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獲救
雪月樓是江湖中最大的殺手組織，無人不知樓主楚夢凡的名號，凡是他想殺的人，就沒有一個會多活一秒。因此，江湖上的人送了他一個別稱“冷魔”。
還記得第一次與楚夢凡相見，是一個大雪之夜。
那時的我只有十歲，父母去世的早，我孤苦伶仃打算賣苦力賺些錢，但像我這樣的年紀哪里會有人家會雇我，不是被別人轟趕出來，就是被打得遍體鱗傷，於是只能當個小乞丐，沿街乞討，勉強度日。
可是，那年的雪尤其得大，雙腳深深的埋在其中，舉步艱難。望著前方無止無盡的白皚，我似乎有些絕望，累了，是真的累了。
我隨便走到一棵樹下，慢慢坐了下來，蜷縮著身子緊緊的貼著樹幹。
乾渴饑餓牽扯著全身每一條神經，瑟瑟發抖的身子被無情的大雪吞噬著，眼皮開始有些不聽使喚，也好，這樣以後就不必那麼辛苦了，我心裏默默地想著，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覺得自己的身子不再冷了，一股暖流遍佈全身。恍惚中，我似乎聽到有馬車輾過發出的聲音，難道自己已經產生幻覺了嗎？
隨後嘴巴好似被人撬開，一股苦澀的液體被強行的灌入，我頓時猛烈的咳嗽起來，模模糊糊的看見眼前晃動著兩個人影。
“樓主，他醒了。”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語調很溫暖。
然而我沒有聽到任何回答，又迷迷糊糊的沉睡過去，只是隱約感到有雙冰冷的眼神一直默然的注視著我。
我一直昏睡著，直到三天后的一個清晨。
淡淡的香氣，柔軟的床褥，仿佛覺得自己已經到了天堂。我慢慢的睜開雙眼，驚異的觀察著這陌生又溫雅的環境。
“醒了。”熟悉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我這才注意到坐在床邊的男子。綠衫白衣，瑪瑙般黑亮的長髮撒落在肩頭，眼睛似乎因為熬夜而顯得有些倦意，但這仍然無法湮沒他超雅脫俗的氣質。
“餓嗎？”他笑著問我。
我小心地點點頭。
他起身溫柔的扶起我的身子，拿起手邊的一碗黑乎乎的液體。
“你先把藥喝了，然後我叫廚房給你做一些點心。”
說著，他已將一勺液體送到我的嘴邊，我乖乖的張嘴咽了下去。
藥一入口，其苦堪比黃連，我不由得鎖緊眉頭。
“很苦吧。”
我搖了搖頭，然後他又笑笑繼續喂我吃藥。
“你叫什麼名字？”他放下空空的藥碗，問道。
“紫蓮。”我小聲回答。
“你家住在哪？”
“我爹娘去世了。”
他點了點頭，又接著問道：
“你今年多大了？”
“十歲。”
他盯著我看了半天，似乎在盤算著什麼似的。
“那、那個，謝謝你。”我吞吞吐吐的說出這幾個字。
“謝什麼？”他顯得有些詫異。
“你救了我。”
他淡淡地一笑，：“你好像弄錯了，救你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家主子。”
“主子？”我依稀的記得那天馬車上的兩人，莫非另一個人就是他的主子。
“我叫羽塵，你以後可以安心的住在我這裏，時間到了，自然有人會來接你。”
“接我？”我迷惑的望著眼前的男子。
“要接你的人正是我的主子，雪月樓的樓主楚夢凡。”一提到這個名字，她的表情面的嚴肅認真起來。
“雪月樓是什麼地方？”
“這個你還沒有必要知道，你只要知道他是你的恩人就可以了。”
我似懂非懂的看著他。
“好了，你先好好的休息，我去拿些吃的來。”他摸了摸我的頭起身離開了房間。
諾大的空間只剩下我一個人，‘楚夢凡’這幾個字一直縈繞在腦中，我對他沒有留下太多的印象，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就只有那雙冷漠的眼睛。
第二章：我和羽塵
有羽塵的照顧，我恢復的很快。
待身體完全痊癒後，我和一個叫小悅的丫鬟一起幫忙打打雜，時間久了，我們倆就成了無所不說的好朋友。羽塵有時候會很長時間不在家，害得我連撒嬌的地方都找不到，只好把小悅約出來聊天，因為小悅是羽塵的貼身丫鬟，所以經常會給我講一些羽塵的怪癖，害我笑個不停。
只要羽塵一回到家，一定會第一個來見我，先是噓寒問暖一番，然後就會給我講一些外面的奇聞軼事。有時候我會好奇地詢問羽塵究竟在做什麼，但他總是含糊的找些理由搪塞過去，時間一長，我也就不再問了。
我知道他是不想讓我擔心，所以才不告訴我。有時夜裏路過羽塵房間時，會隱約聽到從裏面傳出低微的呻吟，但我只是默默地站在門口許久，直到聲音恢復平靜，我才無奈的走開。
三年的時間就這樣的過去了，我幾乎都忘了有一天我會離開這裏。
但我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天竟然來的如此之快。
那一夜，我閑著無聊，不知不覺地走到了羽塵的房前。
羽塵對我來說就像哥哥一般，我不高興的時候他一定會在我身邊，可我這時卻猶豫了，呆呆的站在房間門口，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這時，我聽見從房間傳來一陣痛苦的悶哼，我想也沒想就一股腦的沖了進去，眼前景象讓我驚呆了。
羽塵就像剛從染缸中出來似的，渾身是血，我頓時癱坐在地上，啞然望著他。
“是蓮兒啊！”只是區區幾個字，但羽塵看起來似乎費了很大的力。
那一刻我幾乎什麼都聽不見，只是木木的注視著那一支貫穿了他右臂的箭。
“嚇壞了吧。”羽塵朝我微微一笑，我不明白那笑容到底意味著什麼。
我還是一動不動的跌坐在原地。
“找我有事嗎？”羽塵柔柔的問道，就像從前一樣。
我似乎有些回過神來，木訥的點點頭。
“那、你先回去，等過一會我去找你。”
我有些不知所措，但卻堅決地搖搖頭。
“那你等我一下。”羽塵說著左手用力猛然拔出埋在肩窩中的利器，一陣低吟溜進我的耳中。我哇的大叫了一聲，同時用雙手緊緊地蒙住了自己的雙眼。一陣劇烈的喘息過後，羽塵皺眉道：
“我就知道你會這個樣子，所以才叫你回去，你看，嚇壞了吧！”
“沒有，我只是……”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有想好下一句該說什麼。
羽塵沒有說話，只是慢慢的褪去染血的外衣，露出了寬厚而結實的肩膀，左手拿起早已準備好的紫玉藥瓶準備上藥。
也不知道為什麼，身子好像不受控制似的，一個箭步上去從他手中奪過藥瓶，羽塵有些詫異的望著我。
“羽塵，我覺得、覺得你就像我的、我的哥哥。”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小的我自己都聽不清。
“我知道。”
“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親人了，能依賴的人只有你。”
“我知道。”
“我以後想有個家，我討厭一個人生活的日子。”
“我知道。”羽塵還是保持著剛才的笑容。
我厭倦了這樣的回答，三年來，他只會說‘我知道’，我煩透了那個笑容，明明痛苦著卻裝著一幅滿不在乎的樣子。我狠狠地將藥瓶摔在地上，啪的一聲，粉末撒了一地，心也好像這碎片一樣散落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什麼都不懂。”我第一次對羽塵這樣大聲叫嚷，那張偽裝的面具，我恨透了。
第三章：三年之約
說著我轉身離開了羽塵的房間。
我躺在床上，腦中反反復複的閃過這三年中發生的事情，或許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害怕又回到從前的日子，那種被孤獨和寂寞纏繞著的噩夢。
大概是過了很久，我感到一隻溫暖的大手緩緩地撫摸著我的額頭，我感覺的到，三年了，他總是在我傷心的時候像現在這樣做，似乎這樣可以抹平創口。但我不願睜開雙眼，不想看到那幅虛偽的面龐。
“你今年應該有十三歲了吧！時間過得真快啊，已經三年了。”羽塵長歎了一口氣。
“蓮兒，你難道真的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每當我對月飲酒時，你都在暗處默默地看著我。每當我晚歸的時候，你都會等我回來之後才入睡。我一直什麼都沒有對你說，是因為想讓你能夠快快樂樂的過完這三年，可是沒想到還是讓你每天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羽塵的聲音有些哽咽。
“對不起！”
聽到這兒，我再也忍不住了，一個翻身坐了起來。
“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我急切地問道。
“我還以為你打算一輩子都不理我了呢！”羽塵有些調皮的說道。
“你快說啊，你剛才的話到底什麼意思？你不要我了嗎？”我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你看看，還是這麼愛哭，這以後可怎麼辦啊！”羽塵皺著眉頭，帶著一些調侃的口吻。
“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好了，我告訴你。”
我瞪著兩隻大圓眼睛，就差把羽塵瞪穿了。
“你還記得楚夢凡這個名字吧！”
我點點頭。
“你還記得他會來接你吧。”
我又點點頭。
“就是明天。”
我一下子呆住了，要分開了麼？
“如果我不想走呢？”我的確有些不情願，即便那個人救過我的命，可我現在發現我已經離不開羽塵了。
“傻瓜，你以前不是一直吵著鬧著要報恩嗎？現在可到好，你又賴在這不想走了。”
“我是很想報恩，可是、可是、我們就不能見面了！”
羽塵聽了這話就一直笑個不停，氣得我牙癢癢，就知道笑我。
“誰說我們不能見面了，就怕以後你躲我都來不及，恨不得一輩子不再理我了。”他拍了拍我的頭，又開始笑起來。
“不會的，我、我怎麼會不理你呢！”我低垂著頭，把視線轉移到別處。
“我只求你以後不要背地裏罵我就謝天謝地了。”說完又笑了起來。
我卻怎麼都笑不出來，一想到我要離開羽塵，心裏就酸酸的。
“那個，你的傷口沒事吧！”雖然感覺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
羽塵笑著搖搖頭。
“能告訴我怎麼受的傷嗎？”羽塵頓時止住了笑容，我看得出來他有些猶豫，怕我知道會擔心，總是希望一個人去承擔所有的痛苦，總是去做一些危險的事情而不想讓我知道。
“那個，你不用說了。如果不願意就不用說了。”我沖他傻傻的一笑。
“好了，時候不早了，快些休息吧！”羽塵說著起身要走。
我急忙拽住他的衣角，有些羞澀的喊出兩個字：“哥哥。”
羽塵一怔，但馬上又恢復到從前的樣子，柔和的目光直視著我的眼睛，應了一聲。我這才滿意的放開他的衣角任他離去。
離開房間後，羽塵一個人站在月色之下，苦苦長歎：
“如果能夠一直做你的哥哥該有多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