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總壇的醉生夢死的日子過了有十幾天,這日總算給人抓到了。
極清雅的天氣裡,寶公子座下七大堂主裡頭排第三的風堂主不知怎麽突然想起來回趟總壇,原本他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是最愛在外頭逛的,時常半年不肯回來一次,這一日不知發什麽瘋,竟難得的回來一次,一進二門,便見鬧得外頭天翻地覆,全世界都以為失蹤了的寶公子竟然半躺在紅葉架子下一張精緻的貴妃榻上曬太陽,閉著眼睛,舒服的很的樣子。
風飛不由呆了呆,方才咬牙切齒的撲過去。
廷寶嚇一跳,忙睜開眼睛,見到他便笑道:「風哥哥,好難得你有空回總壇,嚇我一跳呢。」
風飛咬牙:「你嚇什麽?我才嚇一跳,人人以為你失蹤,什麽事情都放下了,到處找你,就差沒把地底都翻過來,你倒在這裡過悠閒日子!」
廷寶忙說:「這事怪了,你們找我作什麽?往日一月兩月沒聯繫一次也沒見你們這樣呢,還說我。」
風飛一時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才說:「你在總壇多久了?外頭那麽樣子找你竟然不知道?」
廷寶笑道:「我也忘了,也沒人來告訴我有人找我,到底什麽事。」
風飛倒覺得好笑起來:「朝廷派了許多人馬全天下找睿王爺呢,連海外屬國都照會了,我們又不知道什麽事,自然要找你,誰知道你竟然在總壇,真是要命。」
廷寶一呆:「哥哥在找我麽?」
風飛極擅察言觀色,又是天生聰明伶俐的人,此時略一思索,立時便明白了個大概,道:「小寶,他自然是捨不得你的,你不該躲著。」
廷寶並不驚異,這三師兄那麽伶俐的人,自然一想便通,只是一時之間難以回答,只這麽怔怔的。
風飛歎氣,轉頭吩咐自己的人:「派人通知各位堂主回總壇,教主在這裡。」
風飛看他怔忡的樣子,也就不打擾他,自己長途跋涉,倒是倦的很了,便自去沐浴更衣,休息一會。
一邊想,師父八個弟子,只有排第五的廷寶最是有領導天分,所以傳位於他眾位師兄弟也並無異議,倒並不是因為他出身高貴。
不過出身倒也讓廷寶行事更為方便,加上十分淩厲的手段部署,短短三年,寶公子的名號就已在江湖上人人側目了,黑白兩道紛紛俯首,隱隱有一統江湖之勢。
不過……這麽厲害的寶公子為情所困起來,也不過是個尋常人罷了。
過了幾日,分散在各地的堂主都趕了回來,幾個師兄弟好容易一個不落的湊齊了,免不了分外親熱,當然,親熱之余,人人都把這個鬧得天下大亂,人人急得了不得的教主又掐又打的鬧了一通,廷寶開始還大叫:「你們犯上啊?」
後來就只有哀叫了,再過兩天,聽說有人回來就躲,十分好笑。
好難得這個機會,名正言順的玩弄他,幾個兄弟手已經癢了很久了,因平日好歹他到底是教主身份,又怕惹了他沒自己的好果子吃,都只大約揉揉就罷了,今日總算找到好藉口了,當然要玩個夠。
不過,鬧是鬧,大家其實都明白的,若沒有大事何至於鬧成這樣呢?這個從小受盡寵愛,天不怕地不怕的寶寶豈有躲起來的一天?
所以,終於把這個可愛的圓圓眼睛的家夥蹂躪夠了,終於坐下來談正事了。
偏偏這個家夥一直低著頭,什麽話也不說,大家其實哪裡不明白,他的心思那麽十幾年了,這群人又個個都靈透無比的,怎麽會不知道,這個看起來可愛其實最是厲害的家夥只有為了一件事一個人才會這麽垂頭喪氣的呢。
要換了別的,早跳起來了。
排行第四的楚逍晴脾氣原是最急的,此時人人都還沒說話,他忍不住跳起來了:「哪有你這麽窩囊的?不過就是喜歡他嘛,又不是犯了什麽大罪,犯得著躲起來嗎?還做的這麽委屈的樣子,真是丟人,依我說,不如還回去,尋個機會生米煮成熟飯了,就好辦了。」
二師兄卿泯玉嗤一聲笑出來:「逍晴,莫非你就是這麽幹的?果然是好計謀呢。」
楚逍晴俊臉竟略紅了紅:「你沒事找我的閒氣做什麽,有本事把小寶的事情弄好了才是好的呢。」
三師兄風飛也笑道:「二哥就別拿逍晴玩了,人家如今新婚燕爾,時時念著也沒什麽了不得,現在還是說說小寶的好,不然你看他成什麽樣子了。」
半是勸說半是調侃,把個楚逍晴氣的咬牙,說不出話來。
倒是排第六的沈斜紜看哥哥們這麽鬧,忙笑道:「卿哥哥和淡哥哥聯合起來欺負楚哥哥,我可是看到了,不過現在也不是玩的時候,寶哥哥這個樣子,你們不著急麽?」
禦七連忙附和。
最小的衛青朗在一邊笑,這些哥哥們真是玩慣了,心裡著急還能這麽鬧,也真厲害。
又鬧了一陣子,冷眼旁觀的老大淡其軒總算發話了:「再鬧我一人抓住給一棍子,就會鬥嘴。」
卿泯玉哪裡怕他,笑道:「是,我們只會鬥嘴,那大哥說說怎麽辦,我們照辦就是了。」
淡其軒真拿他沒法子,這些兄弟之間感情深,平時又玩笑慣了,竟是都正經不起來似的。
廷寶抬起頭來:「不勞哥哥弟弟們費心了,隨我去就是。」
這句話說出來竟一下子人人都不敢說什麽了,到底還是寶公子厲害呢。
靜了好一會,淡其軒過去握住他的肩:「小寶,你告訴我,現在你到底想怎麽樣?」
廷寶看看他,又看看旁邊的幾個兄弟,不由歎口氣,心中軟了許多:「怎麽樣?我就不知道該怎麽樣了,想要不顧一切,又怕他難過,想要放棄自己又難過,我怎麽知道該怎麽辦啊。」
大家都默然,感情的事不是自己一個人的,就算想要任性,就算任性如寶公子,到底也怕傷了那人,竟得這麽委屈著自己,何況他們旁人?更是不能亂說了。
過了好一會,衛青朗小聲說:「既然是寶哥哥不能確定該怎麽辦,不如把那水晶寶珠用了吧。」
廷寶聽說,忙搖頭:「這怎麽可以,那是我教鎮教之寶,怎麽能給我一個人用了呢。」
其他的人倒都點了頭:「那個若不用,也不過是個廢物。」
淡其軒笑道:「我教的鎮教之寶是寶公子呢,豈是那個死物?」
倒說得廷寶笑起來,不過仍是堅持不肯。
可惜他這教主做的太沒用,幾個兄弟哪裡聽他的,楚逍晴和卿泯玉已經去了寶庫請了那寶珠出來,放在廳上的桌子上了。
風飛道:「好歹也是見過世面的,哪裡就這麽寶貝這玩意了,再這麽彆扭看我打你呢。」
說得廷寶失笑,哪裡還敢不答應。
這些兄弟,果然情厚。
那水晶寶珠原是上古寶物,精華內斂,看上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只是略大些的珍珠而已,但在極強的內力催發之下,寶珠便會緩緩釋出寶光來,寶光交錯,會給求願人一個天神的啟迪,十分奇妙莫測。
只是這寶物還有個奇妙之處,每個甲子只能用一次,一次之後便要休養生息以備下次之用,所以廷寶躊躇不肯用,只怕今後萬一遇到本教生死存亡的問題,非得請教寶珠不可。
現在為了自己私事用了,似乎有點不好。
可是兄弟們哪裡管他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一群人捧了寶珠拖了他就走,廷寶只能哀哀叫,沒人聽他的,小弟弟衛清朗十分同情他,小聲說:「寶哥哥,就到了,再忍忍。」
其實他下手最狠了。
白白長了一副這麽粉嫩可愛的臉,心狠手辣!
廷寶念頭還沒轉完,已經被拖到了密室,兄弟們吩咐了手下在外護法,小心守衛,便關上門。
廷寶眼見大勢已去,只得乖乖的聽話。
自己乖乖的捧著珠子坐在中間等著,卿泯玉笑嘻嘻過去摸摸頭:「這才乖嘛。」
廷寶象只委屈的小狗狗,想咬他一口又不敢,可憐兮兮的。
這會子人人都覺得心滿意足,好難得哦,看到寶公子也有今天呢。
滿足了一會也沒忘了正事,大家在廷寶身邊團團圍坐,都伸手相疊,扶在廷寶手上,然後對望一眼,便都緩緩閉上眼睛。
片刻後,寶珠緩緩從廷寶手上升起,浮在半空中,很慢很慢的轉動著,微微的柔和的光從寶珠上透了出來……
廷寶睜大眼睛看著,果然神奇呢。
光芒越來越盛,寶珠也越轉越快,光彩如此耀眼,讓人不由目眩,廷寶心情緊張至極,圓滾滾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滾動的珠子,看那四射的光芒在透在空中,隨著寶珠的轉動不停變幻,根本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正要失望,寶珠的轉動漸漸緩慢下來,一邊又慢慢降下來,那光彩也動了慢了,漸漸不動,在空中留下一個淡淡的但十分清晰的影子。
「哥哥!」
廷寶差點失聲叫起來。
影子已經消散,那寶珠也仿佛累的不行了一般落在他手上,比先前更加晦暗了,縮成一團。哪裡有剛才那麽光彩奪目的樣子?
只是廷寶哪裡顧得它,眼睛直直的望著空中,仿佛中了邪一般……
二十二天沒看到的哥哥,那麽溫柔的笑吟吟的看著他,如這麽許多年一般的溫柔,眼中光彩如此柔和,如此憐愛,似乎能聽到他在柔聲說:「寶寶,回來吧……」
廷寶只想撲上去死死抱住他,再也不放開。
都怪他太溫柔,太體貼,太寵愛他,害他這麽久來下了這麽多次決心都沒能放開他,結果落到現在這個樣子,都被他這麽傷心了,可是只是看到他的一個淡淡影子,就什麽都忘了,就如以前那許多次一樣忘記自己下的決心,忘了就是忘了,反正不要放開他。
都是他的錯,都是因為他太完美,都是他讓他放不開的!
一定不能放過他,要死死纏著他,把眼淚都蹭在他的衣服上,哼哼……
他害怕也好,他覺得不對也好,反正是不管了,說什麽也要死死的拖著他……
就算他再要流放他,不要他,這一次也不要這麽聽話了,說不去就不去,誰敢把睿親王怎麽樣?
不過,好煩啊,這個死腦筋的哥哥。
從小給父皇教的正統慣了,也不知要怎麽才開竅呢。
只是現在實在沒有法子,只能先死死的巴著他不放,別人都給我一邊去,遇到好機會再說……
幾個兄弟已經收了功,個個都軟軟的爬起來,只看到寶公子捧著珠子呆呆的坐在那裡,臉上表情變幻莫測,忽青忽紅,真要笑死人。
雖然是想笑,不過都累的不行了,也沒那個精神打趣他,先去休息再說了。
第四章
第二日兄弟幾個養足了精神一見面,卻沒有了廷寶的蹤影,只有手下來回,稱教主昨夜連夜帶了人走了,手條子也沒留一個,幾個人面面相覷,個個都咬牙切齒。
真沒見過比他更任性的了。
其實也不用猜,廷寶自然是飛蛾撲火一般又撲到他的皇帝哥哥懷裡去了。
禦書房裡,當今天子正在大發雷霆。
『啪』一聲一本奏章扔在底下跪著的大臣跟前:「朕竟不知道你們搞的什麽鬼,芝麻大的事情弄成這樣,早做什麽去了?如今朕待臣子寬了,你們打量朕好性兒,就越發上頭上臉,事事打擂臺,這種奏章都敢奏上來,真是以為朕不會用王法麽?」
一張俊秀面孔冷的寒冰一般,底下人暗暗叫苦,哪裡是他們的錯,明明是皇上心裡煩躁,拿著他們出氣,只是明知皇帝的心思,哪裡敢辯奏,只能自認倒楣磕頭認罪。
正要發落,守在外頭的大太監張德福連滾帶爬進來:「皇上,皇上……」
話都說不俐落。
皇帝眉毛都豎起來:「放肆,朕在議事,你就這麽滾進來,是失火還是有賊?你是朕使老了的人,這麽不知規矩?來人……」
張德福給皇上這麽一通發作,倒伶俐了,連忙說:「皇上,是睿親王爺回來了,奴才只顧著歡喜,想早點奏上皇上,就忘了規矩……」
話沒說完,皇帝哪裡還理他,只聽得眼光一跳,幾步就跨了出去。
急急的走出前殿,卻沒看到廷寶,跟著出來的張德福不等問忙笑回:「奴才進來的時候睿王爺剛走到月洞門呢,奴才是跑著過來的,這上下也該到了。」
正說著,果然便見睿親王廷寶正急步走過來,一見他便眉開眼笑叫道:「哥哥。」
皇帝幾步搶過去,一把抱住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心中歡喜無限,竟不由得濕了眼睛。
廷寶只如往日那般緊緊摟著他的脖子,一直叫:「哥哥,哥哥……」
說不出的依戀渴望,只是把面孔貼在他身上亂蹭。
皇帝只緊緊抱著他,似乎永遠也不會放開。
好一會,廷寶才抬起頭來,仔細的看他。
一個月而已,哥哥一表儀容竟就清減了許多,此時這麽細細的疼愛的看著他,眼中隱隱淚光,卻是滿臉欣喜的樣子。
廷寶心立即便疼起來。
怎麽可以這麽任性,讓哥哥擔心?
皇帝抱著廷寶往殿裡走,一邊說:「寶寶,別再這樣一聲不吭往外跑,你真要嚇死哥哥麽?」
廷寶心中本就疼痛而柔軟,哪裡經的起這麽說?連連點頭。
皇帝十分憐愛的摸摸他的面孔,又歎口氣。
廷寶整個人都巴在他身上,一邊說:「哥哥瘦了好多,都是我不好。」
說著就哭。
皇帝連忙溫言撫慰,哄了又哄。
哪裡捨得怪他,只要看到他好好的,便十分喜悅,這一個月也不知怎麽過來的,寶寶突然失蹤,一個護衛也沒帶,又知道他心中不舒服,這麽一出去不知道會怎麽樣,越想越是擔憂,從小這寶貝哪裡受過半點委屈?如今這樣子在外頭,若遇到什麽可怎麽得了?又若是想不開,做了什麽事出來,吃了虧怎麽辦?這麽想著,年輕的皇帝第一次覺得五內俱焚,火燒火燎一般,吃不下睡不著,火氣越來越大,成日間拿著臣子們撒性子,鬧得雞飛狗跳。
如今好容易這寶貝自己回來了,哪裡捨得一個字的不好?如今只要捧在手心裡再不能放了。
只管問他出去這一個月的情況,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些什麽,見了些什麽人,有沒有給人欺負了,吃的好不好,住的好不好,誰服侍他,簡直囉嗦的不得了。
那禦書房還有好幾個臣子等著呢,早忘了,一心都在廷寶身上。
溫柔的了不得,眼神語氣全部十分遷就,廷寶幾乎融化。
越發撒起嬌來,只說哥哥的不是,又哭又笑,撒潑耍賴,可皇帝甘之若怡,一直笑吟吟的哄著,寶寶說什麽都是對的,要什麽都可以,只要寶寶高興了就好。
當晚廷寶留宿宮裡,和皇上同榻,廷寶高高興興先睡下去等著,皇帝想起廷寶的心事,倒是一陣躊躇,遲遲不肯就寢,廷寶見哥哥拖拖拉拉,滿心不高興,嘟著嘴:「這麼晚了,還不睡,我倦得很了。」
皇帝聽說,忙笑道:「那寶寶先睡吧,我再看看奏摺。」
廷寶原抱定了要纏著他的心思,哪裡肯答應,打著呵欠就要爬起來:「那我也不睡了,陪哥哥吧。」
料定了哥哥捨不得的。
果然,皇帝連忙過去按住他:「別起來,看著涼。」
又苦笑道:「既如此,我也不看了,歇了吧。」
這句話一說,自然寢宮的宮女忙過來服侍他寬衣,廷寶卻不肯,揮手叫他們下去,笑道:「哥哥,今兒我來服侍你,就當賠罪罷。」
皇帝笑:「寶寶胡說呢,原都是哥哥的錯,寶寶最乖了。」
廷寶歪著頭笑:「是啊,都怪哥哥太疼我,自然是哥哥的錯。」
皇帝一笑,自己便低頭解了腰帶,廷寶笑嘻嘻湊過來:「我來我來,讓我來嘛。」
皇帝只好放手讓他,雖覺得有些不妥,可心中本就十分愧疚,再看他眉開眼笑的樣子,又哪裡捨得說一個不字。不過小傢伙的手實在不怎麼規矩,借脫衣之名,行調戲之實,一件衣服脫了好半響了還沒脫下來,倒是兩人摟摟抱抱,在床上鬧做一團。
「寶寶,扣子哪裡在那邊,你……」
「哎呀,好癢,寶寶你做什麼……」
「哥哥摸起來好滑呢,嘻嘻……」
「別亂動,寶寶乖……」
「好軟好軟,啊,哥哥臉紅了……」
皇帝終於掙脫了廷寶的魔爪,好容易板起面孔:「寶寶別胡鬧了。」
廷寶仍是笑嘻嘻的坐在床上,一點也不怕,只是看著面孔泛紅,愈添俊美的哥哥暗暗咽著口水,眼珠子轉了又轉,十分不懷好意。
皇帝自然是最明白他的,忙說:「寶寶,再鬧我今晚不和你睡這裡了,我去皇后那裡……」
還未說完即刻後悔了,真正是口不擇言,怎麼說出這個話來了?明明知道寶寶的心事,雖是抱了心思要想法子給他化解,卻並不想刺激了他,當日大婚之時就鬧成那樣,寶寶雖任性,大面兒上卻是懂事的讓人心疼,只是那一日,當著全體臣工海外屬國,卻大吵大鬧,那樣子失控,不得已出動了御前侍衛拿了他出去,聽他被帶出去時一聲聲的『哥哥』叫的那麼悽楚,那麼痛,竟讓他落下淚來,那時候狠了心送他出去,真是怕自己做出什麼傻事來……
可此時,怎麼竟說出這個話來了?
果然,原本笑的十分開心的廷寶立時便怔住了,圓滾滾大眼睛怔怔的看著他,雪白貝齒緊緊咬住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皇帝後悔的什麼似的,卻不知該怎麼說,英明神武的天子手足無措,呆立在床前。
好半響,廷寶輕輕閉上眼睛,低不可聞的歎口氣,把身子縮在龍床最裡頭,自己拉了被子蓋在身上,安安穩穩的合目而睡。
皇帝似乎終於醒了過來一般,忙忙的上床去,把廷寶一把抱在懷裡,聲音惶急:「寶寶,寶寶,都是哥哥不好,再不這樣說了……」
廷寶沒有說話,也不動,靜靜的蜷在他懷裡。
皇帝著急的不得了:「寶寶別生哥哥的氣,哥哥再不這麼說了,寶寶,寶寶……」
抱的越發緊了,似乎怕他就這麼不見了一樣。
廷寶仍是不說話,皇帝卻覺得不知什麼侵濕了薄薄的中衣,熱熱的,熱的似乎要燙傷他一般。
再說不出話來,只能一直叫著寶寶,心中說不出的疼痛,說不出的悔。
也不知過了多久,廷寶終於抬了頭來,眼睛紅紅的,低聲說:「你知道我永遠也不會生你的氣,所以你怎麼說都沒有關係?」
皇帝連忙說:「我只是一時急了,胡亂說的,心中真是半點也沒想過。」
廷寶又歎氣,勉強的扯出一個笑容:「我沒有生氣,真的沒有,只是有點……」說不出來,別過頭去,過一會方才又說:「很晚了,歇了罷,別擔心我,過陣子我就好了。」
哪裡能放下心來,看他此時哪有平日的半分樣子,笑容勉強,情緒低沉,嘴唇微微顫抖著,似乎還有無限的話說不出來一般,皇帝心疼的方寸盡失,也不知哪裡來的衝動,竟突然低下頭去,吻住了廷寶失了血色的唇。
廷寶猛的睜大了眼睛,眼前近在咫尺的真的是哥哥的俊顏,如此大的驚嚇都只呆了一呆,立即反應過來這是個什麼機會,但身體比腦子更快了,此時雙手已經自動繞上哥哥的脖子,整個人都貼在了他身上,唇很軟,舌尖很燙,哥哥似乎有些猶豫……
廷寶此生一直念著一個人,竟從來沒有過經驗,連親吻也不會,只是覺得哥哥似乎在猶豫,心中一急,下意識便伸了舌頭進去胡亂地翻絞著,十分稚嫩,但軟軟的,有些濕滑,有些甜美,皇帝心中漸漸恍惚,潤濕的纏繞加劇了心跳的速度,皇帝只覺得身體越來越熱,神智越發不清晰了,身體仿佛不能控制一般,回應著那甜美的唇舌,不由的追逐起來,手無意的捧著廷寶的頭,深深的陶醉在親吻裡。
直到覺得不能呼吸了皇帝才放開了廷寶,廷寶早已是軟軟的在他懷裡,大眼睛半眯著,帶著濃濃的水氣,嘴唇濕潤嫣紅,竟是難以言諭的情色氣息。
皇帝呆住了。
自己做了什麼?
廷寶很快便清醒過來,見哥哥呆呆的看著自己,心中壓抑不住的喜悅之情,但隨即便想到,哥哥一貫正統,對這種事情如何接受?真不知對他是多大震撼,且臉皮又薄,叫他如何面對自己?萬一一時想不明白做了什麼,不知又要怎麼挽回他,自然,他不會對自己怎麼樣,只怕他躲著不見或是對他自己怎麼樣,倒實在麻煩,再說,刺激過大萬一怎麼樣了又不知多心疼。
所以廷寶立時明白事體重大,趁哥哥現在還沒回過神來做傻事,忙大大的打個呵欠:「哎呀,好倦了,哥哥,睡覺了罷。」
一把把皇帝按在床上,拉了錦被來把他和自己一起裹了,貼的他緊緊的,如多年來睡在他懷裡一個樣子,一手搭在他腰間,笑道:「睡覺睡覺。」
便自己閉了眼不動了。
皇帝好半響終於開口:「寶寶?」
廷寶動也不動,只有平穩均勻的呼吸聲,似乎已經睡著了,皇帝低頭看他半響,寶寶如往日一般整個人賴在他身上,閉著眼,面孔粉嫩,泛著淡淡粉紅色,嘴角略略勾起,似乎睡的十分舒服。
皇帝自然捨不得吵醒他的,只輕輕歎口氣,便也閉上眼睛。
第二日醒來皇帝已經上朝去了,廷寶仗著哥哥疼愛,又沒管著朝廷事務,上朝也是三天兩頭的不去,今兒皇帝也沒叫他,自己去了。
廷寶看著龍床頂上的龍紋,一個人笑。
開心的要命。
身體四肢百骸都充滿了笑意,懶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真是快活的不知如何是好,只抱著被子,聞著哥哥的氣息傻笑。
那寶珠果然不會誆人,原來真的時來運轉了呢。
這麼多年,雖然也時常摟摟抱抱,同榻而眠,卻哪裡有昨晚那種親密?那感覺,真正是無法形容的甜蜜,仿佛整個人都融化在哥哥的懷裡,眼睛都不願睜開,巴不得那時就化成一股輕煙了,永遠都那麼幸福。
廷寶在床上滾來滾去,開心的不得了。
在外頭伺候著的人聽到裡頭有動靜,忙掀了簾子進來,笑道:「給王爺請安,王爺一聲不吭跑出去這麼久,可把奴才們急死了。」
廷寶睜了眼睛,見是自己府裡的小廝侍墨,說道:「你耳朵倒長,怎麼知道我回來了?」
一邊就下床來。
侍墨忙叫還在外頭等著的丫頭小廝進來服侍廷寶穿衣,一邊笑道:「是宮裡的公公傳了皇上的旨意命我們幾個進來服侍王爺的,說是怕裡頭這些人不知道王爺的規矩,服侍不來。」
廷寶一聽到哥哥,就忍不住笑,哥哥還是這麼體貼,事事為他設想的周全,實在是太溫柔了。
那侍墨還在絮絮叨叨的:「今兒看王爺氣色還好,奴才們也就放心了,王爺這麼出去,奴才們在家裡可心急死了,要是王爺在外頭受了委屈,可怎麼得了?幸而現在好了……」
說著便抹眼淚。
廷寶笑,拍拍他的頭:「行了,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哪有那麼嚴重,我看如今你還是回府裡去,我先在宮裡住幾日再回去。」
侍墨瞠目結舌,這主子出去這麼久才回來,竟不回家,不過也不敢說什麼,只陪笑道:「既然王爺還要留在宮裡,那奴才們還是在這裡伺候罷了,別人沒伺候慣的,哪裡知道?奴才們不放心。」
廷寶笑起來:「你還是回去是正經,我跟著皇上住,誰耐煩見你們囉哩囉嗦的,你回去收拾些東西送來就是了。」
第五章
廷寶神清氣爽,打定主意要在宮裡纏著哥哥,好容易有了點進展,更要一鼓作氣。
不過……
廷寶坐在御花園的名花亭裡頭,撐著頭想,哥哥的性子他是最明白的,十分的正統古板,從小跟著太傅讀書讀的都開不了竅,雖然他是喜歡自己的,可是要他認同這感情,可不是一件輕易的事情呢。
嗚,好麻煩哦,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真是木頭腦袋的哥哥。
可是偏偏這輩子就喜歡他一個,怎麼也捨不得放開他,從小到大,只懂得想著他念著他,這種感情早已溶入血液中去了,怎麼也去不掉。
所以現在也認命了,只想著怎麼才能得到他好了。
咦?
得到他?
廷寶腦中靈光一閃,差點跳起來,對啊,生米煮成熟飯,哥哥再古板也得認帳吧?
到時候自然可以和他雙宿雙飛,永遠在一起了,那個時候……會多幸福甜蜜呢?
廷寶大眼睛眨了又眨,粉嫩面孔上漸漸泛起陶醉的神色。
越想越是快活,越想越是覺得可行。
一旦成功,會多麼美好?再說風險也不大,一定能成功。
就算……就算失敗了,哥哥那麼疼自己,大不了撒個嬌就算了,也不見得多了不起。
廷寶心情越發飛揚起來,興沖沖回內宮裡去。
侍墨還沒有帶人送東西進來,廷寶心急起來,在屋子裡轉來轉去,喃喃的罵著沒用的奴才。
過了好一陣子,侍墨才帶著一堆人送了許多東西,進來正要磕頭,已經被廷寶劈頭罵了句:「怎麼這麼慢,哪裡鑽沙去了?」
侍墨莫名其妙,又不是等著用的東西,怎麼突然這麼心急起來。
只是不敢辯解,只得陪笑。
廷寶叫他起來,對他說:「如今有個差使賞你去辦,辦好了自然賞你。」
侍墨忙躬身聽吩咐,廷寶卻停了一停,似乎在考慮怎麼措詞,過了好一會子才過去,叫其他人都下去,侍墨正覺得奇怪,廷寶已經附耳對他說起來。
聽得侍墨眼都瞪大了,等廷寶說完了好一會子,方才期期艾艾的說:「王爺,王爺如今住在宮裡,要這個東西,怕……怕有幹禁例吧?」
廷寶瞪他一眼:「你怕什麼,萬事有我呢,還不去給我辦?出一點錯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侍墨知道自己主子的脾氣,任性慣了,天不怕地不怕,連皇上大婚他還敢鬧呢,這倒的確是小事,忙笑道:「王爺的話奴才怎麼敢駁回,不過是白說廢話罷了,這就辦去,王爺等著奴才的好消息就是。」
廷寶便笑起來:「這才是懂事的,去吧。」
侍墨忙磕頭退出去,廷寶笑起來,現在,就等著東西到手再來算計哥哥了。
到了晚上掌燈時分,皇帝方才回到寢宮,廷寶早撲過去纏住他,此時天氣已經熱起來,宮裡到處擺著冰盆還是熱,皇帝一整天穿的整齊早已又累又熱,哪裡還經的起他搓揉,苦笑:「寶寶,放開我,我這會子沒精神呢。」
廷寶果然聽話的放開他,坐在一邊執笑嘻嘻的看著他,看的皇帝不自在起來,昨日的事情太過突然,心裡已經掂量了一天了,此時對著笑嘻嘻的寶寶,真是越發的不自在,只想怎麼說清楚昨日的事情,只是廷寶何等伶俐,見他神色凝重的叫了聲寶寶,便在猶豫著怎麼說下去,已經知道他是想說什麼了,連忙笑道:「哥哥啊,昨兒晚上我做了個美夢呢,夢到你……」
紅了臉低聲道:「你……親了我。」
皇帝一怔,立時便明白了,不由笑,寶寶長大了,懂得體貼人了呢。
皇帝只覺得心中一松,舒服了許多,如今情形本就尷尬,昨日竟那樣,今兒在心中盤旋思量了一天,都不知如何面對他才好,現在他這麼一說,把事情輕輕帶過去,果然是極好的。
便笑道:「既是做夢那就不必說了。」
廷寶乖乖的點頭,看他換了衣服,洗了臉松泛下來,便又撲過去,膩在他身上說東說西,如同以前那樣,兩兄弟親親愛愛,十分開心。
廷寶在哥哥身上揉來揉去,皇帝本就疲累,此時越發閉上眼睛,一手摟著廷寶,聽他東拉西扯,只是『嗯嗯』的答應。
廷寶眼珠子一轉,笑道:「哥哥,禦膳房的廚子越發會伺候了,今兒的幾個菜式都還不錯,你嘗了沒有?」
「今天忙,吃飯都是忙忙的,不記得味道,既然寶寶說好那自然是好的,我命人賞他。」
「我先吩咐了兩碗金簪花汁熬的雪米露,叫他們用冰鎮起來的,這會子也該好了,我們一起喝好嗎?」
皇帝睜了眼睛,伸手摸摸他的頭,笑道:「好,還是寶寶最疼我。」
廷寶跳起來,笑嘻嘻的:「我親自去端來。」
說著便跑了出門去,皇帝在看著他的背影,不由笑,這孩子,還是適合這麼開心。
不過,一想到他開心的理由,便不由的紅了臉,自然是昨日那個事情他才這麼高興的,所以,一想到這裡,便一點後悔感覺也沒有了,只覺得自己也忍不住跟著他高興起來。
這一年來發生這麼多事情,寶寶越來越不快活,雖然在他跟前也愛笑,可是那笑裡的眉眼都帶著一種說不明白的不高興,尤其是那天,他容顏慘白,大眼睛裡滾著淚,好久才勉強的笑起來,說的話也讓人心酸,真是讓人心疼的無法排遣。
好難得看到他今日出乎意料的興高采烈,神采飛揚,眉眼都帶笑,自然是因為昨晚的關係,寶寶其實很容易滿足的啊。
今兒看到他這個樣子,昨日的一點悔意都全部煙消雲散,便是再過分一點也沒有關係啊。
皇帝一個人微微的笑起來。
「哥哥,哥哥,來了,快喝。」
皇帝坐起來,看廷寶端著個羅甸八寶盒,裡面是兩個粉青特製龍碗,後面一群太監宮女小心翼翼的護著,不由又笑起來,忙站起來過去,還沒等他放下來便隨手端了一碗出來,抿了一口笑道:「寶寶親自端來的味道自然最好。」
不過味道清涼透心,香甜襦軟,的確是極好的。
寶寶放下盒子,大叫:「哥哥,你端錯了啊,你那碗是我的,這裡這碗才是你的。」
皇帝不經意的笑:「有什麼區別,還不是一樣。」
寶寶跳起來,急的有點結巴起來:「不……不一樣,那碗……那碗我喝過一口了。」
皇帝失笑:「今兒怪了,你喝過一口的有什麼了不起,平日你還不是老愛搶我碗裡的東西吃?」
一邊又坐回去,寶寶急了,端了那碗非要換過來:「不行嘛,那碗我加了點糖的,你不喜歡吃太甜的。」
皇帝開始覺得有些奇怪了:「寶寶,你怎麼了?」
廷寶眼見大勢已去,垂頭喪氣,端著碗坐到那一邊:「沒事,我沒事。」
皇帝笑,連忙安撫他:「寶寶哭喪著臉做什麼?好了,你愛喝這碗就喝這碗好了。」
一邊就要換回來,寶寶這下子不敢換了,只端著別開臉,皇帝笑道:「寶寶越發小氣了,這麼著就生氣了,乖,哥哥和你換。」
寶寶轉頭瞪他一眼,突然把碗朝外頭一扔,氣鼓鼓的說:「我不要喝了。」
站起來就往外走,皇帝一怔,竟沒來得及拉了他。
只眼睜睜看他走到外面,很快不見蹤影。
好險,差點讓哥哥看出破綻來呢,幸而平日撒慣了嬌的,今日驕橫一些也不至於怎麼樣,把那湯毀屍滅跡,總算沒露陷。
如今之計,只能在外頭亂轉,等侍衛找到了叫哥哥哄他回去。
只可惜了那極品春藥啊,無色無味,效果據說極好的,還幻想著騙哥哥喝下去,獸性大發,生米煮成熟飯,從此親親密密在一起,再也不會分開。
沒想到哥哥亂伸手,一下子就弄砸了,真是的。
廷寶垮著臉,揪著身邊的玫瑰,恨恨的罵:「笨蛋哥哥,討厭死了,討厭死了。」
「寶寶啊,就算你哥哥討厭,也別拿自己的手玩啊,刺破了有人會心疼的。」
廷寶嚇一跳,忙抬起頭來,卻見一個俊美男子站在花叢的那一頭,笑嘻嘻看著他。
不由歡呼一聲,撲過去:「小皇叔。」
那人摟著他笑:「怎麼了?皇上又什麼事不如我們寶寶的意了?」
廷寶不好意思的笑,只說:「小皇叔,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竟不知道。」
成王湛候笑道:「因為我誰也沒告訴,偷偷溜回來的,沒想到回來就看到你在這裡發脾氣,怎麼了?」
成王湛候一族是開國以來身份最特殊的人,與皇家並無親戚關係,但因在開國血戰之時立下擎天保駕之功,救了開國聖祖皇帝九次,聖祖皇帝無以為報,遂與他結為兄弟,並指天為誓,生生世世與皇家為兄弟,每一代都盡享榮華。傳到這一代,成王之位由上代成王獨子湛候襲承王位,偏上代成王子息上極為艱難,到了快六十了才得了一子,年齡與他的皇帝哥哥相差遠了,倒與當時的太子一樣大,所以連如今皇帝也稱小皇叔。
不過這湛候倒也奇怪,驚才絕豔,容顏俊美,本是京城裡極耀眼的人物,但幾年前不知何故,突然辭了所有官職離開京城,皇帝大為震驚,召他入內廷促膝詳談,說了一夜,竟就允了他。
從此成王湛候一去數年毫無蹤跡。
廷寶自幼與湛候廝混的極熟,因廷寶性子大方,長的又可愛,天真率性,湛候十分疼愛他,此時兩人摟在一起,十分親熱。
廷寶笑道:「小皇叔,我一直想你呢,真不知你跑哪裡去了,我派人去找也找不到,你這麼久不來看我,不疼我了。」
一邊嘟起嘴來。
湛候笑:「你有你的皇帝哥哥,要我做什麼?怎麼在這裡發脾氣,來告訴我我幫你出主意。」
廷寶笑起來,從小他便和小皇叔無話不談,他的心事小皇叔也是知道的,不怕告訴他。
一邊與他去小花閣子裡坐下來一邊把這些日子的事情都告訴他。
湛候大笑:「笨蛋寶寶,你瞧瞧的幹的什麼事。」
廷寶又嘟嘴:「什麼嘛,我哪裡不對了?不過沒成功罷了。」
湛候笑道:「我瞧你管那個什麼教還弄的不錯,以為你長大了呢,沒想到還是小孩子樣子,你細想想,就算皇上喝了你的春藥,他後宮那麼多嬪妃,會和你生米煮成熟飯?」
啊?廷寶張大嘴,好像是啊,完全沒想到這裡去呢。
不過不肯服氣,說:「我會纏住他不要他走啊。」
湛候笑而不語,細長的漂亮眼睛裡帶著促狹的笑意,完全把他當了小孩子一般。
廷寶沒法子,說:「那現在怎麼辦呢?哥哥的木頭腦袋,我可不敢指望他能自個兒開竅。」
湛候笑:「其實也不難,有個老法子最管用,要不要我告訴你?」
廷寶膩過去,撒嬌:「小皇叔快說快說。」
湛候疼愛的摸摸他的頭:「很簡單的,你天天纏著你的皇帝哥哥,他都習慣了,哪一日你不纏著他了,纏著別人,他才會發覺不對勁,然後呢你來個霸王硬上弓,那才真叫生米煮成熟飯呢。到時候他半推半就,你們不就成就好事了?」
廷寶沉吟一下:「那何必開始麻煩的去冷落他,直接霸王硬上弓好了,不也一樣?」
湛候嗤一聲笑:「你這麼心急?你若開始不做功夫就那樣,他腦子轉不過來的,到時候只怕盛怒之下,你們就沒有挽回機會了,你先讓他心急火燎一番,到時候就算他不開竅,你裝裝可憐也容易混過去些,不過--若是那樣都不行,我看你們就是真沒什麼機會了。」
廷寶笑一笑,又低頭想。
正想著,湛候突然說:「哎呀,寶貝兒,你一個人慢慢想,你皇帝哥哥的侍衛找來了,我先走一步了。」
廷寶手極快,一把拉住他,淘氣的笑道:「小皇叔都回來了還怕哥哥知道?你要是躲了叫我去纏哪一個呢?」
湛候一怔,不由咬牙罵:「小混蛋,我好心幫你,你倒算計起我來了。」
一邊氣不過敲他的頭一下。
廷寶看侍衛走近了,便放開手,仍是笑:「那小皇叔就幫我到底嘛,你最疼我的了,你想想,除了你我去纏誰他才信呢?你不捨得見我傷心吧?」
湛候無奈的笑:「你啊,真讓人不知怎麼辦好,這麼可惡,偏偏還讓人忍不住疼你,若不是看你這麼可憐樣的,我理你嗎?」
兩人打著嘴上官司,那幾名侍衛已經走近,看到成王湛候不由得都一呆,但立即叩下頭去:「向成王爺請安,不知王爺幾時回京的,屬下竟不知道,沒早去請安,真真該死。」
湛候當年是統領侍衛大臣,宮裡的侍衛幾乎都熟悉,便叫他們起來,笑道:「我也是才回來,還沒覲見皇上,趁如今我乾脆就和睿王爺一起過去,不用那套勞什子的規矩了。」
幾個侍衛連忙答應了,又笑著說了幾句方才對廷寶道:「剛才睿王爺出去了,皇上急得什麼似的,叫屬下來找,並請睿王爺回去呢。」
廷寶撇撇嘴:「回哪裡?我府嗎?那我就回去罷。」
領頭的侍衛忙賠笑道:「睿王爺說笑,當然是回皇上那去。」
湛候也笑道:「寶貝兒和你哥哥嘔氣,也別拿這些傢伙出氣吧,又不幹他們的事,我們還是走吧,我陪你過去,你哥哥不敢欺負你了。」
廷寶就著這個臺階下來,頷首道:「好!這可是看小皇叔的面子呢。」
湛候笑道:「是,我知道寶貝兒最好的了。」
便站起身。
幾個侍衛躬身伺候著,心裡卻暗笑,皇帝欺負睿王爺?他不欺負人就不錯了。
皇帝正在寢宮清心殿轉來轉去,一見他們回來,笑顏逐開,過去拉著廷寶:「寶寶肯回來就是不生氣了吧?」
他哪裡知道剛才差點破這個看似天真的傢伙暗算了。
廷寶哪裡生什麼氣,不過是怕穿幫裝的罷了,此時只是朝旁邊努努嘴:「哥哥,小皇叔回來了。」
皇帝這才看到站在旁邊的湛候,也是呆了呆,方才驚喜的笑道:「小皇叔,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肯回來了?」
湛候笑著行禮請安,笑道:「回皇上話,臣今日到京的,原是趕著來覲見皇上,不過路上碰到睿王爺,便一起進來了。」
廷寶抿著嘴笑,還趕著來,被自己抓來的吧。
皇帝極為高興,笑道:「小皇叔在這就不必拘禮了,都是一家人,像小時候那樣說說笑笑的不好嗎?」
湛候還要推辭,廷寶連忙拉住他笑道:「哥哥都說了,小皇叔還要講虛禮有什麼意思呢,來來來,坐這。」
推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一邊,笑嘻嘻的膩在他身上:「小皇叔,這麼久沒見你真是想你呢。」
湛候心中暗笑,這個順杆爬的小傢伙,虧他也做得像。
不過這個提議好歹是自己提出來的,自然要配合他,便也笑吟吟的與他非常親密,一邊和皇上說著這幾年的見聞。
皇帝倒沒覺得有什麼,因知道寶寶原就與小皇叔十分親近,小皇叔也很疼他,這久別重逢親熱些也是有的。
談了一會,已經深夜了,湛候站起來告辭,皇帝笑道:「也好,你先歇歇,明兒一早也不必上朝,午飯進宮來和朕一起吃,再多說說。」
湛候答應著,廷寶忙說:「哥哥,今晚我不住宮了,我和小皇叔一起住,我有好多話和他說。」
皇帝這才怔了,平日廷寶總是不肯走的,老纏著他要和他一起,今兒倒主動要出去?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沒什麼,小皇叔剛回來,寶寶捨不得他也是常情,便笑道:「好,只是你乖些,別鬧小皇叔才是。」
廷寶笑道:「怎麼會?哥哥老把我當小孩子。」
皇帝縱容的笑:「是,我的寶寶已經長大了。」
一邊又吩咐了太監宮女跟過去伺候,送了他們出來,方才進屋去。
進了八人大轎坐著,廷寶不高興了:「哥哥一點不生氣,你這破法子一點用也沒有。」
湛候失笑:「才開始呢,皇上必是以為我剛回來,你自然高興,親熱點也是常情,何況所謂冷落就要讓他不習慣嘛,一次兩次不算,慢慢他就知道了,你未免太心急了些。」
延寶半信半疑瞅他一眼:「那還是試試吧,不過都很難說有用呢。」
湛候失笑:「寶貝兒,你就信我吧,這麼點小事你小皇叔都做不好嗎?」
廷寶撇撇嘴:「我都做了那麼多了,還是沒用,難道你這麼做就真有用了不成?」
湛候笑道:「你平日那麼伶俐的,不過只要碰上皇上的事情,你就變得笨了呢。」
廷寶狠狠瞪他一眼,卻無話反駁。
湛候一把摟住他笑道:「你哥哥也一樣,這麼多皇子頭,他是心機最深沉的,沒有什麼欺瞞得了他,偏偏就老讓你哄,對你在外頭幹的事情什麼也不知道,總說你是最可愛的寶寶。」
捏捏他的臉:「你算計他他也不懷疑。」
一番話說得廷寶心軟軟甜甜的,真是舒服,立時便高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