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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漫)學霸，友乎？》作者：曲奇碎可可【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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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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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27 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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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漫)學霸，友乎？》作者：曲奇碎可可【完結】
文案：
※稻垣結衣※
【思考用時→1 min】
年幼的女孩抱著兔子，在腦袋裡仔細對比思考過好幾遍後，終於自動過濾掉了隔壁送過糖的阿一和班上最帥氣的二郎，她鄭重其事地抓住自家哥哥的手開口道:「哥哥，我要嫁給你。」
【思考用時→1 s】
考試時學霸就像Wifi，方圓10米以內全是想要密碼的人。
分班考試上，少女咬著筆正側耳仔細聽著周圍嘩嘩塗寫翻卷的聲音。
——真羡慕那些擁有密碼的人呀。
【思考用時→0.0000000001 ms】
她知道自己即將在下一刻背棄兒時的諾言。
淺風蹭過耳側，氣流飽和凝滯。血液燃燒著充入腦袋，有一個聲音敲打起她的鼓膜——
「大家好，我是這一屆的新生代表——淺野學秀。」
＊ ＊ ＊ ＊ ＊ ＊ ＊ ＊ ＊ ＊ ＊ ＊ ＊ ＊ ＊ ＊ ＊
「學霸請和我做朋友！」
隕落在甜蜜情懷中的少女勢必要跨越要跨越A與E的距離，主動出擊！
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
【學霸與學神之間，可是一字鴻溝。】
內容標籤：花季雨季 愛情戰爭 綜漫 無限流
搜索關鍵字：主角：稻垣結衣，淺野學秀 ┃ 配角：兩個班級的學生，哥哥先生，弟弟先生 ┃ 其它：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46
第1章 戀愛的時間
稻垣家有個不成文的規定。
身為長女的稻垣結衣絕對不能和長男獨處，尤其是在家裡的時候。
原因無他，實在是稻垣結衣太過兄控，對自家哥哥的每一個舉手投足都能夠嘰嘰喳喳地讚美半天，更遑論他們家的長男本來就是個幾乎完美的人。稍遜自己哥哥的稻垣真太郎對此提出了血淚的控訴——本來從小被拿來和哥哥比較就夠刺激人了，長大之後姐姐居然還無時無刻不在讚美哥哥，就不能偶爾注視一下自己的弟弟麼？！
稻垣結衣：「……」
是的，非常遺憾，她的雙胞胎弟弟稻垣真太郎他……是個姐控。
所以她才不能和最喜歡的哥哥獨處，就因為她的弟弟會吃醋！
吃你妹的醋啊明明只是她弟弟又不是她男朋友！！
在經歷了無數次雞飛狗跳的家庭大戰之後，稻垣夫婦終於吸取了教訓，雖未明文禁止，卻有了這麼個雖然不說出來但是大家都懂的不成文規定。
也罷，也罷，先放下其實長男先生也是個妹控這個眾所周知的秘密不提——雖然控的程度不如自己妹妹那麼誇張，我們還是先聊聊我們的女主角，稻垣結衣。
當稻垣結衣還是個可愛又天真的三歲小蘿莉的時候，她深深地傾慕于自己哥哥的才華與運動細胞，發誓將來要成為哥哥的新娘。對於她這個稚嫩的願望，大人們自然是抱著逗弄的心態應允了她，沒想到小結衣居然當真了，在她九歲時聽說哥哥有女朋友的時候大哭大鬧了一場。
……現在想起來，這都是黑歷史啊。望著現在即將正式成為大嫂的圓谷朝美，稻垣結衣有時會如是反思道。
然而她已經忘了抱著哭得一塌糊塗的她許諾說將來要娶姐姐當新娘子的稻垣真太郎。
……咳，不管怎麼說，哥哥對稻垣結衣的擇偶標準也是影響得相當大——她的理想型就是哥哥那樣又全能又帥氣又學霸的人！
稻垣結衣長相甜美可愛，在小學時期不是校花也算得上級花，因此也收到過不少的告白。可是她面對著那些乳臭未乾甚至還冒著鼻涕泡的小孩子，罔顧自己也只是個小朋友的事實，只因發現他們一點都沒有自己的哥哥高端大氣上檔次，她就高冷地一笑：「除非你能贏過我哥哥。」
生活在兄控的稻垣結衣身邊，誰人不知她天天掛在嘴上的「超完美的哥哥」，於是年幼的小追求者們完敗。
她也曾以為自己的桃花都會就此被自己作得一朵朵凋落，直到那一天，把「初戀」獻給了自己哥哥的稻垣結衣，在作為新生代表的那個男生站在臺上的一瞬間，就發現自己的少女心淪陷了。
瞧瞧那個長相！
太合她胃口了！
而且是她最喜歡的橙發！！
看得出了神的稻垣結衣坐在禮堂的椅子上，悄悄捅了捅剛認識不久但非常聊得來的同班同學不破優月：「名偵探小姐，你知道那個男生是誰嗎？」
「他剛才不是自報家門過了嗎，結衣你不會完全沒聽見吧？」不破優月笑著說，「那是淺野學秀，淺野理事長的兒子，今年和我們同一屆入學……聽說他幾乎所有技能都滿點哦，而且，還很可能是下一任學生會會長呢。」
……！！
稻垣結衣頓時整個人都精神了，原來，不僅臉長得是她的菜，從其他方面來看也完全就是——
理！想！型！
就這樣，初一新生稻垣結衣，在入學式上，遇見了自己少女時期以來的第一位真命天子……大概，也會是唯一的一位。
然而她和真命天子先生不在一個班。
於是，在聽說她的「真命天子」打敗了學生會會長並取而代之之後，她毫不猶豫地報名加入學生會，然後在初試就被刷了下來；在聽說她的「真命天子」英語德語法語韓語西班牙語義大利語等等語言門門精通的時候，英語成績勉強拿得出手的稻垣結衣去報了個法語班，在上了幾次課之後就哭著退了費；在知道「真命天子」和她弟弟同班的時候，幾乎是天天換著藉口地去找真太郎，然後沒過多久就被真太郎發現了她的真實目的，除非特殊情況，再也不允許稻垣結衣來他們班裡找他了。
除此之外，稻垣結衣還用了其他奇奇怪怪的方式去接近淺野學秀，當然，最後都以失敗告終。
結果就是，她用兩年的時間，在真命天子淺野學秀跟前，勉強混了個臉熟。
所謂「勉強混了個臉熟」就是指，淺野學秀在看到稻垣結衣的瞬間，只會覺得這個人很眼熟；再看一眼，想起了她是他們班上稻垣真太郎的姐姐；再多看幾眼，才能想起她的名字叫稻垣結衣。
……真是太失敗了。
更失敗的事情還在後面，二年級的期末考試之後，稻垣結衣悲哀地發現自己考砸了。
「理所當然的吧，」一聲不吭地聽完姐姐的哭訴，真太郎平靜地總結道，「這兩年你的心思完全都不在學習上啊。」
……被說中了！
「臭小子——」稻垣結衣惱羞成怒地拽住弟弟的臉，來回揉捏拉扯著，「怎麼說你姐呢？！」
「就大幾分鐘而已，而且，我說的是實話吧？」真太郎一把拍開稻垣結衣的手，「除了到處追在淺野學秀的身後，跑去投稿推理小說的是你吧，跑去網上開專欄的是你吧，跑去在推特上貼這個同人圖貼那個同人圖還出本子的也是你吧？」
稻垣結衣：「……我可是用出同人本的錢請你吃過飯的。」
稻垣真太郎：「我可是幫你瞞著老爸老媽還有老哥你畫的是bl同人本這件事呢。」
「明明不止bl的……」
「你指那些gl的嗎？」
「……你贏了，」稻垣結衣翻過身，開始在真太郎的床上耍賴般地打滾，「但是實在是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啊，這樣我豈不是會去e班了嗎？啊啊啊想想就好煩——」
真太郎看著姐姐無賴的樣子，難得有點彆扭地安慰道：「去e班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不管是a班還是e班，哪裡都能學習，我又不會因為這就瞧不起自己的姐姐。」
「……但是會被淺野同學討厭。」
稻垣真太郎：「……我真不明白那傢伙哪裡好。」
結衣覺得自己能從真太郎臉上明明顯顯地看到「我巴不得你被他討厭」這句話。
「自大，腹黑，性格糟糕，控制欲超強？」她平躺在床上，懷裡抱著柔軟的抱枕，「我知道我知道，小真說過很多遍了。但是，喜歡這種心情，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了吧……」
「說謊。」
「好，好。」
他們都知道，如果稻垣結衣非要停下來的話，其實是可以停下來的。
畢竟是雙胞胎，這點事還是心有靈犀的。
不停下來的話，無非是因為自己不想讓它停下來罷了。
稻垣結衣，喜歡淺野學秀，雖然還沒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但是這種喜歡是很喜歡很喜歡的喜歡。
喜歡到想要讓他注意自己。
喜歡到想要站在他身邊。
……而不是站在e班的隊伍裡。
第二天，稻垣結衣背著書包在弟弟同情的目光中吭哧吭哧地爬山去e班的校舍，在沒看好路扭了腳一次、踩到活動的石頭導致泥水濺到腿上三次、被樹枝勾到衣服五次之後，她終於到了那個破破舊舊的屬於e班的校舍。
有一位女老師帶著和善的笑容站在門口迎接，在看到她之後，女老師低頭略顯慌張地翻了翻花名冊：「是……稻垣結衣同學對吧？」
看到她點了點頭，女老師莞爾一笑：「歡迎來到e班，我是你的班主任，雪村亞久裡，以後請多多指教。」
稻垣結衣的情緒卻有點低落：「請多指教，雪村老師。」
和始終微笑的雪村老師不同，幾乎e班裡的每個人都跟稻垣結衣一樣垂頭喪氣，對自己居然淪落到e班感到深深的懊悔與怨念。和死氣沉沉的e班學生相比，笑容裡還帶著希望的雪村老師真是與這個班級格格不入。
她想起弟弟說的話：「去e班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不管是a班還是e班，哪裡都能學習，我又不會因為這就瞧不起自己的姐姐。」
但是啊，小真，人的情緒是會彼此感染的。
在如此絕望的環境之下，她怎麼可能還打得起努力學習的勁頭呢？
如果她真的有打得起學習勁頭的熱情的話，她也不至於淪落到e班來了。
「淪落」這個詞其實好像也不是太妥當……她從e班的班主任身上，感受到了其他老師所沒有的溫柔。
稻垣結衣有種感覺，雖然雪村老師的笑容如此明亮溫暖，但她不會是改變e班的那個人，因為她的笑容……太溫和。
想要改變e班，就要和這個學校的管理者乃至整個學校作對，僅僅有希望是不夠的。
如果雪村老師的溫暖笑容能傳達給一個足夠強大的人的話，e班一定會有所改變吧，就是不知道她在從椚丘中學畢業之前能不能看到這一天了。
稻垣結衣是什麼人？
是一個對於學習不怎麼感興趣的初中生寫手和畫手。
稻垣結衣想要成為什麼人？
想要成為……優秀到能夠與自己喜歡的人並肩的存在。
稻垣結衣喜歡哥哥，也喜歡淺野學秀，雖然是兩種不一樣的喜歡，但想要趕上他們的心情是一樣的。
要改變嗎？
必須要改變。
——但不是現在。
現在的她，還遠遠沒有足夠的動力和勇氣去改變，去觸碰心底的那片陰影。
第2章 新月的時間
「結衣，」餐桌上，兄長大人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溫柔，「新學期的生活怎麼樣？」
「也就那麼回事吧……」稻垣結衣鬱悶地咬著筷子，有點含糊不清地說，「e班的氛圍實在太差了。」
稻垣真太郎在一旁涼涼地說：「反正對你來說，氛圍如何都沒差吧……十有八|九上課又在看推理小說。」
「小真你囉嗦死了——」
「好了好了，」媽媽笑著打圓場，「真太郎就別刺激你姐姐了。」
「真好，孩子們都很開心啊。」
稻垣結衣：「爸爸你從哪裡看出來我很開心了？！」
吃過晚飯，稻垣結衣首當其衝地跑去洗澡。泡在溶解了浴鹽的溫暖的水裡，結衣望著天花板，悠悠地歎了口氣。
她想起這幾天在e班的生活，發現自己壓根沒有多少收穫，連新朋友都沒認識幾個——一直和她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死黨不破優月除外。當然，這也沒辦法，在他們在椚丘中學的前兩年，就一直被老師們灌輸「一定要好好學習，千萬不能落到e班去」、「e班的傢伙全都是無可救藥的墮落之輩」等等等等的想法，大家都認為成為e班的學生是一種恥辱。所以，在成了e班的學生之後，也挺打不起勁和別人交往的。
……大概，雪村老師除外吧，她那樣溫柔的人，即使對他們也是滿懷著希望的。
雪村老師是一個超級棒的老師。稻垣結衣是發自心底這麼覺得的。
在稻垣結衣最近和幾個同學交流的過程中，她發現自己竟然還算相當幸運——不管怎樣，不像其他大多數e班學生的家長，她的父母對稻垣三兄妹的學習成績都不甚在意，他們唯一的「天真」願望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開心就好。說起來，當初來椚丘中學這個頂級學府上學也是稻垣結衣自己的要求……因為這是她那優秀的哥哥的母校，所以稻垣結衣難得拼死地學習了一段時間，把以前落的進度一口氣全部補上，然後才考取了這裡。
相對於她而言，一直都有在好好學習的小真就要輕鬆得多了。稻垣真太郎的目的和稻垣結衣基本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兄控稻垣結衣追隨著自己哥哥的步伐，姐控稻垣真太郎則追隨的是自己姐姐的步伐。
不過，那麼拼死努力的結果就是一升上中學就懈怠了啊。
稻垣結衣又歎了口氣，從浴缸裡站了起來。
穿好浴袍的她對著鏡子確認了一下自己沒有因為過度消沉而長魚尾紋，還沒來得及完全用吹風機吹幹頭髮，門外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叫。
……？！
「怎麼了怎麼了？！」急急忙忙沖出浴室的稻垣結衣沖到客廳，驚訝地發現自家老爸坐在地上用手顫顫巍巍地指著窗外。
「孩子他爸，這麼大人了，又怎麼了？」今日輪值洗碗的媽媽從廚房走出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探頭也往那邊看去，霎時也愣在了那裡。
「？」看著都呆在那裡的爸爸媽媽，稻垣結衣好奇地走到窗邊，緊接著，她看到了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的令她瞠目結舌的一幕——
夜空中，本來正該出現的滿月消失不見，此時此刻只剩下了一彎窄窄的新月。
同樣聞聲而來的稻垣兩兄弟，一個把爸爸扶起來，一個立刻打開電視調大聲音，客廳裡迴響著主持人臨時緊急播報新聞的聲音。
「據悉，今日午後8時35分，不明人士在月球上謀劃了恐怖襲擊，致使月球被炸毀，只余原本體積的大約三成——」
「我看到了，」爸爸的聲音一時間有些顫抖，「剛才，圓月一下子變成……」
變成新月了……
坐在真太郎的床上，稻垣結衣低著頭，來回搖晃著雙腿：「呐，小真，月亮被炸這種事情……怎麼想都很恐怖吧？」
「是啊，能把炸彈運送到月球上，恐怕背後有相當大的勢力呢，」稻垣真太郎一邊埋頭查著資料，一邊答道，「這次的騷動可會是全球性的，在歷史上也會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畢竟以後的人們都只能看到月牙了，從今天開始，出生的孩子可就再也見不到完整的月亮了。」
他若有所思地說：「竟然能炸掉大半個衛星……真是相當恐怖的力量呢。」
「說的是啊。」稻垣結衣仰起頭，想了一會兒，覺得這種大事他們這種小百姓也就只能議論議論，實質上的行為就不怎麼能參與得上了，於是岔開了話題，「小真，今天你們班上——」
「我不認識淺野學秀。」稻垣真太郎條件反射地答道。
稻垣結衣：「………………喂。」
「唉，也是，」稻垣結衣沉重地、多愁善感地搖了搖頭，「你這孩子，連個弟媳婦都沒領回來給我見見，又怎麼會明白一個正處於花季的少女那青澀的心意呢？」
稻垣真太郎：「………………喂，別學老媽。」
雖然嘴上這麼抱怨著，真太郎還是扔給結衣一個筆記本：「這是我們班上今天總結的重點，我大概整理了一下，明早之前記得還我。」
「是，是，」稻垣結衣笑眯了眼，在弟弟臉頰上吧唧親了一口，「我就知道小真最好了。」
看著真太郎的臉慢慢漲紅，結衣滿意地飄然而去。
——就算沒得到淺野學秀本人的情報，拿到筆記也是不錯的。
學業成績優秀的稻垣真太郎理所應當地在三年級時升入了a班，還是和淺野學秀一個班。初中三年，淺野學秀一直是自己班級的領軍人物，不僅如此，他掌握的知識常常比科任老師還要多還要全面。尤其在被編到a班之後，淺野學秀更是大放異彩——身在a班能拿到的第一手學習資料，與其說是特級教師們編的題目和材料，不如說是淺野學秀偶爾會總結出來給a班同學共用的學習筆記。
於是，超級喜歡淺野學秀的稻垣結衣，在床上翻看著由淺野學秀總結、稻垣真太郎手抄的筆記，看著看著，就頭一歪趴在筆記上睡著了。
戀戀不捨地把筆記還給真太郎，稻垣結衣又打了個哈欠。
她的生活還真是平常而滿足，除了再也看不到完整的月亮之外。
她本來以為這樣的生活會一直持續下去。
但是有一天，雪村老師突然不再來學校。又過了幾天，班裡來了一個轉學生，叫茅野楓，她的頭髮染成了綠色，還把他們班的吉祥物潮田渚同學的髮型紮成了和她一樣的雙馬尾。
再然後……
「大家好，我是炸了月球的犯人，明年預計會把地球也給炸了。」
——他們迎來了一位奇怪的班主任老師，這位老師長得像只巨大的章魚，顏色卻是詭異的黃色，臉上也是幾乎成年不變的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後面的笑容。
……說起來，殺老師有耳朵嗎？
總之，他們的任務就是暗殺這位章魚老師，原因是這只宣稱要在明年三月炸了地球的章魚，雖然不想死，卻不知道為啥願意來當椚丘中學3-e班的班主任。
章魚老師一開始是沒有名字的，而「殺老師」則是茅野楓靈機一動，根據「殺不死的老師」的諧音所取的名字，也深受殺老師的喜愛。
稻垣結衣在燈下輕輕擦拭著防衛省派來監視殺老師並幫忙暗殺的烏間老師和他的手下們給他們發放的特製匕首和槍支。匕首和槍支裡的子彈都是用針對殺老師的特殊材料製作的，雖然對人體無害，但殺老師也給他們演示過，對殺老師而言，它們究竟具有多大的殺傷力。
擦完之後，結衣把槍收回了書包裡，轉而開始玩起了匕首。她把匕首尖掰下去，又看著它彈上來，如此往復，玩得不亦樂乎。
她盯著顏色略顯灰暗的匕首，怎麼也想不明白明明前不久她還是個普普通通的初中生，為什麼到了現在就要拯救世界了。
一百億的獎金是很誘人，不過她真的毫無幹勁啊。
自從小學四年級以來，稻垣結衣一直抱著一種得過且過的心理狀態度日，就連喜歡淺野學秀都有點得過且過——具體可以表現為，雖然有在努力，但是一遇到困難就放棄，然後走下一條路。
……如果她能一條路走到黑的話，現在沒准都告白成功了吧？
稻垣結衣對自己突然冒出來的天真想法翻了個白眼，最後彈了一下匕首，然後把它也塞進了書包。
下一秒，她就覺得自己簡直太有先見之明了，因為真太郎正在敲她房間的門。
「幹什麼呢？」開門後，真太郎瞥了一眼她空空如也的桌面。
「有個雜誌社跟我約稿，我正打算寫呢。」
稻垣結衣毫無壓力地把之前接下但都快拖到截稿日還沒開始做的工作拉來當藉口。
「是嗎？」真太郎似乎並沒有起疑，「工作做完以後別忘了好好複習，期中考試可都快來了，取得好成績的話就可以離開e班了。」
「是，真太郎老師。」稻垣結衣裝模作樣地點著頭。
但是e班現在變得比較有趣了，要離開的話，她還真稍微有點捨不得。
「說起來，」稻垣真太郎摩挲著下巴，「老哥是下個月就要搬出去了吧？」
「是啊。」稻垣結衣感慨道，「時間過得真快。」
哥哥他們的新房在剛訂婚的時候就開始裝修，最近已經在陸陸續續地整理行李了，準備等結婚式之後就正式搬進去。
「不過也真是讓人吃驚，你居然輕易就肯讓自己那麼心愛的哥哥搬出去，既不像當初聽說老哥成功告白那樣大哭大鬧，也不像老哥訂婚的那天晚上一樣自己偷偷躲在被子裡哭。」
稻垣結衣：「……你以為我一輩子都是沒長大的小孩子嗎？而且，我不是還有你嗎？」
看著真太郎微紅的臉，她又淡然地補充道：「還有淺野學秀。」
真太郎：「……真是夠了！」
第3章 八卦的時間
「哈，又出新書了！」一進店門，稻垣結衣的目光就被貼在幾米之外的牆上的東野圭吾新書海報給吸引住了，「東野老師——您為何如此高產？！」
不破優月一把從後面揪住她的衣領把她拖向了推理小說的書架：「好好好，知道你家東野老師最厲害了，別犯花癡了，趕緊買，一會兒還要去漫畫書店呢。」
「是——」稻垣結衣拖長腔調應了一聲，開始來回在書架前踱步。
喜歡少女漫畫的陽菜乃因為又要去森林裡觀察生物多樣性——當然，這是稻垣結衣自己總結的理由——今天並沒有和她們一起來。這讓已經漸漸習慣了三人共同在漫畫書店行動的稻垣結衣稍稍有點寂寞，真的只是稍稍。
唔，橫溝老師的書她還差《白與黑》和《門後的女人》沒有收，宮部老師的她只買過《地下街的雨》、《無名之毒》、《模仿犯》跟《所羅門的偽證》，稻垣結衣雖然為相對而言的新興作家乙一老師的想像力所深深折服，但他的書也只收了《暗黑|童話》、《zoo》和《失蹤holiday》。而她身為東野圭吾的腦殘粉，幾乎收齊了東野老師的全部作品，今天來採購新推理小說的時候沒想到高產的東野老師這麼快又推出了一本新作。
——根本原因大概在於，最近光考慮暗殺和學習就夠累了，她還要分心自己在網上的更新，根本沒時間去刷推特和臉書。
估算了一下自己錢包裡的現金餘額，稻垣結衣拿起東野圭吾的新書《夢幻花》，猶豫了一下，又拿過一本乙一的《天帝妖狐》，去前臺結了賬後，就被急匆匆的不破優月一路扯到了漫畫書店。
「咱們班，好像還差一個人呢，對吧？」不破優月一邊翻著漫畫，一邊對結衣說，「就是那個挺有名的學習好長得又帥的赤羽業，之前因為暴力事件所以一直被停學，哎呀想想他的設定……我感覺他會是咱們班裡最有漫畫風的人了！」
稻垣結衣：「……赤羽業是誰？」
不破優月：「……你還真是一直注視著淺野學秀那傢伙啊。」
「我說你啊，別天天想著什麼『淺野同學』了嘛，」不破優月抱著雙臂抱怨道，「光說咱們班裡不是也有不少帥氣的男士？像是磯貝同學啊前原同學啊，千葉同學雖然看不到臉不過應該長得很不錯，杉野同學那種健氣型的也很萌啊，渚同學性別不明的魅力也是無窮的……再不濟你也可以等赤羽同學回來然後勾搭他。」
「才不要。」稻垣結衣斷然拒絕道，「除非——」
「『除非能贏過你哥哥』，」不破優月搖了搖頭，「因為這句話，多少少男的心碎成了玻璃渣啊。」
「跟我沒關係，」稻垣結衣彆扭道，「他們喜歡我是他們自己的事，跟我可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已經心有所屬了。」
不破優月笑著摸了摸結衣的頭。
稻垣結衣：「……我貌似比你還大一個月吧？」
「別在意這點細節。」不破優月一攤手，狀似無奈實則故意地說道。
和不破優月在路上的第二個分叉口揮手告別，稻垣結衣翻了翻手機，發現已經是傍晚七點了。離真太郎上的學習塾下課還早著呢，於是，她發了個郵件告訴真太郎今天就不等他了。
……之後會被小真抱怨的吧？
其實赤羽業這個人她還是知道的，只是剛才優月突然提起來的時候沒想起來而已。畢竟他在他們年級裡也相當出名——人帥成績名列前茅性格還小小的不羈，簡直少女漫畫裡的男主角標配有木有？
不過，誰讓她最先看到的是淺野學秀呢，所以，等稻垣結衣再知道赤羽業這個人的存在的時候，衝擊性就沒那麼大了。而且，不論怎樣，淺野學秀不僅是萬年的年級第一還幾乎全能，對於稻垣結衣這個學渣來說，簡直就是大殺器啊大殺器！
所以，為了追上學霸，最好的兩種方法大概是作為一個學渣靠近學霸請教問題然後日久生情，另一種，則是成為與那位學霸並肩的學霸。
第一種顯然不可能了，稻垣結衣試了兩年都沒成功——雖然這與她常常半途而廢不無關係。至於第二種，本來實施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最近，有一個優秀的燈塔似的人物出現了！他有著英俊的臉龐、矯健的身軀和豐富的學識，實在是幫助她追到真命天子的不二人選！
「……殺老師，」稻垣結衣望著躲在電線杆後面拿著個擴音器若無其事地開始編造她心聲的殺老師，她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能不能不要這麼誇自己？我都替你害臊……」
「黏滑呵呵呵，稻垣同學居然願意如此體諒為師，」殺老師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塊手帕開始擦拭臉上似乎是眼淚的謎樣液體，「為師真是太感動了。」
稻垣結衣：「不要一副懵懂的樣子誤解別人說的話啊？！」
「不過，為師還真是感到驚訝呢，」殺老師把手絹塞進了博士服裡，「稻垣同學居然會喜歡那位淺野同學。」
稻垣結衣剛想傲嬌地回一句「我就是喜歡他，有什麼問題嗎」，卻突然回過味來：「殺老師您也太八卦了吧？！而且您是怎麼知道的啊？！」
「從其他同學那裡聽說的喲。」殺老師一副傻爸爸的姿態，「大家好像都知道呢，稻垣同學喜歡淺野同學這件事。」
稻垣結衣一驚：「怎麼可能，我從來沒和別人說過！」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提過的人只有優月、茅野、渚、陽菜乃、片岡同學、杉野同學……」
數著數著，稻垣結衣的聲音低了下去，再數著，她乾脆放下了用來計數的手。
「殺老師太八卦了！」稻垣結衣抬起頭，義正嚴辭地說。
殺老師：「…………」
不過，殺老師才不是會被稻垣結衣這種小把戲給鎮住的人呢！他露出一個在稻垣結衣看來怎麼看都很不懷好意的笑容：「稻垣同學到底喜歡淺野同學哪裡呢？」
稻垣結衣：「殺老師你完全就不改啊！」
雖然嘴上這麼抱怨，她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殺老師提出的問題：「大概就是因為他學習又好又全能吧……其實說到底，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他。總感覺，如果不是那個時間，那個地點，我未必就會喜歡上他……」
「稻垣同學，」殺老師的提問時間開始，「至少從表面上來看，淺野同學和你的哥哥很像吧？」
「我不排除這個原因啦，如果是殺老師，應該能明白的，對吧？我一開始的確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注意他……但是後來單方面接觸久了，我能感覺得到，他和哥哥內在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不過，就算意識到這一點，我對他的喜歡也沒有減弱半分，為什麼呢，殺老師？」
稻垣結衣抬起頭，面對著眼前這個和他們已經相處三個禮拜有餘的章魚型生物，誠心誠意地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她得到的獎勵是章魚觸手在頭上輕輕的撫摸。
「人類的情感是相當複雜的東西，」殺老師仍然帶著他那副招牌笑容，「稻垣同學這麼想，恰恰說明了你不是在淺野同學身上追尋你哥哥的影子，而是真正在注視著淺野同學這個人哦。」
真正在注視著淺野學秀這個人……嗎？
一直到了回家，稻垣結衣也在細細回味著這句話。
做完作業之後，她從書櫃裡抽出一本自己畫的同人本，隨手翻了幾頁，心裡卻愈加煩躁起來。
啊，對了，那個赤羽業好像是最近就要回來了吧？
——事實證明，是還要近的「最近」。
第二天，稻垣結衣就和其他同學一起，目睹了停學歸來的赤羽業巧妙地利用匕首碎片，成為了這個教室裡首個對殺老師造成傷害的人。
恭喜赤羽業拿到了第一滴血。
……思維莫名歪到lol上並愈歪愈勇的稻垣結衣發現，赤羽業不僅拿到了第一滴血，還拿到了雙殺甚至三殺，不過，也很快被殺老師多次反殺。
「就算被殺老師打磨得閃閃發亮了，」稻垣結衣點評道，「業君也是相當小惡魔系的男生呢。」
不破優月則對自家好友的話點評道：「雖然我記得昨天有個人說她都不認識赤羽業是誰，但今天那個人都已經很親昵地稱呼名字了呢。」
稻垣結衣：「……你懂的，對學霸我就沒有抵抗力。」
「哦？」不破優月深表懷疑，「你不等你家淺野同學回頭看看你啦？」
「昨天優月說的話我也考慮了很久，」稻垣結衣雙臂環在腦後，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感覺我又一次犯了同樣的錯誤……一直這樣只注視著同一個人真的好嗎？今天早上，當我把這件事告訴小真的時候，他倒是說，如果我想做什麼，就去試試——反正他也從來沒阻止成功過。」
「……」不破優月不知為何總覺得自己再次敗給這姐弟倆了，這種感覺已經持續伴隨了她初中兩年。
大致知道稻垣結衣所謂的「錯誤」是怎麼回事的不破優月輕輕歎了口氣，把手臂搭上她的肩膀：「所以都說了嘛，那次也根本就不是你的錯。」
「嗯，我也這麼認為。」稻垣結衣有點難為情地說，「不過，理智和感情完全是兩碼事，就算我再怎麼說服自己，我是沒有錯誤的，情感上受到的傷害還是……」
她也知道錯的不是她，但她也會暗自怨恨那日把日記本帶到學校的自己。
如果那天她沒那麼做的話，那麼一切，會不會都有所不同？
不得而知。
這樣的疑惑，或許還會糾纏她很久很久。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46
第4章 婚禮的時間
稻垣結衣穿著小禮服，在鏡子面前轉了一圈。
完美。
她默默在心裡給自己點了三十二個贊，然後隨手自拍了一張發上私人推特，收穫了優月、陽菜乃、渚和另外幾位好機油的稱讚……以及赤羽業的嘲諷。
……超火大的。
稻垣結衣想糊赤羽業一臉。
赤羽業停學歸來後沒幾天，她就發現自己和這個中二病完全不對盤。雖然優月聲稱業君是班上最有漫畫風的人，雖然她當初也親昵地叫過赤羽業「業君」，但是她已經任性地後悔了！赤羽業那種痞痞的壞壞的小惡魔系氣質放在二次元或許很萌，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看到他的一言一行都超級火大！而且很奇怪，本來她對於學霸應該是抱著一種或親近或遠觀而不可褻玩的心理，本來淺野學秀就已經是個意外了，而赤羽業與之相反，總讓稻垣結衣有種痛毆他的衝動。
但讓人悲傷的是，稻垣結衣壓根就打不過人家。
而對方大概是察覺到她的敵意之後，有意無意地也開始或無視或冷嘲熱諷她。
——稻垣結衣的行為，用不破優月的話來說，就是「結衣你對業君的羡慕嫉妒恨都要具現化出來了」。
稻垣結衣在聽聞好友的評價之後，淡然地一甩頭：「我不是夢想著成為小惡魔系的女生，我也一點都不羡慕赤羽業的學習成績，更不在乎他是不是很有暗殺才能。而且，我可是貓派的變化系，不要把我和具現化系混為一談。」
她可是為了保護世界的和平，貫徹愛與真實的邪惡，迷人又可愛的正派角色。
於是稻垣結衣盯著手機螢幕看了幾秒，恨恨地關掉了推特，決定不讓那條評論影響自己的好心情。
今天就是哥哥結婚的日子，她作為男方家的長女，得漂亮又自信地招待客人才行。
啊，雖然這麼下定決心，但完全被爸媽他們攔下來了。
稻垣結衣有些垂頭喪氣地和自家弟弟一同坐在酒店禮堂的前排座椅上，看著賓客一個接一個地陸續入場，輕輕歎了口氣。但她隨即就用雙手拍了拍臉，努力讓自己打起精神來，而打雞血，啊不，打起精神的最有效方法，自然就是看筆直站立在前方的兄長大人了。
大哥好帥——！
結衣默默低頭摸了摸鼻子，慶倖地發現自己沒流鼻血。
早就習慣姐姐脫線舉止的稻垣真太郎看到這一幕仍是有些彆扭，被結衣傳染了轉移注意力*的他自然而然地向入口處看去，隨即輕輕地「咦」了一聲。
「怎麼了，小真？」
稻垣結衣好奇地看了看真太郎的反應，同時沒忘了把手探進了身後的手袋裡。她精確地摸出一包紙巾，指尖微動地挑出一張，打算用這張紙巾……來防止自己真的流鼻血。
「不，老爸老媽沒說過他會來啊……」真太郎依然注視著那邊，眉頭緊緊地皺著，「就算要來的話，難道不是理事長……」
「理事長？！」稻垣結衣輕聲驚詫道，她有點僵硬地慢慢轉過頭，順著真太郎視線的方向看了過去。
她和真太郎都只是大概知道有誰會來，而淺野理事長……說實話，雖然哥哥四年前從椚丘中學高中部跳級畢業，初中時又都能算是理事長的得意門生，工作後更是取得了不小的成就，但對於理事長會不會來參加哥哥的婚禮她其實是持懷疑態度的。而既然現在真太郎是這種反應，來的又不是理事長，那麼——
她看過去的同時，對方像是有第六感似的也看了過來。
目光相接的瞬間，稻垣結衣幾乎是立刻就愣在了那裡。
——果然是淺野學秀啊？！還穿著西裝？！
她條件反射地就轉身低下頭用剛才掏出的紙巾捂住了鼻子，在看到紙巾烏泱烏泱地變紅，她再一次意識到自己是如此機智與有先見之明。
「……小真，」稻垣結衣對著此時表情有點扭曲的真太郎沉吟道，「你說淺野同學有沒有看到我剛才那麼失態啊？」
稻垣真太郎：「…………我巴不得他看到。」
那也就是說她剛才頭扭得足夠及時嘍？
早就和自己弟弟培養出了奇特交流方式的稻垣結衣慶倖地點了點頭，抓起手袋趁著周圍的人還沒發現她流鼻血的時候偷溜去了衛生間，忙著在水池前止血並清洗了一下面部。等她回來的時候，禮堂裡的人差不多已經坐滿了，於是，稻垣結衣也順勢重新入座，等待儀式開始。
前幾日已經正式改姓為稻垣的朝美身著潔白的婚紗，挽著圓谷叔叔的手臂緩緩步入禮堂。稻垣結衣雙手交疊在胸前，注視著手持捧花的嬌豔如花的大嫂，不由自主就超小聲的冒出一句感歎。
「好嫉妒大哥啊……」
一個字沒漏全聽見的稻垣真太郎：「……………………」
他有點擔心自家姐姐的性取向了。
還好結衣也只是隨口說了一句，並沒有想搶婚的打算。在自己姐姐強大的想像力的浸染下，腦洞也漸漸大起來的稻垣真太郎也算是松了口氣，不過在心裡也為老哥點了根蠟燭。
圓谷叔叔把朝美帶到了哥哥的面前，稻垣結衣看著圓谷叔叔在和新郎握手之後動容的神情及輕拭眼角的動作，以及淚流滿面的圓谷阿姨，不由得眼角也有些濕潤。她突然想起自己也已經十五歲了，合法結婚年齡是十六歲，也就是說，也許她出嫁的時間也不遠了。那時候，父母會是怎樣的神情呢？哥哥、小真和嫂子他們又會是怎樣的神情呢？想著想著，稻垣結衣幾乎要哭出來。
……咦？
腦洞大如天的稻垣結衣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結婚的話，好像要兩個人才行的噢？
而她的中意物件，此刻正坐在她的同排，卻幾乎不認識她，之前打招呼也是跟真太郎，她只是順帶的。
心理防線瞬間瓦解的稻垣結衣羡慕嫉妒恨地看著新婚夫婦在祝福與花瓣雨中離開了禮堂，直到絕大多數賓客都已經紛紛前往宴廳，她還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太悲傷了……實在是太悲傷了……
真太郎推了她一下，又推了她一下，然後還是推了她一下。
稻垣結衣終於回過神來。
「……真太郎！」然而，她一把抓住了弟弟的雙手，眼淚汪汪地懇求道，「如果我到了二十五歲的時候還沒有合適的人選，我們就去登記吧……」
就算過了這麼多年也依舊跟不上姐姐腦回路的真太郎：「……………………哈？！」
「我說真的，如果二十五歲的時候——」
稻垣結衣察覺到真太郎飄忽向她身後的眼神，一時間有些不好的預感，她梗著脖子，僵硬地轉過了頭。
稻垣家的長男，此刻正黑著臉站在他們身後。
稻垣結衣：「……」
稻垣真太郎：「……」
「哥、哥哥，你剛才不是已經出去了嗎？」
結結巴巴的話剛出口，稻垣結衣就想自己給自己一耳光。
「客人由小朝和爸媽他們招待著呢，我剛才就看你臉色不太對勁，」哥哥眯起眼睛，視線在他們還交握著的手上掃了一圈，嚇得稻垣結衣一把甩開了真太郎的手，「幹得漂亮啊結衣，都會向自己弟弟求婚了，要不要我告訴爸媽？」
稻垣真太郎：「……哥你好幼稚。」
哥哥先生壓根就沒理他，依然盯著稻垣結衣，直到她敗下陣來：「…………我、我只是在開玩笑。」
「哦，開玩笑啊。」他露出他那一貫的溫柔笑容，這才看向依然滿臉通紅的稻垣真太郎，「那麼，真太郎，你可不要打什麼奇怪的主意哦。」
「我、我明白了。」
最後看了一眼他們兩個，哥哥才轉身往出口走去，臨走還沒忘撂下一句話：「座位我要換一下，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哦，結衣。」
稻垣結衣一頭霧水：「……？」
想不通的問題她決定一會兒再想，反正謎底等她去了宴廳就能夠揭曉。她看著哥哥走出去，轉頭對著真太郎歎了口氣：「……沒想到哥哥也會有氣場這麼可怕的時候。」
真太郎：「……雖然我知道老哥在你面前會刻意更溫柔一點，但他偶爾也會氣場可怕的時候你就沒看到嗎，還是說你選擇性無視了？」
「……咦？！」
過了這麼久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哥哥的另一面的稻垣結衣努力回憶著平時哥哥的表現，還真沒想起來他會有什麼像剛才那麼可怕的表現的時候。
當她把自己的結論說給幫她拉開座椅的真太郎聽的時候，成功收穫白眼一枚。
正當真太郎打算在她身邊坐下的時候，他身後卻突然有人插話道：「抱歉，稻垣，剛才接到稻垣先生的臨時通知，現在這裡是我的位子。」
稻垣姐弟倆幾乎是同時轉頭，然後一齊陷入了沉默。
……淺野學秀。
稻垣結衣悄悄瞥了一眼臺上的那對新人，果不其然看到哥哥也暗暗對她豎起拇指，一副「計畫通」的樣子。
她終於明白方才那句「哥哥只能幫你到這裡了」是什麼意思了。
——這種幫助她一點也不想要啊！哥哥你管太多了啦！
稻垣結衣雖然對自己的「真命天子」垂涎已久，但這並不能阻止她一到關鍵場合就縮的毛病。她看到淺野學秀對她略顯敷衍地點點頭，也僵硬地笑著點了點頭。
……神啊，誰來救救她吧。
第5章 簽名的時間
稻垣結衣想去死一死。
她的左邊是新娘的弟弟圓谷光彥，但她和真太郎中間——也就是她的右邊坐著的則是淺野學秀。
一個是只有七歲的小學生，一個是……暗戀著的卻幾乎無視她的存在而她也不敢去搭話的超完美人才。
稻垣結衣幾乎要氣得咬手絹，優月那傢伙在她提出邀請的時候就說過今天是某位名漫畫家的簽售會所以沒辦法過來。更令人焦躁的是，如果不是因為這是親兄長的婚禮，她其實也想翹掉婚禮現場去單行本簽售會的啊！就算簽售會的人再烏泱烏泱的她也願意啊！畢竟老賊重開連載而且還開簽售會是多麼不可思議多麼難得的事情啊！！
……所以她不僅沒有理由反駁優月，還只能拜託她幫自己帶本簽名漫畫。
好消息是優月承諾說不僅會幫她帶簽名還會幫她搶到限定本。
壞消息是儘管如此稻垣結衣仍然是個怕寂寞的孩子（？！），希望此時此刻有人陪陪自己。
「所以說，原本理事長先生是準備過來的嗎？」
「沒錯，不過他臨時有點急事，所以由我代替他過來。不管怎麼說，稻垣先生也可以算是椚丘中學的驕傲。」
……一直在豎起耳朵偷聽二人講話的稻垣結衣聽到淺野學秀這句話，險些把茶水從鼻子裡噴出來，還好她忍住了，雖然後遺症是她低著頭用手背擋著嘴輕輕咳嗽了半天。
哥哥現在的確很有名氣沒錯啦，但是就這麼聽到這種話還是覺得略羞恥……
「呐，結衣姐，」旁邊的圓穀光彥似乎觀察了她半天，湊到她耳旁小聲道，「你好像相當在意旁邊——」
稻垣結衣一把捂住了圓穀光彥的嘴。
「……有些事情是不可以隨便說的哦，」她笑眯眯地說，「懂了就點點頭。」
光彥小朋友聽話地點了點頭，稻垣結衣這才把手放下。
威脅小學生這種行為，再怎麼掉價，管用就好——初中生稻垣結衣雖不以為豪但也不以為恥地如是總結道。
「說起來，」稻垣結衣想了想，「光彥，你姐姐有什麼特別著迷特別喜歡的東西嗎？」
平時她和朝美嫂子都沒什麼交流的機會，不過以後嫂子與家裡人相處的時間只會多不會少，培養些共同的興趣愛好也是好的。但是……稻垣結衣想起自己書櫃裡那堆同人本和相當暴露宅屬性的手辦模型什麼的，覺得還是從嫂子那邊下手比較快。
圓谷光彥聞言也陷入了沉思：「姐姐以前倒是很喜歡撒旦鬼塚啦……她是他的忠實粉絲來著。」
「撒旦鬼塚啊……」稻垣結衣只覺得這名字耳熟，喃喃重複半天才突然靈光一閃，「是那個前幾年相當流行的樂隊的主唱對吧？不過，我記得他好像前段時間因為殺人而被捕了，好像殺的還是他藝人事務所的所長？」
「沒錯，」光彥肯定道，「當時我們還在現場，而且，是博士和柯南做出了相當關鍵的推理哦……雖然我覺得自己也幫得上忙了啦。」
「柯、柯南？！」稻垣結衣覺得自己嗷地一聲就興奮起來了，「難道是說那個江戶川柯南？！」
「就是他，」看得出來，光彥在發現她知道柯南之後也有些激動，「柯南也是少年偵探團的成員哦，我們破獲過很多了不起的案件的！」
「誒——是那個偵探團嗎？」
稻垣結衣這才想起來，為什麼她第一次見圓穀光彥就覺得有些眼熟，當初她壓根就沒往屢屢見報的「少年偵探團」身上聯想；後來在和朝美聊天提到自己很喜歡推理時，嫂子也有說過她弟弟參加了什麼偵探團，但她那時也只以為是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並沒太往心裡去。
——說實話，她連其他幾位成員的長相姓名都沒記住，就這一點而言，她似乎沒辦法指責她旁邊那位目前只對她眼熟的。稻垣結衣唯一比較在意的就是少年偵探團裡最出彩的那個叫江戶川柯南的小學生，畢竟最近在怪盜吉德相關案件中，他可是大顯神威！雖然怪盜吉德長著一張很是能讓少女少男心動的俊臉，但她因為常把自己代入到偵探角度的關係，對這位小偷先生倒是沒多少好感。
忍住，稻垣結衣，一定要忍住，你不能向一個小學生要簽名。
……忍不住了！
「光彥，」稻垣結衣撓了撓臉，有點不好意思地說，「結衣姐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在她對著圓穀光彥耳語了幾句後，發現他的眼睛亮亮的：「放心吧，結衣姐，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稻垣結衣笑了笑：「謝謝你，光彥。」
不過，有一件事她還很在意。
「那個……光彥你和江戶川柯南很熟吧，那你知不知道，他和江戶川亂步老師到底是什麼關係啊？」
她好奇這個問題很久了……在少年偵探團中唯獨比較在意江戶川柯南這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畢竟江戶川亂步也只是個筆名，現實生活中她除了「江戶川柯南」之外就從未聽說過有人姓這個虛構的姓氏了。
……結果，光彥也不知道嘛。
稻垣結衣躺在床上，舉著那張簽名板，來來回回觀察個不停。
那天婚宴的後半程，她幾乎完全忘了旁邊還坐著自己的「真命天子」，只顧著聽圓穀光彥講他們少年偵探團的破案歷程了。如果換做之前的稻垣結衣，她絕對想不到自己會因為和一個一年級小學生——雖然是朝美嫂子的弟弟——聊得如此熱火朝天而忽視掉自己的單相思物件。
……不知為何總覺得淺野學秀後來看她的眼神有點怪異，一定是錯覺吧哈哈哈哈哈。
而故意一直和淺野同學交談的稻垣真太郎，則在兩天之後無奈地看著她歡天喜地地從稻垣朝美的手中接過光彥如約代姐姐轉交來的簽名板，然後默默捂住了臉。
稻垣結衣察覺到他的鄙視之意，笑著捏緊了拳頭，大有「敢嘲笑我就給你一個爆栗」的架勢。
「圓穀光彥」、「吉田步美」、「小島元太」，這三個孩子的筆跡顯示出與年齡相符的稚嫩……和旁邊三人的筆跡截然不同。
她從婚禮回來後重新翻了翻自己的案件剪報冊，這才發現少年偵探團中還有一個存在感最低的女孩子，名字是灰原哀。不同於其他幾位歡迎媒體採訪拍攝的態度，她似乎很不喜歡在鏡頭前露臉，要麼把帽子壓得低低的，要麼只在畫面上留下一個背影，真是作風神秘啊。
——要是有一天她也能成為這麼酷炫的人就好了。
「江戶川柯南」和「灰原哀」的簽名都給人感覺比較成熟，這讓直到被殺老師教導為止都寫得一手好狗爬字的稻垣結衣感到了深深的羞恥，不由得有了「啊，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了得」的感慨……不過，她在重新看著另外幾個孩子的簽名時又令人嫌棄地重新撿回了自尊心。
雖然她在小學一年級時字還沒這幾個孩子寫得好看，但好歹也是進步了嘛……在請教了殺老師之後進步更是突飛猛進啦。
除了五名少年偵探團的成員之外，還有一個看上去也是成年人的筆跡的簽名——「阿笠博士」，聽嫂子轉述說是擔任技術後勤。
她在床上翻過身，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一邊隨手刷著推特，一邊猶豫要不要發推炫耀一下簽名。就算是私推，如果發的話……也總覺得怪怪的……
刷著刷著，稻垣結衣突然有種把手機摔出去的衝動。
[昨天被美術部拉去當模特了，被要求擺出了好多奇怪的姿勢……更要命的是居然還答應了下次當全果模特，求求求空中旋轉三百六十度求解決辦法！！（大哭）（大哭）（大哭）]
——超蠢的好麼？！！
稻垣結衣盯著那個叫「征服者」的用戶id看了兩秒，下意識就動了幾下手指回復道：「反正肯定又是你自己作死吧？」
——糟糕了！！
她剛想把回復刪掉，卻突然明白過來已經來不及了……這種時間，這傢伙應該線上的……吧？
果不其然，稻垣結衣才發出回復沒到一分鐘，手機上的聊天軟體就開始瘋狂地給她發推送通知，「您的好友征服者給您發送了消息」的字樣不斷地在手機螢幕上方的狀態列裡滾動著滾動著。
稻垣結衣已經沒機會再為自己一時衝動的行為後悔了，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一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許笑場也不許崩潰。做足了一切心理準備之後，她才終於打開了那個叫「line」的軟體，從頭開始一條條地看對方給她發送的資訊。
[小結衣救命啊救命啊！]
[快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辦？！身邊的那些傢伙一個都靠不住啊！]
[啊啊啊啊果然當初拒絕掉就好了……要是當場說出不想再擺了就好了……雖然很遜不過果然那樣比較好？]
[小結衣，小結衣你在嗎qaq？]
[又在假裝不線上了是吧？是吧？別拋棄我啊小結衣！]
[tat討厭啦人家很著急的，快和我聊天啦！]
稻垣結衣：「………………………………」
認識這個傢伙絕對就是個錯誤。
第6章 機油的時間
雖然對自己蠢萌的基友感到了深深的無力，雖然已經事先警告過自己不許笑場，但稻垣結衣還是盯著手機螢幕看了幾秒之後就笑得滿床打滾，眼淚都笑出來之後她覺得自己要把腹肌也笑出來了。
——沒辦法啊因為實在太有畫面感了！尤其是在她前陣子和「征服者」面基之後，完全能想像出來對方逞強答應當模特的事和事後崩潰的樣子……
真是個將「不作死就不會死」當作座右銘來貫徹的男人啊。
她發自內心地這麼感慨道。
稻垣結衣和「征服者」——雖然那時他還不叫這個名字，而這個名字在知道他黑歷史的稻垣結衣看來無比的羞恥——是在兩年前認識的。稻垣結衣對學習不怎麼上心，但除學習之外的領域還都是有兩把刷子的。
那時候她已經因為一個偵探題材的乙女遊戲入了遊戲坑，在現實中戀愛毫無進展的稻垣結衣在戀愛遊戲上竟然非常擅長。玩了不少女性向遊戲之後，她不知怎麼想的，又開始挑戰男性向遊戲——這在稻垣結衣的創作史上可以說是具有里程碑的一個分界點，因為就是在打了男性向遊戲之後，她……萌上了百合，也開始出gl本。
——雖然稻垣結衣本人暫時還是筆直筆直的啦。
總之，稻垣結衣在遊戲上表現出了驚人的天賦，不管看到多麼兇殘多麼驚人的劇情她都能完美通關。而在同時，她也開始刷遊戲論壇，在發現攻略區沒有盡善盡美的攻略時，她決定造福大眾，用自己隨手敲出來的一個亂碼id開始整理自己玩過的遊戲的攻略。
之後發生的事情全部都是孽緣。
就是在那個時候，稻垣結衣開始不斷接到一個id名叫「水球美少女」的用戶發來的私信，而私信無非是一些類似於「求教大大，我做了什麼，為什麼愛理醬突然就黑化了qaq」、「請問淺香這個角色的設定一開始就是病嬌嗎，完全看不出來啊otl」的內容。
……這種事情去問遊戲製作商啦！
在心裡掀了幾次桌之後，稻垣結衣耐心地回復了對方的問題，而她的行為無疑是把對方的好感度刷到了滿值。因為從之後「水球美少女」的行為來看，幾乎就是完完全全信任了這個大大。
——然後，在「水球美少女」向她問起最近怎麼沒出什麼攻略的時候，她非常喪病地、帶有一點報復心理地隱瞞了自己對已經沒有愛的事實，只是告訴他，因為手頭有幾個遊戲很難抉擇，想讓他幫忙抉擇一下。
那幾個遊戲的名字分別是《沙x之歌》《美少女萬x鏡》《戀x月狂病》和《x肉之香》。
稻垣結衣是個聽話的遵守十|八|禁的分級制度的好孩子，對於上述遊戲只對它們那報社的劇情稍有瞭解，然而她還是毫無責任心地推薦給了「水球美少女」。
然後「水球美少女」就銷聲匿跡了。
幾天之後，稻垣結衣在深深的自責之下，第一次主動私信了對方，自然迎來了對方超級熱烈的回應。
[大大！雖然我還沒有把那幾個遊戲拿到手，不過我還在努力！我一定會成功的，請相信我！]
稻垣結衣：「………………」
難道說對方也未滿十八嗎？
一開始的聊天是由愧疚所驅使的，一來二去兩個人也熟悉了不少，互fo推特之後，稻垣結衣更是發現這個人很有意思，後來甚至把她的私人推特地址也給了他。
然後前不久他們面基了。
稻垣結衣早就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了他，也知道對方的名字叫禦子柴実琴，是現年十七歲的男子高中生。
然而……
雖然在網路上，禦子柴実琴非常親昵地叫自己「小結衣」，稻垣結衣也是叫對方的名字。但是，在面基現場，對方看到她後脫口而出「小結衣」之後，她親眼目睹了對方慢慢變得滿臉通紅、繼而捂臉蹲下去的全過程。
稻垣結衣：「……………………………………」
意外地、還挺可愛的？
雖然知道對方是個因為不擅長和現實生活中的女生打交道才深陷二次元的宅，她也曾經試著向這個好基友請教過自己的戀愛問題，禦子柴実琴也的確提出了不少建議，稻垣結衣也確實一個個地嘗試過了。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建議不具有可行性，還是執行人太沒有毅力，沒一個成功的。
不過，每日圍觀禦子柴実琴發在推特上的自己的高中生活日常也是稻垣結衣的樂趣之一，這樣她會覺得自己身邊的人還都是挺正常的。
……如果長得像章魚的班主任、隸屬防衛省的副班主任兼體育老師和原殺|手的外語老師能稱之為正常的話。
比琪老師是前幾天才來到這裡的，一開始那自傲的作風可是非常不受他們的歡迎。稻垣結衣懷疑，之後也會有各式各樣的人從世界各地被塞到這個教室來充當暗|殺殺老師的助力，或者說……主力。
不過，那就不關她的事了，不管是100億日元的獎金到底花落誰家還是成功殺掉殺老師的人會是誰，稻垣結衣都不怎麼在乎。
她非常無良地告訴禦子柴実琴「自己答應過的裸|模，就算哭著也要做完」之後，翻出抽屜裡的日記本，發現日記本只剩最後一頁時，隨手記了幾筆。而後，她把這本日記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感受了一下自己這幾個月突然天翻地覆一樣的生活歷程，不知怎麼就決定明天去找比琪老師請她補習一下魅|惑術。
——而後，稻垣結衣從筆筒的夾層裡拿出了那只小巧的打火機。
她拿著打火機和日記本走到了自己臥室的獨立衛生間裡，從櫃架的底部抽出一個小水盆，把它打滿了水放在地上之後，自己也蹲下身。
稻垣結衣的唇角還噙著笑意。
「哢」地一聲輕響，打火機的頂端冒出了青藍色的火苗。指尖被火焰的熱度灼得微微有些發疼，但她對此不甚在意，只是把搖曳著的火苗一點點地靠近另一手舉著的日記本，直到火舌溫柔而貪婪地舔上微微泛黃的紙張的邊角。
紙張開始發黑，繼而脫落的紙灰飄飄搖搖地落在了底下水盆裡的水面上，在其上打了幾個轉兒之後漂在了上面。
稻垣結衣安靜地看著日記本燃燒。
直到即將燒到她自己的手，她才把它按在了水盆裡，聽到「呲」的聲響之後，稻垣結衣倏地松了口氣。
她端著盆站起來，盯著裡面看了一會兒，才開始了清潔工作。
沒辦法也不想改掉寫日記的習慣，那麼她又養成了寫完一本日記就把它燒掉的習慣。
稻垣結衣靠著牆壁，平復了一下呼吸，樓下傳來媽媽叫她吃午飯的喊聲。她揉了揉臉，重新掛起笑容，大聲應道：「來了！」
婚禮當晚，哥哥和嫂子他們就搬進了新房。稻垣結衣看著餐桌另一邊空掉的那個座位，一時間感到有些寂寞。
……想必爸爸媽媽和小真也是同樣的心情吧。
稻垣真太郎：「………………你想多了。」
「？！」稻垣結衣一驚，警惕地看向真太郎，此刻劃過她腦中的，是小說中很常見的狗血橋段，「難道我剛才把自己的心裡話說出口了嗎？」
「那倒沒有，」稻垣真太郎的手肘支在餐桌上，托腮道，「全寫在你臉上了。」
稻垣結衣：「…………」
她決心去練習撲克臉這個技能。
「說起來，婚禮上，我和淺野後來的對話你沒聽到，對吧？」
「……」稻垣結衣盯著自家弟弟俊秀的側臉看了半晌，有點疑惑地問道，「沒聽到，怎麼了？」
稻垣真太郎顯然是在斟酌著用詞：「是這樣的，那時候，不知道老哥是怎麼跟他說的，但應該提到了……那個，他好像對咱們倆的關係有點懷疑。」
「？！」
結衣一把拽住了真太郎的手腕，神色詭異道：「那你怎麼說的？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淺野那種人肯定不會信吧？」稻垣真太郎一副淡然的樣子，「所以他也只是問了我又做了什麼讓老哥生氣的事而已，所以我告訴他我答應結衣的求婚了。」
稻垣結衣：「……臥槽。」
所以說，淺野學秀後來看她眼神微妙不僅是因為看到她和小學生聊得熱火朝天——而且有可能聽到他們聊天的內容，還包括了聽說她向雙胞胎弟弟求婚的事的原因麼？
——好想去找時光機！！拼死也要把那個抓著真太郎手求婚的自己拖走啊摔！！
不過……
稻垣結衣眼神複雜地注視了弟弟半晌，轉過頭小聲抽泣了起來，肩膀一下一下地微微聳動著。
「……騙你的啦，我壓根就沒提那件事。」
「真的？」
「……真的。」
稻垣結衣在心裡默默給自己點了三十二個贊，這才回過頭，臉上不見一點淚痕：「小真，幹得漂亮。」
稻垣真太郎：「…………………………」
＃總被自己最喜歡的姐姐欺騙感情到底該怎麼辦，急，線上等！！＃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49
第7章 C♂D的時間
姐弟倆的談話是在爸爸終於被媽媽從書房趕出來坐到飯桌前時結束的。
每星期一三五爸爸做飯，二四六七媽媽做飯；洗碗則是換了個值班日期。
修建草坪是稻垣真太郎負責，澆水和照顧花草則是稻垣結衣負責。地板的清潔和打蠟本來是由兄妹三人共同分攤，但在長男結婚搬出去之後，任務就全落到了姐弟二人的身上。
雖然父母都有問他們需不需要幫助，但稻垣結衣相當大氣地拍胸打了包票，承諾說他們一定會把地板打掃得直到它呈現出亮晶晶的完美程度。
稻垣真太郎：「……………………總覺得那樣會踩一腳就滑倒，很不妙啊。」
當然，把木地板打掃得亮晶晶的也是有一定難度的。
發現自己只能把地板擦得乾乾淨淨的稻垣真太郎好不容易打完蠟，完成了自己的那部分任務，當他一手揉著自己酸痛的腰，一手扶著樓梯扶手，剛剛踏上第一級臺階時，立刻腳下一滑，整個人就向前栽去。如果不是他眼疾手快地握住了扶手，他的鼻樑恐怕已經不保了。
稻垣真太郎：「…………………………………………」
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有些不太好了。
真太郎小心翼翼地把腳從樓梯上撤了下來，小心翼翼地調整了一下牆壁上的旋鈕讓走廊燈光的亮度更高，然後——
他真的發現樓梯上的每一級臺階都是亮晶晶的。
「……稻垣結衣！」
樓上傳來了輕微不可聞的腳步聲，沒過幾秒，稻垣真太郎就看見自家姐姐出現在樓梯口。隨後，她步伐輕盈地跑下了樓梯——中間甚至還跨過了好幾階。
雖然稻垣真太郎知道姐姐從小體育就比自己好，但他現在還是覺得有必要重新認識一下稻垣結衣。
「你在樓梯上打了多少蠟？」
稻垣真太郎非常平靜地問道。他當然不會跟自己姐姐生氣，儘管天知道他等了將近兩個小時——雖然是坐在沙發上把帶下來的書翻完後邊看電視邊等，不過這對於真太郎實在可以算得上一種折磨——估摸著再怎麼厚的地板蠟都應該快幹了才上樓。
他自己打的蠟早就幹了，實木地板在陽光下顯出的光澤絕對完美……但他真沒想到會有人打蠟打出pikapika的閃亮效果來。
「所以說，我也是很努力的。」
——拜託請把這種勁頭用到其他地方去啊！
稻垣真太郎一時間突然有一種特別強烈的捂臉的衝動，還好他克制住了。
而稻垣結衣的想法顯然和真太郎的不一樣，她認為地板蠟的厚度剛剛好，不僅達到了她對爸爸媽媽承諾的「亮晶晶的完美程度」，而且她自己實驗過了，一點都不滑！簡直就是究極完美！
……等等，她大概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e班的學生，經過暗|殺訓練，體能顯然要比一般人強得不少，這種程度的障礙確實是很輕鬆就能無視掉的。
所以她來實驗壓根就不靠譜啊。
「小真，」思緒至此，稻垣結衣目光炯炯地抬頭看向弟弟，「來，走兩步吧？」
稻垣真太郎：「……我走過了，確實很滑，如果不是扶住欄杆，我早就該去洗手間止血了。」
雖然稻垣結衣在學習上完全沒有知錯就改的意識，但她在其他方面還是很樂於糾錯的。於是她輕輕歎了口氣，跑回自己房間取了條舊毛巾，還沒忘把手機捎帶上來讓真太郎幫自己和閃閃發亮的樓梯合影留念（稻垣真太郎：「…………」）。
一邊和真太郎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稻垣結衣開始半跪在地上一點點地用手裡攥著的毛巾把多餘的蠟擦下來。她在某些方面上總是有著奇怪的固執，堅持認為這是自己的失誤，並以此拒絕了稻垣真太郎的幫忙。
「再說了，小真也很累了吧？」面對弟弟的質疑，結衣只是歪頭笑了笑，「從以前開始你就體質不太好，坐在邊上休息會兒陪我聊天就行了。」
「我倒覺得你該多休息休息啊。」稻垣真太郎盤腿坐在旁邊，手肘支在膝蓋上，「明天就又該是一個月一次的集會了……那些人說的話可真不好聽，不管怎樣還是先放鬆一下，做好心理準備吧。」
「不用擔心。」
稻垣結衣撥了撥耳邊垂落下來的沒紮起的碎發，悄悄笑了笑。
現在的e班可不比以前的e班，烏間老師、比琪老師……尤其是殺老師，斷不會讓他們再被那樣的「特殊待遇」所困擾的。
不過，即便如此，小真提出的建議也確實得好好考慮考慮。
——畢竟，問題總是在出現後才得以解決。
她還是寧願聽不到那些譏諷。
傍晚，順利結束了家務活兒的稻垣結衣在進自己房間前，先懶懶地伸了個懶腰。本來她也沒想到自己能這麼快完成任務，但是，卻在上樓的時候發現藉口去複習的真太郎已經偷偷摸摸地把樓上的小半地板擦過了一遍，為她節省了不少時間——最後他還是在她的威逼利誘下，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進了自己房間。
算起來，這是這學期以來的第二次集會了吧？
第一次集會的時候，她沒什麼經驗，硬是和e班的同學們一樣，聽著來自臺上的校長、老師和身邊其他班的學生的冷嘲熱諷，非常鬱悶地熬過了整個集會。雪村老師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一貫的笑容都不怎麼能保持得住。
……說起來，雪村老師去哪裡了呢？
稻垣結衣一邊轉換著cd上的音樂的格式，一邊盯著進展得不快不慢的進度條，陷入了思考中。
之前她就隱隱約約地有些在意了，只不過連日的訓練和學習一直壓住了她的想法。身為一個班級的班主任，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消失了還沒個說法，總覺得有點……
難道說……
稻垣結衣幾乎是立刻就否認了自己的想法，並對產生這種猜測的自己感到了些許的嫌棄。
雪村老師怎麼可能會和那種人一樣啊……
明天去問問同學看有沒有人知道雪村老師的去向好了，如果沒人知道的話，問問教導主任、校長甚至理事長也許有用？不過她有點不太敢去，最瞧不起e班學生的人就是他們了，怎麼可能會好好回答她的問題啊。
或者，問問殺老師？
稻垣結衣再次把選項刪除掉，殺老師是在雪村老師離開之後才出現的，雖然他來e班擔任班主任的原因依然不明，但兩個人有聯繫的可能性實在不大。
不過，按照殺老師二十馬赫的速度，做做調查其實也是很輕鬆的吧，雖說他那副樣子不太能讓人掉以輕心……
總之待定，先從問同學們開始好了。
當時雪村老師突然不來學校之後，結衣也和優月他們討論過，不過沒得出什麼結果。
像這樣萌生調查一下的想法還是第一次。
然而，第二天，稻垣結衣的計畫幾乎是在一開始就慘遭夭折。
雖然選擇在到校後就開展調查，但大家恐怕是因為即將到來的集會的原因，都沒什麼精神。好吧，其實稻垣結衣也不怎麼開心啦，不過她有防禦裝備，所以倒不是特別擔心。
她昨天晚上把新買來的限定cd都轉成了mp3檔——當然是清水的那種——今天還專門戴著藍牙耳機。
左耳裡滿是校長的冷言冷語和學生的低聲議論，右耳中卻是溫柔低聲的呢喃……稻垣結衣不知道這算不算冰火兩重天。
應該不算吧……
她看了看閃亮登場的比琪老師和之後黑著臉把她押下去的烏間老師，下意識地抬起手又把右耳上的藍牙耳機按緊了些。
結果果然不出稻垣結衣所料，e班不僅在殺老師的幫助下完美地找回了場子，還因為比琪老師和烏間老師的顏值之高而收穫了不少豔羨的眼神。
當然，她還是覺得自己很有先見之明——在mamo1的聲線的撫慰下，那些語言攻擊壓根就沒有她想像的那麼有威懾力了。
一波又一波的反轉之後，集會總算是散了場。前面的不破優月突然苦著臉跟她說要去洗手間，並在如此打過招呼之後幾乎是以她不可及的速度奔了過去。
稻垣結衣：「…………」
於是，她也背著雙手，慢悠悠地往洗手間的門口走過去，打算就在那裡等優月了。
——本來該是這樣的。
然而，就在半路上，耳機裡突然傳來的那聲嬌♂喘就讓稻垣結衣險些栽了一跤。
怎怎怎怎怎麼回事……她記得她都沒買十五|禁的啊？！
就是這一跤，讓她差點撞上前面的一個人。對方非常好心地扶住了她的肩膀，用很溫和的語氣問道：「沒事吧？」
但那聲音在稻垣結衣聽來無異於晴天霹靂。
在暗戀一個人許久之後，哪怕從一聲歎息中你都能判斷出是不是他。
……是的，那個人是淺野學秀。
第8章 救場的時間
「……所以呢，後來發生了什麼？」
電話那頭終於受不來這邊稻垣結衣的沉默，禦子柴実琴似乎都有些按耐不住地問道。
「後來啊……」
稻垣結衣目光沉重地回憶起當時的情形，無悲無喜。
撞到淺野學秀之後，她實在是有些心虛——不論如何，在集會上戴耳機聽drama都是違紀行為，更何況還有可能是被她錯買成了十五|禁的非清水drama，怎麼想都超恥的可以嗎？！
所以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臉上表情是否正常地、匆忙地跟淺野學秀道了個謝……然後，就想要往對方身後走過去。
嗚哇……雖然錯過這樣難得和暗戀物件說話的機會實在非常可惜，但是現在不是合適的機會嘛……誰讓她耳朵上還戴著耳機——
「等等，站住。」作為學生會會長的暗戀對象叫住了她，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沉著，「你右耳上戴著的是什麼？」
……稻垣結衣覺得，自己一到關鍵時刻，所謂的先見之明就完全都體現不出來呢。
不過更糟糕的是，不知道是出於緊張還是興奮還是害羞，她胸口處某個器官的搏動一點也沒有規律可循，砰砰砰咚咚咚得讓她都有些喘不上氣。稻垣結衣默默給自己鼓了鼓勁兒，毅然決然地一把扯下耳機攥在手裡後轉過了身。
「淺野同學你你你你說這個嗎？」
稻垣結衣臉上的微笑都要僵掉了。
「——是助聽器哦。」
淺野學秀：「…………」
稻垣結衣：「…………」
她發誓，她發誓自己絕對有一瞬間看到淺野學秀的臉上出現了可以注釋為「你特麼在逗我」的表情。
在心裡給真正的聽力障礙人士三鞠躬外加土下座賠罪之後，稻垣結衣才複又開口。
「其實我從小開始聽力就不太好，」她極為真誠地說，畢竟自己撒下的謊就算再蹩腳也要硬著頭皮編下去，「平時沒什麼影響的時候幾乎就不會戴這個，上課的時候……教室比較小，而且我們老師講課的時候會注重每個同學的感受，所以也不會太影響。今天，今天我擔心校長會講什麼重要內容所以就把這個戴上了，不過看來是我多慮了……」
糟糕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幾乎是猛然意識到自己嘴上沒個把門的，稻垣結衣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淺野學秀的反應，發現對方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震怒也沒有什麼對她的話語的特別反應，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氣。
然而，下一秒，她就聽到淺野會長這麼說道。
「為什麼不把手攤開讓我看看？如果你說的是真的，給我看一下自己的助聽器應該是最有力的證明了吧？」
稻垣結衣：「……」
簡直會心一擊！
她說了這麼多就是為了把淺野學秀的注意力從她手裡的東西上轉移走啊！
當然，更會心一擊的是稻垣結衣發覺自己在淺野學秀心裡的形象肯定不保了——雖然一開始就可能沒什麼形象可言——即便如此，她還是癡心妄想自己能不能稍微挽回一點點的形象。但是！稻垣結衣的所作所為就是很有可能讓自己在淺野學秀心中評價更下一層樓的扯謊行為……她的攻略方式無論怎麼看都是hard中的hard模式簡稱地獄模式啊！
如果換作乙女遊戲中那肯定已經be了好嗎？！
幸好現實不是乙女遊戲，就在稻垣結衣準備破罐子破摔地抬起右手把手心裡那只藍牙耳機現于世人眼前的時候，就在這時候——
有什麼人從背後用極其細小的觸手，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道，飛快地扒開了她的手指。那人在取走了她的藍牙耳機之後，還順便又塞了什麼進來。
不用說，從那觸手和肉眼壓根捕捉不到的速度來看，那人一定是殺老師沒錯了。
殺老師真是神助攻……
在心裡給來救場的殺老師點了能有多少就有多少的贊之後，稻垣結衣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手感好像不對啊。
——這年頭，有誰家的助聽器……跟板磚一樣厚嗎？
心中油然而生不好預感的稻垣結衣緩緩地、緩緩地低下了頭，看到自己手裡握著的是一本厚似板磚的書。
書名讓她心裡五味陳雜。
《白夜行》。
東野圭吾著。
稻垣結衣：「………………」
淺野學秀：「………………」
「你——」
「我——」
淺野學秀和稻垣結衣幾乎是同時開口，然而兩人都在聽到對方開口之後又沉默下來。
最後，還是淺野學秀先提出了疑問。
「麻煩解釋一下，你——」
然而很不幸的是，在這時，又有人打斷了他的話。
「淺野，姐姐，你們在這兒幹什麼呢？」
稻垣結衣瞥了一眼正走過來的稻垣真太郎，十歲之後，某人就再沒叫過她姐姐了，不管是在家裡還是在外面……今天這麼表現還真是挺稀奇的。
不過現在最緊要的是……
「沒什麼，我和淺野同學發生了點誤會，」稻垣結衣搶答道，果斷地轉身對淺野學秀鞠了個躬，「非常抱歉，我也不知道這超靈異的發展到底是怎麼回事，今天給您添麻煩了。不過優月還在等我，以後我一定會補償您的！小真，放學見啦！」
反正小真也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也不知道殺老師的事情……應該沒問題吧。
當時這麼想著的稻垣結衣，在放學後和弟弟會面後，聽說他確實成功把事情糊弄了過去——比如用令他都很羞恥的證詞證明了自家姐姐的確有聽力障礙——之後總算松了口氣。
「所以，後來啊……」仍然在腦內重播這段往事的稻垣結衣在電話裡「面對」著迫不及待的好友，仍然有些吞吞吐吐，「總之，經歷了這樣那樣的奇怪事情之後，我在那位心裡的形象似乎又跌了一個檔次。」
禦子柴実琴：「……這樣那樣的奇怪事情？！」
「……不是你想的那樣，」稻垣結衣深深地歎了口氣，「是某些到現在為止回憶起來都超級羞恥的謊言，不提也罷。」
當然，還有某位本以為是神隊友結果卻掉了鏈子的異形人士。
那位異形人士在事後她對其進行採訪時，面對她「老師你應該從頭到尾都聽到了吧，為什麼塞過來的不是助聽器而是推理小說」的「犀利」攻勢下，略顯慚愧與不安地表示，為師搞混了。
——搞混了？！
在書的扉頁上找到了「贈予稻垣結衣，祝戀愛順利」的東野老師的親筆簽名的稻垣結衣，生生壓住了「為什麼能把這麼厚一本書和助聽器搞混」的質問。
然後現在她正處於糾結與感動的邊緣狀態。
殺老師真是一隻謎一樣的、讓人對它的感覺也謎一樣的章魚啊。
感慨著的稻垣結衣完全忽視了好閨蜜未經滿足的好奇心：「所以之前說到哪裡了……小実琴，你這週末要去看手辦對吧？」
「是啊是啊，」幸虧好閨蜜非常容易被引開注意力，「無論如何也想買新出的那款明日香！」
「正好零花錢和稿費我也都領到了，一起去吧。」
稻垣結衣一邊歪頭夾著手機，一邊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錢包，發現餘額距預算還綽綽有餘。
又和禦子柴実琴閒扯了幾句約好時間地點之後，稻垣結衣就此掛了電話。
權當是期中考試前最後的放鬆好了。
因為日漸逼近的期中考試，作為班主任的殺老師異常緊張起來，前不久還只能變出三個分|身的異形生物，如今已經能做出足夠全班教學用分量的分|身。然而……
稻垣結衣毫無精神地趴在桌子上，看著面前額上綁帶寫有「國語」字樣的殺老師的分|身，完全沒有幹勁地歎了口氣。
「老師，我能放棄國語嗎？」
「為師的答案當然是——不行！」
殺老師的腦袋隱隱有發紅的趨勢，嚇得稻垣結衣只好吐吐舌頭，把還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為師查看了稻垣同學從入學為止的成績，發現你至今每場國語考試的成績都是零分。但是，在為師的小測中，你卻都做得很好，所以——」殺老師的臉上倏地現出一個圓圈，「不管怎麼樣，先從不要交白卷開始吧？」
稻垣結衣：「……」
宣稱明年要炸了地球的怪物都這麼說了，她還能說什麼呢？
當然，殺老師的教學水準絕對是頂尖的。一節課下來，即使是稍微有些心神不寧的稻垣結衣也頗有收穫，更遑論其他有在認真聽講的同學了。
其實當初她也在猶豫要不要在殺老師的小測中交白卷……一番天人鬥爭結束後，還是大概地回答了些問題。不知為什麼，在這裡、在殺老師的課堂中進行國語的測試，她並不會產生那種讓她坐立不安的緊張感。
但是，具體在考場位於主校舍的期中考試裡，自己會怎麼表現，稻垣結衣就不清楚了。
仍因為即將到來的考試而焦慮的稻垣結衣下課後就在走廊上閒逛，期間偶爾停下來發發呆。
然後她就看到了同樣有些失魂落魄的潮田渚。
「渚，怎麼了？」
潮田渚聞聲抬頭，面上的笑容顯得勉強而不自然。
「稻垣同學……對考試，真的有信心嗎？」
第9章 偶遇的時間
聽到潮田渚的話，稻垣結衣一愣。
「你問我？」她下意識抬手指了指自己，「當然能看得出來……我一點信心都沒有吧？」
「果然……」潮田渚唇角的笑容讓結衣莫名有點發寒，「身為e班的我們，對期中考試，果然還是——」
「打、打住啊渚！」稻垣結衣急急忙忙地在身前比了個大大的「叉」，「不要這麼早就放棄啊。不管怎麼說，我覺得……還是先努力拼一下比較好……？」
潮田渚：「……為什麼，連說出這種話的稻垣同學都這麼不確定呢？」
稻垣結衣：「錯覺吧，一定是錯覺。」
的確，好像，一般來說的話，應該得斬釘截鐵地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開嘴炮？不然是沒辦法體現主角風範的吧？
好的！
稻垣結衣默默握了握拳，重新開口。
「來吧，渚同學，讓我們一起努力，共同達到生命的大和諧——不，共同到達美好的期中考試吧！」
「……你剛才是說『生命的大和諧』吧，絕對說了吧？！而且期中考試為什麼會用『美好』來形容？！」
「是的，我說了。」稻垣結衣看著一臉槽多無口的潮田渚，毫不慚愧地說，「怎麼樣，吐過槽之後感覺好多了吧？」
潮田渚：「………………」
「噗、哈哈哈哈哈……」
短暫的沉默過後，隨著突然爆發出的笑聲，潮田渚一直笑得彎腰捂住了肚子。
「謝謝你……稻垣同學實在是個非常有意思的人呢。」
稻垣結衣總有種被誇了又沒被誇的微妙感覺。
於是她撓了撓頭，索性把這當作誇獎收下：「大概確實是吧……小真也經常這麼說呢。」
當然，事實是稻垣真太郎從沒有這麼說過。而且，不僅如此，稻垣結衣知道自己弟弟其實大多數時候心裡的想法是「啊，有這麼思維跳脫的姐姐簡直生不如死」、「我家姐姐實在是太可愛了」、「真想讓姐姐一直一直注視著我啊」……等等，你說後兩者都是她的自戀妄想？稻垣結衣是絕對不會承認的，而且她認為依照稻垣真太郎的姐控程度，絕對猜得*不離十。
反正稻垣真太郎是個傲嬌嘛，是個不會把自己真實想法好好說出來的傲嬌嘛，就算把這些猜測拿去問他他也不會承認的，乾脆就當這是事實好啦。
稻垣結衣的臉皮還是挺薄的。
「『小真』是稻垣同學的雙胞胎弟弟，對吧？」潮田渚問道，「我記得……稻垣同學的弟弟好像是在a班？」
看著潮田渚話一出口就有些懊惱的表情，稻垣結衣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渚你不用感到抱歉啦，我從來沒介意過這種事。」
就算被分到e班，她介意的也只是會不會被淺野學秀看低而已。
不過，過了這麼長時間……稻垣結衣發現，對方對於e班的態度與其說是瞧不起，不如說是……完全無視？之前在集會上也是，她並不是被刻意刁難，而是因為本身就違反了校紀校規……
稻垣結衣回憶了一下自己從來到e班開始後的所作所為，不情願而悲哀地意識到——如果她在淺野學秀心裡的印象變糟，那一定是因為她自己作。
她突然回過神來，看著面前潮田渚帶點疑惑的神情，不好意思地挪開了目光：「小真他和我不一樣，從小就一直都非常優秀；我呢，從始至終就是個半吊子……之所以能來椚丘中學，還多虧了哥哥的鼓勵和幫助。」
「等等，稻垣同學的哥哥，難道就是——」
「嗯，就是他。」
稻垣結衣望向窗外，眼神溫柔。
「哥哥永遠是我的偶像，如果能追上哥哥的步伐就好了。」
就算不是在同一領域也好，她希望只憑自己有一天也能闖出一片天地。
……不管是在事業方面還是在宅方面。
稻垣結衣在禦子柴実琴邊上探頭探腦，看著架子上擺著的某個少女手辦那大得有些驚人的歐派，一時間竟然被震懾住了。
這……算下來得有gcup了吧……
罩|杯這東西……未必越大越好啊……
稻垣結衣抖了抖，看看禦子柴実琴拿著的那盒子裡的手辦，慶倖自家閨蜜的審美還算平常。
不過，從第一次面基的時候她就在想，小実琴至少從外表上——當然是不害羞的時候——來看……和他在網上的形象壓根就是兩個人嘛；畢竟那英俊的臉蛋就完全不像缺人追的樣子，換句話說，就是「該死的現充」。
他自己說是因為不擅長和女性打交道才會選擇從下手，一入坑就再也沒爬出來。雖然稻垣結衣覺得小実琴完全努力錯了方向，但仔細想想，如果不是這樣，兩人根本就沒辦法認識。
命運真是件奇妙的東西。
「說起來，小実琴是前輩啊。」
「啊，你才意識到嗎？」拿著手辦盒子仔細端詳的比她足足一頭還要多的男生一僵，隨即無比嫺熟地換上了副得意洋洋的神情，「快叫『禦子柴前輩』，快快快！」
……這反應分明是自己都沒意識到吧。
稻垣結衣瞥了瞥兀自興奮的某人，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叫了聲「禦子柴前輩」。
「禦子柴前輩，」她一本正經地問，「作為高二生，您有什麼學習經驗嗎，比如……社會這門？」
禦子柴実琴：「…………」
稻垣結衣：「…………那換一個，比如英語？」
熱情驟然高漲的禦子柴実琴的講解聲和稻垣結衣間或的「嗯嗯」應答聲的迴圈導致的結果就是……兩個人在不知不覺之間早就兩手空空地到了大街上，聯手辦都忘了買。
突然反應過來的稻垣結衣有些尷尬地看了看還在滔滔不絕的禦子柴実琴，又看了看身後的商場，決定還是當什麼都沒發生過比較好。
「所以說，要想學好英語，還是得——」
「……」
稻垣結衣看向前方的目光僵直起來，她緩緩抬起右手，制止了旁邊的禦子柴実琴繼續說下去。
「抱歉，小実琴，不過……我好像看到一個熟人。」
禦子柴実琴：「小結衣的熟人？」
稻垣結衣點了點頭，仍然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已經被她鎖定的目標。
目標人物有著極高的警惕性和直覺，幾乎就在她點頭的同時已經回望了過來，與稻垣結衣的眼神相對。
「這不是……結衣？」
沒認錯！
稻垣結衣第一時間就撲了過去：「立花前輩！」
果不其然，她被對方穩穩地接住了。賴在對方懷抱裡的稻垣結衣不忘撒嬌一樣地蹭了蹭，隨即驚訝地發現立花前輩即使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依舊是平胸。
她突然想起了店裡的那個手辦豪放的g杯，於是連忙晃了晃腦袋想把g杯從腦海中晃出去：「好久不見啊前輩！」
「誒、誒？！那個……結衣能不能先把立花我……」
雙手還攬著前輩的脖子的稻垣結衣：「……？」
她在看到立花前輩臉上淡淡的紅暈時立刻鬆開了手。
「抱歉前輩！是我太唐突了！」稻垣結衣深鞠一躬後好奇地望向立花前輩背後那長長的包裹，「不過，居然能在這種地方碰見前輩……不，前輩會來這種地方還真是少見，是來買什麼的呢？」
「怎麼說呢……」立花螢撥了撥劉海，「因為某種原因現在在參加生存遊戲，今天是來□□的。」
生存遊戲……平時好像不怎麼聽說過呢。
不過，要是和立花前輩作對手的話……想到這裡，稻垣結衣簡直想給那些選手們點一籮筐蠟燭。
寒暄了半天，兩人才終於揮手告別。稻垣結衣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把一起出來逛街的閨蜜遺忘了好久，慌忙正想扭頭找人的時候，禦子柴実琴已經表情微妙地從旁邊冒了出來：「小結衣，你很喜歡這個前輩嗎？」
稻垣結衣幾乎是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
「但是，你不是說正在追求你們學校年級第一的那位——」
稻垣結衣立刻點了點頭。下一秒，她看了看禦子柴実琴古怪的神情，明白他誤會了什麼：「小実琴，立花前輩是不折不扣的女孩子哦。」
「啥——？！」
「前輩是看著很像男孩子沒錯啦……不過內在是女生。」她撓了撓頭，習以為常地解釋道。
「我和前輩認識的時候，我四年級，剛剛轉學到前輩的學校。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是前輩拉了我一把，後來也一直保護著我，所以立花前輩是我非常尊敬的人。說起來，前輩還和小実琴你同年呢。」
「……但是可以用尊稱呢。」
「小、小実琴你重點錯了吧？！別這樣消沉下去啊小実琴！」
稻垣家和禦子柴家正好是順路的，大清早就出門的二人一直閒逛到了傍晚才回家，還都兩手空空。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
最先歡迎她的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媽媽。稻垣三兄妹的相貌都十分出眾，其原因當然還是歸功於父母良好的遺傳基因——爸爸即使人到中年也依然是美大叔，而媽媽更是風姿綽約，一顰一笑都有著別樣的風情。
然而，不管是哥哥還是稻垣真太郎，都應了一句話，「明明可以靠臉吃飯非要靠才華」。
簡直天怒人怨可以嗎？！
稻垣結衣非常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可能以後得靠臉吃飯……雖然她完全不想當偶像，就算她很喜歡謬斯。
但是謬斯人家也是靠才華吃飯的啊……
然而現在她不得不考慮這條路（比如偶像派）的可行性，因為她面前擺著的成績單和答題卡上的分數，無時無刻不提醒著她在186人中排第132名的事實。
還沒等她從週末的餘韻中清醒過來，週一的期中考試就像是一記悶錘砸在了稻垣結衣的頭上，當然，這一擊反而讓她更昏沉了起來。第132名的成績比殺老師要求的50名以內差得可不是一丁半點，即便考試範圍被淺野理事長臨時變更，即便殺老師在全班面前作出了道歉，稻垣結衣還是感到那麼一點愧疚。
「五十分？！」
旁邊突然傳來的真太郎見鬼般的聲音讓稻垣結衣一個激靈，她這才發現自己攤開答題卡發呆時完全忘了關門。稻垣結衣慌慌張張地遮住那一溜分數：「小真，誰讓你進來的？」
「老媽讓我上來叫你開家庭會議，她剛才在樓下怎麼叫你都不應。」稻垣真太郎靠在她書桌旁邊，眼睛已經眯了起來，「不過，我想我們先開個小會比較合適。」
「……小會？」稻垣結衣想假裝自己一點都沒有心虛，但是似乎完全失敗了，「為什麼要開小會？」
「我記得，從那時候開始，不管是正式考試還是小測，你國語考試一直是交白卷的，對吧？」
真太郎用食指和拇指拈起被稻垣結衣壓在胳膊下的國語答題卡的一角，慢慢地把它抽了出來，看著上面填塗的答案和分數半晌，把答題卡遞到了她的眼前。
「現在我想知道，對國語多不感興趣的人，才能保證前半部分的答案完全正確，後半部分完全空白？」
他打量了一下姐姐的神情，複又補充道：「當然，我不是在指責你……事實上，我很高興，因為你總算開始直面它了。」
「不過，我好奇很久了。從一個多月以前開始，你就開始一點點發生某種變化。我之所以一直對這種變化保持沉默，是因為我希望你有一天能自己告訴我原因。現在看來，倒是我自作多情了。結衣明明一直就是這種人，如果我不去追問不去深究，你就真的能把一切當作沒發生過似的。」
「——所以，原因到底是什麼？e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49
第10章 會議的時間
「這不是很明顯的嗎？」
稻垣結衣面對弟弟的逼問，差點就抖了一下，連忙假裝自己壓根就沒把其放在心上。
「上次集會的時候小真應該也看到了吧？」她漫不經心地拽過稻垣真太郎遞到眼前的答題卡，又把它壓回到了桌子上，「e班換老師了，而且一口氣來了三個新老師，e班的變化就是因為他們。」
從稻垣真太郎的表情可以看出，他顯然在回憶起當時的畫面時糾結於那三個怎麼看都有些奇怪的老師。在一番思索後，他選擇了最出奇的一位老師來提問：「我打聽過，那個黑髮男人是e班的新班主任，金髮的女人是e班的外語老師。那麼……那個全身都軟綿綿總覺得沒有關節的身高超過兩米的老師是誰？」
稻垣結衣：「是我們的家政課老師。」
她說這話的時候完全沒有任何不自然與心虛，反正殺老師確實教他們家政課。
但是稻垣真太郎就不一樣了，他瞪大了眼睛，對自己姐姐的話表現出了深深的懷疑與不解：「……這樣的人來教家政課？」
稻垣結衣不幹了。
「你歧視家政課還是歧視人高馬大的家政課老師？」
稻垣真太郎：「…………………………」
他都快給自家姐姐的腦洞跪了。
半晌，他歎了口氣：「算了，你不想說我也沒辦法……既然如此，我只好自己去查了。走吧，爸媽還在等我們呢。」
「等等，小真！」稻垣結衣急急忙忙推開椅子站起身，拽住了稻垣真太郎的右胳膊，「剛才沒有認真回答你是我不對，但是，答應我，這件事你別管。烏間老師和比琪老師都是非常好的人，那位老師也是，所以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的聲音在她的手被真太郎甩開時戛然而止。
「那時候你也是這麼說的。」稻垣真太郎微微側首，和稻垣結衣往常見到的他不同，此時的真太郎即便是唇角的笑容也透著冷意，「這件事我必須瞭解清楚，你不讓我管，我還就管定了。」
說完，他徑直離開了她的房間，稻垣結衣並沒有漏過他說話時不時微微收縮的右手手指。
稻垣結衣左手還搭在書桌上，右手捂住眼睛，長長地歎了口氣。
看來是真的把小真惹惱了。
但是，也沒辦法。稻垣結衣從未跟家人說過謊，再加上雙胞胎之間特有的奇妙微弱的心靈感應，她知道自己在這種事上糊弄不過小真，剛才的避重就輕更是一著爛棋。問題是，殺老師的存在本身就是國家乃至國際機密，一旦向其他人透露就會被安排接受抹除記憶的處理方式，她怎麼可能和小真說啊。
剛才她的回答完全就是半真半假，本以為能稍微再拖延一點時間，現在想來反而可能會讓小真的著重點集中在e班的老師的身上。
如果小真什麼都查不出來還好，要是查出點什麼……只要讓防衛省的人不發現——被發現的話不知道烏間老師會不會好說話——並且小真保證不向其他人透露就可以了吧。
但是現在的情況……小真恐怕不會聽她的話……？
稻垣結衣為難地咬了咬拇指，想起之前稻垣真太郎說過要舉行家庭會議的事，決定還是先下樓，看看爸爸媽媽到底有什麼事才要這樣正式地全家人一起商討。
……希望不要和小真說的事一樣。
下樓之後，稻垣結衣發現就只差她一人了。她向自己原本的位子走去，無意間對上了稻垣真太郎的目光，對方立刻明顯面色不善地扭過了頭。
稻垣結衣哼了一聲也轉過了頭，這次她沒坐到稻垣真太郎旁邊，而是坐在了自家兄長以前的那個位置上。
父母很顯然把他們兩人的行為看在了眼裡，不過暫時還沒說什麼，只是在稻垣結衣落座後向他倆開誠佈公地談起了召開家庭會議的原因。
無他，稻垣夫婦分別作為某知名公司的總工程師和副總工程師，近期均要被派遣到北海道參加一個在他們工作領域非常重要的會議。當然，因為這是已經分派下來的任務，所以並沒有什麼商量的餘地。父母的此番談話，只是為了讓稻垣結衣和稻垣真太郎有個心理準備，並囑咐他們有什麼急事就直接去長男先生的新居——也就是找稻垣姐弟倆的哥哥讓他幫忙解決。
稻垣結衣：「……」
稻垣真太郎：「……」
如果他們倆沒吵架的話，這確實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既然吵架了，那麼現在——
稻垣結衣下意識瞥了一眼真太郎，發現他也恰巧看過來，兩人幾乎是同時雙雙轉過了頭，還不約而同地發出不屑的輕哼聲。
於是，散會之後，稻垣結衣被媽媽扯走，她看了一眼還留在餐桌前一言不發、表情嚴肅的父子倆，大致明白了父母這是打算分頭擊破。不管怎麼說，作為上級與副手共同工作了這麼多年，夫妻倆彼此間只消一個眼神就能明白接下來該如何行動的默契還是有的。
「結衣，你和真太郎之間發生什麼了？」看著媽媽擔心的神情，稻垣結衣這才感到了些許心虛，「剛才就聽見你們在樓上吵了起來……」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稻垣結衣捋了捋頭髮，她知道父母這次恐怕要去挺久，不希望父母因為他倆之間的爭吵傷神，「我們班最近不是換老師了嗎……？新老師的教學方法相當不錯，大家都有了很大進步，包括我也是。小真想知道新老師到底是怎樣的人，教學方法怎樣……而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我目前沒辦法說實話，所以……」
「真太郎擔心姐姐，而結衣也有苦衷，對吧？」面對支支吾吾的稻垣結衣，媽媽的笑容依舊溫柔卻有些苦澀，「……我覺得，如果結衣向真太郎證明自己現在是安全的，大概他也能放下擔憂吧？」
「話是這麼說啦，不過我總覺得小真他……」
稻垣結衣並不是很明白，真太郎到底是在生她的氣，還是……他自己的？
「沒關係，」頭頂傳來被輕柔撫摸的觸感，「媽媽相信你們兩個一定能心意相通的。」
「結衣也都快趕上媽媽高了，一定有能力照顧好和保護好自己。如果遇到什麼危險，能反擊的話，儘管揍回去也沒問題，爸爸媽媽永遠是你最堅實的後盾。」
結衣覺得，做出這樣發言的媽媽真的很帥氣。而做出這樣發言的原因，大概是因為第一學期期中考試後的下一周就是前往京都的修學旅行，怕她萬一在那裡遭遇什麼才這麼說的。
然而……最讓稻垣結衣操心的，當然不是在京都遭遇什麼不好的事。
兩天后，她和真太郎一起站在家門口送別父母。看著父母上了公司的轎車，稻垣結衣看看真太郎，稻垣真太郎看看結衣，又不約而同地哼了一聲，向著相反的方向轉過了頭。
即使在這兩天內，他們也依舊沒有和好。爸爸媽媽倒是也明白他們就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吵架，平時該做的該幫的一樣都沒少，因此也就放心地去往北海道了。
而他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收拾各自的行李；稻垣結衣還另有一項任務，那就是和他們小組的幾位一起探討暗|殺計畫。
目前，e班和其他班級的不同之處，不僅是去京都時是乘頭等廂還是經濟廂的差別，還是到京都到底是真的修學旅行還是頂著修學旅行名號的「暗|殺修行」的差別。
「你和你弟弟吵架了？」
坐在她對面的不破優月大概是因為看到稻垣結衣的一副苦瓜相，出口問道。
「……有那麼明顯嗎？」稻垣結衣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反問。
「有啊。」名偵探不破優月雙手托腮，「剛才你們還在車站的時候明明站得挺近的吧，卻誰都沒跟對方說話，真是不可思議。怎麼了，他終於不高興你喜歡淺野學秀了嗎？」
稻垣結衣：「……………………不，其實他一直都不高興來著。」
雖然不想欺騙自己的好友，不過她也不想讓和稻垣真太郎吵架的真實原因被人聽到。更別提烏間老師離他們並不是很遠，幾排座位後的殺老師的聽覺更是無比敏銳了。
索性就這麼將錯就錯下去好了。
「所以說啊……」她含糊地應道，「不過今天還真沒見到淺野同學呢，到了京都就更難碰上了吧。」
「他好像上車還挺早的。而且，你與其擔心能不能碰到他，還不如先想想怎麼暗|殺那邊的那位，畢竟如果一直不成功的話，到了明年三月你們可真徹底沒戲了。」不破優月伸手從身後的背包裡取出了一本漫畫，稍顯隨意地翻看了起來，「說起來，聽說今天有女生跟他告白了哦。」
稻垣結衣：「……？！！」
她一個激靈就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你說什什什什麼？！」
不破優月：「不過被拒絕了。」
「……」稻垣結衣坐了回去，重新有氣無力地趴在了桌子上，「優月你說話別大喘氣呀……嚇死我了……」
「我的意思是，你真的不去試試嗎？」
「反正也會被拒絕的吧，淺野同學都未必記得住我是誰。」
……而且稻垣結衣覺得，就算記得，印象也不會好。
「但是，不試的話，不就更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
「……有道理，不過我大概……還是不會去告白的。」稻垣結衣支起身子，「雖然，不管是不是被拒絕我也會繼續喜歡他，但是被拒絕的話，一定會很痛苦很難過的，我暫時還不想體會這種感覺。」
「這樣啊。」
「以後大概會去告白的吧，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時候就是了。」
「這樣啊。」
稻垣結衣看了看已經完全沉浸在漫畫裡的好友，不由失笑。她轉而看向窗外，外面的景物正在高速地被他們甩在後面，這幾日來困擾著她的煩惱似乎也一併被拋在了腦後。
以後……應該會去告白的吧。
第11章 旅行的時間
聽說防衛省那邊已經提前聯繫好了相當有名氣的狙擊手，而他們的任務就是在修學旅行的第二天和第三天按照之前各小組安排好的暗|殺計畫依次將殺老師誘導到指定地點，然後協助狙擊手完成狙擊。
稻垣結衣和不破優月所屬組別為第二組，大致狙擊時間為十一點二十分，具體位置則是東映太秦電影村的武打秀。
她看著已經和演員們纏鬥在一起的殺老師，為埋伏在不遠處的狙擊手感到了心疼。
以及一丁點的幸災樂禍。
稻垣結衣本人倒是早就預料到暗|殺的進程不會順利，肯定會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而失敗——其他同學恐怕也是這麼想的——但她也確實沒想到……殺老師竟然會選擇這種方式來躲避暗|殺。不過，仔細想想，雖然方法過於脫離常識之外，卻十分巧妙——混在演員之中可以讓狙擊手無法準確捕捉到飛快移動著的殺老師，而根據殺老師之前的話，這或許還滿足了他的「願望」和惡趣味。
理所當然地，第二組的行動就和第一組一樣失敗了，第三組和第四組的計畫恐怕也不會順利。
稻垣結衣當然想得開，既然殺不掉老師，就只能享受修學旅行了。他們現在身處的電影村中不乏不少精良電影和電視劇的選景地——更別提這裡還是東映京都電影製片廠的專用江戶時代取景地。
之所以選擇這裡作為暗|殺地點還少不了同樣喜愛忍者漫畫的不破優月的功勞，這個電影主題公園於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啟用，這次利用來暗|殺殺老師的武打秀也是這個電影村會定期舉辦的，只不過他們為了吸引殺老師的注意力，事先拜託過演員演出時請賣力一點。
——當然這並沒有什麼卵用。
武打秀這就算看過了，還是個加了彩蛋的。
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之間有不少藝妓和武士打扮的演員，在各和一個打扮美豔動人的「藝妓」以及幾位武士、忍者打扮的演員合過影之後，一行人來到了時代劇裝扮館。
「……真的不會很奇怪嗎？」
稻垣結衣揪著簾子探出腦袋，她把自己整個身子都縮在布簾後面，表情糾結而凝重。
「你覺得我現在這樣奇怪嗎？」
不破優月同樣一臉嚴肅，忍者的裝扮把她的臉都遮去了大半，這讓她的話語聽上去有些模糊不清。
一身舞姬裝的稻垣結衣遲疑著慢慢鬆開了手，她此時正深刻懷疑著自己選擇這身裝扮到底是不是個正確的決定。也許她應該選擇花魁裝，這樣也能體會一下當花魁——不，假扮花魁是個什麼樣的感受；當然武士裝也不錯，感覺相當帥氣嘛。
——她唯獨不想選忍者裝，臉都遮得只剩眼睛了到底還能看到什麼嘛摔！
不過顯然不破優月不這麼想。
她正在為這忍者裝而興奮，稻垣結衣被不破優月拽出店門之前，只來得及看了幾眼還坐在那裡等待化妝師工作的速水凜香等人。剛才他們也都商量好了——時代劇裝扮館的規定是在打扮好造型後的一個小時內可以在電影村內自由行動，既然如此，這一個小時內小組成員分頭行動也未嘗不可。
說是分頭行動，大概又是兩人一組；稻垣結衣和不破優月一起行動自然不用說，她倒還有點期待速水凜香和千葉龍之介這倆人相處的時候會是怎樣一個情形。她的戀愛雷達似乎在這兩人之間發現了什麼。
「戀愛雷達？」聽了她的話的不破優月狐疑地問道，「你有這東西嗎？」
稻垣結衣：「……當然有。」
雖然她自己都不信。
不然她就知道做什麼事才能討淺野學秀歡心，早就能把他攻略成功了。
憑現在的衣服，自然不適合到忍者屋去；但對於同樣癡迷漫畫的二人而言，比起忍者屋，動漫展覽館當然更適合她們。
——而浮世繪畫廊就在展覽館的對面。
稻垣結衣覺得，比起戀愛雷達，她似乎有個危險探測雷達。
比如，她才遠遠看到正在往這邊走過來的幾個人，耳旁就警鈴大作。都沒顧得上叫住好友，就一把把對方拉向自己，兩個人一起躲到了小巷牆拐角的後方。稻垣結衣看看不破優月疑惑的神情，猶豫著又探出了頭，看了一眼後立刻跟觸了電一樣縮了回來。
「……優月，」她沉吟道，「你說a班會分頭行動嗎？」
不破優月雖然詫異，卻也認真地想了片刻：「會吧，雖然和咱們班的情況不同，但修學旅行的話，應該也會讓他們自己分組行動吧？」
「那你說，小真他會和淺野同學一起行動嗎？」
「……他倆關係有好到這種程度？」不破優月微微瞪大眼睛，「我一直以為你弟弟還挺討厭他的，只是面子上過得去而已。」
……她也是這麼以為的啊。
稻垣結衣不敢置信地搖了搖頭：「那你覺得，他們會來這種地方嗎？」
「理論上來說，可能性還是挺大的，畢竟東映太秦電影村可是有『日本電影發祥地』的名號……既然你這麼說了，」不破優月從牆後探出腦袋，「果然是他們啊。」
稻垣結衣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她剛才就在那六個人裡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畢竟一個是朝夕相處的雙胞胎弟弟，另一個是暗戀已久的人，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我說你啊，」一旁的不破優月看到她這反應，多少有些哭笑不得，「沒必要這樣吧，這不是挺可愛的嘛？」
「不、不行啊……」稻垣結衣想想那兩人看到自己的情景，就不由自主地雙手舉於胸前後退了兩步，「想想就好羞恥啊……」
說也奇怪，就這麼在大街上走的話，明明周圍全是陌生的行人，她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然而只要一想到假如被那兩個人看到——
稻垣結衣決定再往後退一步就扭頭跑。
然而，就是這一步，她發覺到自己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背部還猛地靠到了什麼人的胸膛上。
「……」
她慢慢地回過頭，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個，不，幾個比她高大得多的男生。他們身上也是穿著校服，校徽她並不認識，只能大概從年齡上看出他們是高中生。
稻垣結衣覺得自己都能猜到他們要說什麼，因為電視劇上都演爛了。
果不其然。
稻垣結衣：「我覺得自己有先知的潛質……現在我預言，這時候應該有一個帥氣的角色登場，比如男主或者男配。」
她和不破優月默默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看那幾個高中生。從眼神中，她們明白彼此一致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就在稻垣結衣和不破優月準備直接開溜的時候，被剛才稻垣結衣一番不著邊際的話搞得有些雲裡霧裡的高中生們的其中兩個一把拽住了她倆一人一條胳膊。
「嘶……」稻垣結衣看了一眼自己被一把揪住的右臂，別提她的胳膊有多疼了，就連借來的漂亮衣服都被那傢伙抓得發皺。她實在是有些心疼，但還是露出了一個燦爛卻怎麼看都有些勉強的笑容：「我說，哥哥們，陪你們玩來給你們賠罪也不是不行，只是……」
她試著想掙脫被箝制住的右胳膊，無奈地發現自己的掙扎在力量差距巨大的對方面前怎麼看都很微弱。而抓著她的那個高中生人高馬大又有些沉默寡言，此時只是看了一眼他身後似乎是領頭人物的人。那「老大」似乎饒有興味地欣賞著稻垣結衣徒勞無力的掙扎：「只是？」
「只是——」
不管怎樣她真的很不爽！
稻垣結衣木屐一轉，抬高的左手肘順勢就狠狠擊在了抓著她的那個高中生的鼻子上。與此同時，和稻垣結衣不同，能靈活運用下肢力量的不破優月也一個後踢，讓另一個高中生的下頜發出「哢噠」一聲。趁那二人吃痛之際，早就準備好腳底抹油的稻垣結衣和不破優月嗖地就竄出了幾米開外。
「只是我們從來都不是等人來救的女主角，」跑到大街上心情大好的稻垣結衣還不忘揮手告別，「踩到你的腳我非常抱歉，只不過，永別了！」
「其實……」
「逃出生天」的二人方才徑直鑽進了展覽館，出來之後為了慶祝，一人買了一份雙球蛋捲霜淇淋。不破優月舔了舔自己那份的最上面的那個巧克力球，瞥了一眼稻垣結衣：「剛才咱們不是可以直接求助嗎？就算你和真太郎吵架了，他也一定會來幫你的吧？」
「話是這麼說啦……」稻垣結衣惡狠狠地咬了一口霜淇淋，下一秒她差點被冰得發痛的牙齒折騰得拿不住霜淇淋，「不過小真他一直連我都打不過，青春期之前還能說是發育快慢的問題，但他身體一直也不是很好，再加上現在我還在e班接受暗|殺訓練……怎麼著我都比他能打，能自己解決的還是自己解決吧。」
「你說的確實很有道理，不過，」深知好友秉性的不破優月慢悠悠地說，「你不會是覺得比起『落難甜心』，自己努力獲救更帥氣吧？甚至……能比較刷淺野學秀的好感？」
稻垣結衣：「……你怎麼知道？」
「我承認確實有這方面的原因，」吃一塹長一智的稻垣結衣舔著霜淇淋球，口齒有些不清，「我覺得那樣比較酷，也確實想刷好感……可說到底當時淺野同學不在嘛，所以我是覺得，想用這種形象刷好感的話，首先自己得成為這種人才行。」
「而且我早就想那麼做一次了。」
她斜了一眼方才那條小巷。
「恐怕我不同意你『不在』的說法哦，別忘了那時候他們還在往這邊走呢。」
仿佛為了印證不破優月的話似的，她們旁邊的霜淇淋小販那裡隨即響起了一個無論在稻垣結衣還是不破優月聽來都熟悉無比的聲音：「老闆，兩份霜淇淋。」
稻垣結衣：「……」
不破優月：「……」
「小真？」稻垣結衣見鬼一樣地驚詫道，然後她意識到自己剛才有些話並不能讓他聽到，「……你從什麼時候在那裡的？」
奈何對方並沒有理會她，只是付了錢之後拿過做好的兩個霜淇淋從她們身邊波瀾不驚地走過。
「……結衣。」不破優月輕聲喚道。
「嗯，我看到了。」
她確實看到了真太郎握著霜淇淋的右手上破損的傷口和從中滲出的血絲。
而稻垣結衣可以肯定，那是在修學旅行出發當日還沒有的傷口。
第12章 接風的時間
「嘶……疼疼疼疼疼！」
稻垣結衣看著不斷輕聲呼痛的弟弟，面無表情地又把手上鑷子夾著的酒精棉球又壓緊了些。被酒精濕潤的潔白棉花此時也沾上了一點汙血的痕跡，絲狀物上甚至還沾著一點血痂。稻垣結衣轉手把這個棉球扔到一邊，又拿來一個新的，拽著真太郎的手就把它按了上去。
「好疼——！」
「現在知道疼了？」稻垣結衣眯起眼睛，「你當天晚上沒做消毒處理吧，之前的包紮真的是你自己做的？」
而她得到的回答是冷哼一聲之後扭過了頭。
稻垣結衣：「……」
忍住想把這小子收拾一頓的衝動並不是多簡單，但她還是做到了。稻垣結衣歎了口氣，把棉球又在他手上擦了兩下，然後連著鑷子放在一邊，起身去取紅黴素軟膏和紗布。
修學旅行一回來，她就把真太郎拽著硬逼對方把手上的紗布解了開來。果不其然，傷口的情況比她之前看到的還要嚴重，恐怕是在傷口惡化之後才進行的緊急包紮。
「怎麼回事？」她還記得當時自己是怎麼壓著情緒問出這句話的，「你們那邊是有隨行的校醫的吧，怎麼沒讓他看看？」
「但是會被發現和校外學生打架。」
鬥毆的結果是被降格到e班。
雖然，在現在的稻垣結衣看來，讓真太郎來到e班未必就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因材施教的殺老師或許能讓同樣被過去糾纏的稻垣真太郎解脫出來，當然，稻垣結衣自己也沒被完全解救，但她確實感到束縛她的某些東西在一點點地鬆動。
稻垣結衣盯著一片空白的日記本看了半天，有些頹喪地扔下了圓珠筆。
她寫日記的興頭似乎在減退，不同於以往的情形——即使多平淡的生活他也能寫上整整一頁——現在的生活因為殺老師的到來而變得精彩起來，稻垣結衣反而不知道自己該寫些什麼了。
寫修學旅行？
她不由得又想起那天在東映太秦電影村發生的事情，稻垣真太郎後來在她的質問下承認自己確實看到了結衣和不破優月急急忙忙跑出來的身影，「出於好奇心」地走過去，看到了那幾個校外的高中生。
接下來的事情自然不用說了。
但稻垣結衣仍有好些問題沒搞明白，比如，憑稻垣真太郎的身手肯定是打不贏他們的，這一點從小和真太郎一起長大的她最清楚；別提真太郎了，就連e班體術最強的赤羽業——雖然稻垣結衣很是不想承認他最強——都不一定在這樣的情況下能以一敵多。
而她在當天晚上就聽說了，渚、茅野以及赤羽業所在的第四組下午也遭遇了類似的事件，不過比她遇到的嚴重得多——茅野和神崎同學可是確確實實地被綁走了。當時赤羽業確實打倒了沖出來搶人的高中生，卻被人從背後襲擊，一悶棍擊倒在地。
雖然是偷襲，不過多少能說明些問題。
除此之外，她也很好奇會是誰幫真太郎包紮了傷口——反正不可能是他自己。要知道，稻垣真太郎從小身體不好，但他本人卻像是從未在乎過自己是死是活似的，光是這一點就讓她費了不少心，更遑論爸媽以及哥哥了。
但是，如果聯想一下之前他是原因不明地和淺野學秀以及……那些好像是叫「a班五英傑」的其餘四人一起行動，答案似乎就昭然若揭了。
接下來調查一下那四人的武力值情況就好了。
不過，她幾乎都可以鎖定那個人就是淺野學秀了。
「……」
稻垣結衣盯著日記本上那潦草的幾行字，一時間怔楞了一下，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把日記本當成隨手寫寫的記事簿用了。
……不過，也許這樣也不錯呢。
她才剛合上日記本，就聽見樓下傳來了門鈴的聲音。稻垣結衣第一時間握著私藏在房間角落的鐵棍跑下了樓梯，然後和自行開門進來的那個人陷入了大眼瞪小眼的狀態。
稻垣結衣：「……」
離家已久的哥哥：「……」
「哥！」瞬間反應過來的稻垣結衣一把扔下了鐵棍，全然不顧它砸在木地板上發出的沉悶聲響，自顧自地撲進了哥哥的懷裡，一如她那日緊緊抱住立花前輩不撒手一樣。
緊跟著下樓的檢查完木地板沒有損壞後抬頭就看到如此暴擊心臟的一幕的稻垣真太郎：「……………………」
「咳咳，」他輕咳兩聲，「老哥，你今天怎麼想起來過來了？」
潛臺詞：快點和嫂子相親相愛去別打擾我們兩個。
「你們不是早上才到嗎，」身為成年人，已經抱穩妹妹的稻垣海對自己弟弟的小心思根本「不以為意」，「我和小朝商量了一下，你們才回來，也別自己做飯了，晚上和我們一起出去吃吧，剛好幫你們接接風。」
說到這裡，稻垣海轉而看了看結衣：「對了，結衣，你不是一直想見見那個少年偵探團嗎？光彥他們也會去。所以，你們要不要來。」
稻垣結衣眼睛一亮：「要要要！」
稻垣真太郎：「……既然她這麼說了，我也沒意見。」
「不過，去之前，得先解決一個問題。」
說著，稻垣海用眼神示意讓結衣鬆開他，然後，接過了真太郎手裡的那根鐵棍。
「你從哪里弄來這個的？」
稻垣真太郎：「……」
稻垣結衣：「從哥哥你們裝修時候的剩餘材料垃圾堆裡撿的。」
稻垣海：「……」
「真太郎，你先去收拾一下吧。」稻垣海歎了口氣，面上不知何時已經露出一貫的溫柔笑容。平時能讓稻垣結衣感到溫暖和活力充沛的笑容，此時竟無端讓她打了個寒戰。
稻垣真太郎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就算現在還在冷戰中，他的眼神仍透露出「對不起我幫不了你了」的意味。這讓稻垣結衣不由得開始懷疑，哥哥到底對真太郎做過什麼，才能把他嚇成這個樣子。
「我沒做什麼。」
明明還保持著彎腰把鐵棍插|進門口分好類的的垃圾袋之一的動作，哥哥卻好像已經看出了她的一切心思。
「不，哥哥，我不是那個意思……」稻垣結衣吐了吐舌頭，「總之對不起啦。」
「哪裡對不起，說來聽聽？」
「不該隨便把鐵棍這麼危險的東西撿回來……之類的。」
雖說她不覺得鐵棍危險，而且稻垣結衣幾乎不敢想假如哥哥和小真知道她在做比這危險得多的事時的反應，比如……為了拯救地球，她和同班同學們正在合力暗殺一個能毀滅地球的疑似來自外星的生物的事。
但她接下來聽到的話卻大大出乎了稻垣結衣的預料。
「關於這點我倒是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相反，我還應該對結衣你的危險意識進行表揚。我也能猜到你用鐵棍的意圖，是為了防身，對吧？我要批評你的是，」稻垣海一本正經地說，「你不應該從垃圾堆裡撿，太不講衛生了。」
稻垣結衣：「………………」
「好吧，不開玩笑了。」稻垣海靠在門口，望瞭望稻垣真太郎離開的樓梯口，「我是想把真太郎支開，畢竟有些事，我想和結衣單獨談談。」
「今天晚上，淺野學秀也會去。」
「？！」稻垣結衣有點不敢置信地看著哥哥，「這真真真真的？！淺野同學也會去嗎？！」
看到哥哥肯定地點了點頭，她覺得自己的心口有什麼東西砰砰砰跳得好像要炸開來了一樣。
「雖然我覺得也應該讓真太郎有個心理準備，不過我想了想，還是之後在路上再跟他說好了，免得他不想去。」
「這點……我想應該不會？」稻垣結衣輕輕撓了撓臉，遲疑道，「之前我在修學旅行的時候，還撞見到他們一起行動……」
「真太郎和淺野學秀一起行動？」看樣子，哥哥也對這個消息感到有些驚訝，他似乎有什麼話想說，片刻的猶豫之後卻轉移了話題，「結衣，還有一件事，我想問你。你在e班生活得怎麼樣？」
稻垣結衣：「挺好的呀。」
她看著欲言又止的哥哥，聯想起什麼，連忙補充道：「我是說真的啦，哥哥，真的挺好的。非要說最近有什麼大事的話，就是班主任和理事長因為教育觀念的衝突杠上了……不過對於我們來說，這件事的影響反而是積極的！我說真的！」
稻垣海聽了她的話，看上去松了口氣。
「結衣，你還記得你去e班之前，我怎麼對你說的嗎？」
「嗯，」稻垣結衣點了點頭，「哥哥你說，雖然你是理事長的學生，但這並不意味著你認同他的教育方式……怎麼了嗎？」
稻垣海微微一笑：「我到現在也是這麼認為的，只是，淺野理事長現在的變化，我說不上是好是壞……不過，結衣，不管你在e班發生什麼，隨時歡迎來找我幫忙。」
「還有一件事，」說著，他俯下身，雙手搭在稻垣結衣肩上，「我知道你喜歡淺野學秀喜歡了很久，但他畢竟是淺野理事長的兒子。我不會干涉你的決定——甚至，就像上次和現在，我會幫助你。只是，我希望你還是能多考慮考慮，按淺野學秀的表現看來，他終究是同時繼承了他父親那種可怕的天賦、教育理念和強烈的控制欲。」
稻垣結衣咬著唇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道：「謝謝你，哥哥，我會再仔細想想的。」
「不過，在那之前，至少今天晚上大家還要一起相處。」她為難地轉了轉眼珠，「既、既然哥哥剛才說了歡迎隨時找你幫忙，即使時間有點倉促，但我還是想拜託你……」
「？」
「請哥哥在晚飯之前幫我弄到一副助聽器吧！」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49
第10章 會議的時間
「這不是很明顯的嗎？」
稻垣結衣面對弟弟的逼問，差點就抖了一下，連忙假裝自己壓根就沒把其放在心上。
「上次集會的時候小真應該也看到了吧？」她漫不經心地拽過稻垣真太郎遞到眼前的答題卡，又把它壓回到了桌子上，「e班換老師了，而且一口氣來了三個新老師，e班的變化就是因為他們。」
從稻垣真太郎的表情可以看出，他顯然在回憶起當時的畫面時糾結於那三個怎麼看都有些奇怪的老師。在一番思索後，他選擇了最出奇的一位老師來提問：「我打聽過，那個黑髮男人是e班的新班主任，金髮的女人是e班的外語老師。那麼……那個全身都軟綿綿總覺得沒有關節的身高超過兩米的老師是誰？」
稻垣結衣：「是我們的家政課老師。」
她說這話的時候完全沒有任何不自然與心虛，反正殺老師確實教他們家政課。
但是稻垣真太郎就不一樣了，他瞪大了眼睛，對自己姐姐的話表現出了深深的懷疑與不解：「……這樣的人來教家政課？」
稻垣結衣不幹了。
「你歧視家政課還是歧視人高馬大的家政課老師？」
稻垣真太郎：「…………………………」
他都快給自家姐姐的腦洞跪了。
半晌，他歎了口氣：「算了，你不想說我也沒辦法……既然如此，我只好自己去查了。走吧，爸媽還在等我們呢。」
「等等，小真！」稻垣結衣急急忙忙推開椅子站起身，拽住了稻垣真太郎的右胳膊，「剛才沒有認真回答你是我不對，但是，答應我，這件事你別管。烏間老師和比琪老師都是非常好的人，那位老師也是，所以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的聲音在她的手被真太郎甩開時戛然而止。
「那時候你也是這麼說的。」稻垣真太郎微微側首，和稻垣結衣往常見到的他不同，此時的真太郎即便是唇角的笑容也透著冷意，「這件事我必須瞭解清楚，你不讓我管，我還就管定了。」
說完，他徑直離開了她的房間，稻垣結衣並沒有漏過他說話時不時微微收縮的右手手指。
稻垣結衣左手還搭在書桌上，右手捂住眼睛，長長地歎了口氣。
看來是真的把小真惹惱了。
但是，也沒辦法。稻垣結衣從未跟家人說過謊，再加上雙胞胎之間特有的奇妙微弱的心靈感應，她知道自己在這種事上糊弄不過小真，剛才的避重就輕更是一著爛棋。問題是，殺老師的存在本身就是國家乃至國際機密，一旦向其他人透露就會被安排接受抹除記憶的處理方式，她怎麼可能和小真說啊。
剛才她的回答完全就是半真半假，本以為能稍微再拖延一點時間，現在想來反而可能會讓小真的著重點集中在e班的老師的身上。
如果小真什麼都查不出來還好，要是查出點什麼……只要讓防衛省的人不發現——被發現的話不知道烏間老師會不會好說話——並且小真保證不向其他人透露就可以了吧。
但是現在的情況……小真恐怕不會聽她的話……？
稻垣結衣為難地咬了咬拇指，想起之前稻垣真太郎說過要舉行家庭會議的事，決定還是先下樓，看看爸爸媽媽到底有什麼事才要這樣正式地全家人一起商討。
……希望不要和小真說的事一樣。
下樓之後，稻垣結衣發現就只差她一人了。她向自己原本的位子走去，無意間對上了稻垣真太郎的目光，對方立刻明顯面色不善地扭過了頭。
稻垣結衣哼了一聲也轉過了頭，這次她沒坐到稻垣真太郎旁邊，而是坐在了自家兄長以前的那個位置上。
父母很顯然把他們兩人的行為看在了眼裡，不過暫時還沒說什麼，只是在稻垣結衣落座後向他倆開誠佈公地談起了召開家庭會議的原因。
無他，稻垣夫婦分別作為某知名公司的總工程師和副總工程師，近期均要被派遣到北海道參加一個在他們工作領域非常重要的會議。當然，因為這是已經分派下來的任務，所以並沒有什麼商量的餘地。父母的此番談話，只是為了讓稻垣結衣和稻垣真太郎有個心理準備，並囑咐他們有什麼急事就直接去長男先生的新居——也就是找稻垣姐弟倆的哥哥讓他幫忙解決。
稻垣結衣：「……」
稻垣真太郎：「……」
如果他們倆沒吵架的話，這確實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既然吵架了，那麼現在——
稻垣結衣下意識瞥了一眼真太郎，發現他也恰巧看過來，兩人幾乎是同時雙雙轉過了頭，還不約而同地發出不屑的輕哼聲。
於是，散會之後，稻垣結衣被媽媽扯走，她看了一眼還留在餐桌前一言不發、表情嚴肅的父子倆，大致明白了父母這是打算分頭擊破。不管怎麼說，作為上級與副手共同工作了這麼多年，夫妻倆彼此間只消一個眼神就能明白接下來該如何行動的默契還是有的。
「結衣，你和真太郎之間發生什麼了？」看著媽媽擔心的神情，稻垣結衣這才感到了些許心虛，「剛才就聽見你們在樓上吵了起來……」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稻垣結衣捋了捋頭髮，她知道父母這次恐怕要去挺久，不希望父母因為他倆之間的爭吵傷神，「我們班最近不是換老師了嗎……？新老師的教學方法相當不錯，大家都有了很大進步，包括我也是。小真想知道新老師到底是怎樣的人，教學方法怎樣……而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我目前沒辦法說實話，所以……」
「真太郎擔心姐姐，而結衣也有苦衷，對吧？」面對支支吾吾的稻垣結衣，媽媽的笑容依舊溫柔卻有些苦澀，「……我覺得，如果結衣向真太郎證明自己現在是安全的，大概他也能放下擔憂吧？」
「話是這麼說啦，不過我總覺得小真他……」
稻垣結衣並不是很明白，真太郎到底是在生她的氣，還是……他自己的？
「沒關係，」頭頂傳來被輕柔撫摸的觸感，「媽媽相信你們兩個一定能心意相通的。」
「結衣也都快趕上媽媽高了，一定有能力照顧好和保護好自己。如果遇到什麼危險，能反擊的話，儘管揍回去也沒問題，爸爸媽媽永遠是你最堅實的後盾。」
結衣覺得，做出這樣發言的媽媽真的很帥氣。而做出這樣發言的原因，大概是因為第一學期期中考試後的下一周就是前往京都的修學旅行，怕她萬一在那裡遭遇什麼才這麼說的。
然而……最讓稻垣結衣操心的，當然不是在京都遭遇什麼不好的事。
兩天后，她和真太郎一起站在家門口送別父母。看著父母上了公司的轎車，稻垣結衣看看真太郎，稻垣真太郎看看結衣，又不約而同地哼了一聲，向著相反的方向轉過了頭。
即使在這兩天內，他們也依舊沒有和好。爸爸媽媽倒是也明白他們就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吵架，平時該做的該幫的一樣都沒少，因此也就放心地去往北海道了。
而他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收拾各自的行李；稻垣結衣還另有一項任務，那就是和他們小組的幾位一起探討暗|殺計畫。
目前，e班和其他班級的不同之處，不僅是去京都時是乘頭等廂還是經濟廂的差別，還是到京都到底是真的修學旅行還是頂著修學旅行名號的「暗|殺修行」的差別。
「你和你弟弟吵架了？」
坐在她對面的不破優月大概是因為看到稻垣結衣的一副苦瓜相，出口問道。
「……有那麼明顯嗎？」稻垣結衣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反問。
「有啊。」名偵探不破優月雙手托腮，「剛才你們還在車站的時候明明站得挺近的吧，卻誰都沒跟對方說話，真是不可思議。怎麼了，他終於不高興你喜歡淺野學秀了嗎？」
稻垣結衣：「……………………不，其實他一直都不高興來著。」
雖然不想欺騙自己的好友，不過她也不想讓和稻垣真太郎吵架的真實原因被人聽到。更別提烏間老師離他們並不是很遠，幾排座位後的殺老師的聽覺更是無比敏銳了。
索性就這麼將錯就錯下去好了。
「所以說啊……」她含糊地應道，「不過今天還真沒見到淺野同學呢，到了京都就更難碰上了吧。」
「他好像上車還挺早的。而且，你與其擔心能不能碰到他，還不如先想想怎麼暗|殺那邊的那位，畢竟如果一直不成功的話，到了明年三月你們可真徹底沒戲了。」不破優月伸手從身後的背包裡取出了一本漫畫，稍顯隨意地翻看了起來，「說起來，聽說今天有女生跟他告白了哦。」
稻垣結衣：「……？！！」
她一個激靈就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你說什什什什麼？！」
不破優月：「不過被拒絕了。」
「……」稻垣結衣坐了回去，重新有氣無力地趴在了桌子上，「優月你說話別大喘氣呀……嚇死我了……」
「我的意思是，你真的不去試試嗎？」
「反正也會被拒絕的吧，淺野同學都未必記得住我是誰。」
……而且稻垣結衣覺得，就算記得，印象也不會好。
「但是，不試的話，不就更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
「……有道理，不過我大概……還是不會去告白的。」稻垣結衣支起身子，「雖然，不管是不是被拒絕我也會繼續喜歡他，但是被拒絕的話，一定會很痛苦很難過的，我暫時還不想體會這種感覺。」
「這樣啊。」
「以後大概會去告白的吧，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時候就是了。」
「這樣啊。」
稻垣結衣看了看已經完全沉浸在漫畫裡的好友，不由失笑。她轉而看向窗外，外面的景物正在高速地被他們甩在後面，這幾日來困擾著她的煩惱似乎也一併被拋在了腦後。
以後……應該會去告白的吧。
第11章 旅行的時間
聽說防衛省那邊已經提前聯繫好了相當有名氣的狙擊手，而他們的任務就是在修學旅行的第二天和第三天按照之前各小組安排好的暗|殺計畫依次將殺老師誘導到指定地點，然後協助狙擊手完成狙擊。
稻垣結衣和不破優月所屬組別為第二組，大致狙擊時間為十一點二十分，具體位置則是東映太秦電影村的武打秀。
她看著已經和演員們纏鬥在一起的殺老師，為埋伏在不遠處的狙擊手感到了心疼。
以及一丁點的幸災樂禍。
稻垣結衣本人倒是早就預料到暗|殺的進程不會順利，肯定會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而失敗——其他同學恐怕也是這麼想的——但她也確實沒想到……殺老師竟然會選擇這種方式來躲避暗|殺。不過，仔細想想，雖然方法過於脫離常識之外，卻十分巧妙——混在演員之中可以讓狙擊手無法準確捕捉到飛快移動著的殺老師，而根據殺老師之前的話，這或許還滿足了他的「願望」和惡趣味。
理所當然地，第二組的行動就和第一組一樣失敗了，第三組和第四組的計畫恐怕也不會順利。
稻垣結衣當然想得開，既然殺不掉老師，就只能享受修學旅行了。他們現在身處的電影村中不乏不少精良電影和電視劇的選景地——更別提這裡還是東映京都電影製片廠的專用江戶時代取景地。
之所以選擇這裡作為暗|殺地點還少不了同樣喜愛忍者漫畫的不破優月的功勞，這個電影主題公園於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啟用，這次利用來暗|殺殺老師的武打秀也是這個電影村會定期舉辦的，只不過他們為了吸引殺老師的注意力，事先拜託過演員演出時請賣力一點。
——當然這並沒有什麼卵用。
武打秀這就算看過了，還是個加了彩蛋的。
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之間有不少藝妓和武士打扮的演員，在各和一個打扮美豔動人的「藝妓」以及幾位武士、忍者打扮的演員合過影之後，一行人來到了時代劇裝扮館。
「……真的不會很奇怪嗎？」
稻垣結衣揪著簾子探出腦袋，她把自己整個身子都縮在布簾後面，表情糾結而凝重。
「你覺得我現在這樣奇怪嗎？」
不破優月同樣一臉嚴肅，忍者的裝扮把她的臉都遮去了大半，這讓她的話語聽上去有些模糊不清。
一身舞姬裝的稻垣結衣遲疑著慢慢鬆開了手，她此時正深刻懷疑著自己選擇這身裝扮到底是不是個正確的決定。也許她應該選擇花魁裝，這樣也能體會一下當花魁——不，假扮花魁是個什麼樣的感受；當然武士裝也不錯，感覺相當帥氣嘛。
——她唯獨不想選忍者裝，臉都遮得只剩眼睛了到底還能看到什麼嘛摔！
不過顯然不破優月不這麼想。
她正在為這忍者裝而興奮，稻垣結衣被不破優月拽出店門之前，只來得及看了幾眼還坐在那裡等待化妝師工作的速水凜香等人。剛才他們也都商量好了——時代劇裝扮館的規定是在打扮好造型後的一個小時內可以在電影村內自由行動，既然如此，這一個小時內小組成員分頭行動也未嘗不可。
說是分頭行動，大概又是兩人一組；稻垣結衣和不破優月一起行動自然不用說，她倒還有點期待速水凜香和千葉龍之介這倆人相處的時候會是怎樣一個情形。她的戀愛雷達似乎在這兩人之間發現了什麼。
「戀愛雷達？」聽了她的話的不破優月狐疑地問道，「你有這東西嗎？」
稻垣結衣：「……當然有。」
雖然她自己都不信。
不然她就知道做什麼事才能討淺野學秀歡心，早就能把他攻略成功了。
憑現在的衣服，自然不適合到忍者屋去；但對於同樣癡迷漫畫的二人而言，比起忍者屋，動漫展覽館當然更適合她們。
——而浮世繪畫廊就在展覽館的對面。
稻垣結衣覺得，比起戀愛雷達，她似乎有個危險探測雷達。
比如，她才遠遠看到正在往這邊走過來的幾個人，耳旁就警鈴大作。都沒顧得上叫住好友，就一把把對方拉向自己，兩個人一起躲到了小巷牆拐角的後方。稻垣結衣看看不破優月疑惑的神情，猶豫著又探出了頭，看了一眼後立刻跟觸了電一樣縮了回來。
「……優月，」她沉吟道，「你說a班會分頭行動嗎？」
不破優月雖然詫異，卻也認真地想了片刻：「會吧，雖然和咱們班的情況不同，但修學旅行的話，應該也會讓他們自己分組行動吧？」
「那你說，小真他會和淺野同學一起行動嗎？」
「……他倆關係有好到這種程度？」不破優月微微瞪大眼睛，「我一直以為你弟弟還挺討厭他的，只是面子上過得去而已。」
……她也是這麼以為的啊。
稻垣結衣不敢置信地搖了搖頭：「那你覺得，他們會來這種地方嗎？」
「理論上來說，可能性還是挺大的，畢竟東映太秦電影村可是有『日本電影發祥地』的名號……既然你這麼說了，」不破優月從牆後探出腦袋，「果然是他們啊。」
稻垣結衣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她剛才就在那六個人裡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畢竟一個是朝夕相處的雙胞胎弟弟，另一個是暗戀已久的人，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我說你啊，」一旁的不破優月看到她這反應，多少有些哭笑不得，「沒必要這樣吧，這不是挺可愛的嘛？」
「不、不行啊……」稻垣結衣想想那兩人看到自己的情景，就不由自主地雙手舉於胸前後退了兩步，「想想就好羞恥啊……」
說也奇怪，就這麼在大街上走的話，明明周圍全是陌生的行人，她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然而只要一想到假如被那兩個人看到——
稻垣結衣決定再往後退一步就扭頭跑。
然而，就是這一步，她發覺到自己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背部還猛地靠到了什麼人的胸膛上。
「……」
她慢慢地回過頭，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個，不，幾個比她高大得多的男生。他們身上也是穿著校服，校徽她並不認識，只能大概從年齡上看出他們是高中生。
稻垣結衣覺得自己都能猜到他們要說什麼，因為電視劇上都演爛了。
果不其然。
稻垣結衣：「我覺得自己有先知的潛質……現在我預言，這時候應該有一個帥氣的角色登場，比如男主或者男配。」
她和不破優月默默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看那幾個高中生。從眼神中，她們明白彼此一致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就在稻垣結衣和不破優月準備直接開溜的時候，被剛才稻垣結衣一番不著邊際的話搞得有些雲裡霧裡的高中生們的其中兩個一把拽住了她倆一人一條胳膊。
「嘶……」稻垣結衣看了一眼自己被一把揪住的右臂，別提她的胳膊有多疼了，就連借來的漂亮衣服都被那傢伙抓得發皺。她實在是有些心疼，但還是露出了一個燦爛卻怎麼看都有些勉強的笑容：「我說，哥哥們，陪你們玩來給你們賠罪也不是不行，只是……」
她試著想掙脫被箝制住的右胳膊，無奈地發現自己的掙扎在力量差距巨大的對方面前怎麼看都很微弱。而抓著她的那個高中生人高馬大又有些沉默寡言，此時只是看了一眼他身後似乎是領頭人物的人。那「老大」似乎饒有興味地欣賞著稻垣結衣徒勞無力的掙扎：「只是？」
「只是——」
不管怎樣她真的很不爽！
稻垣結衣木屐一轉，抬高的左手肘順勢就狠狠擊在了抓著她的那個高中生的鼻子上。與此同時，和稻垣結衣不同，能靈活運用下肢力量的不破優月也一個後踢，讓另一個高中生的下頜發出「哢噠」一聲。趁那二人吃痛之際，早就準備好腳底抹油的稻垣結衣和不破優月嗖地就竄出了幾米開外。
「只是我們從來都不是等人來救的女主角，」跑到大街上心情大好的稻垣結衣還不忘揮手告別，「踩到你的腳我非常抱歉，只不過，永別了！」
「其實……」
「逃出生天」的二人方才徑直鑽進了展覽館，出來之後為了慶祝，一人買了一份雙球蛋捲霜淇淋。不破優月舔了舔自己那份的最上面的那個巧克力球，瞥了一眼稻垣結衣：「剛才咱們不是可以直接求助嗎？就算你和真太郎吵架了，他也一定會來幫你的吧？」
「話是這麼說啦……」稻垣結衣惡狠狠地咬了一口霜淇淋，下一秒她差點被冰得發痛的牙齒折騰得拿不住霜淇淋，「不過小真他一直連我都打不過，青春期之前還能說是發育快慢的問題，但他身體一直也不是很好，再加上現在我還在e班接受暗|殺訓練……怎麼著我都比他能打，能自己解決的還是自己解決吧。」
「你說的確實很有道理，不過，」深知好友秉性的不破優月慢悠悠地說，「你不會是覺得比起『落難甜心』，自己努力獲救更帥氣吧？甚至……能比較刷淺野學秀的好感？」
稻垣結衣：「……你怎麼知道？」
「我承認確實有這方面的原因，」吃一塹長一智的稻垣結衣舔著霜淇淋球，口齒有些不清，「我覺得那樣比較酷，也確實想刷好感……可說到底當時淺野同學不在嘛，所以我是覺得，想用這種形象刷好感的話，首先自己得成為這種人才行。」
「而且我早就想那麼做一次了。」
她斜了一眼方才那條小巷。
「恐怕我不同意你『不在』的說法哦，別忘了那時候他們還在往這邊走呢。」
仿佛為了印證不破優月的話似的，她們旁邊的霜淇淋小販那裡隨即響起了一個無論在稻垣結衣還是不破優月聽來都熟悉無比的聲音：「老闆，兩份霜淇淋。」
稻垣結衣：「……」
不破優月：「……」
「小真？」稻垣結衣見鬼一樣地驚詫道，然後她意識到自己剛才有些話並不能讓他聽到，「……你從什麼時候在那裡的？」
奈何對方並沒有理會她，只是付了錢之後拿過做好的兩個霜淇淋從她們身邊波瀾不驚地走過。
「……結衣。」不破優月輕聲喚道。
「嗯，我看到了。」
她確實看到了真太郎握著霜淇淋的右手上破損的傷口和從中滲出的血絲。
而稻垣結衣可以肯定，那是在修學旅行出發當日還沒有的傷口。
第12章 接風的時間
「嘶……疼疼疼疼疼！」
稻垣結衣看著不斷輕聲呼痛的弟弟，面無表情地又把手上鑷子夾著的酒精棉球又壓緊了些。被酒精濕潤的潔白棉花此時也沾上了一點汙血的痕跡，絲狀物上甚至還沾著一點血痂。稻垣結衣轉手把這個棉球扔到一邊，又拿來一個新的，拽著真太郎的手就把它按了上去。
「好疼——！」
「現在知道疼了？」稻垣結衣眯起眼睛，「你當天晚上沒做消毒處理吧，之前的包紮真的是你自己做的？」
而她得到的回答是冷哼一聲之後扭過了頭。
稻垣結衣：「……」
忍住想把這小子收拾一頓的衝動並不是多簡單，但她還是做到了。稻垣結衣歎了口氣，把棉球又在他手上擦了兩下，然後連著鑷子放在一邊，起身去取紅黴素軟膏和紗布。
修學旅行一回來，她就把真太郎拽著硬逼對方把手上的紗布解了開來。果不其然，傷口的情況比她之前看到的還要嚴重，恐怕是在傷口惡化之後才進行的緊急包紮。
「怎麼回事？」她還記得當時自己是怎麼壓著情緒問出這句話的，「你們那邊是有隨行的校醫的吧，怎麼沒讓他看看？」
「但是會被發現和校外學生打架。」
鬥毆的結果是被降格到e班。
雖然，在現在的稻垣結衣看來，讓真太郎來到e班未必就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因材施教的殺老師或許能讓同樣被過去糾纏的稻垣真太郎解脫出來，當然，稻垣結衣自己也沒被完全解救，但她確實感到束縛她的某些東西在一點點地鬆動。
稻垣結衣盯著一片空白的日記本看了半天，有些頹喪地扔下了圓珠筆。
她寫日記的興頭似乎在減退，不同於以往的情形——即使多平淡的生活他也能寫上整整一頁——現在的生活因為殺老師的到來而變得精彩起來，稻垣結衣反而不知道自己該寫些什麼了。
寫修學旅行？
她不由得又想起那天在東映太秦電影村發生的事情，稻垣真太郎後來在她的質問下承認自己確實看到了結衣和不破優月急急忙忙跑出來的身影，「出於好奇心」地走過去，看到了那幾個校外的高中生。
接下來的事情自然不用說了。
但稻垣結衣仍有好些問題沒搞明白，比如，憑稻垣真太郎的身手肯定是打不贏他們的，這一點從小和真太郎一起長大的她最清楚；別提真太郎了，就連e班體術最強的赤羽業——雖然稻垣結衣很是不想承認他最強——都不一定在這樣的情況下能以一敵多。
而她在當天晚上就聽說了，渚、茅野以及赤羽業所在的第四組下午也遭遇了類似的事件，不過比她遇到的嚴重得多——茅野和神崎同學可是確確實實地被綁走了。當時赤羽業確實打倒了沖出來搶人的高中生，卻被人從背後襲擊，一悶棍擊倒在地。
雖然是偷襲，不過多少能說明些問題。
除此之外，她也很好奇會是誰幫真太郎包紮了傷口——反正不可能是他自己。要知道，稻垣真太郎從小身體不好，但他本人卻像是從未在乎過自己是死是活似的，光是這一點就讓她費了不少心，更遑論爸媽以及哥哥了。
但是，如果聯想一下之前他是原因不明地和淺野學秀以及……那些好像是叫「a班五英傑」的其餘四人一起行動，答案似乎就昭然若揭了。
接下來調查一下那四人的武力值情況就好了。
不過，她幾乎都可以鎖定那個人就是淺野學秀了。
「……」
稻垣結衣盯著日記本上那潦草的幾行字，一時間怔楞了一下，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把日記本當成隨手寫寫的記事簿用了。
……不過，也許這樣也不錯呢。
她才剛合上日記本，就聽見樓下傳來了門鈴的聲音。稻垣結衣第一時間握著私藏在房間角落的鐵棍跑下了樓梯，然後和自行開門進來的那個人陷入了大眼瞪小眼的狀態。
稻垣結衣：「……」
離家已久的哥哥：「……」
「哥！」瞬間反應過來的稻垣結衣一把扔下了鐵棍，全然不顧它砸在木地板上發出的沉悶聲響，自顧自地撲進了哥哥的懷裡，一如她那日緊緊抱住立花前輩不撒手一樣。
緊跟著下樓的檢查完木地板沒有損壞後抬頭就看到如此暴擊心臟的一幕的稻垣真太郎：「……………………」
「咳咳，」他輕咳兩聲，「老哥，你今天怎麼想起來過來了？」
潛臺詞：快點和嫂子相親相愛去別打擾我們兩個。
「你們不是早上才到嗎，」身為成年人，已經抱穩妹妹的稻垣海對自己弟弟的小心思根本「不以為意」，「我和小朝商量了一下，你們才回來，也別自己做飯了，晚上和我們一起出去吃吧，剛好幫你們接接風。」
說到這裡，稻垣海轉而看了看結衣：「對了，結衣，你不是一直想見見那個少年偵探團嗎？光彥他們也會去。所以，你們要不要來。」
稻垣結衣眼睛一亮：「要要要！」
稻垣真太郎：「……既然她這麼說了，我也沒意見。」
「不過，去之前，得先解決一個問題。」
說著，稻垣海用眼神示意讓結衣鬆開他，然後，接過了真太郎手裡的那根鐵棍。
「你從哪里弄來這個的？」
稻垣真太郎：「……」
稻垣結衣：「從哥哥你們裝修時候的剩餘材料垃圾堆裡撿的。」
稻垣海：「……」
「真太郎，你先去收拾一下吧。」稻垣海歎了口氣，面上不知何時已經露出一貫的溫柔笑容。平時能讓稻垣結衣感到溫暖和活力充沛的笑容，此時竟無端讓她打了個寒戰。
稻垣真太郎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就算現在還在冷戰中，他的眼神仍透露出「對不起我幫不了你了」的意味。這讓稻垣結衣不由得開始懷疑，哥哥到底對真太郎做過什麼，才能把他嚇成這個樣子。
「我沒做什麼。」
明明還保持著彎腰把鐵棍插|進門口分好類的的垃圾袋之一的動作，哥哥卻好像已經看出了她的一切心思。
「不，哥哥，我不是那個意思……」稻垣結衣吐了吐舌頭，「總之對不起啦。」
「哪裡對不起，說來聽聽？」
「不該隨便把鐵棍這麼危險的東西撿回來……之類的。」
雖說她不覺得鐵棍危險，而且稻垣結衣幾乎不敢想假如哥哥和小真知道她在做比這危險得多的事時的反應，比如……為了拯救地球，她和同班同學們正在合力暗殺一個能毀滅地球的疑似來自外星的生物的事。
但她接下來聽到的話卻大大出乎了稻垣結衣的預料。
「關於這點我倒是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相反，我還應該對結衣你的危險意識進行表揚。我也能猜到你用鐵棍的意圖，是為了防身，對吧？我要批評你的是，」稻垣海一本正經地說，「你不應該從垃圾堆裡撿，太不講衛生了。」
稻垣結衣：「………………」
「好吧，不開玩笑了。」稻垣海靠在門口，望瞭望稻垣真太郎離開的樓梯口，「我是想把真太郎支開，畢竟有些事，我想和結衣單獨談談。」
「今天晚上，淺野學秀也會去。」
「？！」稻垣結衣有點不敢置信地看著哥哥，「這真真真真的？！淺野同學也會去嗎？！」
看到哥哥肯定地點了點頭，她覺得自己的心口有什麼東西砰砰砰跳得好像要炸開來了一樣。
「雖然我覺得也應該讓真太郎有個心理準備，不過我想了想，還是之後在路上再跟他說好了，免得他不想去。」
「這點……我想應該不會？」稻垣結衣輕輕撓了撓臉，遲疑道，「之前我在修學旅行的時候，還撞見到他們一起行動……」
「真太郎和淺野學秀一起行動？」看樣子，哥哥也對這個消息感到有些驚訝，他似乎有什麼話想說，片刻的猶豫之後卻轉移了話題，「結衣，還有一件事，我想問你。你在e班生活得怎麼樣？」
稻垣結衣：「挺好的呀。」
她看著欲言又止的哥哥，聯想起什麼，連忙補充道：「我是說真的啦，哥哥，真的挺好的。非要說最近有什麼大事的話，就是班主任和理事長因為教育觀念的衝突杠上了……不過對於我們來說，這件事的影響反而是積極的！我說真的！」
稻垣海聽了她的話，看上去松了口氣。
「結衣，你還記得你去e班之前，我怎麼對你說的嗎？」
「嗯，」稻垣結衣點了點頭，「哥哥你說，雖然你是理事長的學生，但這並不意味著你認同他的教育方式……怎麼了嗎？」
稻垣海微微一笑：「我到現在也是這麼認為的，只是，淺野理事長現在的變化，我說不上是好是壞……不過，結衣，不管你在e班發生什麼，隨時歡迎來找我幫忙。」
「還有一件事，」說著，他俯下身，雙手搭在稻垣結衣肩上，「我知道你喜歡淺野學秀喜歡了很久，但他畢竟是淺野理事長的兒子。我不會干涉你的決定——甚至，就像上次和現在，我會幫助你。只是，我希望你還是能多考慮考慮，按淺野學秀的表現看來，他終究是同時繼承了他父親那種可怕的天賦、教育理念和強烈的控制欲。」
稻垣結衣咬著唇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道：「謝謝你，哥哥，我會再仔細想想的。」
「不過，在那之前，至少今天晚上大家還要一起相處。」她為難地轉了轉眼珠，「既、既然哥哥剛才說了歡迎隨時找你幫忙，即使時間有點倉促，但我還是想拜託你……」
「？」
「請哥哥在晚飯之前幫我弄到一副助聽器吧！」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50
第16章 戀情的時間
「我不可能從你的口中得到答案，所以，我決定換個角度。恰巧，『琉璃子』這個名字，我一直以來都印象深刻。」稻垣結衣解釋道，「幸虧我換手機的時候都是成批成批地拷貝圖片，不然還真無從下手了。」
「兩年前，既是那起新聞發生的時間，也是我對推理最狂熱的時間，那時候不管是多麼小的新聞都會被我記錄下來。」她豎起三根手指，「我對『琉璃子』這個名字念念不忘的原因有三——第一，這個名字並不常見，恰巧我又覺得它很好聽；第二，那陣子我剛讀過東野老師的《瀕死之眼》，那實在是個荒謬的故事，而女主人公的名字恰好叫琉璃子，繼而發生的秘書小野琉璃子的自殺事件一時間讓我有種荒誕的感覺。」
「而第三，應該是上木原先生也知道的原因。」稻垣結衣鄙夷地看了一眼上木原航大，「新聞報導出來之後，在網上掀起了小小的波瀾，因為秘書自殺的原因有種種疑點，這些疑點指向的人正是她的兩位上司。但在兩天之後，網上已經找不到相關新聞，我的截圖還是從一位網友的推特上拷下來的。線民的關注焦點很有時效性，大家在憤慨了一段時間之後，自然而然地沒多少人再接著關注它了。」
「我在荻內小姐的手機通話記錄上看到『琉璃子』這樣親密稱呼的名字後，確實起了疑心，但是著手開始搜尋還是在荻內小姐提到『工作機』之後。畢竟，上任秘書明明早已去世，現任秘書上還存著疑似她的電話號碼並與其通話的事實在是太離奇了。」
「我在同一家求職網站上找到了荻內樹裡和小野琉璃子的簡歷，兩人是東京女子大學同一專業的同一屆學生，發表簡歷的時間間隔甚至不超過一天。」稻垣結衣轉向荻內樹裡，「荻內小姐，能告訴我您二人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嗎？」
「摯友。」
在稻垣結衣的一番話之後，荻內樹裡的氣場仿佛已經完全變了，不復之前她營造出的溫和軟弱的形象。她嘴唇微動，平靜地吐出了這兩個字。
「果然……我到最後也不想成為和他們倆一樣的人，我不想再演下去了——船津圭是我殺的。」荻內樹裡的笑容裡多少有些淒然的意味，「琉璃子前一天才剛剛對我說過她不會自殺，她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她怨毒的眼神瞪向上木原航大，對方似是被她嚇到，連忙後退了兩步：「她什麼都告訴我了，包括你們對她所做的事。」
當然，荻內樹裡並不是輕易會被情緒所控制的人：「兩年零三個月之前，琉璃子來你們公司應聘，我相信你們確實看中了她的能力，但更多的恐怕是她的臉和身體吧？因為你們幾乎是在沒過多久之後就向她下手了，而她卻在將近三個月之後才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就在她準備把事情捅出去的前一天，她自殺了，多巧的事啊。」
「所以我才先用自己的身體當報酬，在酒吧勾|引了那個混蛋之後順勢用專業優勢要求他把我安插到你們公司，搜集了足夠的你們那些違法勾當的證據之後忍到了今天。」荻內樹裡深吸一口氣，「一命還一命，我只給兩個膠囊裡的一個下了毒，今天死的是船津圭，算是上木原航大你的幸運，不過，這也正是你的不幸，活著的那個才是最難熬的。」
上木原航大聽了她的話，久久未能言語。
「圭君其實早就知道了，」半晌，他才終於說，「我們兩個一直都懊悔著自己做的事，所以，他和我，我們其實一直都有覺悟被——」
「——你是說，他對我動了真情？」
看著上木原航大悲痛地點了點頭，荻內樹裡突然哧笑出聲：「這樣啊，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上木原航大似是被她這一句話噎住了。
「懊悔你們的行為就去自首啊，動真情的話有本事離婚呀，哦，對了，船津太太的娘家好像是平海的長期合作對象，這事情是有點難辦哦。」
「再說了，他愛我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上害死自己摯友的男人。說到底，現在來這一出馬後炮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們的覺悟根本就只有半吊子而已。」荻內樹裡非常平靜地補充道，「你們這兩個懦夫、強|奸犯。既然你們願意『付出』，我為什麼不利用這來完成自己的復仇呢？」
「……荻內小姐，麻煩您跟我們走一趟。」伴隨著目暮警官的話，他旁邊的刑|警掏出了手銬，「還有你，上木原先生。」
荻內樹裡順從地露出了雙手的手腕，冰涼的金屬觸碰在皮膚上的感覺無疑提醒著她未來即將理所當然承受的罪名和牢獄之災。而那邊的上木原似乎就沒有那麼冷靜了，他那一臉不甘的神情非常有違他那一番話。
或許真如荻內樹裡所說，那是半吊子的覺悟。
稻垣結衣沉默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她很懷疑，她所發現的事，到底是不是荻內樹裡誘導完成的。
她的目光與正巧回眸的荻內樹裡相接。
答案昭然若揭。
——因為她們是同類啊。
稻垣結衣後退了一步，心跳重如擂鼓。她覺得……自己或許應該洗把臉冷靜一下。
等她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看到了倚在對面牆上的那個小小的身影。
「姐姐你剛才說的問題我考慮過了，」江戶川柯南的臉上不復之前孩子特有的天真神情，稻垣結衣似乎看得到他眼鏡的反光，「我仍然是持我之前的看法，犯罪無論如何是不能被原諒的。」
「……我是倖存者，但也只是僥倖而已。」稻垣結衣似是答非所問地說，「如果碰上像是小野琉璃子那樣、個人的力量太過微弱的案件呢？」
「偵探的職責只有找尋真相，其餘的事，只能交由法律來對證據裁決公正。」
「那麼，對它進行完善就可以了吧？」稻垣結衣背著手，和柯南一起往他們那個包間走過去，「真希望那個能改變世界——不不，太誇張了，改變現狀的人是我啊。」
「姐姐的話能做到的吧？」
「你還真是懂怎麼討人歡心……」稻垣結衣向下瞥了一眼旁邊某人的頭頂，「你真的只有七歲嗎？」
這麼閒扯了幾句之後，他們剛好碰上了已經出來的稻垣海等人。令稻垣結衣吃驚的是，淺野學秀也在。
她還以為他肯定已經走了呢……
「我們聽到了哦，」稻垣海豎起拇指，「幹得漂亮，結衣。」
「！！」
雖然平時沒少得到自家兄長的表揚，稻垣結衣的臉此時還是騰地一下紅了起來：「沒沒沒沒沒有那麼誇張了啦！我也只是瞎貓撞上死耗子……」
「那也得能撞上。」
「不……」
阿笠博士帶著那幾個孩子發動了那輛黃色的甲殼蟲，哥哥和嫂子也一起去那邊倒車了……新婚夫婦的秀恩愛程度真是誇張。
虐死他們這三條單身狗了。
呃……三條？
稻垣結衣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淺野家的司機還沒到。
「稻垣……結衣，對吧？」
——當然，令她更沒反應過來的是對方主動的搭話。
「是、是的！」受寵若驚的稻垣結衣連忙應道，「有什麼事嗎？」
——嗚哇糟糕了這樣子聽上去一定是很不耐煩！不然才不會上來就問什麼事的！感覺跟她不願意和淺野同學說話一樣！
對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感到懊惱，稻垣結衣已經在心裡抱住腦袋使勁在地上打滾，大概現實裡她的表情也有些崩裂，但她就保持著那樣裂了的微笑聽到了淺野學秀的回答。
「非常精彩的推理，」還沒等稻垣結衣謙虛，他就帶著那一如既往地讓她心臟如小鹿亂撞的笑容接著說，「稻垣同學的電話號碼是多少？」
——誒？！誒誒誒誒誒這是什麼樣超神的展開？！
稻垣結衣的大腦一下子放空了，在她身體快於思考地報出了自己的電話號碼之後，衣兜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她愣愣地翻出手機，看著上面的來電顯示一時間有些不可置信。來電方卻只是沖她點了點頭，對真太郎說了聲「明天見」後就上了剛駛來的轎車。
稻垣結衣：「……」
她居然拿到了淺野同學的電話號碼？！
但是，這是為什麼……？
稻垣結衣遲疑地看了一眼靠在柱子上的稻垣真太郎，他也是一臉有些詫異的表情，還多了一種「你們兩個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成奸」的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驚喜來得來快反而讓人措手不及。
她倒是希望淺野學秀是真的被她的推理打動，但是……之前的推理有什麼能打動人的地方嗎？不過，不管怎麼說，這是稻垣結衣夢寐以求已久的東西。她近乎是小心翼翼地把那串號碼存進了電話簿裡，標上「淺野君」的字樣後，整個人都松了口氣。
現實似乎都變得有些夢幻起來了。
稻垣結衣倚在車窗上，看著外面的燈紅酒綠，偶爾發出了非常傻的笑聲。
稻垣真太郎：「拜託你收斂點好嗎？」
「怎麼，」前面的稻垣海扶著方向盤插口道，「有那麼值得高興嗎？」
「……難道哥你不是嗎，」稻垣結衣憤憤不平地反駁道，「當年收到嫂子的本命巧克力就傻樂了好幾天的人不知道是誰。」
稻垣海：「………………」
「誒，居然有這樣的事嗎，」稻垣朝美驚訝道，「想想還真是不可思議呢，之前海君向我告白的時候。」
「早就覬覦已久了，」真太郎涼涼地補充道，「我還記得當初忘記敲門闖進他房間的時候看到他對嫂子相片發呆的樣子，當時就覺得『哇老哥這種人也會戀愛啊，而且物件還是青梅，真是不可思議』。」
青梅竹馬啊，真好……稻垣結衣靠著窗戶，任憑夜風把她的劉海吹得亂七八糟。要是她也有青梅竹馬就好了——小真不算。
大阪那位有名的高中生偵探好像也是青梅竹馬，他們東京這位工藤新一也是……工藤新一？
誒……
誒？！
「我想起來了！」稻垣結衣脫口而出地喊道，「是工藤新一啊！」
第17章 郵件的時間
「工藤新一？」稻垣真太郎重複道，「是那個『日本員警的救世主』吧，他怎麼了？」
「我之前就覺得，柯南很像一個人，」結衣解釋道，「現在想來，工藤君小時候的樣子應該和他有些相似吧。」
稻垣真太郎遲疑了一下：「我怎麼沒覺得？」
「你又沒有從小學畢業開始就把工藤君的照片裱起來每天一大早就拜一拜。」
稻垣海：「……」
稻垣朝美：「……」
稻垣真太郎：「……原來你把他的照片裱起來是用來做這種事的嗎？」
「……」稻垣結衣假咳一聲，把視線轉向了窗外，她的行為很明顯地昭示出她決定無視真太郎的問題。
擁有「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日本員警的救世主」等稱號的東京著名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毫無疑問在剛剛小學畢業——哦，他那時還是初中生——的稻垣結衣看來具有莫大的吸引力。雖然她對工藤君並沒有抱有類似戀愛的感情，但多多少少也把他當成了類似吉祥物的存在。
如果江戶川柯南和工藤新一長得像的話，他們二人是什麼關係呢……親戚？
但是沒聽說過工藤優作先生和藤峰有希子小姐有什麼關係近的兄弟姐妹啊，她可是看他們小說和電影電視劇長大的……難不成——
結衣的眼神犀利起來了。
她覺得自己可能已經抓住了事情的真相。
——是私生子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現在偵探這行業真是糟糕，東京這邊有頭有臉的人物好多都是沾親帶故的，稻垣結衣覺得自己這麼一個小人物想要出頭一定是很難的，或許應該另闢蹊徑……而她在這次的案件做出的推理所得到的最大收穫就是拿到了淺野學秀的電話號碼。
電話……？
稻垣結衣突然想起之前的一處疑點，船津文子提到的恐嚇電話，到底是不是荻內樹裡打的呢。
撒謊的可能有兩個人——船津文子和荻內樹裡。假使說謊的人是船津文子，她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但她即便是在最後也沒推翻自己的證詞——包括在阿笠博士和稻垣結衣說出真相後，後來也有警|察詢問過她幾次，她確實沒改口。而荻內樹裡……如果她在手機丟失這一點上說了謊，那麼這個問題就迎刃而解了；而如果她說的是實話，是誰用她的手機恐嚇了船津夫婦呢？
……不，她還記得船津文子的證詞，當時船津文子所說的是「殺了你們兩個」。
恐嚇的對象不是船津夫婦，而是船津圭和上木原航大。
如果船津文子所述屬實，她聽到的確實是與荻內樹裡非常接近的聲音的話，那麼，不是荻內樹裡在說謊，就是……
不過，不管怎樣，從船津圭身上找到的那部手機上，確實顯示出了荻內樹裡的來電紀錄，時間也與船津文子描述的吻合。
——但是，人在死亡之後，真的還會有靈魂存在嗎？
稻垣結衣苦笑著搖了搖頭，她在洗過澡之後就一直坐在自己房間裡的書桌前，對著桌面上的手機發呆。她並不是真正的偵探，也只能力所能及地說出自己發現的真相，裁決和證據，只能交給檢察官和律師們來處理了。
從此荻內樹裡的人生與她再無交集，她也只能回歸她習慣的日常。
手機突然在桌面上「嗡嗡」地震動了起來，稻垣結衣看著螢幕上顯示的「您收到了一封新郵件」地提示資訊不由得愣了一下。
寄件人是……「淺野君」。
並不是沒想像過這樣的情景——甚至已經想像過太多次以至於稻垣結衣幾乎要唾棄自己了，而且，交換電話號碼的當天晚上就發來短信，說是美夢成真都太……
被巨大的驚喜砸得暈暈乎乎的稻垣結衣盯著郵箱裡那封郵件，愣是半天沒敢打開。
——萬一淺野同學只是手抖發錯短信呢？
——萬一一會兒就有封追加的郵件過來說發錯了……
——就算淺野同學沒發錯，她她她她該怎麼回短信呢？！
稻垣結衣此時盯著手機的眼神就跟活見鬼沒兩樣。
半晌，她顫顫悠悠地伸出食指點了一下螢幕，視窗的切換之後，郵件的內容展現在了她眼前。
[晚上好，我是淺野學秀。現在有空嗎？]
「！！！」
稻垣結衣原本就激烈的心跳更加撲通撲通地讓她難受起來，她環視了一下自己的房間，以確定自己現在不是正在做夢。
很好，房間的每個細節都很清晰。
但是為什麼那種虛幻的夢一樣的感覺還是沒消失呢？
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那疼痛讓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確實不是在做夢。
戀愛真是一件奇妙的東西——繼喜歡上淺野學秀之後，稻垣結衣第無數次這麼覺得。就像現在，明明只是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就能讓她忐忑不安、心跳不已。而之前也是，哪怕只是淺野學秀的一個眼神，就足夠讓她開心很久了。
那種奇異的歡喜與不安交織在一起的感情，有時卻無比地讓她安心。
但在這種感覺的驅使下……稻垣結衣卻做出了無數讓她覺得自己絕對注孤生的愚蠢行徑。
所以，在只剩下拖小真去登記的這個選項之前，果然還是得要好好努力才行！
努力的第一步是好好回復郵件。
……但是回復什麼才好啊。
只回復「有空」的話一定顯得太敷衍冷淡了，搞不好會讓淺野同學覺得自己很討厭他；加顏表情會不會又會讓人感覺自己裝可愛而心生惡感……稻垣結衣此時無比懷念那些被自己下載後沒玩幾下就刪除的《請回x信》系列遊戲，雖然現在已經晚了，而且她覺得就算玩再多遊戲也不一定對自己的讀空氣能力能力有所改善。
——禦子柴実琴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啊。
猶豫了半天，稻垣結衣小心翼翼地在軟鍵盤上敲下了幾個字。
[晚上好∼我當然有空ww]
……會不會很明顯地把她對他的好感顯露出來了？
稻垣結衣咬著唇琢磨了幾秒，把「當然」換成了「確實」，卻仍然覺得哪裡不太好。
[晚上好，我有空哦。]
就、就這樣吧！
直到那邊的郵件回過來，稻垣結衣才恍覺自己在發出郵件後就盯著手機發了整整五分鐘的呆。
在已經收到暗戀物件的一封郵件後，再收到第二封時，稻垣結衣已經能稍稍冷靜一些了——當然，這是她以為。當她戳開郵件內容後，還是驚得差點把手機扔到地上去。
[之前聽說你在找助聽器，抱歉，我忘記交給你了。]
附件裡正是那個助聽器的照片。
怎麼會……
稻垣結衣盯著那張照片，本來就因升溫而不太清楚的大腦直接當機了。
看樣子，助聽器並沒有被踩壞……這就更糟糕了，她之前一直讓那個助聽器處於關機狀態的啊！現在只能祈禱淺野同學沒有發現這一點，不然的話就——
「呃……」
稻垣結衣看著追加過來的那條短信，總算是松了口氣。
[可能是因為掉在地上的關係，我撿到它的時候就是關機的狀態，不過並沒有多大的損壞，功能應該還是完好的。我週末有時間，約個地點過來拿吧。]
如此不容置疑的作風……硬生生地把本應該有的「淺野同學什麼時候有時間」這句話給省了。
不過，地點還是她拿主意嗎？
[學校東邊最近的那個車站可以嗎？]
[可以。]
簡潔明瞭的兩個字，稻垣結衣卻看得臉上直發燒起來。
——難、難道說，這就是傳說中的約會？！
——才不是啊稻垣結衣你想多了！
她的腦海裡像是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鼓勵著她抓住時機趕緊上，另一個則是死命地拽著她讓她冷靜一些。
稻垣結衣確實是冷靜下來了。
在真太郎敲門的時候，她讓那兩個小人都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了。
「請進……有什麼事嗎，小真？」
稻垣結衣臉上的笑容真誠得就像是她攥在背後的手機不存在似的。
然而不能更瞭解自家姐姐的稻垣真太郎只是瞥了一眼她背在身後的右手，就了然道：「是和淺野在發短信吧？」
「……」稻垣結衣無趣地把手機往床上一扔，看著它在床上彈了兩下落在枕頭上，「是，怎麼了？」
「首先說一句，我還沒打算和好。」
她不甘示弱地回敬道：「我也是。」
「……但是，有一點，我必須提醒你，」稻垣真太郎靠在門框上面無表情，淡淡地說道，「留個心眼，我感覺淺野的目的沒那麼單純。」
「……啊？」
稻垣結衣眨了眨眼睛，從出生到現在的默契讓她明白真太郎所說的此「目的」非彼「目的」：「沒問題，我知道了。」
單戀三年的暗戀對象，和相處了十五年有餘的雙胞胎弟弟，她應該相信誰——這個問題是毫無疑問的。
但是……
她看著兩人一來一往的郵件介面，眼神複雜。
姑且相信一次吧，要是不會失望就太好了。
第18章 約會的時間
週末的約會，稻垣結衣誰也沒告訴。
——包括稻垣真太郎，雖然對方似乎已經知道了。
e班的同學們光是因為第二位轉學生堀部營的到來就已經焦頭爛額了，殺老師也是，自然不可能給她戀愛方面的意見。再說了，殺老師不管怎麼看都很沒戀愛經驗的樣子，大概只會對著漂亮女孩子的寫真集咽咽口水吧。
和淺野學秀約好的那個車站離稻垣家也就兩站路的距離，但稻垣結衣還是提早半個小時出了門。下車之後，她才發現自己整整早到了二十分鐘。不過，即便她早到了二十分鐘——
淺野學秀：「……」
稻垣結衣：「……」
原來淺野同學也到得這麼早嗎……
「早上好，淺野同學……沒想到你到得這麼早。」
「你不也是嗎？」淺野學秀平靜地回答，「這是最基本的禮儀。」
「說、說的也是呢，」稻垣結衣硬著頭皮擠出一個緊張又有些尷尬的笑容，「淺野同學撿到我的助聽器……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不如、不如去這家咖啡店坐坐？」
——啊啊啊啊她說出來了！
短暫的不可思議和沉默之後，稻垣結衣看向淺野學秀的眼神中不由得帶了點期待。
淺野學秀的確是點頭同意了。
他們也確實是並肩走進咖啡廳了。
但是……
「歡迎回來，主人。」
「歡迎回來，大小姐。」
剛一走進店門，一左一右傳來的兩聲招呼聲就讓稻垣結衣傻了眼。
她平時上學是和真太郎一起，放學時是加上不破優月的三個人一起，來回都是全靠步行，除非偶爾改變一下路線，否則根本不會經過這家咖啡廳。今天難得坐一回公車過來，還在下車後就碰上了淺野學秀，不然她也會注意到這家店員們的獨特服飾……
稻垣結衣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旁邊的淺野學秀，發現他臉色無虞後才暗自松了口氣。
但這輕鬆並沒有持續多久。
她很快就考慮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比如淺野同學會不會被這家店裡某位超可愛的小女僕吸引……為了打消自己的顧慮，她悄悄打量了一下周圍的幾位女僕小姐，卻反而被打擊得更沒自信了。
店裡身著女僕裝的服務員們看上去都是大學生或者高中生的年紀，淡妝為她們清秀的面容又平添了一份嫵媚。而她們身上黑白交錯的女僕裝更是可愛到了極點，這種可愛與成熟雜糅的風格也正應了她們正處在過渡期的年紀。
初三生稻垣結衣完敗。
不，與其說是完敗，不如說，在淺野學秀之前，她先淪陷了。
「大小姐，大小姐，」將她的心神呼喚回來的是服務他們桌的一位元女僕，那笑容讓稻垣結衣像是中了丘比特之箭一樣心頭猛然一縮，「您要點些什麼？」
誒？
稻垣結衣下意識看了一眼淺野學秀，後者把菜單往她那邊又推了推。
「這位主人剛才點了琥爵咖啡哦，」隨時察言觀色的女僕細心地輕聲細語解釋道，「您要點些什麼呢？」
結衣眨眨眼睛，開始流覽菜單。
她以後大概不會再好意思走進這家咖啡廳了，但是這些女孩子真的好可愛；對面坐著的是她一直暗戀著的淺野同學，但是如果不點這個實在是有些可惜……
內心一番天人鬥爭之後，稻垣結衣毅然道：「請給我一份女僕手制芭菲。」
女僕小姐並沒有流露出一絲驚訝的神情，輕聲重複了一遍他們的點單後就離去了。
——淺野同學的表情有點裂了。
果然不該點這個的嗎……
稻垣結衣懊悔了幾秒之後再抬頭，這次她沒有在淺野學秀臉上找到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剛才那詭異的表情就好像是她的幻覺一樣。對方倒是似乎在她的審視下有些不自在起來，伸手從兜裡取出一個小盒子放在桌面上：「這裡面是你的助聽器，檢查一下有沒有損壞吧。」
「……好的。」
她強裝若無其事地接過盒子打開，心裡半是為淺野同學細心地把助聽器裝好帶過來的感動，半是……希望自己這次也能瞞天過海的僥倖心理。天知道她一點都不懂助聽器啊，怎麼可能檢查下哪裡壞掉哪裡沒壞掉！要是萬能的淺野同學瞭解助聽器就完蛋了！
不過，看樣子應該不會吧哈哈哈哈哈哈。
幸虧稻垣結衣那天晚上上車前粗略地看了一遍助聽器的結構和使用方法，到現在也沒拋之腦後；也幸虧她還記得開關在哪，此時才能硬著頭皮打開助聽器戴在了耳朵上。
——右耳接受到的聲音音量頓時被放大了一倍。
可是現在在淺野同學面前不可能關掉啊……
稻垣結衣終於明白了「自作孽不可活」這個世間真理，然而這已經太晚了，所以她只能欲哭無淚地告訴淺野同學助聽器一點問題都沒有，並感謝他的細心保存。
「舉手之勞。」
她得到的是對方波瀾不驚的回應。
……這樣的淺野同學也好帥。
稻垣結衣暗自告訴自己要冷靜一些，然而，這是她夢寐以求卻可遇而不可求的和淺野學秀的初次「約會」，儘管起因是一個不能更拙劣的關於助聽器的謊言，儘管地點陰差陽錯地不知道為什麼變成了女僕咖啡廳，儘管她竟然被可愛的女僕小姐們吸引了注意力，她仍然、仍然——
只要是這樣和淺野同學相處就開心得不得了了。
暗地裡興奮的心情還算是比較好地被她掩蓋了，稻垣結衣挖了一勺盛裝在細長高脊倍中的手制芭菲，香甜的奶油在口中融化，甜蜜的芒果果粒涼滑爽口，但即便兩者加起來，也沒有讓稻垣結衣集中在淺野學秀身上的注意力轉移半分。
「之前我有注意到了，」淺野學秀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突兀地開口，「稻垣同學很喜歡推理？」
「是！」稻垣結衣驚喜地應道，「雖然是從推理小說開始的，不過從小學畢業之後也有在關注社會上的案件了。」
……好像說太多了。
淺野學秀倒是沒有一點不高興的樣子，倒不如說，從一開始他就是一副很平靜又看不出喜悲的表情：「所以上次才能做出那樣的推理嗎？」
「上次只是碰巧……」稻垣結衣捋了捋耳旁的頭髮，不太好意思地開口說，「我手機裡存著的案件相關的新聞照片也就那麼幾張，其他的都刪得差不多了。」
「做好準備，才能在機會降臨的時候及時應對——在這一點上，你並不算是碰巧。既然你說喜歡推理小說，你都喜歡哪些？」
「我？」稻垣結衣有些忐忑緊張，但仍是扳起手指認真數了數，「我算是新本格入門，現在比較喜歡的是社會派的作品，最喜歡的書是東野老師的《白夜行》和工藤老師的暗夜男爵系列……淺野同學呢？」
不對，她壓根不知道淺野同學喜不喜歡推理小說，這麼貿然發問是不是……
令她驚訝的是，她聽到了淺野學秀的回答。
「我個人比較偏好傳統本格。」
——一個崇尚社會派和新本格的我，如何勾搭一個喜歡傳統本格的你！
言談之間，兩個人點的餐都用得差不多了。然而，在買單時，稻垣結衣剛掏出錢包就被淺野學秀攔下。
「下次你再請我就好了。」
他的的確確是這麼說的，差點沒把稻垣結衣心臟驚出來。
原原原原來還有下次的嗎？！
稻垣結衣懷疑自己最近是不是被哪路神仙看中了，不然怎麼會迎來一個比一個巨大的驚喜呢？！
當然，儘管驚喜，她仍然沒忘在看到淺野同學遠去後就第一時間把助聽器摘了下來。也正是因為如此，身後有人叫她時，她一開始竟然沒聽見。
「那個……稻垣同學？」
那人又猶猶豫豫地叫她一遍時，她才恍然驚覺過來，急急忙忙地扭過了頭。
「是……咦，竹林同學？」
叫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同為e班學生的竹林考太郎。平日裡他們其實並沒有過多的交流，只是彼此大約摸知曉對方的宅屬性。
等等，宅，那也就是說——
「這家女僕咖啡廳我常來，」果不其然，竹林考太郎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剛才看到稻垣同學的時候還嚇了我一跳。但是，坐在你對面的那個男生……是a班的淺野學秀嗎？」
「啊……」
稻垣結衣一時語塞，她實在沒想到在這種地方都能碰到同班同學。
……或許她應該想到的。
「原來是這樣嗎，我確實聽說你一直都暗戀他來著，」竹林考太郎聽完稻垣結衣如實敘述的前因後果之後，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那麼，也許我應該恭喜你得償所願？」
本來一直克制著自己沒往那方面再想下去的稻垣結衣，聽了這話，臉終於漲紅了起來。
「不不不不，怎麼可能！」她結結巴巴地辯解道，「淺野同學對我絕對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但你是有的吧？再說……你真的確定？」
稻垣結衣：「……」
她還真不確定。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50
第19章 比賽的時間
週末的「約會」很開心，這是毫無疑問的。
即使被同班同學撞見……也因為竹林同學的話產生了一點難以置信的幻想，這幻想確實很美好，但也讓稻垣結衣擔心自己會因此栽一大跤。不過，不管怎樣，她確實非常非常高興。
——然而也就僅限於週末了。
上周第二位轉校生堀部營和他的監護人「白先生」在e班露了個臉，這直接導致了同學們對於暗|殺殺老師熱情程度的上漲，最終……演變成了訓練強度成倍增長的結果。
垂直20米的大繩升降訓練，真是要死要死要死。
本來就不是多想進行暗|殺的稻垣結衣幾乎是全程躺槍，她以前雖然注意到了烏間老師的嚴厲教官屬性，卻沒想到居然是如此的……鬼畜。
總之，上周她和其他同學一起強撐著爬完了繩子，並對此產生了深深的自豪感；週末是和淺野同學的「約會」，簡直不要太幸福；然而週一，稻垣結衣看著男生學級委員磯貝悠馬寫在黑板上的「球技大會」的字樣，欲語淚先流。
她幾乎是要懷疑自己被《彈丸》裡的狛枝附身，以不幸來交換幸運了。
稻垣結衣以前不太關注這方面，以前的球技大會也是低頭打psp，直到自己被分到e班才發覺，椚丘中學真是即使在這種時候都對e班滿懷惡意。
e班並不在球技大會的參賽隊伍中，他們所能參與的，只有所謂的「表演賽」——男生對陣棒球部，女生對陣女子籃球部。
「結衣，」下課後，來到她課桌旁邊的不破優月彎腰詢問道，「這次你也不參加嗎？」
「……自從我小學時和足球籃球排球有過為數不少的面對面的親密交流後，我就明白，」稻垣結衣額頭抵在桌面上，幽幽地用一種將死之人的口氣說，「我和這種球類天生有仇。上初中後，我和籃球最近的接觸是在聊天室碰到一位網友，偶然有一天聊到籃球的時候，聽說他傳球很厲害，好像曾經還是什麼什麼第六人，但是投籃命中率慘不忍睹。所以，我前思後想，決定珍惜一下我為數不多的優點……而且，畢竟現在我連咱們班需要有六個人參加那勞什子的表演賽這種簡單的規則都不清楚。」
「結衣，是五個人。」
「我故意的。」稻垣結衣面無表情地抬起頭，「你信嗎？」
不破優月：「……不，而且，就算我信，這個笑點也早就過時了。」
「順便，」不破優月又補充了一句，「這種設定在漫畫裡也早就過時了。」
當然，即使不破優月這麼說，但她和稻垣結衣都明白這種所謂「體質」是真是假。
這種與其稱之為和球類有恩怨、不如叫做球類方面的幸運e體質雖然不是每一次都奏效，可一旦發生，對稻垣結衣本人而言，毀滅性可是巨大的。
「過時的我就坐在看臺上給你們加油好了。」
連候補都不打算參加的稻垣結衣義正言辭地說。
然而幸運e這種東西之所以是幸運e，就是因為無論你怎麼想要避免，糟糕的結果總會如期而至，在你防不勝防的時候「砰」的一下，給你一個巨大的驚喜。
——驚喜個鬼！
如願坐在看臺上的稻垣結衣已經顧不上旁邊還在彈著的籃球，她此時唯有捂著腦袋，疼得眼淚都要流出來。
「抱歉啊稻垣同學……」比賽結束後，茅野楓抱著籃球一臉愧疚，「如果我當時再冷靜一點的話……」
「不不不，」稻垣結衣連忙擺手，哪怕她另一隻手還按在頭頂上揉著，「不是茅野你的錯，球也是碰巧彈過來的……再說了我的頭也比較硬所以其實沒什麼關係，你看我頭上連個包都沒起。」
這件事大概的確不是因看到對方隊長的巨|乳而失去理智的茅野的錯，稻垣結衣本人對於和籃球親密接觸也司空見慣了……雖然這並不是什麼好的情勢發展。
況且，籃球砸過來的時候，她正好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因此與其說她在生氣，不如說稻垣結衣現在其實還有點慶倖……至少她保住了自己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沒讓臉破相。
腦袋上的疼痛已經減輕了很多，現在只剩下了一些悶痛和頭暈。稻垣結衣接過不破優月遞來的冰鎮礦泉水，擰開瓶蓋咕咚咕咚喝下去幾大口之後，眩暈的感覺也好轉了不少。
「咦……？」
還沒等她放下裝礦泉水的塑膠瓶，腰包裡的手機突然「嗡嗡」地震動了幾下，隨後響起了她為郵件設置的鬧鈴聲。稻垣結衣有些疑惑地解開手機的螢幕鎖，而後驚訝地在郵箱裡又查收了一封來自淺野學秀的郵件。
[比賽結束了？]
指的是籃球比賽？
稻垣結衣抬頭看了一眼前面幾位之前上場比賽的女生。
[是的，淺野同學。]
那邊也很快回了郵件過來。
[別太介意比賽結果，就算輸了，享受過程就好。]
為什麼直接默認她們輸了啦……雖然確實是輸了。而且享受過程什麼的——
稻垣結衣摸了一下頭頂，那裡似乎又隱隱作痛起來。
[對了，你現在在哪裡？]
[已經到棒球場地這邊了……我們過來看男生們的比賽了。]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在對面看到了理事長先生呢。]
稻垣結衣想起前陣子哥哥對她說的話，他談及理事長的變化時不贊同的表情仿佛還歷歷在目。這次棒球比賽，理事長毫無疑問是站在棒球隊那一邊的，淺野同學恐怕……不，一定也是如此，畢竟他是淺野理事長的兒子，從小也是耳濡目染著那樣的教育理念長大的。所以，這次也一定又是殺老師和理事長之間的碰撞，就和期中考試時一樣。
比起理事長的教育方式，她自然是更喜歡殺老師的。
[父親最近對這方面的確很熱衷……說起來，棒球場上似乎有什麼不明物體。]
稻垣結衣：「…………………………」
這方面是指？
顧不上想太多，她掃視了一下整片棒球場，的確發現了一個圓不隆咚的上面還戴了頂棒球帽的不明生物體。男生們和殺老師共同制定的作戰計畫她也有所耳聞，因此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一定是殺老師的大腦袋，用於變換顏色來給選手們提示用的。
於是稻垣結衣略微遲疑了一下，打了一句話出來。
[咦，不明物體嗎？我還以為那是學校為了比賽準備的吉祥物……]
淺野學秀那邊過了半天才回郵件過來。
[不，據我所知，球技大會並沒有特別設置吉祥物。而且……學校的吉祥物是橡果，如果要準備也是準備那個。]
這時，比賽已經漸趨白熱化，原本領先的e班已經漸被棒球部壓制住了。在理事長的洗腦教育下，對方似乎更加發揮出了自己的實力，就連殺老師都有些束手無策了。
但是……這麼做，真的是對的嗎？
——不明白。
就效率而言，理事長孤立e班以鞭策其他班級的方法的確能最快培養出成績出眾的學生；殺老師之所以能做到因材施教，跟他二十馬赫的速度以及因此而能製造出分|身的能力也不無關係。所以，從宏觀上來看，犧牲少部分人的未來以成就大多數人的做法確實是最省力也最高效的。
可是，這樣就能培養出所謂的「強者」？
那樣的強者，真的不是內心深處恐懼自己從高處掉下來、借由嘲笑其他人才能樹立起自信心的可憐的傢伙嗎？
局勢是在赤羽業口出挑釁之語時開始扭轉的。
稻垣結衣任由手指在手機螢幕上移動著。
[淺野同學……你認為什麼是「強者」呢？]
——直到比賽結束，也並沒有郵件發過來。
她歎了口氣，把手機重新塞進腰包里拉好拉鍊，臉上卻露出了笑容。
畢竟，雖然沒得到淺野同學的回復，自己班級的男生們獲勝也是非常值得高興的一件事啊。
「……恭喜了。」
身後傳來的熟悉聲音讓稻垣結衣猛地轉過身來，稻垣真太郎聲音悶悶的，眼睛也並沒有看她這個方向，但他嘴角微微揚起的弧度卻是怎麼也藏不住的。
「怎麼，」稻垣結衣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我們班獲勝讓你這麼高興啊？」
「雖然只是表演賽，但這樣扭轉性的勝利也能讓大家對e班有所改觀吧。」與他別過頭去的動作和微微泛紅的耳尖不同，稻垣真太郎的話語倒是出乎意料的坦誠，「這樣也能讓我放心一些了。」
「……」
稻垣結衣徑直走過去，抬起胳膊用力揉了揉弟弟的頭。
「嗚哇——你幹什麼？！」
「……大概是想要表示和解的意思吧。」在旁邊目睹了整個過程的不破優月極力忍住不讓自己大笑出來，「你們倆還真是一個比一個彆扭……」
「怎麼可能。」
幾乎是異口同聲說出這話的姐弟倆互相大眼瞪小眼了半天，不約而同地有陷入了沉默。
「……好吧，」稻垣結衣拽了拽頭髮，勉強伸出右手，「就是和解的意思。」
雖然他倆最近的相處跟沒冷戰就沒什麼區別。
真太郎盯著她看了好幾秒，這才握住了她的右手。
「互不干涉？」
旁邊的好友可能並不明白真太郎話語的具體含義，稻垣結衣倒是清楚得很。
「互不干涉。」
她回答。
第20章 遷怒的時間
還沒出來嗎……
稻垣結衣探頭探腦地看了一眼校門口，確認真太郎還沒出來後，她又靠回到欄杆上接著翻那本才從不破優月那裡借來的漫畫去了。
她、真太郎，還有優月——一直以來都是回家部的三人總是一起步行回家。
今天優月放學後找殺老師開了小灶，囑咐他們就不用等她了。所以稻垣結衣就逕自來到了椚丘中學主校舍，而因為有「e班學生除非特殊情況否則不經允許不可擅自出入主校舍」的規定，她也就只能在校門口等等了。
她對那些偶爾飄進耳朵裡的議論聲已經見怪不怪，更何況那從一開始對她而言就是毛毛雨。
因此，稻垣結衣只是一心一意地看著漫畫，在懸浮在天空中的巨大稻草人問出「現在幾點了」而「神之子」們爭先恐後地踩出數字以啟動下一關入口時，主角和配角的互動也漸入高|潮。這吸引得她甚至沒發覺有誰正在靠近自己——畢竟也一直有人在從她面前經過。
「稻垣被老師留堂了，可能會再晚一些才出來。」
「誒……」稻垣結衣聞言抬頭，「淺野同學。」
淺野學秀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她看了會兒對方遠去的背影，複又低下了頭，但這回，她卻完全無法再沉浸在漫畫劇情裡了。
小真居然會被留堂……
驚訝的心情並沒有保持多久，之前間或傳入她耳中的譏諷聲，此時似乎顯得遲疑訝異起來。全校第一才子就這麼在主校舍門口——而且還算善意地——跟一個e班學生搭話。不過，無論如何，估計是沒人敢去問淺野同學到底是為什麼才這麼做的吧。
如果說稻垣結衣本來還在雲淡風輕地看漫畫，現在她正在用漫畫書努力遮掩自己的粉紅泡泡。
效果似乎還蠻成功的。
「喂，」突然有人抽走了她手中的漫畫，「你發什麼愣呢？」
「優月的書，別給人家弄壞了。」稻垣結衣不緊不慢地把書又抽了回來，小心地放回書包裡，「你不是被老師留堂了嗎，怎麼出來得這麼快？」
稻垣真太郎：「……誰跟你說我被留堂了的？」
稻垣結衣：「…………」
姐弟倆相對無言半晌，隨即，稻垣結衣彎下腰抱著肚子笑得全身顫抖，真太郎別過頭輕輕「嘁」了一聲。
「走了。」
「好好好。」稻垣結衣直起身子，假裝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剛走沒兩步，她又停住了步伐。
「……怎麼了？」
察覺到自家姐姐止步的真太郎轉過頭，發現稻垣結衣也維持著和他一樣的動作，目不轉睛地盯著剛才與他們擦肩而過的那個人的身影。
——三十歲左右、身材壯碩的青年男性。
「不，」稻垣結衣急急忙忙地回過頭來，三兩步趕到弟弟身邊，拽住他胳膊往前走去，「沒什麼。」
她總有種很不好的感覺，稻垣結衣祈禱著自己的預感不要成真。
然而，當一件事變好和變壞的幾率幾近相同時，事情往往會朝著糟糕的方向發展。
她趴在桌子上，下腹處幾乎不間斷地傳來著抽搐般的疼痛。稻垣結衣很是有些不甘心，但她也只能有氣無力地□□了一|聲。
被新來的體育老師嚇得生理期提前這種事，怎麼說都有點……
——但她也確實還記得，正面對上鷹岡明時，那一瞬間就襲來的糟糕的感覺。
他面對他們時那爽朗的笑容只讓她覺得噁心反胃；稻垣結衣也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接過他買來籠絡學生感情的那大包小包的昂貴零食，「鷹岡爸爸」的舉手投足簡直就是浮誇做作的演技。
——實在太像了，像得令人作嘔。
等到她終於恢復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被送回了教室，正靠在好友不破優月的懷裡，冷汗浸透了背部。
「……好可怕。」
最後，稻垣結衣只說了這麼幾個字。
當天晚上，親戚提早拜訪。稻垣結衣的體質本來是不常痛經的，太過恐懼帶來的痛楚和噩夢交織在一起，害得她一晚上都沒睡好。
今天是鷹岡老師任教的第一節體育課。
缺席者兩名。
因為生理痛而請假在教室休息的稻垣結衣……和逃了課的赤羽業。
在體育課前她在獨立辦公室裡跟鷹岡老師請假的時候，對方確實是准了她的假，還笑著以她的父親自居，下達了一些諸如讓她在不是那麼疼的時候要來跟上大家那時的進度——順帶還講解了一下進度將會如何與懲罰措施——的命令，並給她看了那張新獲得理事長批准的課程表。
在謝過他之後，稻垣結衣在拉開門的時候低頭思考了兩秒，把半個身子擠出去以後回過了頭去。
「老師，」她也笑著說，「我還是覺得，我的父母和兄弟都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也是我最後的退路，父母從小就教育我們，說他們永遠都會保護我們。所以，請你的父權見鬼去吧，父親才不是你這種用暴力來迫使他人妥協的渣滓。」
……現在想起來，稻垣結衣還是覺得自己當時膽子實在太大了。
雖然她專門選了那樣一個時機來吐這口惡氣，不過她也確實看到了鷹岡明蠢蠢欲動的拳頭，如果不是烏間老師剛好從門口經過，她可真是要倒血黴了。
她也知道自己的挑釁之言可能會讓自己接下來的日子相當不好過，比如——老天似乎是為了懲罰她對老師的語出不敬，本來已經緩和的疼痛越發變本加厲起來。
但這世上終究不是每個老師都配為人師表的，像e班原本的這三位優秀的老師自然已經非常難得了，然而仍是有不少衣冠禽獸。
稻垣結衣還在咬牙切齒的時候，恍然發覺自己課桌桌面上被放了一杯紅糖水。
……對面的三位優秀教師之一不知為何也捧著一小杯紅糖水呼呼地吹著氣。
「……殺老師，」稻垣結衣遲疑良久，終於問出了口，「您也生理期嗎？」
「忸呀？！」身著博士服的前不久才坦誠自己是人工生物的章魚似乎大為光火，「為師只是最近食欲不振需要攝取糖分而已，並沒有生理期什麼的！」
傲、傲嬌？
所以說其實是有的吧……
稻垣結衣小心翼翼看了對方一眼，識趣地沒把自己的想法說出口。她雙手捧起杯子，感受著透過紙杯傳來的暖意，冰涼的手指也被暖和了起來。
抿了幾口紅糖水之後，她放下了杯子：「謝謝你，殺老師。我感覺好一些了。」
稻垣結衣看看殺老師，又看看窗外的操場，猶豫了半天才開口。
「……遷怒這種事，無論對方是否應得，都是不對的吧？」
「唔，」殺老師就像是豎起食指那樣，豎起了他的一條觸手，「那要看稻垣同學是怎麼看那位老師的了。」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以別人父親自居的吧，」稻垣結衣托著下巴，「古往今來作為父親的角色最能得到的無非是對家人的控制權。他和烏間老師都是部隊出身，又是教官，恐怕會把部隊裡那一套用到這裡來，所以自稱『父親』的目的可想而知。我只想到這裡，接下來的就是……」
「直覺。」
她垂下目光，盯著杯裡顏色濃烈的水面：「第一眼只是覺得有點不對勁，後來才感覺實在是太像了。」
她知道殺老師能明白她的意思。
雖然稻垣結衣不清楚他到底是從哪裡瞭解到她的過去，但她並沒有任何的被冒犯的感覺。
「稻垣同學說得沒錯，遷怒的確是不正當的。」異于常人的生物用他慣常的口吻說道，「但是，你是在仔細權衡思考之後作出的選擇，並不是單純的遷怒。」
「可我的確太過懦弱，不管是以前還是這次，鷹岡老師並沒有對我做出實質性的傷害，所以我才覺得自己似乎有些過分——」
她的話被一陣嘈雜的聲音打斷。
二人不約而同地看向操場，鷹岡明還沒收回動作，前原陽鬥倒在地上，這都昭示出他方才做了什麼。
這傢伙——
如果不是她現在沒什麼力氣，再加上怕砸到同學，恐怕稻垣結衣真的會不顧殺老師在場隨便找個什麼東西扔過去。
稻垣結衣悄悄瞥了一眼殺老師，他的腦袋也已經漲成了紅色，還有轉黑的趨勢。
「稻垣同學。」
冷不丁被叫了一聲，稻垣結衣應聲的時候還有些磕絆：「是、是！」
「為師現在能告訴你的是，為師為你並沒有一直被過去所困而感到慶倖。而且，為師相信，只要你一直走下去，總能找到光之所在。」
話音未落，殺老師的身影已經從教室裡消失了。
稻垣結衣靠在窗邊，看著阻止了剛給了神崎同學一個耳光的鷹岡明動作的殺老師，一時間松了口氣，心下又有些複雜。
光之所在……嗎？
第21章 諮詢的時間
她和淺野學秀是在鷹岡被開的當天晚上恢復聯繫的。
雖然距離球技大會並沒有多長時間，但兩個人都有意識忽略了那天她在棒球表演賽上發的那封郵件。率先行動的稻垣結衣只是像淺野學秀一開始所做的那樣，發了條類似的消息過去，於是他們又開始一來一往地聊起天來。
稻垣結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感到幸運，在那之後，淺野學秀回她郵件的時間似乎比以前還要快了一些。而她也偷偷向真太郎打聽過，聽說淺野學秀之前沒怎麼給過其他女生電話號碼——a班的可能除外，淺野同學似乎要負責讓他帶領著的a班成績永遠是那麼出眾，因此偶爾關於題目的詢問也許必不可少。
但他們兩人之間的相處似乎又不同，他們聊天的內容從最近的天氣狀況到即將臨近的期末考試，又涵蓋了兩個班級平時的日常生活。如果不是在學校裡，那四個班級和e班的階級差別確實存在，稻垣結衣幾乎都要錯以為她真的就是淺野學秀身邊的一個普通同學，他們倆可以很平常地相處著。
然而她不能。
當淺野同學談到a班發生的趣事時，她也只能猶豫再三，含糊不清地提了一點無關緊要的同學之間的好玩的事情。但即便如此，她也有些擔心這些事在淺野同學看來是不是有意思，會不會看起來有點幼稚。
其他的壓根不能寫，寫了會被防衛省查水錶。
——他們平時的學習生活可都是圍繞著一隻據說明年三月要炸了地球的章魚班主任進行的，最大的任務就是殺了他，平時同學之間討論最多的還是怎麼殺了他，課外活動往往也是怎麼殺了他。畢竟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到了明年，他們的家人朋友和地球上其他的人都要一起死翹翹。
對於稻垣結衣而言，這是她進行暗|殺的最大意義，但也止步於此。
……然而，如果她不在暗|殺的途中對戀愛有所發展的話，等到明年畢業的時候，即使地球成功存活，她也可能就真的沒機會了。
稻垣結衣仔細地、認真地一封封郵件翻過去，幾乎是把她和淺野學秀一直以來的聊天記錄翻了一遍，她時而為自己的愚蠢在心裡長聲哀歎，時而又有些慶倖自己竟然能和淺野同學一直聊下來。
緊張、開心、不知所措。
她發現即使不面對淺野學秀真人，只看著他發過來的郵件都有著如此奇妙的感受。
「——稻垣同學。」
熟悉的聲音在身前響起，稻垣結衣不由得渾身一僵，抬頭看到了臉都要漲紅的殺老師。
「即使是自習課，玩手機也是不允許的！」他的臉上甚至都顯示出了一個大大的叉號，殺老師伸出觸手想要抽出她手裡的手機，「手機先由為師代為保管，下課後到為師的辦公室——忸呀？！」
稻垣結衣吐了吐舌頭，眼疾手快地一把接住了從融化掉的觸手中脫落的手機，另一隻手已經抽出抽屜裡的匕首揮了過去，當然，毫無懸念地被殺老師躲開了。時速為二十馬赫的章魚生物已經又拿走了她的手機，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一張紙巾墊在觸手和手機之間，小心眼地、滿面通紅地補充完了剛才的那句話。
「稻垣同學下課後到為師的辦公室來一趟！」
於是，下課後，稻垣結衣老老實實地站在了殺老師的辦公桌跟前。
「首先，」殺老師仍然是那副嘴巴都要咧到耳根的笑容，「為師非常高興你終於打起勁頭來認真暗|殺為師了。」
稻垣結衣撓了撓臉，有點心虛地只是咳了一聲。
這點子還是受了赤羽業和菅谷同學的啟發，她在給自己畫新手機殼的時候靈機一動，把對殺老師特製的bb彈同樣磨成粉混進丙烯顏料裡。為的就是在今天這樣的情況下來次出其不意的行動，當然，前提是她上課玩手機。
所以……
「但是，」那個叉號又在殺老師臉上顯現出來了，「這不代表稻垣同學的行為是正確的，你剛才的行動多少有些擾亂課堂秩序了，需要受到懲罰。」
「至於懲罰的內容，」殺老師在她面前舉起了手機，「把手機密碼告訴我吧。」
稻垣結衣：「………………」
「侵犯學生*真糟糕啊，殺老師。」她歎了口氣，索性從邊上拖了把椅子過來坐下，「不過，反正發生了什麼您都知道吧。」
「為師比較喜歡聽學生親口說出來呢，而比起親口說，親眼看到似乎還要更好。」
「……」
太八卦了吧。
然而，稻垣結衣此時看殺老師的眼神充滿了一種對睿智之人的信任與讚賞之情：「謝謝您，殺老師，我這就去約淺野同學，反正我還欠他一次！」
殺老師：「……」
稻垣結衣：「……」
咦，是她誤會了嗎？
原本興沖沖地從殺老師觸手中接過手機的稻垣結衣遊移了一下視線，但仍然俐落地解開了螢幕鎖，正想順勢發個郵件過去，又遲疑起來。
「殺老師……」她很是有些糾結，「你覺得淺野同學是個怎樣的人呢？」
「為師並沒正面接觸過淺野同學，所以不太清楚呢……」殺老師如實回答道，正在稻垣結衣以為她不會從殺老師這裡得到太多有效資訊的時候，他又補充道，「不過，為了自己的學生，為師還是有好好『打聽』過的。」
稻垣結衣：「……………………」
既然殺老師是一片好心，她就不往跟蹤狂的方向胡猜亂想了。
「淺野同學和他父親很像呢，」殺老師沉吟道，「那種想要支配一切的*。為師說不上來這種心理是好是壞，但至少理事長的教育理念，為師是不很認同的。不過，不論是理事長還是淺野同學，確實都是非常優秀的人才，如果不考慮性格問題的話，是不錯的擇偶物件呢。」
稻垣結衣：「………………」
「殺老師，」她艱難地說，「擇偶什麼的，您考慮得有點兒遠。」
她才十五歲啊。
殺老師扭動了一下|身體：「難道稻垣同學不希望和淺野同學一起邁進婚姻的殿堂嗎？」
「我理想的丈夫類型是這樣的——颳風，他給我加衣；下雨，他為我撐傘；餓了，他給我下麵；熱了……」稻垣結衣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殺老師，輕咳一聲，「當然，如果是淺野同學的話，這些都不是事兒。但大前提是——」
「我得追得上他呀殺老師。」她哭喪著臉補充道。
「不，為師覺得稻垣同學已經很有希望了，」殺老師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就這樣發展下去，沒准真的能成功哦。那麼，有沒有想過成功之後要怎麼做呢？」
「誒？」
稻垣結衣一下子愣住了。
一直以來，她確實都是抱著「一定會被拒絕」、「一定不會成功」的心態，去和淺野學秀接觸。原因有二，一是自卑心態作祟，她並不覺得淺野學秀會接受自己這樣的人；二呢，大概還是有些遲疑吧，淺野同學到底是不是合適的那個人，雖然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但是，他真的和自己合適嗎？
愛情這種衝動，一上來就讓人把其他的什麼都忘了。
當然，還有一個隱秘的原因。她刻意不去猜測那個可能，而是單純一味地告訴自己不可能，這樣，到了真的被拒絕那天，恐怕就不會太難過了。
沒有希望也就沒有失望。
不過，竹林同學的話仿佛也還回蕩在她耳邊，和殺老師所說的碰撞在一起，迸出劈裡啪啦的火花。
——如果真的成功了怎麼辦？
那個即使刻意壓抑自己，卻仍忍不住去幻想的微小可能性。
「如果成功的話……」
她低下頭，盯著地板，來回晃動著雙腿，並沒有接著說下去。
想要和淺野同學一起做一些普通情侶都會做的事，牽手、擁抱、親吻，伴隨著甜蜜的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普通地約會。
說起來，下個月這附近好像有煙火大會，小真對著一直不感興趣，但小実琴似乎會和同學朋友一起去呢，面對他這位閨蜜的邀請她還在猶豫要不要去，擔心打擾他的桃花運……如果能和淺野同學一起去就再好不過了。
走出辦公室後，稻垣結衣在郵件的頁面寫了刪刪了寫，仍然不知道該發什麼過去。
用「手機差點被老師收了」來開頭絕對會讓形象更下一層樓，直入主題邀請他出來會不會太唐突了呢？再說了，淺野同學會答應嗎，比起出來和女孩子一起玩，也許他更喜歡學習？
可這是注孤生的心態啊……
「唔！」
走路不看道的她終於撞上了人。
「抱歉啊，渚。」稻垣結衣急忙道歉，「沒事吧？」
潮田渚擺擺手，顯得有些無奈：「沒關係啦稻垣同學，我還沒那麼柔弱……手機的問題解決了嗎？」
「解決是解決了，可是好像出現新問題了。」
稻垣結衣撓了撓頭，想起自己出辦公室之前，殺老師最後囑咐的話。
現在已經是七月上旬，離期末考試也沒多少時間了。上次她主要是栽在了國語和理科上，估計之後殺老師也會針對這兩方面幫她複習。方才，殺老師在幫她做完戀愛諮詢後，也沒忘叮囑她認真學習和暗|殺……當然，要求是這段時間仍然以學習為重。
「殺老師提到這個月的期末考試，要咱們好好準備呢。說起來時間過得還真快……總覺得才考完期中的，期末的就來了。學校真是絲毫不讓人放鬆警惕啊，對我這種學渣而言，簡直就是時不時地來上一刀。」
「說起來，上次你對鷹岡那幾下實在太漂亮了！」樂天派的稻垣結衣歎了口氣，隨即話題一轉，「我還沒來得及誇你呢」
她笑眯眯地補充道：「渚恐怕是咱們班最有暗|殺天賦的人了吧。」
「沒那麼誇張啦稻垣同學！」潮田渚有些慌亂地答道，「那個，我找殺老師有些事，就先走了哦，稻垣同學。」
「好好好。」
她善解人意地點了點頭，目送潮田渚離開。然而，走廊上重新剩下她一個人，卻讓稻垣結衣又想起了之前刻意被她回避的問題。
「但是，作為稻垣同學的老師，」殺老師最後這樣說著，「為師想要提醒你，有些時候，有些事情，謹小慎微總是沒錯的，千萬別傷害到自己。」
殺老師這回……發現的是什麼呢？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50
第22章 生日的時間
「今年的生日恐怕得我和小真自己過了。」
課間，稻垣結衣在閒聊過程中偶然提到父母去北海道的事時，不由得如是哀歎道。
「不過，還是可以去你哥哥那裡的吧，」不破優月趴在桌子上，雙手撐著下巴，「要不就出來跟大家一起過，陽菜乃醬應該沒問題，再問問渚他們就好……結衣你想要什麼禮物？」
「哥哥確實是這麼說過沒錯啦，」稻垣結衣對跳躍得過快的話題適應得從容自如，「但他最近不知道在搞什麼研究……聽嫂子說每天都回來很晚，連她都沒從哥哥那裡打聽到那個研究的半點風聲……我和小真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不去打擾他了，有那時間還不如讓他好好休息呢。所以如果到時候大家不忙暗|殺的話，在家里弄個派對就挺好的。」
「我也沒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優月給我個小驚喜就好了。不過，那也得等到暑假了……」她看到斜前方的潮田渚時，突然若有所思起來，「在那之前是渚的生日吧？我差點都把這件事給忘了，作為朋友還真是有點不稱職。」
「渚，」稻垣結衣輕聲喊道，「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
她也沒想想剛才說著「驚喜」的人是誰。
「誒——？」聞聲轉過身的藍發少年顯得很是茫然，「稻垣同學怎麼突然問這個？」
「啊，我也想起來了。」
不破優月接過話頭：「渚的生日確實是在這個月啊。」
「渚的生日？」
和潮田渚同排的茅野楓聽到他們的對話，也很感興趣的樣子。
「我記得好像是這個月的二十號？」旁邊的杉野友人也加入了談話，他撓了撓臉，似乎有些遲疑，「不過我可能記錯了。」
「確實是七月二十號沒錯——」潮田渚急急忙忙道，「可話題到底為啥會轉到我身上啊！」
不過已經沒人理會他的這點兒疑問了。
「黏滑呵呵呵，渚同學的生日嗎……」
稻垣結衣：「這明明是課間吧，殺老師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為師自然是無所不在。」
稻垣結衣：「…………………………」
「糟糕了，為師好像做出了中二氣息滿滿的發言呢……」即便用兩條觸手遮住了臉，殺老師臉上的紅暈依然清晰可見，「二十號正好是這周週六呢，補完課順便幫渚同學慶祝一下吧。」
「補課？！」稻垣結衣慘叫，「為什麼週六還要補課？！」
「咳……」不破優月悄悄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之前第一節課的時候大家討論後一致決定的。」
原、原來是這樣啊！
仔細一想也對，前兩天殺老師才做出許諾，說這次期末考試只要他們班出現一個單科全年級排名第一就可以任由他們斷他一條觸手。這無疑更大大增加了他們對期末考試的鬥志，激發了他們對複習的興趣。週六加課可能能使成功幾率更大提升……大家一致通過這個決定也無可厚非。
問題是她第一節課好像在發呆，看到大家胳膊都舉起來就自己也舉起來了。
「其實我一點都不驚訝，」稻垣結衣迎上殺老師的目光，硬著頭皮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雖然說出來的話連她自己都不信，「我只是刻意裝出驚訝的樣子來增添搞笑氛圍，搞笑藝人可是我畢生的職業追求呢。」
潮田渚：「……」
不破優月：「……」
茅野楓：「……」
杉野友人：「……」
「……」宅心仁厚的殺老師也愣了兩秒，但顯然他沒有打算追究下去，「真是了不起的理想呢，稻垣同學。」
作出羞恥發言的稻垣結衣尷尬得要死，就差直接鑽地縫裡去了。
然而，生日會的事就這麼定了。雖然渚表示他不需要什麼禮物，大家的心意已經足夠了；不過稻垣結衣總覺得自己還是應該送些什麼……即使她並不知道該送什麼好。
「最近你還真是拼命。」
短暫的敲門聲後，稻垣真太郎推開了房間門，結衣接過他手上那杯熱牛奶喝了一口：「難道不好嗎？不過，你就別陪我這麼晚了，又不用臨陣磨槍，趕緊去睡吧。」
「你不要緊？」真太郎睨了她一眼，「這可跟當時升學考的時候不一樣，一口氣能補完？」
「確實不一樣，」稻垣結衣左手還握著杯子，右手的食指搖了搖，「別看我這樣，這五個月也是有在認真學習的。畢竟新來的老師——」
她恍覺自己失言，連忙閉上了嘴。
空氣一時間都凝滯了起來。
「新來的老師人挺不錯的，」半晌，稻垣結衣慢吞吞、卻真心實意地說，「教育方法也很得當，在我看來，比單純靠打壓一小部分人來培養剩下的那些要好很多。」
「所以理事長才會針對e班？」
她被弟弟猛然一句話驚得差點噎住：「……沒錯，你也看出來了？」
「太明顯了。」稻垣真太郎有意無意道，「不然淺野也不會最近突然對e班有了點興趣吧。」
「……」
稻垣結衣沉默了片刻，有些自暴自棄：「我知道啦。」
話雖這麼說，她卻並不能肯定自己到底知道什麼——是小真的意有所指還是其他的什麼，這種「不能」是不確定也不敢。她為了能哪怕只夠到淺野學秀的位置努力了兩年，對方卻只是在三年級開始的幾個月後開始和她聯繫。稻垣結衣當然希望對方是因為她的所作所為注意到了自己，無論那種注意是好是壞。
——這段日子她都快把淺野學秀的電話號碼背下來了。
「我喜歡你啊，淺野同學。」
早晨，她拔下充電完畢的手機時，對著空氣幾不可聞地輕聲喃喃道。
——但是淺野同學到底是怎麼看她的呢？
「打算走了？」
「嗯。」稻垣結衣單手拎著書包，一邊低頭穿鞋一邊說，「今天可能還會回來得晚一點……大家打算給渚慶祝一下生日。」
真太郎靠在牆上，淡淡地應了一聲。
昨晚兩人又可以說是不歡而散，不過，有了之前那一場冷戰的打底，他們倆都知道彼此不可能真的翻臉，最多也就是有一些小小的拌嘴。稻垣結衣也知道，弟弟永遠都會站在自己這邊，父母和哥嫂也是如此——這也正是她那時那麼理直氣壯地敢和鷹岡叫板、也對鷹岡所言那麼憤怒的原因之一。
即使是補課，師生之間的相處依然沒什麼改變。值日生仍然是按學號輪值，他們仍然是在殺老師宣佈開始上課並點名時開始射擊，仍然是——一發都沒命中。
「咱們真的能幹掉殺老師嗎？」
午休時，稻垣結衣打開便當，突然轉頭對旁邊的友人提出了疑問。
「唔？」不破優月也從她那色香味俱全的便當上移開目光，「我記得你以前不是不想殺他嗎？」
「現在也不想。」她夾起一塊香腸放進口中，「但我希望爸爸媽媽、哥哥嫂子還有小真他們活下去。」
她自己倒是無所謂。
「我也是啊，雖然一百億的獎金是很誘人，」不破優月遲疑道，「不過，還是家人的安危更讓人擔憂吧。」
稻垣結衣不語，她知道她們兩個人都想起了暗|殺生活剛開始的時候。那時，寺阪三人組和渚的行動激怒了殺老師，怒極的殺老師把班級裡幾乎每個人家裡的門牌都席捲而來，用他們家人的性命威脅了他們。
稻垣結衣卻笑了起來。
「不過，就算殺老師當初這麼做了，現在也完全沒辦法討厭他啊。」她說，「這麼好的老師，殺掉實在是很可惜……」
所以才不想殺他啊。
當然，事實證明，雖然暗|殺成功在目前為止是不可能的——在稻垣結衣來看是喜也是憂——惡作劇卻是完全可能的。她看著被他們糊了一臉蛋糕的殺老師，差點笑得趴到地上去。
然而，下一秒，她就發現自己臉上也被抹上了奶油。
稻垣結衣：「…………」
同樣臉上都被抹了奶油的e班眾：「…………」
某位元班主任仗著自己二十馬赫的速度毫不猶豫地反擊了回來。
「上！」
不知誰先開始喊了一聲，並由幾位率先掏出匕首和槍的學生帶頭，大家一湧而上，一手奶油一手武器地開始和自己班主任玩起了追逐戰。
稻垣結衣毫無疑問地也開始跟著跑了好一段兒路，最後實在跑不動了，她直接躺在了校舍附近的草坪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她周圍也躺倒了不少同學，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幾人還在堅持暗|殺，和殺老師一來一往、一刀一躲地「玩」得不亦樂乎。不過，經過了體能訓練之後，他們恢復的速度也是相當可觀的。沒多久，學生們起來圍坐在一起，開始商量接下來玩些什麼。
「玩真心話大冒險！」
建議是稻垣結衣自己提的，在之後不久，她就為自己的提議而感到了深深的懊悔。
為什麼又是她輸——
稻垣結衣看著自己出的「石頭」，陷入了呆滯狀態。
她一直選的都是「大冒險」，懲罰從埋比琪老師的胸到向殺老師求婚不一而足，而這次——贏家是不破優月。
稻垣結衣望向好友的眼神熾熱，希望懲罰能夠稍微——
「跟淺野學秀告白。」
第23章 告白的時間
……？
稻垣結衣雙手揉了揉耳朵，感覺自己沒太聽清不破優月的話。
等她盯著好友看了好半天，確認對方沒開玩笑後，一把把她扯了過來，勾著不破優月肩膀，俯首在她耳旁低聲道：「優月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可能去——」
「這不是個好機會嗎？」對她和淺野學秀之間的聯繫也有所耳聞的不破優月聳了聳肩，倒沒有稻垣結衣那麼如臨大敵，「你在糾結淺野學秀怎麼看你，對吧？不如就趁這個機會一鼓作氣去告白，要是他拒絕的話，順勢說是大冒險的懲罰不就好了。如果他對你有那個意思，順便試探一下，答應的話大家皆大歡喜；就算沒那個意思，也不會太丟面子。」
稻垣結衣低頭沉吟片刻，明顯對不破優月的提議動心了，但仍然還有些猶豫。
「但這樣不太好吧，會不會顯得太輕浮了……因為真心話大冒險就隨便跟男生告白什麼的……」
「甭管怎樣先告白了再說啊，總算能有個結果。」不破優月捅了捅她，「成功當然更好，沒成功說明他對你沒什麼感覺或者需要慢慢培養感情，前者的話讓大冒險背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後者就不用了。我覺得按照你們倆現在這種相處方式，贏面還挺大的。」
「……」
稻垣結衣低頭摸出了手機，間接默認了這建議。但當她再抬起頭時，又顯得遲疑。交好近三年的不破優月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跟同學們表示她單獨監督稻垣結衣完成懲罰。而大家多少對這單箭頭都有所耳聞，對稻垣結衣的心情也能理解，當然也就都同意了。
她被不破優月一路扯到了旁邊的樹林裡，獨屬於夏日的蟬鳴聲在這片樹林中綿延不絕。今日據說是多雲轉晴的天氣，直到現在為止，本來*的陽光還被雲所遮擋，留下了片片陰涼。
儘管如此，當稻垣結衣握著手機在電話簿裡翻找到淺野學秀的電話號碼時，她的手心裡仍然滲出了薄薄的汗水。她本已經幾乎背下了他的電話號碼，但到這個時候，她卻莫名地擔心自己撥錯，怕自己緊張那麼久，結果那邊接起電話的卻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她的手指有些顫抖，但仍是按下了通話鍵，然後把手機放在了耳邊。
撥過去時，稻垣結衣並沒有聽到什麼鈴聲。
「嘟——」
淺野同學會不會不接電話？之前他們從沒電話通信過，聯繫也只是通過郵件。
「嘟——」
淺野同學……一定要接電話啊。
「嘟——」
只響了三聲，電話便被人接起。
「喂，」耳邊響起的聲音恍如天籟，「我是淺野，找我有什麼事嗎？」
「唔……」稻垣結衣握住手機的手指不自覺收緊，指尖甚至因緊張和手機外殼帶來的壓力而泛白，「淺野同學，是我。」
不知是不是意識到自己將要告白的原因，明明面對面的時候還能相對順暢地談話，此時稻垣結衣的話就像是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梗得她難受。她總覺得對方也似有所覺，因為他只是安靜地聽著，不發一言。除了耳邊的蟬鳴，稻垣結衣只能聽到手機裡傳來的呼吸聲，她突然希望時間就能這麼停止下去。
「我、我——」
她突然想起在修學旅行的列車上時聽不破優月提起的，那個向淺野同學告白卻被拒絕的女生；又想起不破優月事先為她找好的藉口。
要是藉口用不上就好了。
稻垣結衣知道自己不能一直這麼猶豫下去，她狠狠心一咬牙，告白的話語幾乎是自暴自棄似的脫口而出。
「淺野同學，我喜歡你！我——」然而她卻在這時忘了詞，不破優月不知從哪摸出來個便簽本，匆匆寫了幾筆遞到她眼前，稻垣結衣看著上面的話結結巴巴地念了出來，「請、請和我交往！」
寂靜，寂靜，依然是寂靜。
「好啊。」
許久，那邊傳來這樣一聲答覆。
而稻垣結衣，幾乎是在聽到那邊傳來聲音時就忙不迭地開始道歉：「抱歉啊淺野同學，在你這麼忙的時候還打擾你。其實我也不是想這麼讓你為難，其實我也只是——咦？」
她突然意識到她沒被拒絕。
誒——？！
這種時候……應該說什麼來著？
「我說可以。」
對方似乎是真能看到她傻呆呆的模樣一般，用著斬釘截鐵的語氣又重複了一遍。
這種時候應該說什麼來著？
她沒理會旁邊奮筆疾書的不破優月，只是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句：「謝謝你，淺野同學……」
「你沒什麼好謝我的，」他說，「期末考試馬上就到了，明天我就不約你出來了。考試後見。」
「好、好的！……那我就不打擾淺野同學了，再見。」
幾乎是接受長官命令似的應了下來，稻垣結衣把手機移到了面前，盯著還維持著通話狀態的手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也在等自己掛斷電話。
……算了。
她以一種毅然決然的姿態結束了通話，與此同時甚至還松了口氣。稻垣結衣放下手機，感覺自己簡直是在做夢，她看著好友不破優月，對方正把那一頁已經沒什麼用的紙扯下來揉成團塞進兜裡。兩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然後幾乎是同時伸出右手完成了一記擊掌。
「優月，你能相信嗎優月！」稻垣結衣後知後覺地興奮起來，「他答應我了！他居然答應我了！淺野同學居然答應我了！」
「是啊，恭喜，」不破優月也笑得很開心，「如願以償地兩情相悅真是太好了。」
聽到「兩情相悅」時，稻垣結衣有些遲疑，但她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注視著為了她的幸福而高興的不破優月，自己的唇角也無法控制地翹了起來。開心的感覺從心底裡噴湧出來，就在那幾乎要把她一點一點淹沒至頭頂時，她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稻垣結衣看了一眼不破優月，明白對方也聽到了，兩人一起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
——那邊，赤羽業坐在一根粗壯的樹枝上伸了個懶腰，也正往他們這裡看過來。
稻垣結衣：「……」
不破優月：「……」
「剛才好像聽到了很有趣的東西，」他用一種懶洋洋卻欠扁至極的口吻說道，「好像不是做夢呢。」
稻垣結衣：「……」
一想到她的告白被這個平時一點都不對盤的傢伙聽到就覺得好恥好恥好恥啊！
「業君怎麼會在這裡？」不破優月顯然注意到了她對赤羽業的劍拔弩張，連忙出來打圓場，「不出來和大家一起玩嗎，真心話大冒險還是挺有意思的。」
「是嗎，那我一會兒去看看好了。」
不知他想到了什麼，赤羽業又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小惡魔笑容。
「那真是太歡迎了。」
稻垣結衣撇了撇嘴，用的是一種和話的內容完全不符的嫌棄語氣，她拉著不破優月往樹林外面走去，另一手隔著衣服摸了摸兜裡的手機，然後抬起來沖著赤羽業揮了揮：「一會兒見。」
還沒走多遠，兜裡的手機就一震。稻垣結衣頗為疑惑地發現是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但她還是接了起來，然後，她聽到一個熟悉又沮喪的聲音：「我忘記帶手機和鑰匙了。」
稻垣結衣：「…………………………」
得知對方就在學校附近後，稻垣結衣掛了電話，歎了一口氣。
「小真忘帶鑰匙進不了家門了，」她頗為無奈地對好友說，「你們玩吧，我先走了。」
跟同學們和殺老師打過招呼之後，稻垣結衣拎著書包一路下了山，意料之中地發現稻垣真太郎就在這條他們平時走的這條路盡頭等著她。
「那時候你是在這裡目送我上去的吧，」她想起第一天去e班時的場景，不由失笑，「稍微有點懷念啊。那之後我都是和優月去主校舍等你了，畢竟你們放學時間比我們晚一點。」
不知道雪村老師現在怎麼樣了。
一路上幾乎都只是她單方面在東拉西扯，稻垣真太郎莫名其妙地沉默著，直到她在快到家時，終於忍不住，問起他怎麼突然想起出門，而且還忘記帶了鑰匙。
「出來買點東西。」真太郎答道，「從店員那裡聽到了些事情。」
「什麼事情？」稻垣結衣笑著，神經卻莫名緊繃了起來。
「像是這附近有時候會出現黃色的大章魚之類的，店員自己也親眼見過一個體型巨大關節奇怪的男人。」
「……」她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那豈不是該到奧特曼登場打倒小怪獸的時候了？」
「——我說的是真的啊。」
言談時，他們已經到了家門口。稻垣結衣把鑰匙插|進鎖孔，開口制止了還想要繼續說下去的真太郎。
「小真，我啊，跟淺野同學告白了。」
背後的人倏地沉默下來，「哢噠」一聲之後，她拔出鑰匙，回首露出一個笑容。
「他答應了。」
第24章 考試的時間
「你是在往火坑裡跳。」
進了家門之後，還沒等她收起鑰匙，稻垣真太郎就重重把門一關，幾乎可以說是硬邦邦地撂下了這句話。
「你真覺得淺野學秀適合你嗎？」這時的真太郎的的確確就像是點燃了的炸藥桶一樣，他的語速又急又快，稻垣結衣能從其中感受到一種極為憤怒的情緒，「之前那些事我也就不說什麼，這次明知那些為什麼你還是——哪怕你在你們班隨便挑一個都比他強吧？！不管是這次你們幫他舉辦生日會的那個還是你們那個學級委員那個不比他好？」
她已經很久都沒見過真太郎如此失去冷靜的樣子了，就連那個引起冷戰的晚上都——
果然，這次是她做得太過了嗎？雖然小真一直以來都是默認的態度，但事先不告訴他一聲的話，這樣的後果確實是可以預料的吧？
稻垣結衣閉上眼睛，閉上眼睛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沉默了半晌，方才開口道：「……對不起，這是我自己做的決定，無論是什麼樣的代價我都會自己承擔的。」
——不管是什麼代價。
「想想看，從小學那時候開始就是我一直在給小真添麻煩呢，」她後背靠在牆上，低著頭露出一抹有些傷感的笑容，「這次的話，即便是多壞的結果都是我自作自受，所以，小真就不用再費心管我了。我不會放棄和淺野同學交往的機會的，但是……我也知道，『當斷則斷』。」
「……就算你這麼說，怎麼可能不管啊。」
稻垣真太郎低聲道，他垂在身側的手攥成拳，甚至因為過於不甘心而微微有些發抖。
「我問你，你真的那麼喜歡那傢伙嗎？」
「誒？」稻垣結衣有些驚訝，她抬頭看了看真太郎，明白弟弟真的就只是要個答案而已——真正的、發自內心的答案，「怎麼說呢……感覺稍微有點複雜，不過，如果要說喜歡這種感情的話，大概……已經濃烈到無法自拔了。」
淺野學秀是非常優秀、幾近全能的同齡人，單這一點就足夠讓人對其產生好感；更別提他那清爽的笑容，以及時不時會向周圍的人伸出援手的行為。但儘管如此，所謂的「一見鍾情」，一開始並沒有那麼讓人念念不忘，是她自己放任那微妙的情緒生根發芽，緩慢地滋長著，變成了一汪泥沼。
……但現在她再這麼做那她就是傻。
稻垣結衣盯著面前的好幾個殺老師的分|身，她覺得戀愛腦還是省省吧，反正考試前也見不到淺野同學了。
事情還要從昨天說起，聽渚他們說，磯貝同學提前在主校舍的圖書館預約了座位。他們在那裡複習的時候遇到了a班剩下的那四英傑，然後——各自代表彼此的班級下了戰書，以哪個班級的單科年級第一較多為輸贏條件，輸的班級要對贏的班級唯命是從，答應對方一個條件。
哦，順便一提，對於那個條件，全班一致贊同殺老師的提議——要求a班把去沖繩普久間島的特別暑期輔導的機會讓給他們。
雖然這個機會原屬於歷屆a班，不過往年因為學生顧慮暑期輔導可能會耽誤學習，所以基本上都沒什麼人去，而稻垣結衣能肯定真太郎是不會去的；但是，如果這次e班贏了就不一樣了，他們前陣子才得知殺老師怕水的弱點——這或許是最有用的弱點，因此假使贏得暑期輔導的機會，一定會把它變成從三年級以來最大規模的暗|殺行動。
如果把場所局限在四周環海的孤島上，周圍有可以用之不竭的海水，即使是擁有二十馬赫速度的殺老師也很難逃掉。
為了拯救地球——這看上去或許是不得不贏的理由？
吃過晚飯後，稻垣結衣單手托腮坐在書桌前，她看著眼前攤開的輔導書陷入了沉思，片刻後搖了搖頭。
不僅僅如此，她或許還想通過這次考試證明，e班並不比a班差。
這樣，她在考試之後再見到淺野同學時，會更有些底氣也說不定。
稻垣結衣一直認為，如果想要維持長久而穩定的關係，必須要雙方站在平等的地位上才行。
「嗡——」
手機的響動打斷了她的思緒，稻垣結衣這才恍然驚覺到自己剛才都想了些什麼。
「長久而穩定的關係」……！
她覺得自己的臉幾乎是一瞬間就燒了起來，腦袋裡也似乎有什麼東西炸開了。雖然現在兩個人好像確實在交往沒錯……不過說實在的，稻垣結衣也確實沒什麼實感。但比起這個，她剛才想像的穩定關係還要是更加深遠的……
——到底在想什麼啦？！
稻垣結衣有些慌亂地搖了搖頭，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還在震動著。等她終於想起要把手機拿起來的時候，來電人也並沒有掛掉電話。她看著來電的名字，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喂……」
「……晚上好，是我，」對方似乎也有些猶豫，不知是在糾結稱呼上的問題還是其他的什麼，「現在在做什麼？」
「晚上好，淺野同學。」
稻垣結衣想了想，決定把以前的稱呼沿用下去，暫時不做任何改變。她轉轉手上的筆，下意識回答道：「也就是做做題複習之類的……淺野同學呢？」
耳邊傳來一聲低低的輕笑，稻垣結衣僵了僵，心跳更快了。
「和你差不多。」
「差不多」的意思是也在複習嗎？想想也是，淺野同學作為a班的領袖，也一直都有在努力吧。
「很辛苦呢，淺野同學……加油。」話一出口，稻垣結衣突然意識到兩個人之間已經是對手的關係，連忙補充道，「我也會加油的——當然我沒有要生淺野同學的氣的意思，只是這畢竟是兩個班級之間——」
啊啊啊啊糟糕了好感度肯定會降的——
「沒關係，」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語氣仍然是那麼平靜，「我知道。那麼，考試加油，我很期待到時候的結果。」
又聊了幾句之後，稻垣結衣糾結又忐忑地放下了手機。
果然還是……生氣了吧？
她完全摸不准淺野學秀的脾氣，儘管一開始也算是被對方清爽的笑容吸引，但暗戀了這麼長時間，遲鈍如她也意識到淺野學秀並不簡單。再加上兄弟和殺老師的旁敲側擊，稻垣結衣也早明白淺野學秀太過像他父親，想要支配一切，不允許什麼脫離自己的掌控——
從理事長身上，似乎可以一窺淺野同學的未來。
稻垣結衣又一次甩甩腦袋，想把多餘的情緒丟到一邊兒去，既然也被淺野同學說了「加油」，就要更加加倍地努力起來才行。
就和期中考試一樣，椚丘中學的期末考試，依舊是不論班級的所有學生都在主校舍進行考試。雖然是客場作戰，但之前也有過一次經驗，再加上其實他們本身就在主校舍生活過兩年，所以現在看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總之，考試非常順利，出乎意料的順利。
最後一場考試結束之後，稻垣結衣收拾好文具袋之後，稍微松了口氣。
「總算考完了——」不破優月走出考場，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總覺得空氣都清新了好多啊！」
「這純粹只是你的心理作用吧……」稻垣結衣吐槽道，卻也不自覺地帶了點笑。
考完試真是太好了——！可以毫無顧忌地去浪了！
就在她這麼想的時候，她們看到了在樓梯口等著的那個人。
不破優月沖結衣擠眉弄眼地笑了笑，笑容裡怎麼看怎麼帶了點不懷好意，更多的卻是祝福。
「去吧去吧，」她催促道，「如果是約會的話就儘管去吧，真太郎那裡我幫你搞定。」
沖著好友做了一個「ok」的手勢，稻垣結衣幾乎是飛奔到淺野學秀身邊站定。原本半靠在樓道口牆壁上的那位學生會會長，雖然大概一早就察覺到了她的接近，卻仍是在這個時候才抬起頭來，橙色的髮絲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擺動著。稻垣結衣屏住了呼吸，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淺野同學你……在等誰嗎？」
淺野學秀反問：「在這裡的人，還有誰值得我等嗎？」
稻垣結衣：「…………」
糟糕，不知道是太高興還是覺得自己太蠢，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了。
「那麼，」許久，稻垣結衣遲疑道，「一起去外面轉轉吧，我想請淺野同學吃點什麼呢，畢竟上次明明是淺野同學幫我，卻還是你買單……？」
「你大可以不這麼在意。」
說著，淺野學秀率先往樓下走去，稻垣結衣小跑著跟上了他。
「不過，」他說，「這也正是我想邀請你做的事。」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51
第25章 相處的時間
「你想來的地方……就是這裡？」
當他們停下腳步時，淺野學秀的語氣中罕見地流露出了疑惑的情緒。
「嗯，就是這裡，」相比他的猶疑，稻垣結衣顯得有些興奮，「可惜現在是七月份了，要是春天的話，就可以直接去上野公園了……那裡的櫻花最漂亮了。」
「這樣嗎。」
淺野學秀只是這麼輕聲說了一句，然後，他話題一轉：「你能這麼有精神真不錯，考試還算順利吧？」
「……應該……算吧，」提到考試，她稍稍冷卻了下來，「我之前並沒有想到能表現得這麼好——當然這是基於我自己的標準啦，跟淺野同學比起來當然差遠了。」
能把國語答完真是太好了。
他們走在公園的小徑上，濃密蒼翠的樹葉遮蓋出了片片蔭涼，雖然和之前考場上空調所帶來的涼爽不能相提並論，但與在e班校舍那裡相比，也好了很多了。
蟬鳴不息，在這種嘈雜又異樣的寧靜中，兩人之間的沉默似乎也並不顯得尷尬。稻垣結衣抬頭看了看，從樹葉間隙中漏出來的陽光晃過她的眼睛，在其上留下的殘像讓她一瞬間恍惚了一下。
仿佛受到了這恍惚的驅使一般，稻垣結衣緩緩開口道。
「其實……我一直有這麼一個願望來著，」她並沒有轉頭注視身邊的人，只是依舊和他一樣保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笑容溫柔，「希望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這樣散步，不受其他事物和人的干擾，就這樣心情平和地慢慢走著。」
說完那番話後，稻垣結衣卡了殼：「雖、雖然這麼說是有點傻啦，不過這確實是我很想要做的事之一。總之……淺野同學願意陪我來這裡真是太好了，我非常開心，謝謝你。」
自從殺老師來到e班之後，她遇到的都是好事情。
學習成績提高也是，能和自己喜歡的人交往也是，……能戰勝自己也是。
殺老師真是福星啊……
翻了翻自己的成績單，稻垣結衣對自己的想法又多了一層自信。如果不是殺老師的幫忙和一直以來的開導，至少她是覺得自己不能走到這一步的。
不過，殺老師人呢？
稻垣結衣疑惑地環顧了教室一周，發現之前還在講臺前的章魚此時已經失去了蹤影；而相對應地，赤羽業似乎也……不見了？
她把成績單和答題卡卷起來握在手裡，先去教師辦公室找了一圈，果然沒看到殺老師。
「什麼嘛，原來在那裡啊……」
等稻垣結衣走到窗戶跟前，才發現殺老師和赤羽業在樹下正說著什麼，觸手還不斷地戳著赤羽業的臉。
——等等等等，她沒看錯吧，那個赤羽業竟然臉紅了？！
儘管震驚於這難得一見的景象，稻垣結衣也並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她連忙往校舍門口走去。當然，她也有那麼一點想要近距離參觀的好奇心情，畢竟雖然赤羽業是小惡魔系的，臉紅——甚至還是滿臉通紅的樣子實在是太罕見了。她印象最深的就只有對方那惡作劇式的笑容……或者桀驁不群的樣子。
因此，當她和氣急敗壞跑回教室的赤羽業擦肩而過的時候，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赤羽業：「………………」
似乎是還受到考試成績和剛才殺老師的刺激的影響，他只是看了稻垣結衣一眼，並沒有說什麼。
「……」
稻垣結衣看了看那邊的殺老師和烏間老師，兩位班主任顯然還在談著什麼。
感謝的事……就留到下次吧。
她走回到校舍裡，卻並沒有進教室。考試失利、沒有為班級的暗|殺行動盡一份力顯然讓赤羽業很受刺激，雖然不太清楚他這次排多少名，不過似乎不是非常靠前。人比人是要氣死人的，對於這次的考試成績，稻垣結衣本人還是挺滿意的——儘管既比不上赤羽業還是淺野同學，在自己班級內也只能算是中上水準。
但儘管是這樣讓別人豔羨的成績，卻也已經讓赤羽業這樣失態……
有著同樣驕傲的人，還有一個。
——淺野學秀。
自己帶領的a班輸給了幾乎是被全校同學瞧不起的e班學生，這無疑是最讓他難以接受的事了吧。
作為個人的勝利，和作為領袖的失敗，後者卻大大抵消了前者的影響。
大概得說些什麼才好——
稻垣結衣掏出手機的動作一滯。
她如今……該站在什麼立場上和對方交談呢？
e班的學生、真太郎的姐姐、還是……淺野同學的女朋友？
明明已經交往了一周有餘，她卻一點實感都沒有。要說的話，兩人確實從郵件之間的往來升級到了電話交談，但通話的內容都是非常普通的……甚至接近於關係比較近的同學的那種，次數也兩隻手數得過來。
雖然有約會，但也就只有考試後那一次。
淺野同學到底是怎麼看她的啊……
稻垣結衣靠著走廊的牆壁滑坐下來，她把手機放在身邊的地板上，雙手抱膝地沉默著。
如果是作為這種女朋友，這種時候確實是不應該打電話或者發郵件過去的吧。
不然的話，就像是贏家對輸家的憐憫了。
「稻垣同學怎麼坐在這裡呢？」
稻垣結衣並沒有抬起頭，畢竟，光從眼前那一堆黃色觸手上就能判斷出來者何人了。
「老師，您剛才不是還在那邊和烏間老師聊天嗎？」
「已經聊完了喲，稻垣同學才是，這時候不應該和大家一起開開心心地慶賀或者討論一下暗|殺為師的方法嗎？怎麼孤零零一個人坐在這裡呢？」
她拿起手機隨便晃了晃。
「戀愛方面一直都是殺老師您給我建議呢，不過，」她終於抬起了頭，表情看上去卻並不怎麼高興，「學習上我交出了自己還算滿意的答卷，所以這次我也想只靠自己來。」
「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還沒等她歎完這聲氣，一條觸手已經抽走了她的手機，熟練地解開螢幕鎖之後，在虛空中對聯絡簿裡的那條連絡人姓名畫了個圈。
「說的沒錯哦，就算只是等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呢，」殺老師笑著、慢悠悠地說，「但在這期間，或許也能做點別的什麼事吧。」
聽了他的話，稻垣結衣卻只是沉默地注視著他。
殺老師：「…………」
稻垣結衣：「…………」
「第一，」稻垣結衣一字一頓地說，「您是怎麼知道我手機解鎖密碼的；第二，我好像說過這次想自己來的。」
殺老師：「…………」
「……好啦，開玩笑的。」她取回手機，撐著地面站起身往教室那邊走去，「不管是戀愛還是學習，一直以來都謝謝您了。」
稻垣結衣沒忘回頭向他露出一個笑容。
「以後，大概也會繼續麻煩您吧。」
「為師重要的學生們的話，無論怎樣都歡迎哦。」
我知道啊，殺老師。
稻垣結衣趴在桌子上，看著磯貝同學告知殺老師關於戰利品的使用方法的事。
所以，她也才不想殺掉他啊，殺老師幫了她那麼多，就連這次也……
「哈？」被她問到的稻垣真太郎顯然很詫異，「你問我淺野學秀的反應……你不是他的女朋友嗎？」
「但我在考試結果出來以後又沒見到他，也沒給他打電話……」稻垣結衣瞥了一眼弟弟的反應，有些惱羞成怒，「幹嘛那麼看著我啊，這次可是我們班贏了，怎麼想都不可能大喇喇當什麼沒發生地跟他聯繫吧？」
「你們真的是戀人嗎……？」稻垣真太郎似乎是想說些別的什麼，但最終咽了回去，「感情好的話，這點問題算什麼啊。」
「我也不想這樣，但是……」
「好吧，我知道了。如果你這麼想知道的話，我就告訴你，」他的表情有些複雜，「淺野他好像從理事長那裡又受到了什麼刺激，總之，這兩天看上去情緒都挺低落的，雖然他平時表面表現得都還挺好……從行為舉止還是能看出來的，和平時相比的話。」
「果然是這樣。」
稻垣結衣攪了攪咖啡，把自己剛才辛苦做的拉花攪得一團糟：「算了不說這個……過兩天就是休學式了吧，再過陣子就是煙火大會，然後是咱們倆的生日，你打算怎麼過？」
「你開心的話無論怎樣都好。」和姐姐的行為不同，稻垣真太郎只是盯著精緻的拉花發呆，「既然你說到煙火大會，你是想去嘍？」
「小実琴你還記得吧？他想去來著，他的朋友同學也都要去……大概都是些很有意思的人吧，我也挺想見見他們的——聽說還有一個少女漫畫家呢。小真要不要去？」後面的話已經完全轉成了喃喃自語，「要是能約到淺野同學就好了……」
真太郎卻把她的話一個字沒落地聽了進去。
「如果淺野去的話，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他端著咖啡杯，「這麼想約他的話，直接去約不是更好？」
「所以說我不知道打電話的時候要說些什麼啦……」
稻垣結衣從沙發上站起向樓上走去，背對著真太郎沖他揮了揮手：「我還有篇稿子要趕，小真你慢慢喝。」
然而，她坐在電腦前，盯著空白一片的文檔，壓根無從下手。
腦袋裡滿滿都是真太郎剛才的話。
——電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來的。
「喂，我是淺野，」入耳的聲音有些疲憊，「現在有時間嗎？」
第26章 牽手的時間
「當然！」
稻垣結衣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回答：「我當然有時間！」
對方聽上去有點被她的熱情嚇了一跳，過了幾秒才道：「那麼，十分鐘後我在你家門口等你，待會兒見。」
誒？
稻垣結衣剛想問為什麼淺野同學會知道她家位址，才想起來之前的約會也是淺野同學把她送回來的。
於是她只是簡單地應了一句「待會兒見」，然後就急急忙忙地拉開衣櫃門翻找起來，找著找著，突然停下了動作。
她還記得考試結束那天，淺野學秀在公園裡說的話。
「從這個學期以來，e班同學們的成績相比往屆來說提高得很快呢。」看上去，他確實是無意中這麼說的，「一直這麼保持下去就很好了，到時候其他班級的班主任也會同意的吧——讓你們從e班轉回來的事。」
稻垣結衣也沒忘記當時自己是怎麼回答的，她大概是想說些什麼，是反駁還是附和就連她也不得而知。但她最後只是生硬地岔開了話題，言語中的窘意淺野同學或許一清二楚。
她知道的，她現在已經不想回主校舍了。
殺老師、e班的大家、烏間老師和比琪老師，這些人不知不覺中對她而言已經如此重要，重要到托他們的福，她人生的軌跡已經徹底拐向另一個方向，並讓她可以毫無怨言地懷抱著可以稱之為幸福的心情走下去。
如果是淺野同學的話——
稻垣結衣搖了搖頭，強迫自己不再想下去。
她最後只是選了一身休閒裝，為了行動方便連裙子都沒有穿，取而代之地換上了牛仔褲。
等到稻垣結衣下樓的時候，看到弟弟還是坐在沙發上喝咖啡。
「這都快有十分鐘了吧，你還沒喝完？」
「我又沒什麼事，慢慢品唄……反正又沒超過十分鐘。」稻垣真太郎慢悠悠地說，「你怎麼換衣服了，打算幹什麼去？」
稻垣結衣眼神遊弋：「……淺野同學剛才打電話說找我約會，這會兒估計在門口等著了吧。」
「這樣啊，」稻垣真太郎倒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這有些出乎了她的意料，「說起來，他以前還問過我咱們家住址來著，雖然我只說了個大概。」
「誒？」
驚訝的反而是稻垣結衣：「居然還有這種事嗎，當初你怎麼沒告訴我？」
「初一時候的事了，我只不過突然想起來——」
他還沒說完，話就被看著手錶一驚一乍的稻垣結衣打斷了：「糟了，已經十分鐘過去了，我現在要走了。咖啡快點喝完哦，不然好像會有健康隱患的。」
「用不著你說……」
稻垣真太郎小聲嘟囔了一句，卻發現自家姐姐已經風風火火地沖出門去了。徒留他一個人形單影隻地坐在客廳裡，半晌才輕輕地「嘁」了一聲。
……
「讓你久等了，淺野同學。」
果然，淺野學秀就如同他之前說的那樣，已經等在了稻垣家門口。
「不，也就等了幾分鐘而已，」他顯得並沒有電話裡那樣疲憊，只是聲音裡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低落，「有時間陪我轉轉嗎？」
「當然沒問題。」
這種情況下，稻垣結衣肯定是滿口答應下來。
她走在淺野學秀身旁，不時地觀察著對方的表情反應。可惜的是，除了剛才那一瞬間，淺野學秀的樣子看上去和平時無二。
「我臉上有什麼嗎？」
在她不間斷的注視下，淺野學秀突兀地開口道。
被揭穿的稻垣結衣頓時漲紅了臉：「不不不，絕對沒有，只是……稍微有些不敢置信。」
「不敢置信？」
「嗯……想到淺野同學居然會和我這種人交往之類的……」平時一直困惑的問題就這麼被輕易地說出了口，如果放在平時，她一定會覺得難以想像，此時的稻垣結衣卻似乎是被什麼攝住了心神似的，心聲就這麼自然地流露了出來，「說起來最近也是，明明都已經和淺野同學交往了一周多了，卻總沒有那種——怎麼說呢——腳踏實地的感覺。」
「……你最近一直在因為這種問題困擾？」
稻垣結衣猶豫了一下，似是而非地點了點頭，然後，她看到淺野學秀暫時停住了步伐。
「事實上，」他說道，「這也是我第一次和別人……維持這樣的關係，所以有什麼不滿說出來就好。」
——有一些違和。
儘管稻垣結衣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她卻並不能肯定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不過，她也能感覺得到，話語的內容確實是真實的，這也導致了她不知該震驚於其內容還是對方稍微顯得有些困窘的神態。
「淺野同學難不成真的也是第一次和別人交往嗎？」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且不論剛才淺野學秀就明裡暗裡表露出了這個意思，就憑稻垣結衣從初一以來對他的關注，她也知道從初中開始淺野學秀就沒有女朋友。
但她就是想聽他說出來。
「……沒錯。」
——太好了！
好像就有煙花在她心頭炸開一樣，就連天空都顯得絢爛了許多。
對了……
「我聽說過幾天，這裡附近就有個挺不錯的煙火大會呢，而且規模也不小，」稻垣結衣咽了咽口水，聽從真太郎的意見，如實地說出了自己的願望，「……要不要一起去看煙火？」
她能明顯地感覺到對方愣了一下。
就在她以為他會拒絕的時候，卻聽到了如她所願的答覆。
還沒等稻垣結衣偷笑出聲，他們已經拐過街角，匯入了人群之中。這裡附近是商業區，隨著時間的變化，人流量的懸殊相當大。不巧的是，這個時段正是還算擁擠的時候，在人潮的作用下，稻垣結衣險些好幾次和淺野學秀走散。
在她又一次從好幾個人身邊擠過，匆匆說了幾聲「抱歉」之後，終於又趕上了淺野學秀的步伐。
生怕再次被分散開，稻垣結衣一個著急，就拽住了對方的手腕。
雙方俱是一僵。
第一次牽手竟然是這個原因而完成的……
如果說之前在稻垣結衣心頭點燃綻放的是一束束的線香花火，四濺的火花滾燙又美麗，彙聚成了花朵般美麗的形狀的話；現在在她腦海中炸開的就是一朵朵巨大而隆重的禮花，升上高空後「嘭」的一聲四散開來，如此往復，接連不斷，讓她一陣眩暈更甚一陣，幾乎要誤以為自己在雲上走路，腳步飄忽不定了。
手心裡有著的是溫熱的觸感，這個年紀的少年的手腕甚至還稱得上纖細，然而無論是稻垣結衣還是淺野學秀——甚至包括兩個班級的學生都能明瞭那裡面所潛藏著的巨大力量。
——淺野學秀可以被稱為「全校第一的才子」，但就算在其他方面，誰又能挑剔得出他的缺點？
意識到自己拉住對方手腕的一瞬間，稻垣結衣似乎已經聽不到周圍人群的嘈雜聲了。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著，不斷地思考著無關緊要又至關重要的問題。
——她應該沒用太大力氣吧？
雖然淺野同學肯定不會因為她那點力氣吃不消，但總覺得一上來就特別用力有點不太好。
——手心裡有沒有出汗？
這種時候要是手心冒汗就太糟糕了，她現在感受不到掌心的濕意，可萬一緊張過頭不斷冒汗怎麼辦，這天氣可算不上涼爽啊。
心臟的劇烈搏動似乎順著手臂一路往下，儘管不可能，稻垣結衣卻總覺得心臟已經悄悄轉移到了拉著淺野同學的那只手上。
要是被淺野同學發現她這麼緊張……
稻垣結衣悄悄打量了一下淺野學秀的表情，除了有些僵硬之外並沒有瞧出什麼端倪。
如果淺野同學覺得很尷尬的話……
她把手慢慢往下挪了一下，同時漸漸鬆開了手。
……如果這時候再收緊的話，就能真正地牽到淺野同學的手了。
但稻垣結衣也就只是這麼心神動了一下，剛才拽住對方手腕的行為已經耗盡了她的勇氣，這時候再給她多大的膽子她都不敢再去碰一下了。
然而，就在她即將完全放開手的瞬間，稻垣結衣感覺到了，她的手被人猛然反手握住，力氣大得甚至讓她有些發痛。
感到驚訝的不只是稻垣結衣，淺野學秀本人似乎也是頗為詫異。
稻垣結衣咬了咬唇，她剛才落後了一兩步。從這個角度，她看不到對方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發紅的耳根。
她也低下頭，臉上的溫度上升得厲害，她的嘴角卻無法抑制地翹了起來，那弧度越來越大，稻垣結衣懷疑幾乎要咧到耳根。
沉默卻如此尷尬地蔓延著。
稻垣結衣聽到有結伴出來採購的幾個女生議論著剛剛超市里的優惠，也有男生大聲議論著之前在遊戲廳裡彼此的表現，迎面過來的一對情侶正在討論晚上的約會怎麼辦，只是他們的年齡看上去顯然比她和淺野學秀大了許多。
「我知道前面有一家很不錯的甜品店，」半晌，她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對方聽到她在說什麼地打破了這沉默，「……我們去坐坐吧。」
第27章 分手的時間
稻垣結衣坐在窗邊，她的對面就是淺野學秀，這讓她想起來他們第一次約會的時候，那時也是這樣靠窗的位置，……雖說地點是在女僕咖啡廳。
當然這次她選的地方正常了許多——當然她不是覺得女僕咖啡廳奇怪，如果可以的話她其實真的還想再去一次。只是女僕咖啡廳對於情侶約會大概是有點——
「這裡的芒果班戟非常有名，算是招牌了。」剛點完單的稻垣結衣驚覺到自己又開始因為緊張而胡思亂想，連忙笑著解釋道，「我之前是被朋友介紹到這裡來的，他說他有時會來這裡吃些甜點，味道還都很不錯。」
「他？」
「嗯，」稻垣結衣有些不解，「有什麼問題嗎？」
淺野學秀：「……沒有。」
他看上去是想說些什麼，但很快就轉移了話題：「那麼，在甜點上來之前，先聊點別的吧。比如，上次我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誒？」
稻垣結衣愣了一下，很快意識到他是在說轉回到主校舍的事。
難道上次她的態度不夠明確嗎……
淺野同學……應該希望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吧。她知道，如果希望得到對方的喜愛，這時候她應該回答些什麼。
——但無論如何，不行。
「那時候是我的失誤，沒有明確地把自己的態度說出來。」稻垣結衣低著頭，咬了咬唇，在桌下交錯的雙手被她自己握得生疼，「現在我的想法仍然沒有改變，所以，請容我拒絕，我覺得自己已經沒辦法離開e班了。」
「為什麼？」
還沒等她回答，淺野學秀就接著道：「雖然你這次期末考試的排名可能不夠升到a班，不過，如果你想來的話也可以。稻垣——你弟弟他也在a班不是嗎？」
「從以前開始，我就……和小真達成過一致，」稻垣結衣的笑容有些勉強，但她仍然接著說了下去，「因為我們從小學開始就沒有分到一個班過，雖然說是異卵雙胞胎，卻在這種事上沒什麼緣分呢。所以那時候我們就說好了，分在兩個班也沒關係，在學校不能一起度過的時間就在家裡補上。」
她並不知道自己這麼說意義何在，大概只是為了盡可能地坦誠，畢竟在其他事上，她只有能瞞多少就瞞多少。
淺野學秀下巴抵在十指交錯的雙手上，表情未變：「那麼，如果我說，我發自內心地希望你能到a班來呢？」
「……！」
假使這句話放在以前，對稻垣結衣肯定是必殺技；即便是現在，也起到了會心一擊的作用。稻垣結衣的血槽幾乎清空了，但她仍是強自定下心神，沉默著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半晌，她終於做出了回答。
「……抱歉，不行。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我已經沒辦法離開e班了。」
「既然如此，既然我這樣被自己的女朋友拒絕了，」淺野學秀臉上是與話語內容不符的平靜，沒有顯出分毫的動搖，「我能知道是什麼讓你沒辦法離開e班嗎？」
是啊，到底是什麼讓她沒辦法離開e班呢。
一時間，稻垣結衣竟不知道答案是什麼，她想到了殺老師，她想到了不破優月，想到了渚、陽菜乃和茅野，想起了e班的同學們、烏間老師和比琪老師。與此同時，她的腦海中還出現了雪村老師的身影。
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是因為殺老師的指導嗎，不，絕不僅是因此。世界上的好老師還有那麼多，雖然教育方針不可能和殺老師一樣，但也各有千秋。她很喜歡殺老師因材施教的教育方式，這卻並不代表她不能再適應其他老師的。
「……我喜歡e班的氛圍。」
半晌，她輕聲說道，即使看到淺野同學那不可置信的神情，也並沒有改變她說下去的決心。
「剛升上初三時，e班的確是一盤散沙。但我們的改變，在這一個學期內到底有多大，淺野同學也應該都看到了。」
稻垣結衣頓了一下，繼續說：「和我之前在主校舍感受到的不一樣——當然，我沒在a班待過，也沒有淺野同學那樣的才華，不知道淺野同學的感受具體如何——在e班，不管是老師還是同學，我能確實地感到大家都是平等的。被編進大家口中的『end之e班』後，不僅在學習成績方面，我們在其他方面也都有長足的進步。」
「那還真是奇怪，」淺野學秀的臉色依舊有些微妙，語氣卻仍然波瀾不驚，「我還從未聽說過，e班的學生們能集體有這麼大的進步的。」
「那是因為——」
稻垣結衣意識到了什麼，堪堪止住話頭。
如果要談及e班的變化，支柱人物無疑只有那麼一位，不管是來自防衛省的烏間老師、或是原殺|手比琪老師，還是原先根本不把學習放在心上的他們，把這些人團結在一起凝聚出一個優秀班級的都只是那個超級生物。
殺老師是不可能繞過去的……
「因為，e班換了一位班主任。」她緩緩說道，「烏間老師——那位班主任之前也在集會上出現過，淺野同學應該也見過。變化……都是從烏間老師來到這個班級之後才發生的，老師他為了解決我們的問題，付出了不少心力。我們都非常感謝烏間老師，感謝他為我們所做的一切。」
有人說，最讓人分不清真假的謊話，是真話和假話摻半的。
而稻垣結衣說的全是真話，沒有一點假話。
e班明面上的班主任的確是烏間老師。
變化也的確都是從烏間老師來到e班之後才發生的，烏間老師和他的手下們監視著殺老師來到了e班，和他們一起從殺老師口中聽到了明年三月要炸毀地球的宣言。
他們也的確都很感謝烏間老師，無論是否與鷹岡相比，烏間老師都是非常盡職盡責的好老師。e班的暗|殺計畫之所以能成功率不斷攀升，不管怎麼看，烏間老師對他們的訓練都是主要原因。
但儘管如此，仍是被淺野學秀識破了。
「我能感覺得到，」他說，「那人是位很優秀的教師，但他身上似乎有種不一樣的氣息。事實，應該和我猜測的、你所說的都不一樣。」
稻垣結衣剛想說些什麼，卻被服務生一聲「打擾了」打斷。
端上來的芒果班戟是用一個不大又精巧的塑膠盤盛著的，金黃色的餅皮看上去格外引人食指大動。
她盯著芒果班戟看了兩秒，突然開口道。
「其實，淺野同學是想知道e班的秘密吧？」
稻垣結衣看到對面的人的眼神和表情，明白自己猜對了。
其實，就算不看，她也早就知道了。只是出於那麼一點僥倖和自我防禦的心理，刻意把那種感覺和想法壓抑下去而已。
如果淺野同學不是被她這個人所吸引，那麼毫無原因地突然接近她，也就只能是為了某些東西吧。
這樣一句一句地問下去，與其被逼到死角，還不如自己直接捅破。
她喜歡淺野學秀，淺野學秀喜不喜歡她？
「我說，淺野同學是為了什麼才和我交往的呢？」到了這種時候，稻垣結衣反而放鬆了下來，「淺野同學真的……對我連一點好感都沒有嗎？」
沒有回答。
喜歡或是不喜歡，一點回信都沒有。
說是喜歡，為什麼要這麼利用她；說是不喜歡，那他之前的行為和給她帶來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稻垣結衣深呼吸了一下，背起自己的包從座位上站起來，笑道：「那麼，今天就到這裡吧。這家的甜點的確不錯，奶油甜而不膩，搭上芒果入口即化，淺野同學千萬別浪費。」
「我來買——」
「賬由我來結，」稻垣結衣打斷了他的話，搶白道，「前幾天沒來得及……這是我還欠淺野同學的，從今天開始，我們就兩清了。」
淺野學秀盯著她看了幾秒，不知在想什麼，最後終於點了點頭。
「我……不會再聯繫淺野同學了，淺野同學也不會再聯繫我了吧。」她幾乎是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無論如何，這段時間我很開心，和淺野同學一起度過的這段時間很開心，謝謝你。」
「……再見。」
丟下這句話後，她走到前臺那邊掏出錢包結了賬，之後，腳步不穩地走了出去。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奔跑，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停下了腳步。等到稻垣結衣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靠著牆角蹲在了地上，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滴到了胳膊上，冰涼的感覺簡直糟糕透頂。
她愣了半天，而後眨了眨眼睛，從包裡掏出紙巾把眼淚擦乾淨，隨後，手裡的紙團劃過一個優美的抛物線，穩穩地落入了垃圾箱的不可回收框裡。
——堅強起來，稻垣結衣。
她暗自為自己打著氣，卻還是忍不住難過。
她的確是非常、非常地喜歡淺野學秀。
……那份可能應該變成過去式的喜歡。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51
第28章 隱瞞的時間
……現在不能回家。
稻垣結衣打開手機的前置攝像頭充當鏡子時，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原因無他，她眼睛都哭紅了，就這樣回家的話肯定會被小真追問原因的。小真和她不一樣，她本身就在與淺野學秀帶領的a班所為敵的e班，從今以後一句話都不說也是可以的。而稻垣真太郎是a班的學生，平時和淺野學秀的交情還不錯，再加上對方又是學生會會長，總不能鬧太僵才是。
於是她撥出了一個號碼。
「喂，這裡是禦子柴実琴，」那邊很快就接起了電話，「找我有什麼事嗎，小結衣？」
「……」
稻垣結衣發現自己一聽對方聲音就幾乎要哭出來：「小実琴，我失戀了……」
「誒、誒誒誒？！」禦子柴実琴聽上去比她這個當事人還要驚訝，「分手？！怎麼回事？！」
她從頭到尾地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當然是刨除殺老師相關之後的，只是說淺野學秀之所以和她交往是為了探聽e班之所以能戰勝a班並那麼吸引理事長注意……或者說針對的原因和秘訣。
「……說這麼多真不好意思，」稻垣結衣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電話那邊嘈雜的聲音，連忙道歉，「我打擾到小実琴了嗎？」
「不，雖然聽著很吵，我這邊其實完全沒關係的。」禦子柴実琴解釋道。
「因為今天是一款美少女遊戲珍藏版的發售日，我還在那裡排隊呢。」
稻垣結衣：「……………………」
真是異常優哉遊哉啊，小実琴。
她悲傷的情緒幾乎是一瞬間就被對方瓦解了，稻垣結衣剛想開口對禦子柴実琴的行為予以讚賞，就聽他說道：「不過那傢伙真是過分啊，居然這麼對你……放心，我相信小結衣你還能找到更好的！要不要我幫你介紹！」
「……不，那倒是不用了，我覺得我不用那麼快就開始下一段戀情。」稻垣結衣猶豫道，「不過，小実琴，你現在在哪裡，我想過來找你方便嗎？」
必須要購物血拼才能出這一口惡氣啊！
記下位址後，稻垣結衣很快在附近的車站搭上了一班公共汽車。坐在座位上，她靠著窗戶，看著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不由得又出了神。
在臺上演講的淺野學秀、笑容清爽的淺野學秀、側著頭傾聽的淺野學秀……以及，那時候，牽住她手的淺野學秀。
「如果要說喜歡這種感情的話，大概……已經濃烈到無法自拔了。」
那時候，她確實是這麼和小真說的。
一想到真太郎，稻垣結衣立馬回過神來，她用力搖了搖頭，逼迫自己意識到她已經和淺野學秀分手的事實。
她本來也可以叫不破優月出來玩的，但她不太敢。稻垣結衣怕好友聽聞他們分手的原因後氣憤難當地去和淺野學秀算帳，也更怕看到不破優月愧疚的表情——她確實會這麼做，哪怕她事實上一點錯都沒有。
同理，她也不敢讓殺老師知道。
小真就更別提了。
發售地點離之前約會的地方並沒有多遠，稻垣結衣很快就聽到了她想要聽的那個報站聲。
她跳下公共汽車，順著之前禦子柴実琴告訴她的路線一路摸到了正確的地點，然後很容易就在長長的隊伍裡看到了那團鮮豔的紅發。
而等她走到禦子柴実琴身邊，和他打了招呼之後，前後傳來的竊竊私語聲就顯得不是那麼容易讓人忽略了。
「居然有女朋友……」
「有女朋友還來買美少女遊戲。」
「長那麼張臉有女朋友也正常……所以這就是現充啊。」
「可惡的現充。」
稻垣結衣：「………………」
禦子柴実琴：「………………」
兩人對望了一眼，氣氛與其說是尷尬，不如說是無奈加好笑。
他倆並不打算解釋，之前一起出來玩的時候也不是沒有被誤認為情侶過，不過，他們之間真的就只是純潔的閨蜜情了，有解釋的功夫還不如多玩些什麼。
嗯……該說是小実琴的性格問題還是什麼，讓她完全沒辦法有戀愛的感覺呢……
稻垣結衣還在思索著，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她看了看螢幕，霎時沒辦法笑出來了。
——是真太郎的電話。
她心裡直泛酸，眼睛也酸酸澀澀的，本來已經強壓下去的委屈與不甘的心情在看到弟弟來電顯示的時候又冒了頭。稻垣結衣的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著轉，哪怕她再多眨一下眼睛，眼淚就要啪嗒啪嗒地打在手機螢幕上。
這樣接電話一定會露餡的。
但是她又不可能不接。
稻垣結衣左手抹掉眼淚，右手已經接起了電話。她極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喂，小真，怎麼了？」
「不，只是突然感覺有點奇怪，想著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就打電話過來了。」
「瞧你說的，我怎麼可能有事啊——」雖然這麼說著，聽了真太郎的話，稻垣結衣的眼淚掉得更凶了，任憑她不停地用手抹掉也沒辦法讓視野變得更清晰一些，「就這件事的話，我就先掛了哦。」
「等等——」毫無疑問地，她被稻垣真太郎阻止了，耳邊傳來的聲音頗有些狐疑，「你的聲音怎麼了？那邊怎麼那麼吵？」
「我……」稻垣結衣瞟了一眼旁邊的禦子柴実琴，信口胡謅道，「我和小実琴一起在壽司店呢，今天店裡不知道怎麼有不少小孩子，確實挺吵的。」
「小実琴？禦子柴実琴？」
稻垣結衣應了一聲，又聽真太郎道：「那淺野學秀呢，你怎麼沒和他一起？」
「淺野同學他臨時有些事情，」稻垣結衣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翻了半天包也沒找到紙巾或是手帕的她接過禦子柴実琴遞過來的手帕，拭了拭殘存的眼淚，「理事長那人小真你也知道嘛，就把淺野同學叫走了。」
「哦……」
稻垣真太郎半信半疑地回答：「那你別忘了早點回來。」
「嗯，我會的。」
稻垣結衣勾起一抹笑容，掛掉電話後沖著禦子柴実琴做了一個「ok」的手勢，然後才意識到自己手裡還拿著人家的手帕。
「抱歉啊小実琴，紙巾我之前用完了，」她有些為難地看著被眼淚沾濕的手帕，「手帕也不知道掉哪裡去了……改天給你買一塊吧。」
「不，美麗的小姐，」禦子柴実琴露出一個相當誘惑人的笑容，「能為您所用那就是它最好的命運了，而且，我相當羡慕它呢——能與您有如此親密的接觸。」
稻垣結衣：「………………」
禦子柴実琴：「………………」
「那個，」稻垣結衣獨自站在隊伍裡，對其他人的議論充耳不聞，只是沖著縮在旁邊角落裡的禦子柴実琴伸出手，「我沒放在心上的……小実琴你不用這麼害羞……」
「我才沒有害羞！」禦子柴実琴回過頭，近乎是悲憤地喊道，「怎麼可能不害羞啦！」
稻垣結衣：「……………………」
意識到自己前後完全矛盾的禦子柴実琴：「…………………………」
不知道過了多久，禦子柴実琴才終於完全恢復，他站在稻垣結衣旁邊，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說起來，我還以為你會跟你弟弟說你和那個傢伙——是叫淺野學秀吧——在一塊兒呢？」
「如果這麼說的話，不是還要和他串口供嗎？小真他肯定會再給淺野同學打電話的，不跟淺野同學提前說明也許就露餡了；就算說了，按淺野同學的性格，他未必就會瞞著小真我倆分手了的事。」稻垣結衣有些低落地說，「總之，至少現在，我不想再和他有聯繫了。」
買完了美少女遊戲，稻垣結衣拉著自家閨蜜在旁邊的商場一直逛到了快傍晚。
——全過程可以總結為：看衣服、試衣服與互相吹捧。
雖然最後兩人也沒買幾件，稻垣結衣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對了，」他們走出商場時，禦子柴実琴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我之前說過的煙火大會，小結衣你要不要來？」
「唔……」稻垣結衣想了想，並沒有應聲。
這讓她又想起今天的約會，畢竟她才跟淺野學秀提出邀請，而他也確實答應了。
也許她不應該去的。
「好啊。」
然而，稻垣結衣卻這麼回答道。
到家後，她又重新調整了一下表情和心態，想要確保自己不要露出馬腳，然後才開鎖、推開了門。
「小真，我回來了。」她一手拎著購物袋和飯盒，彎腰用另一手脫下了鞋，「帶了晚飯回來——」
迎接她的是一片黑暗和寂靜。
糟了——
稻垣結衣很快意識到。
——她從一開始就沒瞞過去。
她急急忙忙地把東西都堆在客廳桌子上，連燈都沒開就開始用手機奪命連環call，然而，不僅是稻垣真太郎的電話，就連淺野學秀的都打不通。
糟糕了糟糕了糟糕了……
稻垣結衣越著急，越拿不住電話，就越沒辦法撥出去。掙扎了半天，她頹然地把手機往沙發上一丟，自己也坐了下來，徒有盯著黑暗發呆。
五分鐘、十分鐘乃至半個小時過去了……
大門那裡終於傳來了用鑰匙開鎖的聲音。
第29章 姐弟的時間
她聽到鞋子落地的聲音，推門進來的人大概是與平時不符地胡亂把自己的鞋扔在了一邊，就連腳步聲都顯得有些拖遝。
稻垣結衣幾乎是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她飛快地打開燈，幾步路的距離愣是被她跑出了五十米賽跑的感覺。
那無疑是稻垣真太郎，他看上去很是疲憊，臉色也有些糟糕。
她迅速地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發現自己對弟弟缺胳膊少腿的擔心實在是多餘了。但稻垣結衣的目光很快停留在了他的眼角，那裡有一塊不小的淤青。
「……」
稻垣結衣沒說話，真太郎也沒有，他反而還往另一邊撇過頭去，明知晚了卻還似乎想要刻意隱藏臉上的傷。
「轉過來。」她言簡意賅道，扯住了稻垣真太郎的胳膊，看他表情沒什麼變化，知道他至少胳膊上沒受傷。
前後左右仔細看過一圈後，稻垣結衣確信了自家弟弟只有眼睛那裡傷到了。她鬆開手，轉身想往廚房那邊走過去，然而，還沒等稻垣結衣走上兩步，已經有人從身後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動作。
「小真，先放開我，我要去拿——」
隨著身形一僵，稻垣結衣也驀地陷入了沉默，還未出口的「冰袋」二字不上不下的卡在喉嚨裡，說與不說似乎都沒了什麼意義。
稻垣結衣低頭看了看環在自己腰間的雙臂，耳邊還能感受到溫熱的呼吸，肩膀上的重量提醒著她——真太郎正把頭靠在她肩膀上，而且並沒有鬆開她的意思。
「那個……小真？」
她有些遲疑地喚道，雙手不知道放哪裡才好，最後乾脆輕輕搭上了真太郎的胳膊。正當稻垣結衣在思索是就這樣保持下去還是掙扎開的時候，她忽然聽得自家弟弟悶悶的聲音。
「姐，我這算不算得上保護你了？」
稻垣結衣怔然，半晌勾起一抹極輕極淡的笑容：「怎麼可能不算。」
她轉過身，面向那個已經比她高了不少的少年，他的肩膀雖還有些單薄，卻早就能讓人依靠了。稻垣結衣一手搭在他背後，另一手摸了摸他靠在她肩膀上的頭，柔順的頭髮手感極好。
不知不覺，當初躲在她身後的男孩子，從拒絕她的幫助，到依靠著自己站起來，再到現在的模樣，已經過去了好幾年。
「好了，我去給你拿冰袋。」她推開真太郎，「自己到沙發上休息去。」
真太郎默不作聲地跟在她後面，這讓稻垣結衣有些不自在。儘管如此，在經過客廳時，她也沒忘了把剛才落下的手機拿走。
進了廚房之後，她並沒有急著直接去拿冰袋，而是靠在櫥櫃邊上，盯著手機螢幕愣了幾秒鐘。
而後，關掉了系統提示的對話方塊。
稻垣結衣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把淺野學秀拉入了黑名單。
完成了這項工作之後，她握著手機伸了個懶腰。
「我記得是在……這一層。」
她下意識地嘟囔出聲，然後正確無誤地拎出了一隻冰袋，一直拎著它回到客廳，把它遞給了躺在沙發上的稻垣真太郎，自己則坐在了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好冰。」在接過冰袋的瞬間，稻垣真太郎的手就瑟縮了一下，「你幫我。」
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他看上去幾乎完全變了個人。稻垣結衣簡直要懷疑之前他那聲「姐」和所流露出的脆弱都是她的幻覺。
「你自己才知道哪裡不舒服，怎麼放比較合適吧？」雖然這麼說，但她仍然補充道，「不過，幫你調整一下位置還是可以的。」
說著，她彎腰拖著真太郎的手把冰袋放到了淤青處：「大概就是這裡……現在，你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吧？」
「你其實應該已經知道了吧？」一開始因為冰袋的冷敷而倒抽了兩口冷氣之後，稻垣真太郎躺在沙發上，聲音已經顯出了懶洋洋的感覺，「不用我再說什麼了。」
「但是我想不明白，」稻垣結衣頗有些糾結，「為什麼你其他地方沒傷到，偏偏是臉上……還是眼角……」
「一拳，就這個原因。」
說完，稻垣真太郎索性又調整了一下姿勢，把頭重新往沙發柔軟的扶手上靠了靠，然後閉上眼睛，一副「就是這樣，不信你又奈我何」的樣子。
稻垣結衣：「……………………」
憑著這麼多年的相處，她當然知道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但她也知道，只要真太郎擺出這架勢，她就不可能從自己弟弟嘴裡問到什麼。
相比之下，從淺野學秀那邊下手反而還比較快。
想到這個名字，稻垣結衣的眼神一時間有些黯淡，但她很快就打起了精神，斜倚在沙發上玩著手機。
「咦？」
她剛破了自己上一關的紀錄，就見螢幕上閃爍著一個她絕不陌生的名字。
——「立花前輩」。
「喂，我是稻垣。」稻垣結衣接了電話，卻久久沒聽到那邊有什麼動靜，「立花前輩……？」
「……那個，結衣，」立花螢吞吞吐吐得仿佛是在說一件實在難以啟齒的事一樣，「如果你一開始被誤會，卻因為這個誤會陰差陽錯地成為了別人的同伴，但後來又得知這個誤會可能是致命性的——」
「等等等等，」稻垣結衣越聽越糊塗，「前輩你是在說生存遊戲嗎？」
「……沒錯。」
「立花我，」她說，「被『玩具☆槍槍』的同伴們誤認為是男孩子了。」
稻垣結衣：「…………………………」
呃……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先對哪方面的內容作出反應。
——是「玩具☆槍槍」這個如此令人一言難盡的名字，還是性別問題居然會成為致命性的誤會。
稻垣結衣當然知道立花前輩的性別在別人看來就是個謎，具體例子從上次她和小実琴一起逛街偶遇立花前輩時就可窺一斑。更別提立花前輩還偏好褲裝，據她說最後一次穿裙子已經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了——
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稻垣結衣看了一眼旁邊的真太郎，另一邊，立花螢已經把前因後果都抖摟了個清楚。
「所以說，那什麼『玩具☆槍槍』不收女生，為什麼？」這麼問著，稻垣結衣也明白立花前輩並不知道緣由，否則她肯定直接就說出來了，「立花前輩是覺得一直瞞著同伴不太好，是嗎？」
「就是這樣……」
她確實挺瞭解她這位堅持要貫徹自己的正義的前輩的，從小學轉學過去第一眼開始，從立花前輩第一次擋在她面前開始，稻垣結衣就知道，立花螢是一個正義感強到爆棚的人，並為了制裁不正義之舉，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說起來，玩具——立花前輩的隊伍裡是有很讓前輩在意的人嗎？」
稻垣結衣只是抱著八卦的心態隨口一問，在聽到立花螢「怎麼可能啦」的回答後也了然。
也對，立花前輩確實不像是會輕易戀愛的人。就算有了那方面的萌芽，依照立花前輩的性格，恐怕也遲鈍到很難發現吧。
簡直超羡慕的。
「對了，立花前輩，」稻垣結衣靈機一動，「這附近馬上要有一場煙火大會了，前輩要不要來？我也很久沒和前輩好好聊聊天了，到時候詳細談談吧。」
立花螢倒是很爽快地應了下來。掛掉電話之後，稻垣結衣轉頭看了看仰視著她的真太郎：「怎麼樣，小真，你要不要去？」
「禦子柴実琴先不說，立花前輩倒確實給了咱們不少幫助，」真太郎慢悠悠地說，「不過我不想去，煙火又沒什麼好看的。」
稻垣結衣：「……」
「你不去我又不能拿槍逼著你去，」稻垣結衣想了想，「不過，休學式的時候咱倆都請假好了。」
「哈？為什麼？」
「還問我為什麼……」她瞥了一眼冰袋，「你的眼睛這樣出去不太好和別人交代吧，萬一被老師問起來是不是什麼暴力事件就麻煩了，椚丘管得那麼嚴，校外暴力……會被停課處理的吧。至於我——」
她不想見到淺野學秀。
不過這個原因即使不說出來，他們倆也都心知肚明。
稻垣真太郎挪了挪冰袋：「我倒無所謂，就算像赤羽業那樣落到e班也沒什麼關係的吧。看你的樣子，e班還很不錯？」
「……不錯是不錯，」稻垣結衣有些頭疼該怎麼把弟弟的想法打消，「但不錯也未必就適合你吧，小真你可是一直都——」
「那就算了。」真太郎打斷了她的話，「留在a班也沒什麼不好的。」
「……」
稻垣結衣看著弟弟的臉，突然不知怎麼，想到剛升上小學四年級那年，她也是坐在真太郎的床頭，發現他只是那麼靠坐著，面上平靜，卻不知他心裡在想什麼。
只不過，背景是在醫院。
那時候，她並不是很清楚真太郎到底生了什麼病，只知道雖然並不是嚴重到需要動手術的病，卻仍然需要住院觀察，等到完全康復之後才能重新回到學校。
爸爸媽媽輪流忙工作、照看真太郎，稻垣結衣也並不需要父母接送就能自己回家。不過她並沒有那麼做，而是放學後直奔醫院，幫弟弟講解溫習當天及前一天的功課。
那天，她一如既往地來到醫院門口，卻和一個年歲和她差不多的男生擦肩而過。
那男生戴著帽子，因而稻垣結衣看不太清楚他的神情和長相，只是注意到他壓了壓帽子，背著書包快速地走開了。
她也並沒有放在心上，等到了真太郎的病房門口，才從媽媽那裡聽說，真太郎他們班的班長代表全班來看望了他。
儘管如此，稻垣真太郎看上去卻並不開心，只是平靜地坐在那裡，後面墊著枕頭。
他在她幫他調整了枕頭的位置之後笑了笑，然後，病房裡的氣氛又重新融洽起來，似乎之前的沉默並不存在。
但似乎確實有什麼發生了。
而變故，也是在那之後開始的。
第30章 浴衣的時間
正如稻垣結衣之前打算的那樣，她和真太郎在休學式的時候確實都沒去。
他們是各自給班主任打電話請的假，真太郎那邊，可能是因為他本來學習成績就名列前茅，老師也相當好說話，假很容易就請下來了。
e班這邊就不好說了。
「稻垣同學你來不了了？！」他們那位非常容易一驚一乍的班主任大驚小怪道，「那為師該怎麼辦？！如果在漫長的暑假前還見不到重要的學生一面，為師會寂寞得死掉的！」
稻垣結衣：「…………」
所以她才說這邊比較不好辦啊。
真實原因是稻垣真太郎跟淺野學秀打架受傷導致不好見人，她一方面想要在家裡陪他，另一方面，在現在這種情況下，稻垣結衣不太想去主校舍，更怕偶遇淺野學秀。
但是……就這麼跟殺老師說，真的好嗎？
殺老師當初可是全力支持她的戀愛的，而且不止一次地為她出謀劃策，如果說有誰最希望她能得償所願，除了稻垣結衣自己之外，恐怕就是殺老師和不破優月了。這樣的話，如果殺老師知道，淺野學秀是因為想知道e班的秘密才接近她，而所謂的秘密就是他本人，那——
稻垣結衣不太敢想下去。
「我弟弟生病了，」最後，她這麼說道，「父母之前因為工作的原因，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所以我想還是在家裡照顧他比較好。不好意思啦，殺老師。」
「不用那麼介意的，稻垣同學。」
殺老師的語氣就像是之前哭著喊著的人不是他似的：「沒辦法來就是沒辦法，勉強過來的話你也放心不下自己弟弟吧。」
「但是，」他忽然壞笑起來，「如果錯過了什麼好事的話，為師不背這個鍋喲。」
稻垣結衣：「………………」
真情實感地謝過殺老師之後，她給不破優月發了封郵件，大意是雖然她休學式不去了但有什麼好事一定要告訴她。
當然，她後來從好友那裡聽說也沒發生什麼，無非就是磯貝同學代表e班跟淺野學秀提出要暑期研學作為獲勝獎勵罷了。
大概是為了照顧她的感情，不破優月刻意略過了淺野學秀聽聞這事後的表情，殊不知稻垣結衣已經和他分手了，因此，雖然不想去見他，但她本人其實還是挺想聽別人轉述他出糗時候的樣子的。
不過她也不好直接問，真是太虐了。
「說起來，他向我問起過你誒。」
「啊？」還在思考要不要提那個問題的稻垣結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誰？誰問我？」
「淺野學秀啊，」聽她這麼說，不破優月有些驚訝，「平時你不是除了你哥哥，最能聯想到的人就是他嗎，怎麼今天反而……」
「不不不，我只是稍微有點走神罷了，」她連忙辯解道，生怕自己的心思被好友發現，「今天不在狀態，可能是昨晚沒睡好，今早又醒太早了的原因。」
不破優月歎了口氣：「我說你，好好休息啊……」
之後話題迅速轉向了睡眠休息和娛樂方面。
稻垣結衣並不好奇淺野同學會問起什麼，她總覺得對方現在無論做什麼都和自己沒關係了，畢竟沒有什麼可以挽回的，也沒有什麼值得追念的。她並不知道怎麼形容現在所抱有的心態，總之，在弄不明白之前，還是先遠離比較好。
轉眼，煙火大會就要到了——其實本來也沒隔幾天。
「我今天要去陪小実琴買浴衣，」吃完早飯後，稻垣結衣宣佈道，「可能得下午才回來，情況不樂觀的話，估計得拖到晚上了。」
稻垣真太郎顯得頗為不解：「這個時候還要專門去買浴衣嗎……」
「沒辦法，他們也才辦完休學式，平時也沒什麼時間去和服店。」她聳了聳肩，解釋道，「雖然小実琴居然有時間去趕每一場美少女遊戲的發售，而且還能兼顧漫畫家助手的工作也是個謎……」
約定的地點離兩個人的家都不太遠，附近剛好有幾家和服店，在禦子柴実琴強烈要求下，他們初步的計畫是一個個地逛過去。
「小結衣你真的不買？」
在倒數第二家和服店時，禦子柴実琴終於找到了合心意的浴衣，他在付了款後，有些猶疑地問道。
「不買，我很久都沒有在廟會上穿過浴衣了。」稻垣結衣回答，然後下意識地撇過了頭，「而且，超麻煩的。」
「麻煩……會嗎？浴衣相對其他和服而言，不是已經隨意方便了很多嗎？」拎著紙袋，禦子柴実琴和稻垣結衣一起走出了和服店，他仔細打量了一下她的表情，突然覺得自己發現了什麼。
「小結衣，你不會是——」
「囉嗦，才不是呢！」稻垣結衣辯解道，因為聲音過大，一時吸引了好幾個路人的目光，她不太好意思地瞥了那些人一眼，低下頭當什麼都沒發生，然而，通紅的耳朵和臉卻出賣了她真實的想法。
她知道禦子柴実琴想說什麼。
她確實是……不會穿浴衣。
稻垣結衣的性格，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是很大大咧咧的，具體可以表現在服裝等方面。
稻垣夫婦很喜歡把自家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從稻垣海到稻垣結衣再到稻垣真太郎無一例外。也因此，從小到大，三兄妹的衣櫃裡一直都不少衣服——或者說，總是被衣服塞得滿滿的。
但和其他很多同齡的女孩子不同，稻垣結衣對穿衣並不怎麼上心，即便基本的搭配品味還是有，平時也基本上是隨便打發了事，覺得看得過眼就行了。也就是在之前約會的時候，她才會在衣櫃裡精挑細選半天。
——當然，現在已經沒這個必要了。
話又說回來，稻垣結衣自己對於和服一直都是相當苦手的，那麼多穿法的步驟她即使記得住也完全沒有興趣去一一實踐。就算是真太郎，他其實也是如此，姐弟倆在這方面也都還是有著不小的共同點的。
只不過，她對廟會上的遊戲啊煙火啊什麼的還是很感興趣的，真太郎則已經發展到了連廟會都覺得有點麻煩的地步。
真奇怪，明明其他方面再怎麼麻煩都不會嫌的——
稻垣結衣拍了拍臉，制止了自己不合時宜的越跑越偏的思路。她發覺到自己的臉還是有點燙，畢竟她覺得這麼大了還不會穿和服多多少少有些丟人……不過沒辦法，沒有別人幫忙，她必定會把和服和自己搞得一團糟。
他們走在大街上，周圍人不多，卻也不算少。她旁邊的禦子柴実琴把袋子相當隨意地反手拎在背後，另一手插在兜裡，兩個人靠得也還算近。
雖然關係好到了可以當閨蜜的程度，然而兩個人也畢竟是異性，稻垣結衣也不可能做出把手、抱住對方手臂之類的動作。臉上熱度還未消退的稻垣結衣只是環抱著雙臂，交談的時候偶爾歪著頭看一眼對方的神情。
「明天的煙火大會，」她遲疑道，「我邀請了我一位學姐來，不會打擾到小実琴你們吧？」
「學姐……是上次那個嗎？」禦子柴実琴思索著，然後顯然是想起了什麼來，「我記得是姓立花……」
「沒錯，就是立花學姐。」
稻垣結衣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禦子柴実琴：「學姐她似乎是在因為性別上的誤會而煩惱著……小実琴，在這方面你有什麼好的意見嗎？」
「性別上的話，其實我一直覺得——等等，」他突然回過味來，「什麼叫我『有什麼好的意見』啊，難道我就那麼——咦？」
「……？」
稻垣結衣有些迷茫地看著他愣在那裡：「剛才那邊那個人……」
那邊那個人？
她眨了眨眼睛，順著禦子柴実琴看的那個方向瞧過去，好巧不巧，看到的正好是她目前為止最不想見到的那個人。
這算不算冤家路窄？
淺野學秀，和他旁邊那個稻垣結衣眼熟卻並不怎麼記得名字的人正好往他們這個方向迎面走過來。
他旁邊那位似乎在滔滔不絕地說些什麼，淺野學秀看上去是有些厭煩了，卻難得一見地只是沉默地聽著那人的「佈道」。然後，好像是終於受不了了一般，他抬起頭，視線對上稻垣結衣的時，兩人俱是一愣。
她當然是立刻假裝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偏過了頭去，餘光卻注意著對方。
……越離越近了。
稻垣結衣不由得慶倖他們是從小実琴那邊擦肩而過的。
她琢磨了半天，才想起原來淺野學秀旁邊那個莫西幹頭的男生好像是姓榊原，叫什麼名字卻忘了。不過，他們來這裡幹嘛啊？
「剛才就是小結衣你喜歡過的那個？」
稻垣結衣聽到禦子柴実琴的話，不由得傻了眼：「你怎麼知道……我有表現得那麼明顯？」
得到對方肯定的點頭回答後，她哀歎一聲。
看來以後還要好好加把勁才是。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51
第31章 危險的時間
煙火大會很熱鬧。
確實是，十分的熱鬧——尤其是對於某些人而言。
稻垣結衣看著站在巨大圓柱旁的兩人，其中一個是身著浴衣的禦子柴実琴，另一個卻很眼生，只是無論哪個都是難得一見的那種程度的帥哥，光是站在那裡就像是一道養眼又亮麗的風景線，這也無怪乎為什麼他們四周像是形成了一片真空帶，而女生們就像是在玩超慢版一二三木頭人似的緩慢地行進著。
……這種時候走過去，會被集火的吧。
「快看，超誇張，」她突然聽到背後有人這麼說道，「現在我們就要進入那個中心了！」
稻垣結衣好奇地回過頭去，看到了兩個結伴的女生，其中一個和她一樣穿著便裝，另一個則是浴衣配上大蝴蝶結的裝扮。兩人看上去比她年紀要稍大一些，從神態上卻看不出她們是對包圍圈裡的那兩個男生感興趣的樣子，戴著蝴蝶結的女生反而一臉「完全不想過去」的表情。
難道——
她確實也從禦子柴実琴口中聽說過他的朋友們也要來，其中還有一位少女漫畫家。
她剛想跟那兩個女生搭話，但話沒出口，稻垣結衣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一陣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如果不是察覺到尖叫裡的情緒不太對，她幾乎要以為那裡發生了殺人案。
尖叫聲正在靠近。
稻垣結衣看到了，尖叫聲的中心……大概是被團團圍住的一位英俊的金髮男子；她同時也看到了，人群邊上幾欲抓狂的立花學姐。
前輩……？
「立花前輩，這邊這邊！」她心念一動，沖著立花螢奮力招手。
立花螢循聲看到她的時候顯得松了口氣——但只持續到後面那個金髮男子也跟過來為止。
「我本來以為前輩不會到得這麼早，」立花螢走過來後，稻垣結衣笑道，「畢竟前輩要兼顧學習、學生會還有生存遊戲，平時也是很辛苦的吧。」
立花螢秉持著她一貫的做派，即使是在這樣的廟會上也仍然穿著褲裝；與她同行的那位倒是穿著浴衣，舉手投足間散發出的男性荷爾蒙氣息簡直不容人忽視，不知為何，稻垣結衣忽然有些懷疑對方的職業。
「松岡他是牛郎。」看出了她的疑惑，立花螢歎了口氣，索性開門見山地回答道。
稻垣結衣：「………………」
「抱歉，本來立花我是打算來早點的，」她瞟了一眼還在被女孩子圍得團團轉的松岡，「這位是在公寓裡的鄰居松岡正宗，職業是牛郎，同時也是立花我加入的那個隊伍的隊長。在聽說我要來廟會之後……就怎麼說也要跟來了。」
「……」
稻垣結衣愣了半天，看了看立花前輩，又看了看那個叫松岡正宗的牛郎，不知道是應該為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見到貨真價實的牛郎而驚訝，還是應該對這麼感覺有點不靠譜的人竟然是立花前輩在生存遊戲中的隊長一事而詫異。
不過反正兩者都是差不多一樣的情緒，應該沒差啦。
禦子柴実琴和那個藍發男生是在之後才過來的，而之前吸引了她注意力的那兩個女生，果然也是他們倆的朋友兼同校同級的同學。
「各位前輩好，」稻垣結衣深鞠一躬，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見家長的錯覺，「我是禦子柴的閨——不，朋友，今後請多指教。」
「喲，」瀨尾結月雙指併攏向外一揮，「請多指教了！」
「不、不用那麼拘束啦稻垣同學，」戴著蝴蝶結的佐倉千代倒是擺擺手笑道，「只是在煙火大會上碰巧大家一起……咦？」
不知為何，她的表情突然凝重了起來。
「……？」
稻垣結衣並沒有得到答案，她看著佐倉千代獨自陷入沉思，雖然越來越疑惑，卻也不好多問什麼。
不過比起這個，前方立花學姐和松岡先生的互動顯然更讓她在意。
於是她也陷入了沉思。
「我覺得，」半晌，稻垣結衣終於說道，「松岡先生他可能對前輩有好感。」
話說出了口，她才抬起頭，然後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扭蛋機邊上，旁邊蹲著禦子柴実琴，他正在伸手把出口處的扭蛋取出來。
「佐倉前輩呢？大家呢？」
「好像在剛才走散了，」禦子柴実琴說著，又往扭蛋機裡塞了三百日元，興致勃勃地扭了一下旋鈕，「超級棒啊這個扭蛋機。」
「……我說你啊，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玩扭蛋機？」稻垣結衣看了一眼旁邊也在興致勃勃玩扭蛋機的小孩子們，口不對心地也在旁邊一台扭蛋機前面蹲下，「……都是你的錯，害我也想玩了。」
然而玩卡牌遊戲臉就黑的稻垣結衣即便玩扭蛋機也好不到哪裡去，在試了好幾次也沒拿到自己想要的扭蛋之後，她氣呼呼地把那幾個扭蛋塞到兜裡，然後站起了身。
「走吧，小実琴，」稻垣結衣鼓動道，「我給你買蘋果糖。」
迎接她的是禦子柴実琴猛然轉過來的燦爛笑臉。
稻垣結衣：「……」
不得不說這招雖然她沒想過會奏效，但其實還是挺有用的。
她咬了一口蘋果糖，再次確信自己不是很喜歡這種過於甜膩的感覺，但看著旁邊倒是很開心的禦子柴実琴，總覺得自己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燃放煙火的時間。
巨大的煙花在頭頂炸開，各種顏色、各種樣式的圖案在每個人的臉上映出不同的光彩。稻垣結衣悄悄看了一眼禦子柴実琴，發現他也專注地抬頭看著天空，欣賞著美麗的煙花，不知為什麼，她就輕輕笑出了聲來。
最後一朵煙花燃畢，稻垣結衣看了看表，發現已經到了和真太郎約好的時間。
「我該回去了。」
「這就要走？」禦子柴実琴咬了一口蘋果糖，有些含糊不清地說，「也沒有多晚吧？」
「再晚一點小真就要不停地給我打電話了，」稻垣結衣歎了口氣，「直接沖過來找我也說不定。」
告別了禦子柴実琴並謝絕了他送她回去的提議之後，她一個人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最後看了一眼熱鬧的廟會之後，往家的方向走去。
平時這條路算不上人煙稀少，只是今晚大概由於大家都去了煙火大會的原因，多少顯得有些冷清。只有車輛還來來往往，行人顯然少了很多，只有偶爾經過的一兩個。
稻垣結衣抬頭看了看天空。
由於某只章魚的關係，本來今天其實應該是可以看到滿月的，結果……
只剩下新月了。
她吃完蘋果糖，把竹棍扔到垃圾桶裡後掏出手機，沖著天空拍了一張照片，然後想了想，對著空曠的街道又拍了一張。
……正好可以發一條「大家都還在煙火大會玩，我卻已經早早踏上了回家路途」的推特。
稻垣結衣有點鬱悶地看著剛才拍的照片，卻發現剛才還應該是空無一人的街道，在照片上卻顯示出了有個人正靠在路燈下，手裡還端著個碗，好像在吃東西。
這人從哪兒冒出來的？
她心下頓生疑竇，瞬間腦補了無數都市傳說，然後被自己嚇了個半死。
稻垣結衣安慰自己說只是想太多了，沒準兒人家就是下了夜班在路邊上吃個夜宵。儘管這樣想著，她卻也暗自提高了警惕，不知為何，在經歷了大量暗殺訓練後的她遠遠地就覺得這個人的氣息也不同于常人，有種……格外危險的感覺。
可惜這附近不能過馬路，不然她絕對要到馬路對面走。
她離那人越來越近了。
她勸說自己放鬆身體，但出於對危險的恐懼，她的身體還是有些緊繃。
稻垣結衣腳步如常地走過那個男人身邊，就像是她壓根什麼都沒看到似的。
然而，她從餘光裡借著路燈發出的光看到了，他手上的碗裡所裝的東西。
——如果說纖細柔軟的手指和滿碗鮮紅的液體代表不了什麼的話，那半浮出來的小小頭顱，已經能說明一切問題了。
她從沒有遇到過這陣勢，稻垣結衣極力控制著自己不要在這裡就向兜裡的手機伸出手，這樣很容易就會暴露自己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這是一個相當可怕的傢伙，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但即便如此，這也已經晚了。
「啊，這位小姐，」稻垣結衣此時最怕的事情發生了，她聽到後面傳來了一個相當溫和有禮的聲音，「如果您沒有急事的話，能請您稍微留步嗎？」
第32章 逃生的時間
是停下來……還是趕快跑？
前者無疑會讓自己陷入相當危險的境地，可仔細想想，後者也沒好到哪兒去，會讓這個吃人的傢伙立刻發現她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況且，她也不知道跑不跑得贏那個男人。
飛快地思考後，稻垣結衣做出了選擇，她乖乖停下腳步，微笑著轉過身：「您好，請問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等等……
剛才，這裡有花瓣的嗎？
稻垣結衣看著只相距幾步路遠的那個男人，發現他的脖子上似乎有一道傷口，然而看上去既不是舊傷，也沒有任何血跡的樣子。相反地，有大量的花瓣從他脖頸處源源不斷地冒了出來，儘管現在沒有哪怕一絲微風刮過，那些花瓣仍然飄揚在了空中，甚至一直拂過了她的身邊。
「不好意思，打擾您了。」
這個戴著帽子的男人的笑容就如同他的聲音那樣溫文爾雅，他右手背在身後，之前右手上捧著的那個碗已經不知去了哪裡。
問題就出在右手。
稻垣結衣笑容未變，視線從他臉上的神情一路掃到了他身側。
絕對、絕對不是她的錯覺，她剛才在那裡看到了，有什麼東西反了一下光。
她稍稍往後退了一步。
這似乎就是那個男人行動的開始。
「我只是想——」他笑眯眯道。
「殺了你而已。」
下一秒，稻垣結衣幾乎是完全憑身體本能地向右閃開了，她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幾縷被削去的頭髮緩慢地墜落著。她身後的圍欄已經被那男人手中的菜刀劈開，這是極其不可思議的景象——鐵質的護欄就像是柔軟的豆腐似的，乾脆俐落地從中間斷成了兩半。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地感謝烏間老師對他們的訓練。
稻垣結衣借力推了一把護欄，護欄轟然倒地的瞬間，她那經過了幾個月訓練的爆發力已經讓她竄出了好幾米遠。她一邊大口呼吸著夜裡冰涼的空氣，一邊拼盡全力地奔跑著，還不忘注意著對方的動向，壓根不敢有絲毫怠慢。
沒穿浴衣實在是太好了……不然跑動起來實在是不方便。
那力量實在是非人類的，正常人怎麼可能做到一刀下去就把護欄給劈了啊！
頂多就是劈個小口！
身後似乎沒有追過來的聲音，稻垣結衣仍然不敢放鬆警惕，但她也沒忘了在逃跑的同時往兜裡摸去。
報警……
一定得儘快報警——
她頭皮一麻，連忙就地一滾，及時閃過了從背後砸來的那半截護欄。
「身手不錯嘛，這位小姐。」那個兇犯即使到了這種時候，也依然是滿面春風的笑容，如果忽略掉他手中那變形了的護欄和腳下裂開甚至凹陷下去的瓷磚，她恐怕真的會以為他就是個普通友善的鄰家大叔，「既然如此，就更不能放你走了……接下來，可不會這麼輕鬆了哦。」
稻垣結衣單手撐地，她還因為剛才的劇烈運動而大口喘著氣，冷氣倒灌入肺的感覺讓她很是有些不好受，但是，現在的情形已經讓她顧不了那麼多了。
手無寸鐵地被一個力大無比什麼都能當武器的食人魔追殺……在今天晚上之前，她絕對想像不出自己會經歷這樣玄幻得只能出現在恐怖片裡的事情。
稻垣結衣看了一眼前方的那條小巷，毫不猶豫地否決了腦海中出現的方案。這條小巷裡太窄太擠，根本不方便躲閃對方的攻擊，跑進去只有死路一條。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體力正在不斷地流失，現在她還能勉強躲開那個瘋子一次又一次的襲擊，但稻垣結衣知道，如果就單純地這麼逃下去，不消多長時間，她肯定會被對方在一瞬間一擊斃命。
……不能死在這裡。
現在只有這麼一個信念支撐著她一直跑下去。
無論是只憑肢體的衝突還是武器的較量，稻垣結衣都明白，自己不是那個男人的對手。
那麼能選擇的，就只有在某個時刻通過某種方法擾亂對方的思考，然後找個地方隱匿起來，讓他沒辦法再發覺自己的行蹤。
稻垣結衣瞥向前方，眼睛一亮。
就是現在！
她有意稍稍偏轉了逃跑的方向，然後猛然一個轉身，左手揪住了那個巨大的垃圾桶的邊緣。稻垣結衣借著勁兒把它提起來了些許，而後，沖著那個食人魔就一腳踹飛了垃圾桶。
對方似乎對她的行動早有預料，他躲開了垃圾桶，卻仍然被桶裡的垃圾淋了個滿頭滿臉。
等到他把臉上的一個黑色塑膠袋、頭頂的香蕉皮揭掉之後，街上早沒了他正在追著的那個目標的影子。
稻垣結衣右手緊緊地捂著自己的嘴巴，她儘量放輕自己的腳步，但速度卻沒怎麼變化。
暗殺訓練總算是有這麼個好處……
她現在通過的這條小巷比剛才那條要寬闊許多，而且，也短了不少。
那麼，剛才的舉動可能可以為她拖延一點時間……等她穿過去就可以在另一條街至少找一個能躲藏的地方。
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稻垣結衣在巷口撞上了一個人。
「……！」
她悚然一驚，抬頭看清對方臉的時候更是僵硬了一瞬間。
「你——」
而淺野學秀，看到她灰頭土臉的樣子時，仿佛還要更驚訝。
但沒辦法解釋那麼多了，如果放任他在這裡的話，一會兒那個傢伙追出來，就連他都有可能被殺掉——
「……殺人犯。」稻垣結衣氣息不穩地輕聲說道，與此同時，她指了指自己身後的那條小巷。
然後，她感覺自己的胳膊被扯住了，身體隨著對方的動作而奔跑起來。淺野學秀似乎是剛剛從那邊走過來，對這條路的地形要比她熟悉一些。她被他扯到了另外一條不知是通往何處的小道裡，那中間還有一道岔路口，淺野學秀把她先推了進去，自己也站了過來，仔細探聽著外面的動向。
他竟然就這麼相信了她……
稻垣結衣一時有些不可思議，但她又往裡站了一些，悄悄把兜裡的手機亮度調到最低，撐開衣兜猶豫了一瞬之後，撥通了另外一個電話號碼。
腳步聲漸進了。
那聲音在稻垣結衣聽來，有種心中之石降落未落的感覺，她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在享受著貓捉老鼠的遊戲的快感，她只知道，一旦被捉住，她和淺野學秀都是死路一條。
完了……
她聽著那食人魔往這個方向走來，心頭越發膽戰心驚。
就在這個時候，稻垣結衣突然發覺自己的手腕被人拽住，然後，她就這麼被拽著抵在了牆上。還沒等她掙扎，嘴唇上就有什麼東西堵了過來。
她的眼睛比剛才看到自己被削斷的頭髮時瞪得還大。
淺野學秀呼吸之間的氣息拂過她的臉頰，陌生的味道縈繞在鼻間，以及……唇上柔軟的觸感無不提醒著——
她和，淺野學秀，接，吻，了。
稻垣結衣腦海中很快被「這難道不是少女漫的場景嗎」、「男主遭遇危險強吻女主假裝情侶」、「虐戀情深」、「霸道總裁」等字幕刷屏，但隨著腳步聲的愈加靠近，她的頭腦也冷靜下來。某種意義上，淺野學秀此時的行為確實是最好的選擇，不被那人發現還好，要是被發現了，確實可以冒充一把來這裡偷|情的小鴛鴦。
淺野學秀一手扣在她肩膀上，另一手搭在她的腰上，可兩人此刻都沒有旖旎的心思，只是都擔憂地聽著那邊的動靜。
——走過去了。
兩個人都松了口氣，不約而同地拉開了之間的距離，然而由於本來地方就不寬敞的原因，就算拉開距離，離得也還是比較近的。
氣氛毫無疑問地尷尬起來。
稻垣結衣悄悄看了一眼兜裡的手機，發現還在通話狀態，她慶倖自己剛才並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但她現在也不敢貿然求救，只怕——
「小心！」
她拽了一把淺野學秀，調換了兩人之間的位置。堪堪閃過殺了個回馬槍的那個殺人狂的菜刀之後，稻垣結衣到底沒能躲過下一擊。
她的胳膊被對方握住了。
她確實還不知道那個傢伙有多大的力氣，但她能感覺得到，自己的骨頭在強大的握力之下，一寸一寸地斷裂了。強烈的疼痛讓稻垣結衣的臉直泛白，眼看著那菜刀又要落下，就在稻垣結衣以為自己今天已經逃不過要被和那個護欄一樣劈成兩半的命運時，有人一腳踢了過去，那菜刀打了兩個旋兒，卡在了對面的牆上。
面對淺野學秀突如其來的發難，那殺人犯似乎也頗為驚訝，但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稻垣結衣幾番嘗試，也沒能把自己的胳膊拽住來，牽拉的疼痛讓她表情又扭曲了幾分。
但緊接著——
有一記更加強勁的踢擊掃中了那殺人犯的後腦，力道足以把殺人犯的臉嵌進了牆壁之中。
稻垣結衣：「………………」
淺野學秀：「………………」
「呼……」來人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活動了一下手腳，「沒事吧，結衣？」
第33章 獲救的時間
稻垣結衣看了看站在那裡的一臉平靜的立花螢，又看了看已經出現了層層裂縫的牆壁，再看看自己耷拉下來的胳膊，目瞪口呆地不知道自己是該點頭還是該搖頭。
說有事吧，至少命保住了；沒事的話，這胳膊也沒辦法解釋啊。
立花螢顯然注意到了這異狀，她臉上不自覺露出的笑容竟顯得有些嗜血，神情很是嚇人，稻垣結衣甚至覺得自己看見了森森黑氣和寒光。
「你的惡行，就由立花我來裁決。」
這麼說著，她幾乎是用著人類不可能擁有的力量和速度，一拳擊打在了那個男人的腦袋上。他本來就已經嵌在了牆裡的臉，在這波衝擊之下又進去了幾分，牆上的裂縫也咧得更大了，似乎有深色的液體隱隱流了出來，大概是他的血吧。
死、死了嗎？
稻垣結衣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松了口氣，她剛想往旁邊挪挪，卻兩腿一軟，要不是站在她身後的淺野學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她可能真的會一頭栽倒在地上。
好疼——
不僅僅是因臂骨斷裂而產生的疼痛，稻垣結衣直到現在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之前踢到垃圾桶的那只腳脹痛著，有種火辣辣的感覺。在感到自己是安全的之後，這灼燒般的痛感隨著其他疲憊感之類的東西一起湧了上來，讓她有點想暈厥過去的衝動。
稻垣結衣靠在淺野學秀的懷裡，她已經顧不上尷尬了，滿腦子都被「胳膊好疼」、「腳好疼」、「媽呀我好像岔氣了」等想法所充斥。
「你……」
淺野學秀有些遲疑地開口，她聽不太清楚他之後說了什麼。
不知為何，稻垣結衣總覺得現在的情形似乎哪裡有一絲古怪。
這個殺人犯，這個剛才追了她半天的強得不像人類的殺人犯，真的死了嗎？
她下意識地看向那男人耷拉下來的右手，發現果然沒什麼動靜後，重新松了口氣。
——然後，他右手的尾指稍稍抽動了一下。
「前輩——」
「當心」二字還未來得及出口，稻垣結衣已經看見立花螢向後一躍，穩穩地躲開了那個男人砸過來的拳頭。他並沒有急著把頭從牆裡拔|出來，而是先行發動了攻擊。等稻垣結衣終於看到他血肉模糊的臉時，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即便已經看不清那個殺人狂的本來面目，他臉上卻仍然掛著巨大的笑容，這無疑比任何事都更加讓人毛骨悚然。
「奇怪，真奇怪。」就連他的語氣裡都帶了點讓人顫慄的笑意，「你們明明不是啊，為什麼居然這麼——」
他沒有接著說下去，躲過立花螢一個後踢之後，便節節後退。
稻垣結衣思索了片刻，便覺不妙，她從小學時期就知道立花螢的武力值相當逆天，但沒想到到了現在，居然能和這麼一個可怕的傢伙堪堪打個平手。
接受過暗殺訓練的她在和那人甫一交手的時候，便知道自己只剩下逃命的一個選擇可選；而立花前輩，無論參加生存遊戲與否，都還只是個普通高中生。那個瘋子是個食人魔，無論是力量還是其他的方面，稻垣結衣總覺得他強得有種微妙的錯位感，以及……那奇怪的、現在已經消失了的花瓣，似乎無法用常理來解釋。
萬一、那傢伙是故意把前輩引出去呢……
想到這個可能性，稻垣結衣屏住了呼吸，她現在只聽得到肢體碰撞與什麼東西碎裂衝撞的悶響。她掙扎著想要往外走過去，卻被淺野學秀攔住了。
「你很擔心？」
「這是當然的吧？」稻垣結衣回過頭，眼神就像是在說「你是白癡嗎」。
「他是你認識的人？」淺野學秀並沒有等她回答，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之前看你的動作，不管是向員警還是向誰，你已經求救了吧？與其像你這樣出去搗亂，不如拖到那些傢伙過來。」
稻垣結衣深吸了一口氣：「就算你這麼說，我也放心不下前輩。你沒見到過那個男人之前的可怕程度，所以讓我——」
「不。」他突兀地打斷了她的話，「我過去。」
「誒？」
稻垣結衣愣了一下，她之前確實沒想到這個選項。她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和腳，有些不甘心地點了點頭，正在這時，她聽到立花前輩驚訝地「咦」了一聲。
之前的打鬥聲也沉寂了下來。
「沒關係了，結衣。」立花螢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氣喘吁吁，「你們出來吧。」
她和淺野學秀對視了一眼，後者攙住了她，兩個人往外面走了過去。
「前輩，你沒事吧？」一看到立花螢，稻垣結衣就急急忙忙地問道，然後，她才注意到那個男人已經消失了，「那個殺人犯呢？」
「不清楚……」
立花螢看上去也異常納悶：「剛才我才躲過去他一次攻擊，一抬頭就發現他被什麼東西卷走了……燈光太昏暗了看不清楚，不過好像是類似觸手一樣的東西……」
淺野學秀：「……」
稻垣結衣：「…………………………」
好的她知道是誰了。
看來這通電話是打對了。
這下，她的心算完全放下來了。
稻垣結衣看著不遠處的立花螢，心頭亂七八糟的情緒全湧了上來。她這時已經恢復了些許力氣，她低聲跟淺野學秀道了聲謝後就跌跌撞撞地往立花螢那邊走過去，然後徑直栽到了她的身上。立花前輩僵硬了一瞬，然後也伸出雙手攬住了她的腰。
「超可怕的啊，立花前輩……」稻垣結衣用沒受傷的那條胳膊摟著立花螢的脖子，把頭靠在她肩膀上，哭泣的衝動讓她聲音裡都帶了點哭腔，「我剛才就只是路過而已，就看到那個人在吃小孩子……然後就莫名其妙地被他追殺……」
「……」立花螢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撫道，「放心，已經沒事了哦，結衣。我剛才——」
她的聲音突然打住了。
稻垣結衣卻沒注意到自己前輩的異狀，她抬起頭，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鼻子，總算冷靜了些：「……說起來，前輩，你怎麼會來這裡啊？」
「立花我碰巧遇到你那個朋友，他說你自己提前回去了。」立花螢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若有所思，「立花我想來想去覺得不能讓你一個人走，就跟松岡說了一聲。反正你回家也就這一條路，所以就朝著這個方向過來了，結果看到了那個形跡可疑的人，又遠遠地聽到了些奇怪的聲音。」
「……那我還真是給前輩添麻煩了。」
稻垣結衣懊惱道，她這才注意到立花前輩一直看著她身後。她順著前輩的視線看過去，卻看到淺野學秀平靜又有些疑惑的神情。稻垣結衣愣了愣，複又回過頭：「立花前輩，你真的沒事嗎？真的沒受傷？」
「當然沒有，結衣你不用擔心……」
立花螢話音剛落，他們就聽到刺耳的警笛聲由遠而近。不一會兒，一輛警車就在巷口停住，從車上下來了兩位警官，身形在稻垣結衣看來隱隱地有些熟悉。
「我們接到電話說，有人在這裡目擊到了可疑人物，還看到了有人被那個可疑人物追殺。」胖胖的那位掏出了□□，出示在他們面前，「你們三位在這裡做什麼呢？」
稻垣結衣湊近了些，借著昏暗燈光仔細辨認著□□上的內容。
——「目暮十三」。
「我想起來了，」她本想拍一下手，卻意識到自己的左臂已經斷掉了，只好擺了擺手，「您是目暮警官啊。」
面對著目暮警官疑惑的神情，稻垣結衣解釋道：「我叫稻垣結衣，上次因為船津圭被謀殺的案件，在那家餐廳裡見過您。」
「啊，我確實有些印象，」目暮警官顯然也想起了些什麼，「我記得你是和阿笠博士他們一起過來的，案件能順利解決也少不了你的功勞啊。」
「沒、沒有那麼誇張啦……」稻垣結衣笑得有些勉強，「事實上，這次被追殺的就是我們。」
「哈？」
於是，他們把來龍去脈重述了一遍，收穫了震驚的表情x2。
「原來如此……那麼，你先到醫院治療吧。」目暮警官思考了片刻，對稻垣結衣說道，而後，將目光移向了她身後的二人，「兩位請到警局來做一下筆錄，那個人有可能是我們正在通緝的一名犯人。」
「不。」
出人意料的是，淺野學秀開口拒絕道。
他看了稻垣結衣一眼：「我送她去醫院。」
稻垣結衣：「………………」
不！她不想和他獨處！
她求救似的下意識看了一眼立花螢，對方立刻會意：「我覺得還是由我去比較好，畢竟我和結衣——」
「不管你們是什麼關係，」淺野學秀環抱著雙臂，「這位前輩對於前因後果肯定比我瞭解吧，你還是去做筆錄比較好。」
「那個……」
目暮警官那位瘦高個的警官弱弱地開口：「其實我可以開車送——」
「你閉嘴。」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道。
高木警官：「…………」
目暮警官：「…………」
稻垣結衣：「…………」
她總覺得學姐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接受了什麼她不知道的設定。
不然，為什麼眼前的氛圍看起來那麼像……
修羅場。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52
第34章 醫院的時間
……誰能告訴她，明明只是出來看個煙火大會而已，為什麼會發展成現在這種狀況？
稻垣結衣靠坐在病床上，她看了看面色不愉的兄弟二人，又看了看靠在門邊的淺野學秀，能感受得到病房裡的空氣已經凝結至冰點。因此，她無比同情站在邊上的那位警官，不知為何，她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了點欲哭無淚的感覺。
這種比修羅場還修羅場的氣氛……
——幸好她還有立花學姐可以治癒一下。
她與坐在病床旁邊的立花螢對視了一眼，卻突然覺得更冷了。
稻垣結衣環視了一圈，明白這可能只是自己的錯覺，因為邊上中央空調的溫度控制器明明顯示現在吹的是熱風。理論上，現在的場面已經夠讓人尷尬得渾身發冷了，應該不可能再有什麼讓溫度下降才對。
「所、所以，大致情況就是這樣，」那位元自稱姓高木的警官總結道，「剛才我與警局那邊聯繫了一下，犯人還在搜捕中。如果他落網或是我們得到了什麼消息，會在第一時間與你們聯繫。」
無論是稻垣真太郎還是淺野學秀，都沒對高木警官的話做出什麼反應。
「好的，」立花螢爽朗地笑了笑，似乎想要打破現在這僵硬的局面，「您辛苦了。」
她話音落了不久，稻垣海便開口道：「那就麻煩你們了。」
「我也想知道，」說著，他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稻垣結衣，生生引得她打了一個冷戰，「敢把我妹妹傷成這樣的，到底是什麼人。」
……是一個超級變態殺人狂食人魔啊。
儘管這麼想，稻垣結衣卻不敢說出口。
哥哥和真太郎趕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被推進了手術室，所以並不清楚。但聽立花前輩轉述，當時的場面可真是有點精彩。先不提稻垣真太郎看到淺野學秀時是個什麼反應，稻垣結衣可清楚得很，自己根本就沒敢把和淺野學秀交往的事告訴自家兄長，更別提後來還由於那個原因分手……幸虧他們倆還真是恰巧撞見的，不然真的說不清楚啊。
那時，淺野學秀和立花螢的爭執已經升級為讓她在他們兩個人裡選一個。
選個鬼。
目暮警官最後只好推遲了做筆錄的時間，把他們三個人都送到了醫院去，然後他自己先回了警局，留下了可憐的高木警官。
確診結果比稻垣結衣想像的最糟的情況要好一些，但也是相當嚴重的肱骨粉碎性骨折，沒有個幾個月的時間是別想康復了。她一想到自己骨頭上釘著的那塊鋼板就有些不自在，而麻醉藥的勁兒一過，鑽心的疼痛更讓人無法忍受。
和這比起來，她腳上那塊淤青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了。
剛到醫院聽說要做手術時，稻垣結衣沒膽子跟哥哥或者小真說她在去完煙火大會後惹上了一個變態殺人狂，於是她就縮了，忙不迭地拜託立花前輩用自己的手機聯繫了稻垣海和稻垣真太郎。
整個過程中，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淺野學秀的眼神有點可怕。
不過，她才沒工夫管那麼多……她可連自己的傷都顧不上啊。
高木警官已經走了，房間裡的幾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的打算。稻垣結衣終於受不了這冰凍一樣的氛圍了，她微微直起身子，右手從旁邊的床頭櫃上拿過兩盒牛奶，遞給立花學姐一盒之後，把自己的那盒放在了床上。
稻垣結衣凝神靜氣，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撕開了包裝的吸管，輕輕一捅——
輕微的「啵」的一聲，在寂靜的病房裡聽起來卻非常響亮。
……有點尷尬。
不過看上去，這聲音也打斷了稻垣海的思緒。他輕咳一聲，看向立花螢：「無論如何，立花，這次的事非常感謝你……我也從結衣那裡聽說了，她和真太郎轉學過去之後，一直都是你在學校裡照顧他們。這樣看來，我這個當大哥的反而很不稱職，妹妹和弟弟總這麼麻煩你真是不好意思。」
立花螢聽了他的話，慌張地擺擺手：「不不不，我其實也沒幫什麼，其他的也都算我應該做的。」
「況且，」她看了看稻垣結衣打著石膏的左手，語氣裡不覺帶了些愧疚，「如果我再來早點的話，結衣可能就不會受這麼重的傷了。」
「說什麼呢，前輩。」稻垣結衣用右手抓著牛奶盒，嘴裡咬著吸管，說話有點含糊不清，「如果不是前輩一直拖著他的話，我們可能根本撐不到殺——」
撐不到殺老師來。
她立刻注意到了自己的失誤，連忙改口道：「根本撐不到目暮警官過來。」
「不過，說起來，立花前輩你說的那觸手一樣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稻垣結衣有意裝傻，假裝下意識地喃喃自語起來。
之前在向目暮警官他們說明情況時，本就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的立花螢也只是稍稍提了一下，兩位警官看上去也是不甚相信的樣子。他們幾人不約而同地忽略了這件事，只認為可能是那個殺人犯看到了什麼就急急忙忙地追了過去。
她礙於本來就對e班起疑心的淺野學秀和稻垣真太郎在場，怕自己偶然的口誤反而把他們引向了正確的方向，這才故意提起眾人皆以為是錯覺的事。卻沒想，那反而吸引了稻垣海的注意。
「你說『觸手』？」
「嗯，」她喝了一口牛奶，「不過可能是看錯了吧，之前警官他們也是這麼認為的。」
「這樣嗎……」稻垣海看上去若有所思，不過，他很快轉向了淺野學秀，「淺野，這次你完全是被結衣牽連進去的。抱歉，以及，非常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卸掉了那個犯人的武器，結衣就不會只有胳膊受傷了。她現在能活著坐在這裡，多虧了你的幫忙。」
「沒關係，我也是恰巧從煙火大會回來。」
……煙火大會？
稻垣結衣聽到他這麼說，不由得僵硬了一瞬，她極力想咽下嘴裡那一口牛奶，卻反被自己嗆住了。她忍住咳嗽的衝動，硬是那麼咽了下去，然後毫無疑問地劇烈咳嗽了起來。旁邊的立花螢連忙拍著她的後背，在場的另一位人士顯然完全清楚她為什麼嗆著，他歎了口氣，從旁邊拿過一包紙巾遞過來。
她急急忙忙從真太郎遞過來的那包紙巾中抽出了兩張，然後用這兩張紙巾捂住了自己的嘴，好一會兒才止住了咳嗽。
總覺得胳膊都震得有點疼……
而淺野學秀卻好像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失態一樣，只是平靜地說道：「而且，幫忙也沒什麼。畢竟，不到一周之前，我們還在交往。」
立花螢：「……」
稻垣海：「……」
稻垣結衣：「……」
稻垣真太郎：「……」
他的一句話震驚了在場所有人——不論是知道交往這件事的還是不知道的，氣溫重新又降至了冰點。
稻垣海詢問似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後者掩飾性地咳嗽了一聲：「確實，那時候我們還在交往，不過，五天之前我把他甩了。」
稻垣海：「………………」
淺野學秀：「………………」
「這麼說的話，那也算是過去時了。」儘管稻垣海的表情看上去很是震驚，他卻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語氣平靜道，「已經這麼晚了，我想淺野理事長應該也會很擔心你的。立花，我有話想對真太郎和結衣他們說。」
立花螢看上去也是一副震驚得難以言喻的樣子，但她仍是點點頭，和稻垣結衣道別之後就走出了病房。而淺野學秀，他離開病房前那一眼看得稻垣結衣有點發毛。
——當然，最令她發毛的還是兄長那溫柔的笑容。
幸虧！不是先向她開炮！真太郎你一路走好……
稻垣結衣相當不爭氣地想到，她把牛奶放到一旁，此時的坐姿看上去頗有幾分淑女的樣子。
「真太郎，」稻垣海笑道，「我記得，你當時跟我說，你眼睛上的傷是因為撞門上了。現在看來，好像沒那麼簡單吧？」
稻垣真太郎腿一軟，就坐在了剛才立花螢坐的那把椅子上。
「確實是因為和淺野學秀打架……」
「哦？你確定不是你的攻擊單方面被躲開？」稻垣海唇角的笑意看上去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而且，據我對淺野學秀和他父親的瞭解，他恐怕輕易不會對你出手吧。你是不是說了什麼刺激他的話？」
真太郎心不甘情不願地扭過了頭，哼了一聲算是對這的默認。
稻垣海倒並沒有計較他的態度問題：「結衣，你們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
「期末考試前……」眼瞅著炮口轉向了自己，稻垣結衣有些忐忑地回答道，「在渚的生日會上，我借著真心話大冒險的機會跟他告白了，他答應了，所以……」
「之後沒交往多長時間就分手了？」
「嗯、嗯。」
「為什麼沒告訴我？」
「誒？」稻垣結衣看了看她從小時候開始就最喜歡的哥哥，「我覺得沒發展到那個地步，見家長什麼的，感覺太早了……」
「家長」稻垣海：「…………」
……他確實沒想到，難道，在妹妹看來，結婚，是會讓人長一輩分的事嗎？
第35章 花束的時間
「總之，」經過了一番心理教育之後，稻垣家的長男先生坐在病床邊上，看了看自己不省心的弟弟妹妹，「以後，不管發生什麼，至少應該和我商量一下——尤其是和淺野學秀有關的事，聽見了嗎……結衣？」
「是、是！」
她急急忙忙地移開目光抬起頭，腦袋裡還在想哥哥那雙修長的被西裝褲包裹著的腿，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稻垣海：「…………」
稻垣真太郎：「……喂，我說你，想什麼呢？」
「沒想什麼，」稻垣結衣猛地回過神來，臉頓時有些發紅，「我知道了，哥哥。」
稻垣海盯著妹妹看了幾秒，長長地歎口氣，索性轉移了話題：「說起來，上次我問你們要不要跟我和小朝一起過生日，你們說還是在家裡或者和同學一起……那現在呢？結衣你至少得在醫院住一個禮拜，生日只能在這裡過了吧。」
「除了這個，還有別的選擇嗎？」真太郎涼涼地說，「不過，老哥你應該很高興吧，『啊，不會再有傻小子拐走妹妹了』、『反正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看誰敢行動』之類的——超疼的啊！」
稻垣結衣收回了掐在真太郎胳膊上的右手。
「幹得好，結衣。」稻垣海輕描淡寫道，「時間也不早了，我之後還要去研究所一趟。真太郎，今晚你就先留下吧。」
「好。」
真太郎應了一聲，而稻垣海則在又叮囑了幾句之後就徑直一邊看著表一邊匆匆離開了。
「……哥哥還真是辛苦啊。」
稻垣結衣看了看牆上掛著的鐘錶，時針已經堪堪指到了淩晨四點。就連她現在都有些疲倦，更別提一天到晚都在忙研究的哥哥了；但儘管她身體乏力，大腦卻仍在興奮著。當然，這並不是通常意義上的興奮，之前的事仍在稻垣結衣腦海中揮之不去。
「還在害怕？」稻垣真太郎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情緒，輕聲問道。
「可不是？」她故作輕鬆地笑了笑，「畢竟是我這十五年的人生中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了，能不害怕嗎？」
「別擔心。」
這麼說著，稻垣真太郎的臉上少有地現出窘迫之色，往一邊撇過頭去：「我一直都會待在這裡的。」
稻垣結衣愣了愣，微微一笑：「我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
……
天邊已經泛起了一絲魚肚白。
一直假寐著的稻垣結衣睜開了眼睛，她側過頭，看了一眼在旁邊陪同床位上安眠的弟弟。稻垣真太郎的呼吸平穩均勻，即使她在黑暗中盯著他看了半晌，也並沒有發現他可能要醒來的跡象。
太好了。
她掀開被子，動作盡可能放輕放緩地下了床。
只要她躡手躡腳的，拖鞋與瓷磚之間的接觸並不會造成多大的聲音，應該不會驚醒真太郎才對。
稻垣結衣擰開門把手，儘管現在已經將近是淩晨五點，走廊上的燈也亮著，卻並不見一位病人或醫生護士的身影。她暗自松了口氣，反手輕輕把門關上。直到她走到住院部的樓梯旁的死角處，背後是牆壁，而面前隔著窗戶就能看到後花園時，稻垣結衣才低聲說道：「殺老師，你可以出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一種奇怪的即視感，一定是錯覺。
幾乎是在她話音剛落的時候，稻垣結衣眼前就出現了一隻巨大的穿著博士服的黃色章魚，不知是不是太過匆忙的緣故，他還叼著一根百奇棒。「哢嚓」一聲咬斷那根擁有巧克力塗層的百奇棒後，他才開口道：「稻垣同學找為師有什麼事嗎？」
她並沒有回答，而是突然想起什麼般來回掃視著走廊天花板與牆壁的接縫處。
「如果是監控攝像頭的話，稻垣同學大可以放心了，」殺老師嘿嘿一笑，用觸手彎出一個「ok」的手勢，「為師已經運用自己高超的攝影技術和即時沖洗的照相機拍下了走廊上的景象，並把照片貼在了這裡的兩個攝像頭上，不會有人看到為師的。」
稻垣結衣：「………………」
這都是什麼時候完成的？
不過就算這樣，也速戰速決好了。
想到這裡，她輕咳一聲：「殺老師，之前的事謝謝你了。」
「哪裡有什麼謝不謝的，稻垣同學。」殺老師依然是那副笑容，卻全不見平時的輕浮，給人一種沉穩可靠之感，「擁有著這樣的觸手，卻無力保護學生的安危，那作為教師也太失格了。」
「而且，稻垣同學的表現值得讚揚。在那種情況之下，打電話向為師求救的確是正確的選擇：對方的實力難以預估，如果直接報警，員警既不一定來得及趕來，也不一定當得了他的對手。更何況，為師從電話裡你那邊的聲音和反應來看，那時候稻垣同學恐怕沒辦法述說具體情況吧。」
在聽到「聲音和反應」時，稻垣結衣僵硬了一下，面上現出淡淡的紅暈。
殺老師……應該不知道那時候發生的另一件事吧？
「因此，只有給極為關心學生安危的為師打電話比較妥當。為師擁有著二十馬赫的速度，可以迅速地確定稻垣同學的位置……不過，說到底，為師來得還是有些晚了。」殺老師像是沒注意到她的反應似的接著說了下去，看了一眼她打著石膏的胳膊之後，接著說道，「稻垣同學只傷到左臂真是萬幸，那個傢伙，就連為師對付他都稍微有些吃力呢。」
「誒？」
稻垣結衣驚訝地感歎了一聲，她還以為憑藉殺老師的力量就可以比較輕易地制伏那個殺人犯，卻沒想事實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那時候確實聽高木警官說，」她回憶著之前聽到的話，「員警還在搜捕那個犯人……殺老師，你沒抓到他嗎？」
「忸呀？！」殺老師就像是被戳到痛腳一樣一蹦三尺高，他悲痛地搖晃著自己的觸手，「稻垣同學！為師的觸手……那個人居然吃掉了為師的觸手！」
稻垣結衣：「………………？！」
她也是驚呆了，仔細聽殺老師把那經過說了一番之後，才明白過來。原來當時那個殺人狂被殺老師拖走之後，雖然身體被觸手捆綁得嚴嚴實實的，卻一口咬斷了塞進他嘴裡的那條，甚至還生咽了下去。
而在那以後，那殺人狂又像是重新獲得了力量一般，即便是殺老師，抓住他都費了點兒勁。
「但是，在那之後呢？」稻垣結衣納悶道，「不是還是抓到了他嗎？」
殺老師卻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疑問。
「稻垣同學，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擁有頂尖才能、或沒有足夠才能並自甘平庸的人之外，還有另一種人的存在。」他說道，「他們意識到，他們並沒有成為預期中的自己，又苦於沒有辦法使自己的才能達到登峰造極的水準，於是，借由某種管道，從輪回中引出了前世的才能。」
「……前世的……才能？」
稻垣結衣喃喃地重複著，儘管她早就因為眼前這奇異的老師刷新了三觀，但在此時，從殺老師口中聽到的事物仍讓她難以置信。
「殺老師你說『前世的才能』，可是那怎麼可能？」
「就算稻垣同學這麼說，你在遭遇並被那人糾纏的時候，應該也看到了吧。」殺老師提示道，「那些花瓣。」
話說這麼說……
一直到稻垣結衣重新回到病房裡，她還在回味著殺老師的話。
真太郎至始至終都沒有醒來的跡象，也許是因為她之前一直在手術室，他精神壓力也比較大，確認過她沒有大礙後就睡得很沉了。
按照殺老師後來說那些話的語氣，他以前應該也見過那些從輪回中尋找才能的人。
雖然殺老師沒告訴她，那個殺人犯被送去了哪裡；但她從殺老師那裡得知，他確實是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似乎，是一個專門制裁這些罪人的機構？
「不過，這麼一想，稍微有點羡慕呢。」稻垣結衣笑了笑，「像我的話，除了臉就一無是處了，如果也能獲得那麼傑出的才能的話——」
她剩下的話被殺老師猛然變成赤紅色的臉給嚇了回去。
「不可以這麼說，稻垣同學。這種才能並不是你所想像的那麼輕鬆的東西，」她的班主任嚴肅地說，「稍微一個動搖都有可能造成失敗，失敗的結果，就是失血過多而死。」
隨後，他的聲音柔和起來：「稻垣同學，你，和e班的同學們，在為師看來，每個人身上都有著不同的閃光點，每個人的身上，都潛藏著巨大的潛能。所謂才能與否，只是你們是否找到了正確開發與利用自身潛能的方式。」
潛能……嗎？
「小実琴，」稻垣結衣拉住旁邊的禦子柴実琴，「你覺得我身上有什麼閃光點嗎？」
今天，禦子柴実琴、不破優月和立花螢都過來了，原因自然是——為了慶祝稻垣姐弟二人的生日。
禦子柴実琴作為唯一到場的男性客人，很是被稻垣海打量了一番，最後還是朝美好不容易地打了圓場。
「閃光點的話，」禦子柴実琴思考了一番，眼睛一亮，「小結衣你遊戲打得特別好啊！」
稻垣結衣：「…………………………」
這讓她又想起了他們倆結識的經過。
「……對不起，小結衣，」他看到她的胳膊，不由又一次歎氣，「要是那天晚上我早點送你回去，或者再拖你晚一點，可能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稻垣結衣倒是完全不以為意，擺擺手道：「同樣的話小実琴你之前已經說過一遍了，而且我也說過了啊，根本不是你的責任。」
「但是——」
禦子柴実琴的聲音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眾人的目光幾乎是齊刷刷地轉向了進來的護士和她身後的……從衣服上的字樣看來是花店店員的人？
「稻垣小姐，」那位這幾天稻垣結衣最常見到的護士有些為難地說，「有人訂了花送給你，而且，訂花的人似乎說，必須要你收下才能離開。」
訂花送給她？
稻垣結衣愣在了那裡，遲疑了半晌才走近了幾步。
「八支……香水百合？」她不得其解，「為什麼要送這個給我？」
還沒等花店的店員解釋，對花語頗有研究的禦子柴実琴已經搶白道：「這個我知道哦，小結衣，八支香水百合的意思就是，深深的歉意與請求原諒。」
「……」
不是吧……
稻垣結衣走上前去，從花束間取下夾在裡面的小紙片。
「ag」。
借由剛才心下隱隱的預感，她知道了這是什麼。
——這是淺野學秀名字的縮寫。
第36章 僵持的時間
稻垣結衣把那張心形卡片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確信上面只寫了「ag」這兩個字母。
如果聯繫小実琴剛才說的花語……
她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淺野學秀……這是想要她的原諒嗎？
稻垣結衣看了看花店小哥的笑容，又看了看他手中紮結成束的八支香水百合，一時間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從升上初中開始，她就常從真太郎那裡借筆記，其中便不乏淺野學秀的筆記的影本——那對於真太郎他們班的全班同學來說，無疑是最好的複習資料。因此，她當然認得出卡片上這是淺野學秀的筆跡，但似乎又有哪裡不太一樣。
即便只有兩個字母，寫字的人的用心程度也是完完全全看得出來的。
「哎呀，」仿佛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一般，那花店小哥笑眯眯地說道，「那位先生可猶豫了好久呢，我給他推薦我們店標準格式的卡片他也不要，最後也才只在上面寫了這兩個字。不過，至少我覺得，他的心意全凝聚在這裡面了，如果不收下的話，大概不太好。這位小姐，你說呢？」
不太好……嗎？
但是……
她想起那天她打電話告白時，對方輕聲的應答；那天在人潮中即將鬆開手時，她的手被猛然握住的溫熱觸感；同樣地，就算在幾天前，他們也都去了煙火大會，雖然不能說是不約而同，但那畢竟是分手之前約定好的——
「結衣。」
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哥哥低低地喚了她一聲，稻垣結衣這才被驚醒似的回過神來，她有些窘迫地回頭望了他一眼，然後看向了那位花店的店員。
「您說得對，如果不收，可能確實不太好。」她對著那店員抱歉地笑了笑，「可我能肯定的是，假如我收下，我一定會覺得很不舒服。所以，不好意思，是誰委託您送來的花，就請您再退回給誰吧。」
「……可以的話，」稻垣結衣遲疑片刻，還是下定決心說道，「我想麻煩您，幫我給他帶句話。」
「請告訴他，『離別時的淚水，是因為相遇時的笑容，我開心過，我快樂過，所以……』」
「『謝謝你。』」
說完，她迫於胳膊上的石膏，只能微微彎下身子以代替深鞠一躬：「麻煩您了。」
「……我知道了，話會帶到的。」
花店小哥溫和地笑了笑，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把自己的帽子壓低了些，而後，就徑直帶著花離開了。
稻垣結衣多少松了口氣。
香水百合的花香還縈繞在病房裡，這讓她仍有些不自在。如果哥哥當時沒叫她那一聲，也許稻垣結衣真的會把那束花收下來也說不定；但是，正如她那時候跟真太郎所說的「當斷則斷」，冷靜下來想想，她覺得還是拒絕掉比較好。
想到這裡，她下意識看了稻垣海一眼，卻發現對方正看著門口若有所思。
「哥哥？」
稻垣海卻並沒有立刻回應她，沉默片刻後，才輕輕地似是對她又像是對自己說道：「那個人……好像有點問題。」
稻垣結衣「誒」了一聲：「誰？那個店員嗎？」
「那個店員？」禦子柴実琴顯得比她還驚訝，「我覺得他很溫和啊，他有什麼問題嗎，哥哥？」
稻垣海：「……我不記得允許過你叫我『哥哥』。」
「其實我也……不過，我只是稍微覺得哪裡不太對勁，」立花螢介面道，當然，她的行為看上去更像是打圓場，「該說是他的氣場還是給人的感覺什麼的……」
氣場？
給人的感覺？
稻垣結衣仔細回憶了一下，卻並沒有覺出剛才那位店員的表現有哪裡不對的地方。不管是他的表情還是動作，亦或是他的語氣，看上去都沒有什麼古怪之處；但是，他如果沒說那些話就好了，不然她的情緒也不會被帶著跑。
——對了，就是這樣。
他精准地戳中了她的弱點，用「淺野學秀為她在這件事上花費了心思」來勾起她的回憶，從這個角度而言，那個花店小哥確實很善於操縱他人的情緒。
但是這好像和哥哥他們說的不太一樣？
像這樣察言觀色的才能也有可能是他在花店的工作技能之一，畢竟要根據客人的反應和描述來確定他們所需要贈送給別人的合適的花。
「算了，」稻垣結衣覺得越想下去越累，索性往床上一靠，「反正他都走了，總不可能他還事先調查過什麼吧。」
「……」
和稻垣真太郎一樣，不破優月也是一臉沉思的樣子，但也沒順著剛才那個話題接著說下去：「不過，你剛才要他帶的那句話，不是那個的臺詞嗎？」
「對，沒錯，」稻垣結衣伸手比出一個「v」字，「其實我一直覺得那句臺詞很棒啊，雖說當初並沒有想過要自己親口這麼說出來……現在有了這麼個機會，不趁著這把它背出來怎麼可以啊。」
——即便說出口的時候，真的忍著要流淚的衝動。
「但總覺得和我印象裡的臺詞不太一樣……」
對著不破優月狐疑的眼神，她理直氣壯地說道：「那一定是你記錯了啦，優月你當初不是因為我威逼利誘才勉為其難地去看的嗎？所以，絕對——是因為不太情願才忘掉的。」
「可我記得已經是相當後面的劇情了吧？」不破優月話音未落，又自己否定了自己說的話，「算了，可能真的是我記錯了。說起來，到後來我確實是被劇情吸引的，不過我跟你說，那裡面……」
稻垣結衣聽著不破優月的吐槽，不免有些高興地看著病房裡也恢復了之前融洽的氛圍。只有禦子柴実琴，大概是因為剛才那句「哥哥」，他正忐忑得坐立不安，重新被稻垣海警惕地打量著。
其實不破優月並沒有記錯。
她確實是對那句話改動了不少。
不過，誰在乎呢？
「終於出院了！」
就在稻垣結衣覺得自己都要被醫院的消毒水氣味悶發黴的時候，醫生終於認定她不用再出院觀察了。於是，在辦完出院手續之後，她和真太郎就都被一路送回了稻垣家。雖然哥哥說過會來定時檢查他們的狀況，但和稻垣真太郎的想法不同，結衣認為這是大大的福利！
畢竟，因為他工作上的原因，他們最近已經很少見到稻垣海了——甚至因為機密問題還不知熬到他到底在忙什麼。
「好久不見，玄關。」甫一沖進門，稻垣結衣就已經高興得跟他們家打起了招呼。
「好久不見，鞋櫃。」
「好久不見，走廊。」
「好久不見，電視機和沙發！」
最後還伴隨著電視被開啟的聲音。
還站在玄關裡的稻垣真太郎：「………………………………」
很多時候，他幾乎要以為自己是有個比他小好幾歲的妹妹，而不是一個比他還要大幾分鐘的雙胞姐姐。
「明明病房裡也能看電視……」他嘟囔著，剛想把鞋脫掉放好，就聽到門鈴的聲響。
「怎麼，要拿什麼東西？」稻垣真太郎理所當然地以為是他家老哥，連貓眼都沒看一眼就徑直轉身打開了門，「你不是有鑰匙——」
他在那一瞬間陷入了沉默。
而門口站著的那個人，從看到他的一開始就沒打算說一句話。
僵持了足有一分鐘的時間，稻垣真太郎才開口道：「……你為什麼要來這裡？」
「與你無關。」
稻垣真太郎：「………………」
為什麼這個人闖到他家還可以這麼囂張！為什麼！
他當然知道對方來這裡不可能是找他，畢竟他們將近兩個禮拜之前才打過一架，就算是以前，也只是因為有共同的目標才走得稍微近了一點。而在對方不擇手段之後，兩個人早就是將近決裂的關係了。
她的話，就更不能讓他見了。
稻垣真太郎當機立斷地想要關上門，運動神經比他強得多的淺野學秀早就一把按住了防盜門的邊緣，這讓他根本沒辦法成功達成自己的目的。
糟了……
稻垣真太郎聽著電視機上娛樂節目的聲音一瞬間靜了下來，不安的情緒已經從心底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放手。」他低聲說道，聲音冷若寒冰。
淺野學秀卻根本不吃他這套：「我找稻垣結衣。」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稻垣結衣她發覺自己弟弟一直沒進來，早就起了疑心。在聽到開門的聲音時，她只以為是哥哥突然想要叮囑什麼，但那之後，從她這個角度聽來，只是能隱隱聽見什麼低得就像竊竊私語的說話聲。此時，她轉過走廊拐角，正好瞧見了這幅光景。
她看了看僵持著的二人。
「鬆開吧，小真。」
稻垣結衣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索性相當隨意地背靠在牆壁上，向著門口的方向微微側首。
「下午好啊，淺野同學。」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52
第37章 永別的時間
「下午好。」
向著她這個方向，淺野學秀平靜地點了點頭，不知他是否是礙于真太郎在場，才除了這句話之外都不發一言。
稻垣結衣看他沒有接著說下去的意思，便與真太郎對視一眼，示意自己沒事，讓他先進去。
畢竟是雙胞胎再加上相處了這麼多年的姐弟，這點程度的默契還是有的。稻垣真太郎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在鬆開手後又看了淺野學秀一眼，轉身換完鞋就進了裡屋。等到他的腳步聲已經漸漸遠去之後，稻垣結衣才複又轉向淺野學秀：「淺野同學，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之前去了一趟醫院，」他卻答非所問道，「前臺的護士告訴我，你已經剛好提前一步辦好手續出院了。」
「這樣嗎，」雖然已經多少預感到對方之所以徑直找到這裡來的緣由，此時從對方口中聽他親口說出，稻垣結衣還是有些彆扭，但不可否認的是，她心中確實感到那麼一絲溫暖，「因為醫生說我的情況穩定了很多，接下來在家休養就可以了。」
「那，恭喜了，」這麼說著，他臉上卻並沒有顯露出高興的神色，只是接著淡然地說，「不過，需要休養的話，再加上定期複查，你們班的特別暑期輔導你就去不成了吧。」
「……」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稻垣結衣覺得自己更鬱悶了，她本來就還在為去不成暑期輔導的事情感到遺憾；即使只犧牲一條胳膊來保住性命是筆再划算不過的交易，但她還是想參加這次大家在正式放暑假之前就商定好的暗|殺旅行。
在她去煙火大會之前，就已經知道好幾位同學在為那做準備工作了。
這是e班學生們精心策劃的行動，如果能出一把力就再好不過。
——可惜她不能。
「我知道，你肯定會為此感到不愉快。」淺野學秀注意到了她的神情，「我認為，與其一直這樣，不如——」
預感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麼，稻垣結衣打斷他道：「如果是約我出去的話，那就不必了。」
「而且，我和淺野同學就只剩下『弟弟的同班同學』這樣的關係，以這種身份邀請我的話，感覺一點意義都沒有呢。」
淺野學秀微微頷首，沉默片刻後道：「並不是以這種關係。」
「哦？」稻垣結衣有些好笑，又覺得很是諷刺，「那你覺得是什麼？」
「我確實是想要邀請你，不過，不是以『稻垣真太郎的同班同學』這樣淺薄的關係，」儘管說著這樣的話，他的語氣卻像是不容人置疑似的，從當初那位傑出的新生代表，到後來全才全能的學生會會長，淺野學秀一直都是一個自信得過了度的人，「而是以你的追求者的身份。」
「……！」
她並沒有料想到對方會打得一手好直球，因此，聽到他的話時，她險些腳下一滑就要摔倒。但稻垣結衣仍是躲開了淺野學秀伸過來想要扶住她的手，自己扶住了鞋櫃，她注視著他不太好看的臉色，忽地一笑：「那麼，既然是追求的話，那我也有拒絕的權利，對吧？」
淺野學秀的臉色更糟糕了。
「我現在想了想，」稻垣結衣強自鎮靜下來，一字一句地說，「也許我之前的行為和話對你產生了一定誤導，如果這麻煩到了你的話，那還真是不好意思。」
「首先，那天晚上，之所以我主動沖到那個犯人跟前，確實是為了救你。但我希望淺野同學明白，那並不是因為我對你還抱有著很麼特殊的感情，而是因為你完全是被我牽扯進來的，讓別人受傷我會很過意不去。」
「其次，那位店員應該把我的話帶到了，」她看了一眼淺野學秀的神情，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在和淺野同學相處的這段時間裡，謝謝你，我開心過，我快樂過。」
「……我喜歡過你，」稻垣結衣輕聲說道，她發覺自己的眼睛酸澀，似乎一眨眼都要掉下淚來，但她同時又微笑著，「請回吧，後會無期。」
等到看不到淺野學秀的身影的時候，她的淚水才真的落了下來。
眼前一片朦朧。
她深呼吸了好幾次，才算是穩住了情緒。稻垣結衣從鞋櫃上的紙巾盒裡拽過幾張紙巾，胡亂擦掉淚水之後，發現自己右手掌心被她的指甲硬是掐出了印子。
幸好沒出血，不然還真有點麻煩。
稻垣結衣有些驚訝自己竟然在這種時候還在想無關緊要的事情，不過，這樣分分神也好。她有些漫無目的地在客廳裡來回走了一會兒，決定再去廚房拿盒牛奶。
在她經過書房時，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她的腳步聲，稻垣真太郎恰巧打開了門，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神色有些晦暗不明：「你和他談完了？」
「談完了。」稻垣結衣聳了聳肩，「完了。」
真太郎當然聽得出她的意思，即便是他，這時候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不過，說起來，」出於想要干擾自己的目的，稻垣結衣倒是自顧自地轉移了話題，「明天開始，我們班要重新開始補課了。」
說是補課，當然其實還是體術和射擊方面的訓練，為了在「暑期輔導」能更成功地暗殺掉殺老師。
「你的情況還是再休息一段時間比較好吧？」稻垣真太郎並不知道這些，大概只以為是普通的上課，「雖然右手還能寫字，但要是去你們班的話還要爬那麼長時間的山，我記得e班也沒有空調，你的身體絕對吃不消的。」
「確實是這樣沒錯，老師也說我不用去。」稻垣結衣點了點頭。
——不管是已經跑到極圈內去避暑的殺老師，還是組織訓練的烏間老師。
「可我還是想先去一趟，」她笑了笑，「既然特別暑期輔導已經去不成了，至少先在補課的時候去和大家打個招呼。」
接下來相當一段長時間，她可能都沒辦法參加相關的暗|殺行動了。
而稻垣真太郎沉思了片刻：「好吧，既然你這麼說的話……也沒辦法，到時候我送你去好了。」
誒？！
稻垣結衣一驚，如果真太郎要送她，豈不是有可能撞見大家練習的場面？！
誰家的初中生會玩槍啊！
「等等，小真——」
令人擔憂的是，無論她再說些什麼，真太郎都沒有改變主意。
——然而，事實證明這只是虛驚一場。
「誒，小真，」稻垣結衣回頭看著在山腳下就止步不前的弟弟，「你要去哪裡？」
「你當時那麼勸我是不想讓我跟著去你們校舍吧，」真太郎瞥了她一眼，「我確實挺好奇那裡到底有什麼不能見人的，不過，我今天送你過來也是想去主校舍一趟，所以就不過去了。」
「這樣啊……」
稻垣結衣總覺得哪裡好像不太對勁，她有些狐疑地看著弟弟，卻沒從他臉上瞧出半分異樣來：「那我就先走了，一會兒見。」
不止是同學們，就連烏間老師見她過來都有點出乎意料的驚訝。
「結衣，你怎麼過來了？」不破優月歎了口氣，「爬這麼高的山……你胳膊不要緊？」
「沒關係沒關係，至少過來看看嘛。」稻垣結衣連連擺手，她看到好友手中拎著的那把槍，「平時覺得訓練好辛苦，可現在還真是會感覺懷念和寂寞啊。」
「不過，你最遲也就是今年年底的時候就可以回來了嘛，」說著，不破優月給槍上好了裝滿對殺老師特質bb彈匣，「在那之前，可要好好複健，我會監督你的。」
「那我可不敢偷懶了。」稻垣結衣故意大驚小怪道，兩人相視會心一笑後，她轉頭看向不遠處的藍發少年，「渚。」
「啊，稻垣同學，」潮田渚看到她吊在身前打著石膏的左臂，臉上現出關切的神色，「你的胳膊還好嗎？」
「沒以前那麼不適應了，應該算是在穩步恢復中吧。」
當初受傷動手術後，大約是某位教師的「功勞」，一夜之間大家都知道了她被殺人犯襲擊以致肱骨粉碎性骨折的事。兩天后，由他們班兩位學級委員和幾位平時就和稻垣結衣關係比較好的同學率先代表全班同學來醫院看望了她；當然，e班本來就只有三十來個人，大家彼此之間也都比較熟稔，更遑論她還是受的這麼重的傷，因此在那之後，其他人也來了個七七八八。
「呀，這不是稻垣同學嗎？」
——順帶一提，這位是當初第一批跟著潮田渚他們一起來的，儘管稻垣結衣一點都不想見到他。
「赤羽同學，」她笑眯眯地轉過身來，看了一眼他手上轉著的那把匕首，「今天你也很有幹勁嘛。」
「稻垣同學才是啊，」稻垣結衣瞥了一眼赤羽業那標誌性的小惡魔笑容，「聽說那個犯人相當厲害的吧，順利脫逃的稻垣同學不是很不錯嘛。」
稻垣結衣：「……我要是順利脫逃，胳膊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她看了看自左臂骨折後就轉戴在右手手腕上的手錶，發現已經過去不短的時間了，索性告別了大家，往山下走去。
與稻垣真太郎會合時，她看到自家弟弟手上拿著一個小包裹。
「那是什麼？」稻垣結衣只是隨意地問了一句，真太郎面上卻一閃而過有些心虛的神色。
在搶與不搶兩個選項之間徘徊了一下，她選擇了後者。畢竟，就連她自己都有事情瞞著真太郎，這樣的話，單方面要求弟弟無條件地對自己坦誠就太過分了。
不會是情書吧？
稻垣結衣好奇地看了一眼：「那裡面有什麼我不管，但你也知道，如果你幹出什麼不好的事情，我和哥哥都不會放過你的。」
「我知道了。」
這下，就和他平時的表現一樣，稻垣真太郎顯得有些不耐煩，卻又是信誓旦旦地應道。
第38章 校規的時間
「不是吧，竟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幸好大家最後都沒事。」
稻垣結衣近乎是目瞪口呆地聽完了不破優月關於暑期特別輔導的轉述，一邊因為鷹岡的卑鄙之舉而為自己的同學感到後怕，一邊有點羡慕之後大家在那裡的經歷。
「不過，比琪老師竟然喜歡烏間老師……」最讓她膛目結舌的果然還是這個消息，「很不敢置信啊，但仔細想想的話，也能想得通——在這裡朝夕相處的人裡，烏間老師無疑是最可靠的，而且人也長得很帥，更別提還有殺老師反襯。」
她下了結論：「我覺得他倆以後沒准真能成。」
「我也有點這樣的感覺，」不破優月笑道，接著，神色卻顯得有些擔憂，「但是這麼一來的話，陽菜乃醬她就……」
「說的也是。」稻垣結衣又抓過一把瓜子，「陽菜乃她不就失戀了嗎。」
倉橋陽菜乃喜歡烏間老師的事，她們這些好友都知道，畢竟她平時的表現實在是太明顯了，就算陽菜乃不說，周圍的人也都能猜出幾分。
「如果比琪老師抱得美人歸，得好好安慰陽菜乃才行。」
不破優月：「……結衣你不覺得哪裡不太對嗎？」
「有嗎？」稻垣結衣嗑完手裡最後一顆葵花籽，看著走進門的真太郎把一盤洗好的葡萄放在她們面前的桌子上，眼睛不由得一亮，「謝啦，小真。」
「你們可真會使喚人……」稻垣真太郎在她旁邊坐下，之前他被她們有意支去洗水果，借此來討論了一下e班在普久間島上的經歷，「怎麼，討論什麼那麼開心？」
「倒也沒什麼。」
她瞥了一眼弟弟，最近這幾天來，她總覺得真太郎看上去有點微妙。這種微妙並沒有像之前那樣，從他的動作神態上體現出來，稻垣結衣能肯定的只是一種感覺，唯一的證據或許是他帶回來的那樣東西。
……不過她又不是會隨便翻別人東西的人。
稻垣結衣看了看桌子上那盤新鮮的葡萄，只是徑直從沙發上站起身，往外走去。
「我去找哥哥一趟，」她瀟灑地揮揮右手，「你們先聊，我一會兒就回來。」
今天是稻垣海難得的休假，可惜朝美嫂子恰好有一場同學會要參加。而這又剛好是e班結束特別暑期輔導的第二天，稻垣海開車過來的時候，不破優月也剛到他們家沒多久。
稻垣結衣站在書房門口，輕輕敲了敲門，然後才推門而入。
書房裡的那台電腦螢幕是正對著門這邊的，她看見哥哥打開的幾個視窗還沒關掉，那密密麻麻的圖文交錯的網頁、以及加粗的標題……看上去是新聞？
她心下有些疑惑，因為據她所知，哥哥平時對時事並不怎麼感興趣，唯一關注的新聞方向是學術和科技類的話題。而那些照片遠遠地看過去就只是很普通的街道、超市和工作人員之類，怎麼想都和他的專業或是研究方向搭不上邊。
「哥哥，你今天怎麼轉性啦？」但稻垣結衣並沒有想太多，只是笑道，「我記得你從以前開始就不愛看新聞的。」
面對她的調侃，稻垣海只是輕咳一聲：「我只是覺得，偶爾關注一下周圍發生的事情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對了，結衣，找我什麼事？」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情……」她在書房牆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掃了書架一眼後看向稻垣海，「哥哥，我最近想寫篇科幻題材的短篇，梗都想好了，就是有個問題不太清楚，想著你是專家就來問你了。你說，在現有的技術下，是把一個人的細胞全都替換成另一種生物的細胞容易，還是根據那種生物的細胞生造一個未知生物比較容易呢？」
「啊？」
稻垣海聽到她的問題，愣了幾秒，然後才思索道：「據我所知，目前為止，前者比較有可能，但也只是理論上能夠實現，怎麼了？」
「不，沒怎麼，」她笑了一下，「這就夠啦，謝謝你，哥哥。」
「不過，」稻垣海接著說道，「你說的是什麼細胞呢？」
她一怔：「這個我還沒想好，哥哥有好建議嗎？」
「也不算好的建議，」稻垣海笑得雲淡風輕，「觸手細胞如何？」
稻垣結衣：「………………………………」
等等，哥哥到底知道了什麼？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臉上的神情，更加確信自己的意圖絕對被哥哥猜出來了幾分，可到底被猜出了多少就不知道了，初步預計是……百分之百。
許是稻垣結衣見鬼似的表情太過明顯，稻垣海的笑容依然那麼溫柔，但怎麼看都燦爛了不少，這讓她難得地對自己哥哥有點發毛。
可他到底知道什麼呢？
開學儀式上，稻垣結衣站在e班的隊伍裡，直到現在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結衣，」站在她前面的不破優月側過頭，小聲對她說，「你最近一直怪怪的，現在尤其……怎麼了？」
面對好友的關係，稻垣結衣卻只能乾笑一聲：「也沒什麼，我不太喜歡主校舍。」
沒錯，她確實不喜歡主校舍，原因並不在於他們進來時就能感受得到的周圍人嘲諷與議論的竊竊私語，再怎麼說，她也在生死線上走過一遭，對這些流言蜚語比之前還要不在意。讓她感到不舒服的是，站在台側的那個人。
——淺野學秀。
儘管看不到，根據以往的經驗以及她的直覺，她知道他就站在那塊幕布後面。
不破優月也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眼神不免也黯淡了些許，稻垣結衣卻只是笑笑：「沒關係啦，優月，只是稍微有些不自在而已，我已經不那麼在意了。」
她並沒有告訴不破優月他們分手的真正原因，只是說觀念不合，對殺老師和其他知道這件事的同學也是如此——只是不知道殺老師到底猜出真實原因了沒有，這可是一個相當大智若愚的人。
正這麼想著，稻垣結衣突然有了一種強烈的被窺視感——有人在什麼地方注視著她，而且，並不是通常意義上的掃一眼就過，給她的感覺就像是有什麼東西纏住了她的身體還怎麼都甩不脫。還沒等她找到那視線的來源，這種被窺視感突然消失了。
而與此同時的是……竹林考太郎走上了台。
稻垣結衣看到了她周圍e班同學震驚的表情，就連她自己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氣，無論如何，她也沒有想到過會有人放棄e班轉而投向a班的「懷抱」。
就算聽完了竹林考太郎的演講，她仍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了什麼。稻垣結衣低著頭，她清楚，竹林考太郎不可能是無緣無故地就想去a班，這之中必定有什麼緣由，但是，不管這是他自甘情願做出的選擇，還是被逼無奈，果然，她也還是很不高興的——尤其是他對於e班的詆毀。
掌聲不知道什麼時候漸漸小了下去。
「結衣，你快看——！」
循著不破優月的聲音望過去，稻垣結衣也看到了臺上站著的那兩個人，其中之一當然是竹林考太郎，他面上的笑容還未褪去；而另一個……
稻垣結衣突然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預感，她的心沉了下去。
——稻垣真太郎站在臺上。
「麻煩稍微讓一下吧，竹林同學，」他微笑著說道，通過性能良好的麥克風，他的聲音全場清晰可聞，「我有些話想說。」
她的呼吸急促起來，她當然不懷疑自己的弟弟會說出什麼對e班不利的話來。問題是，這看上去明顯是稻垣真太郎自作主張的決斷，難道說——
「竹林同學剛才說的極是，e班學生毫無幹勁、自甘墮落……這確實是我們一直以來對e班固有的看法，換句話說，是我們對e班學生的刻板印象，」儘管台下因為他的話一片寂靜中偶爾摻雜著幾句竊竊私語，稻垣真太郎臉上清淺的笑容不改，「或者，偏見。」
「一直當一個好學生可是相當辛苦的呢，偶爾也會想做一些與自己身份不符的事情。其實，有時候就算是所謂『好學生』的群體中也不是一片清流的，不是嗎？」
說著，他挑釁似的往幕布後方看了一眼，稻垣結衣不能確定他是不是在看淺野學秀：「當初，在意識到『啊，原來a班也有那種欺騙利用女孩子的感情來達成自己目的的糟糕傢伙』這件事的時候，我可真是失望透了。」
「如果像竹林同學說的那樣，e班就是地獄的話，那我甘願墮落到地獄裡去。」
一片譁然。
而他不知從何處掏出來的一個看上去像是水晶材質的獎盃，更是讓嘈雜聲強烈起來。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獎，總之，是從理事長辦公室的展示臺上偷來的就沒錯了。」
清脆的碎裂聲傳遍了全場。
他吹了聲口哨，方才把獎盃狠狠砸向桌子棱角的手中只剩下了獎盃的下半塊，他有些漫不經心地把那往身後一扔。
「按照校規，像我這樣破壞理事長私物的學生，是要被發配到e班的，」稻垣真太郎轉頭，難得地笑得囂張，「沒錯吧，淺野會長？」
第39章 同班的時間
「我沒記錯的話，」茅野楓趴在桌子上，神色詭異，「之前那個男生，是稻垣同學的雙胞胎弟弟？」
「沒錯。」
稻垣結衣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雖說是雙胞胎，長得卻不怎麼相像，」旁邊的倉橋陽菜乃笑道，「不過也有『異性雙胞胎中，出現同卵的情況幾乎是不可能的』這種說法。」
「但是，就連性格都是如出一轍，」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們身後的赤羽業著實把稻垣結衣嚇了一跳，他臉上依然是那副漫不經心的笑容，「本來之前聽說你還有個在a班的弟弟時，我還真是嚇了一跳呢。現在看來，性子根本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嘛。」
「結、結衣，你冷靜一點，」不破優月盡力壓下她想要掀桌的動作，「你面對業君的時候，總是很不淡定啊。」
赤羽業：「事先說好，我呢，可對你沒有一點超出範圍外的興趣。」
稻垣結衣：「………………」
——超讓人火大啊這傢伙！
她本來就和赤羽業由單方面的看不順眼變成了雙向的不對盤，自從他停學回來以後，兩人一直摩擦不斷。而現在，該說是赤羽業本來就和淺野學秀有不少的相似之處還是什麼，稻垣結衣從他身上總能找到一些淺野學秀的影子。
是的，就是遷怒。
當然，她也不是那麼糟糕的會把情緒發洩在完全無關的物件上的人，一直都是自己壓抑著。奈何赤羽業的性格使然，他們依舊時常會有摩擦，而且，還比之前升級了不少。
「好了好了，業君你也別激她了，」不破優月打著圓場，試圖轉移話題，「那麼，結衣，真太郎他現在怎麼樣了，之後怎麼辦？」
「他啊，」稻垣結衣想起臨上學之前看到的情景，「因為在開學儀式上搗亂被停學處理了，現在在家逍遙得很呢。」
e班的學生沒墮落，他倒是先墮落了……
「咦，」正好經過的潮田渚聞言停下腳步，「那稻垣同學的弟弟會來e班嗎？」
「……不好說。」
如果是以前的e班，那按照真太郎的違紀行為，肯定是說來就來了。問題是，現在這裡有個國家機密的章魚老師，這就讓這件事變得棘手起來。真太郎並沒有像e班的學生們一樣經過系統的暗|殺訓練，他自己的身體狀況本身也不是特別好，就算來了e班經過高強度的訓練，也充其量就是個墊底的水準。
「烏間老師說要聯繫一下上級，才能作出決定。」她解釋道，「不過，之前鬧得那麼大，小真他也回不了a班了，在主校舍都會被人排擠吧。」
「也是啊，」茅野楓應了一聲，「而且，回去的話，那個淺野同學也不會放過他的吧。」
稻垣結衣歎了口氣，又想起那一天的情景。
那場鬧劇之後，稻垣真太郎就直接被校方勒令回家聽候處理了。本來她只能放學回家後才能一問究竟，殺老師卻看出她就算在班裡上課也會心神不寧，索性放了她一天假，美名其曰讓她再養養傷，好對接下來的學習生活有個緩衝。
「所以，你那天說是去取東西，」一進家門，稻垣結衣就質問道，「其實是去了理事長辦公室偷獎盃？」
「沒錯，」真太郎倒是相當坦率地承認了，「其實那天就算你不去學校，我也要去那裡一趟的，因為理事長前一天剛好去開了一個教育會議，辦公室沒人。」
她沉默了片刻：「……就算沒人，門也鎖了吧，你怎麼進去的？」
「用鐵絲把門鎖撬開了，」他看著姐姐陰晴不定的臉色，又補充了一句，「以前跟老哥學的。」
而稻垣海，在聽說稻垣真太郎在開學式上的所作所為之後，表現得遠沒有他聽聞淺野學秀在那天他把弟弟妹妹從醫院送回家後又來家了一趟時那麼情緒激烈。他只是淡淡地應了一句，然後把車鑰匙轉身放在了鞋櫃上。
「如果你們倆能在同一個班級也好，」他說，「這應該還是你們頭一次同班吧，以前居然從來沒被分到過一個班也真是個奇跡。」
然後，他注意到了妹妹的表情：「怎麼了，結衣？你不高興？」
「倒也不是不高興……」
對於真太郎在開學式上的行為，如果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聽了他的那些話後，稻垣結衣心裡其實也是挺爽的，那無疑是在淺野學秀和理事長的臉上扇了狠狠一個耳光。
但她擔心他能不能適應e班的生活。
「稻垣同學，」驀然拔高的聲音嚇了稻垣結衣一跳，她抬頭時，看到的是殺老師漲得通紅的臉，「你又走神了！」
聽到殺老師的話，她慌慌張張地起身：「抱歉，殺老師，我這就站到後面去。」
她已經數不清自己多少次上課走神了。
……怎麼想都是淺野學秀的錯。
如果不是淺野學秀欺騙利用她，她也不會和他交往，也就不會因為看出了他的目的而分手，也就不會讓小真和他的矛盾激化，小真也就不會在開學式上砸了從理事長辦公室偷出來的獎盃並因此停學，她也就不會因為這走神而自願罰站。
稻垣結衣覺得這邏輯實在是有理有據，她都快被自己給說服了。
然而她也知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跟誰都摘不開關係，雖然淺野同學確實要負主要責任，但也不能說她和真太郎誰也沒有做得過火。
下課後，她去找了殺老師。
「所以，稻垣同學是擔心，你弟弟來e班的話，可能會適應不了這裡暗|殺與學習並重的生活，」擔任他們班主任的超級生物聽了她的困惑後，思考了片刻後說道，「不來e班的話，又有可能無法再融入原來的班級，對嗎？」
「差不多就是這樣，但確切來說，我是擔心小真他來e班，無法適應一個喜歡撿舊的黃|書看得津津有味的……」稻垣結衣看了一眼殺老師，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卡了半天殼後索性用了他們以前給殺老師起的綽號，「『化身色|情蠢蛋的膽小鬼章魚』。」
殺老師：「…………………………」
「哎呀，稻垣同學你在說什麼呢？」他滿頭大汗，隨手抓起桌子上一本書，用力地沖自己扇著風，「風好大，為師聽不清楚的呀。」
稻垣結衣看了一眼他匆忙之下抓起的那本寫真集，封面上還有一位美豔性感的泳衣模特，不由得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而殺老師顯然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他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那糟糕的封面，伴隨著「忸呀」的一聲，他手上已經換成了一本教輔資料。但稻垣結衣聽到了抽屜的響動，想來是把寫真集鎖進那裡面了吧。
「總之、總之，」殺老師結結巴巴地說，「順其自然就好了，等最終結果下來之後，就和弟弟好好談談吧，稻垣同學。」
好好談談嗎？
怎麼談呢？
放學之後，她一如既往地和不破優月一起走下了山。由於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和自己弟弟溝通的事，稻垣結衣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那個站在不遠處樹下的身影。在不破優月的小聲提醒下，她才看到了那個靠著樹幹正望著她們這個方向的橙發男生。
……這是來找她的？
「不管。」
嘟囔出這兩個字之後，稻垣結衣右手拉著不破優月，索性往另一條她們平時不常走的路走過去，原因無他，只不過不用經過淺野學秀所在的地方。
「這麼躲下去不是辦法，」她輕聲說道，「但我完全不想直面他。」
「沒關係，」不破優月笑著揉了揉她的頭，「暫時不想面對的話，躲避也是一個選擇，這又不是什麼大事，以後的事留到以後解決就好了。」
「真的？」
稻垣結衣懷疑似的看了好友一眼，緊接著，也繃不住地笑出了聲。
「如果有一天，能坦率地面對就好了。」
這麼說出口之後，就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因為這句話聽上去實在是有些熟悉。
——如果有一天，能向他告白就好了。
不可否認的是，她以前確實有這樣的強烈的願望，而那確實實現了，之後卻是她不想面對的結局。
算了。
稻垣結衣搖了搖頭，決定暫且不去想那麼多。
當天晚上，她接到了烏間老師的電話，他告知了她對於稻垣真太郎的最終處理結果。這結果，於稻垣結衣而言，有些驚訝卻並不出乎意料。
她本來是硬拉著真太郎陪她看電視，手機響起的時候，看到了來電顯示的名字就忙不迭地跑客廳邊上接了電話。稻垣結衣深吸一口氣，看著手機螢幕上通話結束的記錄，向著弟弟那個方向抬起了頭。
「真太郎，」她笑道，「歡迎來到暗|殺教室。」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53
第40章 真相的時間
「你說……暗|殺教室？」聽了稻垣結衣的話，雖然他的目的算是達到了，但真太郎臉上並沒有顯出欣喜之色，他的眉頭理所當然地皺了起來，「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她看著弟弟一臉困惑的神情，笑容反而愈加燦爛：「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的嗎，關於我瞞著你的事？」
「就是這個哦，」稻垣結衣把手機收回去，轉身把手探進放學回來時隨手放在椅子上的書包裡，摸到自己想要找的那樣東西之後，她一把把它向真太郎扔了過去，「你先試試看，你拿著應該也是挺趁手的。」
「這是——」
稻垣真太郎穩穩地接住了姐姐扔給他的東西，但在觸碰到它、看清它的樣子時不由得語塞。
——他手上的，毫無疑問是一把真槍。
他低著頭沉思兩秒之後，重新抬頭看向了稻垣結衣。她看著他面上的表情，明白稻垣真太郎已經逐漸接受了這個事實，現在在等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稻垣結衣斟酌了片刻，說道：「暗|殺對象是e班的班主任。」
她並沒有因為接觸到弟弟震驚的眼神而動搖，只是平靜地接著說了下去。
「你手上的槍是由防衛省下發的，e班的學生人手一份；除了這把槍之外，還有另外的特質匕首。當然，這些對人類都沒有任何傷害，槍中填充的並不是真正的子彈，而是對e班班主任起特定效果的bb彈。」
「沒錯，」稻垣結衣直視著真太郎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說，「就是你想的那樣，我們的老師——殺老師，他不是人類。」
等到她終於把來龍去脈以及e班一直以來發生的事都向稻垣真太郎講清楚，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
「總之，我們的任務就是，在明年三月份以前，將擁有著二十馬赫的殺老師暗|殺掉，不然地球就會爆炸，我們全體都死翹翹。」稻垣結衣不忘總結一句，她聳了聳肩，「這就是你們一直以來所追尋的真相。」
「從明天開始，小真你要跟著我們一起訓練，」她從弟弟手上拿過那把槍，示範似的假裝用□□瞄準了一下，「今天晚上先由我對你針對目前的情況進行大致的說明，再加上指導你槍|械的使用方式。」
稻垣真太郎：「…………………………」
這一個小時的資訊轟炸下來，他幾乎沒怎麼說話，全程保持著世界觀都快被震碎了的表情。稻垣結衣看著他的樣子，輕咳了一聲，把槍放到了茶几上面：「小真，你還好嗎？」
「……」
稻垣真太郎的眼神還有些恍惚，但聽到她這句話，倒像是回過神來，他深吸一口氣，問道：「所以，e班所謂的秘密就是有一隻二十馬赫速度的章魚外觀的超級生物？」
她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使用方式今晚就先不用了，」稻垣真太郎擺擺手，不知想到了什麼，竟然笑了起來，他從沙發上站起身往樓梯的方向走去，「我還是一個人……先靜靜。」
稻垣結衣看著他的背影，半晌又靠回到沙發靠背上。
……她弟弟不會崩壞了吧？
思及至此，稻垣結衣無奈地搖了搖頭，否決了這種可能。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比她更瞭解真太郎。據她所知，這件事應該對他來說確實非常震驚，但按照真太郎的心理承受能力，肯定也能接受得了的。
然而，第二天一早，當她坐在座位上，看著各位同學在早課上點名時那槍林彈雨的射擊時，有點擔心教室外的小真能不能接受這一幕。
稻垣結衣自己由於胳膊粉碎性骨折的原因，暫時沒辦法參加這樣的集體暗|殺行動。畢竟就算他們拿到的槍|支已經是經過改造過的，後坐力仍然不可小覷；而現在的她就算是用匕首進行動作稍微激烈一些的暗|殺都沒辦法，唯一的選擇就只有在趁殺老師不備時突然來那麼一下了。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他走進教室的時候，面上看起來倒沒有多麼激烈的情緒。
「大家好，我叫稻垣真太郎，」她弟弟平靜地說道，「由於開學儀式上那件事的緣故，從今天開始會和大家一起在e班生活，還請多多指教。」
稻垣結衣覺得自己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麼。
「只要他能適應過來不就好了？」聽了她的困惑之後，不破優月道，「話說回來，雖然我是早就習慣了，不過真太郎倒是確實挺帥的嘛，在開學式上的舉動就更是——那時候我一路上都聽到好多女生的言論了呢。」
說著，她促狹地笑了笑：「沒准真太郎過陣子就會給你領回一個弟妹呢。」
稻垣結衣：「……………………」
「弟妹什麼的……」她腦補了一下那幅畫面，總覺得有點奇妙，「果然還是無法想像，但我還是挺期待那一天的。」
不過，她自己呢？
以前還有不少男生跟她告白呢，然而升入初二之後，這種情況再也沒有發生過。而稻垣結衣自己主動的結果，也在短短的時間內失敗了，雖然她並不覺得這是她自己的原因……可到底還是挺讓她對自己沒信心的。
啊，趕快來個人跟她告白吧，沒准她這回真的就答應了呢。
通常情況下，e班的學生在除了特殊日子的時候是不能到主校舍裡去的。
開學儀式算一個特殊日期，建校紀念日算又一個。僅僅是在開學式的兩天后，他們又來到了主校舍，在那裡見到了他們曾經的同班同學——竹林考太郎。
稻垣結衣不知道理事長和淺野學秀讓他站在臺上到底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但能確定的是，竹林同學當然沒有遂他們的願。
他在臺上砸了理事長的又一個獎盃。
她看得很爽，可同時覺得發給理事長的獎盃也是挺倒楣的。稻垣結衣向來腦洞清奇，她想像了一下，如果她自己是獎盃，比起發給理事長這種人最後還被砸，她比較希望被發給另外的人。
「現在我想知道，」她單手叉腰，左胳膊還那麼吊著，「你們到底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開學式上啊，」稻垣真太郎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你當時也聽到了吧，那時候我們才第一次說上話。」
「沒錯。」
竹林考太郎推了推眼鏡：「當天晚上我想辦法找到了稻垣同學——稻垣真太郎同學，想要問一下他以前在a班的經驗和感受。本來我已經做好了相當的心理準備，卻沒想到稻垣他……」
「我覺得想要往高處走和滿足家人的期待是人之常情，不過倒沒想到竹林最後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可惜的是，那時候理事長已經把門換成了指紋鎖，雖然竹林有機會光明正大地走進他的辦公室，但展示櫃也換成了有玻璃遮擋的，幾乎沒有辦法下手。」
「於是，」他挑釁似的笑了笑，稻垣結衣發現那次開學式就像是在他身上打開了什麼奇怪的開關一樣，「我告訴竹林，我當時偷了兩個獎盃，一個是用來讓自己掉到e班的，另一個，本來是想用來氣氣淺野學秀和理事長的。既然他想要回到e班，把獎盃給他也無妨。」
稻垣結衣：「…………………………」
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把事情的起因經過說了個清楚，她第一次發現自己弟弟身上居然也有小惡魔因數，和赤羽業那個傢伙有相似之處。
簡直了。
「那好吧，」她歎了口氣，「既然是這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烏間老師的手下臨時都走不開，之後是體育課，反正我也沒辦法參加訓練，乾脆就去幫烏間老師送個東西，你們先走吧。」
檔需要交給教導主任，雖然他一貫看不上e班，見到e班學生時也沒什麼好臉色，不過在稻垣結衣看來，既然真太郎也到了e班，主校舍的誰、怎麼樣都無所謂。
「等等。」
她從辦公室出來，正打算往e班所在的那座山的方向走去，沒走多遠，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道。
她不想聽到這個聲音。
儘管如此，稻垣結衣還是轉過了身，臉上掛著的完全是禮貌性的疏離微笑：「有什麼事嗎，淺野同學？」
還沒等他回答，不遠處忽然傳來了熙熙攘攘的聲音，想是有學生往這邊過來了。稻垣結衣轉身就想走，這無疑是為她解了圍，她自己自然是不想和淺野學秀獨處，淺野學秀恐怕也不想被人看到正和e班的學生這樣多少顯得有些曖昧地交談吧。
所以正好。
但事情顯然沒有遂了她的願。
「喂，我說——等等——」
還沒等她說完，她已經被淺野學秀拽進了走廊那個不大的儲物間裡。
稻垣結衣：「…………」
這真是……夠了啊！
第41章 壁咚的時間
儲物間內空間狹小，幾乎只夠一個人站立。
空氣有些發悶，頂部天花板的小燈泡燈光昏暗，稻垣結衣只能隱隱約約地看清楚緊緊挨在她身邊的淺野學秀的側臉，他神色晦澀不明，側耳聽著門外的動靜。
為什麼要把她拉進儲物間？
稻垣結衣看著旁邊的人，張了張口，卻什麼都沒有問出來。
他單手撐在她的頭側，這讓稻垣結衣稍稍有些不自在，她偏過頭去，想要稍微離淺野學秀遠一些，但空間所限讓她的企圖完全不可能達到。稻垣結衣能夠感覺得到，對方溫熱的呼吸灑在她脖頸的另一側，她不禁瑟縮了一下。
嘈雜的聲音更近了。
她注意到，即使是這麼擠的地方，淺野學秀仍然為她那條受傷的胳膊讓出了空間。
那群人似乎走近了儲物間的門口。
「說起來，你剛才看到了嗎？」
稻垣結衣依稀聽得見門外他們的議論聲。
「看到什麼？」
「那個e班的竹林在砸了理事長的獎盃之後，他居然還敢攔下淺野同學呢，」那個有些尖細的男聲說道，「雖然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不過淺野同學的臉色可是很不好看啊。」
不知是不是八卦得興起，他們竟然就這麼停住了腳步。
稻垣結衣：「…………」
淺野學秀：「…………」
她卻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了淺野學秀一眼，思考著竹林同學到底問了他什麼。
「這幾天會長和理事長他們可真是夠倒楣的。」另一個男生補充道，「前兩天稻垣不也是？偷了理事長的獎盃公然砸碎，還放話說a班有糟糕的傢伙欺騙女孩子的感情，你們說會是誰啊？」
「稻垣？那個稻垣真太郎？」第二個發問的男生語氣有些鄙薄，「就算他老是那一副清高的樣子，他說的話也不能全信吧，這傢伙仗著那張臉一直都賺了不少女生的喜歡呢，這下可好，落到e班去嘍。」
停頓了幾秒之後，他又接著道：「不過，說起來，他還有個姐姐在e班吧。」
稻垣結衣覺得自己也是膝蓋疼。
幸好這幾個人沒繼續說下去，突然響起的上課鈴打斷了他們的談話。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過後，儲物間門外的走廊又重新安靜下來，她有些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離她非常之近的淺野學秀。
在胳膊受傷的情況下，對方幾乎就是壓倒性的實力。
「我要出去了。」稍微思索過後，稻垣結衣仍然這麼說道，「麻煩淺野同學先讓一下吧。」
淺野學秀卻並沒有說話，寂靜狹小的空間裡，即使是彼此的一呼一吸都聽得一清二楚。他們的身體貼合得非常緊密，不知不覺之間，稻垣結衣自己全身也幾乎要染上火熱的溫度，她覺得自己都要燒了起來。
幾下細小的摩挲聲後，她發覺他那只抵著牆壁的手離她頭更近了。
稻垣結衣突然想起，那個本應是滿月的夜晚，也是這麼幽暗的環境，也是這麼親密的舉止，以及……唇上柔軟的觸感。
空氣曖昧地粘稠著。
她的心跳和呼吸都有些亂。
但是不行。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還記得上次見面的時候，我是怎麼說的吧，淺野同學？抱歉，我要先回班裡去了。」
說著，稻垣結衣就想別過身去，打開落下的鎖，可正在這個時候，她忽然聽到淺野學秀開了口。
「稻垣結衣，」他聲音喑啞，「我喜歡你。」
淺野學秀他說……什麼？
她眨了眨眼睛，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這之前，她從未聽過淺野學秀連名帶姓地稱呼自己，也沒聽過對方如此直接的表白，雖說上次他那句「追求者」把稻垣結衣嚇了個夠嗆，可說到底，這話聽上去也是相對委婉的。淺野學秀不可能這樣向別人告白，她一直這麼認為著。
「那個……」於是她問道，「淺野同學你今天是不是被什麼奇怪的東西附身了？」
淺野學秀：「………………沒有。」
「一般來說鬼魂都會說自己沒有附身別人的。」
稻垣結衣看了一眼他極其精彩的表情，忽然笑了一下：「對於淺野同學來說，別人的意願或者想法被強加給自己是一件非常難受的事情吧。」
「對我來說、對大家來說也是一樣，」她又往後靠了靠，想要離淺野學秀再遠一些，「如果是兩廂情願的話還好說，但假如一方的意願總被單方面地忽視，我想是誰也不會樂意的。淺野同學，我問你，你對我的感情，真的是喜歡嗎？」
「還是，由愧疚、不甘心和其他的什麼雜糅在一起的感情呢？」
「看吧，淺野同學你回答不上來了，」稻垣結衣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儘量平靜地說道，「喜歡這種感情，自己都不確定就隨隨便便說出口，未免也太不負責任了。」
這時候，她的右手已經摸索到了門鎖，隨著一聲輕輕的響動，稻垣結衣將門打開了一條小小的縫。確認門外沒人之後，她用力推開了門。
她一低頭，從淺野學秀胳膊下面鑽了過去，然後邁出了儲物間。臨走前，稻垣結衣不忘回過頭，看著站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淺野學秀：「如果淺野同學以後有真正喜歡的人的話，不管那個人的身份如何，我覺得，至少要給對方起碼的尊重，而不是因為怕別人看到就躲在這種地方。再見。」
稻垣結衣腳步飛快地往樓梯口走去，她的心情仍然無法徹底地平復下來。對於她而言，剛才的氣氛實在太曖昧，就差那麼一點點，她也許就真的會那麼答應下來。而之所以拒絕的原因，是比起那氛圍，她的心底裡還有一份不知源自何處的恐懼與不安。
當初對他告白的時候，她無疑非常喜歡淺野學秀。
而現在，她或許還是有那麼一點喜歡他的。
但是……
她的腳步慢了下來。
一開始，一開始在入學式上看到淺野學秀的時候，她到底是為什麼會喜歡上對方的呢？
稻垣結衣回憶著當時的情形，想起她最初對他產生好感的時候，並不是因為坐在她身邊的不破優月告訴她淺野學秀近乎全能，而是因為他臉上的笑容以及出色的長相，而最重要的原因，是他那一頭橙發。
橙發……
橙發？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對橙發有了一種特殊的偏好，就連看漫畫的時候，也是有著橙發的角色最受她青睞。
在平時的生活中，如果遇到其他有著橙發的人，雖然不像一開始看到淺野學秀時那麼驚豔，卻也會在她心中直接擁有不低的好感值。
但這是為什麼？
思及至此，稻垣結衣直接愣在了那裡。
她並不是害怕那樣幽暗的空間，而是害怕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裡和某個比她更有攻擊力的人獨處，或者說，被對方鉗制著。
對了，她想起來了。
在那個時候，在小學轉學之前，她確實喜歡過一個人。
那個有著橙發的少年，那個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了她的少年。
不，說是喜歡恐怕並不妥當，具體來說，應該是更近似於感激的情感。真正地喜歡過的人，從始至終都只有淺野學秀一個。
稻垣結衣從未深究過自己對於橙發為什麼具有著特別的好感，就像她有意識地把那時的經歷、那時所看到的景象從腦海中抹去一樣。
徒留對國語的糟糕印象，而在殺老師的影響下，這種印象也漸漸被扭轉過來。
但畢竟最根本的東西還在，雖然有過不輕的動搖，但傷疤重新被撕開之時，她還是感到了無比的痛苦。
下了樓梯之後，她止住本來想往e班邁進的步伐，抬頭望了一眼山頂之後，稻垣結衣轉身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她暫時不想去學校了。
「抱歉，殺老師。」她知道現在正是體育課的時間，於是徑直撥了殺老師的電話，「我想起那件事來了，我……想先請幾天假在家裡緩緩。」
「可以喲，稻垣同學。」
殺老師的聲音聽上去和平時並沒有什麼分別，然而，就和之前很多次一樣，讓她有著莫名的安心感。
「有些困難，有些傷害，都只能靠自己跨過或是康復。就像為師並沒有辦法幫稻垣同學在短時間內治好胳膊一樣，這始終需要時間來緩解。」電話那頭，他們班那位特別的班主任如是說道，「但是，除此之外，為師能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幫稻垣同學做好複健並確保你的胳膊活動無虞就是其中一件。如果有什麼為師能幫得上忙的事情，儘管聯繫為師就是了。」
「好，」稻垣結衣輕聲應道，「謝謝你，老師。」
回到家之後，她並沒有打開電視，只是窩在沙發上，盯著電視上方懸掛著的鐘錶，聽著秒針走過的聲音。她維持著這樣的動作，看著表，卻不知道過了多久。
玄關傳來了開鎖的聲音。
「你怎麼後來沒回e班？」
這是放學回來的稻垣真太郎一進門的頭一句話，而在他看到沙發上的稻垣結衣時，皺眉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不，什麼都沒有。我感覺有點不舒服，就跟殺老師請假了。」她卻這麼回答道，隨後輕聲說，「小真，明天我想回以前咱們家住的那個街區一趟。」
第42章 過去的時間
小學四年級以前，稻垣結衣的家一直在離現在住址足有半個東京市遠的街區裡。
這天早上將近十點的時候，她搭上電車，搖搖晃晃地來到了那個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小學時，稻垣結衣經常和弟弟真太郎在放學以後到四處轉轉，當然，更確切點來說是真太郎被她拉著，半無奈半順從地跟著她到處亂跑；但是，那件事之後，直到小學四年級搬家為止，她都把自己關在家裡，無論家人或者其他人怎麼說都不出來。
一晃已經將近六年過去了，街上的景象毫無疑問地繁華了許多。稻垣結衣走在路上，下意識地就往原本自己家所在的地方走去。
那時候，他們家的房子被父母匆匆地處理掉了，當時的她並沒有辦法考慮那麼多，不過現在想想，還是稍微有些惋惜的。畢竟她和真太郎從小就在那座房子裡長大，對於稻垣海來說，恐怕對房子的感情更深。
可是沒辦法。
房子早就被另一戶姓江口的人家買下，大概是由於今天正是工作日的關係，家裡空無一人。稻垣結衣瞧了瞧名牌，便腳步如常地走上了一條她熟悉無比的通往學校的路。
直走，下一個路口右轉，三分鐘後到達十字交叉路口，在那裡等到綠燈之後走右手邊那條斑馬線，接下來的話，只要一直直走就可以了。
媽媽那時是這麼教他們的。
眼中所見的景象與幾年前相比有了不小的變化，但她仍能找到從前的影子。
到了。
稻垣結衣停下腳步，她看著小學的校門，心裡五味陳雜。
她曾經，的確是非常非常喜歡這所學校，不僅是因為哥哥也從這所小學中畢業，還因為這裡的校風、學生們之間的友誼都打動過她。
她深吸一口氣，正打算離開的時候，忽然聽到背後響起一個充滿不確定情緒的聲音。
「你是……結衣？」
……
「好的，這是五百日元。」
把錢放在櫃檯後，稻垣結衣接過店員遞來的兩杯熱咖啡，將其中一杯塞到自己昔日好友秋山涼子的手上。
和她一樣，秋山涼子今天也是向學校請了假。只不過不同的是，秋山涼子是上課時突然覺得身體不舒服，就直接請假回家，然後在回家途中，和稻垣結衣偶遇。
「抱歉啊，」秋山涼子低聲說，「這麼久不見，你還和以前一樣請我喝咖啡。」
「這沒什麼好道歉的嘛，就這點上來說，你還真是跟從前一模一樣呢，涼子。」她在秋山涼子對面的竹椅上坐下，眯著眼睛笑了笑，語氣平和，「那時候也是，現在也是，涼子始終都沒做錯什麼，根本沒必要道歉。應該道歉的，是我才對。」
涼子作為極少數一直支持著她的人，本來不應該被她那麼突如其來地切斷聯繫的。
「不，」秋山涼子用力地搖了搖頭，「結衣明明也沒做錯什麼啊，反倒是我，都沒能幫上結衣……」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那時候的事，她的聲音裡帶了些許哭腔。稻垣結衣一邊忙著連聲安慰她，一邊有些糾結地發現，自己的好友直到現在性子還是那麼軟。
不過……
她的眼神柔和起來。
如果不是性格一貫有些軟弱的秋山涼子在那時候站出來幫她說話，她恐怕早就崩潰了吧。
「涼子，」她笑了笑，「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我吧。」
說也奇怪，五年前手機也已經流行到他們幾乎人手一部的地步了，但因為每天在學校都能見面，平時她們也是常常結伴回去，誰也沒想到要交換號碼。
而在之後，稻垣結衣閉門不出，不想見任何人，自然也再沒了機會。
「說起來，涼子，」記下秋山涼子的電話號碼之後，她放下手機問道，「咱們學校當時有橙色頭髮的男生嗎？」
「橙發？」
聽了她的話，秋山涼子顯然很疑惑，她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這在稻垣結衣看來倒是完全能理解，她這個朋友從以前開始就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但由於當時的她比涼子還要更加地不關注學校裡的人和事，現在向涼子詢問也算是抱著一些僥倖心理。
「橙發很少見啊，」秋山涼子苦惱地說，「不過咱們學校好像確實有一個，當時我也是從別人那裡聽說的，畢竟平日裡都是咱們兩個一起行動，如果結衣不清楚的話，我恐怕也沒什麼可能見過他。」
「但是……」她又補充道，「好像和我們是同級的，結衣，問問你弟弟也許他會知道哦？不過你應該問過了吧。」
「不過事實是還沒有。」稻垣結衣鬱悶地喝了口咖啡，讓苦澀香濃的味道在口中化開。
她之前還真沒想到這個選擇，今天本來只是來以前住的地方轉一圈，能遇上秋山涼子也是意料之外的事。
「我要是問小真的話，他肯定又會問東問西，」她手肘抵在玻璃桌面上，雙手托腮，「昨天我說要來這裡一趟就被他念了好久，好說歹說才終於放行……其實我今天在他不在的時候偷偷過來倒也行，但總覺得會很愧疚。」
秋山涼子聞言不由得笑出聲：「那還真是出乎意料呀，我記得小學時候明明還總躲在你身後的。」
「轉學之後就不這樣了。」稻垣結衣說著，又看了一眼手機，「而且他最近真是越來越出乎我的預料。」
偷理事長獎盃、還在開學式上當場打碎，她總覺得自己都不敢這麼幹，說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似乎又有哪裡怪怪的。
「其實我還一直挺羡慕的，」秋山涼子笑道，「不僅有這麼親近你的弟弟，還能有個優秀的哥哥關心照顧你們。我的話，就得辛苦得多了。」
稻垣結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知道秋山涼子是家裡的老大，下面的弟弟妹妹從小就有點能鬧騰：「涼子你的感受大概會和我哥哥很像吧，我和小真肯定讓他很不省心。」
「你和真太郎應該沒有那麼誇張啦，而且尤其是結衣，你哥哥應該也很高興吧，因為你對你哥哥的——」秋山涼子突然打住了話頭，她的聲音低了下去，神情也顯得為難起來，「抱歉。」
「不，沒關係的，涼子，我早就不介意了。」
像是說給涼子聽，又像是想讓自己這麼認為似的，她又這麼重複了一遍。
「我早就不介意了。」
「你說秋山涼子？」
晚上稻垣真太郎放學回來後，聽她說起白天的經歷時，有些驚訝地反問道。
「名字聽著有點耳熟，但是那是誰？」
「小學同學，」稻垣結衣眨了眨眼睛，「我那時候最好的朋友。」
「好像有點印象，」他回憶了半天之後，說道，「是不是總跟你結伴的個子小小的褐發的那個？」
「沒錯，就是她。」
稻垣結衣應了一聲，她想起涼子的建議，決定換個方式。暗自跟涼子在心裡道了個歉之後，她開口向真太郎問道。
「我和涼子聊天的時候，提到之前的幾個同學，我們都對一個橙色頭髮的男生印象挺深刻的，就是死活都想不起來他是誰，小真你還記得嗎？」
她剛說出「橙色頭髮」時，就看到稻垣真太郎的臉拉了下來。
「你問他幹嘛，」他的語氣不是很好，「這種人想不起來也無所謂的吧。」
「你確定要知道？」真太郎看了自己姐姐一眼，見她確定地點了點頭，歎了一口氣，「當時全校都只有一個傢伙是橙發的。」
「我們班的那個班長。」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53
第43章 哥哥的時間
喜歡到底是怎樣一種感情？
在儲物間裡那麼質問淺野學秀的時候，其實就連稻垣結衣自己都不清楚，「喜歡」到底應該被怎樣定義。
最開始，她以為自己是喜歡哥哥的，並自認為不是單純妹妹對哥哥的喜歡，而是真正地、想要披上婚紗成為哥哥的新娘。
有這種想法的伊始，是因為剛開始記事時印象最深刻的光景便是稻垣海溫柔的笑容。父母工作繁忙，媽媽在休完產假之後，也幾乎是毫不懈怠地重新投入到了自己醉心的事業之中，稻垣結衣小時候並不能完全理解，但也能意識到，父母是為了他們這個家庭在奮鬥，自己並不能讓他們太操心才是。
但無論如何，當時照顧他們最多的，除了保姆龍宮阿姨之外，就是還在上小學的哥哥稻垣海了。後來她聽說，她最先學會的詞彙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就連第二個也不是，而是「哥哥」和「小真」。
明明前者無論哪個都比後者更適合幼兒發音，那時候的她卻執拗地選了那兩個。
而從那時候開始，稻垣海就一直一直都那麼溫柔，那麼的、想要讓人溺死在裡面的溫柔。
當然，稻垣結衣也知道，自己哥哥的溫柔並不是很簡單的東西；但那後面是什麼，她從未想過去深究。
這樣就很好了，非常好。
——她本來是一直這麼認為的。
「布丁……」放學路上，稻垣結衣不無遺憾地感慨道，「還真是可惜啊。」
「什麼啊。」
走在她左邊的稻垣真太郎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那天我不是都給你帶回來了嗎，看在你胳膊骨折的份上還是雙份呢。」
「話是這麼說啦，大家一起合作的布丁也很好吃，」她看了看稻垣真太郎背著的兩個書包，「不過，還是覺得有些遺憾，沒能參與布丁的製作，也沒能親眼見到那麼豪華的布丁。」
「當時的情形你也應該看看的，」不破優月笑道，「如果不是茅野同學那樣，我還真沒想到會有人喜歡布丁喜歡到這種程度。或者說，茅野同學和殺老師對於甜食的熱愛程度真是不分上下啊。」
現在她們當著真太郎的面聊天也不用再避免提及「暗|殺」、「殺老師」等字眼了，倒是真太郎自己還不是很習慣，到這個時候說出「殺老師」這幾個字還顯得有些猶豫。而他第一次真正看到那黃色章魚模樣的超級生物時表情實在是精彩極了，就算是現在回憶起來，稻垣結衣仍然能笑出聲。
幸好為了先讓他有個心理準備，在直接進教室之前，她提前跟真太郎去了辦公室一趟。
「哎呀哎呀，」殺老師顯然也是第一次要面對毫不知情就轉到e班來的學生，他坐在自己辦公室的椅子上，滑溜溜的觸手在光滑的地面摩擦摩擦，「稻垣同學，你說一會兒稻垣同學見到為師的時候會不會害怕為師呢，稻垣同學當初見到為師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感想呢，為師總擔心稻垣同學討厭自己呢。」
稻垣結衣：「……………………」
殺老師：「……………………」
他們都很快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如果只是稱呼「稻垣同學」的話，根本沒辦法分辨到底叫的是「稻垣結衣」還是「稻垣真太郎」。
——最後的解決辦法自然只有在兩人都在場的時候稱呼各自的名字了。
而殺老師那邊，如果是兩個人單獨交流，他倒是還會習慣性地叫她「稻垣同學」。
「那麼，明天見啦，優月。」
「明天見，不破。」
他們就像是以往一樣和不破優月在第二個分叉口揮手告別，不過，這次不同的是，她們並沒有再去主校舍的門口等稻垣真太郎出現，而是自始至終都一起從e班的校舍走到了這裡。
明天也將是這樣的景象。
想到這裡，稻垣結衣笑了笑，本來她早就習慣了不和弟弟在一個班的生活，但如今這麼看來，卻讓她心情莫名地比平時好了很多。
「笑什麼？」真太郎的語氣聽上去卻有些不自在。
「不，」她隨口應道，「我只是在想，你連學習塾都退出了，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他看了她一眼：「那種東西已經不需要了吧，畢竟那位老師的指導可是相當專業的，比那些講師不知道好到哪裡去了。怪不得從上個學期以來，e班的學生們成績提高得都那麼快。」
「是啊。」稻垣結衣想起上個學期學習時的景象，不由得汗顏，「你是還沒見到更誇張的呢，殺老師的厲害之處可不僅僅是他豐富的學識啊。你還記得他的速度是二十馬赫吧，不管是期中考試還是期末考試，複習的時候，他都能用自己二十馬赫的速度分出無數個分|身，針對每個學生的不同薄弱學科來進行複習。」
稻垣真太郎：「………………」
他奇怪的表情看上去確實是想像了一番那樣的場景，畢竟他在這幾天裡也試過用給他配發下來的槍支射擊殺老師，對他過人的速度也有過深刻的體會。等他回過神來時，卻發現自己姐姐站在一家文具店門口發呆，半天都沒又邁開步子。
「……算了。」
稻垣結衣又看了一眼櫥窗裡那個樣式漂亮的筆記本，轉身趕上了真太郎：「走吧。」
從她上次燒了那個日記本之後，就再沒什麼寫日記的興致了，之前還會天天寫，到現在偶爾記幾筆都是難得。剛才她本來還在想也許換個日記本就又能重拾這個習慣，但真的仔細想想，又覺得已經沒必要了。
本來就只是當初留下的強迫行為，那種不斷重複以期望抹消影響的妄想……現在就讓它自然而然地消失吧。
「我說，」好像也是察覺到了她現在的想法，真太郎低聲道，「你現在不怎麼寫日記了？」
「沒必要了。」稻垣結衣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了口，又補充道，「現在光是兼顧學習和暗|殺就有些吃力了吧，我胳膊還受傷了，連後者都不太做得到。」
「對了，老哥他說這週末開車過來帶你去醫院複查骨骼狀況，今天中午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不在，我就順手接了。」
「複查啊……」
稻垣結衣自己覺得胳膊應該好點了，可惜鋼板還得很久以後才能取出來。雖說她現在已經適應了不少，可心理上總有些彆扭，對此真太郎的評價是「想太多」。
「我自己去不就好了，」她嘟囔了一句，「哥哥的研究比之前還要忙了吧。」
「似乎因為上面的命令，在趕什麼時間，不過，誰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麼趕那麼緊，研究這種事情不能過於著急的吧？」稻垣真太郎接下她的話，「e班現在的情況，我倒是明白烏間老師為什麼那麼趕，3月13日不殺掉……殺老師的話，地球就會爆炸，這在誰看來都會著急。」
「是啊。」
稻垣結衣輕聲應了一句後，又道：「說起來，最近淺野同學沒有再找你吧？」
「怎麼可能來找我，」他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我和他暑假的時候就算撕破臉了，到開學式的時候那完全就是徹底決裂。再有交情也是之前的事了。」
「那就好。」
不知為什麼，她心裡總有一種奇怪的擔心，但想想，淺野學秀再怎樣都不是會打擊報復的人。他畢竟還是個喜歡正大光明地較量的人……至少這點瞭解，她還是清楚的。
「那麼，既然知道了是他，」這次，輪到了稻垣真太郎發問，「你有什麼打算？」
「說是打算也許不太妥當……」她想起那個被她自己親手拉入黑名單的名字，那串電話號碼當時還是她滿懷著欣喜的心情小心翼翼轉存起來的，「不過，既然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想要恢復普通的同學關係都不可能了吧，更何況a班和e班直到現在還相當敵對。」
幾天前，她從弟弟口中聽說，橙發少年正是他們班的班長。
小學時期的稻垣結衣，正處在對自己哥哥迷戀最盛的時候，對周圍的男生一點都不感興趣。有時候出現懵懂的男孩跟她告白，她拒絕人家的理由也相當千篇一律，那句「除非你能贏過我哥哥」幾乎在他們年級出了名。
因此，她自然不知道那個在學校裡出盡風頭的男生。
明明才只是個小學生，卻不僅知識面相當廣闊，各類運動比賽也從來都是他奪得桂冠。換句話說，在同齡人乃至成年人看來，世界上似乎找不到什麼他不擅長的，哪怕現在也是如此。
沒錯。
——他的名字是淺野學秀。
那個才被稻垣結衣甩了沒多久的傢伙。
那個在危急關頭向她伸出援手的傢伙。
第44章 歉意的時間
「結衣喜歡哥哥。」
她還記得自己當時是怎樣認真地一筆一劃在紙上寫下這樣的字句。當時稻垣結衣還只有十歲，對漢字的寫法也不甚瞭解，平時幾乎是除了名字之外就都用假名來糊弄。而自作聰明地在日記裡面加了漢字的結果就是，百分百的錯誤。
這麼寫完之後，她左瞧瞧右瞧瞧，還嫌不滿意，又添了一句。
「結衣愛哥哥，想要成為哥哥的新娘。」
想起來其實是有點好笑和丟臉的，甚至還有些謎之尷尬。十歲這個時間段對於稻垣結衣而言，根本就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年紀，「愛」的真正含義更是搞不明白。非要較真起來的話，她連「愛」的漢字寫法到底是怎麼樣的都不清楚，寫出來也百分之百是個錯字。
可她就非要這麼寫下來，帶著那時候還用名字稱呼自己的習慣，就這麼寫了下來。
然後，稻垣結衣把日記本塞到了旁邊的幾本書裡夾著。雖然裡面並沒有什麼真的不能讓父母或是兄弟看到的東西，她卻仍想維護著自己的「*」。她記得自己本來打算先把日記本藏在哪裡，等洗完澡之後再把它放回原本的地方。
——但是，事與願違。
在浴缸裡消磨了將近半個小時，她已經是昏昏欲睡，收起日記本這件事更是被她拋在了腦後。
第二天一早，她就直接抓起了那幾本課本放到了書包裡，全然忘記了裡面還夾著的日記本。
日記本就這麼被她帶到了學校。
稻垣結衣猛地深吸一口氣，把自己從回憶的泥沼裡□□。她又翻過一頁攤在桌上的教輔，想要把知識點全都印在腦子裡。
空蕩蕩的教室裡只有她一個人，胳膊受傷了就是這點不好——在大家和老師一起玩員警抓小偷的遊戲時，她只能孤零零地坐在教室裡溫習課本；其他訓練的時候也是一樣，例如體育課，明明是個更能提升暗|殺技巧的機會，她就只能在一邊全然用大腦記憶格鬥體術。
不過也好，畢竟幾個星期之後就是第二學期的期中考試了，這次她也不想輸給a班。
僅僅這樣就足夠了嗎？
有個詭秘的細小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質疑著她的想法。
不，當然不夠。
在知道真相與那個少年的真實身份之前，稻垣結衣以為自己能全然放下。
傷疤癒合永遠是一個艱辛而又漫長的過程，而如果在這期間把它一次又一次地撕開，疼痛將會加倍地重複、再重複。於稻垣結衣而言，初戀那樣夭折的原因本來就夠讓她難受的了，之後淺野學秀再來找她的感覺無異於陣痛。
窗外有吵吵鬧鬧的聲音，似乎有幾個同學被烏間老師抓了回來。
稻垣結衣托腮思考了片刻，從抽屜裡取出了手機。她的手指在手機螢幕上隨意地劃了幾下，鬼使神差地打開了黑名單的頁面。
那裡面只有一個電話號碼。
她當初在發現真太郎受傷的時候一怒之下將淺野學秀拉黑，雖然事後想想也許有些武斷，但她就是那麼護短，所以也並沒有後悔過。
可惜，有些事情不想起來則罷，想起來的話，如果不徹底解決，讓人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心裡不上不下地吊著，在意的程度或許也會隨著這樣吊著的時間變長而慢慢增長。無論如何，應該謝謝他，至少稻垣結衣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那件事之後，她不願意向任何人具體提及當時的情形；而另外一位當事人，大概只是模糊地承認了自己的罪行。但稻垣結衣不知道他到底說了什麼，因為她經歷了相當長一段時間才徹底走了出來，這期間根本就無暇去關心之後的進展。
糾結了半天，她把淺野學秀的號碼從黑名單裡移除了。
稻垣結衣盯著手機螢幕，一時間有些發愣。她猜想，自己應該是自作多情了，事實上拉黑他與否，對對方而言可能都沒有任何影響和意義。
不過無所謂。
意義什麼的，對她自己有就可以了。稻垣結衣覺得，如果她有一天真的能完全以平常心看待淺野學秀，那就代表她是真的放下了。而現在，她離這個目標還有一段距離，但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雖然這麼想著，她也沒能主動去聯繫對方。
感謝的事以後再說吧，反正這麼長時間都過去了，也不差這幾天。
比起那個，更緊迫的當然是——
不破優月：「又休刊了。」
稻垣結衣：「我就知道。」
好不容易重開連載的某人似乎是賺足了能又讓自己逍遙好一陣子的錢，又坐回了麻將桌前，完全不顧坑底的讀者的怨念。
「一部漫畫而已，」旁邊的稻垣真太郎雖然多年來受自己姐姐的浸染，卻依然對這些不怎麼感興趣，「我知道你們的熱愛程度，可是也不用這麼撓心撓肺地焦慮吧？」
說出這番話來的他毫無疑問招致了兩人的怒目而視。
伴隨著稻垣結衣「那可是《獵人》啊」的憤怒控訴聲，不破優月偶爾附和幾句，她的目光從右邊的二人身上移開，卻在下一秒凝滯住了，有些不滿地「嘖」了一聲。
「怎麼了，優月？」
稻垣結衣聞聲也順著不破優月的視線望了過去，隨後，也明白了她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
真太郎當初在開學式上那一句「原來a班也有那種欺騙利用女孩子的感情來達成自己目的的糟糕傢伙」，毫無疑問地讓本來就知道稻垣結衣和淺野學秀交往這件事的e班學生們明白了自己的同學遭遇了什麼。雖然她自己盡力勸阻，但也知道大家心裡是相當不滿的——對淺野學秀這個「糟糕的傢伙」。
這其中，最不滿的恐怕就是她的好友不破優月了。
「沒關係啦，」她裝作一副壓根不在意的樣子，「我又沒虧什麼……再說之後淺野同學也救了我一命，功過相抵功過相抵。」
不破優月則顯得很怒其不爭：「明明你心裡很不好受吧，這種事情就不要怕麻煩我們了。再怎麼說大家也都是同學，讓自己人被別人欺負算什麼啊。」
「……既然這樣的話，」稻垣結衣遲疑了一下，說道，「既然這樣的話，就光明正大地報復回去吧。」
她笑了笑：「就用期中考試。」
她知道不破優月很是愧疚，這也就是稻垣結衣當初不願意告訴她自己和淺野學秀分手了、及之後不願意告訴她分手真實理由的原因。
向淺野學秀告白的契機確實是渚生日會上的真心話大冒險，但無論如何，最後做決定要去告白的還是她自己，她怎麼可能會去怪自己的朋友啊。
「放心，你們先走吧。」稻垣結衣安撫了一下不破優月和看著就很不高興的稻垣真太郎，「我正好也有話想跟他說，一會兒就追上你們。」
「那我們先走了，你一個人小心。」
不破優月頗是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淺野學秀，和稻垣真太郎一起走遠了。
看著他們漸漸遠去的背影，稻垣結衣隨後便往淺野學秀那邊走去。就和之前她和不破優月單獨走在一起時看到的那樣，他環抱著雙臂，靠著樹幹的姿勢相當帥氣。不，確切地來說，就憑著那麼一張臉，無論做什麼樣的動作都能得到一票少女的尖叫。
如果放在以前，稻垣結衣還可能是其中之一呢。
她走上前，還沒等叫出「淺野同學」這幾個字，對方已經搶先開了口。
「對不起。」
稻垣結衣：「……誒？」
「我為我先前的行為感到抱歉，」他似乎是經過好一番掙扎後才這麼自如地把道歉說出口，但臉上的表情顯示出他確實是真心實意地這麼說的，「為你受到的傷害感到抱歉，希望你能原諒我。」
稻垣結衣：「………………」
這唱的哪一出？
說她心裡沒怪過淺野學秀，那是不可能的。但她也沒想過，到了今天，不是用花來代替，也不是用行為來強行「彌補」，淺野學秀，那個椚丘中學的天之驕子竟然真的能低下頭來跟她道歉。
這讓她很是適應不良。
「……這樣的歉意我接受。」愣了好一會兒之後，稻垣結衣終於這麼說道，她看了看對方手裡拎著的書包，明白他是在一放學後甚至提前就來到了這裡。
倒不如趁這個時候……
「雖然淺野同學作為學生會會長應該很忙，」稻垣結衣想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決定不再之後另找他了，乾脆就在這個時候把一切都攤清楚，「不過，希望能稍微騰幾分鐘給我，我正好也有話想跟淺野同學說。」
「關於小學時候的事。」
那天一大早，她就和往常一樣把書包裡的書取出來放在桌角。
第三節課是體育課，第四節課是國語課。
稻垣結衣一向是體育課後最先回到教室的，然而，那天她回到教室之後，看到的是提前到了教室的國語老師。
他們的國語老師兼班主任，丘山崇，手裡拿著的不是別的，正是她不小心帶到學校的日記本。
第45章 真實的時間
「我想，淺野同學應該不是在一開始的時候就認出我的吧。」
已經是入秋的時節，雖還未到傍晚，太陽卻業已遙遙掛在了西側的天邊。陽光泛出了璀璨的金色，隱隱地有些刺目，看上去就跟其他很多學生時代的情侶一樣，他們在這樣的光暈環繞下慢慢地走在路上，影子拖得很長。
「確實不是，」淺野學秀語氣平淡地答道，「分班之後看到稻垣我才想起來。」
「這樣啊……」
這麼說著，稻垣結衣卻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這麼一來的話，小真他提到過你問過我們家住址的事，難道說就是那個時候……？」
他看了她一眼，並沒有掩飾眼神裡探究的意味：「沒錯，就是那個時候，沒想到他還記得。當時見到他的時候，我記起你們那時匆匆搬走的事，就順口問了一下你們現在住在哪裡，他倒是模糊地提了一下。我是後來送你回去的時候才知道確切地方的。」
「原來如此，淺野同學還有印象啊，」稻垣結衣勉強地笑了一下，「那麼淺野同學也一定聽說過了吧，那時候傳得那麼沸沸揚揚的謠言？」
「聽過一些，」淺野學秀不置可否地應道，「不過我並沒有放在心上。」
「……也是，像淺野同學這麼自信的人，恐怕對周圍發生的事情也不是非常在意吧。像我就完全不行了，所以一直以來都很羡慕你這樣的人。」
她深吸一口氣，笑容中帶了點苦澀：「只是覺得稍微有點可惜，就算現在不是作為戀人的身份，我也希望在自己曾經喜歡過的人心裡留下個好印象。不過，到目前為止發生了這麼多事情，這種希望應該也是癡心妄想——」
「不。」
「誒？」
「我的意思是，」看了看臉上寫滿驚愕的稻垣結衣，淺野學秀補充道，「我沒有放在心上的原因，並非是不在意身邊發生的事，而是我親眼目睹了事情的真相。」
「我之後查到了謠言的源頭，」他似乎在斟酌著詞句，「雖然把這件事壓了下去，但為時已晚，那時候你們已經搬到現在的地方了。」
「不，一點都不晚……謝謝你，」稻垣結衣真誠地笑道，可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到底感謝的是他當時的出手相救，還是後來壓下謠言的舉動，「不過，謠言這種東西，就算被澄清，還是會在私底下悄悄流傳，還是挺讓人苦惱的。」
她當然知道淺野學秀說的是真話，在轉到新的小學後，她和真太郎度過了一段相當平靜的日子。隨即那些讓人頭痛不已的謠言也追著他們而來，可比起之前的程度，謠言確實減輕了不少。
那時候伸出援手的則是立花螢。
稻垣結衣的人生才剛剛進行了十幾年，正值開端，但她已經遇到了不少跟她真誠以對的人們，從生性軟糯卻在朋友遭難時義不容辭的秋山涼子，再到無論什麼事總是站到她這邊的不破優月，她何其榮幸。
而正義感爆棚的立花學姐，在聽到那些對她不利的謠言之後，毫不猶豫地「制裁」了近乎是懷著惡意在背後將謠言愈加誇大的學生。
謠言在那時戛然而止。
說起來，想想還真是有些奇妙。
對方是她的初戀，看過她刻意營造出的最美好的樣子，也見證過她最狼狽落魄的樣子；拯救過她，也欺騙過她。
「我倒是稍微能體諒他們。」
事到如今，稻垣結衣終於能心平氣和地說出這句話，她淡淡地微笑著，吐露出了這麼多年來她一直不敢再去面對的真相。
「誰能想到，那麼和藹可親的老師，會是一個戀童癖呢？」
以威脅要朗讀給全班為由，她因為日記本上的內容被丘山老師在國語課後叫到了他的單人辦公室。
本來是異常緊張的稻垣結衣，在看到老師臉上的笑容時稍微松了口氣，但也只是稍微。在丘山崇將門反鎖之後，她的身體又緊繃了起來。
「稻垣同學也不希望接下來的話被別人聽到吧，」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表現，在學生眼中一直比其他老師溫和得多的國語老師笑吟吟地解釋道，「別擔心，雖然這個辦公室不隔音，不過我不會太大聲說話的。」
他確實做到了他的承諾。
「總之，稻垣同學還是調整一下對哥哥的心態比較好。」最後，丘山崇總結道，「孩子們可能都會有這種誤解，不管是對哥哥的喜歡，還是對姐姐的喜歡。大多數情況下這種感覺確實健康無害，但也不排除會發展成更危險的情感的可能。」
看著稻垣結衣點點頭，他又接著說：「另外還有一個問題，稻垣同學，你日記裡的錯字實在太多了，其中不乏我在課堂上講過的。既然如此，我這裡剛好有份試卷，把它做完再去吃午飯吧，放心，耽誤不了多長時間的。」
就算這麼說著，他面上仍然是那溫和的笑意。
於是她接過了那份試卷，在丘山老師的建議下和他平分了那張辦公桌。丘山崇在一邊辦公，稻垣結衣在另一邊做著試題。一開始，確實是相安無事的。
但漸漸地，她突然發覺有一隻手探上了她的後背。稻垣結衣驚異地回頭，看到丘山老師站在她身邊，微笑著催促她快點完成試題。
「老師，」她笑容勉強，向前挪動身體，一邊想要躲開丘山崇的那只手，一邊想要從椅子上跳下去，「我突然想起來之前還和涼子約好一起吃午飯呢，能不能先帶著試卷離開，我保證到時候會完成好它交到你手上的。」
「不行哦，秋山同學可是我們班國語成績第一名的呢，要是她幫忙，這份試卷可就沒有意義了。」
他的手向下游走而去，稻垣結衣當機立斷地想要往門口逃跑，卻在還有一步之遙的時候被抓住了胳膊，被推著按在了辦公桌上。
她正想要大喊出聲，卻被丘山崇的手緊緊扣住了嘴巴。
「我說過的吧，」他背對著門，笑容不改，「這間辦公室不隔音的，我不會大聲說話，希望稻垣同學也能做到。」
才不要！
稻垣結衣用力踢打著她，奈何一個十歲小學女生的力氣到底敵不過成年人。屈辱的淚水從她眼角滾落，她好不容易才把他的手往下掰了一點，然後狠狠地咬了上去，有血絲從牙印中滲了出來。
丘山崇因為吃痛而一時間鬆開了手，她抓住了這個機會，毫不猶豫地尖叫道：「快來人！救——嗚！」
一個重重的耳光落在了她的臉上，打得稻垣結衣一陣眩暈。
沒有了反抗，丘山崇開始更加順利地撕扯著她的衣服。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少年清冷的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
「我記得你是叫丘山崇，對吧？」
她看著按著她的那個面容扭曲的男人驚愕地回過頭：「你怎麼進來的？」
的確，本來應該是好好反鎖著的辦公室的門，此時已經敞開著。剛才出聲的少年正靠在門框上，答非所問地沖著這個方向晃了晃手機。
「剛才的事情我都錄下來了，如果識時務的話，最好趕快放開她比較好哦。」
丘山崇仍然維持著微微轉身的動作，手上的力氣卻鬆動了些許。
本來因為掙扎和哭泣喪失了大部分力氣的稻垣結衣抓住了這個機會，她瞥見桌旁的那堆東西，一把抓起了那只分量不輕的硯臺，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把它死命地砸在了丘山崇的後腦上。
用來保養硯臺的清水濺了他滿頭滿臉的同時，丘山崇也轟然倒地。
「嚴重腦震盪。」
淺野學秀回憶似的說出了這個詞，他想了想又道：「他還住院的時候，你們的父母就來了學校。在和校領導溝通之後，他的結局就是——」
「開除。」稻垣結衣輕聲說道。
在那以後，丘山崇被警方逮捕，因為沒有確切的證據，他逃脫了刑罰。
儘管那時候淚眼朦朧，但稻垣結衣在丘山崇倒地後是看清楚了的。
少年手中的東西並不是手機，而是當時那陣子學生中正流行的玩具，尤其在高年級群體裡更加風靡。來源於acg中的高科技原型，「手機」裡裝配了一些象徵性的娛樂用途，即便如此，仍然讓大家玩得不亦樂乎。
同時看清楚的，還有少年耀眼的橙發。
好奇於淺野學秀怎麼也會有理應不會讓他感興趣的玩具，稻垣結衣問出了聲。
「從同學手裡沒收的，」他不以為意地回答道，「正好從那裡經過，索性用這唬了他。反正在那種情況下，他也不會有閒心看清楚的，只要有一瞬間吸引住他的注意力就可以了。」
而他也坦誠道，這是當時莫名其妙萌發出來的對她的信任。
「不過，如果你沒做到的話，我也能解決掉他。」
稻垣結衣聳了聳肩，雖然對方是個成年人，雖然她自己做不到，但她對淺野學秀倒是有一種莫名的信心。
大概就是和他當時那樣的信心一樣的東西吧。
「說起來，哥哥你當初到底是怎麼和嫂子在一起的？」
「啊？」
尷尬地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妹妹，稻垣海動作滯了一下，隨後才發動了汽車：「你問這幹什麼？」
「不，只是突然有個挺奇怪的想法。」
稻垣結衣整理了一下安全帶，重新調整了更讓她舒服的坐姿。
她和淺野學秀當然不算是青梅竹馬，不過……
倒是有一種和信任同樣莫名其妙的緣分呢。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53
第46章 謠言的時間
在其他任何一個學生看來，丘山崇都是個好老師。
溫和、博學，不像別的老師那樣對學生要求過於嚴厲，還不時會與學生有親密的小互動，相處起來就像是鄰家的大哥哥一樣。儘管稻垣結衣覺得把他和殺老師相比是侮辱了殺老師，但丘山崇也確實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到了因材施教。
看上去好像很難抉擇，但有的錯誤可是原則性的。
但是，作為不諳世事的小孩子而言，自己最喜歡的老師被不明原因地撤職，據說直接責任人是自己的同班同學、同級同學。在這種情況下，做點什麼來報復她似乎顯得無傷大雅。
「稻垣結衣陷害了丘山老師。」
「稻垣結衣犯了錯，在被丘山老師叫到辦公室裡以後，在那裡勾引他。最後還反咬一口，說是丘山老師的錯。」
就像稻垣結衣其實並不清楚「愛」的真實定義一樣，她絕大多數的同齡人也並不明白「勾引」的意思，但謠言就這麼一步步升級。到了最後，就連她對哥哥的感情也被拿來說事，被作為是她「扭曲變態」的證明。
正因為單純，所以殘忍。
「恢復得不錯。」
辦公桌後的醫生拿著拍好的x光片，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盡職盡責地評估著她的癒合狀況，預測她將來的功能恢復情況。稻垣結衣看著他一張一合的嘴巴，突然想起了當時在校醫辦公室裡，校醫也是一邊溫柔地告訴她回去以後怎麼護理傷口，一邊給她的傷口消毒。
毫無疑問地，謠言發展成孤立，最後發展成了霸淩事件。這一切並沒有經歷多長時間，只是短短不到幾天而已。
並沒有人光明正大地欺負她，並沒有確切的證據，新來的班主任只能通過在班上警告來制止這種行為。而後，這些事情變本加厲。
那時候，稻垣真太郎還在住院，好友秋山涼子雖然一直站在她這邊，卻也不能時時護得她周全，稻垣結衣也不敢事事依賴她，生怕朋友也變成下一個被欺淩的目標。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稻垣結衣的精神終於崩潰，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裡，無論如何也不想出去了。
所以他們家才匆匆搬離了那裡。
「結衣？」
稻垣海叫了她一聲，她這才緩過神來，抱歉地對著醫生和哥哥笑了笑。醫生沒責怪她的不專心，依舊囑咐了她接下來這段時間的注意事項，稻垣結衣一一記下，保證自己一定會做到。
當初的事，誰也沒告訴稻垣海具體情況。
那時他已經一意孤行地到了椚丘中學上初中，每天早早地搭上電車到學校去，回來也很晚了，對於家裡的情況自然沒有以前那麼瞭解。出於結衣自己本人的意願，她也不想讓哥哥知道事情的真相和部分誘因。做出搬家的決定後，稻垣夫婦直接敲定搬到椚丘中學附近，如此一來，不僅離原來的街區遠遠的，還方便了大兒子的上學問題。
但是，稻垣結衣總覺得自己的哥哥也是知道的。當時謠言傳得很厲害，附近的居民們即使大致清楚丘山崇到底做了些什麼，也不介意嚼嚼舌根，將事情添油加醋地弄得更加誇張。
正如她當初在荻內樹裡投毒的案件中對柯南所說的那樣，她與小野琉璃子不同，她是倖存者，幸運無比的倖存者。
她沒有真的被□□，沒有被施虐者所殺，沒有第一時間因為承受不了身體與心理上的雙重巨大痛苦而自殺。
這是幸運，但同時也是不幸。
因為她活著，因為她挺過來了，所以反而要更加遭受那些非議。
幸好到了現在，一切真的都已經結束了。
「仍然不要進行過度的劇烈運動，」路上，稻垣海一邊開著車，一邊仍然不停地叮囑著，「我記得讓你在體育課請假了？近期內也不要再去上體育課，正好你們不在主校舍，平時也不需要參加什麼大型活動。」
「好好好。」，稻垣結衣心不在焉地應道，「剛才醫生不是都說過一遍了嘛，哥哥不用再費心叮囑一遍了。」
話音一落，車裡便陷入了詭異的寂靜，她看了看稻垣海的臉色：「……………………沒關係，哥哥你說吧，我會認真聽的。」
當然，她這麼做的結果就是，直到到了家門口，耳邊充斥著的仍然是稻垣海滔滔不絕的聲音。需要為自己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稻垣結衣明白哥哥的一片苦心，也只能不時做出應答。聽到汽車聲音的稻垣真太郎迎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也是相當詭異的一幕。
「……我覺得老哥應該調整一下自己的角色定位了。」
最後，稻垣真太郎如是總結道：「希望老爸老媽快點回來，不然我總有種莫名其妙的擔心。」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稻垣海聽到他這麼說，似乎顯得有些尷尬，「最近在e班適應得還好吧？」
他用懷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眼稻垣真太郎。
身體素質被質疑了的稻垣真太郎：「……我身體再怎麼也差不到那地步去。」
稻垣結衣瞥了一眼又「掐」得不亦樂乎的兄弟倆，事不關己地聳了聳肩。這種情形她早就習慣了，反正小真總是玩不過哥哥，哦，對，就連她自己也是。
不過……
「他倒是適應得挺好的，」稻垣結衣索性回答了哥哥的問題，「爬山也沒什麼困難的地方……就是其他有的方面還趕不上。」
比如體術什麼的。
「人際關係也還不錯，有幾個能走得近的同學，最近突然出現的性格特徵似乎和我們班一個人相性也很高。」
比如竹林考太郎。
被自己姐姐毫不猶豫賣了的稻垣真太郎：「……」
比起質疑，他倒是先注意到了其他的方面：「你說的那個人不會是赤羽業吧？」
「沒錯，」稻垣結衣肯定地點了點頭，「我覺得你也有小惡魔特質。」
「……我覺得你絕對誤會了，」他似乎想說什麼，但到底沒說出來，「相性……還不如說我想提防他呢。」
「提防？」
她訝異地眨了眨眼睛：「為什麼？」
「就算你問我為什麼……」稻垣真太郎猶豫了片刻，反倒附到稻垣海耳邊嘀嘀咕咕了起來，他倆就這麼在稻垣結衣眼皮子底下用她聽不到的音量討論得熱火朝天。
稻垣結衣：「…………」
總覺得自己被排除在外了。
算了，她轉身往冰箱的方向走去，準備去那邊翻點吃的。
說起來，小學四年級以前，稻垣真太郎體質並不好，再加上由於這個原因而發育得沒有同齡人那麼健康，有可能總成為受欺負的那個。正因為如此，才就像秋山涼子說的那樣，稻垣結衣總是把他護在自己的身後。
但是，發生了丘山崇的那件事之後，一切似乎都變了。
就像對稻垣海那樣，沒有人去特地告訴稻垣真太郎到底發生了什麼，可不知是出於雙胞胎之間的心靈感應還是其他的什麼，出院之後，他自己偷偷到結衣的房間來安慰她。
「我和爸爸媽媽一樣，永遠都會站在你這一邊。」
「從今天開始，就輪到我保護你了。」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真太郎再也沒有叫過她姐姐。
而那之後唯一的一次……
稻垣結衣拉開冰箱門，冰涼的氣息撲面而來，讓她覺得臉上的濕意凝聚住了，更讓她無所適從。
——「姐。」
那個已經比她高了不少的少年叫道。
「我這算不算得上保護你了？」
第47章 弟弟的時間
稻垣真太郎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
至少從表面上來看是這樣。
儘管小學時因為疾病的關係常常缺席，但不管是作業也好預習也罷，他都有在好好完成。後來反而超出了學校的進度，當然，這不能算稻垣真太郎自己沒有料想到的，他時刻都沒有放鬆自己，最後自然而然地就得到了這樣的結果。
一直以來，他對自己這一方面都是相當引以為傲的。
可惜的是，無論在哪裡，似乎總能有人壓他一頭，在家裡是他的哥哥稻垣海，在學校裡，則是他的班長、後來的學生會會長，淺野學秀。
淺野學秀。
他向來都不怎麼喜歡這個人。
誠然，兩人身上確實是有著相似之處。就像他始終籠罩在哥哥的陰影裡那樣，淺野學秀在自己的家庭中，也始終是作為著學生的角色；就像他希望自己的姐姐有一天能把目光更多地投向自己那樣，淺野學秀期望的是有一天能夠支配自己的父親。
但這種不喜歡並不是出於對同類的厭惡，而似乎是源于連他自己也說不明白的更深層面。
一直以來的相安無事被兩件事打破。
第一件事，他在學校的分班表裡看到了淺野學秀的名字，這意味著他又會和那個傢伙同班。
第二件事——
「一見鍾情？」
從自己姐姐的口中聽到這句話時，稻垣真太郎嚇了一跳。
「沒錯，」稻垣結衣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就是在入學式的時候，那個新生代表簡直帥呆了！好像叫什麼來著，淺野學秀？」
稻垣真太郎：「…………」
是的，他萬萬沒想到，淺野學秀竟然會入自己姐姐法眼。
倒不是說他姐姐怎麼樣，也不是說淺野學秀就怎麼樣，但他有種打心眼裡的彆扭感，完全不希望淺野學秀和自己姐姐走到一起。
稻垣結衣，他的雙胞胎姐姐。
從小開始，兩個人從樣貌到性格就沒有多少相像的地方。
稻垣家完全不合理地頻出「別人家孩子」，從業界有名的從事生物學研究的稻垣海，到有個身弱志堅光環的模範學生稻垣真太郎。而他的姐姐稻垣結衣，後來一度對學習完全不上心，卻劍走偏鋒地在網路上用寫作和繪畫開出了條道路。
依照他們家的放養方式，這實在是相當奇怪的；不過，就算是放羊，他們從小耳濡目染受到的父母的薰陶，倒也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可這薰陶在其他方面似乎起不到什麼太大的作用。
由於體質原因，稻垣真太郎小時候並沒有辦法去融入同齡男孩子打打鬧鬧的隊伍裡，體育課上也經常只是能坐在一邊看別人彼此追逐著玩耍。
「原來如此。」
背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身著校服的稻垣結衣靠在樹幹上，煞有其事地說道。
他們本來就不是一個班，這次體育課同時排到一起也純屬偶然，完全是由於體育老師的臨時請假，才把他們兩個班合在一起上了課。
「平時體育課你也總是一個人呆著嗎，小真？」
事實上，對於這個伴隨了他半個童年時光的小名，稻垣真太郎已經抗議了很多次。到了現在，只有他這個雙胞胎姐姐還鍥而不捨地這麼稱呼他，偏偏真太郎對她還真沒有什麼辦法，只能就由著她這麼叫。
見他沒回答，稻垣結衣索性坐在了邊上，就陪著他一起看那些小孩子。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突然站起身來，轉頭沖著他伸出手：「走吧。」
「走？」真太郎卻不為所動，「去哪？」
「去哪兒啊……」
仿佛是聽到一個很讓人苦惱的問題一樣，稻垣結衣歪著腦袋想了想，然後才說道：「去哪都行，只要是小真想去的地方，我都會陪著小真去的。」
「作為哥哥姐姐，如果讓弟弟一個人在這裡這麼孤零零地待著，那也太失職了，」比他只大了幾分鐘的女孩子說著，笑容明媚，「不是嗎？」
稻垣真太郎的心跳稍微停了那麼一瞬。
而在那之後，稻垣結衣也的確做到了她所說的。
但是不夠。
他似乎總得做些什麼。
轉學之前，他意識到，不管是他還是稻垣結衣，無論他們中的哪一個離開另外一個，都是他不願去設想的後果。
所以他許下了那樣的諾言。
平心而論，稻垣真太郎覺得自己其實並沒有真正做到什麼。立花螢以一己之力制止了謠言的傳播，而因為她過強的正義感和執行力，儘管還是個小學生，在學生中也有著相當高的威望……不管是從哪個方面來講的威望。
這種情況持續到升上初中。
在糾結了一番是跟著立花前輩的腳步還是選哥哥當初的學校後，稻垣結衣還是選了椚丘中學。而真太郎自己當然是無所謂的，索性就跟著姐姐去了同一個學校。
——結果就遇到了淺野學秀。
還是他最不願意想像的展開。
起初，他抱著僥倖的心理，覺得自視甚高的淺野學秀可能壓根看不到稻垣結衣。他有時會禁不住軟磨硬泡給自家姐姐發一點小「福利」，其實也就是筆記影印之類的東西，後來甚至慢慢發展成了一種可怕的習慣；儘管如此，這也只是單方面的行為，在淺野學秀那方面造不成什麼影響。
事實也的確如此。
而作為班級裡唯一一個還稍微能和淺野學秀不相上下一些的人，再加上有小學同學這層關係打底，兩個人的關係說不上熟稔，倒也還算不錯。因此，有時有那麼兩句交談還是正常的——比起其他人而言。
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他也壓根沒想到對方會問出那句話。
那是在某個課間裡，對方路過他座位時，看似無意地說出來的。
「我記得，稻垣你還有個姐姐？」
稻垣真太郎手一抖，險些把書扯下來一頁。
「是啊，不過和我不在一個班，」他相信淺野學秀一定看出了他差點失控的動作，不過還是保持著一張撲克臉，語氣不起絲毫波瀾，慢慢地合上了書，「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
淺野學秀看上去真的就像隨口問了一句一樣，說完就接著走出了教室。
……一種危機感在稻垣真太郎心裡油然而生。
他接下來的行動完全可以說是斯托卡跟蹤狂，當然，真正的目的肯定不是淺野學秀。事實證明他也是想多了，淺野學秀那時候只是去理事長辦公室而已。
這危機感慢慢被時間壓了下去，淺野學秀之後再沒有提起過稻垣結衣。
直到後來稻垣結衣被劃到了e班。
實話說，當時真太郎甚至還松了口氣。初一那年他攔下過不少跟自家姐姐告白的男生，這些人直到初二才真正算從她身邊銷聲匿跡，而稻垣結衣對此幾乎完全不知情——或者說，她對戀愛的唯一重心就倚在淺野學秀身上了。
但是，等又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察覺到了自己姐姐身上的變化。
變化的方向無疑是好的，可對於稻垣真太郎而言，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尋常。經過了一番思索，他意識到問題出現在e班，無論如何，e班的氛圍也同樣改變得過於突然，再加上，突然更換的那幾位老師……
於是，質問無果後，他選擇了暗中調查。
就在調查的過程中，他發現了和他有著同樣目的的淺野學秀。從那時候開始，兩個人的交情才真正算好起來。
後來，在用鐵絲把理事長辦公室的門撬開時，稻垣真太郎也想過，所謂的「友誼」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惡化的。
是在他知道淺野學秀答應了姐姐的告白而對他的真實目的而有所懷疑的時候，還是在這種懷疑達到頂峰而對其出言警告的時候？
是他在他們分手之後獨自一個人去找了淺野學秀放下狠話且率先出手的時候，還是最後用話故意激他反而挨下一拳的時候？
不得而知。
稻垣真太郎唯一清楚的是，他依然，打從一開始，就不喜歡淺野學秀這個人。
那時候，他摸了摸那塊淤青，意識到是自己贏了。等稻垣結衣看到他的傷時，心裡的天平會傾向哪一側，這是他完全預料得到的。
「沒關係嗎？」
旁邊的不破優月說著，回頭看了一眼正在交談的二人：「我都不太想讓他們兩個獨處。」
「不要緊。」到了今天，稻垣真太郎眼角的傷早就消掉了，但他仍是摸了摸那裡，「親情真是一種微妙的東西，絕大多數時候，它是世界上最沒辦法被割捨掉的情感。」
「所以……」
他想起姐姐對自己的諾言，又想起他對姐姐的諾言。
「反正最後她還是會回到我們身邊，回到我身邊。」
第48章 轉性的時間
稻垣結衣是被耳旁巨大的爆炸聲吵醒的。
她幾乎是立刻就慌慌張張地跳下了床，環視一周後發現既沒有起火也沒有逃生的人群後，稻垣結衣這才後知後覺地看向了放在枕頭邊上的手機。
根據剛才聲音傳來的方位，是從手機……？
她遲疑了片刻，拿過手機後發現上面還有著郵件的來信提示。
對了，昨晚熬夜等真太郎的時候，稻垣結衣記得自己的確是複習煩了之後就躺在床上玩手機打發時間來著，最後太過無聊就開始重新調整手機設置。從壁紙到來電鈴聲，她一一換了個遍。
[早安。]
寄件者是……淺野學秀。
她想起確實是在前幾天的時候把對方的號碼從黑名單里拉了出來，如此一來，自然電話和郵件都不會被攔截了。
不過這麼做是為什麼？
回了個「謝謝，早安」之後，稻垣結衣把手機放在了桌子上，轉身出了房門。
大概是由於太困了的關係，她昨晚正在調來件鈴聲的時候直接睡著了，聯手機砸臉上也只是讓她稍微清醒了一瞬間之後就又一個翻身又沉入了夢鄉。而那所謂的爆炸聲，只是她以前惡趣味發作而故意導入到手機裡的，沒想到到了現在反而把她自己嚇了一跳。
走到真太郎的房間門口時，稻垣結衣伸出手去，輕輕敲了敲門。
……沒有回應。
於是她加大了力度。
好一會兒後，稻垣真太郎才揉著眼睛打開了門：「怎麼了，我昨天很晚才回來啊？」
「我知道……」稻垣結衣歎了口氣，「畢竟我昨晚睡著的時候都已經挺晚了，你肯定是在那之後回來的。內衣小偷那件事怎麼樣？」
真太郎首次這麼晚回家的原因無他，先前突然傳開了殺老師是個內衣小偷的傳聞，e班學生對此自然是持懷疑態度的。經過大家商量，一致決定由幾個代表在午夜時分潛入附近偶像團體的集訓宿舍。代表以不破優月為首，稻垣結衣自己又去不了，她也就把希望寄託在自己弟弟身上，無論如何也拜託真太郎去一趟。
雖然他的武力值不怎麼搞，但輔助作戰應該還是可以的，比如智力方面。
「是烏間老師的部下之一干的，」看到稻垣結衣驚異的神色，他又補充了一句，「當然，確切地來說，是那個叫白的傢伙在背後搗鬼。」
「白？」
她下意識地重複了一句，然後才想起暑假前的泳池事件：「啊，原來是那個人啊。」
「但是……說到白的話，」稻垣結衣想了想，說道，「堀部同學怎麼樣了？」
「如果你是說堀部營，他被白放棄了，說是已經沒有利用的價值。」
聽他完完整整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番之後，稻垣結衣不自覺皺緊了眉頭。
「總的來說就是這樣，」稻垣真太郎靠著門，平靜地說，「他暴走之後就消失在黑夜裡了，我們和防衛省的人都沒找到他。那時候我本來想給你打電話彙報一下情況，結果打了好幾通你都沒接，回家以後才發現你是睡著了。」
察覺到弟弟話裡責備的意味，昨天口口聲聲對這件事超級在意不得到後續就睡不著覺的稻垣結衣乾笑了兩聲：「那我就去準備早飯啦，小真你那麼辛苦，今天就不麻煩你了。」
稻垣真太郎也沒阻止她的意思，反正他們的早餐一貫很簡單，在父母出差之後就更是如此，所以單手也能完成。
這麼說了之後，稻垣結衣並沒有先到廚房去，而是先折回自己的房間，想把手機帶著聽聽晨間新聞。
廚房離客廳不遠，開著電視倒是也能在廚房聽到，但打開電視再慢慢換台的過程無論如何也比直接在手機上打開app的操作麻煩一些。
是的，稻垣結衣就是這麼懶。
她一邊在烤好的麵包片上塗上黃油和果醬，一邊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哼著哼著，她突然停了下來。
「多家手機店毀壞情況嚴重」……？
應該是她想多了吧？
這樣想著，稻垣結衣剛看到多士爐又「叮」地烤出來兩片麵包，正想伸手把麵包片取出來放在盤子上，忽然聽得耳邊又一聲劇烈的爆炸聲響，險些把麵包片掉到地上。
……她完全忘記把手機鈴聲調過來了！
稻垣結衣不得不慶倖這不是在公共場合……不然那畫面簡直太美了，惡趣味害死人啊。她立刻抓起手機把裡面的自訂鈴聲完全刪除掉，免得再忘記的時候又有人給她發短信。雖然這爆炸聲算不上多大，在小範圍內確實很有威懾力，但是如果在人流量密集的場合……
她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同樣被嚇到的還有稻垣真太郎，他幾乎是立刻沖到了廚房門口：「發生什麼事了？！」
「……你聽到了？」稻垣結衣有點尷尬，「我手機設置出問題了，沒什麼大事。」
稻垣真太郎：「………………我剛才在樓梯上呢。」
稻垣結衣覺得自己完全能一窺他崩潰的內心：「對不起……早飯馬上就好了，小真你先去坐著吧。」
看著真太郎滿臉無奈地走開，她這才想起看看是誰發來的郵件。不看還好，一看稻垣結衣自己也差點崩潰。
來信人又是淺野學秀。
他到底在想什麼……
這句話前陣子稻垣結衣就這麼問過自己，在被「追求」的時候，在被壁咚的時候，在被道歉的時候。
[美麗的小姐，如果打擾到你非常抱歉，我有件事想要請教你，可以的話，能佔用一下你放學後的時間嗎？]
——這誰啊？！
稻垣結衣嚇得簡直要砸手機，她不相信淺野學秀會一夜之間突然轉換風格，而且還是這種讓人難以言喻的花花公子風！會嚇死人的啊！
她幾乎是秒回了個「你是誰」，卻如同石沉大海一樣再沒了音訊。
有點糾結地翻了翻手機之後，她發現也該到上學的時間了，索性不再管它，準備和真太郎一起吃過早飯之後就往e班校舍趕去。
「手機出的問題很大？」
等她發覺到弟弟是在這麼問自己的時候，稻垣結衣只能打著哈哈：「也沒太大問題，只是突然發現了點奇怪的東西，害得我現在還在想而已。」
「結衣，你的手機出問題了？」走在她旁邊的不破優月眨眨眼睛，建議道，「那就乾脆去維修一下吧，一會兒路上不是會經過一個手機店嗎，現在應該已經到營業時間了。」
「不不不，確實不是什麼大問題，」她擺擺手，「不過最近手機運行速度確實有點慢，他們好像正好有賣這個牌子，一會兒去問問好了。」
然而，直到他們真的經過那家手機店時，稻垣結衣才想起早上聽到的那個新聞，關於手機店都被惡意毀壞的新聞。
櫥窗的玻璃碴子撒了滿地，裡面的幾個店員也捂著肚子，表情痛苦地倒在地上。有醫護人員將店員扶起到一邊的救護車上，員警已經趕到了現場，正在做著維護現場和鑒定的工作。
他們駐足觀望了一會兒，最後也只能安靜地離開了那裡。
「我早上的時候聽說了，」不破優月最先開口道，「附近的手機賣場都被破壞的惡*件，聽說員警認定是多人所為。」
「我也是。」
稻垣結衣應道，她剛想問出口「這會是誰幹的」，卻已經從好友和弟弟的臉上看到了答案。
——恐怕真的是堀部營。
那個曾自稱是殺老師弟弟的同齡人。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54
第49章 對面的時間
斟酌了一番之後，稻垣結衣還是發了郵件過去。
[你確定……真的沒事嗎？]
要是如淺野學秀所說的那樣，他的手機是被人拿走了，她覺得她也許應該給拿他手機的人點根蠟燭。不管怎麼說，稻垣結衣清楚得很，敢拿淺野學秀的手機亂髮郵件，簡直是用生命在作死啊！
不過……為什麼是給她發？
她有些糾結，又不好問淺野學秀拿走他手機的到底是誰。
「淺野學秀的郵件？你還回過去了？」真太郎的語氣聽上去顯然很不愉快，「你們什麼時候恢復的聯繫？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被連珠炮似的問題砸得頭暈眼花的稻垣結衣：「………………」
等等，她突然反應過來，其實問一下自己弟弟不就可以了嗎。真太郎畢竟在a班也過了一個學期，之前還和淺野學秀當了兩年的同班同學，對他的交際圈應該還是瞭解一些的——尤其是淺野學秀身邊那種親密得能有機會拿走他手機的人。
只不過……
稻垣結衣低頭又看了看先前的那封郵件，這種措辭無論再看幾遍，如果配上淺野學秀自信倨傲的神情都會讓她覺得各種驚悚，要是有時候那種清爽的笑容倒能稍微好一點……不不不那種花花公子的口氣不管是哪種都無法搭配食用啊。
「到底發生了什麼？」
稻垣真太郎的口氣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起來，結衣瞥了他一眼，毅然決然地把手機遞了過去。當然，她沒敢讓他把手機拿走——當然不是出於淺野學秀的前車之鑒，而是擔心真太郎承受不了這個事實而把她的手機摔到地上。
果然如她所料，真太郎在看清了郵件的內容之後就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中。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他艱難地說道，「拿走他手機的人，應該是榊原。」
稻垣結衣：「…………榊原是誰？」
「是『a班五英傑』之一的那個吧，名字叫榊原蓮，」平時就酷愛自稱「名偵探」的不破優月再次發揮了她那良好的記憶力和觀察力，「好像在男女交往方面頗有一手呢，以前我聽神崎同學說起過，是挺輕浮的類型。」
稻垣真太郎點點頭：「沒錯。」
「可是，依我對榊原的瞭解，」說著，他臉上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應該也不是這麼輕易就會把別人手機拿走的人，更別提對方還是淺野學秀了。再怎麼說，他也是a班裡和淺野學秀走的比較近的人之一……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地做出這種事。」
「也許智商突然下線了呢……」稻垣結衣幽幽地說道，在看到不破優月和弟弟的表情之後補充了一句，「當然，我開玩笑的。」
她收回手機，發現並沒有新郵件再發過來：「不管了，反正是他們倆之間的事情。」
「是嗎。」稻垣真太郎半信半疑地說了一句，「那你現在到底打算怎麼辦？」
「就算你這麼問我……」
稻垣結衣遲疑了一下，說道：「順其自然吧。」
真太郎看上去並不滿意她的這個答案，但也只是重重哼了一聲。幸虧馬上就快到e班門口了，不然稻垣結衣懷疑他肯定又要說好些「和淺野學秀交往的一百個壞處」了。
她不可能去告訴真太郎，當初救了自己的就是淺野學秀，無論是他們中的哪一個都不再想去提起當年的事情。
平心而論的話，如果說她連一點「複合」的想法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也就那麼一點點而已。
感激之情和發現自己被欺騙利用的痛苦並不能夠完全相抵，更何況，這根本就是不能拿到同一個平面來說的問題。從同學的角度，淺野學秀真的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但從其他角度，他可能根本不會成為一個合格的戀人。
她其實也能猜到一點淺野學秀到底想做什麼，但仍沒想到到底應該怎麼辦。拒絕是拒絕過了，但他似乎並沒有全然放棄。稻垣結衣想起那時候她在儲物間前對他說的話，她確實是跟淺野學秀說過，希望有一天他遇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時，能夠懂得如何去平等地尊重對方。而現在，不知是不是她自己自作多情，她總覺得對方把這用到了她自己身上。
稻垣結衣也說不清楚這是不是她所希望的。
她曾經聽人說過，初戀就像含笑飲□□，此生難忘。而對於稻垣結衣自己來說，在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之後，她終於意識到，自己似乎根本無法解除這癮，即使明知這可能是□□，仍然想要一口口地將其飲盡。
收到淺野學秀的郵件回復是在課間的時候。
[確實已經沒事了。]
稻垣結衣看著螢幕上顯示的寥寥數位，莫名地松了口氣之後又覺得有點失望。
但很快地，又有一封郵件追發了過來。
[不過，我的確想要問你一下，今天下午放學之後有時間嗎？]
放學之後……？
稻垣結衣看了一眼其餘圍在小律身邊看著電視新聞的同學們，想了半天，還是用軟鍵盤打出了幾句話。
[應該是有的，不過我覺得淺野同學應該不會有什麼急事找我吧？現在也快到期中考試了，我覺得還是專心學習的好。]
[確實沒有什麼急事，但是，果然還是想要見你一面。]
稻垣結衣：「………………」
這真是，一句，攻略度max的話。
她深深地歎了口氣，慶倖自己已經把收到郵件的提示設為了靜音，再加上大家現在都在關注「有可能是堀部營毀壞了諸多手機店」這件事，沒人能注意到她現在的動作以及神情。
——包括淺野學秀，幸虧主校舍離e班很遠，不然萬一被他注意到這句話起了效果就糟糕了。
[我不覺得我有什麼值得淺野同學見的。]
她發完郵件之後，徑直把手機關了機。
雖然現在已經不太好意思再把對方拖進黑名單，但稻垣結衣此時實在是不想再看到淺野學秀的郵件了。
她意識到了，自己動搖得越來越厲害。
「那麼，決定了，」突然響起的聲音喚回了她的思緒，稻垣結衣抬頭看到他們班那位班主任一臉嚴肅，「今天的課外活動！」
「按照新聞播報出來的地點，我們可以確定營同學的行進路線，基本是從這裡，」說著，殺老師握著馬克筆的那只觸手在攤開的東京市地圖上勾勒出一條線，「行進到這裡，沿途的手機店都遭受了嚴重的損失。而根據這個趨勢，雖然不排除另外的可能，但也能大致估計出營同學下一個及之後即將到達的地點。作為教師，不把自己的學生引回到正確的道路上可不行。因此，有沒有同學願意跟著為師一起去制止營同學呢？」
e班的學生們陷入了沉默，之後，一隻只手舉了起來。
「我！」
「我……」
「我當然也要去！」
聲音此起彼伏著，他們相當熱烈地響應著殺老師的號召，而被響應的物件反而在沉默片刻後，用自己長長的觸手纏住了其中一隻手把它拉了下來：「不行，你不能去。」
手被拉下來的稻垣結衣：「……憑什麼！」
話剛出口，她就低頭看到了自己左手上還打著的石膏，頗為不滿地「嘖」了一聲之後，也只能坐回了座位上，滿臉不甘。
……天殺的殺人犯。
所以，在大家都去手機店的時候，她也只能一個人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平時和不破優月以及真太郎一起走的這條路，突然之間又只剩她一個人，稻垣結衣有那麼一點覺得空虛寂寞冷。她想起先前真太郎說的有事會電話聯繫她的話，這才記起先前因為淺野學秀的郵件已經把手機關機了。
開機之後，稻垣結衣又把手機塞回了書包側面的兜裡。還沒等她走上幾步，忽然就聽到手機鈴聲響了起來。畢竟剛剛才想到真太郎的話，稻垣結衣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自己弟弟打來的，她完全是憑著習慣，看都不看地就接了電話：「小真，你們見到堀部同學了嗎？」
話已出口，那邊卻是一邊沉默，她這才覺出不對來，連忙把手機拿到面前，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上的名字。
——淺野學秀。
又把手機放回耳邊之後，稻垣結衣有些尷尬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很遺憾，我是淺野。」對方似乎也抱有一樣的心情，「你終於開機了？」
一聽這話，稻垣結衣頓時愣在了那裡，她剛才並沒有仔細查看手機的通信記錄，現在想想，剛才功能欄裡好像確實有幾個提示……？
「那時候……」她語焉不詳地支吾道，「發生了點事情，所以我就乾脆把手機關機了，抱歉啊，淺野同學。」
雖然這麼說著，不過她當然清楚淺野學秀肯定能猜出來她是不想再看到他的郵件才關了手機。
「那麼——」
稻垣結衣剛想說「就到這裡了」然後把電話掛掉，就聽到通話對象打斷了她的話。
「抬頭。」
淺野學秀這麼說道：「我就在對面。」
第50章 疑點的時間
對、對面？！
聽了他的話，稻垣結衣有點慌，她連電話都忘了掛斷，這就急忙轉頭看向了對面的街上。果不其然，掃視了一番之後，她看到了站在路口處的那個人，他維持著和她相似的動作，手上舉著的手機也不曾放下，似乎是準備在紅綠燈的變更後就往這邊走過來。
她當機立斷，這就想要拔腿就跑。
「別動。」耳邊傳來的聲音讓她動作一僵，「我馬上就到你那邊。」
稻垣結衣：「……………………」
她總覺得……淺野學秀越來越陌生越來越可怕了，他到底參悟了什麼了不得的技能？
「那個，淺野同學，」稻垣結衣猶豫了片刻，仍是說道，「其實……」
其實可以不用過來……
她看到對方往這邊看了一眼，兩人眼神交錯的瞬間，稻垣結衣覺得心口又有什麼東西劇烈地鼓動了一下。她深深地歎了口氣，到了嘴邊的話又被咽下：「不，沒什麼，如果淺野同學實在有什麼話要說，我就在這邊等你。」
三，二，一。
路口的紅燈變成了綠燈，行人開始在斑馬線上穿行。
稻垣結衣按下了手機上的掛斷鍵，和先前不同，她這次並沒有再把手機放回包裡。為了給像今天這樣和真太郎兩人分開行動的時候做準備，她早就已經把平時的手拎書包換成了斜挎包。她調整了一下包帶，靠著欄杆在原地等著淺野學秀的到來。
「一個人？」
剛走到她身邊，淺野學秀就皺著眉頭問道：「稻垣呢？」
「我就是稻垣啊，」隨口開了個相當冷的玩笑後，稻垣結衣這才盡可能接近事實地解釋道，「算是……不得不參加的課外活動？運動量比較大，我這種參加不了的人就乾脆自己回家了。」
她看了淺野學秀一眼，本來想問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想起他之前在郵件裡的那句話……又覺得有些問不出口。
「我今天剛好來這裡有事。」
還沒等她發問，淺野學秀就主動開口道。
「看到你的時候，我想起之前郵件的事，最後還是覺得有些事情當面說清楚好一些。」
啊，他自己提起來了。
「但是，能讓淺野同學專門跑一趟的……恐怕不是什麼小事吧，像是這樣和我走在一起沒關係嗎？」
稻垣結衣打量了一番，卻沒有從淺野學秀臉上看出什麼特別的情緒。從她這個方向看過去，正好能看到對方俊美的側臉。
「不，」他平靜地回答道，「事情已經處理完了。」
「這樣啊。」
她說完之後，兩人又雙雙陷入了沉默。
稻垣結衣想說點什麼來緩解尷尬，糾結了半天才說道：「早上拿走淺野同學手機的，是榊原同學嗎？」
——總覺得更尷尬了。
「的確是他。不過，確切來說，也不能算是他拿走的，我也有一部分責任。」淺野學秀表情不變，「前陣子我問過他一些事，這可能讓他覺得自己可以逾矩了。」
「果然如此。」
稻垣結衣笑了笑：「一開始收到那封郵件的時候，我真是嚇了一跳……怎麼說呢，因為無論如何也不覺得淺野同學會說出那樣的話。」
「是的，我不會那麼說，」他站住，用一種再平常不過的語氣說道，「榊原他在原有的基礎上改動太多了。」
……？
她緊接著也停下了步伐，轉身看著淺野學秀，一時語塞。
「稻垣結衣。」他叫了一聲，聲音不大，卻已經足夠讓她緊張起來。
等等，為什麼又叫她名字？！
她有點發毛地想起來上次被淺野學秀叫名字時候的場景，她還記得那時候對方撐在她頭旁邊的胳膊，也沒忘掉他灑在她脖頸處的溫熱呼吸，以及……「我喜歡你」這幾個字。即便是現在回憶起來，稻垣結衣仍會覺得心頭有些悸動，再怎麼說，這也是她曾經喜歡過的、現在或許依舊在喜歡著的人。
「你說的那些話，我都已經仔細地想過了。」淺野學秀注視著她的眼睛，「你說的沒錯，『喜歡』這種感情，確實不能隨便就說出口。而我現在，能確信我所抱有的——」
他的話被又一次響起來的手機鈴聲打斷。
稻垣結衣急急忙忙看向自己的手機，這一次，來電顯示確實是「小真」這個名字。她抱歉地沖著淺野學秀點了點頭，把電話接了起來：「小真？」
「是我，」真太郎那邊的背景聲音聽上去有些嘈雜，稻垣結衣能從其中分辨出幾個自己熟悉的聲線，「沒想到今天這還是白的又一個陷阱……不過，事情算是解決了，但後續處理很可能相當棘手。」
「解決就好，」稻垣結衣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松了口氣，「你說『陷阱』，那是什麼意思？」
「『陷阱』就是——」話說到一半，他卻突然察覺到了什麼似的，「你那邊沒人吧？」
她一僵，隨後有些為難地看了看淺野學秀。剛才突然得到消息這件事讓稻垣結衣有點激動，她幾乎完全忘了淺野學秀還在場——再怎麼說，這也關係到同班同學和自己老師性命。
「放心吧，沒人。」左右考量了幾秒，最後，稻垣結衣如是回答，「堀部同學怎麼樣了？」
同時，她暗自調低了話筒的音量，以確保淺野學秀聽力再怎麼好也不會聽到。
「只能活兩到三天了，如果觸手沒辦法除掉的話。」
「你說什麼——？」她下意識就抓緊了手機，「難道白那個傢伙就沒有辦法嗎？」
「被我們擊退之後，白乾脆就丟下他逃走了。」那些聲音越來越小，真太郎像是正在遠離嘈雜聲的來源，「假如想要切除掉觸手，就必須要消除掉他對力量的執著。不破說她和你們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吧？總之，她跟大家說了之後，寺阪決定由他們來照顧堀部。那麼五大三粗的樣子，也不知道能做到什麼地步。」
「寺阪同學？」稻垣結衣想起暑假前在殺老師搭建的泳池裡發生的事，不由感慨，「其實，想想的話，他的確是個合適的人選——即便我在上個學期末的時候還不會這麼覺得。」
「上個學期末？」真太郎理所當然地反問道，「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能夠改變寺阪同學的事情哦，」她深吸一口氣，「當然，很多人都是慢慢被老師他改變的，具體的電話裡也說不清楚，等你回來再說吧。」
「那我先掛了。」
「嗯。」
稻垣結衣收起手機，抬頭對著淺野學秀露出了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抱歉，在正在交談的時候接電話實在是太失禮了。淺野同學剛才是想說什麼來著？」
「不，沒什麼。」他抱著雙臂，臉上沒有顯出任何情緒，「既然如此，天色也不早了，我乾脆送你回去吧。」
她本想推脫，卻被淺野學秀下一句話堵了回去：「你所說的『堀部同學』，是指堀部營？」
「誒？」稻垣結衣一愣，「沒錯，可是淺野同學你怎麼知道？」
「轉學生的事本來確實是理事長和校長負責，」他單手插兜，像是在說一件完全與己無關的小事，「但學生會也需要完成學籍整理的工作，初三年級開始，e班一共有三位轉學生，其中一個來自挪威的沒有透露具體姓名。她的名字是什麼？」
她完全是脫口而出地答道：「律。」
「全名呢？」
「……不，」稻垣結衣皺了皺眉，「這個就連我們都不知道。」
淺野學秀看了她一眼：「自律。」
稻垣結衣：「………………」
這個她是真不知道！
原來小律登記的名字是「自律」嗎？！
「不用那麼看著我，我這次沒有想套你話的意思，只是這個名字實在是有些奇怪。」稻垣結衣確實沒從他臉上看到半分心虛，「茅野楓、自律和堀部營，後者不僅是平時，連期末考試也在缺席。不過，e班的事情就由e班的老師自己解決，和以往不同，理事長也不覺得學生會有要管這件事的必要。」
「……我誤會你了，抱歉。」
她覺得自己還是姑且道個歉比較好，儘管其中實在聽不出多少誠意，但看淺野學秀的樣子，似乎也並不太在意。稻垣結衣注意到剛才他的話中的一個問題：「律和堀部同學，應該都是直接轉入e班的吧？」
「就是這樣，是他們監護人提的要求。」
……簡直留下好大一個疑點。
稻垣結衣顧不上再多吐槽，不解地發問道：「那……茅野呢？」
這麼想起來的話，班裡當時好像並沒有多少人好奇茅野轉來的原因。那時候，雪村老師已經不再來上課了，很多同學也都是自顧不暇，茅野楓一開始也就和潮田渚走得近了一些。但即便是潮田渚，似乎也並不清楚茅野轉過來e班的緣由。
「她的成績本來可以直接到本部，」淺野學秀頓了頓，「不僅如此，她還是這麼多年來頭一個通過入學考試的轉學生。」
「那這樣的話，為什麼茅野她……」
「她在被錄取之後，第一時間打碎了理事長的獎盃。」
第51章 調查的時間
理事長的獎盃真的不是一般的倒楣……
稻垣結衣現在覺得，理事長吸取教訓把辦公室門鎖好、還專門打了個櫃子來放獎盃真是個明智的選擇——比如防住了竹林考太郎。而雖然現在可能已經不再有學生去破壞獎盃，但保不齊以後還會有學生這麼做呢？
——當然，這是她抽離e班學生身份之外的想法。
否則的話，她都覺得不管是小真還是竹林同學，亦或是茅野都幹得太漂亮了。
可現在的問題是，茅野當初為什麼要那麼做呢？
照理說，這幾個月相處下來，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茅野楓都是個相當棒的同學，這會兒再去追究當初她的所作所為顯得有些不太合適。
不過……
茅野她為什麼要刻意在理事長他們面前營造出，「自己是個壞學生」的印象？
如果選擇到椚丘中學這所名校來的話，本身品行不良的可能性已經很低了。在茅野楓轉學過來之前，赤羽業也還沒結束停學的懲罰，他們班唯一一個還能稱得上「品行不良」的學生就是寺阪龍馬，但就算是他，也沒做過什麼出格的行為。聽他說以前是想和升學前一樣做些什麼的，可大家都不願也沒興趣搭理他。
而現在，最熱衷惡作劇的也就只是赤羽業，更別提程度也就只是惡作劇而已了。
茅野楓根本就不是個問題學生啊。
按照淺野學秀的說法，她打碎的獎盃數目不僅僅是一個，而是幾乎整整一排。
真太郎和竹林，雖然不滿的物件並不相同，但兩個人都是有所不滿。可茅野楓……剛轉學過來的茅野楓，會對這學校有哪裡不滿呢？
難道說……是家庭環境的誘因？
「淺野同學……」那時候，她猶豫再三，還是這麼問出了口，「學生會那裡，有沒有關於茅野她家庭的材料？」
稻垣結衣知道自己這麼做、這麼打探同學的家庭情況很不好，但與其說她現在是出於對茅野的關心，反而不如說是懷疑——一種完全莫名其妙的不知源於何處的懷疑。
說是直覺似乎比較妥當。
為什麼茅野楓要來e班？
明裡看，那時候的e班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甚至是椚丘中學裡被眾矢之的的，和殺老師來了之後的e班並不能同日而語。
時間段也很微妙，e班當時失去了班主任，在主校舍老師看來簡直就是塊燙手山芋，被他們推來推去得不亦樂乎，以至於他們每天每節課，即便是同一科目看到的老師都不一樣。e班的學生都是來自不同班級，課後大家一對質，發現幾乎每個人以前班級的老師都輪了個遍。
雪村老師之後、殺老師之前。
希望只是她想多了。
「不，沒有。說到底，我們也只是負責簡單的學籍登記而已，具體的情況並不瞭解。」淺野學秀毫不猶豫地否認道，隨後，他又有些遲疑地說道，「更何況，當時還沒來得及進行更詳細的登記，她就已經被劃到了e班。」
她很快領會到了他隱含著的意思，學生會大概對於e班學生的資料並沒有多大興趣，只是草草地記錄了事。但話說回來，就算是普通的學生，對於平時活動非常活躍因而導致事務也很繁忙的椚丘中學學生會來說，也並沒有義務去瞭解多麼詳細的個人情況。
更何況，到了現在，她早就對於這些明裡暗裡的區別對待不甚在意了。
雖說這次情況不同，稻垣結衣也只是有些失望而已，還沒等她說什麼，卻突然聽到淺野學秀又補充了一句：「不過，資料室那裡應該還保留有居民卡的影本，如果是學生會會長的話，應該有權力把它調出來。」
這麼做好嗎……？
最終，儘管心裡的愧疚感始終壓不下去，稻垣結衣還是勉強地笑了笑：「那麼，就拜託淺野同學了。這麼麻煩你，實在是很不好意思。」
豈止是不好意思……她完全就欠了他一個人情。
「也說不上多麻煩，」淺野學秀眼中似乎閃爍著什麼不明的情緒，「我一會兒還要回學校一趟，你只要記得別關機，以便保持聯絡就可以了。」
「好的，我知道了。」
稻垣結衣點點頭，但隨即想到什麼：「既然這樣的話，淺野同學就不用送我回去了。從這裡的話回學校比較近吧，我家離這也還有一段距離，所以……」
「……也好，」他沉默片刻，「應該不會再發生像那天那樣的事情了。」
她心知淺野學秀說的是煙火大會那晚的事，向著他微微鞠了一躬：「一直以來都難為淺野同學了，之後我一定會盡力報答……」
稻垣結衣話說出口，卻覺得這樣的承諾聽上去很是縹緲。她想了想，只好說道：「那麼，我先走了，一會兒電話聯繫吧。」
「對了。」
她剛轉過身，卻被淺野學秀簡單的兩個字止住了動作。稻垣結衣回過頭來，看到他臉上竟然又出現了那樣清爽的笑容，但仔細看的話，她又覺得有哪裡不同了，可沒辦法說清楚究竟是哪——
「剛才我說過了吧，有些事還是當面說清楚的好。」他語速不急不緩，「那麼，有一點我必須點明——我從來就不是個會為了利益而委屈自己的人。」
……？
稻垣結衣眨了眨眼睛：「我知道啊，畢竟，以前我喜歡過淺野同學相當長一段時間，淺野同學的事我都——誒？」
她意識到了什麼，這樣反應過來之後，熱度從耳朵邊上攀爬著，一直蔓延到了臉上。
「失、失失失失禮了！」她覺得自己的舌頭簡直就像是打了結，甚至沒辦法完整流暢地說完一整句話，「那、那麼我我我們之後電話聯繫！辛苦淺野同、同學了！」
糟了糟了糟了又逃掉了——！
等到稻垣結衣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站在了自家衛生間裡，水龍頭擰到了最大。她用浸濕了的毛巾在臉上胡亂擦了半天，也沒能降下那過高的溫度。稻垣結衣有些沮喪地把毛巾又搭了回去，一路走回了臥室，整個人都徑直倒在了床上。
陷在柔軟的床墊裡，她單手拽過早上疊好的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
真是……明明應該跟之前一樣好好拒絕的——！
明明那時候在家門口被淺野學秀要「追求」她都沒怎麼慌張，在儲物間裡也能冷靜地說出那麼一番話……結果今天！
真是的！
稻垣結衣抱著枕頭，眯起眼睛思考要不要再把淺野學秀拉到黑名單裡。
不過這種事情也只能想想罷了，她還有事情拜託了對方，還因此欠了對方一個人情，怎麼樣都不能再把對方拉回去。
這麼想著，稻垣結衣歎了口氣，她扔掉枕頭一把抓過手機隨意地把玩起來。
……記憶體不夠了？！
她見鬼似的瞪著手機上彈出來的提示視窗，幾欲抓狂。但她最後也只能老老實實地開始刪東西，刪掉幾個沒必要的軟體之後，稻垣結衣開始把戰場轉向了相簿。這麼說起來，她從以前開始就常常只拍不刪，想必裡面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當時和淺野學秀交往的時候，她想過要拍些什麼，卻又怕對方不高興。現在想想也是太過患得患失，她總覺得為自己不值。
刪著刪著，她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相簿裡有幾張茅野楓的照片，應該是課間和大家笑鬧的時候拍下來的。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似乎有那麼些熟悉的感覺。不，不是作為同班同學的熟悉，而是在成為同學之前，她應該在哪裡看過這張臉。
稻垣結衣坐起身，把手機平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用手遮住了照片上茅野的頭髮。
下一秒，她飛快地抓起手機，翻身下床打開了電腦。
開機程式完畢。
手機資料線連接完成。
稻垣結衣從手機裡調出那張照片，把茅野的部分截出來後，她點開了搜尋引擎的識圖功能。
她的行為似乎很像變態偷窺跟蹤狂……
但稻垣結衣也只是猶豫了那麼一瞬間，緊接著，她就搜索了那張照片，然後望著搜出來的密密麻麻的相似圖片，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她有些忐忑地在那堆圖片裡尋找著。
前幾排毫無疑問都是和茅野同樣的綠發，可很快，稻垣結衣就找到了她想要找到的東西。
那張和茅野楓極為相似——不，明明就是一模一樣的臉，除了髮型和發色之外，完全就是同一個人。
她開始進一步搜尋著相關資料。
並沒有過多久，儘管全神貫注，她也聽到了有人上樓的聲音。稻垣結衣走過去拉開自己的房門，正好看到了真太郎的身影。
「小真。」
叫住對方之後，稻垣結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接著開口道。
「磨瀬榛名，茅野她……是磨瀬榛名。」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54
第52章 接頭的時間
「磨瀬榛名……？」
稻垣真太郎很明顯地愣了愣，他看上去正在努力思索著什麼，卻一無所獲：「這名字聽上去確實有點熟悉，不過，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了。」
「是去年之前都還很活躍的天才童星啊。」稻垣結衣有些激動，但她也明白不能太苛求自己弟弟，別說一貫不關心這些東西的真太郎了，就連她自己一開始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都沒太想起來。
「不過，雖然說是童星，也是在其他大人們的角度來看的，她其實和我們是同齡人。之所以息影是因為打算優先學業，在那以前可是活躍了足足五年有餘。」她想了想，又補充道，「單是主演的電視劇就有三套，當初息影的時候媒體上也有不小的動靜呢。」
「原來如此，是她啊。」稻垣真太郎應了一句，「那麼，接下來如何呢，你想做什麼？」
稻垣結衣一怔，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所懷疑的事情連在一起的話——天才童星轉到椚丘中學還專門作為不良學生去了e班？
這種事對媒體來說恐怕是個爆點，但對於稻垣結衣而言，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價值。她不可能對真太郎直言從淺野學秀那裡聽到的一切，也沒辦法說清楚到底在不安些什麼。
「接下來……」她的聲音降了下來，帶著點連自己都不確定的疑惑，「也許去要個簽名？」
稻垣真太郎：「………………」
「隨你吧，」他歎了口氣，「今天下午我有點累了，白那個混蛋竟然開輛卡車拖著堀部開出了好一段距離，害得我們還追著卡車把他們一一打下來……我先去歇會兒喝口水，堀部的事和其他人的事都一會兒再說吧。」
「啊？嗯。」
稻垣結衣看著弟弟回到房間關上門，在那兒站了半天，也走回了自己的臥室。
總覺得……她和小真，自從升上初三以來，就沒有以前那麼親近了。
只能說是必然趨勢吧，他們是親人，也畢竟是異性，到了青春期以後就不可能再像小時候那樣親密無間了。再說了，就算是兄弟，真太郎和稻垣海也一直都沒有多麼親密，她應該知足了。
儘管這麼安慰著自己，稻垣結衣也必不可免地有點失落。因此，當淺野學秀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她還在發呆，只是隨意地接起了電話：「喂，淺野同學？」
「……是我，」對方應道，似乎很快察覺到了她的情緒，「你怎麼了？」
「沒什麼事情，我只是思考了一下人生。」稻垣結衣握著手機的右手手肘撐在桌面上，她想起之前淺野學秀說過的話，總覺得更加懊惱了，「我拜託淺野同學的事情——」
「已經沒問題了。」
他很快應道，比起她愈加低落的情緒，淺野學秀的聲音聽上去卻像是平靜到了極點似的，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他的語氣中少了以前常會有的淡淡的自傲感：「二次複印的影本已經拿到手了，明天下午放學的時候你過來取一趟吧。」
「好的，沒問題，」稻垣結衣頓了頓，才接著說，「那麼地點呢，主校舍門口可以嗎？」
自從真太郎也來了e班——不，確切來說，是暑假之前，她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在主校舍門口等人了。
「可以。」
他只是簡單地說了兩個字，這讓稻垣結衣有點不爽，感情到了現在還糾結他自己那句話的只有她一個人？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心裡這麼想著，她也只是強自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謝謝你，淺野同學，明天見。」
聽到那邊也說了一聲「明天見」之後，稻垣結衣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用力把手機摔在了床上，看著手機彈了幾下之後又落到枕頭上，她仍不解氣地恨恨磨了磨牙。
果然那句話還是不能信吧。
但事到如今，她也必須去校門口那裡等淺野學秀然後拿東西，誰讓e班學生平時不能進主校舍呢？
「你要一個人去哪裡？」
第二天放學之後，她跟不破優月以及真太郎提及自己要去調查某件事，果然被好友有些不解地追問道。
「保密，」說著，稻垣結衣警告般地看了一眼真太郎，畢竟他應該能猜得到她想查的東西的一部分，「不過，之後我——」
她止住話頭，想了想，重新說道：「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只是我自己的懷疑而已。到時候如果有什麼，我會跟你們說的；如果沒有的話就算了。」
即使有什麼事情，稻垣結衣覺得自己也要先去問問茅野楓本人，假如她覺得可以告訴別人的話，再跟他們兩個說清楚——當然，她認為茅野八成不可能讓她這麼做的啦。
「不許跟過來，」稻垣結衣嚴肅地說，「絕對不要跟為師不尊的某人學習，絕對絕對別跟過來，不然被我發現的話……你們懂的。」
「好好好。」
稻垣真太郎的回答顯得有些不耐煩——不論真假。他拎著自己的書包，看了她一眼：「早點回來。」
「沒問題，」她做了個「ok」的手勢，「放一千個心吧。」
從e班到主校舍的路，稻垣結衣早就走慣了。這時候，她只能碰上三三兩兩的從主校舍往這個方向回家的人。不多一會兒，她就已經來到了主校舍的校門口，猶豫了片刻之後，她向以前她們等真太郎的位置走過去。上次在這裡碰見了淺野學秀，他應該能記得這個位置吧，就算不記得，這個位置也不算不顯眼，稍微找一下就能看到才對。
但是真的好慢啊……
稻垣結衣看了看手錶，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分鐘，走出校門的學生們也比先前少了許多。正在她想著要不要給淺野學秀打個電話的時候，就看到有個熟悉的身影從學校裡跑了出來，很快朝她這個方向接近。停在她面前的時候，淺野學秀的氣息還稍稍有些不穩。
「走吧。」
還沒等稻垣結衣說些什麼，她的右手腕就已經被人拉住，她完全是下意識地跟著淺野學秀走了兩步，然後才急忙想把手抽出來：「等等，淺野同學——」
她左右看了兩眼，發現周圍的好幾個椚丘中學的學生都近乎是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
稻垣結衣：「……」
等等難道他已經不在意了嗎！
「淺野同學，」稻垣結衣低聲說道，「其他同學都在看，這樣不太好啊。」
「所以，有什麼不能讓他們看到的嗎？」淺野學秀反問，他回過頭，臉色似乎不太好看，「還是說，你想讓我對你做一些不能被他們看到的事？」
稻垣結衣：「…………沒有，你高興就好。」
她就這麼被淺野學秀一直扯到了街拐角，拐進了一條看上去沒什麼人的街道後，稻垣結衣看著對方停下腳步，從包裡掏出一張紙遞了過來。
「就是這個，」他說道，「拿去吧。」
稻垣結衣卻並沒有立刻接過來。
「雖然現在才說這個有點矯情，」她咬了咬唇，「可是沒關係嗎？這算是茅野的個人*，淺野同學又作為學生會會長，這樣真的……沒關係嗎？萬一——我是說萬一，我把這種內部資料拿出去——」
就算沒拿出去，擅自看茅野的居民卡……而且作為提出這種要求的始作俑者，稻垣結衣覺得自己相當卑鄙。
「沒關係。」淺野學秀乾脆的回答讓稻垣結衣又有些緊張。
「就算你把它拿出去，」他的語氣很讓人無法質疑，「我也只是為自己錯誤的信任負責罷了。」
即使淺野學秀這麼說……
稻垣結衣做了一個深呼吸，把那張居民卡的二次影本拿了過來，仔細地來回看了好幾遍。根據這上面顯示的資訊，茅野家就只是普通的工薪家庭而已，父親和母親都有穩定的工作，茅野楓是家中的獨女，這是再普遍不過的家庭模式。
雖然不能就此肯定家庭生活很溫馨和諧，但好像也沒什麼重大的變故，不知道有沒有對茅野造成什麼她不會在人前表露出來的影響。
「對了，淺野同學。」
她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複又睜開：「難道你就不問我要幹什麼嗎，或者說，你已經猜到了？」
「不，我既不知道也沒猜到，」淺野學秀看了看她手上拿著的東西，「我只是想做些什麼而已，並沒有什麼其他的目的。」
「……謝謝。」稻垣結衣輕聲說道。
言罷，她又看了看那張二次複印的居民卡，把它遞了回去。
「麻煩淺野同學把它撕掉吧，我已經準備好了一次性塑膠袋，」她苦笑著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如果我不是這樣的話，我就自己來了。」
「……沒關係。」
說著，淺野學秀接過了影本，徑直把它從中間撕成了兩半。清脆的撕裂聲響起，他的動作並沒有就此停止，而是接著把它撕成了碎片，直到完全無法辨認出上面到底寫了些什麼、完全無法將碎片拼起。
「為了不再洩露茅野同學的*……謹慎起見，」稻垣結衣從兜裡掏出兩個新的一次性塑膠袋，「請把碎片分裝到兩個塑膠袋裡面吧，我們各自丟掉。」
等她走出一段距離、終於把她那個塑膠袋扔進垃圾桶之後，明知道根本看不到淺野學秀的身影，她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果然什麼也沒有。
稻垣結衣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
她決定不再去想，轉而開始思考起來明天早上見到茅野之後應該怎麼問問她，今天一天她可都在悄悄打量對方，弄得茅野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然而，事實證明，人啊，腦子一熱，就不知道自己會說些什麼。
當她攔下獨自一人走在走廊上的茅野楓時，稻垣結衣幾乎是脫口而出地問了出來。
「茅野……你，你真的是磨瀬榛名嗎？」
第53章 挑戰的時間
稻垣結衣得知雪村老師還有個妹妹的事，是在三年級第一學期剛開始幾天的時候。
那麼溫柔那麼和藹的雪村亞久裡老師，對服裝的品位卻能讓人嚇好大一跳，她總是穿著超奇怪的t恤衫，這一點有時也會被班上的同學善意地取笑。而每當這種時候，雪村老師就會紅著臉反駁回去，臨了還會佯裝生氣地埋怨幾句。
這姑且可以看作，能證明雪村老師和他們關係很要好的證據之一吧。
對這位溫柔的老師，一貫對教師比較排斥的稻垣結衣理所當然地有了點好感——當然，也就只是普通地尊敬著她而已。在這種感情的驅使下，她也會幫雪村老師搬搬作業本什麼的，不過，是在很少數的情況下才會這麼做。
所謂很少數的情況，是指假如學級委員磯貝悠馬或是片岡惠是在騰不出功夫的時候，她就會自告奮勇地搭把手幫忙。
而那天，當她把那摞作業本放在雪村老師的辦公桌上、跟雪村老師說了一聲之後，卻突然被對方叫住了。
「稻垣同學，」雪村亞久裡溫柔地笑著，「看你最近情緒都有些低沉的樣子，發生什麼事了嗎？」
「不，也沒什麼……」
被這麼發問之後，稻垣結衣的第一反應就是否認。她看著雪村老師的眼睛，發覺對方確實只是在發自內心地關心著自己。
「其實說起來總覺得有點丟人……」說著，稻垣結衣乾脆把辦公桌旁邊的額外的那把椅子拖過來坐下，「雪村老師，我弟弟他……不是在a班嗎，他說是無所謂，但是姐姐居然在e班這種事，說出去怎麼都覺得怪怪的吧？」
雪村亞久裡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安靜地看著她，微笑著等她接著說下去。於是，她索性也就只是想了想，然後接著補充道：「當然我不是覺得e班就怎麼樣，只是，雪村老師你也知道，在學校裡的時候大家是怎麼議論e班的。以前我和小真他從來都沒有在一個班過，那時候也就算了，到了現在，居然還……」
「怎麼說呢，我總覺得我作為姐姐太失格了。」言罷，她抬眼望瞭望雪村老師，「抱歉啊，雪村老師，聽我抱怨了這麼多。」
和與她同齡的人比起來，雪村亞久裡看上去似乎要不諳世事許多，不僅如此，她的眼中始終閃爍著真誠的光芒，對教育事業懷有著一種特別的熱忱。而此時，似乎也不例外。
「說的也是啊。」
雪村老師仍然是那副柔和的笑容，對待學生的時候，她的笑容顯得更為柔軟：「如果弟弟妹妹太過優秀的話，姐姐總是會更加煩惱呢。」
「誒？」聽了她的話，稻垣結衣愣了愣，「雪村老師這麼說的話，難不成……？」
「沒錯，」她歪著腦袋，笑容中帶了點調皮的感覺，「我並不是家中的獨女。我也有個妹妹，年齡還和你們差不多哦。」
雪村老師有個妹妹，名字叫雪村亞佳裡。
「亞佳裡她啊，總是特別要強，不管是對於這個年齡的孩子總會注重的學業方面，還是在自己的事業方面。」
她們之後還聊了不少，但關於雪村亞佳裡，雪村老師並沒有細說，稻垣結衣也沒有接著問下去。
那是唯一一次她和雪村老師比較深入的對話，也是稻垣結衣唯一一次單獨對人談及自己對家人看法的對話。在那以後，又過了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她就再沒見過雪村老師。
——緊接著的三天之後，轉學生茅野楓來到了這個班級。
「茅野，」稻垣結衣看著毫無反應的對方，心下頓時又有些不確定，她遲疑著又問了一遍，「你就是磨瀬榛名，對嗎？」
對她的疑問，茅野楓看上去很是訝異：「為什麼這麼問呢，稻垣同學？」
「……是我突然發現的。」
她突然有點卡殼，結結巴巴地解釋起了自己這麼猜想的緣由，當然，也不全是真話：「我在查看手機相冊裡照片的時候，看到了茅野你的。然後我莫名感覺有點熟悉，覺得以前在哪裡見過你，本來以為是以前在大街上偶然遇見過——畢竟這種情況雖然少見但也不是沒有。可後來左想右想，我想起了先前息影了很久的磨瀬榛名，所以就……」
「嗯，沒錯。」相較她的猶豫不決，茅野楓本人倒是相當爽快地承認了，「我就是磨瀬榛名。」
稻垣結衣嘴巴變成了「o」型。
「那麼，拜託了！」
就像她那時候對真太郎說起的那樣，稻垣結衣從兜裡抽出一個小本子和一根筆，恭敬地遞了過去，就連稱呼也不自覺變成了敬稱：「麻煩茅野同學給我簽個名。」
茅野楓：「………………」
「真是的，稻垣同學你不用這麼客氣的。」她笑容不自在地接了過來，在本子上簽下了磨瀬榛名這個名字，「大家都是同學——」
「誒——？你們在幹什麼？」
這種語調，一聽就是……
稻垣結衣轉過身，果不其然，看到了正往這邊走過來的赤羽業和潮田渚。
「沒幹什麼。」還沒等她開口說話，茅野楓就搶白道，「倒是你們，感覺今天比平時晚一些呢。」
「……是業君啦，」潮田渚的語氣聽上去有些無奈，「突然要去路邊上一家商店看看。」
「從商店櫥窗裡能看到上了新的商品，是我之前跟老闆提出的那款。」在稻垣結衣眼裡，隱隱地似乎能看到赤羽業長出了惡魔般的耳朵和尾巴，就連笑容也暗黑了起來，「非常有利於我啊，無論是暗|殺還是惡作劇方面。」
「……」
在場其餘三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幾秒，而後，稻垣結衣「嘁」了一聲。
「喂，」下一秒，她就單手抱住了頭，「你幹什麼？」
「沒幹什麼。」
赤羽業收回了彈了她個爆栗的手，臉上的神情怎麼看怎麼欠扁。他仗著自己身高的優勢，斜睨了她一眼：「既然這麼不滿，有本事就來打敗我啊——我是說，每個方面。」
稻垣結衣：「……………………！」
她險些就一口氣沒上來，面前這個傢伙真是越看越讓她不爽，然而——對，就像他所說的那樣，她根本沒有辦法勝過他，在各個方面。
氣死人了啊！然而原因還只是她沒用！
「好，你給我等著。」她用自己那只僅剩的手指著他的鼻子，「這次期中考試，我最少會在一門考試中贏你。」
「賭注呢？」
「賭注？」稻垣結衣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像是沒聽懂他在說什麼。
「沒錯啊，賭注，你已經連我說什麼都聽不懂了嗎？」儘管氣場囂張到極點，他一字一句說出來的話卻聽上去很認真，「你都這麼挑戰我了，輸了之後，總不能一點懲罰措施都沒有吧？」
稻垣結衣：「誰說我就一定會輸了？」
赤羽業：「我。」
「……」
她靠著拼命警告自己才好歹喚回了自己的理智，否則，稻垣結衣真的懷疑自己會……直接把走廊的那個水桶扣他頭上。
不過也只能想想而已，她和他的體術差得不是一丁半點，更何況現在還帶著傷……不被赤羽業反扣到自己頭上就不錯了，想要有效地攻擊到赤羽業簡直是白日做夢。
「條件隨便你開，」沉吟半晌，稻垣結衣毅然決然道，「但相應的，如果我贏了，你也得遵守我的懲罰措施。」
「可以啊。」
赤羽業咧了咧嘴角：「反正也會是我贏。」
說完，他就向教室那邊走了過去，留下稻垣結衣和始終對他倆間對話槽多無口的茅野楓與潮田渚。
「那個，稻垣同學。」過了好一會兒，茅野楓才出聲喚道，稻垣結衣轉過頭去的時候，正好看到對方食指放在唇前做出噤聲的手勢，還被附贈了一個調皮的可愛笑容，「之前的事情，拜託你了，希望你不要說出去，我還是比較喜歡平平靜靜的校園生活。」
他們三個人也一起往教室走去，潮田渚似乎對她們的話很是迷茫，但出於禮貌使然，他也沒問什麼。
「放心，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這麼答應著，稻垣結衣卻突然對茅野楓剛才的笑容產生了一丁點既視感，她深吸一口氣，終於問出了口。
「茅野。」
「嗯，」這時候，茅野楓已經率先來到了教室旁邊，她正要走進教室，聞言回過頭來，「怎麼了？」
「你……」稻垣結衣咬了咬唇，「是獨生女嗎？」
「是的，」茅野楓笑容如常，只是為了強調這個事實一般，又重複了一遍，「我是獨生女。」
「這樣啊……」
她聳了聳肩膀，釋然一笑：「那真的沒什麼事了。」
應該……確實是她想多了。
第54章 電影的時間
「那麼，請您再確認一下，」櫃檯後方，售票員臉上是標準的職業笑容，「早上九點十五分的場次，兩張票的位置分別是五排的八號和九號，使用學生證後，一共收您兩千九百日元。」
她瞥了一眼站在身後的淺野學秀，又轉過頭來，露出一個有些不自在的微笑：「好的，那麼我——」
還沒等她有些艱難地掏出錢來，已經有人先於她將如售票員所說的金額放在了櫃檯上。
稻垣結衣：「…………」
——大寫的尷尬。
她看著淺野學秀接過那兩張電影票，一臉若無其事地向她這邊點了點頭後往邊上走過去，過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那個，淺野同學，之前不是說好了，是由我來請嗎？你先等等，讓我把錢給——」
「不，用不著，」他打斷了她的話，「下次再說吧。」
……要是次次都下次的話，這人情還怎麼還得清啊？
稻垣結衣有些懊惱她為什麼明知道自己行動不是非常方便，還不提前就把錢準備好。這下可倒好，就差了那麼幾秒……她可不想再被淺野學秀請了。
「淺野同學。」
她叫了一聲，扯住了對方的袖子，她能很明顯地感覺到他動作停滯了一瞬。然後，她在淺野學秀轉過身來之後，徑直把自己手裡那幾張鈔票放在了他手上。
「謝謝你，」說著，稻垣結衣歪了歪頭，微微一笑，「淺野同學。」
提出要償還人情的人是她。
選擇了電影院作為地點的卻是淺野學秀。
兩個人還在交往的時候，只有過屈指可數的幾次約會，約會地點不是公園就是甜品屋之類的地方，像是這樣來電影院還是頭一遭——更別提，這還是在重新恢復了普通同學關係的基礎上。
「真的不用再考慮一下嗎，淺野同學？」一開始聽到這個提議——雖然說是「決定」更加妥當——時，還是在她在和對方通話後、又撇下真太郎和不破優月自己跑去和他見面的時候，稻垣結衣有些詫異地反問回去，「而且……」
「而且？」而對方只是站在那裡，語氣平淡，「什麼？」
稻垣結衣張了張口，想說點什麼來回絕。男生和女生單獨去電影院看電影，好像怎麼著都有點奇怪，通常情況下而言，似乎都可以看作情侶關係確定下來的證明了。而且，其實淺野學秀給她的感覺，就是不太會去看電影的人。
再說了，也快到期中考試了，她自己也和赤羽業打了賭，儘管並不差這麼點時間，但對於淺野學秀來說，週末就這麼空出來真的好嗎？
但是她看著他的雙眼，拒絕的話似乎很難說出口，更何況本來就是自己欠他一個人情，這時候再回避對方的要求感覺有些奇怪：「不，沒什麼，電影院當然可以。不過，剛才淺野同學是說週六上午，對吧？那麼，看什麼電影呢？」
「這個你決定就好。」
那個時候，他確確實實是這麼說的。
——所以她選了恐怖電影。
一般來說，應該……沒有多少情侶，會在約會的時候來看恐怖片吧？
雖然他們算不上情侶啦。
對於稻垣結衣這個推理迷來說，首選的當然是帶有偵探色彩的電影。現在這個檔期並沒有推理題材的片子，於是稻垣結衣退而求其次地選擇了打上了懸疑標籤的恐怖片，她其實也應該慶倖自己和淺野學秀都年滿了十五歲，不然根本不可能進電影院看這部被分級成r15的恐怖電影。
稻垣結衣坐在八號的座位上，而淺野學秀則是坐在她右手邊的九號。
黑暗籠罩下來的時候，她偷眼往旁邊瞥了一眼，雖然已經看不清對方的五官和表情，稻垣結衣還是感覺得到有些緊張。這種緊張的心情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電影結束為止，她才發現自己從開始到現在根本連動都沒動一下。
糟了……這電影講了個什麼來著？
散場的燈光已經亮了起來，場內為數不多的觀眾已經稀稀落落地開始離場。她為了平復一下自己的心情，輕輕歎了口氣，而後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而，就在這個過程中，稻垣結衣甚至忘記了自己還打著石膏的左臂，完全沒有把握好重心，差點往前晃了一下身子、撞到前面的座位上去。
「……謝了。」
稻垣結衣看向扶了她一把的淺野學秀，她不知道自己臉上現在是什麼表情，只能看得出對方有點微妙。
她才剛剛站穩，正打算再說些什麼的時候，突然聽到淺野學秀開了口。
「和我交往吧，稻垣結衣。」
「什麼——？！」
她早有準備地把手機拿離了自己耳朵不遠的距離，即便如此，稻垣結衣依然能聽清對方說的每一個字。
「是啊，」稻垣結衣確認那邊再不會發出這樣的大叫後，把手機又重新放回到耳邊，「我被告白了。」
「等等等等，」聽上去，禦子柴実琴仍然沒有成功平復自己崩潰的內心，「小結衣，我再跟你確定一下，跟你告白的那個傢伙，就是前陣子把你甩了的那個？」
稻垣結衣：「我已經說過很多遍，是我把他甩了……」
「如果是那人的話，就絕對不能同意了吧，即便他那時候還送了花過來。」禦子柴実琴說著，才又想起來什麼，「那你當時是怎麼說的？」
「我……？」
她忐忑地回憶起了當時的場景，結果還是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說……除非你能贏過我哥哥……」
聽著電話那頭猛然爆發出的笑聲，稻垣結衣又窘迫又惱怒地喊道：「不許笑了啊！實在是太突然了，我以前總是這麼拒絕別人的啊，雖然早都已經不怎麼用這個理由了，但是那時候沒反應過來，結果就直接……」
——脫口而出了。
稻垣結衣覺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奇妙精彩，她仿佛能把之前的話按回去似的用力捂著嘴，愣愣地看著同樣表情奇妙的淺野學秀。
他眯起眼睛，突然綻開一個無比清爽的笑容，就像他在學校裡常常表現出的那樣。
「好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55
第55章 戰書的時間
「所以說，就是這麼一回事，」稻垣結衣雙肘支在辦公桌上，表情嚴肅地面對著他們的班主任，「『化身色|情蠢蛋的膽小鬼章魚』。」
「原來如此，」e班那位不同尋常的班主任此刻仍然是那副奇異的笑容，卻莫名地也讓人感到正經起來，「那麼，『學霸狂熱愛好者』同學，這件事現在跟你哥哥說了嗎？」
稻垣結衣：「……我說真的，既然辦公室裡只有咱倆，就不要再用這種羞恥到極點的稱呼了吧。」
「那可不行呢，」說著，殺老師又把她的外號重複了一遍，「『學霸狂熱愛好者』同學，這可是e班同學們為你取的充滿愛的代稱，而且，既然說好了今天一天都要用這個稱呼，就連放學後也不例外哦。」
「好的，」於是她點點頭，「那我就接著叫你『化身色|情蠢蛋的膽小鬼章魚』了。」
殺老師：「…………稻垣同學，為師錯了，你還是接著叫為師『殺老師』吧。」
「那怎麼行。」
稻垣結衣語重心長地搖了搖頭，把殺老師先前說的話原數奉還：「『化身色|情蠢蛋的膽小鬼』這個綽號可是同學們給您起的，比『化身永恆疾風的命運之皇子』要充斥著更多更多的愛。更別提，這個作戰一開始就是您提出來的，自己做的約定，就算哭著也要遵守下去啊。」
這個所謂的外號作戰，是殺老師為了他們班的木村正義而提出的。木村正義一直為自己的奇怪名字而煩惱，所以殺老師決定，今天一整天，任何人都不能用真實的名字來稱呼彼此。
取而代之地，每個人都要針對全班同學的特點來分別給他們取一個外號，上交給殺老師後，再由殺老師進行抓鬮，決定他們最終各自的外號是什麼。而最後決定出的外號，就作為今天的行動代號來使用。
所以稻垣結衣的外號是「學霸狂熱愛好者」，她發誓要是知道這是誰起的，就一定要把這個人揪出來揍一頓。
——順便一提，殺老師給自己取的外號是「化身永恆疾風的命運之皇子」，但經過e班同學的一致決定，他們認為「化身色|情蠢蛋的膽小鬼章魚」更適合他。
「好啦，不開玩笑了。」她語氣懊惱，「今天早上淺野同學又給我來電話了，就是在說那件事……啊，當時我為什麼偏偏就脫口而出了那句話呢，因為這還被朋友笑話了。」
「除非你能贏過我哥哥」這句話已經是她小時候用濫了的藉口，隨著年紀漸長，稻垣結衣以為自己不會再用這個理由去拒絕別人、而是取而代之地認真考量過後去裁決。結果沒想到，明明之前已經拒絕過了淺野學秀兩次，最後面對著他的告白，她還是腦袋當機地甩出了這個理由。
最糟糕的是，對方也當真了，並且把這件事提上日程。
稻垣海就這麼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收到戰書一張。
「總覺得事情會變得很麻煩，」稻垣結衣哀歎道，「我又搞糟了，怎麼辦啊殺老師……」
「等等。」
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說起來，為什麼我每次戀愛遇到問題都是下意識地就來找殺老師了呢？」她懷疑地看了看自己班裡的超級生物班主任，「明明殺老師看上去情史並不是很豐富的樣子——不，應該說，有沒有情史都還存疑吧。」
「忸呀！」被這麼質疑的殺老師理所當然地生起氣來，他的臉有些漲紅，那些觸手也胡亂地揮舞著，「別看為師這樣子，也是有不少女性追為師的！為師不僅相貌英俊，還具有著特別的人格魅力，追為師的人也各式各樣的，比如——」
稻垣結衣：「比如殺手？」
殺老師：「………………」
「稻垣同學，我們來聊點別的吧。」他假裝咳嗽了一聲，顯然是想要扯開話題，「為師覺得，既然淺野同學執意要那麼做的話，你還是先跟你哥哥說一聲比較好。」
「我確實也覺得應該這麼做……但是怎麼說呢？」
殺老師又恢復了他那副淡定自若的樣子：「對於自己的哥哥，稻垣同學肯定比為師瞭解。不過，為師可以肯定地講，稻垣同學只要如實地把事情說出來就可以了，你哥哥肯定不會過於責怪你的。」
確實不會過於責怪她，也許一股腦兒地全被發洩到淺野學秀身上了。
「你到底和『化身色|情蠢蛋的膽小鬼章魚』說了些什麼？」
聽到弟弟的聲音，稻垣結衣回過神來，她還在想之前殺老師說的話。而他之所以這麼問，恐怕也是因為看出她想事情想得太出神，又聯想到了她放學時說的要找殺老師單獨聊聊的事。
不得不說，真太郎實在是太瞭解她了。
「也沒什麼啦，」她笑道，「『終極姐控』。」
稻垣真太郎：「……無論如何也不想被你這麼叫啊。」
她完全明白自己弟弟的心情，事實上，就算是她，這麼叫出來都有種羞恥的感覺……不，別說是叫了，就連聽都很彆扭。現在稻垣結衣試探性地叫了一次，簡直也要給自己和起外號的那個人跪了。
幸虧他們已經快走到了家門口，不然她實在是……
「咦？」她眼尖地瞥到了停在家門口的那輛車，「哥哥來了？」
「應該是來了吧，不過也有可能是嫂子一個人來了。」稻垣真太郎也往車那邊看了一眼，「畢竟聽說他研究越來越忙了。」
結果，等他們進了家門才發現是兩個人都在。據此，稻垣海的解釋是他們因為看各位研究人員的神經都繃得太緊，怕反而再出些紕漏，所以乾脆今天早早放了一天，在去圓穀家轉了一圈之後，就來了稻垣家吃頓晚飯。
於是稻垣結衣決定，就這麼跟哥哥把事情說清楚算了。
她趁著真太郎去廚房給朝美幫忙的時候，偷偷摸摸把稻垣海又拽到了玄關那裡，看著因為她的可疑行徑若有所思的稻垣海，結結巴巴地說道：「事、事實上，哥哥，淺野同學又跟我告白了。」
稻垣海：「『又』？」
一不小心就說漏了嘴的稻垣結衣：「……嗯，以前告白過一次。」
「那麼，」稻垣海的反應還是挺平淡的，他像是已經默認了什麼一樣，「有好好拒絕吧？」
「拒絕是拒絕了……」稻垣結衣有些心虛地對了對食指，「就是理由有點奇怪……」
「理由？」
他有些詫異地瞥了自己妹妹一眼：「什麼理由？」
「那個，其實我以前總用這個拒絕別人啦，哥哥你可能也知道。」她總覺得再說出來一遍還是怪怪的，然而，稻垣結衣還是咬著牙在他面前說出了口，「就是……嗯……『除非你能贏過我哥哥』……」
稻垣海：「………………」
他繃不住似的徑直笑出了聲，看著稻垣結衣尷尬的表情，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
「所以呢，難不成他真答應你的要求了？」稻垣海觀察著她神情的變化，明白自己說中了，「沒關係啊，反正我有信心能贏過他的。不過，結衣，看你的樣子，你好像不是很希望我贏他？」
稻垣結衣第一反應就是矢口否認：「怎麼會，我巴不得他輸呢。」
「真的？」
「真的，」她像個沒事人似的聳了聳肩膀，「我騙你幹嘛。」
「那好，剛好我這兩天也都比較輕鬆，如果你不想和他見面的話，讓真太郎去跟他說也行。」
稻垣結衣：「……小真會和他打起來的吧……」
稻垣海：「誰知道呢？」
第56章 過程的時間
結果自然是稻垣結衣自己去找淺野學秀說的。
——當著稻垣真太郎的面。
之前稻垣真太郎不知道兩個人私底下見面的事情也就罷了，本來稻垣結衣想把「挑戰」這件事情也瞞著他，但根據稻垣海的意見，這事不可能完全瞞過真太郎。於是，她乾脆挑了個合適的時間在家裡對自己弟弟把來龍去脈全盤托出，期間收穫了好幾次對方不可置信與「雖然我早就猜到你會做這種事但沒想到你居然真的去做了」的眼神。
「我猜到你可能會去見淺野學秀，」果然，在她說完之後，稻垣真太郎第一時間說道，「但我沒想到你居然真的去見他了。」
然後，他又不解地開了口。
「你怎麼這副表情？」
稻垣結衣：「……沒怎麼，只是覺得我自己猜得太准了。」
稻垣真太郎：「…………」
「那明天我陪你去見他，他從桌子旁邊站起身來，「這樣可以嗎？」
「其實小真你那麼忙，不用執意陪我啦，」稻垣結衣還坐在那裡，單手托腮道，「我一個人去就行了，再說了，又不可能發生什——」
「不行。」
他簡單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我不放心。」
「當然，不是不放心別的什麼，」想了想，稻垣真太郎又補充道，「你現在這樣子也沒辦法提防他吧。」
她看了自己弟弟半晌，這才說道：「我覺得，淺野同學應該不至於會——」
說到一半，稻垣結衣想起了那天在儲物間裡發生的事，有些尷尬地閉了嘴。
「好吧，憑小真你對他那麼長時間的瞭解，應該比我有資格作出判斷，」為了掩飾自己的想法，她徑直這麼妥協道，「既然這樣，明天你就和我一起去吧，但這可有個前提條件，你倆可千萬……」
稻垣真太郎：「千萬？」
「千萬別起什麼衝突。」
稻垣結衣歎了口氣，接著說道：「萬一又像那時候那樣打起來怎麼辦。」
「不會的，」稻垣真太郎倒是頗有自信地承諾道，「如果淺野學秀這次說的是真話，我想他應該不敢在你面前做出那樣的事。更何況，這次也沒什麼好吵的，我只是看你去跟淺野學秀說話而已，我不會說什麼的。」
他也確實做到了他所說的。
只是……
「總的來說，就是這樣了，」稻垣結衣看著淺野學秀的雙眼，餘光卻瞥向了站在一旁靠牆而立的稻垣真太郎，怎麼著都覺得有些彆扭和尷尬，「據哥哥他說是絕對公平的比賽，地點的話他需要聯繫一下他的朋友，不過，還是先把這個交給你。」
說著，她從自己包裡拿出一個信封，這是之前稻垣海交給她的。
稻垣結衣當然想要知道這裡面裝的到底是什麼，信封的分量輕得嚇人，感覺就跟什麼都沒裝似的，不過搖動的時候還是能聽到沙沙的摩挲聲。她自己對著光看時，也能看到裡面裝著的是個名片大小的紙片。
大概就是名片沒錯了，只是哥哥應該猜到她會想方設法地弄清楚信封的內容物，選的信封也只有一定的透光度，使得她壓根看不清裡面到底寫了啥。
不過，稻垣海交給她信封的笑容……現在她想起來還有點不好的預感。
也不知道為什麼，以前她對自己哥哥明明沒有這樣的感覺，當初在婚禮禮堂裡被稻垣真太郎那麼點破之後，也越來越能感覺得到哥哥溫柔笑容背後隱藏著的鬼畜意味……不，與其這樣說，不如說哥哥現在在她面前越來越不吝于顯現本性了。
可、可哥可這是為什麼呢？
「我知道了。」
也許是因為稻垣真太郎也在場，淺野學秀臉上的神情看上去也很是倨傲，而真太郎也同樣板著張臉，兩人之間的氛圍已經降到了冰點。
——這種地方一秒都呆不下去啊！
稻垣結衣覺得自己的額頭在冒冷汗，她摸了一把卻發現什麼都沒有，反倒是引來了他們倆疑問般的目光。
「雖然已經入秋了，不過還是有些熱呢，」她打著哈哈似的說，自我感覺相當傻，「剛才時間也告訴淺野同學了，那麼我們就先走了，改天見。」
說完，她直接扯著稻垣真太郎離開了那裡。
太尷尬了太尷尬了太尷尬了——
「真的好尷尬啊。」
回到家裡之後，稻垣結衣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抱怨了一句。
「是嗎，」稻垣真太郎的聲音卻怎麼聽都很愉悅，「我倒是很開心。」
稻垣結衣：「………………小真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面對她的疑問，真太郎倒是相當坦誠地承認道：「沒錯，我就是故意的啊。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要是淺野學秀真的想和你交往，就不會再起什麼衝突，而同理啊，我也不認為他會再隨便做些什麼。不過，我也是為了預防萬一才去的，看到淺野學秀那樣倒也是意料之中的收穫。」
「話說回來，」他話鋒一轉，「我覺得你看上去不像是希望老哥贏的樣子。」
「這樣啊，」稻垣結衣從桌面上支起身子，「果然被你看出來了……」
「其實我昨天一晚上也都在想這個問題，要是我真的一點都不想答應淺野同學的話，也就不會用那種理由了。」
「你可別忘了他對你做過什麼。」說著，稻垣真太郎在她對面坐下，此時他已經收起了自己的笑容，「要我說，哪怕是別人呢，就算寺阪都比淺野學秀靠得住——不，寺阪不行，他太容易衝動了，而且是那種沒腦子的肌肉笨蛋。赤羽業也不行。」
稻垣結衣：「為什麼突然提到赤羽業？」
稻垣真太郎：「我還以為你喜歡這種類型呢，先前還跟老哥討論過。」
「什麼？」她突然想起那天這兄弟倆竊竊私語的場景，「怪不得你和哥哥當時神情那麼詭異呢。為什麼會覺得我喜歡赤羽業那個類型的啊，我可是煩那個傢伙煩的不行——」
甚至還定下了什麼期中考試科目戰。
不過這個她還不打算跟真太郎他們說，畢竟也沒什麼關係。
「成績好，接近全能，」稻垣真太郎倒是恰到好處地打斷了她的話，也並沒有察覺她想接著說些什麼，而是掰著自己的手指數到，「顏值高——雖然我不這麼認為，還長得和淺野學秀有點像，我們當然理所應當地這麼認為了。」
「……」
稻垣結衣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壓根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好吧，算你說得有道理。」她乾脆徑直承認道，「反正我不可能對他有什麼特別情愫的，而且，我現在確實還對淺野同學有點好感，但也還沒打定主意要不要答應下來。如果——我說的是如果，他能讓我看到誠意的話，我會答應他的。」
「反正……就只是交往嘛。」
稻垣真太郎「切」了一聲：「失敗之後，再來找我哭就行了。」
聽他這麼說，稻垣結衣倒也沒生氣，她知道這只是自己弟弟彆扭地支持再加上安慰的一種方式，於是也就笑了笑：「我當然會的，到時候要是敢嫌我，你就走著瞧吧。」
嗯。
至少在這個問題上，她和小真達成了共識。
可是誰能告訴她，到底為什麼，所謂的「賽場」會在模擬|槍店的二樓？
店名叫「」，一樓的店面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模擬|槍，雖然這對於已經習慣了暗|殺的稻垣真太郎和稻垣結衣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但猛然在學校之外的情景看到這些還是有些驚訝。
「這是我朋友的店，」稻垣海笑著解釋道，「專門出售生存遊戲需要使用的槍支，不過我倒是因為對生存遊戲沒什麼興趣，所以都沒怎麼接觸過。」
坐在櫃檯後一看就氣質不同尋常的大叔滿面嚴肅地沖他們點了點頭：「你們好。」
稻垣結衣：「………………」
稻垣真太郎：「………………」
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在教室裡暗|殺的日常，總有種面對著烏間老師的錯覺。
不過，說到生存遊戲……
「那個，您有沒有見過一個這麼高，」她想起立花螢之前對她說的那些話，不由得有些好奇地向店主打聽起來，手也比劃到立花螢身高的高度，「頭髮這麼長，開口必稱『立花我』的……男孩子呢？」
「他啊，」店主果然點了點頭，「我認識，怎麼了？」
「不，他是我以前學校裡的前輩，」稻垣結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前聽說過他在參加生存遊戲，這附近也沒多少賣模擬|槍的店鋪……所以就在想立花前輩是不是也來過這裡。」
「他就在我這裡買了把槍，h&kg3sashc，」說起這件事，那個大叔的臉上竟然出現了些微的笑意，「真是個強得可怕的傢伙啊。」
「立花前輩從以前就一直這樣了，根本就沒發生什麼改變，」她竟然用一種相當自豪的語氣說道，「他前陣子還救了我一命呢。」
大叔非常自然地問道：「哦，你對他有特別的好感嗎？」
稻垣結衣：「……不，只是很普通地作為前輩來對待而已。」
立花前輩還是女孩子，更何況……
她瞥了一眼從進門之後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淺野學秀。
她有喜歡的人啊。
第57章 勝負的時間
「雖然是模擬製作的槍，但在重量上與真|槍沒有什麼多大的區別。」說著，稻垣海隨意地從旁邊的架子上挑選了一把槍，沖著他們晃了晃，眼神從稻垣結衣和真太郎的身上劃過，「當然，和真|槍不同，這裡面裝著的是bb彈。」
「不是什麼特殊材質的，」他像是為了強調什麼似的，帶著意味深長的微笑說道，「只是普通的bb彈而已，所以並沒有危險——至少是對於人體而言。」
稻垣結衣：「………………」
稻垣真太郎：「………………」
他們兩個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俱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些許不好的預感。
——哥哥一定知道了什麼。
稻垣結衣如此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以至於她又打量了一下稻垣海的神情和樣子，可他已經將視線轉移至了淺野學秀的身上，似乎是在等著他的應答。
「所以，就是這樣。」稻垣海從店主手中接過了已經裝滿了的彈匣，動作稍顯生疏地「哢噠」一聲將彈匣推入槍中安好，「在今天之前，我還沒有真正摸過槍，對其的瞭解也僅限於理論知識，所以，這比賽可以算得上是相對公平的。」
「那麼，就這麼做吧。」
淺野學秀先是看了一眼稻垣結衣，而後又環視了周圍那些模擬|槍|支。
「你們兩個就在這裡等著，」看著他們二人在店主的建議下挑選了槍之後，稻垣結衣本想直接跟上，卻被稻垣海阻止了，「在一旁看反而有可能會影響我們的發揮，尤其是你。」
他指的是稻垣真太郎。
真太郎聞言抱著雙臂吹了聲口哨：「我還以為你會說的是她呢，不過也對，如果我在一旁的話，確實會可能忍不住做點什麼來干擾你們。」
稻垣結衣不由得又微妙地看了看他，她總覺得自從加入e班——不，是自從那次的開學儀式上真太郎以出格的行為舉動在全校學生的面前為e班出了一口氣之後，自己弟弟一向嚴謹甚至偶爾還有些古板的畫風就一去不復返地往愈來愈崩壞的方向發展了。
赤羽業的錯？
不不不，雖然她一直看不慣他，但她也知道真太郎有時候看法也和她如出一轍，還因為某些她有點不願意知道的原因更加地討厭赤羽業。
所以這次還真不能讓赤羽業背鍋。
「不是可能，」稻垣海又晃了晃槍，「是一定。你們兩個還是先商量好，一會兒怎麼跟我解釋吧。」
……解釋？
解釋什麼？
聯繫稻垣海之前的行為和話語，稻垣結衣只能根據那些得出唯一一個結論。
「……我說，哥哥他是知道了吧。」
等到他們二人的身影在樓梯盡頭消失良久，與真太郎一齊陷入尷尬沉默的稻垣結衣才僵硬地開口道。
「絕對知道了。」
雖然比稻垣結衣好一點，但稻垣真太郎的語氣無疑也是有些奇妙的，他表情同樣很是僵硬，略顯猶豫地繼續同樣壓低了聲音，以免那位和稻垣海熟識的店主聽到：「但是，話說回來，老哥他到底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啊？」
聽到真太郎這句話，稻垣結衣卻像是受到啟發般地一愣：「等等，這麼說起來的話……」
「這件事是發生在這個學期開學儀式之前的，」想到那時候的事，稻垣結衣不由得用手捂住了臉，「當時我懷疑殺老師的身份，就去直接問了哥哥，但是現在想想，那種試探實在是太明顯了太愚蠢了。我竟然用什麼科幻小說的藉口……總之，我記得我問的是……嗯……」
稻垣結衣回憶了一下，在稻垣真太郎的「天啊你居然去做這種事實在是太蠢了」的眼神注視下，尷尬地說道：「在現有的技術下，是把一個人的細胞全部替換成另一種生物的細胞容易，還是根據那種生物的細胞生造一個未知種類的生物更容易？」
儘管時機不怎麼對，但稻垣結衣還是忍不住給自己的記憶力點了個贊。
「哥哥說前者比較有可能。」她又補充道。
「我實在沒想到你居然會去做這種事……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認為你能瞞過他？」不出稻垣結衣所料，真太郎果然這麼說道，不過緊接著，他也肯定了她的看法，「毫無疑問，殺老師是人工生物這一點已經板上釘釘了，所以你是想弄明白，他是怎麼被製造出來的？」
「是啊。」稻垣結衣坦誠道，她托著下巴思索起來，「既然國家——甚至世界各國現在這麼花大力氣追殺他，那也就證明殺老師被製造出來至少是不受歡迎、一開始也沒多少人能預料得到的。我覺得有可能那個實驗起初並不是為了製造能毀滅地球的生物，也許是武器或者其他的什麼，在研究過程中，他們發現這種生物具有極大的危險性——」
她自己本來也就只是邊想邊說，因此，說到這裡，稻垣結衣也明顯地一愣。
「殺老師的速度是二十馬赫。」她道。
只能說真太郎和她不愧是一起出生一起長大的雙胞胎姐弟，他意識到了她想說什麼：「甚至還沒到第一宇宙速度，且不說呼吸與否的問題，單論速度，他就根本不可能離開地球。」
「這一點我確實想到了，」稻垣真太郎繼續說道，「但以殺老師的性格，他會去專門搭乘火箭炸一趟月球嗎？」
「不好說，不過我覺得他比較有可能更願意窩在家裡翻寫真集。」看到真太郎的眼神，稻垣結衣輕咳了一聲，「好吧，不開玩笑了。小真你也知道，殺老師看上去雖然很不靠譜，但是關鍵時刻總是出人意料地——呃，怎麼說呢，反正就是不能以常理判斷啦。」
說著，她的神情也重新嚴肅起來：「我想說的是，如果炸掉月球的……不是殺老師呢？」
還沒來得及等真太郎回答，身後就傳來了店門被推開的聲音。
同時，有一個熟悉而又略顯詫異的聲音響起：「結衣？」
「啊，」那人接著說道，「真太郎也在？」
「什麼叫『我也在』啊，」稻垣真太郎依然維持著他抱著雙臂的姿勢，由於他和結衣是面對面站著的，他是更先看到來人的那一個，「這也太差別對待了吧——」
「立花前輩！」稻垣結衣聞聲立刻轉過了身去，在看到立花螢的那一瞬間高興地叫道，但迫于店主、小真還有立花前輩旁邊那個不認識的傢伙在場，她並沒有像當初和禦子柴実琴一起逛街碰到立花螢時那樣徑直撲過去，「誒，這是？」
「是認識的後輩嗎，」立花螢身旁那個一頭墨綠色短髮的男人笑道，他的笑容很是溫柔，不過很可惜，在稻垣結衣這個「久經沙場」的人看來，這微笑始終有一股鬼畜的氣息潛藏在其中，「立花君？」
「是的。」立花螢的表情截然相反，顯得有點不大高興，但當她的視線轉向稻垣結衣和稻垣真太郎時，神情柔和了許多，「結衣，真太郎——尤其是真太郎，好久不見了吧。不過，你們到這裡來幹什麼？」
「不如問問她，」稻垣真太郎瞥了一眼稻垣結衣，後者心虛地轉過了頭，「被一個相當棘手的傢伙纏上了，結果居然說什麼『贏了我哥哥我就答應你』，弄得好像還在小學那時候似的。然後就變成這樣了，店主也正好和老哥認識，所以就好心借了場地讓他們比比試試看。」
立花螢：「…………」
「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墨綠色發的男人還是那副溫柔且鬼畜的微笑：「你們好，我是綠永將，今天和立花君來這裡也是來一起玩遊戲的，當然，用立花君的話來說，是來『一決勝負』的哦。」
……等等你剛才是不是一不小心說出了什麼不得了的話。
「綠先生說的沒錯，」立花螢倒是直接毫無障礙地接上，「我們是來這裡比試的，不過和結衣你們的目的可能不太一樣，我是為了取下綠先生的人頭而來的。」
——這個人還要不得了啊！
「我……我知道了。」稻垣結衣深吸一口氣，來回打量著立花螢和綠永將，「總之，也是為了比賽，立花前輩，我相信你一定能——」
一定能……
一定能拿下綠先生的人頭？
稻垣結衣為自己差點脫口而出的那句話汗顏了片刻，然後有點艱難地說道：「我相信立花前輩你一定能贏的，加油。」
「說起來，」稻垣真太郎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老哥他們應該也差不多了吧。」
他話音才剛落，樓梯上就傳來了腳步聲。
稻垣結衣看了過去，突然覺得，從臉色看就知道誰輸誰贏了。
——贏的是稻垣海。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55
第58章 真心的時間
等上樓看到了槍靶，就算是稻垣真太郎也不免目瞪口呆。
稻垣結衣就更是如此，她盯著那兩個槍靶，前繞後繞左繞右繞，總覺得自己陷入了將近于玄幻的感覺當中。
——這簡直是不給庸才活路了！
「哥哥，」趁其他人都還沒注意的時候，稻垣結衣悄悄湊到了稻垣海跟前，沖他耳語道，「你真的，真的沒練過射擊嗎？」
「我練沒練過難道你心裡還沒數？」稻垣海反問道，「我從以前開始就對這方面沒興趣，你也是知道的吧。近期也一直加班加點，哪有功夫練習這些。」
她聞言又遠遠地看了一眼靶子，真心地、啞口無言地給自己哥哥跪了。
別說是經過烏間老師他們那麼魔鬼訓練練習了好幾個月的槍法的稻垣結衣，她幾乎可以肯定，能達到這個程度的，他們班應該也沒有幾個人——公認的神槍手速水凜香和千葉龍之介除外。
而此時，距離稻垣海第一次真正拿槍還不過半個小時。
……儘管她從小到大已經習慣了這種感覺，但稻垣結衣還是不得不說一句，這開掛的人生簡直是太讓人心碎了。
她大概確實算是家裡資質最差的一個，雖然稻垣真太郎以前由於身體原因，體育始終不怎麼好，以至於現在在e班的暗|殺訓練中成績也沒辦法名列前茅。不過，他在握上槍的時候，除卻一開始沒有適應好後坐力，之後的表現也比稻垣結衣自己最初拿槍時好上不少。
第一槍三環，第二槍八環，而在這以後，幾乎是次次十環。
而淺野學秀……
他的程度沒有這麼誇張，但也幾乎是稻垣結衣難以望其項背的存在。
真不知道他們的弱點到底在哪裡。
才能這東西啊……真是……
她歎了一口氣，突然想起那時候煙火大會遇到的那個造成她胳膊米分碎性骨折的傢伙，他出於對才能的渴望與豔羨，從輪回的狹縫裡引出了自己前世的才能，而依據他的行為和殺老師的描述來看，那個才能，恐怕也是屬於某個殺人狂的。
——似乎還可以借由吃「人」來增強能量。
怎麼想都有點超脫科學啊。
不過稻垣結衣覺得自己也許能隱約猜到點什麼，既然那個殺人狂有那樣登峰造極的才能——畢竟可是能硬生生咬掉殺老師一條觸手的存在，他們e班的學生憑著匕首槍支從來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那他的前世應該也有不小的名氣才是。她向來喜歡推理題材方面的作品，對於各國的著名犯罪案件也時有關注。
殺人的才能、食人癖，可能還要再加上孌童……
答案簡直要呼之欲出了。
「在想什麼？」
稻垣結衣脫口而出道：「亞伯特·費雪。」
「亞伯特·費雪？」話已出口，稻垣結衣才反應過來她剛才說了些什麼，她突然有些擔心自己在哥哥面前的形象要毀於一旦——雖然稻垣海本來就知道她的這類興趣愛好——於是立刻扭頭看向了駕駛位上的稻垣海，卻發現他的神色並沒有什麼異常，只是依然那麼平靜地注視著她，繼續說道，「那個有名的食人魔之一？怎麼突然想起來他了？」
「莫名其妙地就想到了。」
稻垣結衣訕笑著擺了擺手，努力轉移起了話題：「不過，哥哥，特意把小真支開……是想和我聊些什麼啊。」
從離開之後，淺野學秀就那麼臉色不太好看地上了自家的車，期間稻垣結衣始終沒有找到和他搭話的合適時機，當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是其中一個原因。稻垣海開車把他這兩個弟弟妹妹送回了家，卻在稻垣真太郎開門下車時叫住了稻垣結衣，說是有話要跟她單獨說。
「那你們商量好了嗎？」稻垣海的手輕輕搭在了方向盤上，黑色的方向盤襯得他的手指越發白皙修長，稻垣結衣一時間不由得有些看呆了，「之前我說過的那件事。」
直到他又叫了一聲「結衣」，她才趕忙回過神來，細一思索覺得有點發寒，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坐得端端正正還挺直了背：「其、其實也沒什麼好商量的……畢竟事情其實也就那樣，我覺得哥哥你應該已經猜出七八分了吧，比如……觸手細胞什麼的。」
「說起來，」稻垣結衣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上次我在書房裡看到你在找資料，不會就是……？」
稻垣海點了點頭。
他用指關節輕輕敲了敲方向盤，清脆的敲擊聲讓稻垣結衣的呼吸都有些亂了節拍：「難道說，哥哥你最近一直和實驗室的人在忙的研究也是？」
「就是這樣。」稻垣海歎了口氣，他有點為難地注視著稻垣結衣，「這是國家的命令，尤其是像我們那裡就更是強制執行，不管怎麼說，這也算是為了地球的未來。」
此言一出，稻垣結衣就明白他什麼都知道了。
「果然，就像我猜到的那樣。」
等到聽妹妹說完之後，稻垣海平靜地說道：「一方面在著手派人暗殺那個超級生物，另一方面，在研究如何抑制觸手細胞的增殖以及爆炸的可能性。不過，對於這雙方來說，保密協議已經不重要了。」
「所以說，」稻垣結衣聞言立刻追問道，「所謂的炸掉地球，其實是自爆嗎？」
稻垣海看了她一眼：「難道你真的以為月球是他炸的不成？」
「我和小真之前也在討論這一點啦，」她低下頭思索了起來，「至少能達成的共識是，依照殺老師二十馬赫的速度，單憑他自己的能力是不太可能離開地球的。」
「是不可能。」稻垣海毫不留情地打斷道，「這說到底還是一個自覺得能在科研史上取得相當大突破的傢伙造成的麻煩——雖然這確實是一種突破，不過卻不是積極意義上的。你知道柳澤誇太郎嗎？」
稻垣結衣：「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不知道就不用勉強自己去想了。」
稻垣海對自家妹妹的脾性還是相當瞭解的，知道她至少在他面前有時候不懂還要裝懂：「他也是一個業內還比較有名的科學家，觸手細胞的實驗，就是他一直在做的。」
「誒？」
「所謂的『炸掉七成月球』，並不是你們口中那位『殺老師』所為。」他並沒有留給稻垣結衣多少思考的時間，徒自用飛快的語速說道，從語氣中能聽出頗有些氣惱，她懷疑那也許是哥哥對柳澤誇太郎的不認可，「而是搭乘火箭登陸月球的用類似手段改造過的小白鼠，因為穩定性太差，在月球表面自爆了。」
稻垣結衣心中一寒。
區區一隻小白鼠就炸掉了月球七成的體積……
「那殺老師他——」她急急開口道。
「我知道你——和真太郎應該都很喜歡那位老師，這個你倒不用太過擔心，事實上，生物體積反而和穩定性成反比。儘管相關的研究還在進行中，但保守估計的話，他爆炸的可能性也不會超過百分之一。」稻垣海閉上眼睛，「可你也知道，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對這個世界——對地球而言，確實也不是一個小數字。」
稻垣結衣聞言還沒來得及高興就也沉默下來，她知道哥哥說的是對的，相較于地球的安全，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還是太大了。
「所以他們絕對不會放過殺老師的……」
稻垣海聽到她的話，也又輕輕歎了一口氣：「沒錯。」
兩個人相對沉默，就這麼過了好一會兒，稻垣海才複又說道：「那麼，既然如此，情況我已經瞭解得差不多了，接下來，我們來談談另一件事吧。」
稻垣結衣：「………………」
她忽然有了一種不怎麼好的預感。
「如果我只問這一件事，大可以讓真太郎一起旁聽。」注意到她的眼神，稻垣海笑了笑，「你覺得，我特意讓真太郎先回家裡是為什麼？」
「……」稻垣結衣移開了眼神，遊移了半晌，這才又對上了稻垣海的眼睛，「淺野學秀。」
「對於他，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好說。」她甚至沒有多想，徑直說道，「他那時候那麼利用我，我的確……還是挺傷心的，後來無論他再做些什麼，這件事都始終梗在我心裡。現在他既然已經輸給了哥哥，那我當然……當然就當是少了一個麻煩好了。」
「真心話？」稻垣海唇邊還帶著笑意，只是那笑意讓稻垣結衣怎麼看怎麼心虛，「我看你的表情可不是這麼說的。」
「我表情說什麼啦？」說著，她卻愈發心虛地撇開眼去。
「我和真太郎一直反對你們兩個交往，是因為他和他的父親實在是太像了。」他笑著，語氣卻很是嚴肅，「都有那種控制欲和恃才而造成的過度自負，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和這樣的人在一起，那也太遭罪了。」
「但是，話說回來，他和他父親——淺野理事長卻有著一點最大的不同。」
稻垣海頓了頓，繼續道：「正因為他還是個孩子，所以才能在經受失敗之後更快地意識到自己的不足和錯誤之處。如今他已經學會了怎樣尊重他人的感受，這一點，結衣你功不可沒。我相信，將來他應該會成為和現在這樣的他父親截然不同的人。總而言之，至少是在我能認可的範圍內——」
「他合格了。」
這幾個落地有聲的字眼被他說出來的時候，稻垣結衣還在愣愣地沒回過神來。
「我還以為……」她低聲嘟囔道，「哥哥你那樣擊敗他是不想讓我答應他呢。」
「那是另一碼事，敢找上門來挑戰我的人，我可向來不會讓他們輕輕鬆松地回去。當然，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能贏了我的。」稻垣海彎了彎唇角，「不過，要是說沒有一點想要教訓這個搶了我妹妹的小子的想法，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稻垣結衣：「…………………………」
「現在才去找他還是晚了點吧，」她猶豫半晌，說道，「依照淺野同學的性格，肯定會覺得我是在同情他或者怎麼樣……」
「把你自己真實的想法告訴他就好了，」稻垣海接話，「這可是過來人的經驗。」
稻垣結衣盯著他看了半天，直到他有些發毛：「……怎麼了？」
「沒……只是有點心疼朝美嫂子。」
說著，她卻也不由得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謝謝你，哥哥。」
第59章 交往的時間
「這就打算走了？」
稻垣真太郎一句話，讓正打算悄沒聲溜出門去的稻垣結衣尷尬地停住了動作。
她本來確實是想趁自家弟弟沒醒的時候偷偷出門的，剛才還特意去他房門前聽了聽，確保裡面沒有動靜……結果沒想到在這兒等著呢。
「我以為你還睡著呢，本來準備給你留封信，等我回來再把詳細情況告訴你。」稻垣結衣撓了撓頭，往真太郎的方向走了過去，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一邊說著，一邊晃了晃手裡的信封，「結果你倒先醒了，看來信是用不著了。」
「沒想到以你的性格倒會手寫信。」稻垣真太郎顯然很不高興，以至於語氣中都夾雜了些許諷刺的意味。
「……我不得不說你還是挺瞭解我的，」她坦誠地承認道，拆開了信封，把上面的內容在他眼前展示了片刻，「所以我就只寫了一句話。」
——[我去找淺野學秀了。]
稻垣真太郎：「………………」
「那你還真是夠簡潔的。』」他睨了稻垣結衣一眼，抱著雙臂向後仰靠在沙發上，「要是我沒這麼早就醒，你要怎麼做，在大街上閒逛到你們約定的時間？」
「那倒沒有……不，是也不算閒逛。」
稻垣結衣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之前看了的發行時間表，知道小実琴今天正好空缺、沒有特別安排，又發現附近有一家遊戲店正在針對某個特定主題的一般向遊戲做降價銷售，所以想趁著這個機會去看看的。」
「不過剛才和他通了電話……他說他那個漫畫家朋友又快到截稿日了，他要去幫忙。」她補充道，「我就乾脆打算自己去了，雖然感覺那個促銷含金量不是很高。」
稻垣真太郎：「…………………………」
「算了，反正我早就知道你和淺野學秀恢復了聯繫。」他歎了口氣，「要不是你這幾天表現太奇怪，尤其是昨天晚上，我恐怕還真猜不到你們約定的是今天。」
「對不起。」
稻垣結衣突然說道。
「道歉幹什麼？」他臉上表現得不太明顯，聲音卻完全透露了他的所思所想，「誰讓我是你弟弟呢，你要做什麼我還能捆著你不讓你去？」
「所以才要道歉啊……」她說著，深吸了一口氣，從沙發上站起了身，向著稻垣真太郎行了一個標準的鞠躬禮，「一直以來，真是非常抱歉。」
「喂，你做什麼。」一見她這副架勢，稻垣真太郎立刻從沙發上彈了起來，硬生生把她又按回去坐下，自己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小心你的胳膊，拆石膏的時間可是下個月，在那之前你當點心吧。」
「……我是認真的。」
沉默了幾秒之後，稻垣結衣抬起頭看了看自己弟弟，伸手拉他在自己身邊坐下：「一直以來，總讓小真你為我操心的是我，始終沒盡到姐姐責任的也是我，你和淺野學秀的關係惡化也有我的關係——」
「說什麼呢，」稻垣真太郎聲音冷了下來，「別的不說，淺野學秀的那件事可全都是他的責任吧，如果不是他為了套取e班的情報接近你，我和他的關係也不會惡化到這個程度。但是話說回來，我從一開始就不怎麼喜歡他那個人，現在看來，還真算是先見之明。」
「而且，說什麼姐姐，」他哼了一聲，「說到底也不過比我大不了幾分鐘吧，哪有什麼操心什麼照顧可言，互相為對方分憂才是兄弟姐妹該做的事情吧。你倒好，小時候也是現在也是，總是把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擔著，什麼時候才能有點長進？」
稻垣結衣：「……你這到底是在誇我還是在批評我？」
稻垣真太郎：「你連我在說什麼都聽不懂了？當然是批評。」
「但是，不管怎麼說，這次的確是我的失誤。」她又把信紙捏緊了些，「雖然知道小真你不會攔著我去見他，就算生氣也會很快消氣……可總有種微妙的擔心，又不敢那麼面對你，乾脆想著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結果反而弄巧成拙了。」
「明明一開始就是拙的，」稻垣真太郎小聲嘟囔了一句，隨即又說道，「那麼，如你所願，我現在生氣了，你打算怎麼辦。」
望著他的神情，稻垣結衣卻忍不住笑出了聲，這理所當然地招來了真太郎的不滿：「你笑什麼？」
「因為你的表情和說的話完全不符合啊，」她自己忍住了笑，稻垣真太郎的唇角卻是忍不住勾起了，稻垣結衣看著他，突然就想起了幾天前稻垣海跟她說她的表情可不是那麼說的，那時候她明明覺得自己已經隱藏得夠好，但還是被瞭解她的哥哥給看穿，如今的情形……似乎也是如此，「謝謝你。」
儘管知道小真已經原諒了她——甚至就從沒怪過她，可稻垣結衣覺得，有些話始終是不得不說的。
「謝謝你，小真。」
「一直以來，都非常感謝。」
等到達和淺野學秀約定好的地點，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的事情。
沒了再瞞著真太郎的必要，稻垣結衣乾脆磨著他陪她看了好一會兒的電視，真太郎嘴上說著「麻煩死了」、「麻煩死了」，不過她可知道自己弟弟就是個傲嬌的脾性，比如忍不住勾起的唇角就從來藏不住。
看電視劇看入迷了的後果就是……最後還是真太郎掐著時間把她給推出門去的。
「至少遵守時間吧——雖然我不高興你去見他，」他保持著隨時準備說完就關門的姿勢，「放心，這一集視劇我會幫你看完的，等你回來給你劇透。」
稻垣結衣：「………………」
真太郎正好知道她是「被劇透會死」派。
沒人性！
劇透沒人性！
她帶著「我要報社」的表情搖搖晃晃地走到了車站，搖搖晃晃地上了公共汽車，搖搖晃晃地坐在了座位上——以至於坐在周圍的人都自動隔出了一個座位的距離。
等到了目的地的公園，她才收拾了收拾自己的苦大仇深。
「時間卡得真准，」等在車站的那人看了看他腕上的手錶，「再過一分鐘就到約定的時間了。」
他語氣顯然是有些不滿的，才不過幾日不見，他就又變回了那個高高在上的椚丘中學天之驕子淺野學秀。
「打電話叫我出來到底是有什麼事，」淺野學秀看著她，「長話短說吧。」
她卻不答。
「淺野同學，」稻垣結衣笑了笑，「陪我去公園裡走走吧。」
這依然不是櫻花盛開的時節，她第一次和淺野學秀一起來這裡，還是在第一學期的期末考試結束的時候。那時候，對方已經接受了她的告白，稻垣結衣對他的心思卻總是舉棋不定，但在那時候的她看來，能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那麼散散步，就是很大的幸福了。
現在想來，稻垣結衣還是覺得這想法傻透了，可回憶的時候，卻也不自覺地揚起笑容。
「如果你叫我來，是為了答應我在電影院裡說的事，大可不必這麼做。」她側過頭去，看見淺野學秀依舊倨傲的表情，只不過，在那倨傲之後到底隱藏了些什麼，恐怕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我不需要這樣的同情。」
「我知道你不需要。」
稻垣結衣停下了腳步，清晨的公園除了晨練的人之外並沒有多少行人，他們選的又是人最少的一條路，這時候根本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但無論是對於稻垣結衣還是淺野學秀來說，這樣都是最好的。
察覺到她沒有接著往前走，淺野學秀也站住了，他轉過身來打量著她，表情卻是有些複雜。
「我今天約你過來，不是因為所謂的同情，也不是因為有誰非要要求我這麼做，」稻垣結衣深吸一口氣，「我約你過來，只是我自己想這麼做罷了。」
「在的一樓等著你們的時候——不，甚至更早，在我在電影院裡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我心底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了，我就已經知道——」她頓了頓，平復著自己兀自狂跳的心臟，而後盡可能平靜地說道，「我就已經知道，我想要的選擇到底是怎樣的了。」
她看到淺野學秀的眼神有些閃爍，從他的眼神之中，她可以辨認得出一些再明顯不過的情感。
「……事先說好，e班的事情，我到現在都還沒有原諒你。」稻垣結衣的語氣難得強硬起來，「所以，以後想著怎麼好好補償我吧，不拿回來足夠分量的誠心，我可誓不甘休。」
她注視著淺野學秀：「下次，來一場更正式也更有誠意的約會吧。」
「我也喜歡你。」
稻垣結衣輕聲說道。
「淺野學秀。」
第60章 不破的時間
當稻垣結衣把自己和淺野學秀重新交往的消息告訴班裡比較親近的幾個朋友的時候，收穫反應如下。
不破優月：「啥？！」
倉橋陽菜乃：「總覺得感覺有點複雜……」
茅野楓：「………………」
純粹是自己湊過來的赤羽業：「嘖。」
結果到頭來只有潮田渚的反應是讓稻垣結衣最感動的。
「這樣啊，」潮田渚露出了他那治癒的笑容，「那還真是恭喜稻垣同學了。」
「但是……話說回來，」緊接著，他也和其他人——赤羽業除外——一樣顯得很是憂慮，「那時候稻垣同學你被淺野同學傷得還挺深的吧，畢竟他可是做出了那種事，現在就這麼答應他，真的好嗎？」
「渚說的沒錯，」不破優月立刻接上，「淺野學秀那時候可是在利用你，說實話，我甚至一直都不怎麼想讓你們獨處，現在你直接答應他也太便宜他了。」
「話是這麼說啦……」
稻垣結衣有些為難地糾結道，不知該怎麼和自己的朋友們解釋：「哥哥和小真他們一開始也是不同意的，後來因為……總之是各種各樣的原因，最後還是認可了，打算讓我們先交往看看……再說。」
「但是，這也是結衣自己的意願吧？」一向陽光的倉橋陽菜乃在遇到這種問題時也在短暫的沉默之後表現得最為樂觀，「而且啊，我覺得淺野同學他也已經改變不少，應該不會再做出那種事情了。」
「可不管怎麼說，傷疤還是在那裡的。」
說出這話的卻是茅野楓，她的情緒看上去罕見地比較複雜：「稻垣同學你真的能那樣原諒他嗎？」
「當然沒有，」稻垣結衣立刻搖了搖頭，「不過就像陽菜乃說的那樣，他確實改變了不少也還在改變，所以……我還是決定試試看。」
「說起來，其實我今天找你們說這些還是為了其他事。」
她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說出了口。
「淺野同學希望這次期末考試，e班能夠打敗a班。」
潮田渚：「……」
茅野楓：「……」
倉橋陽菜乃：「……」
不破優月：「……他是不是腦袋出問題了？」
「還真不像他會提出的要求，」相較於其他人一副天要崩地要裂的樣子，赤羽業的反應反而顯得最為平淡，他的語速放慢了不少，卻極具挑釁的意味，「那也就是說，這次他也想要輸給我了？」
「……這個他倒還是特意叮囑了一句，」稻垣結衣艱難地補充道，「說，當然，年級第一的寶座還是他的。」
「那就好。」赤羽業挑了挑眉，「不然我就太沒動力了，不過，那也沒什麼差別，反正贏的人肯定會是我。」
這種謎之自信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稻垣結衣總覺得赤羽業這樣會有可能立起一個不小的flag，於是打算好心地提醒一下關於他們兩個之間的賭約的事情，但還沒等她開口，不破優月就已經搶先為她打抱不平道：「可話說回來，他為什麼不自己過來說？」
「他本來是想這麼做的，跟我說也只是提到了一下現在a班的狀況……」稻垣結衣略微猶疑了一下，「不過我覺得依淺野同學的性格，應該也只會在放學路上等幾個e班的同學來說，反正都是轉達，我來就行了。」
「理事長的性格和手腕你們也知道，這幾次考試讓他和殺老師的關係越來越激化了，這回期末考試就更加……a班就是他手上的棋子，為了更好地利用棋子，自然是會無所不用其極。現在他又接管了a班的課堂教育，少數跟不上的學生就叫出去洗腦以便於讓他們跟上進度，甚至『五英傑』那其餘幾位也是被這麼做了，就等著讓咱們好看呢。」
「淺野同學覺得，這麼做，就算是勝利也不是真正的勝利。而如果a班的學生因此嘗到了甜頭，就會更加依賴這樣的教育方式，但這樣始終走不長久。」她回憶著昨天打電話時對方的話，「他希望e班全員進入年段前五十名。」
大家的表情是她所預想中的忿忿，因為這樣的情緒，稻垣結衣自己在聽到理事長的所作所為時也感受得很深。
「這種事情，即便他不說，那只章魚也會希望我們做到的吧。」
打破沉默的又是赤羽業：「事實上，我覺得殺老師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的，期中考試的時候或許過於草率，不過，現在的我們應該已經沒問題了。」
事實也是如此。
在緊接著的下一堂課，殺老師就說出了類似的話。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稻垣結衣覺得也算是多少松了口氣。
「結衣，」下課之後，只有她們兩個人的時候，不破優月一直把她拽到了校舍外，儘管下節並不是烏間老師的體育課，操場上仍然有幾個同學在練習著暗|殺技巧，不破優月刻意找了個不引人注目的地方，然後才開口問道，「剛才你是不是隱瞞了什麼……你答應淺野學秀，應該不只是那樣的原因吧？」
「……」
沉默了片刻，稻垣結衣歎了口氣：「果然還是瞞不過去，被優月你感覺出來了。」
「當時答應他確實只是因為還想試試看，再相信淺野同學一回。」她勉強笑了笑，「可我心裡也沒底啊，而且，就像茅野說的那樣，傷疤還在那裡，後悔自己有點過於感性化、衝動的情緒……也或多或少有一點。不過，昨天晚上，我和真太郎接到了父母的電話。」
她抬起頭看了看天空：「他們終於要從北海道回來了。」
「這不是好事嗎？」不破優月不解道，「我記得是因為一個挺重要的會議對吧，但是話說回來，這也去了一年半載了，時間……也太長了吧。」
「一開始確實是因為會議來著，」稻垣結衣解釋起來，臉上的神情很是為難，「爸爸媽媽他們也享受了一段時間不短的二人世界。後來卻……發現北海道那裡意外地有市場，尤其是道央地方，公司雖然在那裡設有分部，不過發展得不太好，所以也沒有太過重視。情況彙報過去之後，上級就決定讓他們再留一段時間。」
「現在考察好了，爸爸媽媽雖然會回來住，但再過一陣子可能就又要外派……甚至，如果允許的話，公司的重心有可能也會往那邊傾斜。」
「那，你的意思是說……」不破優月意識到了什麼，「你和真太郎……」
「沒錯。」
稻垣結衣點了點頭：「初中會念完，但高中應該就要到北海道那邊去了。」
「就算這麼說，」不破優月聞言，表情也黯淡下來，「不去也可以的吧，你們哥哥不是也在這裡嗎？這將近一年下來，你和真太郎的自立能力也能被證明是很強的了，即便有什麼太大困難，依稻垣先生的能力也能很快解決。」
「本來是這樣的。」稻垣結衣示意似的看了一眼自己還打著石膏的左胳膊，不由苦笑，「但你也看到我的胳膊了，爸媽覺得如果不把我們放在身邊，可能會出更多更嚴重的問題。所以……」
話說到這個地步，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
「答應淺野同學……不能說是出於這個原因，不過，或多或少也受到了影響，」幾分鐘以後，稻垣結衣開口道，「當然，那時候還只是朦朦朧朧的預感而已，可惜……預感卻在昨天晚上被證實了。」
「不過也好，」她繼續說道，「這樣就抹去了我最後一點不確定和後悔，至少，我想讓我的回憶再完滿一些，不會因為自己心裡希望想做卻由於怯懦而沒做成的事情懊惱。」
稻垣結衣看了看不破優月的神情，突然笑了起來：「優月你不用露出這樣的表情啦，北海道離東京也不算太遠，平時就用網路和手機聯繫，有機會的話我也會回來看你和大家的。而且我敢肯定，在e班裡、以及和優月你所經歷的一切，是我人生中所發生過的最棒的事，沒有之一。」
儘管她笑著，聲音卻也洩露出了和不破優月同樣的落寞。
「我也是。」不破優月注視著她的眼睛，「能在這個學校結識結衣你這樣的朋友，實在是難得又最讓人開心的事情。」
「其實我有時候非常後悔，那時候在渚的生日會上，如果我沒有提出要向淺野學秀告白的懲罰，是不是現在的一切都會不一樣。」不破優月也笑了笑，「至少……結衣你不用受到那麼大的傷害。」
「明明我應該感謝優月你才是啊，」稻垣結衣義正言辭地說道，「是你把我往前推了一步，不然，我覺得，依照我的性格，現在恐怕還在猶豫不決著呢。那種躊躇才是最煎熬的，而且，優月你也壓根用不著自責，之後發生的事情，也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
然後，她目光深沉地望向了天邊：「這一切，都是命運石之門的選擇啊。」
不破優月幾乎是和稻垣結衣同時笑出了聲，多少有些沉重的氣氛也緩和了許多，兩個人笑了一通以後，又重新注視著對方，相視一笑。
能在人生中的這個階段有一個這樣興趣相投、性格相投的朋友，實乃一大幸事。
稻垣結衣這樣想道。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55
第61章 複習的時間
稻垣結衣在教輔書上那道題目下面最後演算過程後面相當隨意地畫下了一個零，在把筆放下之前，她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她旁邊的淺野學秀。
只瞄了這一眼，後果就大發了。
「算完了？」
淺野學秀眼也沒抬地問道，因為是在圖書館裡，他刻意壓低了聲音，聲音大小剛好夠稻垣結衣一個人聽到。
「……嗯，」稻垣結衣應了一聲，並沒有立刻把教輔書遞過去，而是又飛快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什麼錯誤——至少是她看不出來的錯誤——之後，才把書往淺野學秀那邊推了推，「好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
看著淺野學秀接過那本練習冊，稻垣結衣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想吐槽的欲望。
……她這到底是算給自己找了個老師還是找了個男朋友？！
事情還要從幾天前那通電話說起。
「那也就是說，」剛剛通過追問得知了理事長所作所為的稻垣結衣還有點沒回過神來就又被塞了個讓人很是驚訝的消息，「淺野同學你現在相當於是不用去學校了？」
「表面上說著依照我的程度，就算不經過他的打磨也能取得第一名的位置，」電話那端，淺野學秀充滿諷刺意味地笑了一聲，「可實際上呢，估計是擔心我還在的話恐怕會干擾他對a班的控制。不過，他那種性格，其實也沒把我放在眼裡吧。」
這些話如果放在平時，稻垣結衣是無法想像會從淺野學秀口中聽到的。
她面無表情地把電話放遠了些，掐了自己胳膊一把，然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做夢的不是自己，而是淺野學秀。
「那……淺野同學打算怎麼辦，」稻垣結衣緊接著就又把手機放回了耳邊，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地問道，「就這麼把a班交到理事長手上嗎？」
「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從他的語氣裡，稻垣結衣可以聽出頗有些不甘心：「他到底是這所學校的理事長，以我現在的能力，也只能服從他。」
作為a班一貫的領導者，這一次，淺野學秀的權力已經徑直被他父親輕易地抹去，而且，甚至連在他面前表現一絲不滿的權利都沒有。
誰讓這是椚丘中學的理事長先生呢？
連在她眼中無所不能的殺老師遇上對方的時候，由於淺野學峯是他的上司，還忙不迭地端茶送水捏肩捶背呢——這還作為殺老師的弱點之一被潮田渚記入了他的記事本裡，那些教育理念的爭執也只是在暗地裡借e班的表現進行著。
……不過她到底是為什麼答應了和淺野學秀一起到圖書館自習呢？
這可是臨考前最後一個週末啊，雖然她確實也有打算好好複習，但是……
和淺野同學一起過來總覺得會無心學習啊。
這種擔心看起來像是多餘的，他們現在身處的並非椚丘中學的學校圖書館，這是稻垣結衣自己的要求，畢竟e班學生在特定時期之外是不能隨意出入主校舍的——雖然淺野學秀說，作為學生會會長，讓她進入學校的權力還是有的，可稻垣結衣也不想有特殊待遇。
而這樣的複習方式則是淺野學秀提出來的。
算是……起到效果了吧，儘管稻垣結衣總覺得怪怪的。
但相反地，和淺野學秀獨處——雖然並不是第一次——所帶來的緊張被另一種焦慮壓抑了下去。
話說回來，這樣的場景，她以前在心裡就不知道幻想過多少次了。
她本來就對於成績好的人有一種特別的憧憬……或是偏好，在學生時代能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坐在書桌前學習，這也幾乎可以算是稻垣結衣暗地裡在心裡設定的目標之一。現在想來，之所以輕易答應下來，這樣想要達成夙願的心情也算是一部分原因。
少女漫畫裡倒是經常有這樣的場景……
稻垣結衣自己看的少女漫並沒有多少，其中大部分還是熱衷於少女漫的倉橋陽菜乃推薦給她的，校園題材的漫畫裡就常常有男女主人公一起學習的場景，兩人的情感就是在那樣認真之中又夾雜著曖昧的氣氛裡又上了一個臺階。感情升溫的標誌，有可能是其中一人的筆突然掉在了地上，兩人同時伸手去撿時手碰到了一起；也有可能是女生拿不到高層書架上的書，男生幫忙把那本書取下時目光短暫的交匯。
——只不過，在這種情況下，以上哪種場景都不可能發生就是了。
當然……看一眼，還是可以的吧？
可稻垣結衣又有點猶豫，剛才她偷偷看了淺野學秀一眼就被對方發現了，現在這麼做……也不知道好不好。
她還在躊躇不決，旁邊的淺野學秀已經把她做完的那幾道題看完了一遍。
他臉上的表情倒很是認真，稻垣結衣不由得想像起他在a班時是不是也是這樣給別人指導學習的，這個想法在心裡冒出頭的時候，她反而有了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這應該不算是……吃醋……吧？
這個念頭才剛剛冒出來，她就聽到淺野學秀開了口。
「還不錯，」他點評道，「依你現在這個程度，如果不出什麼意外，期末考試進年段前五十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了。」
稻垣結衣正要松一口氣，他卻又接著說道：「不過，是沒什麼意外的情況下。」
她覺得自己已經可以預見到他要說什麼了。
「所以還不夠，」果然，一向于己於人都要求極其嚴格的淺野學秀如是說道，他用圓珠筆的尾端輕輕點了點她錯了的那兩道題目，把練習冊往她這邊推了一半，「這道題從一開始你的解法就錯了。」
她也湊過去聽著對方的講解，稻垣結衣願意指天發誓，她起初真的是在認真思考怎麼解題更準確便利的。
但是嘛……
當她的視野裡只剩下淺野學秀握著筆桿的手指時，稻垣結衣就覺得有些不妙了。
她毫無疑問是喜歡淺野學秀的。
她也毫無疑問，還在憤懣著上個學期淺野學秀所做的那些事，至今為止那都是個坎，沒有那麼輕鬆就能跨過去。對方已經對自身做出了不小的改變，也表現出了不小的誠意，所以稻垣結衣也還願意再給他一個機會，但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不舒服。
剛才那些想法帶來的彆扭也還在。
喜歡這種感情大致就是如此，儘管還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而不愉快，這個人本身所帶來的吸引力卻還是無法抗拒的，一舉一動還是會讓她心動。
……真是太犯規了。
這是週末，圖書館裡罕見地沒有多少人，不過，他們當然也是恪守著圖書館裡的規矩。淺野學秀講解的時候也只是在邊上寫下了必要的公式和幾個要點，偶爾用一句話來說明，但當他的聲音在稻垣結衣耳旁響起的時候，她也能感受得到心臟在胸腔裡一次次的跳動。
氣息的交錯就更是如此，對方衣服上傳來的清新的味道和他的呼吸——
稻垣結衣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椅子的推拉聲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連忙向著幾個聞聲看過來的人點頭致歉之後，她才有些尷尬地向坐在她旁邊的淺野學秀：「那個……我……這裡的空氣有點悶，我我我我先去外面透個氣，不好意思了淺野同學，我一會兒就回來！」
結結巴巴地解釋完之後，稻垣結衣慌亂得連對方的回答都來不及聽，就急急忙忙地跑出了這間圖書室，來到了圖書室外面的走廊上。
……冷靜，稻垣結衣。
她這麼警告著自己，然而沒敵得住臉上愈來愈高的溫度。
稻垣結衣覺得再這麼下去簡直要瘋，乾脆徑直拉開了走廊上的一扇窗戶，讓外面的風吹進來，被熱度要燒壞的大腦總算冷靜了些。
剛才那個藉口找得也是太蹩腳了，但她覺得……讓她回去再說一次，也許還沒有剛才那樣說得好。
……在回去之前，還是在這裡再冷靜一會兒吧。
她在窗邊趴了半天，想到再過幾天就是期末考試，心裡的感受很是複雜。
不僅僅是因為這次期末考試幾乎可以算是他們和理事長的決戰，還因為，等期末考試結束，離暗|殺殺老師的期限就只剩下一個學期的時間了。
稻垣結衣還沒有下定決心把自己從哥哥那裡聽到的關於殺老師和柳澤誇太郎的事情告訴大家，一是不想動搖大家的決心，二來……她還是想和殺老師先聊聊，問問殺老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而時間，當然是在期末考試之後。
她有預感，事情的真相一定比她想像得還要讓人震驚，暫且還是不要讓那些亂了心神，至少先取得勝利，也算是了結殺老師一樁心願。
調整好了心態，稻垣結衣轉過身，卻剛好看到從門裡走出來的淺野學秀。
「不是說來透氣嗎，」他看似不經心地問道，「怎麼這麼慢？」
第62章 吃醋的時間
「……淺野同學。」
看到淺野學秀就這麼出現在自己面前，稻垣結衣莫名有一種被抓包的心虛感，不由得笑得也有些訕訕：「因為外面的空氣實在是太清新了，我想著乾脆多待一會兒，結果不由自主就開始發呆……」
「原來如此。」
在走廊裡用不著像在圖書室裡一樣刻意壓低音量，淺野學秀平淡地應了一句，然後就不緊不慢地上前兩步站到了她身邊，一手扶著窗框，另一手插在了兜裡，卻並沒有再說些什麼，只是和她先前一樣注視著窗外的景象。
但他這麼一來，稻垣結衣反而全無了那麼做的心思。
兩人都再不說話之後，走廊裡複又安靜下來，她只聽得到對方的一呼一吸，逐漸又覺得有些呼吸困難。
她乾脆趴在了窗臺上，把臉埋在了胳膊間。
「你這又是做什麼？」
她聽到淺野學秀這麼問道。
醞釀了一下情緒，稻垣結衣猛地抬起了頭：「淺野同學才是吧，就這麼陪著我在這裡不要緊嗎？」
「你似乎忘了，比起我而言，更應該擔心期末考試的人是你。」淺野學秀輕飄飄的話語卻讓稻垣結衣又差點上不來氣，可相較於前一次，這次她顯然是因為另外的原因，「要是你不高興我指導你，那就換個人來吧。」
「哈？」她下意識就反問了一聲，接著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淺野學秀，「淺野同學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剛才說的很明白了吧。」
淺野學秀的臉上看不出什麼喜怒，倒不如說，平靜得有些異常：「如果我沒記錯，你認識的前輩也不少吧，上次我就遇見過那個紅頭髮的，還有在那個模擬|槍支店裡提到之後又遇到的那位姓立花的，讓他們給你補習不是也挺好？」
「……」
稻垣結衣想了一會兒才明白他在說誰，出於謹慎起見，她沒有在淺野學秀跟前用「小実琴」這個稱呼：「你說立花前輩他們？」
「那個……」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淺野學秀的語氣不對，又想起他應該還不知道立花螢的真實性別，「假如淺野同學你是吃——不，是因此而不高興的話，我和禦子柴還有立花前輩他們不是你想像的那種關係。尤其是立花前輩，以前確實對我和小真多有關照，對我也更關切一些，但那也有部分原因是出於……立花前輩也是女生啊。」
淺野學秀：「………………」
「你……」他眯起眼睛，像是有些不可置信地打量著稻垣結衣的神情，「剛才說什麼？」
「立花前輩……」稻垣結衣默默又重複了一遍，「她和我一樣，是女生啊。而且，禦子柴他和我也只是一起討論acg一起搶購遊戲手辦的朋友關係而已。」
「而且……」
她撇過頭去，儘量不讓自己聲音裡不滿的情緒太過明顯，只可惜，從她開口的那一瞬間起，有些事情就是怎麼也掩蓋不住的。
「不高興的也該是我才對吧，從淺野同學對待我的態度和方式上，我才感覺不到什麼特殊的地方。反正淺野同學平時給別人輔導肯定也有不少經驗吧，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輔導模式，只不過對我沒什麼用，因為我——」
稻垣結衣突然意識到她繼續說下去就會說漏嘴，暴露自己剛才後半段什麼都沒聽到的事實，乾脆打住了話頭。
「反正……就是這樣了。」她胡亂地一筆帶過道。
她說完這番話之後就低下了頭，沒敢去看淺野學秀的表情，也不好意思去這麼做。稻垣結衣似乎又感受到了自己臉上逐漸升起的溫度，她偷偷用手摸了摸，發現應該只是個錯覺後還算是輕鬆地松了口氣。
即使心跳因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尷尬的心情還有些失了節奏。
兩人相對無言地沉默著，過了一會兒，淺野學秀開口道。
「你說的沒錯，作為a班的領導者，我當然得在a班擔負起屬於我的責任，而責任之一，毫無疑問地是帶領a班在各個方面都走到全校的前列作為榜樣，成績方面就更是如此。」說著，他話鋒一轉，「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第二個能勞動我跑到圖書館去陪她學習的人，我敢說，以後也不會有。」
「走了。」
他以一種相當疏離的語氣說道，身體卻表現出了截然不同的態度。幾乎是在他話音剛落的下一秒，他的手就已經握住了稻垣結衣的，稻垣結衣能感覺到從手上傳來的握力，她有些詫異地看了看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忽然就想起了那個他們還各自懷著心事的約會。
那個他們第一次牽手的約會。
「……那個。」
稻垣結衣站定的同時，淺野學秀也停下了腳步，側過頭疑問似的看著她。
「我覺得我沒辦法複習好，」她一臉嚴肅又坦誠地說道，「坐在你旁邊讓我太緊張了。」
淺野學秀：「………………」
有史以來第一次，儘管他立刻轉過了頭去，稻垣結衣還是看到了他難得從耳根蔓延到臉上的紅色。
……這感覺，有點微妙。
不過，相當地讓她開心。
兩人在那之後就離開了圖書館，淺野學秀將她直接送回了他們家，剛準備轉身離開，又想是想起什麼了似的叫住了她。
「我記得，你數學和社會相對而言比較薄弱，」他從包裡取出了兩個較厚的本子，遞給了稻垣結衣，「我的筆記，考試完了以後也不用還給我了。下個學期就是各個高中的入學考了，現在學校的規定還沒有變，e班學生想要升入椚丘也得和外校生一樣參加椚丘對外的入學考試，依我對往年試題的研究，考試難度應該不會小，不過，只要你按照我筆記上的來複習，想要以高分通過考試不是問題。」
聽著他的話，稻垣結衣愣愣地接過了那兩個筆記本，心裡是既酸澀又甜蜜。
一方面，她還記得自己在初一到初二這兩年的時間內，不斷地向真太郎借來淺野學秀總結整理的筆記時候的情景，那時，真太郎雖然總是一臉不情願的樣子，但只要是她向他伸出手，他還是會老老實實地把那些由他自己抄下來的筆記交給她。
而後，稻垣結衣就會把它帶回自己的房間，直到看困睡著為止。
那時候，只要筆記來源是淺野學秀，知道這一點她甚至就心滿意足了，哪裡想到過現在甚至能真的從本人那裡獲得……甚至和他交往？
——只不過那種丟人的黑歷史絕對不能讓他知道！
但是，另一方面……到底什麼時候告訴淺野學秀那件事比較好呢？
夜晚，對著燈光，稻垣結衣在書桌前一頁一頁地翻看著淺野學秀的那兩本筆記的其中一本。她不得不承認，這些筆記不僅總結得相當精妙，而且……還真都是針對著她的薄弱點來的，以往從真太郎那裡借來的雖然有用但對於稻垣結衣而言卻並不怎麼適合，畢竟那還是根據a班的進度來的，而現在……
稻垣結衣彎起了唇角，可又想到對方不止為此付出了多大的心力，一時間又有些五味陳雜。
房門被輕輕地敲了敲。
「請進。」她連忙應道。
推開她房間門的是媽媽。
稻垣夫婦是在昨晚半夜下飛機的，今天在家休息了一天，明日就又要回到公司去彙報事務。
「雖說過兩天就要考試了，但結衣也不用這麼勞心勞力地複習啊。」一貫溺愛她的媽媽將玻璃杯放在了她的手邊，熱氣騰騰的牛奶冒出的霧氣在燈下尤為明顯，「今天不是才和同學一起去圖書館複習嗎，別把自己給累壞了。」
「哪有那麼誇張啦，也就是看看書而已。」
說著，她又想起了白天發生的事情，臉上一熱，掩飾性地輕咳了一聲。
「淺野……學秀？」
哪料到媽媽卻在放下玻璃杯後看到了另一本她放在書桌上還沒翻開的筆記本，輕聲把上面的姓名念出了聲，話語裡怎麼聽都有些促狹：「我沒記錯的話，結衣心心念念了兩年的人，該不會就是這個男孩子了吧？」
「是——」稻垣結衣剛要應聲，還好反應了過來，「誒，媽媽你怎麼知道？！」
媽媽反倒笑了起來：「你倒不如說咱們家還有誰不知道。」
「啊呀，說起來，你爸爸今天說看見一個男孩子送你回家呢，」她捂著嘴巴故作驚訝道，「難道也是他？」
依她對媽媽的瞭解，這回是……瞞不過去了。
稻垣結衣相當於是默認了。
「什麼時候交往的？」
稻垣結衣：「……算起來的話，應該是將近一個禮拜之前。」
真正的時間是幾個月前，不過，這期間發生的糟心事兒她不想讓父母知道。
「那不是才剛剛開頭嘛，」媽媽笑道，「你對他觀感怎麼樣？」
「媽媽……」稻垣結衣嗔怪似的叫了一聲，「你又不是不知道關注了他那麼長時間。」
「好好好。」媽媽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沉默了幾秒後，收起了笑意。
「結衣，」她問道，「你想去北海道嗎？」
第63章 許可的時間
「結衣，」她問道，「你想去北海道嗎？」
稻垣結衣愣住了，她像是沒聽清楚這個問題一樣地眨了眨眼睛，她仔細打量著自己媽媽的神情，卻發現媽媽臉上雖然很是嚴肅，但實際上也只有徵詢意見的意思在裡面，不由得又有些困惑。
「我那時候聽你和爸爸那麼說，」稻垣結衣猶疑道，「還以為我們非去不可呢。」
「的確是非去不可，當然，是在今天之前。」
媽媽注視著她的雙眼，語氣肯定，頓了頓之後，媽媽又接著說道：「我想要聽聽你和真太郎的想法。」
「我和爸爸之所以堅持要你們和我們一起去北海道，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那天晚上的電話裡我也跟你和真太郎說過了。」她輕輕歎了口氣，眼神從稻垣結衣胳膊的石膏上掠過，「雖然是個意外，也怪不到誰身上，不過我們還是希望你們就待在我們身邊，多少……覺得更放心些。」
「而話說回來，這裡，尤其對於結衣你來說，」稻垣結衣注視著媽媽的眼睛，聽她說了下去，「同學和朋友，還有那位淺野同學，總不可能是那麼容易就能割捨的。」
「昨天我也自己又想過了，雖然在我們看來，你們始終都是小孩子，希望能把你們留在身邊。不過，你和真太郎都已經十五歲了，時間總是過得那麼快，離成年也沒有多久了。在這之前，爸爸媽媽還是想要和你們再多相處一段時間，」她抿了抿唇，「可是，總是把你們拴在身邊也不太公平，對嗎？」
「我——」
稻垣結衣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媽媽制止了。
「兩個月的時間。」
她笑眯眯地說道。
「那個時候，不論是東京還是北海道，各個高中都該開始入學考試了。現在先不要這麼急著得出答案，到時候，如果你做出了另一個選擇，那也是可以的，但是，有個條件。」媽媽豎起了食指，「必須把我們說服才行。」
……怎麼看都是壓根沒可能的吧？
在試卷的答題卡上落下最後一筆之後，稻垣結衣把筆帽一蓋一放，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試卷，發現還有十來分鐘的時間，索性趴在桌子上發起呆來。
對於真太郎來說，恐怕和前往北海道相比，留在東京對他的前途更有利一些。但對於稻垣結衣而言，如果除去了e班、淺野學秀或是立花螢和禦子柴実琴他們的原因，北海道和東京其實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區別。
然而，她也明白，羈絆這種東西本身就是非常重要而無可替代的了。
一開始，因為父母堅持要求的緣故，她所想的也就只有去北海道的話應該怎麼將自己和他人從情緒中解放出來。雖然有考慮過想留下來，但是，也就只是隨便想想罷了。
要是還是以前的狀況，她應該會就像以前那樣什麼也不想地度日。
哥哥已經成家，爸爸媽媽再過一段時間就又會前往北海道，與這半年不同，這一回可是真的只要靠她自己和真太郎來獨立生活。
即便這樣也要留下來的話，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呢？
等待下一場考試前，稻垣結衣靠在走廊的牆上把玩著手裡的手機，她不打算再趁這個時間複習了。這一次的考試試題難度，硬生生地被理事長拔高到了大學入學考試的程度，為此a班學生想必是備受他的摧殘，不過……幸虧他們有殺老師。
手機震了震。
[感覺怎麼樣？]
[還好，題目算不上太難。]
輸入完了這句話，稻垣結衣又瞥了瞥不遠處剛從教室裡晃悠出來的赤羽業，她現在越發覺得當時自己定下那個賭約真是太衝動了。儘管根據那個賭約的條件，她只要在其中一門考試中的成績超過赤羽業就算她贏，這無疑對赤羽業是極為不利的——可依照向來的考試成績，怎麼看都是他的贏面大得多得多。
[這一場就是最後一場了，等考試結束，有件事需要跟你說一聲。]
有件事？
會是什麼呢？
稻垣結衣盯著手機螢幕看了幾秒，最後輕輕按下了幾個按鍵。
[好。]
最後一場考試是數學考試。
稻垣結衣一手捂著自己的眼睛，另一手捏著自動鉛筆在草稿紙上發洩情緒似的劃了一筆。雖說她因為先前的那幾場考試對理事長要徹底打壓e班的決心也有所意識，但如今真的面對她薄弱科目的試題——尤其還是這種高難度的，不由得又有些無措。
社會倒是還好……
……冷靜。
強迫著自己定下心神之後，她眯了眯眼睛，又重新審了一遍題。
話說回來，殺老師對這種情形也不能說是全無準備，另一方面，淺野學秀給她的筆記對於初中生來說早就超綱了，當然，對於理事長特地準備的這場考試倒也是剛好超出了那麼一點。這麼一點就夠了。
還算是順利——這樣的想法陪伴稻垣結衣直到看到了最後一個大題。
……所以說，初中生的考試中到底是為什麼會出現差分方程這種東西啊！
如果現在不是考試進行中，稻垣結衣是真的想把桌子掀到理事長的臉上去——儘管他是淺野學秀的父親。
時間已經所剩無幾，她從周圍同學翻動卷子的聲音能判斷得出他們和自己的答題進度應該差不多，其中有幾位也許已經放棄了最後一題，轉而檢查確認其他的答案是否能夠完全正確。眼下還能聽到筆尖與紙摩擦的沙沙聲，不過，真正順暢地正在解這道大題的應該只有一位。
——她旁邊的赤羽業。
算了。
稻垣結衣歎了口氣，托腮看了看這道分值二十分的題目，按照她自己所能達到的程度將公式和計算過程一一寫了下來。
反正她從來就沒想過能在數學這科上贏過對方。
第二學期的期末考試總算是結束了，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是發自內心地松了口氣。和不破優月抱怨了幾句出題人——尤其是理事長——的變態，稻垣結衣跟她和稻垣真太郎揮了揮手讓他們倆先走，她自己繞過樓梯口，往樓上走了過去。
既然淺野學秀沒有等在這裡，那也就是說明他一時半會兒不會自己出現，那就乾脆她自己去找好了。
她記得a班的考場——也就是a班是在……
唔，這裡。
稻垣結衣上樓的時候多少還是有些不自在，初三的時候，a班的含義與前兩年已然不一樣，更何況她這回來的目的顯然與之前都不一樣，難免有點彆扭。a班的學生三三兩兩地聚集在走廊上核對答案，基本上都是一臉疲態，明顯是被剛才的考試消磨了心神，幾乎沒人注意到她——這一點對她來說剛好。
她透過窗戶看了看，意外地發現淺野學秀還獨自一人留在空蕩蕩的教室裡。
猶豫了片刻之後，她踏進了教室。
她剛往教室裡走了幾步，淺野學秀就抬起了頭，臉上的神情似是驚訝又不像是，他手上還捏著兩段半截的鉛筆……也許在幾分鐘前它們還是完整的一根。
「最後一題我沒答完，」稻垣結衣剛在他前面的座位上坐下轉過身來、還沒來得及發問時他就自己主動說道，笑容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明明會做的。」
……她想了想，決定絕對不能讓淺野同學知道方才赤羽業結束考試後志得意滿的笑容。
……這個屬於學霸，不，學神的世界啊。
她自己可是連解法都不完全參透啊。
還在稻垣結衣思索怎麼不傷他任何自尊心的情況下安慰他的時候，淺野學秀就像是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將那兩截鉛筆收進了文具袋：「……你應該還是第一次來這裡吧？」
「啊，是，」雖然不知道他想說什麼，不過，她覺得他忘掉剛才考試的失敗當然是好的——哪怕是片刻也好，於是，稻垣結衣如實答道，「其實以前我還是經常會來a班找小真的——初一和初二的時候，初三嘛……a班換了教室，我又去了e班……」
所以，確實算是第一次來這裡——a班的新教室。
稻垣真太郎在這裡待了一個學期，不過在這期間，作為他的姐姐，稻垣結衣一次都沒來過這裡，理由無疑是針對于e班學生的特殊規定。事實上，由於這個規定，她和不破優月每次等真太郎放學也是不得不在校門口的，這一點，淺野學秀應當也知道，畢竟在交往之前，她也在校門口撞見過他。
「原來如此。」
他平靜地應了一聲。
下一秒，他不知從哪裡抽出了一張紙，放在了桌面上。
「從今天開始，你可以在任何時間隨意出入主校舍的任何地點了。」
「……誒？」
稻垣結衣一愣，隨即也看向了他轉向她這邊放著的那張紙。
那是一份文件。
一份……由學生會會長提出的、關於取消e班學生出入主校舍禁令的檔。
檔被批准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56
第64章 衝突的時間
「……謝謝你，淺野同學。」
短暫的沉默過後，稻垣結衣有些心情複雜地說道，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或者，還能用其他什麼話來表述自己此時的感覺。
對方這樣的行為，恐怕代表了兩種含義。
其中的一種，也許是出於對e班這次幫了他這個忙的示好。雖說即便淺野學秀不開口讓他們幫他否定理事長的教育模式，e班也同樣會盡力爭取在期末考試時進入年段前五十名，但稻垣結衣清楚，既然他這麼開口了，依淺野學秀的性格有可能也會做些什麼——尤其是建立在他能做到的前提下。
不，不僅僅是這個原因，仔細想想的話，淺野學秀也許……並不會只是為了這些而做到這個地步。
別的且不說，這麼做豈不是正面和理事長杠上了。
她迫使自己不要繼續想下去，這時候再東問西問，反而會浪費了對方的好意。
「謝謝，」稻垣結衣抿了抿唇，又如是重複了一遍，隨即揚起了笑容，「既然這樣，到時候我來看淺野同學的時候，淺野同學可不要嫌我煩啊。」
淺野學秀看了她一眼，她卻完全理解了對方的意思，不由得又是一笑。不過隨即，他的神色又有些晦澀不明，像是在猶豫究竟要不要將那說出口。
「沒關係啊。」
「我知道淺野同學想說什麼，」她笑容不改，心照不宣道，「反正，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
只不過，這個敵人是著實很棘手。
——前所未有地棘手。
「爸爸，小真呢？」
下了樓梯來到客廳後，稻垣結衣看見了正坐在沙發上看新聞的爸爸，她有些詫異地回頭往樓上看了一眼。她剛才還專門確認過真太郎不在他自己的房間，還心想他應該是在樓下的客廳裡，結果沒想到連這兒也不在。
「你們感情還真是好，」爸爸順口感慨了一句，隨即道，「他剛剛出門去了，急匆匆地，我問他去做什麼他好像都沒聽到。」
……爸爸你還真是心大。
稻垣結衣自己在心裡吐槽了一句，然後揮了揮手上的鑰匙：「既然如此，我也出去了。我去學校一趟，有事情想和我們班主任談談，一會兒就回來。要是小真比我先回來了，爸爸你幫我跟他說一聲我有事找他。」
不管殺老師怎麼說，這件事是一定在之後要和小真說一聲的，只不過是視交涉結果，方式不同而已。
「好，好。」
說著，爸爸又把報紙翻過了一頁，嘩啦嘩啦的翻頁聲響起的時候，稻垣結衣已經沖到了玄關去。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著急些什麼，完全就只是在跟著感覺走，這種感覺似乎更多地是出於對殺老師背後的真相的在意。
哥哥的話，雖然他沒有說，但應該也很在意真相的吧。
而且，事實上，從那天和稻垣海的談話就可以得來，無論是e班還是哥哥他們的研究所都只不過是一個龐大計畫的細枝末節的最末端——儘管尤其e班是最和殺老師朝夕相處的對象，他們都沒逃過被政府玩弄於掌心之間的命運。
殺老師又何嘗不是如此？
想到這裡，稻垣結衣又越發不明白起來。明明月球並非殺老師炸掉的，他為何在第一天與他們見面時，毫不猶豫地把這個名頭攬到了自己身上？
恐怕是……不得已而為之吧。
或者說是他和政府之間相互妥協的決定也說不定。
她抬手看了看手錶，而後放慢了腳步。她已經不知不覺來到了e班坐落的那個山頭的山腳下，稻垣結衣只是在期末考試前提前告知了殺老師她在成績出來的前一天有事情想和他商量，雖未在那時就挑明，但她總覺得，殺老師應當從她的神色之中判斷出了一些什麼東西。
她不知道自己要和殺老師談論這些事情的選擇是好是壞，但至少有一點，稻垣結衣是絕對確定的。
——殺老師永遠沒有要加害他們的意思。
稻垣結衣深吸了一口氣，邁開腳步往山上走去，這條道路她已經不知走了多少回。不僅如此，她——還有e班的同學們，將這整座山的各處的狀況都已經爛熟於心。這無疑是出於暗殺的需要，事到如今，她才恍然發現，在一次又一次對殺老師的暗殺之中他們究竟習得了多少知識。
用暗殺來學習，再通過學習來暗殺。殺老師引導出了這樣的迴圈，而他們受益良多。
她在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時，停下了步伐。
「……理事長先生。」
在看到椚丘中學的理事長、淺野學秀的父親淺野學峯的一瞬間，稻垣結衣幾乎是立刻感到了心虛和……寒冷。他毫無疑問是在微笑著的，就像他平時一直所做的那樣，只是在面對e班的學生們的時候，那笑容……她能感覺得出來，總是帶著些輕蔑。
不是強者對弱者的輕蔑，而是對於一種可以完全不必存在的傢伙的輕蔑，後者比前者來得還要讓人不爽。
「原來是稻垣同學啊，」她總覺得這語氣有些敷衍，「沒想到你會在這種日子還來學校呢。」
不過她並不能要求太多，那畢竟是理事長，更何況，她自己的語氣也稱不上不冷淡。
「只是找殺老師有些事而已。」
「正巧，我也是剛和你們的那位班主任聊完天呢。」他笑著，笑容之中卻是讓稻垣結衣徹骨的冰冷，她想起自己當時和淺野學秀說過的話，心裡竟然有些打退堂鼓，那些心理準備簡直就像是白做了似的，但下一秒，她咬了咬牙，沒有後退一步，「你們的班主任似乎頗不認同我的觀點。」
「不過，我還是堅持我自己的看法。」他似是意有所指地說道，「弱者始終都是弱者，永遠只能被強者踏在腳下呢。」
「那我還真不愧是殺老師的學生，」稻垣結衣面無表情道，「我和老師他看法相同。弱者並非是為了被強者踐踏而生，強者可能會隕落，弱者也同樣可能被扶回正道。更何況，有時強者和弱者無非只是被人生造出來的概念而已。」
「真是不錯的想法。」
理事長笑意漸深：「有些話，我只能作為忠告——」
「稻垣同學，」不遠處，突然出現了一道黃色的身影，「為師已經等了很久了。」
接著，他就閃現在了她和理事長旁邊，將觸手輕輕搭在了稻垣結衣的肩膀上：「理事長先生，為師的學生真是給您添麻煩了。想必您之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忙的吧，我們就不再耽誤您的時間了。」
再明顯不過的逐客令。
「那麼，再見。」
理事長臨走時，側過頭笑道。
「我很期待明天。」
「……抱歉，殺老師。」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盡頭，稻垣結衣深吸一口氣，「給你添麻煩了。」
「忸呀，原來稻垣同學還知道這是在給為師添麻煩嗎？！」
殺老師的臉色已然漲紅：「要是為師再不出現，你覺得他會對你做些什麼？！」
大概是洗腦吧……畢竟這事兒他最得心應手了。
稻垣結衣又瞥了一眼殺老師的臉色，沒敢把這話說出口。
「……和理事長的交手，交給為師就好。」半晌之後，殺老師歎了一口氣，說道，「為師和理事長的交戰本就必不可免，為師想要學生們一個個都能成為優秀的大人的希望和教育理念的衝突讓這場戰爭更是硝煙不斷。不過，明天考試成績公佈以後，至少是有一個暫時的結果。」
「也正因如此，不論是稻垣同學你，還是其他的同學，為師都不希望你們過多地參與進來，哪怕是因為另外的原因。」殺老師看著她，「稻垣結衣應該明白為師在說什麼。你們所需要做的，就只有好好完成你們的考試，好好過你們的生活，剩下的一切煩惱，為師都會幫你們解決。」
「那麼，接下來，言歸正傳。」
儘管不是第一次體驗殺老師的馬赫速度，當殺老師用觸手卷著她將她直接帶到了校舍門口時，稻垣結衣仍然忍不住心臟砰砰直跳。觸手鬆開了她的身體，雙腳落到實地後，稻垣結衣想了想，從兜裡掏出了一張報紙。
「我從哥哥那裡聽說了……」
這話一說出口，她就知道殺老師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她仍然是將報紙在對方眼前展開。
報紙上的新聞早就過時了，那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那已經是將近一年前所發生的事情了。更何況，新聞所報導的事實現在也依然在天空懸掛著，儘管由於這裡是白天而並不能觀察得清楚。
「殺老師，」稻垣結衣指了指加粗了的標題，「這不是你做的吧？」
第65章 條件的時間
「我聽老爸說你找我。」
她腳步虛浮地回到家之後，差點就把自己說過的話拋在了腦後。稻垣結衣直接走回了自己的房間，直到真太郎知道她回來後來推開了她的房門，她這才想起來自己在臨走前跟爸爸叮囑說讓真太郎到家後過來找她。
「……是啊，」稻垣結衣捂著眼睛有氣無力地說道，「我覺得這件事至少要告訴你。」
「什麼事？」
稻垣真太郎觀察著她的神情，隨即將門關上，聽到清脆的落鎖聲後才靠在門上，環抱著雙臂等她說下去。
「很複雜。」
稻垣結衣輕輕歎了口氣，然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自己坐回床上，向稻垣真太郎示了一下意：「你先坐下吧。」
她還有些在意先前小真到底是因為什麼才急匆匆地沖出門，不過比起這個，在e班校舍裡從殺老師口中所聽到的那些真相更加地讓她無暇思考其他。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告訴小真殺老師的事情，一會兒再問其他的好了。
「殺老師，這不是你做的吧？」
她指著報紙這麼問了之後，擔任他們班主任將近一年時間的「超級生物」顯然是愣了愣。隨即，他將兩條觸手交疊在一起，不同于往日驚異時面部會發生的顏色變化，此時，他的神情仍然是那一成不變的笑臉：「稻垣同學為什麼這麼問呢？」
「因為我想要知道真相。」她注視著對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除了我，班裡應該還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我約殺老師今天見面也是因為這個。不過請放心，我還沒有和別人提過，但是，如果從殺老師告訴了我真相，我也會告訴小真。」
「當然，我們也同樣不會告訴其他人。」她繼續補充道，「所以……殺老師你可以選擇告訴我真相，也可以選擇不告訴。」
聽了她的話，巨大的章魚似的生物也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他開了口。
「事實上，為師一直都做好了將真相告訴你們的準備。」
稻垣結衣聞言也呼吸一滯，但隨即，她聽到對方這樣說道。
「可話說回來，如果真的要說出真相的話，為師還是希望能在全班同學——以及烏間老師和伊莉娜老師的面前，為師並不希望提前有誰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因為那勢必將影響到對為師的態度，到時，反而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我明白了。」
稻垣結衣低聲說道，正不知道說什麼來好讓這個話題結束，殺老師卻說：「不過，有一些事情還是能告訴稻垣同學你們的。」
「大家一早就猜出了殺老師不可能是純天然的，」她托腮說道，「這是當然的嘛，自然界哪有二十馬赫的章魚。」
「殺老師告訴我說，他確實是在實驗室裡被製造出來的生物。而他從前身為人類時的身份……」
稻垣結衣飛快地瞥了一眼真太郎的表情。
「是……『死神』。」
聽到這個詞後，稻垣真太郎就像當時的她一樣睜大了眼睛。
「可是，前陣子那個傢伙……不是號稱是『死神』嗎。」如她所料，稻垣真太郎這樣思索道，「那時候，殺老師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啊。」
那時，有個傢伙趁著殺老師和烏間老師都不在的時候闖進了e班，以比琪老師相要脅，逼迫e班全體學生去赴他的鴻門宴。也正巧那天稻垣結衣提前離開去醫院複查，稻垣真太郎則是被稻垣海和淺野學秀的比賽給刺激大發了，苦於自己的射擊技術而留在了學校打算再練練，結果射擊還沒練，反倒碰上了個據說是世界上排行第一的殺手「死神」。
「那我就不知道了。」
稻垣結衣抬頭望著天花板，深深地歎了口氣。
「殺老師就只說了這個，而且我感覺，他本來連這個也不想告訴我的。」
「不過，殺老師估計也覺得，就算他不說，這點事情咱們也能查得出來。」她看著真太郎，「畢竟哥哥的身份……但是當然，能查到的東西也就僅限於此了，所以殺老師乾脆說了出來。至於其他的……恐怕只能靠咱們自己慢慢猜了。」
「『死神』只是個稱號而已。」
真太郎突然說道。
「『魯邦』，還有『怪盜吉德』，」稻垣結衣也明白過來他指的是什麼，接話道，「後者在日本活躍的時間跨度有十八年，最近也上過一次電視，看上去完全就是個少年似的。」
——不，這話由她來說似乎有點不太合適，畢竟怪盜吉德看上去就比她年紀大一點。
雖然感覺微妙，但她仍是接著說道：「殺老師是『死神』，那個傢伙也是『死神』吧。要麼，『死神』本來就是有兩個人；要麼，那傢伙是在殺老師之後才成為『死神』的。這麼說來，如果是後者，那人應該是殺老師關係親密的人。」
親戚，朋友，還是師徒？
怎麼想第一個和最後一個比較有可能。
「算了，反正一時半會兒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稻垣結衣撓了撓頭，「分頭搜集一下關於『死神』的情報吧，坊間傳聞或者新聞什麼的。對了，小真，你今天是出去做什麼了？」
稻垣真太郎聞言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不，沒什麼。」
他說道。
「只是突然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要重新申明罷了。」他搭在桌沿上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結果……至少雙方都不算不滿意吧。」
稻垣結衣：「……？」
她疑惑地打量著自己的弟弟，奈何對方卻沒有要將這話點明的意思，對於她探尋似的眼神也只是神秘地笑笑。不過，那笑容之中與其說是有著刻意隱瞞的意味，不如說反倒苦笑的意思更多一點，這樣讓她儘管擔心，卻也不好再問下去。
第二天便是成績出來的日子。
考試的結果她在考場上就感覺出了個七七八八，總之，贏過赤羽業是不可能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
稻垣結衣看著自己攤在桌子上的那些答題卡，不由得又開始發愁，她最拿手的國語雖然得了個一般人不能企及的高分，可對於赤羽業，對於赤羽業……
哦，他這回是年級第一來著。
這位年級第一靠在椅背上，坐姿隨意，注意到她的目光後露出了一個相當小惡魔系的笑容。
「真是可惜啊，」他語氣挑釁，「明明是那麼寬鬆的條件，卻連一~門~都沒勝過我呢。」
稻垣結衣深吸一口氣，生生壓下了因他這故意挑釁而燃起來的些許怒火。開口時，她慶倖地發現自己語調平靜，絲毫沒達到赤羽業想要的效果：「好吧，我願賭服輸，你想要我做什麼？」
「本來是想提點其他要求的，」他漫不經心地說道，稻垣結衣卻覺得背後莫名一寒，「不過果然還是算了吧。」
「所以，要求的話，配合我完成一個惡作劇吧。」
赤羽業笑意漸深，稻垣結衣幾乎可以看見他背後冒起來的黑氣。
「對於淺野學秀的。」
第66章 校舍的時間
稻垣結衣：「……………………………………」
開什麼玩笑！
不約！
沒愛過！
明天有事！
心理陰影面積為九平方釐米！
「哦？」與霎時就被他的話所震驚的稻垣結衣不同，赤羽業興味盎然地打量著她，「看你的樣子，倒是不想履行諾言呢。」
「這種條件——」
她一瞬間又被赤羽業激怒，在情緒的刺激下提高了聲音，然而下一秒，稻垣結衣就意識到了自己的疏忽。她有些尷尬地看了看周圍因為自己過高的語調而詫異看過來的同學，乾笑著擺擺手示意他們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怎麼了？」就坐在她另一邊的稻垣真太郎開口問道，對於稻垣結衣而言，某種意義上，他才是最不好糊弄過去的物件——因為對彼此實在是太瞭解了。
稻垣結衣轉過身去，笑容依然有點不自在：「不不不，真的沒什麼。」
真太郎狐疑地注視著她。
「……一會兒再跟你說。」
終究還是敵不過自己弟弟的眼神，她硬著頭皮說道。然後，她重新朝向了赤羽業那邊，有些頭痛地揉了揉額角，遲疑了一下，才將剛才中斷的話補充說完，出於對剛才情形的心有餘悸，還刻意壓低了聲音：「這種條件怎麼看都不可能答應的吧，我說，還是換一個好了。」
赤羽業的表現卻像是非常掃興似的，他右手手肘撐在桌面上，頭歪著輕輕靠在了手腕上，語調也故意拖長，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又格外地讓人火大：「這樣啊——可是，剛才說著『願賭服輸』的可不是我吧，出爾反爾不太像是你的作風呢。」
「……」
這簡直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稻垣結衣現在異常想要找個時光機回到幾分鐘前把那個說著「願賭服輸」的自己掐死，不，要是真有時光機的話，果然還是回到那個一氣之下和赤羽業定下約定的早晨吧，從一開始就把事情給結束掉。
她在赤羽業嘲諷似的眼神下幾番張口，終於狠了狠心：「那你先說說要我幫你完成什麼惡作劇。」
——這一環節本來是毫無必要的。
因為經過這兩個學期來的相處，她也對這位赤羽業同學的一貫秉性有了大致的瞭解——不如說，全班同學都是如此。而自打赤羽業結束了校園暴力的停學懲罰回來上課時，稻垣結衣就深刻意識到了自己和他的不對盤，之後儘管殺老師對他進行了pikapika的打磨、把他的殺意打磨得清清爽爽的，他們的關係和相處模式也從沒變過。
而所謂對他秉性的瞭解，建立在他屢次的惡作劇上……雖說中招的往往都是殺老師，但其他人不幸躺槍的時候也不在少數。在聽不破優月他們轉述了當初在普久間島上的修學旅行時赤羽業對於那位被他打敗的頂尖殺手的所作所為，稻垣結衣在目瞪口呆的同時，也不由得為那位大叔在心裡默默點上了一根蠟燭。
鼻子裡被灌上芥末和辣椒醬就算了，連嘴裡都被塞上魔鬼椒……大叔，真是辛苦你了……
話說回來，也正因如此，她才覺得壓根都不用過問是什麼惡作劇，畢竟赤羽業就是那樣的性格，再加之物件又是他一直以來的競爭對手淺野學秀，簡直不用知道內容都能猜到不會是什麼將其輕鬆就能放過的惡作劇。
現在之所以這麼問，無非還是想用迂回戰術拒絕掉罷了——儘量。
畢竟就如同赤羽業所說，她真的不是那種慣於出爾反爾的人。
然而，她也是真的沒想到，輸了賭約之後，赤羽業的條件竟然會和淺野學秀有關。
赤羽業帶著腹黑又意味深長的笑容沖她勾了勾食指，雖然有點不甘心，稻垣結衣還是往他那邊湊了湊，聽他把他預想中的惡作劇說了個大概。熱氣噴在她耳朵上，這讓稻垣結衣很是不自在，但她盡力忽略了那不適，轉而思索起來。
「可是，說起來，」她面色古怪地開口發問，「你不是已經在學習成績上贏過淺野同學了嗎，事到如今再這麼做……真的還有意義？」
「啊——說的也是呢。」
他笑嘻嘻地說道，表情看上去倒不似有半分的不滿。
「但是，在這個方面贏了，在另外的地方可未必啊。」不知是不是稻垣結衣的錯覺，總覺得他這話裡有點不懷好意的意有所指，「因為不是在正式的比賽之中，所以搶跑行動一點都不犯規呢。」
「雖然說到底，想要兔子乖乖跳進陷阱的獵人可能也有一點責任吧，」
稻垣結衣：「……哈？」
「算了。」
她也不想去過多計較他的弦外之音，又沉默著思考了片刻，複又開口道：「你那個計畫……非要說的話也不是不能接受，只不過果然還是不太好吧。」
……更何況還是淺野同學。
「要我說，倒不如——」
她才剛剛說到這裡，突然一陣天旋地轉，伴隨著巨大的、轟隆轟隆的房屋倒塌的聲音和機械的聲音，這座本來就有些簡陋也不大牢固的校舍劇烈地震動著，稻垣結衣差一點從椅子上滑到地上去。
當然只是差一點。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甚至還沒顧得上向伸手拉住自己胳膊的赤羽業道聲謝，一陣可怕的晃動又從教室的前方傳來，這下連赤羽業都差點沒穩住身體栽倒在地，幸好經歷了剛才的一陣晃動，他在幾秒之內也有所心理準備，連忙扶了一把身後的牆面。
「怎麼回事——？」
旁邊的稻垣真太郎就沒這麼好運氣了，他揉著自己的膝蓋從地上爬了起來，臉上滿是不敢置信和憤怒，他一把推開了教室的窗戶往窗外望去，隨即愣在了那裡。見他那副樣子，稻垣結衣連忙向赤羽業說了聲謝謝，緊接著沖到了真太郎的身邊同樣把頭探了出去。
咦？
她眨了眨眼睛，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她幾乎把小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就為了確認那正在推倒校舍的兩台挖掘機到底是不是幻象。
——然而顯然不是。
校舍……載滿了他們這大半年來回憶的校舍已經被摧毀了一半，一想到這裡，憤怒的情緒就忍不住在她心口翻滾起來，讓她頭腦發熱。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用想都知道是誰，更何況，他還大喇喇地在那掘土機的不遠處站著。
如果不是稻垣真太郎及時地把她攔住了，稻垣結衣差一點就真的從窗戶裡翻出去沖到理事長跟前——不顧她那還打著石膏的胳膊。
「這也太過分了！」她咬牙切齒地說，「而且，我們都還在校舍裡啊，他一點都不怕萬一出了事兒之後捅出去被媒體知道嗎？」
不，恐怕是一丁點兒都不擔心的。
話一出口，她就這麼意識到，別的不說，如果是她換到理事長的角度，也完全清楚校舍裡那個二十馬赫的傢伙不會讓他的學生因為坍塌的校舍而受到一點傷害。稻垣結衣想了想，怎麼也不覺得淺野學峯會突然就毫無理由地這麼做。
別的不說，昨天她也在山腰上正好撞見了他，那時候他還是信心十足的樣子，哪怕是因為e班全體沖進了年級前五十名，他應該也不會……直接就……
想到這裡，她將手移向了衣兜。
正巧在這時，衣兜裡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稻垣結衣只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上的名字就把電話接了起來，真太郎聞聲看了她一眼，不過此時，無論是她還是真太郎也都沒有想要多說什麼的意思。
「喂？」
一聽到對方的聲音，她就有些詫異：「淺野同學，你的聲音……怎麼了？」
聽上去雖然沒有多大的異樣，可是，她總覺得自己察覺到了點不對勁，不對勁的地方……大概是那麼些許的含混不清。
「不，沒什麼太大的問題，」他卻以一種相當無所謂的語氣說道，「剛才被那傢伙打了一拳罷了。」
……那傢伙？
這學校裡還有誰能——或者說，誰敢打他？
這樣想著，稻垣結衣也就明白了淺野學秀所說的「那傢伙」是指誰，無非就是此時此刻正站在校舍外的淺野理事長。
「這個你先不用管。」
他並沒有給她繼續追問的時間，而是接著說道：「我也是剛剛才得到的消息，他今天早上在理事會上提出了拆除舊校舍的提議，理事會也通過了。現在，應該已經帶著人往你們哪裡去了。」
「……事實上，」稻垣結衣拿著手機，看了看正在義憤填膺和理事長爭辯的同學們，「他已經開始拆了。」
淺野學秀：「………………」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56
第67章 會長的時間
學生會會長的辦公室……是在哪裡來著？
稻垣結衣一邊回憶著淺野學秀告訴她的和她自己記憶中的位置，一邊上了樓梯，在到達了那指定的樓層後，她走在走廊上，一間間地察看著標識牌。
其實，除了她自己以前班級的同學們，其他人還是認不出來她是e班的學生的——尤其是那些初一和初二年級的學生。
她倒是也碰見了幾名她從前的同學，不過，期末考試前通過的那份檔也很快傳播開了，加之這兩個學期期間e班在各類活動和考試上出格的表現，雖然不能說是博得了所有人的好感，但至少「e班」成為整個主校舍的墊腳石、主校舍的學生可以對e班學生肆意欺辱之類的事情是絕不會再有了。
所以，稻垣結衣在稍微猶豫了片刻之後，向他們友好地打了招呼，對方儘管稍有愣神，但也很快點了點頭，也有人同樣向她問好，就像當初他們還在同一個班級裡、並沒有因為主校舍與e班的界限而產生任何隔閡似的。
出現了如今這樣的情形，首當其衝的當然是殺老師的功勞，還有烏間老師和比琪老師他們，如果沒有這三位老師的幫助，e班根本不可能從全校人的碾壓中振奮過來。
……以及，熱情地鼓勵了他們的雪村老師。
她至今不知道兩位班主任之間有著怎樣的聯繫，但是後來，她對雪村老師的葬禮也略有耳聞。
稻垣結衣搖了搖頭，不想再這樣回憶下去。
不過，總的來說，即便情形有所改變，表面上還是一切照舊。能這樣自由地出入主校舍，還是多虧了淺野學秀的。
——啊，找到了。
稻垣結衣站在門前側耳聽了聽裡面的動靜，遺憾地發現從這裡是什麼都聽不到的。
就算是在主校舍度過的兩年時間裡，她在聽說了淺野學秀得到了學生會會長的位置後也從沒有到這裡來過。在那時候，她總是有一種不知從何處湧現出來的膽怯，這種膽怯直接導致了她努力的方式拐了十八個彎，自然遠不如後來打直球來得爽快。
「以後大概會去告白的吧，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時候就是了。」
她曾經在修學旅行的時候這麼和不破優月說過，最後在對方推了一把之後才終於遲疑地邁出了步伐。現在回憶起來，這份戀情之後的道路總像是在獨木橋上搖搖晃晃地走下來的似的，其中有她的原因也有淺野學秀的原因，可到底是走下來了。
會就此結束嗎？
選擇的權利似乎不在於她，而是在於將來的抉擇以及淺野學秀的想法。
撇去一切雜念，稻垣結衣輕輕地敲了敲門。
裡面應該……沒有其他人在吧。
「請進。」
聽到透過堅實的木門傳過來的淺野學秀的聲音，她眨了眨眼睛，隨後擰了一下門把手，推門走了進去。
「真險，差一點就遲到了。」稻垣結衣隨口說了一句，看到對方臉上像是松了口氣的表情，他仍然坐在辦公桌後，桌面上的一堆東西把他的臉擋去了一小半，「淺野同學，你現在不忙吧？」
「只是需要匯總一下各班報上來的戲劇發表會的節目。」
他看了一眼右手邊那一小遝紙張：「你們的校舍重建完了？」
「我來之前剛好全部弄好了，」稻垣結衣下意識地又活動了一下終於拆了石膏的左臂，聽說本來還要再過一兩個禮拜還能拆，結果複查結果表明她意外地恢復得很好，或許是這兩個學期來的暗殺訓練也讓她身體素質上升了一個檔次，「我又幫著收拾了一下，所以來得晚了點。」
如果不是殺老師非攔著她說她還沒完全恢復，她也不會是光幹些幫著遞遞錘子之類的小活兒……不過話說回來，也多虧有了二十馬赫的殺老師當主力，校舍才能那麼快地重建起來。
「……這樣啊，」淺野學秀翻閱檔的動作明顯地僵硬了一下，「父親他給你們添麻煩了。」
「也不至於……」提到這個話題，稻垣結衣也有點不自在，「反正……都是早晚會發生的事情……」
理事長的本來意圖，是全部推倒e班的校舍，然後在主校舍內重建，解雇殺老師，將e班學生全體置於嚴密的監視之下，讓他們再無翻身之地。
直接導致的後果——或者說理事長借著這個威脅來提出的暗殺計畫——就是他和殺老師單獨二人的對決。
幸好最後殺老師贏了。
而從殺老師口中，他們也瞭解了部分理事長的過去……和理事長變成這樣的原因。
雖說她對理事長還是始終沒法有多少好感，但對方走出校舍時，身上的殺意儘管不像赤羽業當初那樣變得清爽，卻也沒有之前的戾氣了。不過……
「不過，說起來，」她坐在辦公桌左前方的沙發上，用手指卷起了垂落在臉頰旁的一縷頭髮，回憶起理事長離開前從她身上掃過的那一眼，苦笑道，「總覺得理事長還是不太認可我呢——從各個方面來說。」
「沒關係。」
淺野學秀頭也不抬地說道，語氣裡有著些許滿不在乎，但下一秒，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似的抬頭看了看她。
「不管他認同與否，對我都無關緊要。」從他的神情，稻垣結衣可以看得出他確實說的都是真的，「我們父子的關係就是如此，或者說，一直以來都是某種類似競爭的關係。他也明白我在這種事情上不會聽他的，所以充其量，他壓根連手腳也不怎麼動得了。」
說著，他又看了一眼稻垣結衣：「你也不用在意，而且……現在他不太可能這麼做，不過，能避開的話，還是儘量避開他吧。」
稻垣結衣愣了愣，隨即點了點頭，她想起前些天和理事長的狹路相逢，決定還是不把這件事告訴他了。
「說起來……」這樣說著，她語氣也有些不自在起來，「淺野同學，寒假第一天你有時間嗎？」
「寒假第一天？」
淺野學秀看上去難得地有點猶豫：「那天我要和父親一起去上交起訴狀。」
上、上交起訴狀？！
如果說剛才還是只有點愣神，稻垣結衣現在是越發不解了：「……發生什麼事了？」
「當時他從e班校舍出來後，我們就商定好要這麼做了。」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淺野學秀不屑一笑，「我打算用家庭暴力和精神傷害向他索賠，父親他倒想反過來用這個告我損害他的名譽，反正，我是絕對不會輸的。」
稻垣結衣：「………………………………」
完全搞不明白這對父子的相處模式！
說到家庭暴力……
她偷偷瞥了一眼淺野學秀臉上已經包紮好的淤青，聽他說過，理事長要拆掉e班校舍的那個早上，他在出言挑釁之下被理事長一拳打翻在地，而後被同學扶到了醫務室，然後才得到了理事會通過拆掉e班校舍決議的消息。
「……我說，淺野同學，」她在聽了他這一番自信滿滿的話之後，卻也忍不住笑出來，接下來再做出的邀請，已經不是因為和赤羽業後來商定好的條件，「這樣的話，第二天和我——」
她的話被突然的敲門聲打斷。
來敲門的人應當和淺野學秀很是熟識了，因為他在敲門之後立刻就推門走了進來，一邊走著，一邊徑直向淺野學秀開了口：「淺野，剛才大家討論了一下，咱們班的節目……咦？」
他像是才注意到了坐在沙發上的稻垣結衣，臉上的笑意產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
「這位同學，我們應該在哪裡見過呢，」那個男生笑道，「果然，如此美麗的小姐，即便只是見了一面也讓人難以忘卻。」
稻垣結衣：「………………………………………………」
這傢伙比淺野父子倆的關係還讓人難以費解。
「……蓮。」
與淺野學秀帶了點威脅的語調相適應的是……他不怎麼好的臉色。
蓮？
這名字有些耳熟。
稻垣結衣拼命回憶著，然後突然想起了稻垣真太郎提到過的那個名字。
——榊原蓮。
不破優月也說過，那傢伙是「a班五英傑」之一，因此和淺野學秀走得也還算近，不過，對於稻垣結衣而言，更重要的並不是這個。
「你……」她面色古怪地指了指仿佛意識到什麼而就要溜之大吉的榊原蓮，「就是給我發那封郵件的人？」
淺野學秀：「……」
榊原蓮：「……」
「哈、哈哈哈哈。」
他一邊乾笑了兩聲，一邊在淺野學秀可怕的眼神注視下後退了兩步。
「原來如此，你就是……啊，沒什麼，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第68章 約定的時間
榊原蓮的話音還沒落，他自己就連退了好幾步，直到退出了辦公室，而後——一眨眼的功夫就沒影兒了。
「……」
「……」
辦公室中，只剩下無言的稻垣結衣與淺野學秀沉默相對。
她有點尷尬地從淺野學秀臉上移開了目光，而對方也正是這麼做的。
稻垣結衣又看了看辦公室的門口，那裡確實已經不見了榊原蓮的身影，然而事實上，她還有些事情想要問他。
話說回來，她也記得榊原蓮這個名字，但她從好友和弟弟口中聽到時，這名字可是和對女性舉止輕浮綁定在一起的——尤其那時a班和e班關係還未消融時他在圖書館對於神崎有希子的所作所為就是鐵證。
「你剛才說郵件？」
最後，反而是淺野學秀先開口說道，他看上去並不願意談及這個話題。只不過，剛才稻垣結衣既然已經向榊原蓮那麼提起，他應該也沒有辦法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然而，他這麼一提，稻垣結衣也很是尷尬。
剛才要是不貿然把郵件的事情提起來就好了……
她一邊暗自後悔，一邊卻也只好乾笑著應了一聲：「嗯。」
稻垣結衣知道，不管是她還是淺野學秀，毫無疑問地都是想起了那段尷尬而又于彼於己都是一種折磨的日子。而造成這種後果的直接原因就是淺野學秀一開始答應她交往的請求時所懷抱著的目的，雖說之後他的所作所為多多少少地彌補了一些，稻垣結衣也因此態度軟化，不過，誰也不願提起那時的事。
「那時候我去問了蓮。」
她還在心神不定，突然聽到淺野學秀這樣說道。
稻垣結衣聞言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卻發現他撇過了頭去，因而並不能將他的表情看得多清楚，但從他的語氣中可以聽出，對於這種事情，他似乎不是很樂意承認。
「我在這方面沒什麼經驗，蓮和我不同，交往的次數不在少數，意見值得參考。」他的語氣較之又平和了些，「那件事是意外，在那之後我也多加留心了，不過，看你剛才的樣子，給你也造成了不小的困擾吧。」
「那倒不至於。」
她笑了笑：「一開始確實有些不解啦，不過，想也知道那不可能是淺野同學的語氣嘛。」
「對了，」稻垣結衣想了想，用另一個話題將這個話題輕巧地揭了過去，「剛才我本來是想說這個的，結果榊原同學突然……」
她看向了終於正過臉注視著她的淺野學秀：「淺野同學，寒假的時候應該總能抽出時間吧，一起出去怎麼樣？」
她從對方的眼神看出了明顯的詫異，隨著他神色的轉變，那詫異也蕩然無存。短暫的猶豫之後，淺野學秀忽然笑了起來，那笑容是她熟悉的、此時卻感覺到有些許陌生的從容自傲的笑容，但是，似乎又有哪裡不一樣。
「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是由我來提出邀請嗎？」他的聲音並沒有多大，在這個安靜而又略顯空曠的辦公室內卻也已經足夠，「具體的時間和地點……讓我再想想，到時候提前聯繫你。」
「……嗯。」
稻垣結衣輕聲應了一聲，她看著淺野學秀，總覺得自己心裡的感覺有點奇怪，也有點複雜，但更多的還是莫名的欣喜。
不管是她還是淺野學秀，都沒有忘記那天她說過的話，以後還會發生什麼事情誰也還說不清楚，不過，至少從暑假一直到現在，他一直在不斷改變——往好的方面。
這就夠了。
儘管這麼想著，稻垣結衣卻總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麼。
——直到當她終於離開了辦公室，走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了赤羽業的電話時，她才終於想起來她一開始之所以要來找學生會會長的辦公室，一方面是確實只是想過來見他一面，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把淺野學秀約出來以便那個和赤羽業說好的「惡作劇」。
「成功了？」
赤羽業用的是很理所當然的語氣，面對他這樣的態度，稻垣結衣覺得自己著實不是那麼輕易就可以把「當然是失敗了」這種話說出口，只好打了打哈哈，乾笑了兩聲。
結果到最後只是約了寒假要見面……和赤羽業的約定壓根沒有著落。
「本來我是說寒假第一天能不能出來的，結果淺野同學說那天他有事。」短暫的猶豫之後，稻垣結衣硬著頭皮說道，「我要改天的時候，榊原同學——就是a班五英傑其中的那一位——突然進來了，然後……然後我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聽她這麼說之後，赤羽業興趣缺缺地應了一聲：「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反正離寒假還有幾天，後天還有戲劇發表會……對了，」她想到這裡，乾脆這麼徑直說道，「等戲劇發表會當天下午吧，反正咱們班是最後一場，表演也就在中午就結束了，到時候我再去吧。」
接下來的路程裡，她一邊聽著突然重新打起精神來的赤羽業頗有興致地又補完了她那天因不滿意對方想法而提議的計畫的細節，一邊「好好好」地答應著，總覺得自己不知不覺地進入了某一個奇怪的角色設定之中。
「ok，那就先這樣。」當看到在家門口停著的那輛車的時候，赤羽業的敘述也大致告了一個段落，稻垣結衣語氣輕快地說道，「更具體的見面時再聊吧。」
掛掉電話後，她也正好經過車旁，隔著玻璃往車內看了一眼，她發現裡面果然沒有人在。緊接著，她就把手機往兜裡一塞，掏出鑰匙跑到家門前打開了門。
「我回來了。」
稻垣結衣大聲說道，在發現家中又出現了久違的熱鬧情形時，一種有些複雜又莫名傷感的情緒湧了上來，甚至於讓她有點不知所措。
「歡迎回來。」
媽媽和朝美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了起來。
笑意抑制不住地在她臉上蔓延開來。
能這樣、能和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嫂子他們這麼在一起，真好。
她同樣抑制不住地這樣想道。
第69章 踐行的時間
然而，變故就是在戲劇發表會的當天下午發生的。
聽到那震耳欲聾的聲響時，稻垣結衣還在教室裡安安穩穩地坐著——不，也不能算安穩，畢竟那時候她還在思索一會兒該怎麼去和淺野同學說，當時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可這麼拖延了兩天之後，那點兒心理準備也已經被消磨得一乾二淨了。
現在倒不如說……雙方面的自責反而讓她如坐針氈。
「所以說你還不如乾脆不做了，」已經從她口中聽到了完整事情經過的稻垣真太郎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而且，一開始就不要那麼衝動啊。」
他看上去還想接著說些什麼，可話音還沒落，倉庫那邊突然有巨大的聲音傳了過來，在教室裡都能感受到隱約的震動，無疑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稻垣結衣的第一反應就是趴到窗邊探出頭去看是不是理事長又開，啊，不，是又領著挖掘機來拆校舍了。
然後，她就看到了足以讓她這麼久以來在e班建立的印象全部分崩瓦解掉的景象。
站在倉庫屋頂的、腦後冒出了兩條長長的觸手的……是茅野楓。
「……難以置信。」
得知了一切的真相，是在第二天夜幕落下後。茅野楓和殺老師約定要晚上七點在公園裡進行暗殺，在終於穩定下茅野的情緒——和其他同學一樣，稻垣結衣同樣被潮田渚突如其來的舉動所震驚，不過，這也不妨礙她與中村莉櫻和赤羽業一起用手機拍下了這個足夠讓人驚掉下巴的場面——並拔掉她的觸手之後，他們從殺老師口中聽到了接近一年前……不，更準確地來說，是兩年以來他身上所發生的事情。
「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她和真太郎他們一起走在街道上，喃喃自語道，「雪村老師她……」
她不知該怎麼接著說下去，一如她淩亂而不知該如何收拾的心情。
柳澤誇太郎。
在聽殺老師敘述的時候，稻垣結衣腦海中浮現了這個從自己哥哥口中聽到的名字，冥冥之中，她突然有一種宿命般的感覺。
儘管作為雪村老師的未婚夫，他與雪村老師沒有半點的相似之處，從他化名為「白」在他們面前短暫的幾次露面就可以看得出來，這是一個性格跋扈到極點的男人——而且，不擇手段。
「我還以為你不會太過驚訝，」稻垣真太郎雙臂抱在腦後，雖然他之前還在公園的時候，臉色也不怎麼好看，但到了這時候已經恢復了大半，「畢竟之前就有所心理準備，聽完老哥說的那些話之後，應該也能意識到事情的真相遠遠出乎我們的意料了。話說回來，一個二十馬赫的超級生物本身就代表著驚人的□□吧。」
「沒錯……」剛才已經聽他們說了稻垣海告訴他們的那些事的不破優月歎了口氣，「不過，我還是沒想到事情原來是這樣的，真是有愧于『名偵探』之名啊。」
雖然用的是開玩笑的語氣，可這麼幾年的友誼下來，稻垣結衣也完全聽得出她潛藏起來的失落和不甘心。
他們三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直到走到了不破優月的家門口。
「那，我先進去了，」不破優月回過頭來，笑容顯得有些勉強，「寒假見。」
儘管她這麼說，但不論是稻垣結衣還是不破優月都明白，恐怕大家都沒這個心情再去像出事之前那樣熱熱鬧鬧地討論寒假的暗殺計畫，也沒心情再約出來玩了。
她突然想起了先前和淺野學秀定下的約定，從兜裡摸出手機來，卻也沒拿好注意要不要給他打電話說出去不成了。
稻垣結衣還在猶豫，手機就震了震，顯示收到了一封郵件。
[計畫暫時延後。]
是赤羽業發來的。
老實說，他這麼做也並沒有出乎稻垣結衣的意料，離開公園的時候，大家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誰也沒有例外——甚至包括赤羽業。雖然不像其他人那麼明顯，但和他平時的表現相比，也能看出很是有些心不在焉。
稻垣結衣動了動手指。
[我知道了。]
她沒有過多地回復什麼，於雙方的心情而言，這麼做都沒有必要。
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問題已經不是惡作劇那麼簡單的事情了。
——到了如今，他們還能再次向殺老師揮動匕首、或是扣下扳機嗎？
「小真，」稻垣結衣低著頭，「我……」
「你不用說什麼，我知道的。」真太郎卻這麼說道，「雖然我和殺老師相處的時間沒有你們那麼長，但是在這個班級裡我好歹也待了一個學期的時間，所有的回憶——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我也都能想得起來。」
他閉了閉眼，輕聲道：「除了殺，沒有其他辦法的吧。」
「話是這麼說……」她踢了一下路邊的小石子，看著它骨碌骨碌地滾到了人行道內側的牆邊，「不是還有百分之一以下的概率嗎。」
稻垣真太郎沒有反駁她的話，不過只是在現在的沉默之中，憑著感應，她也將對方不贊同的意思盡收其中。
她知道的啊。
就算研究還在進行中，就算研究發現殺老師自爆概率真的只有百分之一，暗殺與否也不是他們這一群普普通通的什麼都不懂的初中生能說了算的。她本來就已經在那天和稻垣海的談話中意識到了，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對於整個地球——對於生活在其上的七十多億人類來說，還是太大了。
「……根本看不進去嘛。」
稻垣結衣歎息了一聲，把課本狠狠往桌子上一拍，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轉身就往床上倒了下去。
柔軟的床墊接受了這樣的衝擊力，她陷在床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天花板，迷茫的心情就這麼一點點從心底裡溢出來，一點點地沒過了地面、沒過了她的這張床，也同樣沒過她的身體，讓她有些喘不過來氣。
小真那邊恐怕也是這樣吧，稻垣結衣這樣想道，估計他也是心情煩躁地坐在書桌前，因為除了學習之外，現在沒什麼能讓他們在閒暇時間麻痹自己注意力的東西了。
不，恐怕也不僅僅是這樣。
總覺得現在不知道為什麼，潛意識裡就會想要學習呢……
應該是錯覺吧……不然怎麼有種感覺，覺得有人不斷地在她耳邊念叨提醒她要去複習呢……
手機鈴聲適時地響起，成功讓稻垣結衣要真的在屋裡摸一圈以確認房間內沒有什麼不明生物的打算胎死腹中。
話說回來，那也太傻了。
一邊腹誹著，她一邊接起了電話：「喂，淺野同學？」
「……我想確認一下，」她總感覺電話那頭淺野學秀的語速較之平常更快了些，「你後天有時間嗎？」
後天？
稻垣結衣想了想，她自己好像確實沒有什麼打算，在寒假前那件事發生之後，不破優月和她都沒心情出去玩，她連和禦子柴実琴一起的購物計畫都給推掉了，整天就是和真太郎一起在家裡窩著。連父母都有些看不下去，時不時催促他們也要多出去走走。
「有是有，只不過……」
只不過，她可能打不起那個精神啊。
有那個約定在前，稻垣結衣當然知道淺野學秀的意思是什麼。
「只不過？」
「不，沒什麼，」稻垣結衣連忙否認道，一開始，她只是下意識地出於和防衛省的保密原則，但她似乎找不到比較好的藉口——或者說，她也不希望用那種理由去矇騙對方，「淺野同學你接著說吧。』」
淺野學秀接下來說的話正好符合了她的預料，不可否認的是，聽他說了時間和地點之後，她確實有感到那麼一點甜蜜，可是當她結束了通話以後，那種沉重和無力感又一次浮了上來，造成了加倍的不適。
算了，就這樣吧。
稻垣結衣咬了咬牙，下了決定。
後天和淺野同學一起出去，權當是換換心情。聽說渚他們要去看望茅野——不，雪村同學，回來以後就拽著小真和他們一塊兒去吧，就像爸爸媽媽說的那樣，總在家裡悶著真的不是個辦法。
……雪村同學。
她默念著這個名字，坐起身從書櫃上層抽出了一個小本子，翻開之後，「磨瀬榛名」的字樣讓她的心臟又是一陣瑟縮。同樣的事情，她在茅野的身份剛剛暴露的那天也做過一次，那時候她再清楚不過地意識到，茅野當時所說的「我是獨生女」這句話，就和她在教室裡所塑造出來的形象一樣，只是一層偽裝罷了。
但是，她不完全這麼認為。
她握緊本子的指尖有些泛白。
總是那樣溫柔那樣開朗笑著的茅野，怎麼可能全都是演出來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57
第70章 巧合的時間
「早上好，淺野同學。」
一走出地鐵口，稻垣結衣就看到了已經等在那裡的那個熟悉的身影，聽到她的聲音後，他側過頭來注視著她：「早上好。」
「抱歉，我出門的時候好像有點晚了，」她一邊走近淺野學秀，一邊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雖說沒遲到……淺野同學你應該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吧。」
「不，我也是剛剛才到。」
淺野學秀這麼說著，動作再自然不過地接過了她肩膀上斜挎著的單肩包。
短暫的怔楞過後，稻垣結衣回過了神來，她捋了捋垂到耳邊的頭髮，有些忐忑地跟上去走在了淺野學秀的旁邊，思來想去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最後只好低著頭，心裡祈禱他不會突然看過來並因此發現她紅透了的臉。
……這簡直是，太犯規了。
如果不是淺野學秀的動作實在是太自然太行雲流水了，她也不至於行為過後才反應過來。
不過，說起來……沒了單肩包，她現在居然不知道手該往哪裡放，總覺得不管放哪裡都很奇怪啊。
稻垣結衣的眼睛瞥向了淺野學秀的胳膊。
也是啊，情侶們一般都會這麼做的，就像剛才淺野同學幫她拿包一樣，這時候就算攬一下胳膊也沒什麼太大違和感的吧。
「那你就先等一下吧，」她還遲遲未下決斷，淺野學秀忽然說道，他側了側臉看過來，稻垣結衣不由得慶倖自己已經從先前因為他的行為而陷入的小鹿亂撞情緒中恢復過來一些，他指了指大門旁邊的售票口，「我先去買票。」
稻垣結衣點了點頭，看著他往售票處走去。
果然還是做不到啊。
她站在那處相對而言人流量較小的地方，輕輕歎了口氣。
如上所述，她現在和淺野學秀在進行她當初說過的所謂「更正式也更有誠意」的約會，地點和時間是對方敲定的，具體地理位置是離家不遠的一家新開張的水族館。
雖說是新開張，規模倒也不小，聽說還是哪家挺厲害的財團投資建成的，這兩天還在做什麼特別的抽獎活動。不過，她是對那些沒什麼興趣就是了，她平時的確出去玩的時候不在少數，可也確實不常去水族館，要不是淺野學秀提出來，她還真不會關注這些。
當然，稻垣結衣也知道，如果沒有這樣的目的的話，淺野學秀同樣不是會去查哪裡又開了什麼水族館啊遊樂園啊之類的人。
話說回來，她也在想——
「結衣姐！」
正出神之際，稻垣結衣突然聽到了不遠處有一道小孩子的聲音響了起來，這聲音有點耳熟，而她確實很久沒聽到過了。
她循著聲音望過去，隨即驚訝出聲：「光彥？」
不，不止是圓穀光彥。
在他旁邊站著的是他那幾位同學——吉田步美、小島元太、灰原哀……和江戶川柯南，以及她同樣有過一面之緣的阿笠博士，他們旁邊還有兩位年輕女性，年紀約莫也就十七八左右，大概是女子高中生的樣子。
「……啊！」吉田步美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緊接著顯然想起了什麼，高興地說道，「是那天晚上那位大姐姐啊！」
小島元太：「啊？哪位大姐姐？」
「請過我們一起吃飯的那位哥哥的妹妹啦，元太……當然是將近半年之前的事情了。」圓穀光彥立刻提醒道，不過，他也沒有和元太解釋太多，而是轉向了稻垣結衣這邊，「結衣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當然是來這家新開的水族館玩的啊，」說著，她向著步美他們也微微一笑，「好久不見了，步美，元太，灰原，柯南，還有光彥。」
不知道為什麼，江戶川柯南的表情有些詭異。
圓穀光彥：「……為什麼我是『還有』啊結衣姐。」
笑著揉了揉光彥的頭髮之後，稻垣結衣站起身向阿笠博士笑笑：「雖然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我……我對博士那晚的推理非常印象深刻。」
「我當然記得你，」阿笠博士笑眯眯地說道，「那時候稻垣小姐的表現也相當不錯，更何況，稻垣先生和我在那之後也有過往來，我從他那裡也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東西，找個機會還得好好謝謝他才是。」
「不不，應該說哥哥承蒙博士您的照顧了。」稻垣結衣連忙說，然後，她轉向了那兩位看上去和她年紀差不了太多的女性，「初次見面，我叫稻垣結衣。」
「你好，稻垣小姐，我是毛利蘭，」留著黑長直的那位，面上的笑容也極為溫柔，「請多關照。」
稻垣結衣瞪大了眼睛。
毛利……
難道她就是有著「沉睡的小五郎」之名的毛利偵探的女兒、「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工藤新一的青梅竹馬？
她旁邊那位一看就和她關係很好的短髮姑娘也是爽快地一揮手：「我是鈴木園子，你好。」
她們還在做自我介紹的時候，憑藉著這麼久訓練來的聽覺和直覺，稻垣結衣已經感覺到有人正在接近了。聽完她們的話，稻垣結衣向毛利蘭和鈴木園子友好地笑了笑，還沒來得及就剛才自己的疑問發問，就回過了身去，迎上了淺野學秀的目光。
他還把她的單肩包挎在肩上，只不過那樣式與他的衣服、與他一貫的倨傲都很不搭調，他似乎也因此有些不自在，但和一開始相比也好多了。他看了看她對面的這群人，顯然也認出了他們，向阿笠博士他們點了點頭：「你們好。」
「咦，」圓穀光彥來回打量著淺野學秀，神情有些猶豫，最終，視線停留在了他的頭髮上，「對了，這個哥哥是結衣姐那時候一直在——唔——」
他的話才說了一半，稻垣結衣就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巴，讓他不能再接著說下去。
好險好險好險。
稻垣結衣滿頭冷汗地想道。
雖說當時好像確實被淺野學秀注意到了，不過他應該沒注意到太多吧……就算兩個人現在已經交往了，但這件事情她還是不想被光彥點明、讓淺野同學知道啊。
可惜她忘記了她面對著的不是一個，而是一群一年級的小學生。
「啊咧，」吉田步美開朗地笑著，看了他們兩人一會兒，「難道說結衣姐姐正在和這個哥哥交往嗎？」
稻垣結衣：「……………………………………」
……雖然比起光彥正準備要說的那句話確實好多了，但是突然被這麼指出來，稻垣結衣還是有一種措手不及的感覺。
為什麼明明已經交往了，在熟人面前反而會有這種感覺啊……
「沒錯，」沒等她對此發表什麼意見，淺野學秀就這麼毫不避諱地回答道，他看了稻垣結衣一眼，「我們正在交往。」
一直到把淺野學秀拉到大門口的時候，稻垣結衣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結果還是不好意思面對光彥他們的目光和阿笠博士笑呵呵的樣子，匆匆地跟他們道了別就直接走掉了。
「你不希望我那麼說？」
驗票後，在他們兩人走進水族館內之後，淺野學秀這樣問道。
「那倒不是……」稻垣結衣並沒有看他的眼睛，而是依舊難為情地將目光瞥到一邊，「倒不如說，淺野同學那麼說我反而很開心，事到如今，和淺野同學交往這件事也一直都有實感。但是，果然，那麼說還是會不好意思的吧。」
她感覺到對方一僵，也就是到了這個時候，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拽著淺野學秀的胳膊，不由得身體同樣僵硬起來。
不知為何，稻垣結衣突然改了主意。
「學——」
剛剛發出第一個音節，她就卡了殼，臉頰又竄上一陣熱度。
……不行果然還是做不到。
「淺、淺野同學，」她乾笑著說道，隨便指了指一進水族館內就能看到的顯眼地圖，「那麼，我們接下來要先去哪裡看看呢。」
看淺野學秀的表情，她卻總覺得自己剛才想做的事情已經被對方看透了，這讓她有些沮喪，稻垣結衣想了想，突然生出了點小小的報復心思。
那麼，至少先把這個成就達成了吧。
反正，正好她還拉著淺野同學的胳膊呢。
稻垣結衣咬了咬唇，隨後乾脆俐落地用自己的胳膊挽住了對方的，試探性地抬頭看了看淺野學秀的反應，卻發現他早就扭過了頭去。不過，還是能從他略顯僵硬的身體上感受得出來，他內心的真實反應。
「就……先在一樓看看吧。」
他的聲音同樣有些僵硬，這讓稻垣結衣唇角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又多了點欣喜，她也同樣覺得很是好笑。
「嗯。」
她輕聲應道。
第71章 停電的時間
……真是幸虧她沒有深海恐懼症，不然現在的感覺只會更奇怪。
稻垣結衣抬頭注視著從他們頭頂遊過去的那只海龜的肚皮時，如是想道。
她不常去水族館，但零零散散也總去過幾家，海底隧道當然也不是沒走過，只不過現在的心情比以前總要來得微妙和緊張，這無疑是來自於她還挽著胳膊的那位。她並非後知後覺地才意識到她的所謂給她自己帶來的局促不安，不過，在走到隧道內時，稻垣結衣總覺得心跳被更加地壓抑了起來。
這或許是受到了周遭景象的影響，不管怎麼說，於她而言，像是這樣周圍都是被玻璃阻隔起來的海水的樣子，多少還是有些讓人難以呼吸。
儘管正值假期，又適逢週末，隧道裡的人並不算太多，正好夠他們在隧道裡看個夠。稻垣結衣將目光又移向了左側，那裡正有幾尾熱帶魚不疾不徐地遊過，身上藍黃相間的條紋在燈光和海水的映照下也頗具美感。
——以至於她不知不覺就已經放開了淺野學秀的胳膊，自己一個人跑到隧道的另一邊追著看了半天。
她自己對於這方面的瞭解實在不能算多，雖然覺得這種魚類也挺眼熟，卻叫不上名字來。
然後，稻垣結衣看到一個看上去就長得怪模怪樣的傢伙從她面前晃了過去。
「我記得這個是叫……」她喃喃自語道，「叫什麼來著……」
「蝠鱝。」
淺野學秀平靜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他顯然是聽到了稻垣結衣剛才輕聲說的話，這會兒走到了旁邊，繼續說道：「又叫魔鬼魚，你現在看到的這種是日本蝠鱝，主要以磷蝦為食，不過，近年已經臨近瀕危了。」
稻垣結衣動了動搭在欄杆上的手指，轉頭看了他一眼，不由得笑了出來。
「淺野老師，」她開玩笑地說道，「這裡的魚你認識多少？」
這樣的情形在他們走進海底隧道之前也發生了兩次，淺野學秀在她剛剛產生疑問的時候就沒有任何猶豫地將品種脫口而出，儘管早就知道他知識面廣得可怕——就和理事長一樣——但確實，她沒想到在這方面都知道這麼多。
淺野學秀似乎被她那個稱呼噎了一下，隨即有點不大情願地回答道：「不，事實上，我瞭解的也算不上太多，充其量也不過上百種而已，你問的碰巧我都知道罷了。」
依照稻垣結衣對他的認識，他也不是那種會對自己有所謙虛的人。
不過……上百種……還不是認識而是瞭解……
更何況，從平常的相處就可以看出來，他對這一塊並不怎麼感興趣。
她沉默了一下，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的不學無術。
「博士，柯南，這裡這裡，」小女孩歡快的聲音響了起來，隨即能聽出來有些怔楞，「……啊，結衣姐姐。」
聞聲轉過頭去的稻垣結衣：「……啊，步美。」
等等為什麼又碰到了！
……不對，不是這個問題，這座水族館占地面積雖大可一進門就會選擇的景點只有那麼幾個，再說了，她和淺野同學與博士他們進門的時間也就差了那麼點，會碰上簡直是必然。
先跑進來的無疑是幾個小朋友，不過，和吉田步美他們三個相比，江戶川柯南和灰原哀的表現要顯得穩重許多。跟在後面的毛利蘭則是一臉無奈的笑容，笑容之中的溫柔不改，而鈴木園子就顯得隨意許多，她大大咧咧地打了個哈欠，對於海底隧道內的景象也不像是有多大的興趣。
然後，稻垣結衣突然意識到了從一開始就要隱隱約約能感覺到的違和感是源自何處。
——江戶川柯南今天也太安靜了。
雖說已經時隔半年，可她還記得，江戶川柯南也算是少年偵探團這個團體裡的活躍分子了，上次見面、還沒發生那起案件的時候，儘管不像步美、光彥和元太他們那樣嘰嘰喳喳，但時不時也會給他們講解些什麼。
她下意識地瞥了江戶川柯南一眼，對方卻相當無辜地回看了過來，臉上甚至還帶著同樣一點城府都沒有的微笑。
稻垣結衣：「………………」
倒不如說，更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對了。
她不由得懷疑起來是不是上次告別時她哪裡做得不太好，可怎麼也想不起來她最後說了些什麼話了，畢竟也已經過了將近半年左右的時間，不可能一言一行都記得那麼清楚。
阿笠博士走在最後，他站在趴在欄杆上對玻璃後的景象不斷驚歎的光彥等人的身後，一邊就像個普普通通的鄰家老伯那樣地笑著——當然，在某種意義上而言，他也確實是——一邊不時參與進了光彥他們幾個的討論中，簡單地解答著他們一些疑惑。
她將目光又挪回了淺野學秀的身上，正打算要說些什麼，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咦？
稻垣結衣眨了眨眼睛，一時間沒有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
難道說……？
停電了？
她聽到旁邊步美他們和其他人訝異的聲音，再聯想一下所處的環境，突兀地就有了點深海的即視感，不由得也有些發毛。不過這也並不要緊，地面上原本就有為了以防萬一的應急燈來指示路線，雖然現在的狀況並不適合到外面去，但這也多少給一片黑暗的隧道內提供了一點昏暗的燈光。
不管怎麼說，還是再往邊挪挪——
「？！」
她還沒來得及動作，就感覺到身體被人重重撞了一下，差點就要因為那衝擊力而趔趄摔倒時，有人拉住了她的胳膊。
是淺野學秀。
除了他以外，也不可能有別人。
稻垣結衣幾乎是被拉住的一瞬間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她的臉直接埋在了對方懷裡。嗅到他衣服上清新的味道的同時，她能感受到淺野學秀也往後面退了一步，借著欄杆的支撐讓兩個人都穩住了身子。然而，她自己的身體並沒有那麼快地反應過來，被狠狠撞上的地方還在作痛，她抽著冷氣，半眯起眼睛地想要把手從他肩膀上移開，卻被他阻止了下來。淺野學秀一個轉身，把她扣在他自己和欄杆之間，不給她一點離開的機會。
「別動，」他低聲說道，聲音聽上去莫名有些緊張，「就先這麼待著，在燈重新亮起來之前，你先別離開我身邊。」
她一愣，隨即，將頭抬起來時，她也明白了他之所以這麼說的原因。
她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而發現這一點的不止是他們兩個人，一道小小的身影從他們旁邊竄了過去，借助那道身影手腕上手錶發出的手電筒似的燈光，她看清楚了那是誰。
——江戶川柯南。
稻垣結衣有些詫異，與此同時卻又有一種意料之中的感覺。
江戶川柯南的腳步聲在不遠之外停下，他和其他幾個陌生人低聲交談著，聲音顯然不復孩童似的稚嫩，而是又多了別的什麼、更成熟的東西。
燈光在一分鐘之後重新亮起，稻垣結衣半眯著眼睛，眼睛重新適應了明亮後，她看清了眼前的慘狀。
倒在地上的是一名年輕女性，身上米黃色的連衣裙被鮮血染了個透徹，她的身體似乎是被什麼利刃刺穿，柯南——以及另一名看樣子像是專業人士的男人檢查了她的情況之後，面色沉重地向她的其餘幾位同伴搖了搖頭，而後者們，面色慘白得就如同同樣失血過多一般。
稻垣結衣咬了咬牙，拉開了還背在淺野學秀肩膀上的單肩包，從裡面摸出了自己的手機，直接撥通了報警電話。
員警到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被工作人員撤離，海底隧道也被整個兒地封鎖起來，當時身在海底隧道裡的人也幾乎都在全部自願的情況下被轉移到了樓上某間小廳內。不過，稻垣結衣總覺得不應該光是這麼做，她想起那個撞了她一下的傢伙，不免生出了不少疑心。
「原來如此，」她聽到圓穀光彥的轉述之後，若有所思道，「所以你們才會來這家水族館啊。」
用一句話來概括，那就是——這座新開的水族館，是鈴木財團的產業。
而鈴木園子，則是這家財團的千金二小姐。
在聽說光彥他們是被園子邀請來這家水族館裡遊玩、打發打發時間時，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鈴木園子，仔細回憶了一下平日裡對於鈴木財團的印象，總覺得怎麼都不能將其和眼前這位聯繫到一起。
說起來，周圍的這幾位似乎都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場面了——雖然她自己也不是，不過，他們經歷地顯然比自己多得多。
除了淺野學秀。
第72章 懷疑的時間
迄今為止，稻垣結衣經歷了三起案件。
其中的第一起，是和柯南他們一起吃飯的那天晚上，隔壁的包廂裡發生的利用三氧|化二砷的投毒殺人案，她和淺野學秀在那天晚上也因為她的推理而正式結緣。
第二起則發生在她自己身上，從煙火大會回去的路上不幸巧遇被通緝的連環殺人犯——疑似亞伯特·費雪的轉世，並且由於這場偶遇而左臂粉碎性骨折，連打了很長時間的石膏，還導致她和同學們一起策劃的暗殺旅行都沒去成，現在胳膊裡還釘著鋼板呢。
而第三起就是現在的這一樁女子大學生被刺身亡案。
這三起案件中，她都扮演了還算重要的角色，而除了每一次都也還在場的淺野同學之外，同樣的……
稻垣結衣看了看坐在她對面的兩位警官。
目暮十三，和高木涉。
雖然這麼想不太好，不過……
難道東京市內就只有這兩位警官嗎？
「又見面了，稻垣小姐，」胖胖的目暮警官當然不可能知道她的所思所想，他面色嚴肅地說道，「我們聽說，當時同樣也在海底隧道內的你在停電後曾被一個正在跑動的不明人士撞到，你是否還記得那個人的樣子？」
稻垣結衣點了點頭，又搖搖頭。
「只記得一點，」她回憶起當時的情形，「地上的應急燈也不是特別亮，更何況我本來也沒太注意就被撞了一下，所以只能大概知道一部分的大約情況，更詳細的就不知道了。」
「我看到的時候，能判斷出來那個人比我高這麼多，」說著，稻垣結衣比劃了一下高度，看著高木警官在一旁連忙將她說的話記了下來，「總之，應該是一米七五左右的樣子，絕對不會超過一米八。體型……應該偏瘦，而且……」
她想了想，接著道：「那個人應該有兩種可能性，第一，人不是那個人殺的；第二，那個人是在從我身邊跑過去後才去向石田小姐下手的。因為我沒有聞到那個人身上的血腥味。」
死者姓石田，是附近一所大學的大二學生，在這個週末和幾個朋友一起來這家新開的水族館玩，誰能料到居然發生了這種事情。
「原來如此。」
目暮警官點了點頭：「那麼，麻煩你了，稻垣小姐，我們想要瞭解的就是這些，請你回到廳內再多忍受一會兒吧。」
「沒關係，能幫上目暮警官和高木警官的忙，我也很高興。」
她輕聲說道，與她話語的內容不符，稻垣結衣臉上沒有絲毫的輕鬆可言，畢竟事關人命，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鬆得下來。然而，當她走出這間單獨的會客室時，關上門後一轉身便看見等在一旁的江戶川柯南，又是另一回事了。
一瞬間，她好像又想起了那天晚上被對方堵了個正著的時候。
說起來……心態好像截然不同了。
那時，她覺得自己是荻內樹裡的同類，現在她依舊這麼認為，然而幸運的是，她得到了那麼多人的幫助，得以從過去中走出，然後，還遇到了淺野同學。
「怎麼，」稻垣結衣用玩笑的口吻問道，「終於願意跟我說話了？」
「哈哈哈，」江戶川柯南摸著後腦勺乾笑了兩聲，「其實我沒有排斥姐姐你的意思啦，只不過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好啊，反正我不會和小孩子計較。」
稻垣結衣聳聳肩膀，側過身子歪了歪頭，注視著對方的眼睛：「我猜我知道柯南你想問什麼，大概無非是，我剛才跟警官他們說了些什麼，我之前在海底隧道的時候，撞到我的人士什麼樣子？」
柯南點了點頭。
於是，她抱著自己的雙臂，在捉弄他一下再告訴他全部和直接告訴他那些事情之間猶豫了幾秒，決定還是選擇了前者。
現在不是做這些事情的時機。
「……原來如此，」當江戶川柯南聽她說完之後，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道，他頗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真相似的，「原來是這樣。既然如此，那麼就應該——」
看上去，他是說到這裡才突然反應過來稻垣結衣還在他旁邊，她意味深長地打量著他，一邊用食指點著下巴，一邊同樣若有所思地說道：「果然，感覺一點都不像是只有七歲的小孩子呢。」
「哎、哎？」
江戶川柯南完全愣在了那裡，甚至還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姐姐你在說什麼，我不太明白。」
「沒什麼，」稻垣結衣瞥了他一眼，「只是在思考自己七歲的時候到底在幹什麼罷了。」
好像還是會和真太郎搶玩具的年齡……
她打住了回憶，轉而將思緒又放回了案件的本身上。
她自己作為殺手已經有了半年多的時間，經受的訓練全然是在研究如何準確而有效地暗殺自己的老師，全班同學自然也都對暗殺的手法費了很大心力來鑽研，不過，因為他們的暗殺是被政府所鼓勵的，壓根不需要考慮暗殺成功後應該怎麼成功脫身。
不過話說回來，殺老師應該對這一點很有研究吧——畢竟他可是那位名正言順的世界排行第一的殺手「死神」。
首先應該考慮的也許是隨機作案的可能性，兇手確實有可能不是特別針對于那位石田小姐下的殺手，但是另一方面，她記得石田小姐身邊也有著好幾位同伴，事發時想必也離得不遠。如果是隨機作案，是怎麼保證不受到他們的阻礙，又能夠身上不沾染任何血跡地成功脫身呢？
果然，還是當時靠近石田小姐的那些人更可疑一些嗎。
稻垣結衣下意識地轉換了思考問題的角度。
如果是她的話，會去怎麼在周圍也有人的情況下、在黑暗中刺殺自己的目標呢？
其實很簡單吧。
她聯想起了上次的事件，覺得也需要考慮這樣的可能性。
「姐姐覺得，」正當她這麼想著的時候，江戶川柯南忽然開口問道，「撞到姐姐的那個人會是兇手嗎？」
「就算你問我……」
稻垣結衣雙手背在身後，和他一起往那個小廳裡走過去：「雖然一直都很喜歡推理題材方面的作品，不過我自己沒多少這方面的才能呢，上次也只是恰好碰著了。」
而且，她感覺還有可能是對方故意引導的。
「我回答的話，也只能憑著一點點猜測以及直覺，」她話鋒一轉，接著說道，「不過，現在想想，我覺得那個人不是兇手，但是，也不可能是一無所知的路人，絕對和兇手有聯繫，是案情的關鍵。」
……這不是廢話嗎。
稻垣結衣自己在心裡默默吐槽道。
那傢伙當然和兇手有聯繫了，在一片漆黑的海底隧道裡那麼快速地奔跑本來就很奇怪，尤其是隧道內還發生了殺人案，可疑度簡直翻了幾番。
「話說回來，柯南你好像已經胸有成竹的樣子了，」她看了看依然在思索著什麼的柯南，心裡暗歎真是搞不懂現在的小孩子怎麼會早熟成這個樣子，「真是讓人佩服啊。」
「哪裡哪裡。」
聽到她的話後，江戶川柯南立刻擺擺手說道，臉上的表情頗有些微妙：「只是因為平時一直跟在毛利叔叔的身邊而已啦，我從毛利叔叔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呢。」
「說到這個，」這個時候，稻垣結衣突然想起來她那時候就產生了的想法，以及，回家途中在車上猛然想起來的事情，「柯南你和那位『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是什麼關係呢？」
江戶川柯南：「……哈？」
「我、我不太懂姐姐你的意思，」稻垣結衣總覺得他的笑容有些僵硬，「雖說我和新一哥哥是親戚關係沒錯，但是姐姐怎麼忽然問起來這個？」
「這個嘛……」
稻垣結衣撓了撓臉，實在不好意思說是因為自己從小學開始就把工藤新一當吉祥物來每天早上頂禮膜拜。
「只是莫名其妙地覺得你們的臉長得有點像而已，」她含糊地說道，「既然是親戚，那就怪不得了。」
「原來是這樣啊。」
江戶川柯南的雙手插在兜裡，腳步因為她的下一句話而微微一滯：「柯南，這次博士有沒有什麼頭緒？」
「有的哦。」
他抬起頭來，不知為何竟然露出來一個頗為自信的笑容。
「博士他跟我說了，對於犯人的情況已經基本有了頭緒，大概，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破案了吧。」
直到重新又走進廳內時，稻垣結衣還在想著他說的這話和他說話時的表情。
……果然，有哪裡不對勁。
不過，算了，每個人都有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情，非要弄個清楚也不是她的風格。
「我回來了。」
稻垣結衣重新走回了之前的位子，在淺野學秀旁邊坐下。以及……她發誓，脫口而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真的什麼都沒想，只是隨口那麼一說罷了。
「嗯，」淺野學秀翻了翻他從旁邊一個雜誌架上抽下來的一本雜誌，同樣有點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歡迎回來。」
稻垣結衣：「………………」
淺野學秀：「……………………」
他們幾乎是同時察覺到了微妙之處，面面相覷的時候，不免彼此都感到了尷尬萬分，不約而同地把視線撇向了別處。與此同時，稻垣結衣不由得又扭過頭去，竭力避免讓對方看到自己這會兒的表情。
這感覺，好像……也不是那麼壞……對吧？
——才怪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1-27 19:57
第73章 名字的時間
如江戶川柯南所說的那般，在那之後的不久，就由阿笠博士在眾人面前闡述了自己的推理，並當眾指認了兇手。而也確實就像稻垣結衣自己所猜想的那樣——或者說，她至少猜中了其中的一部分事實。
員警將手銬銬上那個男人的手腕上時，其他同為石田小姐的同伴的人依舊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他們面色依舊不怎麼好看，但比起起初發現石田的身亡時要稍微好上那麼一點。然而，在朋友死亡和殺死她的是另一位朋友的雙重刺激下，稻垣結衣也能看得出他們情緒的劇烈波動，並且，其中有一名女性實在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失聲痛哭了起來。
死亡就是這樣的東西。
稻垣結衣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她還要更早的時候也經歷過一起類似的案件，但並沒有像今天這樣真正地看到屍體，死者是在搶救的途中身亡的。而身為殺手，她也從未真正葬送一個人的性命，如此看來，他們的暗殺總還有點像小孩子過家家。
她又避無可避地聯想到了他們自己的身上。
這起兇殺案的兇手，是與死者有著深厚情誼的同學。她也能看得出來，在被揭穿真相的那一瞬間，他面上複雜的情緒，其上既有不甘也有懊悔，但更多的似乎是難以置信，也不知那是因為自己的手法被揭穿，還是因為自己竟然對石田小姐做下了這樣的事情。而無論如何，他看上去也都已經認命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也只能認命了。
為了一己私欲而置他人於死地是罪無可恕的行為——稻垣結衣一直是這麼想的，事到如今，她又有些猶豫起來。
——他們到底是為什麼，非得殺掉殺老師不可呢？
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儘量不去在現在這種場合考慮這些。說起來，從剛才開始，就有一點讓她有些在意。
江戶川柯南跑去哪裡了？
上次也是，她還在想這麼重要的時候居然不在，柯南卻突然冒出來了，總覺得他一到這種時候就變得非常神出鬼沒。而且，他既然是作為阿笠博士的助手，先前又那麼信誓旦旦地跟她說博士已經有了頭緒，這會兒反而不見人影了。
「你在找那個傢伙嗎？」
一個稍顯冷淡的女聲在她旁邊響起，稻垣結衣側過頭，看到有著一頭茶色短髮的灰原哀站在自己的身旁。她抱著雙臂，神情頗為波瀾不驚，看到稻垣結衣投過來的目光時，順手指了指另外一邊，果不其然，當她順勢看過去的時候，發現了正在和博士交談的江戶川柯南。
「那傢伙總是那樣子，」灰原哀用一種不以為然的口吻說道，稻垣結衣甚至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了些許笑意，「一到這時候就纏著博士問個不停，博士做推理的時候也總是湊到旁邊生怕漏聽一句。」
「原來如此。」
稻垣結衣應了一句，歪著腦袋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出來。灰原哀倒並不怎麼在意她的笑容，依然保持著那副不為所動的樣子，只不過神情很是柔和，讓稻垣結衣也有點愣神。
於是，水族館海底隧道殺人事件就此結束，在門口告別柯南和博士他們後，稻垣結衣還隱隱約約聽得到小島元太在小聲奇怪為什麼每次出來都會發生意外事件，這甚至引起了光彥和步美他們幾人的爭論，不由得有些無奈。
她將目光轉回，有些猶豫地看著她旁邊的淺野學秀。
「那個……」稻垣結衣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淺野同學……現在，我來拿包就好了。」
當時在海底隧道裡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後，無論是她還是淺野學秀都沒有心情再去顧那個單肩包，只是帶著那個包直接到了那間小廳裡面。被目暮警官他們叫去詢問情況的時候就更是如此，結果就是這樣，到了現在走出水族館的時候，單肩包還是背在淺野學秀的肩上。
淺野學秀聞言腳步一頓，神情顯得也很是有些微妙，他看上去似乎想說些什麼，可手剛探到肩膀上的包帶的時候又改了主意。
「算了，」他說，「還是我把你送回去之後再給你吧。」
稻垣結衣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她和來的時候一樣坐在地鐵上，只不過不同的是身旁多了一個淺野學秀。她雙手放在膝上，不想讓自己太過在意旁邊坐著的人，可惜的是即便是衣料之間的摩挲都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這一事實。
「對不起。」
聽到對方忽然這麼說，稻垣結衣一驚，連忙扭頭看向了淺野學秀，他卻是像完全不在意似的接著說道：「也許我今天不應該定在這個地方。」
「……不，」她眨了眨眼睛，這才回過神來，有點猶豫地說道，「這又不是淺野同學的錯，壓根沒必要要為這種事情道歉的。」
非要說的話，也全部都是那個兇手的問題。
「不過……」稻垣結衣把視線撇到了一邊，「淺野同學還真是越來越熟練了呢。」
——在道歉方面。
以前她還以為淺野學秀一定就跟理事長一樣是那種絕對不會道歉的類型，沒想到現在……話說回來，居然微妙地越來越適應這樣的畫風的她也有點奇怪。
「你說什麼？」
淺野學秀顯然沒有明白她的意思，但這對於稻垣結衣來說更好，被對方聽出來她的意思才讓人感覺不太好啊。
「沒什麼！」於是她立刻說道，然而，就連她自己也感覺得出來，她現在臉上的表情絕對會出賣她的所思所想，幸虧淺野學秀很快就把目光移了開來，這讓稻垣結衣也松了一口氣——至少他看上去是沒有要接著問下去的意思。
「考試準備得怎麼樣了？」
這時候問這句話，總讓人覺得有點沒話找話的樣子。
「這個……」稻垣結衣的腦海中一瞬間閃過媽媽說過的那些話，她努力把那些想法壓下去，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現，「還算順利吧，淺野同學借給我的筆記非常有用，還幫了我挺多的。」
類似的話題……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雖然現在還不知道到時候究竟會怎樣，但是，至少有一點稻垣結衣可以肯定，就這麼一直瞞著淺野學秀肯定是不好的。所以，果然還是先說一聲比較好……吧？
這樣想著，稻垣結衣深吸了一口氣。
「淺野同學。」
她叫了一聲，對上淺野學秀的視線後，有些不安地接著開口道：「其實，我——」
她的聲音被突然響起的地鐵報站聲打斷。
……天。
稻垣結衣就這麼因為突發狀況尷尬地卡了殼，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看到淺野學秀疑惑的眼神時，更是說不出口。
「其實，也沒什麼，」她不好意思地笑道，「好啦，下一站就該下了，我們還是先做好準備吧。」
她都在說什麼啊……
她似乎總是這樣，好不容易準備好的勇氣總會被其他意外狀況所打斷，而決定好做一件事的意念更像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一樣，一旦錯過這一次，下一次就很難再次鼓起勇氣來。現在也是，那時候和赤羽業做好的約定也是——雖說就算她真的做了，現在他們兩個也不可能再去實行。
稻垣結衣不知道走在自己旁邊的對方在想什麼，但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從地鐵站裡走到了那個熟悉的街口，只要再往前面走上個十幾米就可以回到稻垣家了。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淺野學秀就已經停住了腳步。
「那我就送你到這裡了。」他將包取下遞給了她，稻垣結衣伸出手去，接過包帶的一瞬間，兩個人的指尖相觸，她像是火燒火燎地連忙側過頭去，將包重新背到肩膀上的時候，她聽到淺野學秀接著說道，「要是複習的時候遇上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給我打電話。」
「……嗯。」
應了一聲之後，稻垣結衣動了動嘴唇，結果囁嚅出來的字眼連她自己都聽不清。
淺野學秀：「…………？」
於是她乾脆咬了咬牙，更大聲地將自己那時候還沒走進水族館就想做的事情實踐了下來。
「學秀，」看著猛然愣住的淺野學秀，稻垣結衣覺得自己的心情莫名好了起來，一直堵在心口的東西也仿佛一下子消失無蹤，她揚起了笑容，「我會的。」
然後，她就轉身往自己家門口跑了過去，直到關上了家門才敢停下動作。她背靠著門，當咚咚作響的心跳聲逐漸弱下去的同時，才感覺得到自己臉上越來越讓人不自在的熱意。
……她到底，是有什麼資格笑他啊。
第74章 解惑的時間
「稻垣同學？」
稻垣結衣敲門又一次走進去後，聽到茅野楓繼續疑惑地問道：「你怎麼……？」
「是的，沒錯，」她只猶豫了兩秒，就向病床上那位身份十分特殊的同班同學坦誠道，「我又來了。」
茅野楓：「…………………………這一點不用說也知道啦。」
她的表情看上去更像是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好，稻垣結衣歪著頭也打量了她幾秒，然後意識到了從進門後就感覺到的違和感究竟是來源自何處：「茅野，你的頭髮怎麼這麼亂，皮筋也有點歪掉了。」
剛才她和渚、真太郎以及其他同學一起進來的時候，茅野楓的髮型還是好好的。才不過出了房間幾分鐘的時間，茅野楓的髮型就比之前亂了不少，尤其是耳側的那些頭髮，就好像用力地在床上摩擦過似的。
「啊、啊，是嗎，」茅野楓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雙手摸上了自己的頭髮，手忙腳亂的樣子完全不像是放寒假前那個冷靜中摻雜著瘋狂的、操縱著觸手刺殺殺老師的殺手，「原來我的頭髮亂掉了嗎，我完全都沒注意到——」
……完全亂了陣腳啊。
稻垣結衣靠在牆上想了想，回憶起剛才他們在病房裡所做的、所說的，還是不怎麼清楚茅野到底是因為什麼而心慌意亂。
但是，如果要聯繫起來最近發生的事情，似乎就完全可以解釋了。
「難道說，」她發覺自己怎麼都沒辦法控制住想笑的欲望，只好用手背盡力遮掩著，可惜就連稻垣結衣自己也能感覺得到，她的聲音已經徹徹底底地出賣了她，「難道說茅野你是因為渚才——」
「沒有！」
她還沒說完，茅野楓就面紅耳赤地打斷了她。
「什麼都沒有！」
然後，茅野楓自己也反應過來了。
茅野楓：「………………」
稻垣結衣：「……………………噗。」
「沒關係的吧，」她依然靠在牆上，視線從之前潮田渚放在床頭櫃上的果籃上掃了過去，「就算坦率地承認也沒什麼。而且，茅野你也表現得太明顯了，不猜出來都簡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其實她更想稱呼對方的本名，不過既然剛才茅野當著他們大家的面都說過因為大家一直以來的稱呼，她也漸漸喜歡上了這個名字，稻垣結衣自然也就只能將以前的稱呼也一直延續下去了。
「別取笑我了啦，稻垣同學。」
茅野楓臉上的神情很是難為情，她用手把頭髮理了理，重新紮好了皮筋，看上去像是故意岔開話題似的：「稻垣同學寒假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相似的問題她在之前就已經問過其他人一遍，現在再重新問起，或許也是因為當時稻垣結衣自己表現不太對勁。
「出去玩了一趟，」稻垣結衣眼神縹緲，「然後不遠處發生了殺人案，或者確切地說，就在同一條海底隧道裡。」
茅野楓：「……哎？！」
「那，」她似乎非常後悔自己問了那麼個問題，連忙繼續說道，「稻垣同學又來找我是為了什麼？」
「……對哦，」稻垣結衣這才想起來自己的目的，她拉了拉牆邊的一把椅子，「可以嗎？」
在茅野楓點了點頭之後，她把椅子搬到了茅野楓的床邊上，自己在上面坐下。
原本就如同她打算的那樣，她拽著真太郎和潮田渚他們一起來到茅野住院的醫院探望茅野，但在跟著來溜達了一圈出了病房門後，她又改了主意。跟其他人打了一聲招呼以後，她看著他們往醫院門口走去，自己重新又敲響了房門。
「茅野你，」她看了一眼茅野楓，小心翼翼地問道，「是為什麼喜歡e班的呢？」
「誒？」
「我最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結果反而越來越不明白了。」稻垣結衣不好意思地笑笑，「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覺得我能從茅野同學這裡明白到什麼，當然，要是茅野同學不願意也沒關係。畢竟你現在身體也還有些虛弱，我也不好一直在這裡打擾你。」
她不自覺又用上了敬稱。
「不不，沒關係的。」茅野楓連忙說道，「而且，稻垣同學你就跟以前一樣叫我茅野不就好了。」
「而且，這也沒有什麼關係的吧，我也不是不願意回答稻垣同學的意思。」
說著，她的神色也變得有些猶豫，像是在思索應當說些什麼才好。這麼沉默了一會兒，茅野楓將目光投向了窗外，現在還是下午，太陽尚未西墜，幸好陽光穿過雲層之後還算得上是柔和，這時候從玻璃透進來灑在了地上和被單上。
「我一開始來e班的目的……就只是那樣而已，」茅野楓依然靠著枕頭坐在床頭，稻垣結衣當然明白她指的就是為姐姐報仇這件事情，現在看來，那就只是一個誤會，「甚至為了那個目的還把自己折騰成現在這個樣子。但是，說實話，在這期間，我也喜歡上了e班。」
她頓了頓，露出了那種她還以「茅野楓」這個身份在e班裡生活時就時常會有的溫柔的、又不失活潑的笑容。
「我喜歡e班……大概是因為，我喜歡在e班留下的這些回憶，和e班的大家。」
「……」
如果不是因為現在坐在椅子上，稻垣結衣一定會捂著心口後退一步。
她覺得如果茅野帶著這樣的笑容去和渚告白，沒準兒真能成功，因為就連她都差一點被俘獲了。
現在說這個恐怕不太合適，她還是之後再在合適的時機推他們一把。不過……果然不愧是磨瀬榛名啊——
「比起茅野你，感覺我要迷茫好多啊。」稻垣結衣歎了口氣，「其實我之所以剛才那麼說，就是由於我父母想帶我們去北海道，雖說也不算是太遠，可是我總覺得，去與不去這個選擇上會導致以後的道路完全不同。」
「哎？」聽到她這麼說，茅野楓也很明顯地愣了一下，「稻垣同學你要去北海道了？」
「是啊。」
稻垣結衣有點不知該如何是好地撓了撓頭：「目前為止只跟優月說過，殺老師都……不過，過陣子討論出路的時候他應該會問起來吧。事實上，我有種站在人生分岔路口的感覺，要是能提前知道哪個選擇比較好就好了。」
聽了她的話，茅野楓輕輕地笑了起來：「經常會是這樣的吧，我當初決定要來e班的時候，可沒想到會發展成現在這個地步。反正我們大家都沒辦法對未來做出預測，不如就跟著自己真正的想法走呢。」
真正的想法……嗎。
就懶稻垣結衣自己都不怎麼清楚，這種大事又難以用拋硬幣這種純從概率上而言的隨機方法來解決——不然她總覺得太草率了。
但是，她還是盡她所能做到了。
而在那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情。
開學後，由潮田渚提出的營救殺老師計畫，在贏了以赤羽業為代表的要求繼續暗殺殺老師的陣營之後得到了實施。而稻垣結衣和真太郎商量了一番，告知了大家他們之前從稻垣海那裡聽到的所有相關情報，最後，由潮田渚和赤羽業取得了最新的研究進展，驗證了當初的預估，資料與他們聽說的相差無幾。
大家很像是松了口氣的樣子，稻垣結衣卻不敢放下心來，可話說回來，徒勞的擔心也不能做些什麼，在政府沒有真的行動之前，她也就只能靜待事情發展了。
而和赤羽業的約定……他們兩人誰都沒有再明確地提起，其中不乏開學來這一連串的事情的因素，但又似乎不僅僅是因為那個。
總之，看他一副對那沒有興趣的樣子，她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不管是誰，想必都已經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吧。
「結果，沒想到稻垣同學你在這時候才來找為師呢。」
正在拉開椅子的稻垣結衣動作一滯，隨即抬起頭來沖著安安穩穩坐在辦公桌後的超級教師一笑：「沒錯，這次我選擇在事情結束之後才來找殺老師，殺老師你是不是感覺非常驚訝？」
前身為第一殺手的中學教師洩氣似的搖了搖頭。
「與其說是驚訝，」他用一種非常悲傷的口吻說道，「不如說是很傷心呢，每每想到自己的學生已經不想依靠為師這一點的時候，就有種又自豪又滄桑的為人父母的感覺啊。為師所能做的，大概也就只有能看著你們慢慢遠去了。」
稻垣結衣：「……………………是啊。」
「誒，誒，」說出這番話的人反而急了眼，「稻垣同學你就不反駁一下嗎，不安慰一下為師悲傷的心靈嗎？！」
「不好意思，」她眯起眼睛笑了笑，「我拒絕。」
第75章 結局的時間
「結果，稻垣同學還是這麼決定了啊。」
就如同他的二十馬赫速度一般，殺老師沮喪得快，重新打起精神來也是快得不同于常人，他兩支滑溜溜的觸手搭在一起，完全是不緊不慢地如是說道。
稻垣結衣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然後眨了眨眼睛：「……沒錯。」
「結果最後還是這麼決定了，」她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剛才殺老師說過的話，然後才接著說道，「然後我和小真商量過後，又跟爸爸媽媽他們達成了一致的看法，於是就這麼定了，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好了。」
稻垣結衣想了想，繼續道：「其實，我覺得我父母他們擔心的更多的還是那天晚上的煙火大會發生的事情。畢竟那個殺人犯實際上是沒有落網、依然是在被通緝中的，擔心被打擊報復也無可厚非，所以——」
她打住了話頭，轉而看著殺老師重新微笑起來。
「總而言之，雖然不能透露殺老師的真實身份，不過，」稻垣結衣輕聲說，「至少我誇耀了我是有一個多麼盡職盡責的班主任。」
「忸呀！」
殺老師捧著自己的臉叫了一聲，神情頗有些奇妙。
「稻稻稻稻稻垣同學把為師的事情告訴家長了嗎，」他不敢置信似的重複著，臉上詭異地浮上了兩朵紅暈，「哎呀那怎麼敢當啊，真是羞死個人了，連為師都要不好意思了呢——稻垣同學具體說說都誇為師什麼了？」
稻垣結衣：「…………………………」
她看著殺老師半天，愣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其實在得知他原來是世界上排行第一號的殺手死神之後，每當稻垣結衣再面對這位行為各種不符合常理的老師的時候，總會覺得異常的微妙與違和感，實在難以將其和能夠擁有「死神」這個名號的殺手聯繫起來。雖說他在暗殺方面表現出來的敏銳與天賦時時刻刻都在印證著這個事實，但是一想到原來那麼酷炫狂霸拽的殺手還能表現成這樣，她就……
——算了。
「……大概意思就是我剛才說的那樣，」過了一會兒，她終於又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接著說道，「不過，有一點我是一定要向殺老師道謝的。」
說著，稻垣結衣的表情重新嚴肅起來，她覺得這好像不太符合她平時的風格，不過現在也顧不上那麼多了，至少這件事情是一定要做到的。
「這一年以來——姑且就當作是一年來算吧——殺老師您幫了我很多，在各個方面，」說到這裡，她將視線撇到了一邊——沒錯，各個方面，不僅是學習成績這一方面，就連在感情方面遇到的困難她也會來向這位超脫于常人常識之外的老師來求助，「我能夠得償所願，其中最不可缺少的就是殺老師的幫助。」
「我非常感謝您。」
稻垣結衣低下了頭，卻遲遲未能得到其本人的回應。幾秒種後，她試探似的抬起頭來，卻看到殺老師兩條觸手交叉著放在辦公桌桌面上，安靜地注視著她。
「話不能這麼說喲，稻垣同學。」依然是那副已經看慣了的、如若不是發生了劇烈情緒變化便極少能夠改變的笑容，「首先，引領自己的學生前往正確的方向，這本來就是為人師者應盡的責任之一；其次，就如剛才所說，為師充其量只不過能夠起到一個引導的作用，真的要作出決定並予以實踐的，可是稻垣同學自己啊。」
「但是……」
她才剛剛開口，殺老師便接著道。
「不過，」他笑容不變，「為師接受你的感謝。」
「對了。」
還沒等稻垣結衣說什麼，殺老師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之前為師撞見了赤羽同學一次呢，」不管是他臉上的顏色還是神情都沒改變，可稻垣結衣卻分明從他臉上看出了點促狹的意味，「他好像興致很糟糕的樣子，為師覺得，稻垣同學應該知道為什麼。」
……誒？
稻垣結衣有些不解，等到反應過來殺老師應該是指她和赤羽業之間發生的事情之後，表情有點僵硬。
「果然……」
她下意識地喃喃道，心情很是複雜。
「稻垣同學不用為此而為難，」殺老師卻這麼說道，「既然赤羽同學已經做出了選擇，你也只需要接受就好。」
稻垣結衣看了看殺老師。
「總感覺殺老師和我理解的不是一個意思，」她摸摸自己的臉頰，「到底是咱們誰想多了？」
然後，她就看到他們這位一貫不怎麼靠譜的班主任又像以前經常做的那樣，一涉及到某些關鍵問題就把頭撇到一邊，撅起嘴巴吹口哨的樣子。過了不到十秒鐘的時間，他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立刻轉過頭來：「對了，稻垣同學還有事要辦吧，為師這裡也有事要忙，你可以先過去！」
稻垣結衣：「……殺老師你這也太明顯了吧！」
算了，她也不想跟他計較。
權當是自己大人不記小人過的稻垣結衣離開了e班的校舍之後便直奔主校舍的學生會，一路上那也是輕車熟路，不同於一開始的生疏，這條路她也已經走過幾回了。來找殺老師的時間本來就已是放學以後，大家都在彼此討論升學的出路，她也提前跟真太郎打了招呼說她要去找殺老師、讓他們不用等自己，這會兒校舍裡已經沒人了，她決定乾脆去主校舍轉一圈。
雖說這個點了，不過她知道那個人應該還沒走呢。
「我進來了。」
走到那扇門前，稻垣結衣敲了敲門就推門而入，緊接著，她就看到了坐在桌前的那個熟悉的身影，不知道為什麼，他這會兒正雙肘支在桌上只是盯著桌面，什麼都沒做。
「……來得正好，」聽到開門的聲音時，他抬起了頭來，「我需要一個解釋。」
稻垣結衣：「……？」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問，就看到淺野學秀晃了晃手上的紙。
那是什麼？
走上前兩步後，她在看清楚那到底是個啥的一瞬間，整個人都陷入了僵硬之中。
——北海道一所著名中學的簡介宣傳冊。
等等為什麼它會出現在這裡又被淺野同學拿在手上？
雖然一早在寒假就改了稱呼，稻垣結衣自己下意識思考的名字依舊是「淺野同學」，不過這個現在不是重點。她隱隱約約能猜得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問題大概就是出在……對。
她的眼神瞥向了辦公桌一角的那兩本筆記上。
——問題出在她今天早上剛剛還給對方的筆記本上！
絕對、絕對是昨晚收拾東西的時候隨手一夾夾在裡面了，都怪她那時候和禦子柴実琴討論最近新出的遊戲討論得太激動了，結果整理時也心不在焉，居然出了這種紕漏，還好死不死地正好被淺野學秀髮現了。
嗚哇淺野同學的表情有點可怕……
「這只是個誤會。」
稻垣結衣立刻說道。
淺野學秀：「誤會？」
……這奇怪的既視感就像是被抓奸了似的。
她連忙收回這不合時宜的思緒，上前兩步從淺野學秀手中搶過了那個宣傳小冊，緊接著，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決心似的將其「一撕為二」。面對著對方依舊不怎麼好看的臉色，稻垣結衣輕輕歎了口氣，將那隨手一丟丟進了垃圾桶裡。
「其實本來事情都解決了，沒打算告訴你的，」她十指交叉在一起，示意似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就是因為那件事，我父母提出要把我和小真一併帶到北海道去，讓我們跟著他們一起在那裡生活來著。」
「不過，」稻垣結衣捋了捋自己的頭髮，看向淺野學秀，「總算是說服他們了。」
「雖然在這裡、在這個城市留下過一些不太好的回憶，不過，更多的還是快樂的。這裡有我留戀的東西、留戀的人，所以我決定留下來，小真也是這麼想的，我還是會報考椚丘中學的啦。」
她話鋒一轉。
「——儘管爸爸媽媽他們規定每年放寒暑假的時候一定要去北海道就是了。」
對方的臉色比起之前來說總算好看了那麼一點，他從桌後站起身，走過了稻垣結衣的旁邊，將她剛才進來沒來得及關上的門關了起來，而後，又走了回來。
稻垣結衣有些疑惑地看著他的動作，然而，當他再一次走到她面前時，她只感受到了托在她腦袋後面的那只手，和——
「！」
就和那個煙火大會的夜晚一樣，她睜大了眼睛。
當然，情形和心情是截然不同的。
等到她經歷了短暫的手足無措後，終於回過了神來，淺野學秀也已經放開了她，表現得就像這全是個幻覺似的。不過，稻垣結衣還是用她敏銳的視覺捕捉到了他紅著的耳朵，這簡直就和他那平靜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在心裡偷笑了起來，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生怕刺傷了對方那點高傲的自尊心。
然後，她輕咳一聲，打斷了這維持了將近一分鐘的沉默。
「高中部的學生會，淺——」稻垣結衣及時地刹了車，隨即改口道，「學秀你也會加入的吧？——尤其是學生會會長這個位置。」
明明名字已經叫了不止一次，事到如今還是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是當然。」
淺野學秀回答道。
「等到了高中，就不像現在這樣還專門分出一個e班了，」她背著雙手，揚起了笑容，「到時候即使沒有那份檔我也能隨時來找你，不過果然，還是希望到時候能分到一個班。」
「那種事情根本就無所謂，」淺野學秀看了看桌面，「我已經在著手做高中的相關制度調整了，你覺得，這點東西我還需要費多大功夫？」
「……說的也是。」
稻垣結衣摸了摸頭，心裡驀地又更加柔軟起來。
就在這時，她看到他撇過了頭去。
「結衣。」
聲音似乎因為緊張而顯得有些乾澀。
那一瞬間，她想起了很多，比如她在椚丘中學主校舍度過的前兩年，比如她在e班度過的這一年時間，這其中林林總總發生過的那些事情，無一不讓她成為了現在的她。
以及……兩情相悅，這實在是太好了。
於是，她半眯起了眼睛，輕輕地笑了起來。
「嗯。」
稻垣結衣應道。
-end-
作者:
和泉初
時間:
2016-2-20 19:42
弟弟實在太可愛了！沒有弟嫁結局太可惜了XD
宮部美幸的所羅門的偽證還沒看，我倒是很推薦女主看繼父哦∼
我到最後還是沒搞清楚，赤羽到底對女主有沒有意思=^=
[
本帖最後由 和泉初 於 2016-2-21 01:22 編輯
]
作者:
貓鬼
時間:
2016-3-25 21:39
霸凌甚麼的果然很可怕，很多霸凌者或同黨都認為一些話或行為沒甚麼大不了←實際上可是很大殺傷力哦
話說小學那個橙髮如果不是學神大人的話，那未免太巧了，所以我一直在默默念著淺野同學、淺野同學~
未想到真的那麼靈驗=-=
理事長甚麼的設定真的太不合常理了，為什麼高中不能掌權啊!!!
作為一個學生，即使是理事長的兒子，制度調整甚麼的也太過了吧!!!
不過殺老師的賣萌倒是很療癒www
謝謝分享
作者:
夜天羽
時間:
2016-4-14 21:10
第一次看到暗殺教室同人,
雖然標題是綜漫,但還是主暗殺
兩人都兩情相悅實在是太好了~~
弟弟萌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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