘴裡送。  

  「喲,我還以為少爺你中午不回來了呢。」老太太看見孫穆風風火火的回來誇張地拔高聲音說,「店裡關門了?」  

  孫穆一看飯桌上的飯菜還沒動,老頭兒坐在旁邊看齊齊吧嗒著小嘴吃飯看的癡了,自己進來他連頭都沒動一下。  

  「嗯,我掛了個牌,下午三點再開。」嘴上答應著,伸手隔著帽子摸了摸齊齊的小腦袋。  

  「孩子吃著飯呢,你別碰他!」老太太說著上手就把兒子的手拍了下來,「還三點開門,開個破店還和機關一樣的上班時間了。」  

  「哎,老太太,怎麼說話呢,我那店哪兒破了!多少人都把那兒當寶地呢!」孫穆笑著和老太太拌了句嘴,一轉頭湊近齊齊扮個鬼臉問:「是不是啊,齊齊?」  

  齊齊看著他古里古怪的樣子開心得咯咯笑,伸手就過來拍孫穆的臉,被他抓住小胖手使勁親了兩口。  

  等餵飽了齊齊一家三口開始吃飯,老太太悄悄的問孫穆:「這孩子真是你朋友他姐姐的?」  

  孫穆知道媽媽是什麼意思,苦笑了一下說:「媽,您別聽門口那些人胡扯,我可能有孩子嗎!」  

  老太太歎了口氣沒說話,一旁的老頭兒開口了:「要真是你的就好了,我和你媽才不管你從哪兒弄個孩子呢,只要有就謝天謝地了!」  

  孫穆張了張口卻沒發出聲音,看見齊齊抱著他的橡皮小狗蹲在地上玩,笑著轉移話題:「呀,他把他的小狗都帶來了!」  

  老太太也笑了:「你沒見那大包裡,齊全著呢,你不說我還以為這孩子是要在咱家住一個月呢!」  

  孫穆吃著飯低頭暗笑:這個齊若,大男人細心到這個程度的還真是少見。  

  「這孩子長得挺結實的,剛開始還怕孫悟空,後來和它玩得可高興了,滿院子跑。」老頭兒說著輕輕踢了踢桌下的狗,「你看看,孫悟空都累趴下了,他還精神著呢!」  

  吃完飯孫穆逗著齊齊玩,小傢伙也累了,乖乖的坐在孫穆腿上擺弄著手裡的蘋果,小嘴咿咿呀呀的像是在和孫穆說話,孫穆趁他不注意就去摘他一直戴在頭上的小帽子,誰知道小傢伙一下子就揚起了腦袋,黑溜溜的眼睛張得大大的瞪著孫穆,小手緊緊地把帽子摀住了。孫穆沒想到他會突然抬起頭來,被嚇得心裡怦怦直跳,按著胸口說:「小祖宗,你這是要嚇死我呀!」  

  老太太收拾好了東西從屋裡走出來看見了,過來問孫穆:「我正要問你呢,這孩子哪兒都好,怎麼就是不讓給他摘帽子呀?」  

  孫穆無奈的歎了口氣:「他舅舅給他剃了個光頭,小東西嫌丑不讓人看!」  

  老太太聽了哈哈大笑:「這小傢伙真聰明,這麼小就知道臭美了!」  

  齊齊好奇轉著腦袋的看倆人,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但是聽見聰明卻高興得咯咯笑了,舅舅經常對他說這兩個字,他知道是誇他的。  

  孫穆一時興起教他說話,剛教了兩聲「叔叔」就被捧著壺茶走過來的老頭兒打斷了:「哪有你那樣教的,剛學說話的孩子得教點簡單的,你小時就是先學會叫爸爸的。來齊齊,跟爺爺念:爸爸。」  

  齊齊眨著眼睛看著老頭兒一直衝著自己重複同一個詞,突然揮著胳膊小身子一挺一挺的大聲笑了起來,孫穆趕緊把他又往上抱了抱,和老太太一起加入了教孩子叫爸爸的行列。  

  也許齊齊真的是和孫家有緣,一直被齊若說是「嘴笨」的齊齊,在到孫家的第一天,竟然大開金口了!  

  孫穆下午早早關了店門回家,剛走到小院門口就聽見裡面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在叫爸爸,正在納悶是誰領著孩子來玩了,一推門就看見齊齊追在孫悟空後面跑了過來,嘴裡一直大聲的喊著「爸爸爸爸」。  

  孫穆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暈過去,心裡那個激動呀,齊齊會說話了,可是,居然追著條狗叫爸爸!  

  一把抱起跑得搖搖晃晃看得自己心驚膽顫的小傢伙,孫穆用一根手指往自己臉上點了點,把臉伸給齊齊說:「來,齊齊,親一個。」  

  齊齊看見孫穆回來高興得直蹦,被他抱在懷裡了還一拱一拱的,抱住孫穆的脖子張著大嘴就朝他撲了過去,「啪」,響亮的一聲,一個帶著奶香親親落在了孫某人的老臉上,還買一送一的衝著孫穆口齒清晰的叫了聲「爸爸」!沒想到這一叫臊了孫穆一個大紅臉,長著麼大還從沒想過,居然會有個孩子叫自己爸爸!  

  齊齊在孫穆懷裡扭著,眨著大眼睛盯著他看,等著他誇獎自己。他剛學會叫爸爸,自己一叫大人就高興得跟什麼似的誇他聰明,小傢伙也討喜,看見大人高興,見了什麼都叫爸爸。  

  孫穆看出小傢伙的意思了,也在齊齊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和他額頭抵著額頭輕輕搖著說:「齊齊真聰明,等舅舅回來我們嚇他一跳!」  

  小傢伙聽見誇獎的話高興的咯咯笑了,自覺自願的摟住孫穆的脖子又送上一個響亮的親親。  

  齊若第一次讓齊齊親孫穆時把他嚇得不輕。小小的孩子把嘴張到最大朝蹲在地上的自己撲了過來,孫穆心裡一驚,這哪是親呀,別是小傢伙理解錯了來咬自己的吧!最後關頭孫穆一閃身避開了,齊齊委屈得不得了,剛才還高高興興的,這會兒以為孫穆不喜歡他了,小臉一皺就要哭出來。  

  剛才孫穆一閃身齊齊差點跌到,齊若趕緊在後面扶住他,惱怒的瞪著孫穆:「你幹嗎呢?不願意讓孩子親就明說,你躲什麼呀!」  

  孫穆也委屈:「那就是親呀?可我明明看著他是要咬我啊!」  

  齊若一下子笑了:「他喜歡你才這樣呢,這樣親得響,其他人我們齊齊都是一挨著邊就算完了,給你個特殊待遇你還不識好歹了!」  

  「那你不早說,嚇我一跳。」孫穆嘟嘟囔囔的抱怨著,把臉又伸了過去,「齊齊,親一個。」  

  齊齊正皺著小臉尋思要不要真的哭出來展示一下自己的威風,看見孫穆又把臉伸過來就高興了,不計前嫌的又張著大嘴撲了過去。孫穆還是有點接受不了這種方式的親親,閉上眼睛做好了被咬一口的心理準備。沒有意料中的疼痛,齊齊果然響亮地親了一下他的臉就離開了。齊若在旁邊看著孫穆一臉緊張的樣子樂得哈哈大笑:「看你那熊樣,被孩子親一口就嚇成這樣,哈哈......」後面的笑聲被撲上來搔他癢癢的孫穆弄得更大了。  

  孫穆正抱著孩子站在那兒回憶美好時光,突然被一個聲音打斷了:「孫穆你洗臉了嗎就讓孩子親你,齊齊快下來,咱不親那個臭蟲,回來肚子疼。」  

  「媽,您什麼時候聞見您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的兒子臭過,不要在孩子面前降低我的威信!」剛說完就想起以前好像聽某人說過同樣的話,暗暗笑了,以前幾天不見也不覺得,這他一出遠門,還真有點想呢!是因為孩子在這兒的緣故嗎?  

  「呸,就你還威信呢,趕緊洗洗手去再和孩子玩,別在外面不知道摸過什麼髒東西了又來抱我們齊齊。」老太太不依不饒的堅持著。  

  孫穆把齊齊放下來讓他自己先玩著,一邊洗手一邊想著:這才一天就成了「我們齊齊」了,要是自己能給爸媽添個孫子......唉,算了,不想了,明知不可能的事,想了也是徒增煩惱。  

  齊齊從小就是在樓房裡長大的,這個種滿了花花草草還養著一隻小狗的小院給他帶來了太多的新奇感,玩了一天還不覺得厭,下午又睡了一覺,這時更是有精神。  

  孫穆把他抱起來去摘架子上的葡萄,小傢伙小心翼翼的摘下一顆就想往嘴裡放,被孫爸爸看見趕緊走過來拿走了,又拿了一小碗洗得乾乾淨淨的葡萄來給他,逗著有點不樂意的小傢伙說:「小乖乖,那個可不能吃,吃了要肚肚疼的,來讓叔叔餵你吃這個。」  

  孫穆好笑的看著爸爸滿臉笑容學著小孩兒說話逗齊齊的樣子,把葡萄皮剝了又仔細地把籽剔出來餵給他吃。看見齊齊紅潤的小嘴就著自己的手吸溜葡萄,孫穆覺得比自己吃了都甜。  

  晚上快睡覺時齊若打來電話,孫穆帶著點兒驕傲的跟他說:「齊若,你外甥管我叫爸爸呢!」 齊齊可是在自己家學會的叫爸爸,自己怎麼說也算一功臣吧!當然他把齊齊給自己和孫悟空一樣的待遇的事忽略不計了。  

  聽說齊齊會說話了齊若也是高興的不得了,一連聲的說:「你讓齊齊聽電話!」  

  孫穆把手機放到齊齊耳朵邊哄他:「來,齊齊,舅舅的電話,你和舅舅說句話。」  

  齊齊歪著頭看了看手機,聽見舅舅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一下子興奮了起來,坐在床上使勁的拍著床板,小嘴一個勁地說著今天剛學會的那個詞。孫穆聽見齊若有點兒哽咽的聲音傳來:「齊齊真棒!舅舅明天就回去了,想舅舅嗎?」  

  孫穆也在旁邊問:「齊齊,你想舅舅嗎?」  

  小傢伙聽懂了,看著孫穆認真的點了點頭,孫穆把手機從他耳朵旁拿開貼在自己耳朵上,輕聲說:「齊若,齊齊點頭了,他想你。」停頓了一下又說:「齊若,我也想你。」  

  小孩子睡覺認床,要睡覺時齊齊哭鬧了起來,孫穆看爸爸媽媽帶了一天孩子也累了就沒讓他們管,自己抱著孩子在屋裡走來走去的悠著哄,好在齊齊玩得也累了,哄了一會兒就睡熟了。孫穆看見直到聽不見孩子的哭聲,爸媽房裡的燈才關。  

  把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孫穆上床側身躺著支著頭看睡在自己身邊的小娃娃,穿著紅肚兜的小傢伙粉雕玉琢的樣子愛死個人,要不是看他睡著了真想把他抱起來狠狠親兩口。睡得香甜的小寶貝兒紅潤的小嘴微微張著,小肚子隨著呼吸一起一伏,攥成拳頭的小手時不時輕輕揮一下。  

  孫穆伸出手悄悄戳了一下齊齊鼓鼓的小肚子,小傢伙突然啪的一個翻身,把孫穆嚇得趕緊縮了回來,在小傢伙身上輕輕的拍了幾下,自語一樣的小聲說:「睡吧小乖乖,明天就能見到舅舅了。」說完抬起身子關了燈,躺回床上閉上眼睛想:明天,就能見到齊若了。  

  七、小別勝新婚  

  齊若下午回來把收來的籃子往家一放就去了孫穆的書吧,和他說好了一起去接齊齊。孫穆一見他就驚詫的張大了嘴:「你去的那個地方不是屬於非洲吧?怎麼曬成這個鬼德行!」  

  鄉下沒遮沒攔的毒辣太陽也欺生,把個白皙的小伙子愣是曬成了黑包公,齊若先前也想到了會曬黑,可是卻沒想到會曬得這麼厲害,跑了一天多累得夠嗆,沒好氣地說:「你去試試直接被大正午的太陽烤著曬的滋味,回來了還不如我呢!」  

  孫穆見他累了也沒和他拌嘴,早早關了店門和他回家接齊齊去。坐上公交車一路上不停的說著小傢伙這兩天在家種種諸如把老頭兒最得意的一盆茉莉揪的七零八落、把孫悟空攆得躲在窩裡不出來、給他洗澡把水拍的淹了半個院子等偉大事跡,聽得齊若忍不住大笑:「我們齊齊那麼乖,一到你家怎麼就變成個山寨大王了呀?」  

  孫穆撇了撇嘴說:「你再寵齊齊他淘氣的時候好歹還管教兩句呢,我們家那兩位,得,不管你家大王幹什麼都樂呵呵的說好,他能不那樣嗎!你是不知道,老頭兒那盆茉莉平時別人連碰都不讓碰,齊齊上去把那花揪了個乾淨,老頭兒心疼得臉都歪了,就那我剛要說齊齊兩句就被老頭兒罵了一頓,非說我嚇著孩子了,你沒看見齊齊那會兒在旁邊樂著呢,我哪兒敢嚇他呀我!」  

  齊若含笑說:「真是麻煩叔叔阿姨了,該好好謝謝他們的。」  

  孫穆湊近他悄聲說:「謝他們幹嗎,他們還得感謝咱們送過去那麼個解悶的小玩意兒呢!你真要謝就謝我吧,啊?」說著輕輕的碰了碰齊若的胳膊,似有似無的一下,從骨子裡透著曖昧。  

  齊若微低著頭抬眼看了看他沒說話,趁著沒人注意狠狠的擰了他胳膊一下。孫穆吃了虧也不敢叫出來,忍著疼沖齊若擠眉瞪眼的發狠。  

  到家的時候齊齊正坐在院子裡吃桃,孫爸爸坐在旁邊拿水果刀仔細的切成一小片一小片的餵給他,小傢伙吃的高興了咯咯直笑。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口喚自己一下就回過頭去看,卻在看清楚齊若之後愣住了。  

  「齊齊,不認識舅舅了嗎?」孫穆走過去把孩子抱起來,順便把齊若介紹給爸媽認識。齊若和孫爸爸孫媽媽問了好,把從鄉下帶回的土特產送給他們,轉身去逗孫穆懷裡的齊齊,誰知小東西看著他竟露出怯怯的神態。  

  孫穆低頭看看所在自己懷裡小小的孩子,再看看一臉擔心和不解的齊若,突然哈哈大笑:「齊若,一定是你曬黑了齊齊不認識你了!哈哈,就你現在的樣子,不化妝演包公都行!」  

  齊齊好奇的來回轉著頭,看看孫穆,又看看對面一臉不忿瞪一眼孫穆又瞪一眼自己的人,扭扭小身子鬧不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個人的聲音很像舅舅,可是舅舅不長這個樣子啊!  

  一旁的孫爸爸孫媽媽開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聽孫穆這麼一笑明白過來也跟著笑了起來。孫媽媽笑著對齊若說:「小孩子都是這樣的,孫穆小時候都兩歲多了,有次我出門燙了個頭回來他就不認識我了,光著屁股坐在床上,我一去抱他哇的一聲就哭了。沒事,你和齊齊玩一會兒就好了。」  

  孫穆一聽直叫:「哎呀媽,你沒事提那個幹嗎!小孩子懂個什麼呀,我都這麼大了你還說那事多丟人!  

  本來有些忿忿的齊若一聽孫媽媽這話就樂了,還真想不出,站在自己眼前這個抱著個孩子的大個子男人,小時候光著屁股是什麼樣子呀!想著想著就朝孫穆瞟了過去,一看他正溫柔的看著自己嚇得趕忙收回目光,他爸媽可在旁邊看著呢,這傢伙,也不知道收斂點!  

  孫爸爸孫媽媽執意留齊若吃了飯再帶齊齊回去,齊若看出他們對齊齊的不捨,也著實喜歡這對和藹有趣的老人就留了下來。趁著兩位老人去張羅做飯的時候,齊若笑著悄悄問孫穆:「嗨,你小時候光屁股什麼樣呀?把你小時候的照片找出來我看看。」  

  孫穆壞笑著湊了過來:「我光屁股什麼樣你不知道呀?還用看照片?」說完就看見齊若那張曬黑的臉泛出了紅,慢慢變成了紫色,又笑著揶揄他:「你還別說,你這一曬黑看起來還挺樸實的!」  

  齊若微微低著頭抬眼狠狠瞟了他一眼,這一眼瞟的孫穆心一下子就癢了起來,看看爸媽都在廚房裡忙活著沒人注意院裡,飛快地在齊若臉上親了一口。齊若沒想到他會有這麼大膽的舉動,自己反被嚇了一跳,壓低了聲音嗔著:「你瘋了,被人看見了!」  

  孫穆偷了一個香正暗自得意,朝廚房揚了揚下巴小聲說:「沒事,沒人看見。」卻看見齊若定定的瞅著一個地方,臉更紅了,順著他的目光一看,本來蹲在地上自己玩著的齊齊正瞪著滴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倆呢!孫穆哈哈一笑衝他扮了個鬼臉,拉著還有點彆扭的齊若和他一起玩去了。  

  果然就像孫媽媽說的,和齊齊玩了一會兒之後他就又恢復了和舅舅的親熱勁了,抱著舅舅的胳膊直叫爸爸,齊若頭疼的看著齊齊認真糾正:「齊齊,我不是你爸爸,要叫舅舅。」  

  孫穆在一旁傻樂:「沒事,孩子還小呢,慢慢來,慢慢來!」  

  吃完晚飯三個人打車離開,孫爸爸孫媽媽再三交代齊若以後帶齊齊來玩,依依不捨的把他們送上了車才回。短短的一天多時間齊齊也和兩位老人相處出了感情,抱著兩人的脖子挨個親了好幾個響亮的親親才被齊若抱走了。  

  孫穆逗著情緒略有點低落的齊齊:「小傢伙還知道離愁別緒了!知道嗎小東西,你舅舅摳著呢,要不是沾了你的光,你孫叔叔還得擠公交車回去呢!」  

  齊齊被孫穆輕輕搔著身子的手弄得癢癢的,咯咯的笑了起來,連出租車司機都誇小傢伙長得好看結實討人喜歡。  

  三人在離齊若家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下了車,齊齊一搖一晃的在前面跑著,跑幾步就回過頭看看身後的兩個人。孫穆推著搖車和齊若並肩走著,不時轉頭看一眼身旁的人,路燈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小傢伙跑了沒多大一會兒就累了,抱著齊若的腿撒著嬌伸手要抱,嘴裡喃喃的發出「抱抱」的聲音。齊若驚喜的把小傢伙抱起來,轉身看著孫穆說:「你聽見了嗎?齊齊說『抱抱』呢。」  

  孫穆看著他在路燈下閃閃發亮的眼睛,有些癡了,愣了一下才說:「我聽說開口晚的孩子學說話反倒快呢,你看齊齊雖然說話晚,但是發音很清晰,一定是應了那句話了。我聽我媽說,他今天追著孫悟空跑的時候嘴裡還發出『空空』的聲音呢!」  

  齊若聽他提起孫悟空就笑了起來,問他:「你們家的狗名字也真是蹊蹺,怎麼想的起了那麼個名字啊?」  

  孫穆也笑了起來:「這個孫悟空現在可是我們家的寶貝呀,打了我不要緊,要是有人打了孫悟空,老頭兒老太太可跟他急!」  

  原來孫爸爸前年冬天不小心摔斷了腿,孫悟空是老頭兒腿剛好還不方便出去活動時孫穆送給他解悶的,剛抱回來時小小的狗狗頂著一身毛絨絨的黃毛在家裡四處嗅,嗅到老頭兒腳下就不走了,一揚後腿撒了泡尿,老頭兒不僅不惱反而樂得哈哈大笑:「這狗認人啊,這是表示跟我親呢!」  

  孫穆在一旁直撇嘴,都說老小孩老小孩,可不是老小孩麼!  

  為了給狗狗起名一家三口絞盡了腦汁,孫穆想的那些貝貝歡歡虎子大黃之類狗用的名老頭老太一個沒看上,看著倆人認真思考的樣兒,孫穆懷疑當初給自己起名字時他們都沒這麼上心。最後老頭一拍大腿:「有了,就叫悟空吧!正好跟咱家的姓,孫悟空!」  

  孫穆一聽差點沒暈過去,長這麼大頭一次聽說給狗起名還帶姓的,那要是姓朱,是不是就叫豬八戒了呀!一看老太太在旁邊聽了這名字也挺高興,得,你們說叫什麼就叫什麼吧!於是孫家的新成員--好好的一隻剛滿月的小狐狸狗給起了個猴名,還是大名鼎鼎的鬥戰勝佛!  

  給齊齊洗完澡又餵了瓶奶哄睡著後,孫穆拉起還坐在嬰兒床邊看著睡熟的小傢伙的人進了浴室。不是第一次一起沐浴了,可是看著齊若曬黑的臉和胳膊,孫穆竟覺得他又添了些以前無法比擬的性感。兩人在花灑噴出的溫水中忘情的吻著,挑逗著彼此的激情,早已變得熟悉的身體不用主人指揮就自覺地找到更讓人興奮的地方,喘息聲逐漸加劇,小小的浴室裡溫度逐漸升高,兩具發燙的身軀在這方寸之間尋求彼此的依靠,樹纏籐般依戀著,索求著,合二為一......  

  孫穆抱起累壞了的人兒輕輕放到床上,跑了兩天又經過剛才的激情地身體軟軟的任由擺佈,比平時多了些順從的身體更加讓他愛不釋手,要不是體諒到齊若這兩天實在是累的很,真的很想再和他繼續糾纏下去。拿起剛才路過一家化妝品店時買的曬後修復液,孫穆把涼涼的液體倒在自己手上,輕輕地塗抹在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人身上。剛才自己執意要去買這東西時還被他嘲笑了一番,說什麼大男人曬黑了就黑了,還像個女人似的弄這些東西傳出去讓人笑話,卻不知這兩天的暴曬已經對他的皮膚造成了傷害,剛才洗澡的時候發現他肩膀上胳膊上已經開始掉皮了,若是再不保護就更慘不忍賭了。  

  已經快要睡熟的齊若被孫穆輕輕往他臉上抹涼涼的液體的手弄醒了,有些惱怒的張開眼睛,卻在看到那個細心的呵護著自己的男人臉上專注的神情時愣住了。那人濃黑的眉微微蹙著,細長的眼睛眼梢微微上挑,此時正認真地注視著自己,一種被人用心照顧著的幸福滿滿的填塞在心口的位置,滿的,似乎要從心裡溢出來。  

  孫穆看著張開眼睛定定的看著自己的齊若輕輕笑了,伏在他耳邊悄悄說:「親愛的,你再這樣看我,我可又要忍不住了啊。」  

  這人,自己剛被他感動一下,他就馬上現露出不要臉的本質來了!歎了口氣,把他拉到身邊並肩躺下,齊若低聲說:「你老老實實的躺著,咱們說會兒話。」  

  「好呀,說什麼?」孫穆翻個身側身躺好,看著齊若長長的睫毛在幽暗的床頭燈暖暖的光裡小扇子一樣忽閃著。  

  「咱們今天在你們家,他們......看出來了嗎?」齊若不是傻子,孫爸爸孫媽媽看自己的目光,不像是單純的看著兒子的朋友那麼簡單。  

  孫穆輕輕舒了口氣,說:「你和齊齊在院子裡玩的時候,我和他們說了,你是我現在在交往的人。」  

  雖然已經料到了,可是親耳聽見他這樣說還是讓齊若吃了一驚。「他們......你爸媽知道......」  

  孫穆好笑的看著他結結巴巴的樣子,輕輕的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笑著說:「我早就出櫃了。以前玩的利害,他們巴不得我早點定下來呢!」  

  齊若看著他,他這麼說,那就是說自己就是他「定下來」的人了?  

  「喲,感動啦?瞧瞧眼淚都出來了。」孫穆伸手抹去他眼角劃下的一滴淚,開著玩笑掩飾著自己心裡的激動,這個人,真是個乾淨單純的人,自己一句話就讓他感動成這樣。  

  「呸,誰感動了,我這是讓燈晃著眼睛了。」齊若底氣不足的狡辯著,被孫穆擁在懷裡吃吃的笑。孫穆抬眼看看發出柔和光亮的小燈,心想: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吧,反正,人已經是我的了。  

  暫時睡不著了,齊若枕著孫穆的胳膊輕聲和他聊著天,漸漸的知道了他和家人關係的轉變。  

  早幾年孫穆和家裡鬧得很僵,特別是老頭兒,要不是老太太攔著,打死兒子的心都有。也是,誰家不是盼著孩子平平安安的長大,最好還能有點出息,找份好工作,一家子兒孫滿堂盡享天倫之樂。孫家這兒子倒好,出息不出息的還沒看出來,小孫一句「我是個同性戀」,就把老孫兒孫滿堂的念想給絕了。  

  孫穆在外面玩得最瘋的那幾年和家裡基本上斷了來往,後來漸漸收了心想回家看看了,老頭兒還倔著不讓進門,結果吵得街坊四鄰都知道了老孫家的兒子在外面胡來,孫穆一氣之下不再上門,老太太一天到晚沒給過老頭兒好臉,什麼叫賠了夫人又折兵,孫老頭兒這回是深有體會了。  

  前年冬天下過大雪後,老頭兒有天晨練完回家時在沒掃乾淨被北風一吹又凍起來的雪上滑了一跤,把右小腿給摔骨折了,孫穆一接到媽媽顫著聲打來的電話二話不說就往醫院趕,傷筋動骨一百天,人年紀大了骨頭長得比較慢,孫穆在老頭兒床前伺候了小半年,終於把在家的居留權給伺候回來了。  

  經過這一摔老頭兒也想通了,兒子愛怎麼玩就怎麼玩吧,他這麼大的人了自己也有個分寸,只要不出事就行。至於孫子的問題,有兒子孝順著就得了,人不能太貪心。像隔壁老趙家,兒子倒是挺正常的,娶回家的媳婦也漂亮,可是自從給他家添了個孫子之後就恨不得把自己當成慈禧看,一家子都伺候不住她,整天吵得比自己家前些年還不消停,要是孫穆也娶回家這麼一母老虎,還不如現在這樣過呢!  

  儘管孫穆說的雲淡風輕,但是齊若知道那時的他一定很不好受,這是一條怎樣艱難的路,當他走上的第一天就知道了。現在,依靠在這個男人的懷抱裡,竟是有生以來前所未有的安心。漸漸的倦意上來了,嗯,睡吧,這裡,是可以讓自己安心沉睡的地方。  

  倒霉孩子  

  八、倒霉孩子  

  天氣漸漸轉涼的時候,齊齊那對闖蕩江湖的浪子爸媽終於回來接兒子回家了。齊若在一家新公司開始任職,那個網店又恢復了它半玩半賺錢的本來面目,托那倆瘋子帶回來的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的福,齊若又狠撈了一筆。  

  孫穆書吧的生意空前的好,僱傭了一位女店員,結束了孫某人孤軍奮戰的歷史。晚上親熱的時候孫穆湊在齊若耳邊說:「我發現自從遇見你之後我的生意就越來越好了,寶貝兒,你有旺夫運呀!」剛說完就被齊若咬著牙一腳踹到床下。  

  兩個人並沒有搬到一起住,孫穆倒是提起過幾次,但是每次都被齊若理直氣壯的反駁了回去:「我要幫朋友看房子,不可能搬到你那邊。你的房租已經交到明年了,不住滿多虧呀!」  

  孫穆無數次暗暗咬牙:當初那個房東說讓一下交兩年的房租時自己怎麼沒多考慮就答應了呢!沒遠見呀沒遠見......  

  原來孫穆以為齊若是個很細心生活很有規律的人,後來才發現那都是為了齊齊才表現出來的假象。齊齊在的時候他一般都會早睡早起按時三餐,可是齊齊一被他爸爸媽媽接走,齊某人的本質就暴露出來了:如果第二天不上班會通宵看碟打遊戲,晝伏夜出的結果直接導致飯吃的是有一頓沒一頓。  

  他還一餓就容易胃疼,孫穆星期六中午去找他,按了半天門鈴沒人答應,掏出備用鑰匙打開門一看,床上的被子裡蜷縮著一大坨,原以為那人睡得太熟沒有聽見門鈴聲,一時玩心大起躡手躡腳過去掀被子,誰知一掀開就露出了齊若痛苦得皺在一起的慘白的一張臉。孫穆嚇得當就腿都軟了,哆嗦著手就要打120,被那人顫顫巍巍的虛弱聲音攔住了:「別怕,沒什麼大事,我這是餓的,吃點東西就好了。」  

  孫穆火速衝到樓下給他買了清淡的米粥小菜,看那人狼吞虎嚥風捲殘雲一番有了力氣,這才小心問道:「齊若,你被打劫了?怎麼餓成那個樣子都不吃東西。」  

  齊若翻了個白眼對他的話表示鄙視,而孫某人聽完了他敘述的前因後果後勃然大怒。原來這傢伙頭天一下班回家就開了電腦和人談生意,進行至今日凌晨一點,覺得餓得有點厲害就起身找吃的。在把屋裡翻遍之後失望的發現齊齊已經被接走快倆月了,他在的時候自己儲存的那些吃的早就消耗的連點渣都不剩了,於是又回到電腦前開始玩遊戲,一直進行到早上六點多,又餓又困的人才一頭倒在床上昏睡不醒,倆個小時前再次被餓醒時還懶得下床,想到和孫穆約好了今天出去吃飯就想再堅持一下,沒想到又犯了胃痛的老毛病,直至被孫穆發現才脫離苦海。  

  孫穆當時那個氣呀,跳著腳指著他的鼻子臭罵了一頓:「早就說叫你按時吃飯按時吃飯,你就是不聽,現在好受了吧?我看你那天真把自己餓進醫院就更美了!你說說你齊若,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你要真是因為餓壞了進了醫院,不是給咱偉大的社會主義抹黑嗎!要是我不來你把自己餓死在屋裡了,那美帝國主義不更得舉著喇叭宣揚咱們偉大祖國沒人權呀!你怎麼就不能讓人省心吶!」  

  把問題上升到一定高度不喘氣的罵完出了一口惡氣之後,孫穆押著吃過飯恢復了元氣的那人就奔了超市,牛奶麵包麵條速凍水餃速凍湯圓,甚至果凍鍋巴膨化食品,指揮著齊若塞了滿滿一購物車。齊若一邊拿東西一邊撇嘴:「我怎麼覺得自己特像被暴發戶頤氣指使的苦力啊!」被孫穆一記凌厲的眼刀殺過馬上閉嘴,推著小車在一群家庭婦女中左衝右突殺出一條血路,怎麼說這次也是自己理虧讓人家擔心了不是。  

  晚上二人跑到「雙齊」家看齊齊,自從小傢伙被接回家後倆人就成了這裡的常客,每隔三五天定要上門。齊雲天齊菲夫婦表面上抱怨倆人總來蹭飯,背地裡不知偷著樂了多少回:又多了一個免費保姆,以後跑路更放心了!  

  一進門就看見齊齊張著小手叫著「舅舅」撲了過來,被齊若抱起來好一通親,咯咯笑夠了這才注意到旁邊一臉哀怨的孫穆,從舅舅懷裡掙出來直接撲進了孫穆懷裡,抱著脖子奉上幾個響亮地親親,再看時孫某人已經眉開眼笑了:「嘿嘿,我們齊齊就是乖,不枉叔叔待你這麼好!」  

  「切,瞧你那出息!」齊若在旁邊一個大大的白眼拋來。  

  「唉,為什麼我兒子和你親的倒像是你兒子似的!」齊雲天在旁邊黑著臉抱怨,齊若又一個大大的白眼翻了出來:得,又一個哀怨的。  

  「我說孫穆,你怎麼可以讓齊齊管你叫叔叔呀!」齊菲跳出來指著孫穆說,其餘幾人都是一臉迷惑,孫穆發揚不恥下問的優良傳統:「那應該叫什麼?」  

  「你隨我們齊若,當然是叫舅媽呀!」齊大小姐說得理直氣壯,齊雲天目瞪口呆,孫穆咬牙切齒,齊若一臉得意的奸笑,齊齊在孫穆懷裡扭來扭去,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大人們所云何事。  

  「那個,我說姐,好歹您瞧瞧咱這體格,這氣質,我還淪落不到『舅媽』的地步吧?」孫穆說的言辭懇切,終於喚醒了齊菲的「良知」:  

  「哦,也是哈,那怎麼辦呢?」齊菲作冥思苦想狀,突然靈光一閃說:「齊齊,以後你就叫孫叔叔舅父!」  

  孫穆的馬屁馬上跟進:「哎呀姐,您真是大智慧呀,我就知道您這麼舉世無雙天下第一的人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哎喲,齊若你踢我幹嗎!」  

  齊若那一臉奸笑早換成了苦大仇深,對著孫穆就是一通踹,孫穆把齊齊往脖子上一駕一邊逃命一邊大呼:「當心咱家齊齊,齊齊可是還在我手裡呢!齊若你再追我我綁架他當人質!」  

  齊齊摟著孫穆的脖子被他馱著笑得開心直拍他的腦袋,孫穆在下面大叫:「小乖乖你輕點,這是你舅父的腦袋不是西瓜!哎,寶貝兒,把手拿開,舅父看不見路了!」  

  齊若一陣氣苦:引狼入室,自己又一次引狼入室了!  

  「嗨,你們二位,是那麼回事就得了啊,你們不餓我兒子還餓呢!你們......」在一旁看了半天熱鬧的齊雲天終於開了金口,馬上被自己的親親老婆打斷:  

  「沒事,打是親罵是愛,這小兩口是在表現他們的情深似海呢!」  

  正在追打與被追打的人立即停戰,惡狠狠凶巴巴四道寒光直射過來,奈何齊大小姐不為所動,很洋派的聳聳肩外帶送上笑靨如花。  

  玩得正高興的齊齊不滿意停下來,使勁拍著孫穆的腦袋叫:「駕,駕!」孫穆在下面哭喪著臉說:「小祖宗,該餵馬兒草了,您老下來吧!」  

  孫穆曾經對風風火火闖九州的齊家大小姐很是好奇,在第一次以朋友的身份來做客見到本尊之後就曾試探著打探她對自己弟弟的取向的看法,哪知這廂正小心翼翼生怕措辭不合適,那廂人家已經大笑著道破了孫某人的心思:  

  「孫穆你就別裝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關係?切,還朋友,朋友有你們那樣的眼神嗎?」  

  「啊?我們有這麼明顯?」既然已經被識破,孫穆也乾脆亮明真身。  

  「明顯的不得了!」齊菲偷瞟了一眼在廚房給老公打下手的齊若,把懷裡抱著奶瓶吃的正香的齊齊又往上抱了抱,壓低聲音說:「我那個弟弟呀,就是彆扭,這有什麼呀,還說什麼『這是我朋友孫穆』,切,小樣兒,裝都裝不像!」  

  孫穆在心裡默哀:這個女人,眼真毒!齊若,你道行太淺,勢必摔在咱姐手上。  

  「想當初要不是我鼓勵著他出櫃,還給他打了耳洞以茲鼓勵,他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彆扭著呢!」齊大小姐一臉得意洋洋志得意滿的奸笑。  

  「啊?齊若的耳洞是你打的?我說呢,他可一點也不像那麼前衛的人。」孫穆忍受著齊菲拋過來的和齊若如出一轍的白眼,繼續作好奇寶寶:「那個......你爸媽已經知道他的事了?是你攛掇的?」  

  「瞧你說話那沒文化勁,什麼叫攛掇呀,我這是犧牲小我成全齊若的終身幸福!」齊菲奉行將白眼進行到底的原則,孫穆真怕她一不小心翻暈過去。「總之你放心和齊若過小日子去,我爸媽是不會哪天突然蹦出來管你要兒子的!」  

  「多謝姐姐成全。」孫穆一個彎身差點沒把頭磕地上,心中暗歎:非凡的女人啊!當天晚上當他從齊若口中得知那個耳洞的來歷時,對齊菲的敬仰之情立即就上升為敬畏了。  

  「那個該死的女人,趁我睡著了拿出不知從哪兒借的打孔器對著我耳朵就是一下,當時那個疼啊!那個笨蛋,消毒還不徹底,害得我跑了倆星期的醫院!」至今提起當年事,齊若依舊憤懣難平。  

  孫穆再次感歎:強悍的女人!齊齊跟著這樣的媽媽長大,不知會變成個什麼樣子?唉,倒霉孩子,還是跟著自家齊若好啊!又想起來齊若就是和這麼個姐姐在一起生活了許多年,又哀歎:唉,兩個倒霉孩子!  

  孫穆獲得「舅父」這一光榮稱號的當天,就以行使「夫權」為由賴在齊若家死活不肯走,和齊若展開了壓迫與反壓迫的艱苦卓絕的鬥爭。  

  第二天早上七點多,孫穆剛剛醒來,看著身邊睡得嬰兒一般香甜的美人,忍不住就伸出手去描摹齊若好看的輪廓,手指沿著他的臉龐輕輕摩挲,在眉眼上細細描繪,來到如花朵一般嬌美的唇上時輕輕按揉起來。  

  被擾了好夢的齊若惱怒的張開眼睛,平時要早起受資本家剝削也就罷了,星期天一大早還有人不識時務阻他睡覺,這就不可原諒了。無奈剛剛睡醒的眼睛非但表現不出滿腔的怒火,反倒是那種迷濛懵懂的樣子刺激的孫穆心潮澎湃,一翻身就把他壓在了下面,唇毫不客氣地覆了上來。  

  齊若感受到他晨起的慾望,登時羞紅了臉。頭天晚上被他折騰了大半夜,這人一早又這樣,在孫穆放開自己的唇一路下滑轉移攻擊目標時喘息著嘟囔了一句:「禽獸。」但是並沒有把身上的人推開。  

  正當兩人漸入佳境時,電話鈴聲更不識時務的響了起來,齊若掙扎著想要去接電話,被孫穆一使勁又壓了回去。  

  「別管它,寶貝兒,我們繼續......」孫穆在他身上噬咬著嘟嘟囔囔的說。  

  但是電話比人更加鍥而不捨,剛斷了不到一分鐘的電話突然又催命一般響了起來,孫穆哀歎一聲趴在了齊若身上,在他的輕笑聲中支起身子接起床頭上的電話把聽筒放到他耳邊。  

  「喂?」齊若剛一接起電話馬上瞪圓了眼睛,電話裡傳來齊菲焦急的聲音:「齊若你快來吧,齊齊病了,哭著喊舅舅呢,我們在兒童醫院......」  

  齊若不等齊菲說完就扔了聽筒,一腳把孫穆踹開就往衛生間沖,這邊孫穆拾起聽筒剛向齊菲問了幾句話,他那邊已經洗漱完畢衝了出來。  

  「齊若你別急,我剛問齊菲了,齊齊就是發燒了,沒什麼大事,你別慌,啊?」 孫穆一邊安撫著手忙腳亂穿衣服的人,自己也打仗一樣的洗漱穿衣。齊齊就是齊若心尖上的一塊肉,他已經亂了陣腳了,自己可不能跟著慌亂。  

  路上齊若焦躁的不行,遇上一點堵車恨不得自己下來跑,多虧孫穆把他拉了回來。  

  「齊齊從小就沒生過病,怎麼突然就進了醫院呢?」齊若緊張的攥緊孫穆的手,不安的說著。  

  「小孩子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是正常,齊菲說了沒什麼事,就是齊齊想你,別著急,馬上就到了,啊?」孫穆輕輕的拍著他的手背安慰著。這個齊若,平時一幅雲淡風輕的樣子,一遇上齊齊的事,馬上就露餡。  

  一進醫院倆人就嚇了一跳,到處都是生病的小孩,哭鬧聲響成一片。倆人最後一次進這種地方也是二十年前了,哪見過這種陣勢,一想到齊齊當時心又揪了起來。  

  雖然有了心裡準備,但是看到齊齊時齊若的心還是狠狠的疼了一下。小傢伙正在打針,躺在齊菲懷裡睡得並不安穩,頭上是觸目驚心的白膠布固定著針頭,孩子太小血管不好找,打吊針只能往頭上扎。  

  「昨天夜裡就有點不對勁了,當時也沒太在意,以為是玩得太高興出了身汗著涼了,誰知早上一看又發燒了。我們一來醫生就讓住院,說是最近生病的小孩挺多的,是什麼病毒性感染,讓住院觀察一下。」齊菲小聲的向兩人解釋著,再看不出那個飛揚跋扈的流浪女俠的樣子,此時的她完全是一個擔心孩子的媽媽。  

  齊雲天跟在一個小護士後面走進來,護士一邊給齊齊換上新的藥水一邊說:「一會兒再打一瓶,今天先打三瓶就夠了。」掛好藥水一回頭看見了齊若,笑著說:「你就是孩子的舅舅吧,長得真像。這孩子也是奇怪,人家的孩子難受了都是叫媽媽,他卻是叫舅舅,你和孩子感情真好。」  

  齊若笑笑沒有說話,齊雲天在一旁解釋:「我和他媽媽忙,孩子基本上就是他舅舅帶大的,比和我們還親呢!」  

  小護士聽了又多看了齊若兩眼,交待了幾句話就走了。  

  齊若把齊齊接了過來抱著,心疼的用自己的臉和他的小臉挨了挨,小小的臉龐上還掛著淚珠,時不時地抽噎一下,隨時都要醒來的樣子。  

  果然沒幾分鐘齊齊就哭著醒了過來,齊若趕緊輕輕的拍哄,孫穆也上前幫忙逗孩子,倒把孩子的爸媽擠到一邊去了。齊齊看見舅舅又高興了起來,雖然虛弱,但還是衝著舅舅笑了起來。剛剛奉上一個大大的笑容,又想起了自己現在的難受勁,小手抓著齊若的衣服,把頭埋進舅舅懷裡,委委屈屈的小聲音傳來:「舅舅,疼......」軟綿綿奶聲奶氣的幾個字,差點把齊若的眼淚勾出來。  

  孫穆趕緊又是做鬼臉又是學狗叫,終於換回了齊齊一個笑臉。齊若輕輕的拍著齊齊的背哄著:「齊齊乖,再睡一覺,啊?睡著了就不疼了。等睡醒了病就好了,舅舅領齊齊回家。」小傢伙一手還是緊緊揪著齊若的衣服,另一手死死攥著孫穆的一根指頭,被齊若輕輕的搖晃著,在他懷裡又拱了拱,慢慢睡著了。  

  剩下的兩人一起舒了口氣,小孩子生病,真是要大人的命呀!  

  九、故人來  

  小傢伙住院的幾天最黏的還是舅舅,齊若因為這沒少遲到早退,幸好平時在公司人緣好,大家也就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主管來檢查時還幫忙掩護。擺在齊若桌頭那張漂亮寶寶的照片早就讓辦公室全體同仁知道了齊大帥哥有個心頭肉一樣的寶貝外甥。和他對面辦公的李步就曾拿著齊齊的照片咂著嘴說:「怨不得人家齊若寵外甥寵得跟個寶似的,小傢伙長得就是喜歡人,看看這大眼睛,多精神!這小鼻子小嘴,跟個娃娃沒兩樣!這一頭的小黑頭髮,嘖嘖,為啥我家那閨女都兩歲多了還是一頭稀稀拉拉的黃毛啊?」  

  辦公室裡的其他人故意逗他:「喲,嫉妒人家了吧,還不趕緊問問,人家孩子是用什麼喂的,怎麼就比你家閨女長得好呀!」  

  李步當了真,馬上湊到齊若跟前諂媚的笑著虛心求教:「齊若,你家寶貝吃啥養的?」  

  齊若好笑的瞧著這個辦公室裡的活寶,女兒都兩歲了,他還像個孩子似的。  

  「吃啥養的?還能吃啥呀?飯唄!」又笑著安慰變得一臉沮喪的人:「沒關係,我聽說好多小姑娘都是小時候頭髮不好,又少又黃的,長大了就會變得又黑又亮了。你家閨女一定也是這樣。」  

  「真的?我那閨女長得像我,長相是沒指望了,我可就盼著她將來能長出一頭像大S那樣漂亮的頭髮呢!」李步興高采烈的說著,突然又拽住了齊若的袖子說:「齊若你可別騙我,我那閨女可就這點兒指望了」又轉了轉眼睛說:「要不這樣吧,現在不是時興姐弟戀嗎?跟你姐商量商量,你當個媒人,把我閨女說給你家那寶貝,咱兩家定個娃娃親得了,倆小傢伙就終身有靠了!我們大方點,少收你們家點兒彩禮!」  

  「呀,李步,你家閨女路走穩了嗎就急著往外嫁,你就這麼急著當岳父呀!」  

  李步對同事的取笑全不當回事,嘻嘻哈哈的笑著:「急不急的再說,咱這不是想著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齊若含笑看著一臉憧憬的李步,還說自己寵孩子呢,提起女兒他還不是說不完的話,整個一話癆!小心的扯出被他拽在手裡的袖子,說聲「我去趟工廠」撒丫子就跑,留下叫囂著要和他結親家的李步和一屋子笑得開心的同事開溜。已經有過教訓了,這會兒要是不趕緊逃掉,再過一會兒別說往外冒封建思想,那小子都能給你聯想到倆小傢伙的兒孫身上去!唉,沒辦法,小寶貝們的魅力太大呀!  

  孫穆也是把書吧扔給了店員小柳,每天陪著笑臉給小丫頭許下空口無憑的加班費諾言,自己在店裡坐一會兒就跑到醫院安營紮寨。看見齊齊小小的身子蔫蔫的縮在大人懷裡就是一陣難受,一旦小傢伙精神好點臉上有點笑模樣了,孫穆就跟著咧著嘴笑,鞍前馬後任勞任怨,別說是讓小傢伙騎在他脖子上在屋裡轉圈,這會兒就算是讓他馱著寶貝往天上飛他都願意試試!  

  齊家寶貝住院五天,其間聽聞小傢伙生病的孫家老頭兒老太太急急忙忙趕來,孫媽媽抱著齊齊就是一通心肝兒肉兒的亂叫,叫得齊若齊菲一陣心酸,齊雲天孫穆直翻白眼,孫老頭兒在旁邊尷尬的嘿嘿笑:「人老了,心軟,心軟。」  

  從此經過的隔壁房病兒家長以為是她親孫子得了什麼難治的大病,好言安慰了一番陪著掉了幾滴眼淚之後,發現人家小東西比自己兒子壯實多了,憤憤然離去。  

  由於自身身體結實、心情愉快,家長看護得法,醫生護士盡職盡責等眾多原因,當比齊齊早住院或是和他一起住進來的小朋友們還被困醫院聞藥味時,小傢伙已經高高興興的出院了。出院的時候正趕上週末,孫爺爺孫奶奶、舅舅舅父、爸爸媽媽都來接,小傢伙在眾人的簇擁下皇帝出巡一般抱著一大堆零食玩具回了家。  

  齊齊此次住院的收穫有:一、穿白大褂的都不是好人,要拿著尖尖的針扎齊齊的,好疼;二、不是所有藥都像糖丸一樣是甜甜的,他們餵給齊齊的藥好苦;三、齊齊的玩具箱裡新添了舅舅買的新的狗娃娃,舅父買的積木,媽媽買的好花的一個皮球,爸爸買的小汽車,孫爺爺孫奶奶買的一個上面什麼都有的會叫的學習桌......  

  齊齊這次雖然得的不是什麼大病,但還是把眾人折騰得不輕。齊雲天推掉了給自己和朋友合辦的雜誌拍外景的任務在家陪老婆兒子,齊菲老老實實的作了一個多月的賢妻良母,齊若往「雙齊」家跑的頻率由三天兩頭上升為一天一次,孫穆每次跟來都是一臉怨婦相--自己的那位把精力都花在了小傢伙身上,自己已經被他忽視很久了!  

  與此同時,小柳發現老闆平時閒來無事看的武俠偵探之類的書被另一種更實用的書代替了--經常看見孫某人抱著本《育兒守則》、《寶寶健康指南》、《小朋友的營養食譜》之類的書看的津津有味,還時常摘抄些內容,那個認真勁,就差沒寫個讀後感了。雖然當初發現老闆的特殊取向時小丫頭還著實興奮了一陣:英俊瀟灑的老闆和他漂亮的親密愛人,多麼賞心悅目的一對呀!而且兩人還都那麼有愛心那麼喜歡笑孩子,簡直就是完美!可是現在老闆他一個大齡未婚男青年每天埋頭看些這個,這也......太難為情了吧!  

  這天齊雲天夫婦要去參加一位朋友的婚禮,齊若還要上班,照顧齊齊這一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就落在了孫穆身上,因為只有一天,孫穆就沒有把齊齊往爸媽那兒送而是帶到了書吧。  

  小柳早就見過齊齊,對這個可愛的孩子喜歡得簡直愛不釋手,看見老闆抱著齊齊來了樂得一蹦三尺高,孫穆剛把齊齊放下,她就撲上來對小傢伙上下其手,捏捏臉蛋拽拽手腕,還在孩子粉嫩的小臉上「吧唧」親了一口,惹得孫穆在一旁大發感慨:「小柳,我怎麼早沒發現你還挺有母性啊!這麼喜歡孩子,自己趕緊抓緊時間嫁出去生一個玩,別總調戲我們家齊齊!」  

  小柳馬上轉移目標一把掐在了老闆胳膊上,隔著厚厚的毛衣還把孫穆疼的嗷嗷叫:「我知道你為什麼嫁不出去了,這麼蠻橫誰敢要!現在的女人都怎麼了,這麼野蠻!」  

  小柳掐腰瞪眼,指著孫穆的鼻子說:「女人的野蠻是為了男人的不野蠻,老闆你看清楚了,野蠻也是分對象的,比如對你,就要採取武力手段!」  

  孫穆哀號:「你還知道我是你老闆!我要解雇你!我要扣你工錢!齊齊過來,我們不和那個女魔頭玩!」說著就去拉站在旁邊仰著小臉看熱鬧的小傢伙,卻被小柳搶先一步搶了過去。  

  小柳從身上摸出一支棒棒糖,蹲在齊齊面前剝好糖紙放在他花瓣一樣的小嘴邊,看小傢伙美美的舔上兩口了才問:「齊齊,姐姐好不好?」齊齊吧唧著小嘴回味著甜味,眨了眨晶亮的大眼睛,認真地點點頭。  

  小柳再問:「齊齊和姐姐一起玩好不好?」齊齊又舔了兩下糖,再次點頭,咧開小嘴笑了。  

  小柳起身,一臉的得意地笑容挑釁的看著老闆,孫穆掩面長歎:「人家都是僱人來壓迫的,為啥我雇的人就是來壓迫我的?自作孽,不可活呀!」一低頭衝著齊齊咬牙:「沒良心的小兔崽子,一根糖就被收買了,枉費我含辛茹苦巴結你這麼久啊!」再歎:「姐姐,你居然讓他叫你姐姐!那麼老的人了你好意思嘛!」  

  小柳不理他的挑釁,大笑著抱起看著孫穆誇張的表演笑得前仰後合的齊齊一邊玩去,留下孫穆一人捶胸頓足哀歎反思:自己這是造了什麼孽啊,咋就這麼不招人待見呢!  

  這天下午快打烊時,孫穆抱著齊齊坐在門口的收銀台後看卡通書,齊齊坐在他腿上,孫穆每翻一頁書他就用小手指點一下書上的畫,一邊聽孫穆講故事小嘴一邊吧嗒吧嗒的發出些孫穆聽不懂的聲音,好像他自己也在講一樣。孫穆指著畫上的小動物教他念,小傢伙奶聲奶氣的認真學著,孫穆看著他可愛的樣子心裡一片柔軟,忍不住每翻兩三頁書就在他柔軟的小臉上親一下。齊齊被親的癢癢的,咯咯笑著一扭身子爬在孫穆身上,抱著他的脖子「啪」的一聲響亮地親了一口,親完了還用自己的小臉蹭蹭孫穆,樂得孫穆低頭抵著小傢伙的額頭晃著頭直笑。  

  正和齊齊玩鬧著的孫穆用眼角的餘光瞥見了貓著腰向這裡悄悄欺近的小柳,待到她快到跟前時突然伸手提溜住她的後衣領,齊齊在他身上蹦著拍著手,咯咯笑著看被嚇了一跳的小柳一臉懊喪狼狽的被孫穆拖到身前。  

  孫穆一手摟緊在身上亂蹦的齊齊,另一手抓緊了小柳,懶洋洋的開口問:「大膽蟊賊,意欲何為?」  

  小柳一臉焦急的向他比手劃腳就是不說話,孫穆看出她神色不對不像是開玩笑,把她又往身邊拉近些壓著聲音問:「怎麼了?有事嗎?」  

  小柳從收銀台下露出眼睛指著外面低聲對孫穆說:「老闆,那邊沙發上的人很奇怪,他從剛才進來起就坐在那裡沒動過,而且一直在偷偷看你們,我從他後面繞了幾次,發現他手裡的書一頁都沒翻過。他不會是來伺機偷齊齊的人販子吧?」  

  孫穆聽了她的話心裡嗤笑一聲怎麼可能,小姑娘小說看多了吧,但還是抬頭順著小柳指的方向看去,時間有點晚了,書吧裡只有幾個人,那個穿黑西裝的男人正坐在書吧最裡面正對自己的沙發上看書,低著頭看不清他的臉,因為一直在和齊齊玩,倒是沒有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聽小柳說的樣子,他進來也有一會兒了吧,不管是不是像小柳說的那樣是打齊齊注意的,進了書吧不看書卻一直觀察老闆的人一定有問題!孫穆心裡正打著小算盤,那人突然抬頭向這邊看來。  

  孫穆一看清那人的樣子就愣住了,那人看見孫穆正看著他,也愣了一下,然後微微一笑放下書朝這邊走了過來。小柳緊張的拉扯孫穆的袖子,「老闆,老闆,他過來了!難不成他要明搶?」看孫穆愣著不為所動,心裡歎了口氣:唉,老闆已經嚇傻了,看來只能靠自己保護小寶貝的安全了!捋了捋袖子正準備衝出去的人被孫穆扯了回來,「放心吧,你家寶貝安全著呢,這個人,是來找你家老闆的。」  

  「你好。」男人禮貌的微笑著和孫穆打招呼,環顧了一下四周說:「看來這幾年你過得很不錯。」  

  小柳愣愣的看著面前的男人。很明顯這個男人已經不再年輕,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跡,樣貌也只能稱得上中上,但是那種只有經歷了人生的起伏才能沉澱下來的成熟、安穩的氣質,正從這個安靜的站著的男人身上一點點散發出來,悄悄地,牽動人心。而謙和友好的態度和身上做工精細但看不出什麼牌子的西裝,讓見慣了各色人等的小柳立即判斷出:這絕對是個有地位有身價的成功男人。  

  孫穆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平靜的回答他:「你好,張先生。」並沒有站起身,不是不想,而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突然再見到這個男人,一時竟然被巨大的驚訝衝擊的腿有些發軟。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想幹什麼?  

  「這是......」男人看著孫穆懷裡正好奇的瞪著自己看的齊齊問。  

  「哦,朋友的孩子。」孫穆從有點愣神的狀態下驚醒,拍拍還在身邊蹲著的小柳說:「小柳,你帶齊齊去玩吧。」  

  小柳懊喪的站起來,真是的,又不是沒見過人,看見這個男人居然忘了站起來,糗大了,沒臉見人了!接過孫穆遞過來的卡通書就要抱起齊齊,但是齊齊卻拽著孫穆的衣服撒著嬌不肯離開,小柳稍微使點勁拉他,他還噘起了小嘴。  

  孫穆歎了口氣,抱著齊齊站了起來。「小柳,你在這兒看一會兒,我和這位先生談點事情。張先生,請跟我來吧。」說完就率先向他剛才坐過的沙發走去。  

  小柳看著被老闆稱為張先生的人微笑著輕輕搖了搖頭跟了過去,馬上用女人的直覺感覺到了那看似平靜的氣氛下的暗潮湧動,那人看著孫穆的眼睛裡,有太多讓人看不清的東西。這個不同於一般客人的人,究竟是誰?  

  Where Are You  

  十、Where Are You  

  齊若下班後到書吧接齊齊,約好了今晚兩人帶著齊齊出去吃飯。看見小柳坐在平時都是孫穆坐的收銀台後面,剛要開口問那傢伙是不是又領著齊齊跑出去玩了,就見小柳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很神秘的向裡面指了指。  

  孫穆抱著齊齊坐在書吧最裡面面向門口的沙發上,他對面坐了一個人,似乎正和他說著什麼,孫穆看起來並沒有認真聽,略垂著頭,眼睛一直注視著坐在他腿上動來動去的小人兒。  

  齊若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孫穆抬頭的時候看見了他,笑了一下低頭和齊齊說了句話,小傢伙馬上把頭轉向門口,一看見齊若就高興的笑著叫起了「舅舅」,掙著身子要從孫穆身上下來。他們對面的男人也回頭向門口看了一眼又轉過頭去。  

  齊若走到他們身邊抱起了向他伸出胳膊要抱的齊齊,在小傢伙臉上親了一下,又側過臉讓小傢伙抱著脖子響亮的親了一下,和孫穆說了句「你們先聊,我帶齊齊去那邊玩」,向正看著自己的男人微笑著點了下頭,抱著齊齊離開了。  

  在書吧的另一邊逗著齊齊玩了一會兒,孫穆站到了面前。齊若抬頭看著欲言又止的人,用目光徵詢他有什麼事。  

  孫穆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店那頭的男人,有些為難的說:「今晚有點事情,你自己帶齊齊去吃飯吧。實在是對不起,改天我再請你們。」  

  齊若笑了:「今天怎麼這麼客氣,這有什麼對不起的。不就是一頓飯嗎,什麼請不請的。你有事就忙吧,我先帶齊齊走了。」說完牽起齊齊的小手說:「齊齊,和叔叔拜拜。」小孩子再見還說不好,拜拜倒是說得挺溜的。  

  齊齊抬頭看著孫穆歪了一下腦袋,似乎不太明白為什麼孫穆這次不和他們一起走,但還是聽話的說了聲「叔叔拜拜」,被齊若牽著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張旭良看著面前從書吧到酒吧坐到現在一直沒有把目光放到自己的男人,幾年不見,他已經不是那個剛出大學校門、自以為老油條其實在別人看來還很青澀的男孩了。舉手投足、說話的語調、笑的樣子,都還是那個人,可是又能一眼看出他確實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是一種有點矛盾的感覺,正是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自己的眼睛,離不開他的身上。  

  「經常來這裡嗎?」張旭良輕輕抿了一口杯中物,打破了嘈雜的環境裡兩人中間的寂靜。  

  「有一段時間不來了。」孫穆放下杯子,終於把漂浮的目光收了回來落在眼前人身上。  

  這是這個城市有名的gay吧,名字取得很有意思:Where Are You?這還是孫穆唯一一次看到有人用一個問句來作店名。以前是這裡的常客,和齊若在一起之後和他提過這裡,不過他好像沒有來過,也沒打算帶他來,這裡形形色色各色人等都有,那麼乾淨得像個孩子一樣的人,來了這裡還不是羊入虎口--雖然齊若現在也常用這個詞來形容和某人的關係,孫穆狡辯說自己就算是老虎畢竟也是只善良可愛愛護弱小的老虎,可是這裡其他的「虎」,那就不好說了。  

  張旭良看著顯然是因為想起了什麼而勾起嘴角的人,想當初,自己就是被他的這種笑吸引,從此,萬劫不復,而後來,自己又把他弄丟了。  

  「呵,」輕笑了一聲說:「那就是以前常來了?怎麼,花花公子收心了?」  

  「累了,想休息一下而已。」孫穆回過神來,也笑了,「什麼花花公子,別把你們資產階級那一套往我們勞苦大眾身上安。」  

  並不是什麼好笑的笑話,張旭良卻笑得前仰後合:「哈哈,還是一樣的牙尖嘴利!你不是自己也當老闆了?怎麼會還是勞苦大眾?」  

  孫穆誇張的攤了一下手,「什麼老闆,我這樣的怎麼上得了檯面,和張老闆比起來頂多也就是個個體戶罷了。」  

  張旭良笑著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看孫穆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便說:「這個吧的名字很不錯,Where Are You你在哪裡?」 看著孫穆又重複了一遍:「你在哪裡?」隨即又說:「我最近接的一個項目是和這裡的一個公司合作,過來的比較頻繁。」  

  「哦。」孫穆輕輕的應了一聲,並沒有什麼表示,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  

  「家裡有人等?」張旭良抬了抬眉毛問。  

  「嗯?」孫穆有點心不在焉,頓了一下才答:「沒,光棍一個,哪會有什麼人吶!」  

  張旭良卻站起了身,「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打車就好。」孫穆跟著站起來,越過他身前向門口走去。張旭良在後面苦笑了一下:還說沒人等,一說走就這麼迫不及待。  

  張旭良也沒有堅持要送孫穆,孫穆打到車和他道了聲「拜拜」坐上去,正要和司機說地址,突然他俯身敲了敲車窗,有點奇怪的搖下車窗,張旭良的一句話讓他愣了半天:「今天來找你的那個人,很幸運。」  

  深秋的夜晚天已經很冷了,孫穆看著後視鏡裡站在風裡的人愣愣的想:很幸運?他什麼意思?他已經看出齊若和自己的關係了吧。直到司機第二次問「先生去哪兒」,才回過神來報了齊若家的地址。  

  齊若早就把齊齊送回了家,正準備睡覺就聽見了鑰匙開門的聲音,撇撇嘴笑了,這個人進出自己家是越來越方便了,以前還按按門鈴,現在都是自己直接就開了。  

  孫穆看見齊若正在鋪床愣了一下,「今天怎麼睡這麼早?」  

  齊若繼續鋪著床答:「今天在齊菲家吃完飯領齊齊在樓下的小花園玩了一會兒,遇見兩個遛狗的,齊齊一見狗比吃了搖頭丸都興奮,人家養狗的還納悶呢,一般小孩都怕狗,咱齊齊卻是把狗攆得都怕它。我生怕他把那狗逼急了咬他一口,一直在他後面跟著跑,累死我了!這哪是養孩子呀,根本就是養了個祖宗!」  

  孫穆聽著笑著沒有說話,以前在爸媽家就見識過這個小祖宗把孫悟空攆得躲在窩裡不出來的功力了,平時挺乖的一個孩子,一見到小狗就高興的瘋了一樣。  

  齊若聽見開櫃子的聲音,回頭一看孫穆正找東西,就問:「你幹嗎呢?」  

  「找換洗衣服,我今晚不走了。」  

  齊若暗暗笑了一下,爬到床上鑽進被子裡看他進了浴室。  

  孫穆從浴室裡出來,剛洗完澡有點冷,打著哆嗦小跑幾步鑽進了被窩。迷迷糊糊正想睡著的齊若被他還有點潮的身子弄醒,睜開眼睛一看他頭髮濕著就鑽進來了,馬上皺起了眉。  

  「告訴你多少次了,頭髮干了再睡覺!濕著頭髮睡老了會頭疼的。」  

  孫穆又往下縮了縮,摟上齊若的腰說:「管他老了怎麼樣,現在你要是把我趕出去我可立馬就凍死了,就活不到頭疼那一天了!」  

  齊若無奈的歎了口氣,翻了個聲背對著孫穆嘟囔:「剛換的枕巾,又被你弄濕了。」  

  孫穆呵呵笑了,在齊若脖子上親了一下說:「敢情不是心疼我,是心疼你的枕巾吶!放心吧,趕明兒哥哥發達了,給你買一車撕著玩!」  

  齊若沒有理他的瘋話,停了一會兒問:「你那天不是說書吧隔壁的店要轉讓你想租下來嗎?現在怎麼樣了?」本來想今天吃飯的時候問他的,結果被打亂了計劃,只好在溫暖的被窩裡問些煞風景的話了。  

  「那個再說吧,租下來每個月的租金就是一大筆錢,還要再進書、進傢俱,都要仔細計算一下,這事也不是一說就能辦的。」孫穆的手在齊若身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蹭著,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齊若又翻了個身面對著他說:「正想和你說這個事呢,你要是手頭緊的話,我這裡還有點錢,你周轉不開就先拿去用。」  

  「以後再說,反正他們要轉還要過一段時間。」孫穆說著吻上齊若近在眼前的唇,手開始不老實的加大了撫摸的力度。  

  結束了一個綿長的吻,齊若喘著氣推開他,抓住在自己身上吃豆腐的手,朝他討好的笑了笑說:「今天不行,我累了,明天公司有事還要早起,被你一折騰又起不來了。」  

  孫穆一聽這話馬上苦了一張臉,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問:「那怎麼辦,火都點起來了不讓人做飯呀!」  

  齊若翻了個身裹緊被子說:「那我就不管了,又不是我點的,自己想辦法熄火吧。」  

  「你們老闆是周扒皮轉的世,晚上讓員工加班不說早上還讓早到,嚴重影響員工及其家屬的『性』福生活,我要起訴他!」  

  齊若不理身後人咬牙切齒的瘋話,拱了拱身子就要閉眼睡覺,突然被那人翻過了身去。  

  「你幹嗎呀,我明天還要早起呢!」齊若有點慌亂的看著忙著在自己身上印下痕跡的人說。  

  那人只是一味的在身下人身上胡亂親吻著,過了一會兒才抬頭說:「不是你點的火是誰點的,這屋裡有第三個人嗎?我就是要把這飯做熟!你明天幾點起,我叫你。」說完又埋下了頭去。  

  齊若哀歎了一聲:這傢伙,明明是自己亂髮情還把責任都往別人身上賴!歎了口氣沒有說話,由著他去了。  

  因為齊若第二天要早起,孫穆壓抑著只一次就結束了戰鬥。看著疲累的人窩在自己懷裡沉沉睡去,卻怎麼也睡不著了。在黑暗裡睜著眼睛看天花板,回想著今天見到那人的一幕幕。  

  從頭至尾,那人一點也沒有提及從前的事,可是看他的神態表情,分明在流露著懷念。孫穆知道不是自己自作多情,那人看住自己的目光,經過那一年的相處已經再清楚地不過。只不過那時的他有妻女有家庭,神情還有所收斂,然而時至今日,已然是明目張膽了。  

  張旭良是個有野心的人,這在孫穆和他接觸的時候就知道了。雖然那時的他一副熱愛事業忠於家庭遵紀守法按時納稅的老實商人相,可是那雙眼睛裡埋著火種。後來的交往糾纏裡,孫穆愈發堅定了自己的判斷。而自己離開後的這幾年裡也並不是完全沒有他的消息,有時會在報紙財經版裡看見豆腐塊大一點他的消息,也許對於很多大財團來說他並不算是什麼,但是對於自己這樣的普通百姓,他的資產已經是個天文數字。  

  孫穆知道剛離開時他悄悄找過自己,被自己躲開了。既然已經散了,再糾纏就沒有意思,孫某人的原則不多,既然好聚好散已經做不到了,那麼好馬不吃回頭草還是要堅持的。後來回了家開了這個書吧安穩下來,斷斷續續知道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經不是自己當初在時的那個小公司所能比,再後來知道他離了婚,但是那已經是和自己無關的事了。  

  剛才和他在一起時一直是滿不在乎的樣子,可是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有多緊張。他現在又這樣出現,到底是為了什麼?他說以後會來的比較頻繁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公司做大了身家穩定了,想起來找自己這個曾經甩下他走人的無名小卒的麻煩了?大老闆真的這麼好當,這麼有閒來收拾一個不再相干的人?  

  迷迷糊糊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第二天早上突然驚醒時暗叫了聲糟糕,已經比齊若說的時間晚了半個小時了。趕緊把依偎著自己還睡得香的人叫醒,那人醒來一看時間就是一通埋怨:「都怪你,昨天我說不做你非要做,這下好了,等著我被開除吧!」  

  孫穆知道自己理虧,在旁邊遞著衣服賠笑:「是是是,都是我不好,等你被開除了我養你!」  

  齊若的起床氣還沒撒完,本來昨天突然接到通知讓今天早起去公司就煩,孫穆一來害自己睡晚了不說,讓他早點叫自己又叫這麼晚,一急一句半開玩笑半撒氣的話就衝口而出了:「你養我,你倒是大款的很呢!昨天來找你的那人我看也是個老闆吧,你是不是就被人家養過啊!」  

  孫穆一聽這話愣住了,雖然張旭良的突然來訪沒讓他們一起吃成飯,但是孫穆以為齊若不會對他有什麼印象的,誰知他不但有印象,甚至還一語道破了二人曾經的關係!本來就心虛,夜裡睡的不安穩,又惦記著早上叫齊若,這時腦袋正嗡嗡的疼,那話也是不過腦子就衝著齊若就吼了出來:「你自己起晚了還在這兒亂埋怨人,你哪天有今天起得早過啊?我被人養,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被人養了!你是誰呀,我就算被人養又怎麼了!」  

  齊若被他吼呆住了,有時他把自己惹急了會和他吵兩句,但是認識這麼久以來他還是第一次這樣吼自己,而且,還是因為一句玩笑話。沒有時間和他耗下去,齊若壓抑著那口憋悶在胸腔裡的氣,趕緊收拾收拾早飯也沒來及吃就走了。  

  齊若一走孫穆就後悔了,是個有腦子人都知道齊若根本就是在開玩笑,可是自己就那麼給他吼了回去,看樣子那人一定是生氣了吧!本來就是自己答應了叫他的,結果自己沒醒又怨人家,真不是東西。唉,那個張旭良剛出現還什麼都沒做,自己就亂了手腳了。  

  上午在書吧坐著蔫蔫的,被小柳嘲笑為即將下崗的怨夫,到中午快吃飯時實在忍不住了,給齊若發了條短信,大意就是承認一下今早的錯誤,慰問一下有沒有因為自己的過失給他造成什麼損失,其實就是婉轉的問一下是不是真的被開除要靠自己養,不過那個話目前是不敢說了,誰叫咱有心理陰影呢!一直到食不知味的吃完飯也沒有收到回信,安慰自己也許他今天很忙,根本就顧不上給自己回信,但心裡還是很不舒服。  

  擔心了一下午怕張旭良再找來,還沒到打烊時間就把店交給小柳自己先跑了,又被小丫頭嘲笑了一通,因為被她看見自己走的不是回家的方向,而是齊若公司的方向。  

  在公司下面給齊若打電話,直到第三個才接,接起來了還沒有聲音,孫穆在電話這邊故意讓聲音表現的更忐忑不安一些:「你幾點下班,我在樓下等你。」  

  那邊還是沒有聲音,又過了一分多鐘才聽見齊若跟老佛爺似的說:「等著吧,該下班了我自然就下來了!」  

  粗聲粗氣的一句話讓孫穆傻樂了半天,嘿嘿,至少沒有不理自己或是讓自己回去,這就說明氣已經消了,本來也就不是什麼大事,過日子嘛,哪有鍋沿不碰馬勺的!現在這樣也就是撐一下場面而已。裹緊大衣坐在路邊的花壇上等著,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有個破帽子破碗的擺在面前,說不定還可以趁機賺點小費,又是一陣傻樂。  

  今天有點降溫了,小風刮到身上涼颼颼的,孫穆坐著坐著就縮了起來,好在齊若並沒有讓他很等,過了不一會兒就下來了。孫穆一看見他出了樓就蹦了起來,搓了搓有點僵的手,又捂了一下凍得有點涼的臉,諂媚的笑著湊了過去。  

  「這麼冷的天怎麼不去路邊店裡等,坐在花壇上跟個傻子似的。」齊若瞟了一眼身邊跟著的人沒好氣地說。  

  孫穆一聽這話更樂了,嘿嘿笑了一下說:「不是怕你出來看不見嘛!」  

  「我眼神就那麼不好?」  

  「不是,不是,是怕我看不見你!」  

  齊若繃不住笑了:「你這樣子怎麼看著那麼像一狗腿子啊!」又收住笑說:「早上是誰說我是誰呀的,不知道我是誰還來等我幹嘛?」  

  「我能不知道你是誰呀,咱倆要是不知道,你也不能心疼我不是!」孫穆面上笑得跟朵花似的,心說我要是狗腿子,你還不就成了鬼子了!  

  「呸,誰心疼你了。」齊若知道他是指自己嫌他坐花壇上吹冷風了,又小聲嘟囔了一句:「凍死才好!」  

  好像就是要應了他這句話似的,孫穆馬上「阿嚏阿嚏」的打了兩個噴嚏,眼巴巴看著他說:「真凍著了,去吃火鍋取取暖吧!」  

  齊若向天上翻了個白眼,拉著白癡一樣的人就往公車站走,孫穆卻掙起了胳膊,可憐兮兮的說:「都感冒了,打的吧。」  

  齊若不為所動,說了一聲「打的費留下來買藥!」就加大了力氣拉著他走到了公車站。  

  等車的時候孫穆一直唧唧歪歪的念叨著齊若小氣,被狠狠瞪了兩眼住了口。到了車上又一直嘟嘟囔囔地念叨自己都感冒了還來人口這麼密集的地方真是不道德,還故意誇張地打了兩個噴嚏,於是擁擠的公車上很難得的在二人周圍出現了一小塊比較疏鬆的地方。齊若看了看一臉得意地衝自己笑得開心的人,真是巴不得不認識他才好!  

  雖然一開始齊若認定了孫穆是裝的,而且孫穆本人也確實有那個打算,但是很不幸的是,那一天,孫穆真的感冒了,而更不幸的是,張旭良開始頻繁的出現在兩人平靜的生活裡。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5-2-25 14:13 編輯 ]
—— 早起的小攻有受吃~早起的小受被攻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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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病號  

  閒不住的雙齊夫婦有事要去臨市兩天,剛好趕上週末,齊若就和孫穆帶著齊齊去看孫爸爸孫媽媽。孫穆提前兩天就給小柳放了兩天假讓她週末一個人看店,還是被小丫頭抱怨了一通,說什麼週末比平時忙好多,老闆這是欺壓員工,孫穆又陪著笑臉說了好多好話,最後連感冒時的紅鼻子紅眼睛都利用上裝可憐,又說請她吃飯才算完事。  

  安排好了書吧的事孫穆向齊若抱怨著:「你看人家老闆多風光,你看看我,少去一天店裡還要求著員工,唉,天字第一可憐啊!」  

  齊若看著眼前感冒的人紅鼻子紅眼睛還時不時抽抽鼻子的樣子,再被他故意一裝,倒真是有點可憐相,忍不住就樂了:「來來來,可憐的傢伙,哥哥疼你!」說著就去拉他,被那人一扭身躲了過去。  

  孫穆故意抖著手指著齊若,做出一副被逼良為娼的良家婦女樣說:「禽獸!我都病成這樣了你還好意思調戲,你還是人嗎你!」  

  齊若哈哈笑著過來一把摟住了他,和他抵著額頭說:「你都說我是禽獸了,我還怎麼做人呀!」  

  孫穆被他難得的不要臉弄得也難得的老臉一紅,一把推開了他。「去去,離我遠點,再把你傳染了!」  

  齊若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快點收拾收拾,接上齊齊咱們去你爸媽家!」  

  孫穆覺得自己真是糗到家了,這麼大個的男人被冷風一吹感冒了也就算了,感冒的樣子不好看也可以忍受,要是感冒也能好看人家參見選美的都病著去了不是,可是,被一個不到兩歲的孩子那樣說就--  

  「媽媽,叔叔哭了。」齊齊看到孫穆紅眼睛的樣子,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眼睛,然後仰起頭看著牽著自己的齊菲說,一臉認真的樣子,用的是陳述語氣。  

  齊菲憋著笑蹲下身,故作嚴肅的對兒子說:「齊齊,是舅父,舅父哭了。」  

  小小的孩子還理解不了什麼是舅父,也叫不出那麼拗口的詞,只是繼續盯著孫穆好奇的看著,怎麼看怎麼覺得今天的孫穆和平時不一樣。  

  孫穆險些崩潰掉,為什麼別人生病都能得到安慰照顧,他卻要在這兒受打擊!做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說著「誰說我哭了」向齊齊伸出魔爪,剛要抓住咯咯笑著往媽媽身後躲的小傢伙,自己的後衣領子就被一直站在身後的齊若揪住了。  

  「你感冒了,離我們齊齊遠點!」那人理直氣壯的說完,就上前抱起了小傢伙。  

  齊齊高興的摟著幾天不見的舅舅的脖子,毫不吝嗇的奉上自己的香吻,「啪啪」一邊一個在齊若臉上親的起勁,完全無視一旁一臉哀怨的孫穆。  

  孫某人眼巴巴地看著小傢伙可愛的樣子卻不敢上前,被小傢伙親習慣了,這少了個見面吻心裡還真有點難受,又怕真的傳染了他,只好一臉無奈的在旁邊轉著圈子。  

  齊若給齊齊穿好了外套,笑著瞟了一眼團團轉的人說:「快走吧,別像個狗似的在那兒轉圈了。」  

  孫穆還沒來的及反駁,聽見「狗」字眼睛一亮的齊齊就開了腔,小手指著孫穆,歪著頭看著齊若問:「狗狗?」  

  齊若和齊菲齊雲天樂得哈哈大笑,孫穆的臉更哀怨了,看著抱著孩子笑得高興的人說:「齊若,你不要教壞小孩子好不好!」  

  齊若抱著齊齊在前面走,小傢伙臉朝後看著一直跟在後面朝自己做鬼臉的孫穆樂得咯咯直笑,還伸手想朝孫穆臉上抓一把,被孫穆抓住作勢要咬,嚇得一使勁趕緊縮回去了,死死攀著舅舅的肩膀,張著大眼睛定定的看著孫穆,生怕他突然撲上來咬自己一口。  

  出了小區齊若頭都沒回地說:「你感冒了,咱打車吧。我抱著齊齊呢,你去叫!」  

  「咱來的時候你怎麼不說打車啊!坐著公交就來了,就跟我剛感冒了似的!」  

  「咱們來的時候不是人少嗎,現在人多了,叫你打就打唄,這麼囉嗦!」  

  孫穆抱怨著,可還是走到他們前面揚手打車了。哼,以為自己不知道呢,讓齊若抱著他的寶貝外甥擠公交,打死他都不幹!唉,自己真是沒地位呀沒地位!  

  到了家裡老頭兒老太太也爭著搶著抱著許久不見的小傢伙一通亂親,又拉著齊若問這問那的,孫穆只能哀怨的在一旁干看著,心裡那叫一個酸哪--爸,媽,我才是您兒子!齊齊,我也想親親你......  

  中午在家裡吃餃子,齊若看孫穆感冒的實在難受,說著「你還是別包了,再把病毒包進去害我們都病了」,把他推到屋裡讓他去睡覺。孫媽媽擀皮,孫爸爸和齊若包餃子,齊齊追著孫悟空滿屋跑,一家人有說有笑其樂融融,當然,如果屋裡的那個病號也參加進來就更完美了。  

  齊齊終於成功地把孫悟空追進窩裡再也不肯出來,自己又在一邊玩了一會兒就覺得沒意思了,哼哼唧唧的往齊若身上蹭。齊若無奈的把抱著自己的腿撒嬌的小傢伙抱到了身上,摟著他一起包餃子,一邊包一邊逗著孩子,不一會兒桌子上就出現了一堆小兔子小烏龜等等奇形怪狀的餃子,齊齊興奮的這兒拍拍那兒捏捏,玩的不亦樂乎。  

  齊齊抬手揉了揉眼睛,齊若低頭向懷裡的小人兒看去,「噗哧」一聲樂了,原來齊齊這一揉眼睛把手上的麵粉都沾到了臉上。坐在對面的孫爸爸一抬頭看見小傢伙的樣子也樂了,笑呵呵的起身拿了面鏡子回來,遞到齊齊面前說:「齊齊,看看你的花貓臉!」  

  齊齊認真地看著鏡子裡的小人,待到認出了那個臉上東一塊白西一塊白的人就是自己之後,咯咯笑著使勁拍起了小手。  

  又在齊若身上坐著玩了一會兒,齊齊掙著身子從齊若身上下來了,邁著小腿使勁推開門往孫穆的顛顛的屋裡跑去,兩分鐘之後,院子裡突然傳來孫穆的叫聲:「小兔崽子你給我站住!」  

  齊若趕緊拍了拍手上的麵粉跑到院裡,正遇上搖搖晃晃跑過來的齊齊一頭扎進自己懷裡,再往後一看,孫穆穿著個拖鞋連外套都沒穿就跑了出來,頂著一頭一臉的面,正指著齊齊哇哇怪叫。齊若愣了一下,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哈哈大笑起來。  

  追出來看的孫爸爸和孫媽媽看到孫穆的樣子也樂得哈哈直笑,齊齊把頭埋在舅舅腿上,用小手捂著眼睛偷偷看孫穆,看到大人們都笑了自己也跟著咯咯笑了起來。  

  原來小傢伙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後,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地抓了一把麵粉跑去找了孫穆,把自己小手裡抓的那一點面全撒在了睡得正香的孫穆臉上。孫穆睡著覺感覺鼻子有點癢,一個大噴嚏把自己打得醒了過來。睜眼一看小傢伙正扒拉著床沿眨巴著大眼睛看自己呢,頓時心裡一暖,覺得真是沒白疼他,自己生病了小傢伙還知道來看看。可是突然瞟見小傢伙一手的面,心裡就咯噔了一下,聯想到剛才臉上詭異的癢癢的感覺,伸手往臉上一摸,果然自己臉上也是麵粉。小傢伙看見孫穆往臉上摸的時候就一轉身邁著小短腿跑了,待到孫穆追出來跑的更是起勁,孫穆剛醒過來迷迷瞪瞪的腿還發著軟,愣是沒追上他。  

  因為感冒鼻子本來就堵的慌,剛跑了幾步的孫穆站在院子裡掐著腰直喘氣,氣鼓鼓的看著對面笑話自己的四個,不對,齊齊還小,算半個,三個半人。  

  「看看你那樣子,跟個孩子計較什麼呀!快回屋去把衣服穿上!」孫媽媽看著站在院子裡吹冷風的傻兒子直搖頭。  

  孫穆聽媽媽這麼一說馬上打了個哆嗦,反應過來自己就這麼跑出來了,趕緊進屋穿衣服。  

  孫爸爸伸手摸了摸還偎依著齊若的小傢伙的頭,笑著說:「嘿,這麼小的小東西就會這一套了,真是聰明!」  

  走到屋門口的孫穆聽見老頭兒語氣裡滿是愛憐的話,忍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一摔門進去了。  

  齊若彎腰在齊齊屁股上輕輕拍了兩下,板起臉來說了句:「小祖宗,真能折騰!」想到孫穆一臉白嘩嘩的樣子,繃不住笑了出來。  

  正吃著飯孫穆的手機響了,拿起來看了看號碼,掐斷沒接。過了沒幾分鐘,手機又不屈不撓的響起來,一家老小都看著自己,孫穆談了口氣離開桌子接起了電話。  

  張旭良一聽見孫穆的聲音就說:「感冒了還沒好?」  

  「嗯。」孫穆啞著嗓子答應了一聲沒再說話。  

  「在哪兒呢?」  

  「家裡。」  

  「一個人嗎?出來吃飯好不好?」很是溫柔的聲音傳來。  

  「在我爸媽這兒吃飯呢,不方便。」  

  「哦,那就算了。再見。」  

  孫穆說了聲再見就要掛電話,突然又聽見張旭良說:「孫穆,有點想你了。」  

  孫穆的呼吸滯了一下,下意識的向正給齊齊喂餃子的齊若看去,含糊的應了一聲趕緊掛上了電話。  

  自那次見面之後張旭良又來過幾次,每次都是坐在書吧裡安安靜靜的看書,雖然他的眼睛是在往書上看,可孫穆還是被他時不時瞟來的一眼弄得坐立不安。鬼才相信他來這裡只是為了看書,可是他又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讓人猜不出他的意思,現在又突然打來電話邀請自己吃飯還說想自己了,他到底想幹什麼?孫穆覺得自己特別像一隻被貓玩弄在鼓掌之間的耗子,那個難受勁就別提了。  

  晚上回到齊若家後,孫穆自覺地抱了被子到另一間房去睡,把齊若和他的床轉讓給黏著舅舅不撒手的小傢伙。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別說是怕把感冒傳染給他們,就是不怕,對著美人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孫穆洗完澡正穿衣服時聽見齊若在外面叫:「你手機響了半天了,快點出來!」  

  「你先幫我接著,馬上就好!」孫穆一邊答應著一邊迅速的穿衣服。  

  齊若拿著手機剛要接鈴聲就斷了,看著屏幕愣了一下,剛才上面顯示的號碼沒有名字,也不知道是誰打的,正想著突然一條短信傳了過來,本能的就按下了確定鍵,一行信息跳了出來:穆穆,想你了。  

  齊若定住了,看著手機愣神,穆穆,自從和那人認識以來見過的他的朋友沒有一個這樣叫他的,連他爸媽也是叫他孫穆,這樣稱呼他的這個人,是誰?  

  孫穆擦著頭髮從浴室裡出來,看到齊齊已經睡著了,小小的人兒蓋在被子裡睡得香香的,小嘴還咂了咂,真是可愛,要不是自己感冒了真想湊過去親親他的奶香氣兒!又看見齊若跪坐在床上拿著自己的手機發愣,嬉皮笑臉的湊過去問:「誰的電話?掛了?」還沒等齊若回答,自己就看見了屏幕上的字,臉色馬上變了。  

  齊若回過神來,把手機遞給孫穆一言不發起身進了浴室,孫穆看著他的背影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低頭又看了一眼信息,狠狠的按下了關機鍵。  

  齊若仰起頭讓暖暖的水澆在臉上,心裡那點不安慌亂漸漸平息下來。自從和孫穆在一起,自己從來就沒有問過他以前的事。從孫穆在床上的表現來看,他無疑已經是個中老手了,而且他自己也承認以前玩得挺厲害的。但是自己除了一次無望的暗戀和一場不了了之的曖昧之外,只有過少的可憐的兩三次419,這在自己這個年紀的同性戀裡應該是很少的了吧,還曾因為這被齊菲說是性潔癖。  

  第一次在書吧打完電話沖齊菲發完脾氣後,一注意到那個一直安安靜靜的觀察自己的男人就有點喜歡了,暗想:如果,這是我的男人就好了。後來和他自然而然的發展下去,鼓起勇氣開始了一場真正的戀愛,卻從沒想過真的能和這個人相守一生。雖然一直懷著這份渴望,可是一輩子,那麼長的時間,真的可以和自己中意的人一直在一起嗎?直到那一天,他對自己說想安定下來了,才相信,原來自己真的可以找到這樣的愛情。可是現在,那個人發的信息那麼曖昧,讓人不想歪都不行,究竟是他的新歡還是舊愛?自己的愛情,到頭了嗎?  

  洗完澡出來,孫穆已經回房去睡了,他沒有話和自己說嗎?剛才自己心裡一片慌亂,就是怕他要說出什麼才趕緊避開了他,現在已經平靜下來想聽他解釋了,他就居然這麼睡了!想要叫醒那人質問他,走近了聽見他粗重的呼吸,想起那人抱怨說這幾天因為感冒頭疼已經好幾天夜裡沒睡好了,又壓下心頭的怨氣悄悄退了出來。  

  孫穆並沒有睡著,齊若進來出去他都知道。齊若走近時不由自主地就緊張起來,他要問自己那個短信的事了嗎?該怎麼跟他說?該死的張旭良,好死不死的發來那麼一條一看就讓人誤會的短信,這下齊若該怎麼想啊!其實捫心自問和張旭良在一起時並沒有靠他養,但是在很多人眼裡看來自己就是他養的小狼狗,而最後那筆錢又確實拿的不光彩,這就成了一個心結,解不開,也不敢去碰。聽見齊若退出去孫穆悄悄舒了口氣,要是他現在真的問起什麼,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而且張旭良的想法究竟是什麼自己還不清楚,再等等吧,總有一天會把一切都說清楚的。  

  第二天一早齊若就被小傢伙拱醒了,頭天晚上躺在床上胡思亂想的有點晚還不想起來,把亂動彈的小東西往懷裡一摟又睡了過去。感覺又睡了沒幾分鐘就又被齊齊叫醒了:「舅舅,尿尿。」  

  齊若哀歎了一聲,爬起來給小傢伙穿衣服領他去了廁所,既然已經起來了就再也睡不著了,給了齊齊幾個玩具讓他在床上老實呆著,自己打著呵欠跑到廚房去熱牛奶。  

  把熱好的牛奶倒進小傢伙玩具一樣的小碗裡,最近小東西迷上了小碗,說什麼也不肯用奶瓶了,一抬頭看見了頂著兩個黑眼圈進來的孫穆。睡了一覺已經遺忘的事又浮現上來,他昨晚不是早就睡了嗎,怎麼還是一副沒睡好的樣子?難道是感冒又加重了沒睡好?齊若甩了甩頭,人家對昨晚的事連解釋都不解釋,自己還瞎操心什麼!  

  孫穆是渴醒了進來找水喝的,看見齊若愣了一下,道了聲「早」,卻只換來那人輕聲的一哼算是答應,驀然想起昨晚的短信,該死,竟然把這事給忘了!  

  這天沒有出門,齊若一天也沒和孫穆說上幾句話,應該說是只有孫穆和他說話時才愛搭不理的應上一聲,其他時候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齊齊身上。孫穆因為心裡有鬼也沒好意思厚著臉皮使勁往槍口上撞,整個家裡說話最多的就成了齊齊。  

  小傢伙也不知道是怎麼理解孫穆感冒這回事的,反正是記住了舅舅不讓自己靠近他,有幾次不得不挨近了,小東西竟然摀住了自己的鼻子,好像孫穆是個大臭蟲一樣。孫穆無奈的看著玩得高興把自己完全忽視的一大一小,心裡酸溜溜的,竟是不知該吃誰的醋了。被冷落了一天的人暗暗下定了決心,這一次,就算是張旭良不說,自己也要和他說清楚了。  

  暫別  

  十二、暫別  

  還沒等孫穆去找張旭良,齊若就先傳來了一個不知是好還是壞的消息。  

  週一一上班,就接到通知以前的部門主管調派其他工作,新的主管由齊若擔任。大家包括齊若本人都對這個任命感到很吃驚,雖然齊若在以前的公司也是從事的類似工作,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但卻從來沒從事過領導工作,更何況才來這個公司幾個月,比他資歷高的人有的是,按說是怎麼也不該輪到他的。齊若找到宣佈任命的經理問是不是搞錯了,經理驚訝於還有人把好事往外推,拍著他的肩膀說:「沒錯,就是你。這是你們現在負責的那個項目的客戶向公司提起的,那邊說他們老闆見過你覺得你很不錯,特意向我們公司提出了這樣的要求,由你來負責他們的項目。小伙子,前途無量,好好幹啊!」  

  這下子齊若更懵了,那個老闆?沒見過啊,自己一個無名小卒怎麼會被那麼大的公司老闆注意到?難道是遇上伯樂了?可是,自己是千里馬嗎?  

  回到辦公室收拾東西搬去獨立的辦公室,接受著人們的恭喜,眼角餘光卻也撇到了剛笑著說完恭喜的人一轉身換上的不屑神情,不禁苦笑了一下:做了主管,恐怕就再難和他們像以前一樣平等愉快相處了吧,就算自己想,別人怕是也不會給自己這樣的機會了。唉,連自己都覺得這個任命來的不明不白的,更不要說別人會怎麼想了。  

  搬到新的辦公室之後,壓抑不住心中的興奮首先就偷偷打了個私人電話給孫穆告知自己被提升的消息,儘管正在鬧彆扭,但是得到這個消息之後最先想到通知的人,還是他。那人的聲音倒是顯得比自己更興奮:  

  「真的真的?齊若你當官了!」  

  小柳眼睜睜的看著老闆蔫蔫的來到店裡,蔫蔫的坐在收銀台後發呆,在接了一個電話之後突然就活了過來,興高采烈的樣子,不用問就知道那個電話是誰打來的。正在整理書的小柳翻了個白眼,切,沒出息!  

  接到齊若的電話讓孫穆興奮了好一會兒,他主動給自己打電話了,是冷戰結束了?一接到任命就向自己報喜,可見還是很在乎自己的嘛!替齊若高興了過後又想起要解決自己這邊的問題,想起他在電話裡說被任命是因為客戶公司的關係,突然想到一個可能,驚出了一身冷汗:張旭良好像提起過,他的公司,做的就是這個項目。  

  越琢磨越不對勁,努力控制著有點發抖的手撥出號碼,心裡祈禱著千萬不要這麼巧。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傳來張旭良的輕笑:「穆穆,想不到你會主動給我打電話。」  

  孫穆沒心思和他說笑,開門見山的問:「你在這裡是和哪家公司合作?」  

  張旭良又笑了一聲才說:「怎麼想起關心我了?」  

  孫穆急了,提高了聲音問:「到底是哪家公司!」  

  張旭良笑著報出了公司名,孫穆呆住了,果然,就是齊若所在的公司。  

  重逢張旭良以前,孫穆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裡了。曾經以為會一輩子在這種環境裡打發時光,遇上順眼的人,就談天說笑、喝酒胡鬧、上床解決彼此需要,覺得膩了,就說拜拜,等待下一個輪迴的開始。直到遇見齊若,才發覺自己最想要的,還是安定的生活,有家的生活,也許這是每一個人深埋在心底的想法吧。不管愛上的是同性還是異性,都是一樣的人,一樣的心。  

  「你到底想怎樣?」在沉默了好一段時間之後孫穆開門見山的問坐在對面一直看著自己的人。暴露在他玩味的目光下,孫穆覺得自己在被人用目光強姦。  

  「什麼怎麼樣?」張旭良盯著孫穆問,「你指的什麼?」  

  「你自己清楚!」雖然一直告訴自己要平心靜氣,但是孫穆還是忍不住提高了聲音,「為什麼特意提拔齊若?你的目的是什麼?」  

  既然孫穆已經把話挑明,張旭良也不再裝糊塗,晃了晃杯中的酒,身子探向前不答反問:「還記得我告訴你我喜歡這間酒吧的名字嗎?Where Are You ?」停頓了一會兒,深深地看著孫穆,再開口時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飄渺的在空中懸浮:「Where Are You,穆穆?曾經,我把你弄丟了,現在,我想要回來。」  

  「呵。」孫穆輕笑了一聲,「這可不像是您的風格,張老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感性了?」  

  張旭良放鬆身體又靠了回去,也笑了一下說:「很可笑嗎?一個老男人面對著以前的情人希望找回他的愛?也許,任何人在持續的懷念曾經失去的美好時,都會變得感性吧,不獨獨是我。」  

  孫穆深深吸了口氣,這個男人的執著和手段,他都是見過的,現在既然已經把話挑明到這一步,那就是已經有了打算,而以自己現在的實力和他相比,除了妥協,似乎沒有其它的辦法,但是,還是不想放棄最後的嘗試。  

  「不可能,我現在的生活很好,不希望被打擾。」  

  「因為齊若?」  

  孫穆心中一凜,他有能力讓齊若上去,自然也就能輕易讓他下來。有點喪氣的問:「說吧,你到底想要我怎樣?」  

  「和我離開十天,之後,我還你現在的生活。」張旭良說的認真。  

  「真的?」孫穆一挑眉,真的有他說的那麼輕鬆?不像是他的風格。  

  齊若很是鬱悶,本來今晚是想約孫穆一起慶祝自己的陞遷的,結果下班的時候被李步他們幾個攔住要請客,吃完了飯又非要去唱歌,齊若又是裝醉又是把錢給了李步讓他結賬才好不容易得以逃脫。之後就開始撥孫穆的電話,一直到現在都是無人接聽,那人在哪裡?  

  一個人在路上晃著,心情也由剛才的煩躁漸漸轉成了不安,他以前可從沒這樣過,已經這麼久了,還沒人接,難道是路上出了什麼事情?一想到這個可能,齊若連冷汗都下來了。正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齊若本能的連一秒都沒耽誤就接了起來。  

  「喂,喂,孫穆您在哪兒呢?」齊若幾乎是喊了出來。  

  耳朵緊緊地貼著電話,孫穆愣住了,電話接通的太快,一時之間竟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齊若又焦急的喚了幾聲他的名字,才深深吸了口氣開了口:  

  「齊若,你聽我說,這幾天我有點事要去外地一趟,等我回來再聯繫你,等著我,啊?」  

  「你去哪裡?什麼事?很緊急嗎?」聽到孫穆的聲音,齊若大大的舒了口氣,悄悄為自己剛才的胡思亂想感到可笑,這就是所謂的關心則亂嗎?  

  「沒什麼事,就是需要去幾天,你別管了,過幾天我就回來,你......」孫穆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就斷了線。  

  齊若餵了幾聲,卻再也聽不到那人的聲音了,心又提了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說沒事,可是這樣的狀況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孫穆惱怒的瞪著搶走自己手機的張旭良,壓抑了一晚上的怒氣終於按捺不住發洩了出來:「我都答應跟你走了你還要怎樣!」  

  張旭良倒是不急不惱,慢悠悠的說:「可是我記得你好像也答應了我其他的條件,這麼快就忘了?」  

  孫穆氣結,剛才張旭良提出自己隨他走十天之後還自己現在的生活時,就已經想到沒有那麼簡單了,果然,接下來他就要求自己在這十天之內不能和家裡聯繫,特別是不能和齊若聯繫,甚至要不告而別。孫穆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他的意圖了,先是用強勢壓人,掌握住齊若的前途使自己就範,接下來就是挑撥離間了,幾年不見,這個人居然變得如此卑鄙!好在自己趁他不注意給齊若打了個電話告知要離開幾天,齊若他,應該會等著自己的吧!  

  孫穆長長的歎了口氣:「張旭良,你真是個大麻煩!」  

  張旭良不怒反笑:「也許不久的將來,你會重新愛上這個麻煩!」  

  孫穆搖了搖頭,認命一般的說:「不僅是個麻煩,還很不要臉!」  

  這次張旭良挑了挑眉,輕笑出了聲,沒有再說什麼。不可否認,挑眉那樣一個簡單的表情由張旭良做來很是能展現魅力,這是剛認識他是孫穆就意識到的,可是現在,孫穆只想找個刀片把他的眉毛剃掉!  

  小孩子是很敏感的,雖然經常會擺出一幅傻頭傻腦的樣子任大人們逗著開心,可是誰能說小孩子不是也在逗著大人開心呢?敏感的齊齊現在就發覺,舅舅現在很不開心,雖然自己都已經施展出來剛學會的絕技來逗他開心了,可是舅舅的笑容還是好勉強。  

  齊菲和齊雲天晚上要去參加一個聚會,齊若上任以來整天恨不得連軸轉忙得四腳朝天,唯一比較清閒不用加班的一個晚上就這樣報銷掉了。今天一點也沒有像往常一樣陪齊齊玩得心思,坐在床邊,愣愣的看著在床上翻來滾去的打著滾的小傢伙,一次次在心裡感歎:還是小孩子好呀!不必為生計煩憂,不必為事業拚搏,每天只是玩耍就充斥了他們的小小生命,一點小小的新奇都能讓他們樂上半天,人要是永遠不用長大該有多好!  

  孫穆已經走了五天了,沒有一點消息,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連他家裡也沒有他的消息,要不是他臨走時打來的電話,齊若連報警的心都有了。  

  齊齊在床上翻了幾個來回,看到舅舅根本就沒有在意自己,也不像往常一樣和自己玩引著自己說話就不依了,一頭拱了過來,嘴裡撒著嬌的叫著「舅舅舅舅」,還伸出胖胖的小手去夠齊若的耳朵,終於成功地把他的注意力又拉到了自己身上。  

  「梳頭。」小傢伙突然蹦出的詞讓齊若一愣,好好的大晚上梳什麼頭啊,幾天不見小東西怎麼又添了這個毛病!正想著是不是真的要給他梳頭,齊齊接下來的動作卻讓已經愁眉苦臉了幾天的齊若開懷大笑。  

  小傢伙嘴裡發著輕輕的「吭吭」的聲音,努力用兩隻小手扳著自己的右腿把腳往頭上夠,胖胖的小身子團成了一團,費了好大勁才在床上坐穩。終於用小腳丫夠到頭了,就開始用腳當梳子一下一下煞有介事的「梳」了起來,大大的眼睛一直滴溜溜盯著齊若看,看見舅舅哈哈大笑,小傢伙也笑了起來。這一笑就撐不住了,只見一個小肉球一下子滾到在了床上。  

  齊若怕他掉下床去,笑著把小東西抱進了懷裡,伸出食指輕輕點了點齊齊小巧精緻的鼻子問:「小鬼東西,誰教你的梳頭?」  

  齊齊偏了偏腦袋,咧開小嘴笑了,清脆的童聲蹦了出來:「爸爸!」  

  齊若啞然,也確實只有齊雲天那樣的人才會教自己兒子這樣「梳頭」,不過一想到他一百八十多公分的個子,抱成一團用腳梳頭,那個場景只是想想就能令人噴飯了。  

  天已經很晚了,那兩口子還沒有回來,齊若坐在床邊看著睡熟的齊齊。小傢伙身上蓋著粉底藍花的小被子睡得正香,睡著睡著就把兩個胳膊從被子裡掙了出來,舉在頭兩邊好像投降的姿勢。齊若笑了笑,輕輕握住他的小手親了親又放回被子裡,剛沒兩分鐘小傢伙就有掙了出來,小嘴還咂巴咂巴,吃了什麼好東西一樣。齊若無奈的笑了一下,親親小東西帶著奶香味的臉蛋,起身把空調又調高幾度離開了房間。  

  齊雲天和齊菲回到家時,齊若已經歪在沙發上睡著了,對面的電視裡一個畫著濃妝的女人正在教台下的觀眾怎樣養護肌膚,興高采烈手舞足蹈的說著些誇張的感歎詞。  

  齊菲歎了口氣,和齊雲天對視一眼,上前叫醒齊若讓他到客房去睡,看著齊若打著呵欠迷迷糊糊的進去,輕輕笑了:這個弟弟,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沒睡醒時的那副表情,迷糊的可愛。  

  「怎麼最近都不見孫穆?」齊雲天低聲問齊菲。  

  齊菲皺了皺眉,「聽齊若說出去了,可是他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齊若本來困的很,可是被齊菲叫醒了之後清醒了一些,躺倒客房的床上反而沒有立即睡著。客房的門沒有關嚴,他們的對話都聽得到,聽到孫穆的名字,心中突地痛了一下,更是睡不著了。  

  停頓了幾分鐘,就在齊若迷迷糊糊又想睡著時,突然聽到齊雲天說:「你還記得嗎?上次我和你說的,聽說孫穆那個人以前個人生活可是不怎麼清楚,他這麼不明不白突然就不見了,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齊若如五雷轟頂,後面他們又說了什麼,全都沒有聽到,只是在黑暗裡張大了眼睛,盯著屋頂看著,彷彿只要死死盯著那裡,就能看見孫穆一樣。最近實在是太忙了,自己剛剛上任接手的就是一個對公司來說也是嘗試的新項目,一直沒有孫穆的消息也無暇多想,直到剛才突然聽到齊雲天的話,又想到最後一次見面傳到他手機上的那條短信,孫穆他,是不是真的變心了?  

  此時被齊若心心唸唸的人,正漫步在夜晚的海灘上。冬天的海灘蕭條的厲害,而且......真是TMD的冷!孫穆沒好氣地瞥了一眼身邊的人,當初他說要自己和他離開,萬萬沒有想到竟是來這裡,是想用過去的美好回憶捉住自己嗎?這個人真是固執得可以,不過,想到曾經住在這裡的那段日子,孫穆的嘴角勾了起來,那時的幸福,即使把它深深地藏在腦海裡,也還是忘不掉,特別是,當在一樣的地方,身邊又站著那時給了自己幸福的人,而這人還極力想挽回曾經的幸福時。  

  「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張旭良突然站住,並沒有看孫穆,面朝著大海緩緩開口:「孫穆,你和齊若在一起多久了?」  

  孫穆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半年了,怎樣?」  

  「呵。」張旭良輕笑了一下,只是半年而已,還沒當初和自己在一起的時間長,為什麼就這麼死心塌地?本來以為孫穆和齊若在一起是想以前一樣的一時新奇,讓他們分開自己久能趁虛而入,但是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才發覺,孫穆他,是認真了。人是和自己在一起的,但是每天魂不守舍的樣子,看得自己很難受。  

  「他到底,哪裡值得你喜歡?」張旭良終於問出了徘徊在心中幾天的問題。  

  孫穆又愣了一下,這人今天的問題,還真是奇怪,但是要說起來自己喜歡齊若哪裡,還真是說不清楚,微微笑了一下說:「沒有哪裡,都喜歡。」  

  張旭良猛然轉身,看著他滿面幸福的樣子,突然就激動了起來,深深地看著孫穆,眼裡滿是哀痛,緊緊抓住他的手說:「穆穆,和我在一起吧,你還記得嗎?就是在這裡,你說過你想要一個家,現在我有這個能力了,我能給你一個家了,回來好不好?」  

  孫穆沒有想到他還記得自己幾年前說過的話,不能不說是有一些感動的。那確實,是自己的願望,也許早一些重逢張旭良,他早一些和自己說這些話,真的就吃了回頭草也說不定,可是現在......這樣的張旭良讓孫穆感到很難受,很不忍,可是再不忍,該說的話還是要說清楚。  

  「我是說過那樣的話,也確實想要個家,可是,那個家是我和齊若的。對不起,張旭良,我的家裡,沒有你!」  

  孫穆的聲音很輕,可是語氣卻很堅定,一句話說出來,張旭良就感到鋪天蓋地的絕望蔓延了上來,自己好像被黑夜的海吞沒了,全身冰涼。還是不行嗎?曾經,他離開了,如今自己變得更強了,還是不能挽回嗎?還是不死心,終是又問了一句:  

  「如果沒有齊若,我們還有可能嗎?」  

  孫穆看著他的眼睛,明知已經不可,何苦如此執著?但還是答道:「有。但是,沒有這個如果。張旭良,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張旭良鬆了手,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在很多人眼裡自己是個有錢有勢的人,這樣的人自然也可以輕易實現自己的願望,可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愛情,丟掉之後就再也找不回來了,自己最想要的,是眼前這個人,卻已經,晚了......  

  突然想到了什麼,撐起一絲笑意問孫穆:「如果齊若知道你現在是和我在一起,他會怎麼想?」  

  孫穆果然變了色,但還是堅定的答道:「他說過,不論什麼人,愛情都不是生活的全部,他一直想有自己的事業,我想,他會理解我。而且,我沒想過瞞他,回去了我會和他說清楚的。」  

  張旭良的無力感更重了,還能怎樣?能怎樣?只能,死心了嗎?  

  回到酒店後孫穆躺在床上久久難眠,當年,自己和張旭良曾經在這裡生活過半個月,很幸福、很美好的半個月。閉上眼睛,彷彿看到那時的兩人也是漫步在海灘上,不過那時是夏天,不像現在這麼冷,並肩而行的兩人停在深夜無人的海灘上,在漫天的星光下接吻。  

  那時自己剛離開學校,對社會上的很多東西還不適應,又因為自身的原因,那個安定無害的環境消失之後,面對的就是複雜多變的人生,彷徨、寂寞、無助,都一起趕到了自己面前,而正是這是,遇上了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卻同樣寂寞的張旭良。他給了自己很多,不只是物質,還是精神,兩個寂寞的人,像在大海上漂泊的遇難者一樣抓住身邊的救命稻草,死死攀附在一起。如果不是那被他妻子發現,孫穆甚至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現在還和他在一起。  

  七日  

  十三、七日  

  齊若一大早被齊齊摳弄著臉醒來,睜眼就看到小傢伙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自己,一雙小手在自己臉上又抓又撓,大有不把自己弄醒就不罷休的氣勢。小傢伙自己睡的床其矮無比,極其方便矮矮小小的他上下,打個滾就下來了。齊若歎了口氣看看窗外天色還早,也沒聽到那兩頭的動靜,打了個呵欠就想繼續睡,一眼瞥到小祖宗身上只穿了套鵝黃色的小秋衣秋褲,自己睡的這屋壓根沒開空調,小傢伙凍得鼻子都紅了,暗罵一聲那兩頭睡得死豬一樣還不醒,趕緊伸手把寶貝摟進被窩裡暖著。  

  涼涼的小身子一頭扎進懷裡,睡意立時去了大半,齊齊被舅舅摟著高興得在他身上一通亂拱,嘴裡胡亂叫著「舅舅舅舅起來玩」,齊若只是把他摟得愈發緊,希望趕快把小傢伙的涼身子暖熱,偏偏小東西不領情,在他懷裡愈加伸胳膊伸腿掙的厲害,齊若伸手捏住齊齊嫩滑的臉蛋齜著牙威脅:「再鬧,再鬧就把你扔出去!」小傢伙一點也不怕,伸手往齊若頭上「啪」的拍了一下,齊若故意臉一沉,一把掀起被子裹住兩人,一大一小在被窩裡鬧了起來。  

  與此同時,海邊的度假別墅裡,孫穆正陷在夢裡掙扎。陽光下的沙灘上,兩人並肩躺著曬日光浴,看著海面上嬉鬧的人們,張旭良看著眼裡帶著羨慕的人問:「真的不要下海?你看人家玩得多開心,我們也去吧?」  

  孫穆轉了個身背對著他,悶悶的聲音傳過來:「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  

  張旭良探過身來從上面看著他,「你不去我自己去有什麼意思。真是的,離岸近的地方水又不深,不會游泳也可以下海的,要不,我給你買個游泳圈去?」說到最後,臉上已掛上了不懷好意的笑。  

  「張旭良你夠了沒有!不會游泳怎麼了?你用得著一直拿出來說嗎!」孫穆轉過身來瞪著他吼,臉上的紅看不出是曬得還是其他原因。  

  酒店裡的大床上,孫穆趴在上面,背上火燒火燎的疼,張旭良一邊小心翼翼的給他上藥一邊嗔怪:「禁不得曬還不聽話多塗點防曬霜,還偏要學人家曬日光浴,看看這曬得跟個煮熟的蝦似的!」  

  孫穆心下惱怒,轉身劈手就來奪他手上的藥,扯動了背上的曬傷,疼得呲牙咧嘴,這一疼,場景卻是換了,自己正坐在床邊,細細塗抹齊若曬傷的肩背......齊若?齊若!  

  沉於夢境的人猛然驚醒,唰的一下子床上坐起,腦袋裡反應出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六天了,自己離開齊若,已經六天了!  

  張旭良苦笑著看著面前的人,自己等了幾年才有了一點和他相守的希望,而他,卻為了另一個人,急得連十天都在自己身邊呆不得了......  

  齊若站在Where Are You前,以前經常聽孫穆提起這裡,可以算是他的老根據地了,但是他卻從沒帶自己來過,說是這裡色狼太多,怕自己被人拐跑了。那個一向自大臭屁的人一臉認真地和自己說這些,彷彿自己真的笨到被人拐跑還要幫忙數錢的地步,想起來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七天了,自相識以來,這短短的七天卻是兩人最長一次杳無音訊的分別。那人倒真是放心,一句「等我回來」就再沒了交待,留自己傻子一般在這裡癡等。  

  最近的工作很忙,第一次負責項目,還一上來就是個大項目,齊若盡全力希望自己能做到最好。以前激情過後孫穆曾經半開玩笑的說:「乾脆你也別想著找工作了,來我店裡吧,我養著你!」  

  齊若答得卻是認真:「那怎麼行!男人怎麼可以沒有自己的事業!現在你養著我,等你不要我了呢?」  

  孫穆瞪他一眼,張口作勢要咬,卻是吻了下來,封住口再不聽他氣人的話!  

  又想起了和他相處的時光,齊若苦笑著甩了甩頭,這幾天一直在告訴自己,就算孫穆回來說要分手,就算,他不再回來了,自己也要好好過下去,一個人又怎樣?遇到他以前,自不也是那麼過的嗎?何況自己也不算是一個人,還有齊齊,還有他那一對無良的爸媽,而且現在也算是開始了自己的事業......總結的結果就是就算沒有孫穆,齊若也會過得有滋有味!可是,為什麼,一想到今後的生活裡不再有他,心裡口裡就這麼苦這麼澀?  

  止不住地胡思亂想,那人到底去了哪裡?和什麼人一起?還會不會回來?那個叫他「穆穆」的人和他的關係......自己又不是傻子,難道真的猜不出嗎?跑到孫穆不止一次提到的這個地方,說不出是為了什麼,借酒減輕近來的壓力?抑或是,尋找那個人的氣息......  

  七日,上帝七日創世紀,賜福第七日為休息日,孫穆,你再沒有消息,我,也要休息了......  

  手中杯剛剛空下,手邊被推來一隻裝著滿滿酒的杯子,七彩的顏色在酒吧暗昧而不失靚麗的燈光下流光溢彩。抬頭看去,一個長相斯文的男子正衝著自己溫和的笑,呵呵,這是今晚第幾個了?齊若暈暈的想,以前沒有來過這種地方,倒是從不知道自己竟是這樣受歡迎!來搭訕的倒有幾個看起來很不錯的男子,說起來,自己第一次和男人交往就跟了孫穆,會不會是便宜了那個傢伙?怎麼又想起那個人,微笑著帶著點懊惱朝杯子伸出手去,卻沒有抓到,杯子被另一隻手截走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熟悉的聲音:「不好意思,先生,他有伴了!」聲音不大,氣勢卻不小,抬眼看去,眼前的男人俊美朗目,可不正是自己甩了一晚上要從腦海裡甩出來的那人!  

  孫穆看著一直朝自己呵呵傻笑的人,一看就是醉了,真是的,明明酒量不好還學什麼人家來泡吧!泡吧不說,還險些被人佔了便宜,若不是自己及時趕到,還不知他喝了那杯酒後會發生什麼事呢!越想越是生氣,還隱隱帶了些後怕,口氣就不由得沖了起來:  

  「長本事了啊你,幾天不見學會酗酒了!你知道哪裡都是些什麼人嗎?還喝人家的酒,把你拆拆賣了你還高興地謝人家呢!」一路把那人拖出來,趁著在路邊等車的時間對那人加強思想教育。自己心急火燎的違了和張旭良的約定趕了回來,卻到處都找遍了也不見他人,好小子真是長本事了,自己跑這裡喝酒來了!  

  齊若本在半醉半醒間,被孫穆拖出來後被街邊的冷風一吹清醒了幾分,想了幾天念了幾天的人就在眼前,那人卻對自己冷鼻子橫眼的,登時一肚子的委屈不安都化作了怒火爆發了出來:  

  「我怎麼了我,是誰一跑就再沒了消息,我喝點酒我招著誰了我!你憑什麼這麼凶我啊,你憑什麼呀!」  

  孫穆被他說的心虛沒敢接腔,卻聽齊若一遍遍的在旁邊念叨:「你憑什麼,憑什麼......」仔細一看,那人的眼裡都快沒了焦距了,整個就是說胡話呢!歎了口氣,和喝醉的人計較什麼,你再較真他也不知道,這時候認真地跟個人似的,等到明天一醒過來,得,忘得一乾二淨!唉,可憐自己大老遠的趕回來,存了滿腹滿心的思念來不及發洩,一回來就要照顧一個醉鬼,真是可憐!  

  裹緊身邊人有些凌亂的外套,讓他靠在自己身上,那人還在兀自念叨著「憑什麼,憑什麼......」,整個一現代男版祥林嫂!  

  好不容易等來一輛出租車,正要把那人塞進去,他卻鬧了起來,掙扎著說什麼「不打的,坐公交,坐公交......」孫穆哀歎,吝嗇的人到什麼時候都不忘吝嗇!哄著他說這就是公交車,那人才算稍微安份了一些被塞了進去。  

  上車後還沒消停一會兒,齊若又鬧了起來。孫穆眼看著歪在自己腿上的人臉色一分分白了起來,心也跟著一分分驚了起來,輕聲喚著:「齊若,齊若,怎麼了,難受嗎?」  

  齊若連眼睛都睜不開了,難受得閉緊了眼哼哼,哼的孫穆愈發心驚:他到底喝了多少?怎麼難受成這個樣子!  

  前面的司機不幹了,看著後視鏡跟孫穆說:「先生您可注意著點,可別讓他吐在了我車上,我們這一行起早貪黑的不容易,再遇上各個醉鬼吐個一車,這生意就沒法做了!」  

  孫穆盯著齊若的臉細細看,越看越覺得不對勁,突然抬頭打斷了司機的嘮叨:「去醫院,快往醫院開!」  

  司機被他這一吼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去抹方向盤,轉過了彎又往後視鏡裡看了看,一看見歪著的那人蒼白著的一張臉就又被驚嚇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就念叨了出來:「喲,這臉色可夠嚇人的,這要是在我車上出點什麼事可是夠晦氣的!」話音沒落就看見了孫穆怒視過來的一雙眼,經過後視鏡的反射還是讓他一個激靈,當即專心開車再也不敢亂說亂看。  

  把齊若半拖半抱的弄下車,孫穆連司機找的錢都顧不得接就扶著他進了急診室,忙裡偷閒居然還想到要是讓齊若知道了一定怪自己亂花錢!  

  這廂孫穆急得火燒火燎,那廂人家醫生卻是優哉游哉,一聞齊若一身的酒氣,只是大致檢查了一下就下了結論:胃痙攣,小病,沒事。孫穆還是有點常識的,壓著心頭的火輕聲問坐都坐不穩的人:「齊若,你吃飯了嗎?」  

  齊若半歪在孫穆身上,痛苦的皺著眉頭,手下意識的按著腹部,還算是能夠聽清孫穆的話,咬著嘴唇搖了搖頭。  

  孫穆在心裡哀歎了一聲:我就知道是這樣!  

  不是什麼大病,醫生只是給打了個止疼針,讓孫穆回家給齊若做蔥姜外敷治療。孫穆尋思著回了家也不見得有蔥姜這玩意,大半夜的又沒處買去,乾脆就把齊若帶到了齊菲家,平時齊若被那兩口子使喚慣了,現在病了也該使喚使喚他們不是!  

  齊雲天開門看見煞白著一張臉站在自家門前的齊若時還以為自己見了鬼,待到看清了在後面扶著的孫穆三魂六魄才歸了位,壓低了聲音問:「這是怎麼了,大半夜的扮鬼嚇人啊!」  

  孫穆這會兒顧不上搭理他,把礙事的人推到一邊三言兩語交待了個大概,逕直進屋把齊若安置到了客房的大床上,自己一捋袖子就進到廚房翻出了炒鍋。  

  齊菲也起了床,披著件衣服靠在廚房門上看著裡面忙著剝蔥搗姜的人,陰陽怪氣的聲音就冒了出來:「喲,這是誰呀?一消失就是幾天,電話也沒有一個,大半夜的跑進人家家裡,敢問閣下可是走錯路了?」  

  孫穆抬頭看了她一眼,知道她這是為自己弟弟抱不平,忙著手裡的事沒說話。齊雲天在客房照看著還在疼得冒冷汗的齊若,看見齊菲往廚房走就知道她對孫穆絕對沒好話,正想出去看看可別大半夜的倆人再吵起來,就聽見齊齊的聲音在隔壁「嗚嗚」的響了起來,今天晚上熬得湯特別好喝,小傢伙一下喝了一大碗,這會兒肯定是要起夜呢,趕緊朝廚房的方向喊了一聲:「齊菲,兒子醒了,領他上廁所!」  

  齊菲撇撇嘴瞪了孫穆一眼,轉身進屋抱兒子去了。齊齊一覺醒來發現家裡的燈都大亮著,撒完尿從客房過時滴溜溜的大眼睛一轉就看見了平躺在床上的舅舅,嘴裡歡快的叫著「舅舅舅舅」就從齊菲身上掙了下去往床邊跑去。齊雲天一把抱住齊若身上撲去的兒子,哄著他:「齊齊乖,舅舅病了,齊齊不要過去,快回去睡覺啊!」  

  齊若雖然喝多了又疼得厲害,但是這一番折騰下來也還算清醒,看見齊齊跑過來,強撐著擠出了一個虛弱的笑,剛想開口說話,誰知跑到跟前的小傢伙突然站住了,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摀住了自己的鼻子,嘴裡一個勁的念叨著:「臭,臭,舅舅好臭!」小傢伙嫌棄齊若的一身酒臭了!  

  齊若一臉受傷,齊雲天傻掉,齊菲笑得張狂。孫穆兩手來回換著一個燙手的紗布包進來,一指齊雲天:「抱著你兒子回去睡覺去!」齊雲天默默無語,抱起兒子拉上媳婦拖家帶口回房睡覺去了。  

  剩下的兩人大眼瞪小眼,齊若氣孫穆一聲不響就消失幾天,回來之後連個解釋都沒有又對自己大呼小叫,想翻個身不理他,可是胃還在不依不饒的疼著,稍微一動,疼痛就有加劇的趨勢。  

  孫穆也氣,自己好不容易擺脫張旭良回來了,卻見到這麼個折騰自己身體的人,本來就是連少吃頓飯就會胃疼的人,還敢空腹喝酒,簡直就是不要命了!更可氣的是自己對他牽腸掛肚的,那人卻始終沒給過自己好臉色看!想好好教訓他兩句,又始終開不了口--看著他疼成那樣心疼,再說了,自己也心虛不是!  

  狗腿子一樣堆起一臉諂媚的笑湊到齊若跟前,輕聲哄著:「有什麼事咱明天再說啊,先把病治好了。」說著就撩起齊若的衣服把還有點燙手的紗布包敷在了他胃上,成功地引來齊若一陣抽氣:「你要燙死我呀!」  

  「沒事,我在自己身上試過了,燙不壞人!不燙不治病!」孫穆不理會齊若亂扒拉的爪子,不屈不撓的把紗布包敷好,盼著能趕快起作用。  

  齊若聽他這樣說心裡是有些感動的,撇撇嘴沒再說話,閉上眼睛任他去了。  

  醫生給的這個法子果真很是見效,打了止疼針也不見好的胃疼經過這麼一熱敷顯然消了個差不多,疼勁過去齊若的困意就上來了,迷迷糊糊的就進入了夢鄉。孫穆看他睡著了也鬆了一口氣,自己收拾收拾也上了床躺下。回來之後還沒有休息過,又被齊若這一番折騰,真是累的夠嗆,躺在這人身邊,晃蕩漂浮了幾天的心也終於踏實了,不一會兒就輕輕打起了鼾。  

  齊若被齊菲叫醒時早就過了上班時間了,手忙腳亂的就要爬起來穿衣服,卻在感覺到輕輕搭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時頓住了,轉頭一看,那人連齊菲進來都沒有聽到還在睡,眼下有一片青色的陰影。終於想起昨晚自己又是醉酒又是胃疼的折騰了,臉上微微泛起了紅。  

  齊菲一點也不介意孫穆還在睡覺,絲毫沒有壓低嗓門的說:「你也別忙著起了,我給你們公司打過電話請假了,你今天就老實在家待著吧。」又往外一指,「我和雲天要出去,齊齊就交給你了。還有,等他醒了讓他把這床單洗了。」說到這兒故意停了下來,看著齊若欲言又止愈發臉紅的樣子笑著說:「別想歪了啊,我是說你昨天一身酒氣的可把這床弄得夠臭的,讓他給我洗乾淨你們再走!」說完齊大小姐就頭也不回的甩門而去。  

  其實齊菲進來時孫穆就醒了,不好意思在個女人面前起床,就裹緊了被子裝睡,聽著齊大小姐的話又是慶幸又是咬牙:慶幸她一早幫齊若請了假,不然那個對待工作無比認真的傢伙一定會跑去上班。這樣一來自己也有了時間和齊若相處,把以前的事情說清楚。咬牙是恨自己怎麼就這麼倒霉,就成了她家的免費棒勞力呢!  

  嫌隙  

  十四、嫌隙  

  客廳裡的一大一小玩得正開心,齊齊坐在地毯上專心的擺著積木,紅潤的小嘴一張一合不時發出些小小的聲音,歪一下小腦袋,盯著眼前的積木好像在認真思索著什麼,手裡捏著的一塊好久才放下去,一放好就抬起頭看坐在身邊的齊若,齊若抬手摸摸他的腦袋,誇句「齊齊真聰明」就把小傢伙高興的什麼似的。  

  雖然這麼小的孩子就能踏踏實實的坐著擺積木讓孫穆也覺得挺驕傲的,畢竟也是自己帶過的孩子不是!可是,他看了半天還真是沒看出來那小東西到底擺的是個什麼!看著齊若一副心思全在齊齊身上的樣子,心裡又是覺得這樣平靜美好的時光說不出的幸福,又是覺得委屈:你倒是看我一眼呀!  

  早上起床時齊若問他這幾天到底去哪了,這叫孫穆怎麼說!照實說嗎?以自己以前和張旭良的關係,還不得讓齊若誤會死!雖然齊若還不知道以前的事,可是三言兩語也就能問出來了。自己現在是和他在一起的,再和以前的情人牽三扯四的叫個什麼事啊!若是他再問起為什麼和他一起離開,難道還要老老實實的告訴他「我是為了你的前途著想」嗎?這可是萬萬不成,同為男人,孫穆深知那個叫做自尊的東西在男人心裡有多重,他不認為齊若會原諒自己其實是為了他好的舉動。這是離開以前就想到的,但是張旭良找過來了,他把齊若的前途握在手裡了,自己除了受他的要挾又能怎麼辦?  

  對於齊若的問話,孫穆自然是說不出什麼,對於這次的離開,一定會給齊若一個解釋的,但不是現在,孫穆不想騙人,特別是這個人還是齊若,這個解釋,也就只有等到張旭良和齊若公司合作完了。  

  齊若並沒有糾纏不清,看孫穆顧左右而言其他,一把推開厚著臉皮湊過來討親親的人,一語不發就起床照顧齊齊去了。孫穆哀怨的坐在床上,心裡這叫一個委屈呀:把張旭良一個人丟在海邊跑回來覺得挺對不住人家的,畢竟至今為止人家也沒做什麼對不起咱的事不是,他那夾雜著憤怒和哀傷的眼神至今還不時在孫穆眼前飄蕩。現在回家了吧,齊若又不理自己,只顧得和那個小東西玩得開心。自己這是招誰惹誰了,怎麼就兩面不是人了!  

  孫穆厚著臉皮湊過去,腆著臉笑得成了一朵花:「齊齊玩積木呢,叔叔和你一起玩好不好呀?」  

  齊齊停下手裡正要放下去的積木,抬起頭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緊緊盯著孫穆看著,略微歪著小腦袋想了一下,咧開小嘴笑了,下一個動作就是轉頭去看齊若,看見舅舅沒什麼表情的臉,小傢伙略略露出了不安的表情,張了張水嫩的小嘴沒有出聲。孫穆心裡暗罵了一聲:小東西,這才多大了就知道看人臉色,長大了還得了!  

  齊若也抬頭看了孫穆一眼,摸了摸齊齊的腦袋說:「齊齊好好和叔叔玩,舅舅出去一下,啊!」  

  小小的孩子彷彿也察覺了大人之間微妙的氣氛,乖巧的點了點頭,咯咯笑著舉起了手裡捏著的一塊積木看著孫穆說:「叔叔,積木。」  

  孫穆歎了口氣坐到齊齊旁邊,看著齊若站起身繼續哀怨:人家是要和你在一起,你把個孩子拋給我自己跑了,這叫個什麼事啊!沒辦法,又不敢惹火了齊若,事到如今只好眼睜睜的看著齊若開門下樓,自己陪著小東西堆積木了。  

  「錯了錯了!」齊齊叫著去掰孫穆將要放下一塊積木的手,搶過來自己放到了另一個地方。孫穆皺著眉看忙活的不亦樂乎的小傢伙,他擺的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啊,怎麼自己就擺錯了!算了,不和小孩子計較,孫穆一邊被齊齊指揮著往這兒放往那兒放,一邊逗引著小傢伙說話。  

  「齊齊,想我嗎?」  

  手裡不停忙著的小傢伙連頭都沒抬,撥拉撥拉搖了兩下,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抬頭看著孫穆笑嘻嘻的說:「媽媽說,叔叔跑了。」  

  孫穆正看著齊齊搖頭傷心,突然聽見齊齊奶聲奶氣的聲音彷彿控訴一般說出這句話,一口唾液沒咽順當被嗆了一下,咳嗽著問:「你媽媽說,叔叔跑了?」  

  齊齊看著孫穆的狼狽樣,扔了手裡正堆的高興的積木咯咯笑得開心,小小的身子團成了一團在地上打滾,看得孫穆更是惱火,咬牙切齒的低聲念叨:「齊菲,你給我等著......」  

  正當孫穆算計著怎麼收拾齊菲那個多嘴的女人時,門口的對講機響了,接起來一聽,原來齊若出門忘了帶鑰匙,不帶絲毫感情的一聲「開門」,馬上讓孫某人再次變身狗腿子,臉上堆滿了笑朝著開門的按鈕滿含感情的摁了下去......  

  孫穆並沒有等到收拾齊菲,人家一個電話打回來說聲「今晚有事我們回不去了」,齊若就抱著齊齊回了自己家。孫穆厚著臉皮跟在後面,進門時要不是反應快一些險些被齊若猛地一關門把手指夾斷,又被小東西看了笑話,咯咯笑了半天。  

  趁著齊若去洗澡的時候孫穆把手機打開了,怕接到不該接的電話收到不該收的短信,他一天都沒敢開機,明明是自己手機,現在卻要做賊一般偷偷看上一眼。果然,剛開機就看見二十多條短信接二連三的往外蹦,還沒來及打開看,一個電話又打了進來,張旭良的號碼。  

  孫穆趕緊掐了電話,可是鈴聲又不屈不撓的響了起來,無奈之下接了起來,壓低了聲音「喂」了一聲,看一眼齊若還在衛生間洗著,齊齊自己跑到別的屋子玩去了,趕緊加快了語速以求速戰速決。  

  「你幹嗎?我這兒忙著呢,有事明天再說吧!」  

  那頭傳來了張旭良的輕笑聲:「好,明天我們見面談。」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孫穆瞪著電話氣鼓鼓地看,誰答應跟你見面了!把手機又關上,喊了兩聲齊齊聽不見答應,孫穆不放心找了過去。  

  齊齊正在隔壁房間擺弄一個老式收音機,那台收音機看起來就像個大箱子,是八十年代國產的,保護的很好,外表看起來還像新的一樣,收錄功能也齊全,也不知齊若是從哪兒淘換來的。  

  收音機上有好多按鈕,齊齊正好奇的挨個擺弄著,孫穆怕他弄壞了,叫他出來叫了幾聲小傢伙就是不理。本來心裡就煩,孫穆一急就把手搭在了門把手上,嚇唬齊齊:「快出來,再不出來我把你自己關這屋裡了啊!」  

  齊齊回頭看了看他,還是不動,小手繼續在收音機上擺弄。孫穆真的退了出去,把門也關上了,還沒關嚴,就聽見了門裡傳來齊齊突然爆發出來的撕心裂肺的哭聲。  

  孫穆嚇了一跳,趕緊推門進去,齊齊站在收音機前,手還放在一個按鈕上,咧著嘴哭得那叫一個淒慘,小小的孩子孤零零的站在那兒哭成那樣,怎麼看怎麼可憐。孫穆一步搶過去把孩子抱在了懷裡,一迭聲的哄著:「齊齊乖,不哭,不哭了啊,咱不哭了。叔叔嚇唬你呢,不是真的把你關這兒,叔叔錯了,來,打叔叔!」一邊說一邊拿著齊齊的小手往自己臉上拍,孩子根本就不吃這一套,還是哇哇的哭著,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勢,小臉憋得通紅。孫穆急了,怎麼哄都哄不住,這可怎麼跟齊若交待呀!越是急越是沒有辦法,大冷的天急出了一腦門子汗,就差沒坐地上和小傢伙一起哭了。  

  齊若已經洗好了,正在浴室裡擦著身上的水珠準備穿衣服,就隱隱約約聽見了孩子的哭聲,開始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是聲音越來越大,齊若聽出是齊齊的聲音,匆忙擦了擦身上披上浴袍就衝了出去。  

  循聲找過去一看,齊齊正被孫穆抱在懷裡哭得慘烈,嗓子都啞的快發不出聲了,張大了嘴使勁喘著,還大聲地咳嗽著,通紅的小臉上一片淚痕,齊若的這顆心呀,一下子就跟被誰捏在手裡使勁捏了幾下似的疼上了。一個箭步衝過去把孩子搶了過來抱進懷裡,一迭聲的問:「怎麼了?怎麼了這是?」  

  孫穆看見齊若稍稍鬆了口氣,把剛才的經過大致講了一下,其間齊齊被齊若抱在懷裡,死死的摟著齊若的脖子不撒手,哭是止住了,可是剛在哭得太厲害了,這時還在一抽一抽的打著咯,齊若在他背上輕輕拍著,柔聲哄著,小傢伙把小臉貼近了舅舅的臉,一臉的依賴。  

  齊若一聽到孫穆要把齊齊一個人關在那屋裡一下子就急了,怕嚇著齊齊,努力壓低了聲音:「有你這樣的人嗎?這麼對待個這麼小的孩子,你就不覺得太殘忍!」  

  孫穆看著齊若可以稱得上是猙獰的表情愣住了,在一起這麼久以來,孫穆還從沒見過這樣的齊若,本來就心虛,氣勢一下就低了,一開口都帶上了顫音:「我就是嚇唬嚇唬他,沒想真的那麼做......」那模樣,比齊若懷裡的孩子還委屈。  

  「嚇唬他,你憑什麼嚇唬他呀!孩子這麼小能嚇唬嗎!要是嚇壞了,把你賣了都賠不上!你還呆在我家幹嗎?滾!給我滾出去!」齊若胸口劇烈的起伏著,一手摟緊孩子,另一隻手指向了大門。  

  孫穆張了張口,沒有說出話。今天的齊若太讓他感到陌生了,他居然,讓自己滾出去!從回來起就一直在陪小心,累了,照顧著齊若的自尊不敢和他說實話,自己也是有自尊的!孫穆深深地看了齊若一眼,轉身走向了門口。拿起外套開門,手都搭在門把手上了,還是忍不住回了頭,看著還抱著齊齊站在那兒的齊若,說了句:「天冷,把衣服穿好別凍著了。」一咬牙,開門走了出去。  

  齊若眼睜睜的看著孫穆離開,還是沒有動,那句「滾出去」脫口就衝了出來,出來就後悔了。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在藉著齊齊這事撒氣,可是,他就真的這麼走出去了,自己盼著想著他回來,他回來了,又這麼,走了......這麼冷的天,又這麼晚了,他就這麼走了,會去哪兒?齊若失神的看著孫穆離去的大門,房間裡靜得只聽到齊齊的抽噎聲,直到懷裡的孩子動了動,神思才漂游回來,身上還是那件急匆匆披上的浴袍,突然就覺得渾身冷得透到了心裡......  

  孫穆並沒有回家,而是去了Where Are You,坐在吧台前一杯一杯的猛灌自己酒。涼涼的酒下肚,心裡滿是對自己的嘲諷:就在昨天,自己匆匆趕回來,在這裡找到了那個讓自己想用一生來愛的人,把他摟在懷裡,陪他去醫院,帶他回家,細細的看護生病的他,滿心滿腦想著怎樣和他好好過以後的日子,今天,就被人家指著大門趕了出來,這滿心滿腦盼來的,就是這樣的結果嗎?  

  齊齊哭得累了,齊若把他往床上一放很快就睡熟了。齊若看著睡得香甜的孩子,自己卻是怎樣都睡不著,一合上眼,眼前就浮現出剛才孫穆離去時的表情:不敢置信,受傷,甚至,還帶上了一些絕望......  

  「齊齊,舅舅是不是做錯了?不該趕他走的是不是?他不知道齊齊最怕一個人呆在關上門的屋子裡,舅舅是不是,太過分了?」齊若撫摸著孩子柔軟黑亮的頭髮輕聲說著,齊齊當然不會回答他,這些話,也就只能當成自語了。  

  第二天早上,孫穆是在一張舒適的大床上醒來的,一張開眼就看見張旭良聚精會神盯著自己的一張臉,驚跳起來,驚惶的打量自己,又打量他,身上穿著整齊的睡衣,這應該......是他給換的吧......  

  「別看了,昨天晚上你吐了一身,我就是幫你換了個衣服,沒幹別的!」張旭良還是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眼裡臉上都帶著點兒戲謔的味道。  

  孫穆鬆了一口氣,被他看出自己的心思,有點懊惱,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這是......你住的酒店?我怎麼會在這裡?」  

  「呵,」張旭良輕笑了一聲,「醉成那個樣子,我要不把你撿回來你還不知道在哪裡流落街頭呢!怎麼,不感謝我?」  

  孫穆低頭小聲詛咒了一句:「奶奶的,風水輪流轉了!」  

  「怎麼,吵架了?」張旭良往前探了半個身子,探究的看著孫穆。  

  孫穆一下子警惕起來,驀地抬頭,眼裡閃著精光:「我告訴你,我們好著呢,你別想花招啊!」  

  禍  

  十五、禍  

  「老闆,你還活著!」  

  聽著滿含感情生生被拔高的一聲女高音,看著朝自己撲過來的女人一臉「情真意切」的表情,孫穆一陣惡寒,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趕緊伸手推住一猛子扎到自己懷裡的小柳連聲念叨:「小柳,別激動,男女授受不親,授受不親......」  

  「呸!授你個頭!你和我親我還不要呢!誰不知道你喜歡的是男人呀!」剛才還一副劫後餘生久別重逢破鏡重圓樣子撲過來的人一把推開孫穆,杏眼圓瞪,一手掐腰一手就指著孫穆的鼻子罵開了:  

  「你還知道回來!我還以為你不要這個店了呢!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急瘋了!好嘛,你這老闆說不見就不見,要不是遇上我這有良心的,換了別人早捲了你的店跑了,你哭都沒處兒哭去!」  

  孫穆被這女人變得極快的一張臉唬住了,剛才還摟著自己險些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出來的人,這時卻一副極強悍的樣子指著自己罵得歡,不得不在心裡感歎:女人,真是一種神奇的生物!唉,不愧是自己的手下,真有活力!  

  「對了,你見過齊若了嗎?他這幾天可是沒少找你,打你電話怎麼都不通呀!」  

  孫穆苦笑,那幾天手機被張旭良收了去,回來時為了把手機要回來還險些和他打起來,怎麼可能會打得通!齊若他......一直在找自己嗎?  

  整理了一些店裡的事務,對一下近幾天的賬目,看一下借書的記錄,都是一些瑣事,也從一早忙到了中午,好不容易都忙完了,孫穆直起身子舒展一下,一個懶腰剛伸到一般就看見了含笑走進門的人,差點沒把腰給閃了:張,旭,良!  

  「怎麼,見到我這麼激動?」  

  孫穆覺得張旭良的態度很奇怪,明明在海邊和他說自己和他沒可能時那人是一張絕望傷痛的臉,怎麼會這麼快就恢復的精神奕奕?他,又在打什麼注意?  

  「不記得了嗎?我可記得我們說好今天見面的!」張旭良挑了挑眉毛,還是那個帥氣的動作。  

  「我們不是早上才見過面嗎!」孫穆近乎咬牙切齒的說,早上,自己幾乎是從他住的酒店裡落荒而逃。  

  「呵呵,那是意外,不算計劃內的,這才是正式的。」  

  孫穆再咬牙,還正式非正式上了,他以為這是在求婚呢!  

  「有什麼事快說,我這兒忙著呢!孫穆真是巴不得快快把這人打發走。  

  「想請你吃個飯,不知孫先生是否賞臉?」張旭良傾身靠了過來,臉上帶著詭異的笑:「齊若,還在那家公司吧?」  

  孫穆氣結,怎麼從沒發現,這人竟是個小人!  

  半強迫半無奈的吃那頓飯去,吃到一半忍無可忍地放下手中的餐具,孫穆苦著一張臉看向對面穩坐釣魚台的人,「你能不能專心吃飯?」  

  「我是在吃飯呀!」張旭良心情很好的挑了挑眉毛,他一定是發現了自己的魅力所在,這個小動作作的嫻熟無比!  

  「那能不能拜託您老人家吃飯的時候就看著菜不要一直盯著我看!被你這樣看著我還怎麼吃!」孫穆大聲吼了出來,幸虧一進飯店張旭良就不顧他的反對要了個小包間,現在看來是很有先見之明的,要是在大堂裡,就算一個男人吃飯時一直目不轉睛的盯著另一個男人不會引人側目,孫穆這一嗓子也會把人家的目光都招了來!  

  張旭良一點也不受孫穆的干擾,還是該吃吃該看看,美食美色兩不耽誤,那叫一個興高采烈。他有他的打算,雖然在海邊時孫穆明確告訴了他和自己不可能,可是張旭良並沒有死心,結了婚的還能再離呢,他就不信在自己的威逼利誘下孫穆還真的能和齊若耗一輩子。  

  這次聽說孫穆和齊若吵架了,張旭良心裡那叫一個美呀,雖然孫穆並沒有回到他身邊,但是自己的目的也達到了一些不是!雖然自己也很清楚,這樣做未免太小人,但是處在這個地步的人,即使被人罵為下作,也還是要拚死一搏!接下來的事情,就是一步一步讓孫穆感覺到自己的好,一點一點再回到自己身邊了,這個事情急不得,慢慢來,總有鴛夢重溫的一天。想到這兒,張旭良露出了在孫穆看來極其不懷好意的笑。  

  孫穆如坐針氈一般吃完了這頓飯,本來張旭良叫的都是自己愛吃的東西,已經幾年過去了,虧他還記得清楚。但是那麼一個人坐在面前,美食也沒了滋味。  

  有點沮喪的往飯店外走,一語不發,不理追在身後一臉討好笑容的張旭良,孫穆沒想到剛出門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夾雜在幾個人中走過。  

  齊若本來是想和以前一樣中午飯在樓下的食堂買份快餐就解決的,但是今天正趕上這幾天的單子做得異常順利,上面為了鼓勵員工發下了額外獎勵,抵不過一辦公室大呼小叫打牙祭的呼聲,齊主管順應民意,帶領著廣大群眾到了據辦公室一位號稱「吃神」的人介紹的公司附近這家物美價廉的飯館改善生活。巧的是,這家飯館就在孫穆就餐的酒店的不遠處,巧上加巧的是,孫穆看見他時,他也看見了孫穆,和他旁邊的張旭良。  

  一時間兩人都愣住了,齊若忘了跟上同事們的腳步,孫穆,忽視了張旭良搭上自己肩膀的胳膊......  

  齊若愣愣的看著酒店前並肩站在一起的兩人,那個在孫穆店裡見過的人,挑釁一般向自己仰了仰下巴,臉上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是蔑視嗎?看樣子這人知道自己和孫穆的關係吧,他,就是那個稱孫穆為「穆穆」,使孫穆一走幾天沒有消息的人了吧!  

  前面的同事停下回頭喊了一聲齊若,他才如夢方醒一般,深深地又看了一眼那二人,追上了前面的同事。直到齊若走了,孫穆才恍然回神,感覺到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下子就急了:「張旭良你什麼意思,只怕我過得不夠亂是不是!」一邊吼著一邊一擰身子從他手下掙脫出來。  

  「呵,」張旭良悻悻的收回了懸空的手,微微瞇起眼睛看著氣急敗壞的人,「我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嗎?」  

  天已經很晚了,孫穆縮著脖子等在齊若的公司外面「嘶嘶」的直抽氣,想起上次就是在這兒等齊若,結果把自己給凍感冒了,而且上次也是因為那個該死的張旭良,不禁苦笑了一下:自己這是哪輩子造的孽呀,怎麼就攤上了這麼兩個祖宗!  

  突然孫穆眼前一亮,等的那人終於出來了,雖然自己站在很顯眼的地方,可那人完全忽視了自己的存在,一往無前朝前走的起勁。  

  「齊若,齊若!」孫穆大聲喊著他的名字,和齊若通行的還有兩個同事,那兩人都回頭朝這裡看過來,轉頭像齊若詢問什麼的樣子,齊若只好和同事說了幾句什麼,轉身走了回來。孫穆在心裡不知給那兩人作了多少揖,恨不得一回家就給人家上個香供起來才好!  

  齊若人雖然過來了,可是卻站在離孫穆兩不遠的地方不動了。孫穆試探著往前湊,他立馬又後退了兩步,孫穆只好站著不敢動了,可憐巴巴的看著齊若,表情比只被人遺棄的小狗有過之而無不及。  

  「齊若,一起回家吧。」哀求的聲音。  

  「不回,我和同事還有事。」冰冷的聲音。  

  「這麼晚了還有什麼事要做!」焦急的聲音。  

  齊若冷冷的掃來一眼,孫穆馬上開口:「我不問我不問,你去哪我和你一起好不好?要不,我不進去,在外面等總行了吧?」可憐的聲音又可憐上三分。  

  「不行!我去哪裡和你沒關係,請你不要妨礙我的私生活!」冰冷的聲音又冰冷上三分。  

  你的私生活就是我呀!怎麼可能不妨礙!孫穆在心裡大叫,不過沒敢喊出來,只好繼續做可憐狀:「齊若,已經很晚了,天這麼冷,你們有什麼事明天再辦不好嗎?跟我回家吧!」  

  其實齊若本來就是要回家的,只是現在為了擺脫孫穆臨時撒了個謊,眼角瞥見被他留在原地的兩人已經開始跺腳等得有點不耐煩了,心裡也急了,衝著孫穆大聲說:「我說了我的事不要你管,你聽不見是不是!」說完轉身就走。  

  「齊若!」孫穆急了,伸手就去拉人,被齊若加快走了幾步閃了過去。  

  為了甩開孫穆,齊若沒等到走到兩個同事站的路口就提前穿過馬路向對面的車站走去。冬天的夜晚,馬路上的車比高峰期少了很多,但是並不代表沒有,正在齊若一心想要過去馬路的時候,孫穆眼睜睜的看著一輛從齊若左邊駛來剛剛加速超過了一輛貨車的小轎車直直的向齊若開去。  

  齊若聽到了自己的左側傳來刺耳的剎車聲,有人大聲喊著小心,突然背後受了一下猛烈的撞擊,幾乎腳步沾地的被撞了出去,臨倒地的一剎那還在想:車子不是從左邊過來的嗎,怎麼撞到了後面?  

  除了膝蓋撞地的疼痛,沒有預期中的疼痛與昏迷,齊若正在納悶,突然聽見有人焦急的喊著:  

  「出車禍了,有人被撞了,流了好多血,快報警!」  

  「快快,看看那個救人的怎麼樣了!」  

  有人救了自己?齊若茫然回頭,看見了讓他呼吸停滯的一幕:孫穆臉朝下趴在地上,血,正從他的腿上「汩汩」地冒出來。  

  世界,一片空白。  

  齊若連滾帶爬的到了孫穆身邊,跪坐在地上,用盡力氣把那人翻了過來讓他躺在自己身上,手抖得摸不到那人的臉,帶著哭音一遍遍喚著:「孫穆,孫穆!」心裡湧上巨大的恐懼:要是那人再也答應不了自己了,該怎麼辦?  

  那人的頭撞在了地上,臉上蹭掉好大一塊皮,也在往外冒血,齊若顫抖著去擦,心裡巴望著把血擦淨那人就能醒來。可能是動作重了,孫穆一個機靈,緩緩睜開了眼睛。  

  「齊若,別哭,我就是頭磕了一下有點暈,沒事,啊。」剛剛醒來的人還抬手想要給抱著自己的人擦淚,甚至動了動身子想要站起來。  

  「小伙子,別動!你傷到腿了,可不敢亂動,我打了急救電話了,等一下啊!」圍觀的人裡立即有人阻止了孫穆的魯莽,齊若的兩位同事也跑了過來,焦急地幫忙張羅著救人。  

  齊若被孫穆一說趕緊伸手往自己臉上摸,這才發覺不知什麼時候已是流了一臉的淚,用一隻手胡亂擦著,另一隻死死的摟著孫穆,聽著那人虛弱的聲音心裡一陣陣發緊,渾身虛軟無力,卻還強撐著抱緊了懷裡的人。  

  「啊?我傷腿了?」經別人這麼一說,孫穆才感覺到腿上傳來的劇疼,不顧身體的虛弱,掙扎著撐起上半身往自己腿上看去,剛看見腿上被血浸透的褲子,人就暈了過去。  

  「孫穆,孫穆!」齊若瘋了一般喊著歪倒在自己懷裡再無回應的人,淒厲的聲音裡滿是絕望:  

  「孫穆,你醒醒,醒過來呀,我跟你回家,跟你回家......」  

  I Am Here  

  十六、I Am Here  

  跟著上了急救車,齊若一路上都在害怕,孫穆究竟傷得重不重?怎麼頭一刻還在和自己說話,下一刻就暈了過去?他是撞到腦袋了嗎?要是真像電視電影裡演的那樣,他醒來了,卻失憶了,再不認識自己了該怎麼辦?  

  抓著醫生焦急地詢問,一臉公事公辦的白衣天使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孫穆的傷口,推開齊若礙事的手說:「現在只是初步檢查一下,他小腿傷得厲害點,骨折了,至於其他地方究竟傷得怎樣要等到了醫院做一個全面檢查才能確定。」  

  一句話,把齊若的心打到了冰冷的海底,醫生又說了什麼完全沒有聽清楚,直到人家不耐煩地大聲重複了不知多少遍,才隱約明白是讓通知家裡人準備好送錢。通知誰呢?孫穆的父母嗎?萬萬使不得,現在還不確定那人究竟傷得怎樣,這大晚上的突然給老人家打電話說「您兒子出車禍了正在生死邊緣掙扎呢,您老人家快來送救命錢吧」,這不是要老兩口的命嘛!  

  抖著手把電話撥給了齊菲,一開口聲音簡直像要哭出來一樣可憐,幸好齊菲也不是沒經過事的人,不用齊若多說,一連串的「好好好」就答應了下來,聲音裡有隱約的慌張,但並不慌亂。  

  以後發生的一幕就十分戲劇性了,以至於齊若在很久的以後想起來還是非常哭笑不得。孫穆在救護車剛停穩時就自己醒了過來,一雙眼睛看著齊若異常清亮,躺在擔架上被往急救室送的時候緊緊拉著齊若的袖子不撒手,一張臉上,滿是驚惶。  

  齊若已經不能再跟了,孫穆還是不撒手,腿上劇烈的疼痛讓他說不出話來,即使疼成這樣,手指關節都攥得發白了,還是緊緊地拉著齊若的衣袖,彷彿那就是自己救命的稻草一般。  

  齊若以為他疼糊塗了,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輕說:「孫穆,放手,啊。快進去做手術,我在這兒等你,乖,快放手。」  

  孫穆聽了這話手上的力氣彷彿小了一些,張了張口沒說出話,一張臉疼得都扭曲了。齊若心疼得彷彿被誰捏住用力揉搓,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不顧旁人的眼光,側頭在那人頰上吻了一下,彷彿怕碰碎什麼極珍貴的玻璃製品一般小心翼翼,卻又表明決心一般停留了幾秒鐘才離開。  

  虛弱的孫穆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這人是最害羞的,平時根本不允許自己在人前和他有親熱地舉動,兩人一起逛街時自己做賊一般悄悄牽住他的手,會被他極快的掙開。現在,這極害羞的人當著人吻了自己,卻是一臉的擔心,連臉紅都顧不上了。  

  孫穆被推進手術室不久齊菲兩口子就趕了來,因為家裡沒人,把齊齊也抱了來,天已經很晚了,小傢伙絲毫不受大人們驚慌擔憂的干擾,正躺在爸爸懷裡睡得香甜。  

  雖然孫穆常常抱怨齊菲多事還嘴欠,雖然齊若常常對齊菲的欺壓暴力敢怒而不敢言,但是在這樣一個心惶惶然不知落向何方的時刻,姐姐,無疑是齊若最好的鎮定劑。  

  齊若一看見匆匆跑來的齊菲和跟在她身後的齊雲天,繃了一路的神經就再也撐不住了,齊菲剛剛跑近,齊若就迎了上去,雙手死死抓住齊菲單薄的肩膀「嗚嗚」的哭了起來,哭聲壓抑隱忍,聽得齊菲緊緊抿住了嘴唇。  

  等齊若哭得差不多了,齊菲才輕輕的拍著弟弟的背說:「好了,好了,不哭了,沒事了,姐姐在這兒呢。」聲音溫和有力,就像很久很久以前,爸爸媽媽半夜有急事出去,小小的齊若從夢中醒來不見了媽媽,咧著小嘴正哭得淒慘時,穿著睡衣的小齊菲從隔壁跑來,小小的女孩硬是讓自己像個大人般摟住了弟弟,一聲聲的勸哄:「弟弟不怕,弟弟不怕,姐姐在這兒......」直到小小的孩子臉上掛著淚珠重新進入夢鄉。  

  齊若心裡怕得厲害,怎樣也止不住不斷湧上來的眼淚,直到齊菲輕輕在他耳邊說:「齊若,齊齊可看著你呢,別哭了,啊,再哭小東西要笑話你了。」  

  胡亂擦乾眼淚看去,果然,小傢伙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正從爸爸懷裡探出頭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緊緊盯著自己,臉上是懵懂而怯怯的樣子。  

  齊若勉強衝齊齊笑了一下,又轉過身去看向了手術室緊閉的大門。  

  一個小護士從手術室裡出來了,齊若一把撲上去拽住了人家,後來齊菲說幸虧這是在醫院裡,要是在大街上,就齊若那一下飛撲的動作,非被人當成是慾求不滿的色狼不可!  

  「護士護士,裡面的人怎樣了?」  

  「沒什麼大事,腿骨折了,醫生正在做手術呢!」小護士急匆匆地往外走,剛走兩步又被齊若攔住了。  

  「那他的頭呢?剛才不是暈過去了嗎?他的頭沒事嗎?」  

  小護士站住了,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齊若:「他暈血你們不知道?暈過去是因為暈血呀!沒頭什麼事!」  

  齊若徹底傻掉,小護士終於脫身小跑著離開,齊菲過來攬住齊若笑彎了腰:「暈血,哈哈,他、他居然暈血......」笑得超沒形象,直到有值班護士過來阻止才止住了笑,滿臉看了天大的笑話的表情盯著齊若猛瞧。  

  「孫穆,你......」齊若咬著牙攥緊了拳頭,自己為他擔足了心,長這麼大頭一次在人前哭成那個樣子,心裡怕得不行,把最壞的情形全都想到了,他居然,只是暈血!  

  齊菲看著紅了一張臉的人,雖然現在是一臉的怒氣和懊惱,但是那神情,分明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剛才一直顫著腿來回走動的人,終於坐了下來,這個傻弟弟呀!  

  這人一傷了病了呀,就顯出珍貴來了。孫穆躺在病床上,骨折的腿被打上厚厚的石膏架得高高的,正在一邊享受小柳削的第二個蘋果,一邊和小姑娘大侃自己「英雄救美」的光榮事跡。  

  「呵呵,老闆,我聽你們家那位說的當時的情況,可沒你說的這麼驚險吶!」小柳促狹的看著孫穆笑,等著揭他的老底。  

  「那是在他背後呢他沒看見,你不知道,當時要是你在場,準保得嚇得叫得比世界第一女高音都歡實!」孫穆繼續嘴硬。  

  「那我怎麼聽說,好像有誰一見自己腿上嘩嘩流出的血,連聲都沒出當時就暈過去了?」小柳眨著眼睛狀似無辜的看著孫穆,一臉虛心求教的好學生模樣。  

  孫穆暗暗咬牙:「齊若告訴你的?」  

  「好學生」點點頭,繼續扮無辜。  

  「你是沒看見他當時在手術室外哭得那樣,都趕上孟姜女了!」孫穆趕緊把齊若拉下水,以顯示大失形象的不止自己一個。  

  「你見了?」  

  「我聽他姐說的!」  

  「我姐倒是什麼都告訴你!」  

  沒等小柳接茬兒和孫穆打嘴仗,門口就傳來了某人咬著牙發出的聲音。  

  「呵呵,齊若,下班了?」孫穆看著門口的那人傻笑。  

  小柳看著他的一臉白癡像在開足了暖氣的病房裡生生打了個哆嗦,趕緊站起身說:「老闆我還有事先走了,明天關了店我再來看你。」  

  孫穆一雙眼睛根本從看到齊若就沒離開過,聽到小柳說話也只是點點頭「嗯」了一聲。小柳受不了的撇撇嘴,朝想要送自己的齊若說了句:「別送了,陪他去吧,巴巴的盼了好久了。」擺擺手走了出去。  

  孫穆很是慶幸這次的受傷,以前上趕著都不理自己的人,現在一下班哪兒都不去先來這裡報道,這腿折的,值了!不過沒人的時候也想,自己是不是有了點兒自虐傾向了?這不變態嘛!  

  「今天忙嗎?」  

  「還行,你呢,腿疼得厲害嗎?」齊若擔心的看著孫穆吊起來的腿,前幾天一見自己就哭喪著一張臉說有多疼多疼,疼得都受不了了,好好的一個大男人,險些像齊齊似的說哭就哭出來,看得人心酸。不過今天看他和小柳有說有笑的,好像沒那麼疼了。  

  「好多了,沒啥感覺了已經。」看著齊若盯著自己的腿皺起的眉,孫穆在心裡偷著樂:其實喊疼是半真半假的,真疼是不錯,但還沒到咱大老爺們不能忍的地步,可是要不讓齊若心疼心疼,這傷受的有點兒不值不是!  

  孫家大少爺住院期間也沒閒著,光是來看的人就一撥一撥的。孫家老太太一進病房眼圈兒就紅了,一個勁地念叨:「咱家這幾年是怎麼了,怎麼你爸爸腿折過你折呀!趕明兒我得找人問問,別是衝著什麼了吧!」  

  「媽,您說的是什麼跟什麼呀!什麼沖不沖的,我怎麼沒看出來你老兒還迷信上了!」孫穆躺在床上哭笑不得,看見一旁站的齊若紅了臉,又怕老太太問起來詳細經過埋怨齊若,趕緊拿話岔開了去,一會兒功夫就逗得老太太破涕為笑,一激動差點照著孫穆的腿就拍了下去。  

  齊菲領著齊齊來的時候是一天裡病房裡最有活力的時候。齊雲天出外景去了,齊菲一個人在家領著齊齊無聊,基本上天天帶著孩子來醫院報道。  

  雖然對齊菲有事沒事就逮著自己暈血拿點兒事兒嘲笑,搞得人很沒面子,但孫穆還是很盼望著她能帶著齊齊來給自己解解悶的,住在醫院裡太無聊了,孫穆覺得自己都快生蟲了!  

  齊齊對孫穆一條腿吊起來躺在床上的姿勢很好奇,開始的時候聽大人的囑咐還不敢碰孫穆,孫穆一叫他過來,小傢伙就擺擺手似模似樣的說:「不不,舅舅說,碰了,壞。」  

  孫穆愣了好大一會兒,總算明白小東西的意思了,感情齊若交待他不要碰自己,碰了自己就會壞掉!這是什麼邏輯,這不是嚇唬小孩子嘛!  

  在孫穆的鼓勵下,齊齊很快就不把孫穆的傷腿當回事了,還爬到他的身上,拿著從家裡帶來的彩筆在石膏上塗鴉了起來。齊菲也拿起筆來和兒子一起在孫穆腿上畫得高興,齊若下班過來時看見孫穆花花綠綠的一條腿差點沒暈過去!  

  張旭良來的時候齊菲領著兒子逛街去剛走,孫穆看看表,齊若還要等一會兒才能下班,在心裡暗笑:他時間掌握得倒是準得很!  

  來人坐在椅子上很久都沒有說話,一直低著頭,孫穆還以為他鞋子上生了金子。  

  「你要是瘸了,他會不會嫌棄你?」張旭良開口問,還是沒有抬頭,聲音悶悶的。  

  靠,孫穆一下子火了,要不是腿還吊著真想跳起來抽丫的!坐這兒半年不說話,一開口就咒自己瘸了,他還是人嗎他!  

  努力嚥了口氣,孫穆憤憤開口:「不嫌!你死心吧!」  

  坐在椅子上的人壓低的肩膀抽動了起來,孫穆愣了,他,哭了?  

  張旭良抬起了頭,卻是一臉笑容,話說得也是輕鬆:「我過幾天就要回去了,走之前最後來看看你。」  

  孫穆呆住了,半晌才傻了一樣緩緩開口:「你那個項目,不是還沒做完嗎?」說完馬上就後悔了:他要走就走唄,早走早乾淨,自己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怎麼好像想他留下一樣!  

  張旭良的眼睛亮了一下,看清了孫穆一臉的懊惱之後,那點兒光亮又熄滅了。  

  「還沒做完,不過我會派人過來,我不再親自管了。」  

  「你這是......算是放過我了?」孫穆遲疑的問,答案來的太快,總是有點不敢置信。  

  「不放過又怎樣?你為了他連命都不要了,我,爭得過嗎?」張旭良歎息著問,話裡臉上,是說不出的複雜感覺。  

  孫穆看著他滿身失落的離開,心裡澀澀的不是個滋味,原來還想著究竟怎樣才能甩掉這個麻煩,現在麻煩自己走了,倒又覺得難受了。  

  「麻煩」拉開門即將走出去時有忽然回頭,咧開嘴笑了一下說:「穆穆,要是你真瘸了齊若嫌棄你,就來找我。」  

  「滾!」孫穆大吼一聲抓起枕頭拋了過去,剛才的那點兒對這人的難受愧疚馬上消失的乾乾淨淨。  

  幾天之後孫穆就帶著那一腿的花花綠綠出院了,爸媽提出讓他回家住,孫穆不答話,只是盯著站在一旁咬嘴唇的那人猛看,那人終於放過了自己可憐的嘴唇,抬頭送給孫父孫母一個大大的笑容說:「叔叔阿姨,你們照顧孫穆不方便,還是讓他先搬到我家去住吧!」  

  孫穆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眼巴巴的看著老兩口等著他們表態,爸媽哪裡不懂兒子的心思,略一遲疑就同意了。  

  按說病人就該有個病人的樣子,再說又是住在人家家裡,可是這位病人絲毫沒有這份自覺,死乞白賴的掙扎到主人的房裡後,就一個猛子扎到床上再也不起來了。  

  尾隨而來的齊菲抱著兒子站在床前指著孫穆的鼻子直罵流氓,齊齊從媽媽懷裡掙出來跳到床上蹦的高興,叫著蹦著在孫穆身邊撒歡,差點把剛進臥室看到這一幕的齊若嚇出心臟病來,叫著「小祖宗」把寶貝兒抱了下來扔他媽懷裡,順帶逮著齊菲就是一通罵。  

  齊齊知道自己闖禍了,縮在媽媽懷裡眨著大眼睛怯怯的看著舅舅不說話,看得齊若一陣內疚,可是在看到齊菲和懷裡的兒子如出一轍的表情,齊若一個激靈:可不能被這個魔女給騙了!於是硬下心來堅持到底,終於還是齊菲先抗不住了,嘟嘟囔囔的念叨著「小兔崽子見色忘姐見異思遷」抱著兒子忿忿然告辭。  

  只剩下兩個人了,孫穆巴巴的瞧著齊若,被看的人又是一顫:怎麼今天都是這一個表情!  

  「我去給你做點吃的,想吃什麼?」  

  「齊若,你也累了一天了,陪我躺一會兒好不好?」孫穆把剛剛從齊齊那兒學會的裝可憐的表情發揮的淋漓盡致,那眨呀眨的眼睛呀,就差沒眨出些水來了!  

  齊若歎了口氣,一邊檢討著自己是不是心太軟了,一邊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下肢受傷的孫某人把上肢力量發揮了個完全,拉著還沒坐穩的齊若順勢躺了下來,孫穆躺下的時候齊若給他墊了靠墊,一直是半躺的姿勢,現在齊若被他一拉重心不穩整個身子都躺了下來,看起來倒像是偎依著孫穆一樣。  

  齊若掙扎了一下想要起來,孫穆手上加勁又把他按了回去,低下頭深深地嗅了一下懷裡人的髮香,聲音悶悶的說:「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齊若沒有說話,卻也停止了掙扎,安靜了好大一會兒,才聽見頭上的那人說:「齊若,我們有多久沒這樣靜靜的呆在一起了?」  

  齊若還是沒有說話,把頭又向孫穆懷裡拱了拱,心裡一陣發酸,是呀,有多久,沒這樣了?好像自從那個人出現之後,兩個人的生活不知不覺就被打亂了,以前的平靜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懷疑與欺騙,這樣的生活,讓人心力交瘁。  

  突然心裡一陣害怕,這個人現在是在自己家裡在自己身邊,那,以後呢?他會在哪裡?齊若摟緊了身邊的人,抬起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的看著正驚訝的望著自己的孫穆,開口道:「孫穆,Wherer are you」  

  孫穆愣了一下,隨即苦笑,這是怎麼了,怎麼他會和那個人問一樣的問題?但是下一刻就毫不遲疑的開了口:「I am here.」  

  齊若,I am here。  

  十七、春歸  

  春暖花開,實在是個美好的時節。  

  齊若大模大樣地躺在沙發上,頭下面墊著孫穆給放好的靠墊,兩條長腿放鬆的搭在那人身上,任他給自己揉揉捏捏。  

  「我說少爺,我都給您捏了快一個小時了,也該夠了吧?」孫穆一臉小奴才相諂媚的笑著問那眼睛盯著電視的人。齊若新換的工作,老闆簡直就是工作狂,順帶著把員工也向工作狂的方向培養,齊若每天回家都是累得要死,躺下了就一動不動,孫穆看著心疼,於是就自覺自願的成了齊若的專用小奴才。  

  「嗯?都一個小時了?」齊若把腿縮回來,坐直身子,伸了個懶腰,剛剛伸到一半,「嘶」地抽了一口氣,手扶上了腰。  

  「怎麼了怎麼了?」孫穆趕緊把自己的爪子也搭在了齊若腰上,一臉焦急的問著:「扭腰了?」  

  齊若回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著牙說:「我都老到這個地步了?伸個懶腰也能把腰扭著?」  

  「那你這是怎麼了?」孫穆委委屈屈的問,心裡暗暗叫苦:什麼人吶這是,關心他還不對了!  

  「還能是怎麼了,我這是累的!你天天幹那麼多活試試!快,給爺揉揉!」齊若理直氣壯地把身子又往孫穆手上碰了碰。  

  孫穆一聽這話立馬就樂了,手上加把勁按摩著,帶著一臉不懷好意的笑湊近了齊若耳邊,輕輕地張口問:「我這幾天沒讓你累著吧?怎麼這就疼上了?」  

  齊若一聽就知道那人又想歪了,臉唰的一下就紅了。這人,就沒個正經時候!扭著腰想從他手裡逃開,可是無奈被他的手在身上那麼一按一揉,耳朵被他噴出的熱氣那麼一鬧,身子就開始發軟。  

  「你快放手!」齊若急急喊道。  

  「放手?不放!不是你讓我揉的嗎?」孫穆不僅不放,反而得寸進尺,三兩下就又把齊若平放到了沙發上躺著,自己撐著胳膊從上面直視著齊若的眼睛。  

  「不用了,已經不疼了,讓我起來咱們好好說話。」齊若推拒著,試圖做最後的反抗。  

  但是已經晚了,孫穆黑漆漆的眼睛深深地望進他的眼睛裡,那裡面,是藏不住的慾望。看來今天是在劫難逃了,齊若哀歎一聲放鬆了抗拒的力量,什麼是自作孽不可活?自己就是最好的範本,好好的招惹他做什麼!  

  孫穆已經吻了下來,一下一下輕輕地啄在齊若臉上,嘴裡嘟嘟囔囔著:「沒事寶貝兒,明天是週六,你不用上班,我都好久沒碰你了......」  

  齊若咬牙,這都什麼跟什麼呀,都什麼時候了,這傢伙還那麼多廢話!真恨不得一腳踢飛他!  

  「啊!」齊若短促的叫了一聲,孫穆突然在他脖子上狠狠吸了一下,剛剛鼓起那點兒想罵他兩句的勁兒一下散了,算了算了,齊若閉上眼睛的時候想,這一段時間因為自己工作的緣故,確實已經把他晾在一邊好久了,今天,就讓他,也讓自己過一下癮吧!  

  想著想著不自覺地就把脖子又抬高了一些向孫穆送了送,這一下的默許算是徹底點著了孫穆身上的火,兩人很快就在沙發狹小的空間上翻作了一團。  

  激情過後齊若癱在孫穆懷裡,一動也不想動。孫穆緊緊地抱著他,像哄孩子似的一下下輕輕搖著。  

  「孫穆。」齊若沙啞著嗓子開口喚那人。  

  「嗯?」孫穆低頭在他臉上輕輕啄了一下問:「怎麼了?」  

  「齊齊快過生日了,明天一起上街逛逛給他挑個禮物吧!」  

  「好,明天我不去店裡了,我們一起上街好好看看。」  

  聽著孫穆柔順的聲音,齊若輕輕地歎了口氣,這,就是自己要的幸福了吧!  

  剛剛過去的那個冬天,經歷了太多的事,幸好,當所有的事都過去之後,還是抓住了自己的幸福,幸好,自己選擇了不放手。  

  還記得那時躺在行動不便的孫穆懷裡,他緊緊地摟著自己,講述了發生在他和張旭良之間的一切。  

  知道自己在工作上的陞遷是因為「情敵」的緣故,齊若當時就要打電話到公司辭職,被孫穆拚命攔了下來。他說,不管機會是怎樣來的,既然現在在手裡了就要抓住展示出自己的價值,計較太多,只會使自己吃虧。  

  齊若覺得他說的不無道理,何況當時的項目是自己一手負責的,做到一半撂挑不干確實不像話,雖然以後每次看到客戶公司的名字都是咬牙切齒,和對方碰頭開會時也是萬爪撓心一般,好在還是堅持下來了。作為一個成年男子,是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的,愛情並不是生活的全部,這是他一貫的原則。  

  但是在順利完成那一單項目之後,齊若還是遞交了辭職書,那個公司,終究是傷心之地,與其呆在那裡每每想起不愉快的事,不如趁早遠離。  

  還有一件大事,當然也是齊若絕不會忘記的,那就是--讓孫穆把當年從張旭良那裡拿的錢一分不剩全部還清楚,從此和他一刀兩斷再無來往!  

  其實就算齊若不提,孫穆也是要那麼做的。不過他的想法是先等那段時間過去了,一切都安定下來再說。他正準備把隔壁的店盤下來擴大書吧,這是需要一大筆錢的,而要還給張旭良的又不是個小數目。但是齊若死活不同意,一定要他把錢都還乾淨,不然就要分手。  

  孫穆知道他的委屈,可也希望他能體諒自己的難處,無奈平時好說話的齊若這時卻是一分一毫都不讓步,堅定地神情彷彿守衛自己領土的小獅子,頑固又可愛。  

  還錢那天孫穆和張旭良在一家茶館見了最後一面,是和齊若一起去的。短短不到十幾分鐘的時間,孫穆緊張的要命。也是,無論換作誰,對面坐著一個帶著一臉玩味的笑容審視自己的人,身邊坐著個看似滿不在乎雲淡風輕其實正在一點點洩露火藥味的人,自己處在兩軍交戰的當口,想不哆嗦也難!  

  孫穆遲疑著把錢掏出來,一下子拿出那麼大一筆錢,還是在自己正需要用錢的關口,確實是捨不得的。  

  「張先生,這是我還你的錢,請你收好。」  

  「噢?」張旭良挑著眉毛笑了,「你什麼時候管我借過錢?我怎麼不記得了?」  

  「這是......」孫穆一下子閉了口暗惱,這人怎麼這樣,他明明知道的,難道還要讓自己說出來「這是你前妻扔給我的『遣散費』」嘛!  

  坐在他身邊的齊若及時開了口:「張先生,大家都知道這錢是怎麼回事,就不要再刁難人了吧。」  

  向前探出身子把桌上的錢向張旭良推了推,齊若微笑著開口:「這錢,還是請您收好吧!」  

  一直到現在張旭良才把目光轉到齊若身上,瞇起眼睛細細的打量著,終於「嗤」的笑了一聲,把錢收了起來。  

  看他把錢收起來了,孫穆大大的鬆了口氣,同時感到挨著自己的齊若繃緊的身子似乎也鬆懈了下來。  

  張旭良很快就把目光又放到了孫穆身上,含笑開口:「今天不方便了,改天能請你吃個飯嗎?」  

  「他腿沒好,忌口!」沒等孫穆回答,齊若就搶先開了口,「家裡忙,也沒時間!」  

  孫穆聽他這麼說,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是樂開了花:嘿嘿,看齊若那架勢,還真是有點兒護著小雞仔的老母雞風範!  

  張旭良沒聽他的,還是注視著孫穆。察覺到齊若回頭瞪了自己一眼,孫穆趕緊開口:「不好意思,最近確實不方便出來,我看,就算了吧。張先生如果有什麼話,還是現在說吧。」  

  張旭良還沒開口,齊若又搶先了一步:「我出去抽支煙,你們聊。」說完,站起身朝門外走去,任孫穆連叫幾聲,頭也沒回。  

  孫穆忿忿地看著張旭良,沒好氣地開口:「你還有什麼事?說吧!」  

  「呵,這回不叫我『張先生』了?」張旭良一點兒也不惱,呵呵笑著問。  

  「你......」孫穆正要抬高聲音,看到張旭良一臉的壞笑又止住了,悻悻的閉了嘴把目光投向別處。  

  張旭良看他連看都不看自己了也覺得沒趣,把話題轉移到了正事上來:「那錢你真的用不到嗎?我看還是放在你那裡吧,放心,不讓他知道就是。」  

  孫穆把臉轉回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的錢放在我這裡就是個定時炸彈,我怎麼可能放心!  

  「謝謝,不用了。我們自己的錢夠花!如果沒別的事了,我先走了,告辭。」說完孫穆就站起身來,一瘸一拐的向門口走去。門外,是齊若一動不動的背影。  

  張旭良看著孫穆離去,沒有再說一句話。  

  從窗戶裡看去,門外,孫穆嘻嘻笑著和齊若說了什麼,齊若往他身上捶了一下,孫穆搖搖欲墜,齊若趕緊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然後,就再也沒有鬆手,兩個人,就那麼緊緊挨在一起漸漸從自己的視野中消失......  

  張旭良輕笑一下,飲盡了杯裡的茶。這次,是真的要說再見了,那一段過去的時光,是真的過去了。  

  「這下好了,錢也還了,面也不見了,放心了?」孫穆嬉笑著問攙扶著自己的人。  

  齊若瞪了孫穆一眼沒有答話,孫穆自顧自「嘿嘿」傻笑了兩聲繼續說:「我說,你一向是最小氣的,怎麼這次這麼大方?這下好了,我錢也沒了,腿也瘸了,以後,只有靠你養了!」  

  「你,後悔了嗎?」齊若遲疑的小聲問。  

  「怎麼會!」孫穆緊了緊握住齊若的手,「傻瓜,有你,我怎麼會後悔!」  

  到家之後,看著齊若交給自己的存折,孫穆傻了。  

  「你這是要做什麼?」孫穆坐在床邊拿著存折問。  

  「你不是沒錢開店了嗎?我來投資!」齊若走近來伏下身壞壞的笑著看著他的眼睛道,「雖然沒有那個人的錢多,但是,應該夠買下你了吧?」  

  正如齊若說的,存折上的錢雖然沒有今天還給張旭良的多,但也並不是個小數目,這,恐怕是齊若的全部身家都不止吧!  

  「過兩天就去把那個店盤下來吧,這錢有我的,也有我向齊菲借的,如果還不夠,我再想辦法。」齊若也在床邊上坐了下來,把頭靠在孫穆肩膀上輕聲說。  

  「夠了,夠了。再加上我存的,一定夠了。」孫穆沒有察覺,自己的聲音已經有些激動了。  

  「這次,我可是把全部身家都押在你身上了,你要是再跑了......」  

  齊若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孫穆堵上了嘴,一個深深的吻過後,孫穆眼睛潮潮的看著齊若,緩緩開了口:「拿了你這麼多錢,我整個人都賣給你了,還往哪兒跑,嗯?」  

  傷筋動骨一百天,孫穆的腿還沒好,於是盤店裝修進貨招人,幾乎一切活都是齊若一肩挑下來的。孫穆這才發現,自己的齊若竟然那麼能幹!看著他每天到了家累的栽倒就睡心疼得不行,偏偏自己瘸著一條腿被齊若強制安排了不許過多插手,只能趁著他休息的時候抓緊時間給他按按摩放鬆一下。  

  好在齊菲夫婦還比較識趣,那兩個月同時翹家的情況出現的比較少,即使離開了也只有一兩天的時間。每到那個時候,孫穆就在家帶著齊齊,一邊陪他玩一邊等著齊若回來,有時也會暗笑:這種狀態,還真像是盼夫歸來的家庭主婦,想不到,自己還會有這樣的一天。  

  那年的春節孫穆是和齊若一起回家過的,孫爸爸孫媽媽準備了超多份量年貨,齊齊那一家三口也被邀請了來,冬日寂寥的小院一下子熱鬧了起來。齊齊在雪地上啪啪的跑著,齊若一疊聲的叫著小心,小東西看起來跑的東倒西歪的,倒是蠻穩當,一下也沒有摔倒。  

  孫穆和齊菲幫著爸媽準備年夜飯,看著齊雲天和齊若領著齊齊在院子裡堆雪人,心裡一陣陣暖暖的幸福的感覺漫溢了上來。  

  吃完飯,齊雲天和齊菲領著瘋玩了一天早就困的只打呵欠的小傢伙回家了。新年的鐘聲敲響時,孫穆在院子裡點燃了一掛鞭炮,噼噼啪啪鞭炮聲在院子裡炸響,孫爸爸孫媽媽穿著齊若和孫穆一起買的新棉衣相互扶持著站在屋門口,看著院子裡把齊若的手握在自己手裡的兒子微笑,這,就是孩子要的幸福吧?只要幸福,就好。  

  十八、王子和王子的童話結局  

  春光明媚,逛街這個累人的活也變得十分愜意,但是......孫穆偷偷溜了一眼身旁的人,已經快兩個個小時了,要是,他能不是這麼拿不定主意讓自己跟著走了這麼多冤枉路就更好了!  

  齊若已經拉著孫穆逛了好久,還是選不好到底要給齊齊寶貝買什麼禮物好,看到的每一件都很好,但覺得每一件又都不合適。  

  「小孩子嘛,只要是禮物,隨便什麼東西他都會很高興的。」孫穆覺得自己的腿要再一次殘疾了,真不知道齊若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勁頭,就算是他最寶貝的齊齊生日,又不是經常不見,也用不著這麼費心吧!  

  「你懂什麼,齊齊已經有那麼多玩具了,我想給他挑個更好更與眾不同的!」齊若不滿的瞟了喊累的某人一眼,繼續將目光放到了兒童區的貨架上。  

  「唉呀。」孫穆輕叫一聲停住腳步揉了揉腿。  

  「怎麼了,累著了嗎?我只顧看東西了,都忘了你的腿還不能累著了。」齊若聽見他叫疼,連忙停住腳往他腿上看去,情不自禁的就伸出了手,伸到一半突然想到這是在商場裡,又縮了回來。  

  「你坐在那邊休息好了,我自己再去看看就好了!」  

  「唉,算了,我還是陪著你挑吧,說好了一起送禮物,我不陪著挑,有人又要給我臉色看了。」  

  孫穆直起腰壞壞笑著朝前走去,齊若趕緊跟上來,不放心地看著他的腿問:「那你的腿......」  

  孫穆哈哈笑了:「騙你呢,都快四個月了,已經好了,才走這麼點兒路怎麼會疼!小傻瓜!」這幾個月骨頭湯不知喝了多少,年輕力壯的,再不好不要說對不起齊若的精心照顧,光是連那些進到肚子裡的骨頭湯都對不起了!對那人射過來的殺人目光視而不見,嬉笑著和他並肩而行。  

  兩個小時之後......  

  「這就是,你說的更好更與眾不同的禮物?」孫穆看著齊若手裡的大玩具狗說。  

  「想來想去,齊齊還是最喜歡這個,反正他也沒有這麼大的,送一個正好!」齊若抱著大狗,眨眨無辜的大眼睛,心不加速臉不紅的說。  

  孫穆扶了一下自己額頭,小小的哀歎一聲:這個到什麼時候都有理的傢伙!  

  「好好,你說好就好,什麼都好!」早知道最後還是買這麼個東西,根本就不用逛那麼久嘛!  

  回去的路上,孫穆一路抱著個大狗引來不少路人側目,齊若在一旁忍著笑,孫穆怎麼都覺得自己是被他給整了。  

  突然,齊若湊近他低聲說了一句:「好像,這是我們第一次單獨逛街吧!」  

  孫穆猛然意識到,認識這麼久了,兩人還真是第一次在陽光下的街道上悠閒的逛街,以前僅有的幾次閒逛,總是有齊齊那個小傢伙在一旁搗亂,從沒有過這樣的二人世界。  

  臉上蕩起了滿滿的笑意,懷裡的大狗好像變得更可愛了,孫穆心裡那種夾雜著點兒酸酸的喜悅滿的好像要溢出來,回頭看著齊若映著陽光發亮的光滑臉龐,真恨不得現在就親上一口!  

  齊若被他眼裡的熱情嚇了一跳,在一起這麼久之後,他要是還不知道孫穆眼裡的那份光亮代表著什麼,就真的成了傻子了。向旁邊撤開一步,小心的開口:「這可是大街上,你好好走路,可不許亂想啊!」  

  孫穆看著齊若小心的樣子,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抱著大狗向前跑去。齊若在路人各種各樣的眼光裡鬧了個大紅臉,羞惱的跺了下腳,搖著頭輕輕笑了一下,也跟著跑了過去。  

  齊齊生日那天,孫穆終於見到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齊家二老。孫穆直感歎,這誓把餘生奉獻給世界大好風光的老頭老太太可一點兒也不顯老,比自己家那兩位精神頭兒還足!  

  剛知道齊若父母回來的消息時,孫穆緊張的不行,不知道他們會怎麼看待自己,怎麼看待自己和齊若的關係。看著齊若一幅雲淡風輕一點兒也不擔心的樣子,孫穆不想顯得太沒出息,也就只好硬著頭皮跟他深入「龍潭虎穴」去也。  

  「哈,醜媳婦來見公婆了!」齊菲打開門一看見孫穆就笑著叫了起來。  

  孫穆一下子被鬧了個大紅臉,瞪著齊菲殺雞抹脖的使眼色,悄悄往屋裡探頭看,突然聽到了自家老娘的聲音,好像正和誰說著話,聽起來頗為愉悅。  

  「我......沒聽錯吧?」孫穆臉都白了,顫著聲兒問。自己爸媽怎麼也來了?沒人和自己說呀!自己這個正主兒還沒見到齊若他爸媽,怎麼他們倒是先接上頭了!  

  齊若一直跟在他後面,看他像長在了門口似的,乾脆伸手一把把他推了進去。  

  孫穆剛踉踉蹌蹌的進得門去,就看見了聞聲出來的幾個人,沒錯,自己爸媽確實在這兒,齊雲天抱著齊齊站在旁邊滿臉奸笑,剩下的那兩位,就是齊若的父母了。  

  「那個,那個......」孫穆一時間緊張的不行,結結巴巴的開了口,卻連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望著笑瞇瞇看著自己的齊家二老,不知怎麼的腦海裡突然就映出了電視裡滿清那一套請安的鏡頭,差點兒就腿一軟跪了下去。  

  「舅舅舅舅。」齊齊一看見齊若就使勁掙著要從齊雲天懷裡出來,他爸爸也樂得自己清閒,說著「小東西還是和他舅舅親」就把齊齊塞到了剛進門的齊若懷裡,順帶著湊到孫穆身邊悄聲說:「傻站著幹什麼呢,還不快過去打招呼。」  

  齊若剛抱好小傢伙,就被他摟著脖子「叭叭」的親了兩大口,心裡那個美呀!回頭一看,那人正紅著一張臉嘿嘿傻笑,心裡不僅哀歎了一聲:枉費齊菲費了那麼大的勁和爸爸媽媽說他有多好多好,提前做了那麼多的工作,這人這副傻模樣,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  

  「孫叔叔。」齊齊親過了齊若,又想往孫穆身上去,孫穆拍著手把他接過來,抱在懷裡實實在在的小傢伙,算是給他壯了一點兒膽子,戰戰兢兢的走到齊若父母面前,規規矩矩的叫了聲:「叔叔,阿姨。」  

  「哎呀,還叫什麼叔叔阿姨啊,應該叫爸爸媽媽!」關鍵時刻,齊菲又跳出來搗亂,孫穆心裡恨得咬牙,要不是是在兩家老人面前,自己又抱著齊齊,真想過去打她兩下!  

  孫穆緊張的抱著齊齊,小傢伙一點兒也不受他的情緒影響,伸出小手在他臉上抓抓戳戳,開心的「咯咯」笑了。  

  齊若的父母仔細打量了一番站在自己面前抱著孩子的小伙子,人看起來還不錯,齊菲也和他接觸了那麼久了,自家女兒見了那麼多世面,看人應該是不會錯的。剛才也和他的父母在一起聊了會兒天,還是蠻投緣的。既然孩子選擇的是這條路,能找到一個真心和他在一起的人,就是最好的歸宿了吧!只要是孩子的幸福,做父母的又哪裡願意去妨礙?  

  齊若的媽媽先笑著開了口:「怎麼叫以後再說,先去坐下來再慢慢聊吧!」  

  「就是就是,都過來坐吧!」齊爸爸也樂呵呵的招呼到。  

  孫穆大大的鬆了口氣,回頭向齊菲作了個鬼臉,在齊齊臉上狠狠的親了一口,樂得屁顛屁顛的跟了過去。走到自家老媽跟前悄悄問:「你們怎麼來了?我都不知道。」  

  孫媽媽斜著眼睛看了兒子一眼,含笑小聲說:「我們不來,怎麼能看到你那麼沒出息的樣子!」說完施施然向沙發走去。  

  孫穆抱著齊齊楞住了,被噎得瞪直了眼睛,這是什麼媽呀!  

  到了吃飯的時候,大家已經拋開拘束相談甚歡了。小傢伙吹滅了大大的蛋糕上兩根小小的蠟燭就鬧著要自己去玩,孫穆看著他把大狗放在地板上自己揪著大狗的兩隻耳朵騎在上面,嘴裡還「駕駕」的學著電視裡看來的騎馬的樣子,不禁笑著搖了搖頭,畢竟是男孩子,已經顯露出調皮的本質了,再過不長時間,估計也是個小混世魔王。  

  齊若正喊著齊齊讓他回來好好吃飯,突然聽見自己媽媽說了一聲「親家母」,當時就驚得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過去,媽媽正親熱的拉著孫媽媽說話。天哪,朝孫穆看去,明顯他也聽見了,也是騷了個大紅臉,卻沒敢吱聲。齊菲兩口子在一旁一臉不懷好意的奸笑,看得人心裡直發毛。  

  這邊齊若借口照顧齊齊離開餐桌平復一下受驚過度的心臟,那邊孫穆就聽見孫爸爸孫媽媽已經在和齊若的爸媽商量結伴旅遊的事了,得,都是精力旺盛的老頭兒老太太,愛幹啥幹啥去吧!  

  「爸,媽,你們好不容易來一次,還不幫我照顧照顧齊齊啊?」齊菲一聽爸媽又在商量著出門,有點兒不樂意了,撒著嬌問。  

  「我們都把你們姐弟兩個養那麼大了,早該享受自由了,難道還讓我們替你照顧小的不成?自己看著辦吧!」齊爸爸靠在椅背上悠閒得說。  

  「我和雲天不是要經常出門嘛!」齊菲不依不饒,「你們享受的自由還少呀!」  

  「那不是還有齊若嘛,以前你們沒時間不都是他看著齊齊嘛,我看齊齊跟著他就挺好。」齊媽媽趕緊插嘴,生怕女兒把自己困在家裡照顧小東西。  

  「爸媽,我也是要上班的!」齊若趕緊開口,表明自己不是閒人一個。  

  「沒事沒事,齊若忙不過來還有孫穆呢!」孫媽媽表明自己的立場,堅決支持親家!  

  「嗯,就是,孫穆現在也挺會照顧孩子的。」孫爸爸隨聲附和。  

  都到了這一地步了,孫穆還有什麼好說的?何況,這正是表現自己的時候,趕緊開口:「你們想去哪兒就放心去,齊齊交給我們沒問題,齊若上班忙,我的時間比較自由,齊齊就跟著我吧!」  

  在地板上和大狗滾作一團的齊齊不知道,就在剛才短短的兩分鐘裡,自己已經被當成個小皮球踢過來又踢過去了,還好,最後還是有人要、有人養的!  

  三天後,齊若抱著齊齊,孫穆牽著孫悟空,把那歡天喜地出門去的六位都送走了。這幾位倒都是雷厲風行的主兒,短短兩天,該出門工作的、該瀟灑旅遊的,就都找好了地方起程了。看著高高興興和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再見的齊齊,孫穆談了口氣,小祖宗,你怎麼就不會和其他小孩子一樣拽著媽媽大哭一場讓他們心疼一下呢!還有腳下的那個孫悟空,主人都丟下你自己玩去了,你那尾巴還搖得那麼歡實幹嗎!  

  剛張開嘴想和齊若說句話,那人就一轉身把齊齊塞到了他懷裡。  

  「哎,你這是幹嘛?我還牽著孫悟空呢!」  

  「你不是說讓齊齊跟著你嗎?正好,我公司裡有事要我去工廠一趟,齊齊就交給你了!」齊若笑得一臉狡猾,邊說邊後退著跑了。  

  「哎,你怎麼早沒說呀!」孫穆朝他喊道,那人已經轉過身去只留給自己一個背影了。  

  「算了,小東西,還是跟著我混吧!」孫穆看著懷裡勾著頭看孫悟空的小人無奈的說,在他粉嫩嫩的小臉上使勁親了一口,歎了口氣,「乾脆,你叫我爸爸算了!」  

  小傢伙突然抬了頭,和齊若酷似的大眼睛水亮亮的盯著孫穆,可愛的小紅嘴一張,響亮乾脆的叫了聲:「爸爸!」  

  這一聲叫得孫穆心裡一動,樂壞了。又在小傢伙臉上親了一口,開心的說:「和舅舅再見,我們也要回去了!」  

  「舅舅再見。」齊齊乖巧的衝著齊若的背影揮了揮小手,繼續低頭看跟在孫穆腳邊的孫悟空了。  

  孫穆笑著衝著齊若大聲喊了一聲:「齊若,我帶著齊齊回家了!」  

  齊若已經走遠了,聽見孫穆的喊聲嚇了一跳,回頭看了看那一大一小的身影,也笑了起來,不知道那個傻子又在發什麼神經!使勁朝他們揮了揮手,轉身繼續上路了。  

  孫穆抱著齊齊走在回家的路上,想到齊若剛才的樣子就忍不住「呵呵」傻笑兩聲。把懷裡的小傢伙往上抱了抱,朝他皺了皺鼻子說:「哼,小東西,到了秋天就把你送到幼兒園去,不能讓你總是來破壞我和你舅舅的二人世界!」  

  齊齊雖然聽不懂他說的什麼,但是學著他的樣子也皺了皺小鼻子哼了一聲,可愛的小樣子把孫穆逗得哈哈大笑。  

  路上有人對他們投來羨慕的目光,在普通人眼裡,一定會覺得這是一對幸福的父子吧,年輕英俊的父親,漂亮可愛的孩子,還有一隻活蹦亂跳的小狗,一幅讓人看上去就覺得舒心的畫面。  

  春天的太陽明媚而不熱烈,曬在人身上非常舒服。孫穆輕快的走在路上,自己也只是個普通人,想要的,也無非就是普通人的幸福,現在,因為有了齊若,這個願望已經不僅僅是個願望了。  

  孫穆輕輕的歎息了一聲:「齊若,我圓滿了。」  

  完
—— 早起的小攻有受吃~早起的小受被攻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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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小鬼大的齊齊XDD
沉醉在酒紅液體中的精靈
醒過來吧......
將那詛咒打破
尋找──封印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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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齊真的好可愛啊
thx for sharing 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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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愛的齊齊∼∼
感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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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GOOSE玩瑪利奧賽車得到第1名,獎勵現金10Ds幣.


HAPPY ENDING AGAIN
BUT I STILL LIKE IT
I'm the K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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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齊齊...可以借來玩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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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齊夫婦的生活真是幸福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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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甜蜜~~~話說....孫悟空那名字還真有學問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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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溫馨的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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