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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木蘭》作者：莫明其妙【完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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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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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木蘭》作者：莫明其妙【完結+番外】
文案：
卷一 希望之死
一聲很詭異的笑聲，雖然不響，但卻十分清晰，就好象晴空一個霹靂。
我抬起頭，瞳孔猛然收縮。
西索！
我拔地而起，長長的睡衣裙角飄揚在風中。數片撲克將陽臺的木欄擊碎，炸裂似地碎片四射。
「我說過，逃跑的話，會死哦∼♥」
他媽的！你這個陰魂不散的死變態！
卷二 左手擁鐮，右手擁你
這個人……就好像一個黑暗的源頭，渾身都散發著濃得讓人喘不過來的黑暗氣息，就連血池的紅色暈光也無法靠攏他的四周。
庫洛洛•魯西魯。
這個人，殺死了我最親的人，毫無憐憫。
然而我甚至不知道，記憶中那個乾淨，優雅的劊子手，究竟是不是面前這一個。或者說，我在列車上遇見的那個溫柔體貼的年輕男子，或許也並非同一個人。
一瞬間我產生一種錯覺，仿佛我仍在那個偏遠的小城，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漫不經心地看著面前這個黑髮男子的動畫版。
五年是那麼長的一段時間，長到讓我忘記這個人的容貌，這個人的聲音。
五年卻又是那麼短的一瞬間，短到讓我以為那個漆黑冰冷的夜晚就就在昨天，耳邊還迴響著阿奇拉那短暫的呼吸。
卷三 因與果
「其實如果不是人的話，殺起來一點抵觸感也沒有吧。」少年想了一想，說明道，「殺雞殺狗的的時候會有嗎？你要做烤雞的後會考慮雞的生命？」
他一邊翻書一邊說：「那麼人有什麼不同呢？」
「大概……我們不做烤人吃吧？」
「姐姐。」少年把頭抬起來，「你的笑話很爛。」
流星街這樣的地方，最亂的F類區域，吃人的狀況時有發生，屍體也是食物來源。聽起來很糟糕，但一個星期沒東西吃的時候，什麼都吃得下去了。我又不是沒吃過人，吃人的時候整個胃都會打個節，或許是兩個節，最後抽搐著到天亮。
別說什麼那時阿卡拉一族的天賦，我一點都不喜歡吃生食，牛排我都要吃八分熟不見血的。而那些人生前最強烈的欲望會變成一種魔咒，時時刻刻緊盯著你去幫他們實現——我以前中考複習的時候沒都被盯那麼緊過。
內容標籤：靈魂轉換 穿越時空
搜索關鍵字：主角：安娜,南南 ┃ 配角：西索,庫洛洛,飛坦,旅團,揍敵客家族,獵人眾 ┃ 其它：平衡的法則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2:50
卷一 希望之死
我們的相遇
我呆呆地望著天上劃過的流星，說來這個世界，其實和我以前呆的地方並沒有什麼大的不同。我出生時就帶著記憶，但那似乎是在腦海深處的烙印，雖然時時刻刻我都知道它在那兒，卻遠遠夠不到。每當捕捉到些什麼的時候，它卻又像是沙子從手指縫中溜走那般，一瞬間就不見了。那是因為我太小的緣故嗎？
我認識阿奇拉的時候，他的父母正搬到我家對面來，吵吵嚷嚷的汽車喇叭聲，大約是我們這個小鎮一個星期的話題。那個時候，媽媽忽然抱著阿奇拉，和一個不認識的阿姨一起進來，獻寶似地我說：「娜娜，娜娜，快看弟弟，多可愛。」
我伸出小小的指頭，去搓那張白裡透紅的的，很軟小臉。手感很好，軟忽忽，有點象麵團。阿奇拉「哇——」地發出很大的哭聲。媽媽急忙把他抱開，阿姨笑笑說，「你們家娜娜也好可愛。」
「哪有，禍害精一個。」媽媽說。
我撇了撇嘴，晃晃悠悠地轉身回到沙發上。小孩子真麻煩。
那時候，我三歲，阿奇拉半歲。
但是這個軟軟的奇怪的東西開始學會說話，學會走路，學會叫我姐姐，然後整天跟在我後面象一條小尾巴。
媽媽和阿姨總是談論著我們的將來：「將來我們的阿奇拉娶你們家的娜娜好不好？」
「好呀，那再好不過了。」
這個時候我都會扔給她們一個白眼，然後直接拖著阿奇拉上樓。雖然我和他都是屁點大的孩子，不過兩年零六個月的差距，足使得我可以搶他的蛋糕，搶他的玩具，然後輕易把他摁倒……
有時候阿奇拉會抱著我說姐姐我們不要玩牌我們去抓魚好不好？有時候他就這麼開始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大叫「姐姐壞……」
阿奇拉叫我姐姐，我不叫他弟弟。大人們問的時候我總是說：「我沒這麼笨的弟弟。」
於是大人們又開始討論我們兩個的娃娃親，到最後小鎮的每個人都知道將來我要嫁給那個還在流鼻涕的小孩。
我有時候會覺得奇怪，因為媽媽是個不容易親近的人。然而現在卻翻然醒悟——每天都能看見阿姨在我家廚房作飯或者我們在阿姨家蹭飯。
「其實，你只是想要一個長期飯票對不對？」面對我這樣的疑問，她的笑容立即變成了討好，象一條小狗一樣撲過來蹭著我。「阿奇拉很可愛的呀。」
那一年，阿奇拉三歲，我五歲。
阿奇拉還是跟著我爬樹，摸魚，抓野獸。渾身泥水和擦傷。
每次回到家的時候媽媽都會大叫：「死丫頭，你丫的又把人家阿奇拉弄成什麼樣啦。」然後把我們兩個拎到浴室，狠狠地洗乾淨丟回樓上。
不過更多的時候卻是家裡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她經常會消失一兩個月然後渾身是血的回來。媽媽不在的時候，阿奇拉就會髒兮兮地爬上沙發，把沙發套弄得都是泥。我就只好把他拖到浴室，把沙發套扔到洗衣機裡。
阿姨經常會誇獎我說：「娜娜很厲害哦，一點都不像是五歲的孩子。」
其實我真的不是五歲，我知道，我有著上輩子的記憶。
在我記憶裡我在那個世界活過了二十歲。但是我只記得一點點——正像是我記得很多種打牌的方式，比如八十分，鬥地主，唆哈，卻想不起來跟我打過牌的任何一張面孔。我記得我看過的很多漫畫書的內容，卻不記得我那時候的名字。
無論是什麼，阿奇拉學得都相當快，原本我還懷疑天才這個詞語，現在眼睜睜地看著這只用了三天把我一個月學會的招數耍得跟猴一樣。媽媽經常回貶低我說：「娜娜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我生的，我們家的孩子哪會那麼笨啊。」
我撇了撇嘴，回頭看了阿奇拉一眼。
阿奇拉立刻感覺到了我的怒火，馬上跳了出來站在我的面前：「阿姨我會保護姐姐的！」
於是我哈哈大笑。
但是比我小兩歲零六個月的阿奇拉，終於就在七歲的那一年飛一樣超過了我的個頭。於是我不再能夠搶他的蛋糕，不再能夠搶他的玩具，不再能夠輕易地將他摁倒……
阿奇拉八歲，但長得象個十二三歲的美少年，能幹並且溫柔。八歲那年他收到了小鎮上女孩送的第一朵花。那年我撕爛了他給我的生日卡片，把他關在下著雨的門外。
「娜娜，喜歡的人要把他吃掉！」媽媽這樣教育我。
第二天，我打個電話去道歉。
電話裡的那一隻劈頭蓋臉地大叫：「姐姐姐姐，你猜我找到什麼了？幻狼的窩耶！！！我們去抓吧！」
我忽然覺得我的歉意毫無道理。
我是誰
阿奇拉的射擊力度很大，但卻經常射不准目標。每次都需要我精准的祝福。
媽媽也很奇怪我的能力。
「明明是個惹貨精來著，居然有著這麼……嗯……奇怪的能力。」她大概實在想不出來詞語，「精准的祝福……你到底是誰家的小孩？」
我瞥了她一眼，無視掉她的念叨。
「阿姨跟你說話呢。」邊上的阿奇拉推了推我。
「少囉嗦！」
十歲的我，大概有進入叛逆期的嫌疑，口頭禪變成了「少囉嗦！」，「有完沒完！」，「吵死了！」以及「你丫的閉嘴！」
媽媽離開家已經有了一段日子，我很早就學會了用她的卡付帳，在店裡買了一堆的菜，堆在廚房裡。
打了一個電話給阿奇拉，接電話的是阿姨。
「阿奇拉啊，還沒回來，不知道他到哪裡去了。娜娜到我們這裡來吃晚飯嗎？」
「不了，我自己弄好了。」我掛上電話，呆呆地坐在窗邊，看著遙遠的河岸和漸漸灰暗的天空。
阿奇拉漸漸開始走到更遠的地方去捕獵，一失蹤就是兩天。更是不斷收到鎮上其他女孩子的禮物，像是手套，圍巾，餅乾等等。他總是將那些禮物扔給我，不管我需要不需要。
「不要拿那些其他人給你的東西給我。」
我瞪著他，他也瞪著我。
「不喜歡的話，就扔了吧。」他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姐姐。」
「不要叫我姐姐。」
我將圍巾串起來當門簾，手套拆開做抹布，餅乾喂鎮口的狗狗。然而最終我還是受不了，將他的禮物通通扔進了垃圾桶。
我不知道應該怎樣正確地處理他們，是嚴謹地告訴阿奇拉——我很不喜歡這樣，還是繼續將那些東西拆拆分分。我那個記憶中的少女，並沒有任何兄弟姐妹，也沒有青梅竹馬。她只是一個成績普普通通，樣貌勉勉強強的，男人運差到極點的倒楣蛋。
媽媽說，喜歡的人，要吃掉。
我時常坐在窗前，慢慢地看月亮爬上來，想一些以前遇到過的事情，並且考慮它的真實程度。
如果不是那個夜晚，我大概會一直靜靜地坐在這個地方發呆，或者等我這一輩子也到二十多歲的時候，能夠理解所謂的命運。我究竟是一個叫做娜娜的十歲女孩，還是一個叫做南南的死鬼。
孤寂的夜晚，卻並不黑暗。
兩道影子一前一後從街道的一頭竄向另一頭。
「呵呵，人家不會告訴你東西在哪裡裡的。」我家那個脫線媽媽的聲音。
「哦？」
五道明交織在一起的光忽然出現，從中翻飛出無數亮晶晶的蝴蝶，呼嘯著撲向說話的男人。男人在蝴蝶群中穿梭，亮晶晶的粉末卻像是雪花一樣撒了出來。
「蝴蝶？有毒？」
男人自言自語了一句，忽然從一端消失。然後我就只能聽見風和撞擊的聲音，然後還有喘息。
最後，什麼都沒有了。
靜靜地，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就連存在感都消失了。
我就似乎只能聽見自己心，在那裡拼命撲通撲通跳著，心跳的聲音被一百分的放大，而所有的一切在那一刻都仿佛變得不存在似的。最後，一根弦斷了。
風。
危險！我猛得從床上躥了下來，但後一個瞬間我的腹部被狠狠地擊中，整個身體象一隻燒熟了的的蝦，「啪」地一聲撞到了後面的壁櫥上。痛得眼前一黑，第一下的確躲過了，但媽的第二下攻擊不需要間隔的嗎？
「這裡還有一個？」
「嗯？是那個女人的家。」另一個聲音說。
是那個男人！
我張開眼睛，看著他的身影坐在床邊上，把玩著著不知什麼時候拿到手的相架。「那麼，這個小孩有可能知道東西在哪裡。」
他回過頭看了看我，忽然低聲笑了：「飛坦，你用的力道不夠啊。」
被叫作飛坦的人轉過來看著我，皺了皺眉頭。他蒙著臉，卻象女孩子那樣纖細。另外一個……看起來很帥氣很乾淨的黑髮男子，他的臉逆光，看起來有些陰暗，額頭上綁著一層繃帶，但身上滿是血的味道。我的心沉了下去。
脫線老媽，現在怎麼樣了？無意識地瞪著他們兩個，心裡操了他祖宗十八代很多遍。唉，我又不知道他祖宗是誰。
「我們到這裡來找一樣東西，你知道它放在哪裡嗎？」男人溫和地開了口。
「什麼東西？」我回答，聲音有點嘶啞。腹部的疼痛稍微減緩了些，只是一些，仍舊痛得我根本動不了。
「靈魂之石。」
「靈魂之石？」我露出困惑的神色，「寶石？」
脫線媽媽極喜歡亮晶晶的東西，她古怪愛好就是不擇手段地收集各種寶石，就像是某種動物，比如守財奴的龍……
男人呵呵地輕笑了一聲，頗有些玩味地看著我。
「啪嗒」一聲，飛坦地腳像是踩到了些什麼，猛得一肘將牆壁打碎，在這一瞬間，我看到的了他眼中的殺意。
啪嗒，我落在了客廳的另外一端，一動不動。不是我不想動，丫的前面一個飛坦，後面還有一個散發著危險氣息的男子，不知道用什麼抵著我的後腰。
我的媽，你到底得罪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人……
男子從被打破的洞中緩緩走了出來，手裡拎著一個被踩了一腳的破布娃娃，「這是你的能力？」
「嗯，和我的娃娃相互瞬間交換，只要是被我設定就可以，但是範圍不超過十米。」那是現在我的力量還不夠，我在心裡補充了一句。有點後悔將娃娃放在這麼近的地方，早知道就扔到外面的垃圾桶裡去了。
男人的眼中似乎露出了可惜這樣的神色，說了句：「飛坦，交給你了。」
他沒有說留口氣在。
我會死……嗎？
在這一瞬間，我渾身都冷得像是掉進了冰窟，從心底的恐懼浮現了上來。腦子卻不聽使喚地異常清晰起來。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我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吧。無論是威脅也好，提條件也好，大概都會被殺掉——姑且不論這些人的喜好風格，滅口總是沒有錯的，尤其是他們這樣明目張膽走進來。
等等，為什麼我會期望他會對那個人說「留口氣在。」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怎麼會知道有「留口氣在」這樣的說法。我一陣頭痛，到底是哪裡出了錯？有時候突如其來的想法經常會讓我分不清哪個是現在發生的，哪個是過去遙遠的記憶。結果就是把自己弄得頭昏腦脹，一坐就是一個下午來思考這個問題。
但對方現在沒打算給我這個機會。就在這一刹那，飛坦動了。好快，至少和媽媽相同的速度。
我並不是完全看不清楚他的動作，所以當他的匕首刺過來的那刻，我用手擋住了他的手腕。但接下來就是胸口一痛，整個人被匕首帶著飛了出去。就在我腦海中空白的時候，兩隻手被抓著拖到頭頂，用匕首狠狠地穿了過去，釘在了牆壁上。
我聽見自己的慘叫。
很可笑，是聽見。
我從來沒這麼痛過，仿佛是靈魂被抽離了自己的身體一樣，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在這一瞬間什麼思考，什麼冷靜，全都不見了，剩下的只是孤單的飲泣。
媽媽——你在哪裡？
阿奇拉——你在哪裡？
眼淚奪眶而出。
該死的在這種情況下你要是能夠忍住眼淚我就跟你姓。很好，我還有心思想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哎，居然還能擋住你一招。」這是站在我身後的人發出的聲音，很溫和。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幾歲啦？」那個聲音問。
「咳！」我吐出一口血。把人打成這樣再提問很真的很沒誠意。
但這個問題，其實我真的也很想知道。
我，究竟是誰？
死的覺悟
南南是個很沒用的傢伙。腦子又笨，性格孤僻，長得十分普通。
爸爸媽媽經常因為家裡的開支而吵架，每次除了尖銳的叫駡，還有就是遷怒於她這個只能吃飯的廢物。南南有一個小三歲的弟弟，弟弟比姐姐聰明且乖巧，每次考試都得第一。所以爸爸媽媽從來不罵他。
是的，家裡很窮，為了借漫畫看，她經常忍著不吃午飯，把午飯的錢省下來，所以發育得很不好，又瘦又小。
初中考高中的時候沒有考上，去念了烹飪學校。但是還沒念滿兩年，她就輟學了。因為爸爸病倒了，媽媽那點微薄的工資除了要給爸爸看病之外，負擔不起兩個人的學費，而且需要她留在家裡照顧病人。爸爸的病斷斷續續拖了兩年，終於在家徒四壁之後離開了人世。
這時候媽媽帶著弟弟跟著其他男人跑了。
她知道，媽媽沒錯，父母養到她成年，並不算拋棄。
這一年，南南十八歲。
因為沒有文憑，只能到處打工，勉強溫飽。喜歡上一個男人，除了被騙走初夜之外，什麼也沒有留下。不不不，也不能說是什麼都沒有——如果說痛苦的回憶的話，到是有一大堆。
在這之後她靠身體吃飯，到處混飯吃。最後她染上了肺病。這並不是不可治癒的毛病，但她沒有錢。死的時候資產為負，屍體在無人的房間裡漸漸變冷。
我怕死，我怕痛，更怕的，是什麼也不曾擁有過。
阿奇拉叫我姐姐的時候，我下意識想到，我討厭那個弟弟。
脫線媽咪撲過來的時候，我下意識想，這是誰家的花癡。
原來我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卻每時每刻記得這個沒用的二十二歲的女人。
是的，我姓向，它媽的叫做向南飛。
在家的時候家裡人叫她南南。
出來混的時候他們叫她南姐。
記憶在這一瞬間如潮水，像是填鴨一般塞到我的腦袋裡。可是，這對解決面前問題，完全毫無用處。
「她似乎不想回答我的問題呢。」問話的少年走到了面前，我只能依稀看見他有著一張娃娃臉，看來來比我大不了多少。
一陣強過一陣的疼痛灼燒著我的神經，一開始還能叫出聲來，但後來幾乎是虛脫地陷入半昏迷狀態。肩胛被壓碎，手指甲被一根一根拔了下來。我想我大概把一輩子的疼痛都花在了這裡了。但昏迷並沒有持續多少時間，一陣更劇烈的疼痛使得我驚醒過來。
飛坦，你丫的你真狠。我詛咒你！走路跌死，吃飯噎死，喝水嗆死，上廁所拉死，洗澡淹死，總之，不得好死。
「呃？」到是沒看出來面前的這個小姑娘居然這麼能忍，少年皺了皺眉頭，「要是派克在這裡就好了。」他忽然想起些什麼似地提醒道：「喂喂，你緩一下，再這樣下去還什麼都來不及說就被你弄死了。」
這大抵是我聽到現在最中聽的一句話。難得還有一個會關心我死活的人。
「小妹妹，你告訴我們那顆靈魂之石在哪裡，我們就帶你去找媽媽好嗎？」一直說著話的少年仍舊一副笑眯眯地樣子。
也就是說，告訴你們，馬上立刻讓我去死。
我輕微地皺眉，現在這個動作都會牽動傷口。雖然結果差不了多少，但我真的不知道我那脫線媽媽是不是有那種東西，你要知道，一頭龍是只懂得收藏，而不會去鑒賞的，所以現在的我雖然知道老媽有藏品——但是不是有靈魂之石就不敢保證了。
我輕輕抬起頭，略微地移動痛得我忍不住呻吟出來。
操你媽的！痛得我簡直想自殺。
「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冷冷地，嘶啞的，是我的聲音。
「你認為你還有提要求的權利嗎？」飛坦冷冷地看著我。
我只是輕輕地看著他，然後我笑了——並不是我想死已經覺悟到了這種程度，而是我虛弱地根本沒有力氣去瞪他。
「呵呵，你想問什麼？」
「你們是誰？」
「有趣的小妹妹……」他有著一張令人提不起惡意的臉，更因為臉上掛著的微笑顯得更加溫柔。但是——你丫的嘴巴裡說的話和手上做的事情怎麼就這麼不一樣……
「噗」地一聲，他拔出了我胸口的匕首，一道血泉噴了出來，在他臉近前十公分的距離落了下來。唉，我的血馬上就要流光了。
「我們是強盜哦。你媽媽，很不小心地從我們這裡偷了我們的東西。」他笑眯眯地說，「當然，你也可以叫我們幻影旅團。」
「咳！」我又咳了一口血出來。
這個名字，不僅是南南知道，就連娜娜都知道。幻影旅團，強盜中的強盜，一窩子A級通緝犯啊……真是被那個脫線女人害死了啊。你搶什麼不好，去搶強盜祖宗的東西。
少年忽然拍拍手，站了起來，「另外，門外的那個，你不進來嗎？」
小小的身影從門外閃了進來，眼中有近乎野獸般的熾熱。
阿奇拉！
我從來也不知道，那個傻忽忽孩子，會有著這樣的表情。
在我眼中的阿奇拉並不是這樣的。他只是一個一直跟在身後的鼻涕蟲，整天姐姐姐姐嬉皮笑臉地叫著。就算是已經個頭超過了我，也馬上被我一句「個頭高也比我小兩年零六個月」給頂回去，然後訕訕地摸著自己的鼻子。
是什麼時候，這個少年，已經變得比我高，比我大，站在了我的面前呢？
「阿奇拉。」我慢慢囈語，「你這個白癡。」
不不不。
其實我想說的是，你快走。
八歲的阿奇拉，大概已經超越了娜娜所能夠想像的堅強。他能站在這裡，單單只是擋在我的面前，就已經十分了不起了。至少娜娜做不到。
可是，八歲的阿奇拉，並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些怎樣的人。那些人，來自一個把弱肉強食發揮到頂點的地方。殺戮對於他們來說簡直就好象是在廚房裡面切蘿蔔。如果是二十年後的阿奇拉，大概能從他們手上跑掉，但他大概永遠沒有這個機會了。
「放了我姐姐，我告訴你們東西在哪裡。」
「哦？」這次說話的，是最初那個有著溫和笑容的男人，他合上書，緩緩地走上來，眼中卻不帶絲毫笑意。
「屋頂的煙囪裡……那個女人的東西。」我說。
「娜娜！」他不再叫我姐姐，他在那樣近的距離看著我，眼框中閃爍著不知道是怒火還是淚水。
「但我不知道你要的東西是不是在裡面……」我無視了阿奇拉的話，繼續補充，「如果不在，大概你們只好自己去問我的死鬼老媽了。」
我頓了頓，狠狠地吸了一口氣，抑制住自己嘶啞的聲音：「還有，阿奇拉，到了這裡做好死的覺悟了嗎？」
「呵呵。」男人突然又笑了，在這一瞬間，冰凍的空氣緩和了下來，就好象是被春天的氣息所化開，令人根本想不起來前一刻還是嚴寒。在這麼近的距離，我突然發現這個給人沉穩而又溫厚感覺的男人，居然十分地年輕。「你叫什麼名字？」
「安……娜。」
「不想再問些什麼了嗎？」
這句話大概等同於，你做好準備去死了嗎？
「沒了。」
他隨意地聳聳肩，一瞬間貼近了阿奇拉，「嗤」地一聲。這一聲是那麼長，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場長久的無法醒來的噩夢。他的手從阿奇拉的背後穿出，然後緩緩抽出來，十分優雅地甩了甩粘在手上的血跡，整個動作好像是一位元位元女士服務的貴公子一樣，頗有些賞心悅目的和諧感。
我已經決定不再哭了。可是，為什麼眼淚就是停不下來呢？
血已經漸漸浸濕了整個身體，指尖也能感覺到那粘乎乎液體的流動，好冷。
好冷。
上一輩子死亡的感覺並不這樣壞。
因為那時候什麼都不曾擁有。
因為擁有，所以才會痛苦嗎？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04
長久的夢
那就像是一個長久無法醒來的夢。嗯，我已經用過這樣的形容了。
上蒼給了我短暫的十年，讓我漸漸明白了幸福和快樂——結果，他又一手奪走了這種幸福和快樂。
於是我又變成了孤單一個人。
我想，我大概也許能夠理解給予和奪走這兩個字的概念。二十二歲的南南，十歲的安娜，終於明白了。象我們這樣的人，並沒有選擇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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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我聽見一個欣喜的女聲。
張開眼睛，適應了一下，我還活著。
我居然還活著。（莫：請不要用居然兩個字，你小看作者嗎？）
只是渾身就象被抽掉了骨肉一樣，一跟手指都抬不起來。
「媽媽，他們，大家……」我嘴巴裡吐著不成話語的詞句。我想她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大概吧。於是她走到了我的面前，把頭伸到床的上方，臉上掛著天使該有的微笑，然後開始安慰我：「你媽媽，她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姐姐……」
「呃？」
「我十歲，不是三歲。」
我明顯看到她臉上肌肉的抽動，照顧我這樣的小孩，應該很辛苦吧——那麼就好好辛苦。
在這之後，這個叫做塞琳的十八歲護士，在一邊暴走，一邊咒駡著「怎麼有這麼不可愛的小孩」之間，把大致的情形透露了出來。意料之中，整個小鎮除了我之外，沒有一個存活下來。那些血淋淋的屍體似乎向活著的人傳達著同樣一個資訊——沒有人能夠觸犯這個被人們稱之外蜘蛛的A級犯罪團夥——幻影旅團。
我躺在簡陋的行軍床上，這是靠近小鎮的一個稀疏的樹從。在臨時搭建的帳篷中，時常可以聽見外面的聲音。諸如「死得真慘」，「到底是誰幹的」或者是「昨晚有兩具屍體失蹤了」之類的閒聊等等。這些聲音帶著一些慌亂，同情，亦或者是其他一些什麼因素。
可是我卻覺得十分安靜，這種寧靜，就好象我坐在窗前，遙望著遠方流淌的小河。
「阿奇拉——娜娜——回來吃飯了！」偶然，我恍惚覺得外面有這樣的叫喊聲，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想要掙扎著跳下床來，飛奔回去。
可是，我知道。那裡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蜘蛛……
痛啊。
我還沒有做好準備，儘管我早就明白，卻仍舊讓自己痛得喘不過氣來。「咳咳！」我用沒有包紮的右手抹去嘴角的血跡，聽見臉盆落地的聲音。「天啊——你吐血了！你還坐起來了！快躺下！」塞琳飛快地跑過來，把我按回被窩，回頭對外面吼道：「別開玩笑了！我絕對不會讓你們打擾到病人的！」
「可是塞琳小姐，她是唯一的倖存者……」
「如果你們想連一個倖存者都沒有的話，就進來！」塞琳就像是一個驕傲的女王，三言兩語把人轟走，然後開始喂我吃藥。
「我……自己來。」
「不要動！小孩要聽話。」她怒道，「三歲和十歲都是小孩！」
雖然心要比我想像中的痛，但傷卻比想像中好得快，我心裡想著，卻乖乖地讓她把藥丸和水送到我嘴裡。
塞琳拔著自己頭髮抓狂的時候，和脫線媽媽十分想像。但本質上卻於是完全不同的人。所謂的不同，具體表現在如果現在照顧我的是媽媽，那我大概已經掛了。她照顧人的方法，就是把我從吃飯的地方扔到門外——「去玩」，然後從玩的地方把我扔到浴缸——「快洗乾淨」，最後扔到床上——「睡覺！」
塞琳照顧我的時候，就像是對待一件珍貴的物品，一絲一毫都不會傷到我。「怎麼說我門門考核都是優。」她樂滋滋地炫耀著。
出乎意料，我竟然沒有任何嫉妒的情緒。她是紅十字會派來的救援隊伍，這是個流動性很大的無償組織，錢並不是很多。
「但是可以幫助很多人。」她說，「我們會為你挑選收養你的家庭。」
「沒必要。」
「……」塞琳臉上的肌肉又開始抽搐，「怎麼會有這麼不可愛的小孩！」
「啊，讓你失望了。」我淡淡回答。
她的表情十分有趣，先從白變成紅色，從紅色變成青色，最後變成紫色。她是馬戲團出身的嗎？
我呆呆望著這個年輕的女孩在那兒跳腳，忽然想起了送禮物給阿奇拉的花店少女，她們擁有相同的朝氣，相同的活潑。事實上，連我自己也覺得象阿奇拉這樣的拔尖少年，應當配一個漂亮天真的可愛姑娘。
「抱歉！」一個聲音打斷了我的神遊。門簾被掀開了，走進來兩個中年男子。一個稍年輕一些的，訕訕摸了摸鼻子，對塞琳說道：「不好意思，塞琳小姐，已經好幾天了。我只想問幾個問題，好嗎？我想這位小姐也一定想要抓到兇手的。」
塞琳剛想說些什麼，卻被後面的中年男子攔住了話頭。
「醫生說安娜小姐的狀況已經穩定了。我們只問幾個問題，請您配合我們。」他拉過一張椅子，逕自坐了下來。「格裡夫，你可以問了。」
這個叫做格裡夫的男子，擺出一個自認為和藹的笑容，問道：「小妹妹，不要害怕。我們是員警，我們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長相六十分，聲音五十分，笑容三十分，不及格，無視。
我呆呆看著他，向塞琳那邊縮了縮。
「你叫安娜對吧。」他只能繼續問下去，「你還記得是誰打你的？」
當然知道，可我就不告訴你。
「我……不記得了。」
「安娜，再好好想一想。那些人長什麼樣，如果想不起來的話，穿什麼衣服，拿什麼東西也行。」格裡夫說，「這對我們很重要，不然我們就沒辦法抓到那些壞人，為你媽媽報仇。」
報仇？你們打算用口水淹死蜘蛛嗎？
格裡夫見我還是無動於衷，下意識地握住了我的手——「啊——」我的慘叫聲響徹了整個營地。左手被飛坦折斷了所有的手指，現在包了裡三層外三層，儘管輕輕一握不會痛到慘叫的程度。
然而——丫的叫你們給我擺態度！
「不要——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蜷縮成一團，恐懼地看著他們，「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夠了！你們給我出去！」塞琳抱住我，惡狠狠地瞪著那兩個，怒吼。
對話結束。
與其期盼員警的口水真的能把蜘蛛淹死，還不如期盼那些強盜吃飯嗆死——對了，這個我已經詛咒過了。
我躲在塞琳的懷裡，聞著淡淡香水的味道，輕輕閉上眼睛。
人類的記憶，就如同天上的浮雲那麼不可靠。過上幾個月，這裡就會長上滿目的荒草。再過上幾年，人們就會再也不記得，這裡曾經有一個小鎮，這個小鎮的鎮口，有一個有著可愛笑容的賣花少女。這個少女，喜歡鎮上的一個英俊少年，她送出去的圍巾，被少年的姐姐掛在門上，被貓咪的爪子抓成一條一條。
「塞琳。」
「要叫姐姐。」
「塞琳。」
「……」
「你說，人為什麼那麼輕易就能殺死另外一個人呢？」
我感覺得到她的身軀在微微發抖，似乎在壓抑著什麼。
「嗯？」
「我怎麼知道！小孩子不要問那麼深的問題！」
「可是沒人告訴我的話，不是永遠都不知道了嗎？」
「那種問題要知道作什麼啊！」塞琳已經接近了癲狂的邊緣。
「我要報仇。」
「……」
「騙你的……」
「安娜——」高了八度的女高音怒吼了起來，聲音久久回蕩著。
阿卡拉一族
媽媽說，喜歡的人，要吃掉。
我點頭，說知道了。
她說的吃，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阿卡拉一族，被稱之為「食人族」。
他們能夠得到被吃掉人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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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生連呼「奇跡」的聲音中，我的傷勢在一個月中好了大半，已經能走能跑。小鎮上的屍體被火化後埋葬，所有能用的一切物資都被搬走，那個地方已經變成了死地。
作為唯一的一個倖存者，我被帶到最近的城市薩巴，暫時住在紅十字會的宿舍裡，由塞琳照顧。這些天她忙著幫我尋找收養人，最後選了幾份申請表放到我面前。
「這個條件最好了。是薩巴的富翁，有四個兒子，但是沒有女兒。曾經收養過兩個，都生病死了。」
「這個是一對考古學的夫妻，沒有孩子，他們想要收養一個女兒。」
「啊，這個是個退役軍人，不過單親家庭不太適合啊——樣子到很帥，你看照片……」
又不是相親……
她不停地碎碎念，直到發現我毫無反應。
「你想要去哪裡？」
「不需要。」我回答，「如果你一定我要，那麼隨便。」
「……」塞琳歎了口氣，摸了摸我的頭，「你可以不用叫他們爸爸媽媽，可是我們必須找到人來照顧你。」
「你不行嗎？」
「哎？」她的嘴巴張得能塞下個蛋，似乎被嚇到了似的。
「說笑。」我冷冷回了一句。
「真是的！開什麼玩笑。我還沒結婚呢，帶著你這個拖油瓶出去，會找不到男友的。」塞琳松了口氣，立即反擊。
「也對，你本來找到男朋友的幾率已經夠小了。」
「……」
「話說回來……」我轉過頭，從頭到腳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繼續補充道，「其實，你不說話的時候……」
「嗯？」
「看起來還是蠻象一個女人的。」
「安娜！！！」
如果我不是病人，塞琳大概會把我當場塞到馬桶裡，然後蓋上十幾包卷桶紙，裝作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小孩。
其實，我是認真的。
我忽然發現，當我認真的時候，反而沒有任何相信我的話。
比如我說：阿奇拉，以後我嫁給你好不好？
阿奇拉就會摸摸我的頭說：姐姐，你今天撞到頭了？
又比如我說：媽媽，其實我覺得學做針線活也蠻有意思。
媽媽就會瞪著我，半天說：娜娜，你發燒了吧。
第二天，塞琳終於選定了第一家富豪，在她眼裡，當一個豪門千金，大概就是所謂的攀上高枝，應該是我的一個好歸宿。很快約好了時間，她把我打扮地漂漂亮亮，帶到了辦事處。在那裡，薩巴最有錢的人哈迪·馬修正等著我。
這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已經開始顯出老態，但笑容卻越發顯得慈祥。「安娜乖——」老頭把我抱起來，狠狠親了一口，「我們回家咯！」
在母親去世的一個月後，我有了一個新家，新爸爸，和新哥哥們。
然而有錢人的生活果然不是我所能夠想像的，這是我第一個想法。那種奢華的住宅，無論是這輩子還是上一輩子，甚至連摸都沒有摸過——看到是經常從電視上看到。
親自用腳踩在那柔軟的，據說是用少數民族頭髮編制成的華麗地毯上，摸著那浮雕牆壁，用著法蘭瓷的茶杯，喝著專機運送的極品紅茶，甚至是有了一種一切都是虛幻的感受。
「喜歡嗎？安娜？」
我點點頭。
老頭牽著我的手，把我帶到樓上。推開一扇門，那是一間佈置地十分溫馨的屋子。粉色的牆壁帶著淺淺白色的紋路，絲絨的被褥，堆滿了半個床的絨毛玩具，碎花輕紗的窗簾，簡直就是一個童話故事裡女主人公的標準配置房。
我走過去，推開窗。窗外正對著後花園的花圃，淡淡梔子花的清香飄了進來。像是為了慶祝什麼似的，忽然而來的清風帶進了些許花瓣，輕輕地落在了桌子上。
「以後這就是你的房間了。」老頭說，「希望你喜歡。」
我很喜歡。
大概應驗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話，我開始了像公主一樣的生活。吃飯？嗯，一日三餐都有人端到面前，就差沒喂了。衣服？滿滿一櫃子都是，還有專人服務穿著。看書？老頭有專門的書籍儲藏室，至少上百萬本。想要什麼？只要一開口，老頭一下就買了無數個最昂貴的娃娃給我，我一路扔一路到家還剩下十幾個。
可是，我卻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像是遺忘了些什麼似的。
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一天，我正在洗澡……
丫的，我很認真的，表笑。
娜娜從真正意義上講，並不是非常非常漂亮，當然也能夠算得可愛或者是秀氣，至少比南南要好很多。再過些年找到男朋友的本錢還是有的，這一點到是從來沒有擔心過。
我歎了口氣，將鏡子上的濕氣抹出一個人的大小來，那裡面反射出的是我還未發育的身體，上面的疤痕顯而易見。一條在鎖骨的下方，深深地延長到肺部，手臂上則是從小到大數十條傷疤，有些顏色很深的大概一輩子也消失不了。
唉，這輩子算是毀的差不多了。幸好他們沒有在我臉上劃兩刀，想到這個我就覺得有些毛骨悚然，幸好幸好……
「吱」一聲，我驚訝地回頭。看見哈迪老頭走了進來，那傢伙帶著和平時一樣的笑容，在這時看起來卻異常地猥瑣。
「安娜，要不要跟爸爸一起洗啊？」
我有些呆掉地看著他走過來，那傢伙的眼睛中充斥著專注的神色，一邊用手像是愛撫我的身體私地上下舞動著，一邊低聲喃喃自語。「這真是太誘人了。」「乖，爸爸會好好對待你的。」
在這一刹那，我終於想了起來我到底忘記了些什麼重要的事情——上蒼他媽的什麼時候對我那麼好過！
「唉。」我歎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冷冷地說，「離我遠一點。」
哈迪的表情變得十分猙獰：「閉嘴，你這個婊子！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他伸出手，想要抓我的脖子。但一瞬間，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凝固了一樣，完全動不了了。隨之而來的則是一種莫名的，從心底裡浮現出的強烈恐懼。
「你在收養我的時候，沒有打聽清楚我嗎？」我冷冷地問，「還是說，阿卡拉一族現在這麼沒有名氣了呢？」
哈迪的瞳孔一下子縮小，露出更加恐懼的神色，顫抖著吐出幾個字：「食人族……」
「呵呵。」我看著他，「你看，你聽說過有屍體消失的事情吧。你知道他們到哪裡去了？」我笑眯眯指著自己的肚子，「他們被我吃掉了。在這裡噢。」
「所以啊。」我歎了口氣，伸出手指頭，那上面飛出只一蝴蝶，又一隻，散發著妖豔毒素的綠色，飛了起來。「再見，哈迪，謝謝你的照顧……」
人，為什麼能夠輕易殺死別人。
十歲的娜娜，不能回答，但二十二歲的南南知道。
有的時候，有的問題，並沒有正確的答案。
不同的世界
這是一個和南南所生活過的地球，截然不同的世界。政治組織不少，卻很鬆散。名義上的政府並不是軟弱，而是黑道勢力太強大。象娜娜所在的小村莊，除了每年稍微交點稅之外，幾乎就是游離在社會之外，除了信使，報童，以及偶然會出現的旅行者之外，幾乎沒有外人踏足。象這樣的小村或者小鎮並不少見。
這個世界的重力小，空氣的阻力也小很大多，奇怪的是呼吸卻不受影響。南南不是科學家，對為什麼會這樣完全不感興趣，她只知道一件事，這個世界和以前看過的某些漫畫書的設定有些相象。尤其是某一天，在媽媽的嘴裡聽到了「流星街」這個詞彙。
「哎？你說找到海洋之心了？」聽著樓下媽媽的聲音，興奮地幾乎像是要歡呼，「什麼不要高興得太早，人家只是興奮嘛。」
停頓了一會兒，她的聲音終於變得無比沮喪：「流星街？算了算了，你饒了我吧。」
我的腦袋嗡地一聲，定格在那三個字上，確定我聽到的的的確確是流星街。
「媽媽。」我走到樓梯口。
「嗯？」放下電話的媽媽仍舊演示不住臉上失望的神情。
「流星街是什麼地方？」
「……」笑容僵化在她的臉上，「我們家的娜娜好乖哦，居然有在聽媽咪講電話。」
我撇了撇嘴，抽搐了下算是回敬。
「那個啊。」媽媽的表情有些嚴肅，「那是，被神遺棄的地方。」
「說重點！」
「真是無趣的小孩……」帶著我幹嗎要把你生下來的表情，她只能歎了口氣，「那是一個廢棄物處理場，無人存在區，官方是這樣說的。那個地方大概有上千年歷史了吧。但其實那裡廢棄的不止是垃圾，還有武器，還有被遺棄的人。總之，是個很骯髒可怕的地方。」
「那麼念呢？」
「哎？」
「哎……」
「哎——」媽媽終於叫了起來，「你怎麼會知道念的？你是不是冒充的？」
「……」
這個世界，有一種叫做「AURA」的生命能量，而能夠操作這種強大生命能量的能力，叫做「念」。於是我終於肯定了，這個世界，和上一輩子南南看過的那一本漫畫書，完全一致。
念力，是一種十分強大的能力，根據身體素質的不同，大致可以分為六種傾向——強化系，變化系，具現代化系，特質系，操作系和放出系。除了自己最相性的那個系，其餘按照六角型的角依次百分之二十遞減。
象我家的脫線媽嗎，在受到刺激的時候亂扔的飛刀，就是典型的放出系。而那種由念力形成的飛刀，在被人用其他的念擊中之後，會變成帶毒素的蝴蝶，這就是變化系的能力。
我放下筆，將桌上的紙揉成了一團，扔到垃圾筒裡。考慮一個合適的能力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啊。
知道念這個概念之後，媽媽開始教我和阿奇拉修煉。然而雖然我一再期望，結果卻又一次肯定了，無論是上一輩子，還是這一輩子，我都當不成運動健將。
南南短跑一百米，從未低於過二十二秒，扔實心球從來沒高過四十分，八百米長跑永遠在及格線上徘徊——這還是體育老師在後面用紅燈這兩個大字逼的。
儘管十歲的娜娜已經能夠上大樹，穿小河——那也算不得什麼。事實上娜娜最不願意承認的一點——因為阿奇拉太過優秀。
他可以在學念後的一個月就抓到了一隻小幻狼，三個月後就可以完全讓我隨便用拳頭揍都不受傷，雖然他是強化系我是放出系，但兩人之間的差距並不是公式中的百分之二十。
每當這時候，媽媽就會摸著我的頭說：「娜娜，你很棒。你真的做的十分好了——普通人至少要花三四倍的時間呢。」
可是阿奇拉，那傢伙大概就是所謂百萬人中的天才。
事實上證明太優秀很容易遭天譴，象主角這類生物，只有一個，也永遠只有一個。可惜他不是。
所以阿奇拉死了，而我還活著。
「頭痛。」
放出系在我來看是個不壞的選擇，原因有三個。第一放出，顧名思義，是遠距離攻擊，危險性稍微小些。很重要一點，放出系接近強化系，也就是說，攻擊防禦和恢復能力都比較強。與其祈禱那鏡花水月般的特質系，這個還實在點。
然而，我從媽媽那裡得來的能力，並不十分滿意。無差別攻擊會因為念刃的數量分散「AURA」的量，每一枚的攻擊力以我現在——像是小水塘一樣的儲存單位，也就是能在普通人身上紮兩個洞。而蝴蝶上的毒，的確是能在十來分鐘之內致死的劇毒，可是對於蜘蛛旅團的人來說，幾分鐘也夠殺我個十幾遍——如果是飛坦的話，大概可以殺上幾百遍……姑且單純地不算念力可以緩解阻止毒素的蔓延，對於毒本身來說，其實是有免疫力這樣東西存在的。
最重要的是，如果單獨使用飛刀或者是化蝶，還可以多支撐一會兒，如果是媽媽完全版的「蝶之亂舞」，那估計用個兩次我會全身的「AURA」都被抽光，什麼力氣都不會留下來。
所以我必須思考出一種適合我現在的方式。
沒媽的孩子真辛苦。
我揉了揉發脹的眼睛，趴倒在桌子上，忽然一陣異樣感傳來。一絲微弱的殺氣忽然隱現，轉眼卻又消失了。危險。
能力發動！
「交換的人偶」一刹那我出現在靠牆的床上，與此同時，一聲消音的槍聲傳入了耳朵，「啪」地一聲，子彈穿過我原來位置上的娃娃，打在門上。
「交換的人偶」再一次發動能力，我站在了樓頂，清晰地看見對面樓頂上的狙擊手。
丫的，我最討厭打暗槍的了。
我一伸手，幾十把飛刀飛了出去，前呼後擁地把他紮成了蜂窩。
真是辛苦啊。我再一次感歎，自從殺了那個變態老頭之後，我就不停地被人追殺到現在。一開始只是拿著匕首的流氓，後來變成接踵而來刺客，群毆，狙擊手……
拜他們所賜，我現在的防範警覺性史無前例地被拔到最高點，就連円（注：en，念使用的高級技巧。將用普通纏繞在身體之外數釐米的「AURA」，擴張到所需要的間隔。而進入這個間隔的人或者物體，馬上就會被使用円的人感受到。）都從無到有，擴張到四、五米的半徑——當然在那種情況下，大概只能堅持一兩分鐘。
至於纏（注：ten，流動著的留在體內的「AURA」，能夠強化肉體，也有使肉體保持年輕的功能。一旦習慣，任何時候身體都能使用纏的狀態。）和煉（注：ren，增加「AURA」的修煉方法），即便閉眼睡覺的時候都不停地運作。某次，嗯，不止一次，發怒就暴走——這時候一場無差別攻擊下來，我連一跟手指頭都提不起來……「AURA」用的乾乾淨淨，整一個脫底棺材……
呸呸呸！
不吉利。
還沒有死，不需要棺材。
=======安娜所擁有的能力（10歲）
名稱：「交換的人偶」（放出系）
能力：和遠距離的洋娃娃互換位置，有距離範圍，目前不超過以自身為中心半徑十米。不是洋娃娃也可以，但會縮短些許距離。
發動條件：交換位置的物品必須事先觸摸確認。在「AURA」足夠和曾經觸摸物體足夠的情況下，理論上可以無限交換次數。
名稱：「精准的祝福」（放出系，輔助）
能力：用「AURA」附加在武器或者物品上，設定目標後，百分之一百能夠命中目標。
發動條件：必須親手觸摸武器，目標必須是眼睛能夠確認到的人或物。
名稱：「蝶之亂舞」（放出系+變化系，繼承自母親）
能力：念刃（飛刀形態）無差別攻擊，半途如果被他人念力擊中，會變化成釋放毒氣的念蝶。可分開單獨使用。
發動條件：一定水準的「AURA」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04
螳螂捕蟬
我現在是真的真的十分痛恨殺手這個行業。儘管來的那些人對我夠不成致命威脅，但是——吃飯吃到一半，喝水喝到一半，睡覺睡到一半，在這種狀態下被人拿刀追著砍，實在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最糟糕的是，在數個月後，我發現，我在叢林中迷路了。
最近的兩批殺手水準明顯提高，逼得我不得不奪路而逃。沒辦法，蟻多還咬死象，更況且還是頭小象。走走打打，最終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在這個叢林裡面轉了一個月有餘。雖然我並不是很著急能不能出去——這裡空氣新鮮，食物豐富，沒人打擾，我可以安靜地在裡面提高能力。
但是，你不能讓我一輩子呆在這個破地方吧。我還年輕，還有很多事情沒做，這輩子連個初吻都沒有……（莫：你才十歲……）
我歎了口氣，給手上的匕首加了一個精准的祝福，對準了一隻正在四處張望的兔子。這個祝福在打獵的時候，是相當好用的一個技能，完全不用瞄準，就一定能夠擊中目標。「噗」的一聲，匕首刺中了兔子的……後腿。如果它會說話，這時候一定死命地哀鳴，然而現在它只能在原地不停地抖動，微微顫抖著。
我不是故意的。我嘴巴裡碎碎念著。
精准這個祝福的確好用，可惜它只能確保確中目標，而不能指定目標的哪個部位……
我走過去，輕輕拔出匕首，那小東西畏懼地看著我，蜷縮成一團。
那些人不會因為你恐懼而放過你，所以，害怕也沒用。
我知道的。
就算我怎麼哭泣，怎麼求饒，怎麼慘叫，他們都不會放過我。
所以我冷漠地回應。
「好了好了，不吃你了。」我用「AURA」給它的傷口止了血。
它還是瞪著眼睛看著我。
「好吧，放你在這裡也會被其他野獸吃掉，還不如讓我吃了你……」
怎麼還瞪著我。你不累啊？
我蹲著和兔子較勁了半天，終於覺得有些無聊。
它奶奶的我不想再呆在這個破地方了！
仿佛是為了回答我心中呐喊似的，一陣破空的聲音，下意識一個筋斗躍開。腳才落地，又是相同的破空之風撲面而來。
他媽的！
「交換的人偶」這招現在被我練得無比純熟，中間間隔不會超過0.2秒，制限距離也直線上升。及格是被逼出來的，技能果然也是被逼出來的！如果那時候體育老師放兩條狼狗在後面追的話，恐怕我的一百米也能及格了。（體育老師放兩條狼狗在後面追的話，他就進聯防所了。）
拉開十來米的距離，我聽見一聲「咦」的驚訝聲。
丫的，受害者是我，你「咦」個屁！
「身手不錯，難怪他們都失敗了。」從樹的後面，轉出一個黑髮少年，一雙黑色的瞳孔。嗯，很漂亮精緻的一張臉。（莫：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空想著個！）他的手放在胸前，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你也是來殺我的？」我冷冷問。
他沒有回答，只是一揮手。暗器？飛來的速度很快，但似乎他沒盡全力，距離也有些遠，我輕鬆地閃開。「啪啪啪」的三聲，暗器釘在樹幹上，沒入三分。那是三跟——長釘。
黑眼睛黑頭發，釘子，殺手。
我腦海中迅速閃過了一個人的名字。
伊爾迷·揍敵客（IRUMI·ZORUDIKU）！
在這一瞬間，那種好久不見——準確來說是快要接近半年不曾出現的恐懼，從頭到腳淋了下來，把我澆了個透心涼。很遺憾，我的確是在害怕。
揍敵客這個姓氏，大概是殺手行業如雷貫耳的傳說。他們這一家字，曾祖父，祖父，父親，母親，兒子，女兒——如果有女兒的話，全部都是殺手，而且都是頂尖的殺手。順便說一句，我才十歲啊，十歲！
該死的哈迪，他們家到底出了多少錢買凶來殺我？
「多少錢？」雖然我沒認為他會回答，但還是下意識問了一句。
「一開始是兩百萬。不過失敗了兩次我們認為付出與收入不成比例，所以跟對方提價到一千萬。」
兩次？也就是說，最近兩次有水準的殺手才是你們家派出的。
伊爾迷補平靜地充道：「本來跟我沒有關係，不過因為正好在附近，父親叫我來看看。」
回答地這樣詳細，已經把我當死人來看了嗎？從心底裡歎出一口悲涼的氣，真是有些讓人不甘心。
等一下，哪裡有些不一樣？我似乎忽略了些什麼似的。
這個少年是伊爾迷？少年……對了，他看起來很年輕，最多也就十七八歲的模樣。我飛快轉著念頭——結論是，我生存幾率提高到百分之十……真是令人喪氣的答案。
「真是，非常感謝你特地過來看看。」我冷冷地回答。
「不會，有一千萬。」
丫的。
這算是欺負小孩麼……
這一瞬間，我動了——轉身就跑。
開玩笑，大家都是念能力者。我十歲，練念一年多。他沒有十年，七八年至少是有的。我不是百萬人中的天才，他到有可能。省省了，還是趕緊跑吧。
草叢，樹木飛快地消失在身後，我摒住呼吸，聽見落葉飛散的聲音，殺氣卻依舊沒有消失的跡象，反而漸漸接近。不行，甩不掉。這個身體的體力雖然不錯，但也不是強項，尤其是這樣急速飛奔五分鐘，已經讓我有些喘氣。
逃不掉，那就拼命吧。我扔掉一個掛在腰間的娃娃，儘管動作幅度很小，但也讓我的動作慢了下來，殺氣一瞬間似乎就到了背後。
能力發動。
「交換的人偶」一瞬間我和扔掉的人偶交換了位置，出現在他身後咫尺的距離，我輕輕躍起，化手為刀，手掌的周圍聚集起淡淡的念刃，向他的背後斬去。
伊爾迷猛然轉身，來得及折回來的半隻手向我甩出數根念釘。靠！反應這麼快。我躍在空中，根本來不及躲避，雙方在相互靠近的時候，兩個人的速度並沒什麼太大意義。但很明顯我的手刀砍中之前念釘會先刺中我，一旦被刺中，攻勢立即就會被瓦解。
我是放出系……
本來就沒打算用手跟你碰。
在這一瞬間，我放出了所有積蓄的念刃，飛撲過去。
「啊！」
儘管我放出之後有躲閃，但很遺憾還是中了兩根，一根紮在手臂上，另一個紮進了胸口。為了傷到對方，我幾乎放棄了保護自己的硬（注：kou，集中所有「AURA」的技能，能夠使集中的地方擁有最大的防禦力），將所有「AURA」都留給了攻擊的刃——雖然老實說我現在對於硬的運用一塌糊塗。他也的確有被傷到，但是，丫的胸口只被拉出一條半公分深度都不到淺淺的血口，那種程度的傷，等於沒有。
不知道伊爾迷是什麼能力系的，釘子應當是用念力生成的，那是具現代化系的能力。我記得那釘子紮中貌似還能控制人——那丫不是操作系就是具現代化系的。我念頭還沒轉完，飛快地拔出身上的釘子。血立即湧了出來，痛死了。
「我現在確認了。」那丫開口了，「一千萬不划算。」
三個月的交易
「我現在確認了。」那丫開口了，「一千萬不划算。」
「……」
你這個死要錢的。
「覺得不划算，你先回去多要點再來好了。」我冷冷說。
「……」他站在原地不動，過了片刻，又過了片刻，就在我覺得自己血要流光了的時候，像是下定決心似地，他又說話了：「不了，太麻煩。」
原來他真的有在考慮我的話……
傷口雖然很小，血流的速度也不很快，但卻不知道為什麼止不住。我並沒有多餘的「AURA」可以用來全力治療，這麼點血，應該還流不死……大概吧……
我挪動了一小步。痛。但是沒有時間考慮這個了，因為那丫的念釘已經滿天飛了過來，我上竄下跳，不停躲閃。伊爾迷卻只是站在中央不停地隨手扔。並不是我不想逃走，而是那些念釘的飛行路線和我的速度，根本不給我任何自主的權利，也就是說，轉身也不能，攻擊也沒空。片刻之間，我腳上中了一枚，肩上又中一枚，該死只有短短一分鐘。
死亡一直距離我那麼近，卻又那麼遠。當我以為這次我死定的時候，突變發生了。
忽然攻擊停止了。而伊爾迷所在的方向爆發出強烈的殺氣。
我退後幾步，閃到一棵大樹後。
莫名出現的中年男子，正在和伊爾迷進行著快速的功防戰，用凝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個男子強烈的氣。伊爾迷的速度比想像中慢，不對，的確是因為某重因素使得他變慢的，儘管我不是很確認，但事實上他確實開始手忙腳亂。
我松了口氣，抬頭看了看漸漸消失了的熒綠色蝴蝶，原來還是有些作用的。
媽媽的能力「蝶之亂舞」的毒蝶並不是十分強大的毒，普通狀態下的蝴蝶能使人產生幻覺和昏迷的毒性作用，但一旦沾血，就會變成數秒中致死的劇毒。
這種毒性我有在兔子身上實驗過，大約十秒鐘的時間就能毒死一隻。但是……揍敵客家的人，都是怪物嗎？
媽媽還很鄭重地誇獎過我，說什麼我不是百萬人中的天才，也是萬人中的翹楚者——我看我還是等天上掉下一千億來把那個死要錢的砸死還比較實際點。
下一個一瞬間，伊爾迷踩中什麼阻礙——是我的娃娃，被一拳擊中腹部，飛了出去。「咚」地一聲，重重地撞上樹幹，那棵不算粗的樹晃了幾晃，「嘎」一聲就這麼斷了，筆直地倒了下去。
出乎意料，伊爾迷似乎失去了行動能力，並沒有爬起來。
「哼！就是你這麼個小鬼殺了我弟弟？」那中年男子走上前去，一腳踏在他的胸口，用力踩了下去。真狠！我幾乎聽見骨骼碎裂的聲音，鮮血從他的口中溢出，僅僅想了想我的胸口就是一陣劇痛。
媽的！
伊爾迷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小鬼！你不回答我的問題嗎？」又是一腳，這次是踩他的手。
我的渾身都抽搐起來，左手又仿佛是被折斷了似地痛心徹骨。那種十指連心的滋味，簡直就好象是被抽走了一切的一切。在那一刻，死好象變成了一種奢望。沒有人會想要再次嘗試的，沒有人。
少年的表情，還是無動於衷。
我不知道，要經歷過多少次這樣的情形，才能變成這樣的冷漠。
但是我知道，丫不痛，我卻痛。
在我以為快要忘記那件事的時候，這一幕完完整整將我的記憶塞還給我。
那個十歲的女孩，靜靜躺在那冰冷的地板上，血從自己的身上趟過。
南南不在乎，真的。但娜娜在乎。
中年男子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提了起來。很戲劇化地，面無表情的少年，忽然之間沖著那張猙獰的臉噴出一大口血來……
「啊啊啊啊啊啊——」那人慘叫起來，抓住伊爾迷的手松了開來，拼命捂住自己的臉。
能力發動。
「交換的人偶」瞬間我出現在伊爾迷的面前，一把抓起他，再度發動能力。
「交換的人偶」回到原來的地方，我飛快死命地向前飛奔起來。雖然說，那個中年男子未必有命追上來，但是，跑得快點總沒錯。
該死的，好沉。
我無意識到狂奔了大約十多分鐘，直到頭重腳輕，實在撐不住了，一屁股坐倒在地。
渾身酸痛，「AURA」也不多了，而從渾身的冰冷感來看，血也流了不少。我湊起全身所有的念力，幫傷口止血，但身體卻不聽使喚地蜷縮在一起，雙腿還在不自主地顫抖著。
一陣早晨常有的清風吹來，卻凍得我一陣哆嗦。
呼吸有些困難，神智模糊了起來。我抬起頭，看見那雙沒有瞳孔的黑色大眼睛……
「我們做個交易。」我冷冷地說，「我現在不殺你，你保證三個月內不殺我。」
「好。」
聽見了他平靜卻又簡潔的回答，我猛然覺得精力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天昏地暗地一頭栽倒下去。
象這樣的寧靜而又溫暖的清晨，通常都會有新鮮的空氣，媽媽的麵包和牛奶，還有阿奇拉的大嗓門。在娜娜十年的歲月裡，幾乎每天早晨都上演著這樣明快的序曲。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回到了那個簡樸的小鎮。
打開窗，新鮮的風撲面而來，看見奔跑在河邊的阿奇拉揮舞著雙手，不知道在叫嚷著些什麼。
「回來吃早飯了！」媽媽沖著窗外叫，然後把我扔去洗刷。不一會兒，阿奇拉也被扔進了浴室。
兩個小孩乾乾淨淨地爬上餐桌，掃蕩著桌上並不怎麼豐盛的早餐。
「等一下我們去摸魚好不好？」
「小孩子玩的，我才不要呢。」
但結果總是想要看書的我，被阿奇拉拖著去河邊，做那些不怎麼上檔次的遊戲。
可是我知道，安娜，已經沒有家了。
手牽手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仿佛聞到了一陣淡淡的梔子花香的味道。這是錯覺嗎？這不是花開的季節。
勉強睜開眼睛，適應了一下光線，掃了一下所在的地方。這似乎是一間鄉下民居，但是雖然十分簡潔，卻並不簡陋。無論是桌子還是椅子，都是竹節制成，精緻而乾淨。邊上還有一個三層的木櫃。我的身上蓋著被子，但是沒有穿衣服，傷口用繃帶綁緊了，包括胸口那條半年前的傷口——這次運動太劇烈，傷口又裂開了。我那次所受到的重傷，一直都沒有好完全。
「嗯？」不明意義的一聲，門被推開了。我看見黑髮少年端著一個盤子走了進來。
「我睡了多久？」嗓音有些嘶啞。
「大概，三天吧。」伊爾迷回答，順手就把盤子交給我，裡面是一些切片水果，麵包和水。這大概本來是他的早點。
「你身上亂七八糟，怎麼那麼多傷口？」
「呵，又不是我想要的。」我淡淡回答，「不過還是謝謝你。」
本來這句話是想放在心裡回答的，但不知不覺就說出了口。
意識到氛圍變得有些尷尬，我只能歪過頭去，靜靜看著伊爾迷。
這時候的伊爾迷，比記憶中漫畫書裡面的那個人要更加纖細，線條更加柔和。活的人和畫上的人果然有很大區別，不過，美人無論怎麼看，看多久，都是不會厭倦的。
他很適合靜靜地靠在長長的窗臺上，任憑風吹散那烏黑的長髮。那是一種靜止的，純粹的美。在這一刹那，我祈禱這面前的光景凝固下來，永遠不要前進。
原來我還能活著看到這樣的光景。
「我叫安娜，安娜•卡列那，十歲。」
「伊爾迷•揍敵客。」
「你……沒事了？」儘管他現在看起來完全不象受傷的樣子，但我仍舊不敢確認。
「只是麻痹了一天。」
「其他呢？」
「那種程度的骨折，不算大傷。」
揍敵客家的人，果然都是怪物。我歎了口氣，開始狼吞虎嚥埋頭吃東西。
我很好奇，他為什麼會救我。我昏迷過去三天，算上他麻痹的一天，他有整四十八個個小時可以隨便殺掉我。我並不堅信所謂殺手的的職業道德。至於交易——交易存在的基礎是平等，而我和他之間的實力，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
我很想問。
可是，有點問不出口。
然而除此之外，有一件事情我十分地明白，我必須要變強。
「伊爾迷。」
「嗯？」
「有空的話，教我殺人吧。」
「……要收錢。」
「我可以去搶。」
「……」
「我打不過你，不過哈迪一家，還是沒問題的吧。」我輕輕用手撫摩著自己的傷口，冷冷地說。
這次的傷，不到一個月就好了。
有時候我都懷疑自己是強化系的。
買了一份當地的地圖，我才發現這個地方距離巴薩已經快三百多公里了。回到薩巴市的最快方法，大概是坐飛艇，不過我不喜歡飛在空中，腳踩不到實地的感覺，所以我拖著伊爾迷坐了將近一整天的電車。
他是個安靜的人，卻並不沉默。相比他，我的話反而倒還是少了些。
「你不回去，沒關係嗎？」
「沒關係，上一次的任務……我可以說我受傷了。」
「不會有懲罰嗎？」
「習慣了。」
通常兩人的對話，就是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平平淡淡，仿佛再多一句都是浪費似的。走在路上的時候，通常都是我抓著他的手，雖然一開始他有些抵觸，到也並沒有拒絕我的意思。這樣的情形看起來也很正常，哥哥牽著妹妹出門逛街，一點也不引人注目。
他的手，一直都是很冷的。
從來都沒有熱的時候。
以前，南南的手，一直也都是冷的。弟弟那時候就嘲笑說：姐姐是個冷血動物，夏天也是冷的。而冬天通常都是手腳冰冷，無論用什麼取暖都不會變得熱，所以弟弟總是說：我不要和姐姐睡，姐姐好冷的。南南一直是個不太在乎別人的人，所以她也覺得自己血有點冷。
「你的手……」伊爾迷低下頭來看我。
「嗯？」
「很軟，不像是經常鍛煉的。」
「因為出了點事故。」我頓了頓說，「不然我大概現在還在和弟弟坐在河邊釣魚玩吧。」
「你會念。」
「一年半前媽媽教的。」我說，「我一直有偷懶。」
「一年半前，程度非常非常不錯了。」
「其實，半年前連放出一個小小的念彈都很吃力。」我不得不澄清。之所以能力突飛猛進，那是給逼的。
「一知半解的念，會招致更大的危險。」
「我說了是事故。」
「是指薩里奧鎮被毀的事？」
丫的，明明知道還問我傷口的事情，我翻了翻白眼。走出車站，我呼吸了一口傍晚有些粘濕的空氣，然後緩緩地，鬆開了他的手。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05
安娜的反擊
奧裡佛•馬修，此時正在書房裡看著成堆的文書。
自從老爹死翹翹之後，家裡變得一團糟。他還有的三個兄弟，吃喝嫖賭一應具全，偏偏正事沒一樣會。他知道那個自己那個老頭子有個對幼女的不良癖好，但沒想到這麼快就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不，是女孩的浴室裡。渾身黑的發紫。
雖然他對老頭子沒什麼好感，但畢竟也是自己的父親。
幸好馬修家並不缺錢。
但是那些沒用的殺手，到現在都搞不定那個一丁點的小屁孩，實在是令人惱火。
要接手的事情太多，商場上的生意暫時有經理人代替沒出什麼大的岔子，但黑道上的生意有些麻煩。不少東西都在老頭子的腦袋裡，現在一併跟他埋了。那很有可能就是上百億的財產啊。
「啪」地一聲，他把文書關上，打了個電話給他的弟弟漢斯。
電話響了十幾下都沒有人接。
媽的！一定是又在情婦家過夜，把手機放在門外了。惱怒地掛上電話，聽見敲門的聲音。
「進來。」
「大少爺，三少爺和四少爺回來了。」
「讓他們過來。」
「可是……」
「廢話少說。」
「他們喝醉了，現在已經被抬進房間了。」
「好了好了，沒事了，你去睡吧。」奧裡佛一揮手，把管家趕了出去。他按了按太陽穴，神經痛又開始發作了，眼前的東西都有點花，比如站在窗前的女孩。
等等。
哪裡來的女孩？
他拼命揉了揉眼睛，看見一個十來歲的黑發藍瞳少女，正冷冷地看著他。
「你！你！你！安娜？」脫口而出一個名字，奧裡佛倒退了兩步，卻發現自己呼吸變得十分困難。
汗流浹背。
「奧裡佛哥哥，好久不見了。」冰冷的聲音。
奧裡佛•馬修，三十二歲，正值人生的黃金期。馬修家的繼承人，掌握著薩巴黑白兩道生意的大富豪，正在一個十來歲少女的面前瑟瑟發抖。
「不用感到羞恥。」我冷冷地說，「在一切壓倒性的力量面前，恐懼並不是什麼值得羞恥的事情。無論是恐懼還是害怕，或者是……退縮……結果都不會改變。」我放出的惡意念力，足夠讓他心臟凍結。
我想我自己就很清楚這種感覺，那種恐懼，就像是一種毒藥，漫漫地滲透到骨子裡面去，讓人感到冷地想要死去。
「你……你想要什麼？」
「取消你追殺我的委託。」我緩緩地走到他身邊，拿起說上的電話遞給他，「現在就打電話。」
他無意識地接過電話，卻不知道要做些什麼似的。
「噢，對了，忘記跟你說了。剛才我去找漢斯哥哥的時候，他想隨便打個電話騙我。」我的嘴角露出一絲冰冷的笑意，「不過你不用介意他。因為死人是不需要介意的。」
他的身軀明顯僵硬著，拿電話筒的手不停地抖著，但即使這樣，他還是很快撥打了號碼。
「嘀——嘀——」鈴聲響過兩下之後，我按了桌上的免提。
「揍敵客家，請說。」
「我……我是奧裡佛•馬修。想要取消掉我三個月前暗殺安娜•卡列那的委託。」
「半途取消委託，需要收取違約金百分之五十，您確定嗎？」
違約金百分之五十，真是夠黑的。
「確……確定。」
「好的，您的委託已取消。」
啪嗒一聲，對方乾淨俐落地掛掉了電話。
「除了這個之外，沒有其他的了嗎？」
好一會兒才明白我說的意思，他慌亂地搖了搖頭。「沒有了。其他都失敗了，他們才說找揍敵客家的。」
我不置可否地注視了他那麼一下子，繼續說道：「那麼好吧。我們再談談第二件事。」
他的瞳孔收縮了一下，僵硬地轉過頭來。
「我要錢。」
「啊。」他驚訝了一下，立即說，「你要多少？」
「你應該有那種秘密帳戶的吧。只需要帳號和密碼就能夠提取的不記名帳戶。」我淡淡地說，「給我一個，超過十億的就行。」
他的面色變得有些難看。
「奧裡佛哥哥。」我冷冷地看著他，慢慢地問，「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他倒退了幾步，發現已經頂上牆壁，而身上的冷汗層層而出，衣服幾乎已經濕透了。
「我……我給你。」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他顫抖地從口帶裡拿出一本小的筆記，撕下其中的一頁，顫抖地遞給我。
「這……這是今年的商業獻金，應該有十億。我還沒來得及驗證，如果不夠，我再想辦法。」
所謂的商業獻金，也就是馬修家族所控制的薩巴城麾下的那些商人，為了在薩巴城做生意，每年必須上繳的獻金。
「奧裡佛哥哥，如果我發現你騙我——」我提高了音調。
「不會的，不會的！」他嚇得有些語無倫次，立即補充道，「上面的那串數字，單數是帳號，雙數是密碼。是通用銀行的。」
「謝謝哥哥。」我收起了念力，慢慢地轉身走向了視窗，「希望以後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那……最好不過了。」
奧裡佛送了口氣似地，走到書桌邊上，猛地從下麵抽出一把手槍，對準我的身後。
鮮血飛濺。
奧裡佛的上半身刹那間飛了起來，撞到後面的牆上，而下半身則哆嗦了一秒鐘之後轟然倒地。
「奧裡佛哥哥，我說過，騙我的話……」
會死。
人都是會死的。
被火燒成灰，或者腐爛，變成一堆白骨。再也沒有存在於這個世界的痕跡。
就象南南一樣，沒有人記得她曾經活過，來到過這個世上。
我跳出窗外，呼吸了一口含著夜草清香的空氣。
馬修家靜寂地有些可怕。
「完了？」
「現在馬修家已經沒有直系繼承人了。」我饒著彎子回答了一聲，「啊，這個給你。」扔了一張卡片過去。
「那是什麼？」
「從馬修兄弟那拿來的。據說有幾億，算是這些天的伙食費和學費。」
「好。」
回答得真是乾脆。那是幾億，不是幾塊錢。（莫：不是你自己給他的麼。。。）
我正揣摩著懷裡那個帳號裡有多少錢，冷不丁被他握住了手。
「恩？」
「去飯店，我訂了房間。」
他的手還是那麼冰。
可出奇地，我卻並不感覺到冷。
就好象剛出生的那一刻，被爸爸大大的手捧了起來一樣。
那個時候，沒有成績不及格的南南，沒有滿臉雀斑和青春痘的南南。
那時候，只有一雙幸福的父母和幸福的小孩。
理由
五道細長的念刃，呈現一個五芒星的犄角，幾乎同時擊中那棵大樹，「嗤」地穿透了過去。
五個，是我現在能夠準確擊中目標的個數。
「奇怪，你的那個念刃，雖然感覺上念力並不是很強，但卻能夠穿透過去。」
「我有一直念叨——」我說，「穿過去……穿過去……結果就真的穿過去了。」
「……」
念有AOP（顯在「AURA」）和POP（潛在「AURA」），體外放出的AOP越大，在戰鬥中當然越有利——但是，不控制好AOP的量，以我現在的MOP（「AURA」總量）估計沒玩多久就脫力了。
「不僅是要控制放出的念力。根據敵人的水準，用多少「AURA」組成堅（注：ken，用更多的「AURA」覆蓋全身防禦，一般消費是纏的六倍以上），也是高級的運用。）
「話雖然這樣說，但真的是很難。」
「AURA」的增加是一個難點，「AURA」的量決定了強制壓倒性的攻擊和防禦。這是念能力者秒殺念能力者的關鍵。
而當「AURA」的量相差不多的時候，對於念的運用就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這裡先不包含特質系那種特殊的能力）。舉個例子，放出的力太小，可能連對放的防都破不了，放出的念太大，是一種對「AURA」的浪費。
先把如何合理運用「AURA」放一邊，因為我近身格鬥一塌糊塗。所以用最小的念量，發揮最大的攻擊性，是我當前正在研究的課題。
沒辦法，沒本錢賺，只好想辦法省。
這件事情本身對我來說到沒有什麼心理障礙，這也是以前南南最常做的一件事——把一分錢掰成兩半花。
放出繫念刃是如何產生攻擊效果的，首先我認為這是一種氣。象刮龍捲風能夠割裂物體一樣，放出的氣，一樣擁有這樣類似的機能。割裂比念彈更好用，所以我本來的確打算研究這方面的招數。但它需要很強的念作為後盾，需要的「AURA」從量上來說和念彈差不多，但如果只是依靠刃的銳利，威力恐怕還不如念彈。因為它畢竟不是尖刀，本身有強硬的形態。但要形成共振或者是撕裂等恐怖效果，難度不是一般的高，再過兩年我也未必練得出來。象我對奧裡佛所釋放的，類似於割裂，但強度差得遠，實例前面就有一個：我聚集起全身一半的「AURA」所放出的刃，只能對伊爾迷臨時的防禦，砍出一條淺淺的血口。
「如果現在的我全力防禦的話，你的念刃，大概只能破我一點點皮。」這是伊爾迷說的話。那丫是操作系，也就是說，他壓根是距離那個強化系最遠的一個。
加大穿透力，一種方法是推進力足，比如子彈。還有一種，就是象螺旋挖地機一樣持續不斷地前進。但是螺旋的刃，說起來容易，做起來真是累死人。一方面要有充足的持續釋放力，令一方面要加快螺旋的速度和縮小角度。我實驗了一個月，才勉強能夠弄出一個半成品。速度和角度都差強人意。
「你還真是拼命。」伊爾迷在一邊說。
「呵，我沒有不拼命的資格。」我緩緩地說。我不是百萬人中的天才，所以只能靠苦練，一天八小時不行，就十六小時，十六小時不行，就二十個小時。
「另外，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你，為什麼會救我。」
「恩？」他轉過頭，那雙烏黑的大眼睛看著我，「我們不是有交易嗎？」
「……」
「不信？」
不信才問你的。
「理由有三個。」他解釋道，「第一，那不是我接的任務，我殺不殺你都無所謂。第二，是你先救的我，我想知道理由。第三，你的身手，頭腦，樣子都不錯，我有考慮把你帶回去，媽媽喜歡漂亮的小孩。」
「……」沉默。
用一分鐘消化他的話。
帶回去，難道是童養媳？
最後得出結論。
「我不去。」
「為什麼？」
「媽媽叫我不要隨便跟陌生人回家。」
他伸出一隻手，摸著我的頭髮。「好孩子要說真話。」
「我比較喜歡跟你在一起。」
這已經很接近真實答案了。
「恩？」他低下頭來，張大了黑色漂亮的大眼睛，面無表情得繼續看著我。
好吧。我瞪不過你，一隻兔子我都輸了，更何況是你……
「我不是象弟弟那種天才。你們會很失望。」
所以，即便是一定要跳下懸崖，我也希望是自己跳，而不是被人扔下去。
「因為我害怕。」
害怕有一天，你們會對我說：揍敵客家，不需要廢物。
南南就是這樣的廢物，媽媽不要她，弟弟也不要她。她是很沒用的人。
雖然，我很喜歡和你在一起……但是，還是不行……
伊爾迷放開了在我身上的手，我不知道，如果我的答案不能令他滿意，他是不是會馬上用這只手擰斷我的脖子——在說出「我不去」這三個字的時候，我明顯感到一絲殺氣。儘管那只是一閃即逝的殺氣，但確定那時候的他，想要殺我。
他並不是個濫殺的人，甚至可以說是有點懶，這大概跟他們家「不做白工」的家訓有關，但他很明顯處於某種原因想要殺我。
「剛才，你想殺我？」我冷冷望著他。然而我這句話好象成了殺氣催生劑一樣，一瞬間他的動作停止了，強烈的念從他的身上竄了出來，死死壓住了我。
媽的，又打！我還沒過十一歲生日啊。
從他的表情看不出什麼來，直接問——剛才我已經直接問了，直接問的下場就是這個。
就在我估算這次活命的機會有多少的時候，一陣手機鈴聲突如其來得打斷了我們的對峙。
「恩。」伊爾迷收回殺氣，接起了電話，「把資料傳過來吧。我知道了。」他按掉手機，還是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我雖然承認你是個美人，但這樣看著我我一樣會發毛。
「有個暗殺的任務。」他的音線很少有起伏，但我覺得很好聽。「你跟我一起去嗎？」
「好。」
他轉身進屋，就這樣把兩分鐘之前還想幹掉的我晾在那裡。
丫的，玩我……
生的執念
收到家族傳真過來的資料，並不是想像中的一厚疊，但還是比較詳盡。目標人物叫做強尼•霍金森，現年四十一歲，是控制全世界黑道的十老頭，其中一個人某個旁系血親的私生子。不過他已經脫離了自己父親，自立門戶。生意上以武器彈藥為主，也就是統稱的軍火販子。如果按照規模來說，比哈迪老頭家的生意大不了多少，但從身份背景上來說，不知要強上多少倍。
強尼在三十歲那年迷上了收集古玩，尤其是對歷史上有迷團的物品十分感興趣。這次的任務目標是殺死強尼，並且拿到他收藏品中的一件，叫做「眾神遊戲之匙」的東西。殺死目標人物只有五千萬的報酬，但那件東西卻有五億。
「殺人以外的任務你們也做？」
「報酬豐厚的話，偶然也會附帶做一下。」伊爾迷說著，把接下來一份東西遞了過來。我翻開，裡面是「眾神遊戲之匙」的圖片和文字說明。圖片有正面背面和懸掛著的三張，看起來只是一把銅制的鑰匙，只是樣式有些怪異——比較長那還不算什麼，奇怪的是，除了鑰匙表面有一些花紋之外，並沒有鋸齒。
圖片下面的文字說明，介紹了這把鑰匙的由來。這是傳說中巴羅特王朝時代的產物。雖然那個時候有沒有鑰匙還是一個謎，但它的材質的確是歷史悠久的古物。巴羅特王朝是有歷史記載最早的王朝，同樣資料也相當之稀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個王朝似乎是因為得罪了諸神而被毀滅的。文獻中提到的詩，因為文字破譯地不完全，只能通譯出大體意思，而根據不同史學家的見解，也有微妙的不同。通常的譯文是：「眾神在黑暗中微笑，可愛的勇士們，請拿起你們手上的鑰匙。
請進入我們的遊戲，勇士會得到應有的獎賞。
眾神在黑暗中歌唱，不要追尋我們的足跡。
無知的勇士們，將要追隨毀滅的巴羅特王朝」我把東西順手還給了伊爾迷。
關鍵不在鑰匙，應該在獎賞吧。不過我對歷史沒有很大興趣。
以前南南念書的時候，最討厭要背的科目，不過至少也要比理科好一點。唯一例外的是漫畫中有關的歷史背景，每一個都查的很清楚。
強尼一般生活很規律，除了做生意的時候，一般都在他自己家的別墅裡。而他在自己家裡的時候，除了別墅週邊的警戒線有不少保鏢之外，別墅裡面只有幾個貼身護衛。所以要刺殺對方並不困難。
但是……
「伊爾迷。」
「恩？」
「你非要在臉上紮那麼多釘子不可嗎？」
「很重要嗎？」
我喜歡美人。你這樣，很影響我情緒。
那傢伙的易容術，簡單來說，就是用他的釘子，在臉上紮那麼十來根——結果就是整個臉都變了形，那樣子估計鬼見了都自豪比他漂亮。
我們半途借了一輛車開到了強尼的別墅，路上情況還好，只是一直看著車前燈照射出的黃土路，有些感到煩悶。
「安娜。」
「恩？」
伊爾迷很少直接叫我的名字。
「被人捷足先登了。」他靜靜地說。
我正在思考理由，車子一個漂亮的甩尾，拐過這一片高大的樹林。我看到了火光，火到像是剛剛燒起來不久。但這樣的情形更顯得詭異。是人聲。我終於意識到。所謂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多少應該有點混亂和驚慌，但現在除了火燃燒時發出的「嗶蔔」聲，一切靜謐地可怕。
伊爾迷和我跳下車，朝著敞開的鐵門走過去。第一具屍體，是橫臥在路中央的一個僕人。只有屍身，沒有頭。第二具，是躺在臺階前，一個警衛。屍體仰天躺著，手裡還緊緊握著槍，但喉嚨被人割斷了。一邊向裡走去，屍體多了起來，死的方法更是五花八門。
進到貌似是主屋的建築，面前就是一具被人從頭到腳劈成了兩半，鮮血灑得滿屋子都是。伊爾迷蹲下來用手指沾了點血跡。「剛死沒多久。手法很乾淨。」停頓了一會兒，他說，「不僅強，而且殘酷。」
我把頭轉向另一個方向，看見邊上被割成一塊一塊的另外一具屍體。這兩個都看不出來原來的樣子了。血腥的味道對我影響不太大，但面前這副慘像實在是超出了我的心理界限。
「你慢慢看。」我鎮定地說，「我出去吐一會兒。」
「……」
走到外面，我幹嘔了一會兒，努力把噁心的感覺壓下去。零星燒起來的火，仿佛是為了讓月色下的小情人看得更清楚似的，這一夜顯得比什麼時候都要明亮。
屍體，與火。
壓制住的不僅是噁心，我感覺到了微微顫抖的雙腿。媽的！停下來，不要抖！這跟你沒關係，那個可怕的夜晚已經過去了。
好一會兒，我才定了定神，抬起頭來。
隨後，我看見了不遠的地方，廊下，倒在血泊中，兩具少年的屍體。我緩緩地，緩緩地走過去，這一段距離出奇哦長，長得我好象一輩子都走不到。一個男孩，一個更小的女孩。他們相互依偎著，鮮血卻從身體中漫開來，象一條小溪一樣流到我的腳下。孩子的臉上，凝固著恐懼。
我握緊著雙手，指甲在手心裡劃出了血絲。
可是，為什麼胸口會痛？真是奇怪啊。
媽的！胸前的傷口又裂開了。
想用手去抹掉嘴角的血，卻不知什麼時候，手已經被伊爾迷抓住了。「強尼死了。」伊爾迷說，「他的收藏室被洗劫一空，什麼都沒留下。他是自己拿槍自殺的，房間裡沒有留下打鬥的痕跡。」
「我知道。」我的聲音仍然顫抖。
「不要哭。」伊爾迷歎了口氣，「這樣很難看。」
你沒資格說我，你這個插滿釘子的傢伙。
過了好久，就好象又死過了一次一樣，我終於平靜下來。
「幻影旅團。」我冷冷說，「媽媽，弟弟，還有我們小鎮上所有的人，都被他們殺光了。」
「你怎麼知道？」
「他們親口跟我說的。」
「哎呀呀，這可真是……」儘管是很驚訝，但從他的嘴裡說出來，仍沒有什麼強烈的情感，「是說你運好呢還是運太差？」
該死的伊爾迷，這個問題一點都不好笑。
「你見過他們？」
「四個。」
「什麼樣的人？」
我伸出一隻手：「情報費。」
「……」
「或者，把你臉上的釘子都拔掉我就告訴你。」
這次那丫到是很爽快地拔掉了臉上的釘子，露出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莫：好象廣告詞……）你看，用這張臉我早就告訴你了。
「團長，團員，團員，團員。」
他的表情沒有變化，但抓住我的力度明顯加強。丫的，我會痛。你知不知道自己多大力氣？
「我不敢肯定，但其中一個應該就是團長。他用的是命令式的語句。一個名字叫作飛坦，個子比較小，速度很快，但是蒙著半個臉。還有一個娃娃臉，聽聲音似乎年紀很小。最後一個從頭到尾都在我身後，什麼都沒看到。」
伊爾迷沉默了一會兒，大概是在思考我的話，半晌說道：「應該是幻影旅團沒錯。」
我到忘記了，揍敵客這麼大一個殺手家族，當然有自己的情報系統，象幻影旅團這種高度危險的人物，不可能沒有花時間調查。
「以你現在的實力，不是他們的對手。」伊爾迷頓了頓說，「除了團長之外，他們一共有十二個人。」
你是想勸告我不要做傻事嗎？
我沒有犧牲自己也要殺死蜘蛛報仇的信念，我也不是那種聯繫一天抵別人十天的天才。我只是想要好好地活下去。並且，忘記這一切。
對的。阿卡拉一族所信奉的吃人，還有另外一種詮譯——那是生命的延續，代替被吃掉的人活下去的執念。
無論是娜娜還是南南，都有著對生的執念，必須，必須代替死去的人活下去，完成他們的願望。
我的呼吸很平靜，從來沒有這麼平靜過。
「伊爾迷。」我靜靜地說，「要自殺的話我也不會找他們——死的太難看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06
時間的錯覺
三個月後，我離開了伊爾迷。
我終於又孤身一人。
那年，我十一歲，沒有生日蛋糕，沒有生日蠟燭，也沒有人陪我過生日。
唯一值得慶祝的，是多了二十億介尼。馬修家的那個帳戶裡，意外地比我想像中的更是多了一倍。二十億雖然比南南有史以來見到過最多的錢還要翻上n個次方的跟鬥，但比起將來所需要的花費，並不算多。起碼想要雇傭揍敵客家的幹掉旅團，現在的錢還不到零頭。
我把玩著手中的卡，兩個指頭抵著卡的兩頭，中間用手一撥，卡立即旋轉起來，然後漸漸變慢，最後「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地心引力一樣存在呢，南南。我對自己說。
這個世界同樣充滿了錢的字樣，以前在小鎮的時候很少談到錢的話題，小鎮的人們開銷不大，吃喝基本都是自己自足。
可是，我不得不說，錢他媽的真是一樣好東西。
你看，我坐在這裡，飛艇的頭等艙，沒有人搭訕，沒有人騷擾。要吃喝，按個鈴，美麗的空中服務員推著車子，帶著天使般的笑容來了。
「我要一份抹茶巧克力蛋糕，加焦糖汁。一個香蕉味霜淇淋船，不要曲奇棒，我要碎榛子。另外，還要一杯溫的拿鐵咖啡，不要太燙也不要太冷。」
「對了，上面還要加奶油，奶油上面撒上一層巧克力粉。」
「等一下，還是給我換成水果籃子——我不要蘋果，多加西瓜片，啊，如果有石榴的話也給我弄半個。」
你看看，丫的我知道你心裡在罵我，但還是得完成我的要求不是，從心底裡浮現出一個南南式的快感。
窗外是白雲和藍天，和記憶中地球的藍天白雲幾乎沒有什麼差別。
記得南南第一次坐飛機，是從家鄉的小城到廣州，這是她唯一一次的出遠門，為了參加一個動漫展的COSPLAY。
「媽媽，我要去坐飛機了！」
母親只是不停地嘮叨著：「哎，讀書的時候怎麼不見你那麼起勁。自己小心一點，不要亂花錢。」之類的話。
但那個時候，南南的心已經飛到了那個大都市，頭也不回地拖著自己的行李包出了門。那一年，她十四歲。
十四歲的南南，第一次把藍天和白雲踩在腳底下，激動不已。當然，飛機票的錢不是自己的，是她要好的一個網友幫她買了票子寄過來。她們兩個是在動漫論壇認識的，起源是一個網名叫做北北的傢伙在動漫論壇反駁她的觀點。和南南不一樣，北北的家庭富有，是個又漂亮又聰明，並且很受寵膩的孩子。
在廣州的日子裡，南南第一次見識了高得看不見頂的大廈和馬路上沒有盡頭的車子，第一次玩不同品種的遊戲機，第一次看四十寸那麼大的電視機，還第一次吃到了美味的抹茶蛋糕。
動漫展的那幾天，南南見到了很多論壇上的網友。大家年紀都不大，南南是其中倒數第二小的，北北比她大兩歲。最大的一個姐姐二十九，一天到晚嚷嚷著快要奔三，人生無希望之類的話。
那一個星期，大概是南南人生最幸福快樂的時光。
是兩千年，還是兩千零一年？那時候的cosplay還不是那麼紅火，但已經開始流行。那時候富堅的《hunter×hunter》正當紅……
唉，難道是當年論壇口水帳打得太厲害，所以讓我轉世到這世界來親自考察麼。
想到這裡，我有些啞然。
但是，那真的是太久以前的事情了。
久到我想不起來，那種為了不同的人物，不同的故事感動的情形。在二十二歲那個向南飛的心裡，那一切的一切都已經遠去，被遺忘地乾乾淨淨，她的心裡除了憎恨和生存之外，已經容不下任何東西。
窗外的夜空閃起了朵朵煙花，一個，兩個，散開來，變成五彩的花朵，照亮了整個夜空，就好象這是一個不夜的都市。
廣播裡響起了柔和的女聲：「各位親愛的乘客們，我們此行的目的地就要到達，飛艇正在下降，請您不要離開自己的座位。」
恍惚中，我仿佛看見北北她們在機場的大廳裡高舉著「向南飛」的牌子，一邊吵吵鬧鬧叫嚷著什麼。又似乎看見這幾個女孩坐在咖啡廳裡，一邊暢談對某個問題的看法，一邊幻想某些不現實的未來。
「南南，南南，你將來想做什麼？想當漫畫家麼？」「想啊，可是臨摹畫還可以，但是漫畫現在還沒那麼高的水準。」「我也想啊，可是我爸爸媽媽是一定會把廠交給我打理的，人生都規劃好了，實在太無聊了。對了對了，你最喜歡哪個帥哥？」「你思維還真是跳躍……」「少廢話，快說！」「皇昂流吧。」「為什麼？」「因為他真的很溫柔善良，很讓人心痛。」「噢！可是我聽說，性格迥然不同的人會互補——說明你這人陰險狡詐……哎哎，不要打我！」「好啦，不要嘲笑我了。北北你呢？」我的沉思突然被人打斷。空姐微笑著走過來，提醒我說道：「小姐，飛艇到達目的地了，這是您的行李。」
我接過那個包，冷淡地點點頭，站了起來。窗外，一條無比巨大的橫幅在空中飛舞著，黃色的底，鮮紅的字，仿佛提醒人們這個地方的不平凡。
「歡迎來到天空鬥技場——」
保姆？傭人？
位於巴多奇亞共和國之東的天空鬥技場，高兩百五十一層，高九白九十一米，素有「野蠻人的聖地」之稱。勝利者的獎金，隨時開的賭盤，吸引了全世界各地的格鬥家，投機者。每天平均有四千人為了到達更高的樓層而進行戰鬥（戰勝就能夠升到更高一層的樓面戰鬥，獎金也隨之增加），更有著年間超過十億的觀眾。
有一點是肯定的，無論是戰鬥者還是旁觀者，都是為了戰鬥這兩個字才來到這裡的。
但是，我不是。
我來是做保姆的……
這個地方是伊爾迷向我提供的，他說他的弟弟奇犽在空中鬥技場，要求他從一層打到一百九十層才允許回家。他的原話是：「你要是沒事的話，幫我去看著他，有什麼問題告訴我。」
他居然就這樣放心把弟弟交給我一個來路不明的人？這究竟是出自於揍敵客這個姓氏的自信還是其他什麼理由——總之，這家人的思想，明顯跟我不在同一個水平面上。
我背著背包，象一個離家出走的小孩，站在壯觀的天空競技塔之前。這座高大並且宏偉的建築物，要令人幾乎將頭仰到幾乎九十度才能望見頂上的天空。
歎了口氣，我邁進了大堂。
「請問，奇犽•揍敵客住在哪個房間？」
「對不起，按照規定，我們是不能對觀眾透露選手房間號的。」接待小姐微笑著說。
「這樣啊。」我微微皺了皺眉，「觀眾不行，選手的話可以嗎？」
「啊，這個，您確定嗎？」小姐有些吃驚地望著我。
我冷漠地點點頭，算是回答。
她遞過一張表，「請填寫您的資料。」姓名，安娜•卡列那，年齡，十一歲，格鬥資歷，兩年。
「請您先到一樓準備。」
鬥技場的一樓，有許多比賽場地。這裡的比賽時間只有三分鐘，主要是根據戰鬥表現來判斷選手的實力可以上到哪一個樓面進行比賽。表現越是出眾，能夠升的樓層就越高。也就是說，為了當保姆，我還得先打一場。
兩百樓以下的人稀少有會念的人，所以我也沒有打算用念。
事實上，就算不用念，我身體的力度和強度，也到了一定的水準，畢竟在後一年裡，每天我至少用八個小時來修煉念力的基礎。首先是纏，然後是煉，絕（注：zetu，閉鎖全身精孔的技術。將圍繞在身體周圍微弱的「AURA」消除，也是暗殺者隱藏氣息的一種手段。但此時對於念的防禦力為零。），發（注：hatu，操作「AURA」的實用技術，根據放出，變化，具現代化，特質，操作六大系的不同而產生不同的運用能力）。
可是在格鬥術方面，我卻有著很大的缺陷。儘管在三個月中——準確來說，第一月在養傷，後兩個月在伊爾迷的指導下，我對於念的使用著突飛猛進的進步。但在體術方面仍沒有什麼進步，一方面是沒有時間，另一方面是伊爾迷自己擅長的也是遠距離攻擊。
我慢慢走上擂臺，抬起頭。長相有點對不起觀眾的對手。
「一零八八號選手巴騰對一一一零號選手安娜！請在三分鐘內表現自己的實力！start！」
那傢伙正在擺弄自己肌肉的時候，我輕輕地跳起來，一腳由上而下踹中他的下巴。他整個人被我踹地飛了起來，跌出了擂臺。頓時這一片的場上變得鴉雀無聲。
「一一一零號選手安娜獲勝，請到五十樓。」裁判交給了我一張紙條。
我面無表情地接過紙條，朝著出口處走去。
從塞琳說出那麼不可愛的小孩開始，我就打算並且堅定了做一個不可愛小孩的信念。事實上，我那個脫線媽媽也是這樣認為的。用有二十多年亂七八糟記憶的我，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是個可愛的孩子。
我拿著紙條，到五十樓的接待視窗登記，最後重複著相同的話。
「對了請問，奇犽選手住在哪個房間？」
「請您稍等，我查一下。恩，10122號房。」
「謝謝。」終於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提著自己的行李，緩緩地走向電梯。
敲門。
按鈴。
沒有人。
輕輕一推，門卻開了。我大踏步地進去，走過玄關，我忽然一側身，那小鬼尖銳到可以切開鋼板的爪子，在一公分的距離錯過了我的脖子。在移動開的那一刻，我的左手輕輕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要動。」
這是個，有著一頭非常眩目銀色頭髮的漂亮孩子，柔軟的頭髮，嫩嫩白白精緻的臉孔。前提是如果他沒用那黑壓壓一片的眼神瞪我的話。
「伊爾迷讓我來的。」
「哥哥……」小孩的嘴裡吐出了有些咬牙切齒地兩個字，眼神不在是那麼可怕，卻明顯帶著警戒。那個眼神，和阿奇拉在我說不要吃他的蛋糕的時候，一模一樣。下意識我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可是，阿奇拉，不在了。
我淡淡地皺了皺眉，對又一次險些失控感到有點暴躁。控制情緒果然不是放出系的人該做的事情。
「不要瞪我，被逼的，我也沒辦法。」也不管面前的小孩能不能明白，我解釋道。
奇犽的表情柔和了下來，還不到叛逆期的小鬼，對自己哥哥有那麼大的反感，到是出乎我的意料。如果我說對伊爾迷有所怨恨的話那還情有可原——那丫的紮了我三根釘子，放了我半身的血，最後還拿了我好幾億。感覺上伊爾迷應該很疼愛這個弟弟才對——雖然說他的口氣裡面也聽不出什麼……
「是任務嗎？」奇犽遲疑了一下問我。看到我有些迷惑的表情，小鬼提示了一句：「殺人。」
「不是。」
他奶奶的！殺手家族問候語難道都是『今天你殺了沒有』嗎？
「對了，小鬼。這個給你。」我把左手拎著的那一盒蛋糕放到桌子上。
「啊，馬其朵限量版的蛋糕！」小鬼想要撲上去，卻半途硬生生止住了腳步，僵硬地回過頭來看著我。
「見面禮。」我說，「我的名字叫安娜。接下來這段日子，我是你的保姆，請多多關照。」
「保姆？是傭人嗎？」
丫的，死小鬼！
「字面上的意思是這樣。不過因為我是免費的，所以我不會聽你的命令，只負責在你有麻煩的時候照顧你。」
「哦，這樣啊。」奇犽扔一個沒意思的表情給我，然後就撲向了他的限量版。
這小鬼，七歲，已經在空中鬥技場打到了一百十層。揍敵客家的人，真是有些令人感到可怕。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面前的這一位，用著那張可愛到極點的小嘴，已經把蛋糕消滅完了。
「那個，你是怎麼買到的？」小鬼問，「每天都只有十份賣，天不亮一開門就賣光了。」
當然是高價問別人買來的。但是死小鬼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就用你剛才拿手放在我脖子上的那個方法啊。」我淡淡地回答，自顧自擺弄著手上的那張卡。
「……」小鬼的臉抽搐了一下。
「另外，我今天剛剛到五十樓，沒有地方睡。借你的床睡一下。」我斜著眼睛看著他，捕捉到他瞳孔中的一絲殺意，「我會補償你的，你要巧克力還是糖果？」
那殺意頓時消失地無影無蹤，反而露出一張困惑到臉，有些傻忽忽看著我。「哎，可以嗎？」
「不可以吃太多，會蛀牙。」我說，「控制自己的欲望也是一種訓練。」
奇犽的表情頓時又變化了一下，儘管只有一點點，但我仍舊可以感受到他那微妙的變化。大概是，有些討厭我吧。因為自己也是那種不受歡迎的小孩，所以比別人更能感受到他人的態度。比如，媽媽喜歡弟弟，一點也不喜歡南南。同學們都覺得南南是個不愛說話，脾氣古怪的人，所以我很少有朋友。
十八歲前，向南飛一直是個敏感而又脆弱的孩子。
歷時一年的保姆生涯
十二歲的幻影旅團眾人，應該在流星街的生與死中掙扎。十二歲的小傑離開了家去找爸爸。十二歲的奇犽刺傷了家人離家出走。十二歲的南南整天跟弟弟吵架。
有人問，十二歲開始的我在做什麼。
十二歲的我，在空中鬥技場，頂著保姆的帽子，白天打架，晚上蹭揍敵客家的某個兒子的床。
奇犽不殺人的時候，小小的身躺在沙發上，懶洋洋地發呆，就像是一隻白天打盹的貓咪。這個時候的他，柔軟的，小小的，就好象是一碰就會壞掉一樣。
一開始，他的話很少，更多的時候，是用來警戒我的動作。儘管我承認我沒有特意要博得小鬼的好感，但被厭惡到這種程度，卻仍令人有些沮喪。
通常的對話如下。
「去哪裡？」我用著冰冷的語調問。
「上街。」他公式化的回答。
「不要太久。」
小鬼撇撇嘴，算是回答。
一分鐘後，我用絕遠遠地墜在後面，看著這只用著輕柔步伐遊蕩的小貓東看看西摸摸。
有時候他會在商店的櫥窗門口，一看就是好半天，然後搖搖頭走開。有時候他會蹲在別人的地攤面前，用零錢買一些沒有什麼用的小玩意兒，玩了一陣就被順手扔掉。有的時候，他也會坐在中央廣場的水池邊上，看著前面空地上相互嬉戲的孩子們，這個時候他的目光是帶著些許羡慕的柔和。
以後要告訴他，少在外面瞎晃。雖然說這是修煉絕的一種方法，但我仍舊覺得這是在浪費我的時間。
小鬼的眼神忽然一變，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晃晃悠悠地向回去的路走去。我皺了皺眉，有追蹤者。左邊兩個，右邊兩個，不對，後面還有兩個。因為有被殺手追殺半年的經歷，對於被卯上的感覺比較敏感。但奇犽幾乎每次都比我更早得感覺到了那些人，這不是是不是會使用念的問題，而是那種對於生物的直覺。所謂的百萬人中的天才……
我最討厭百萬人中的天才。
小鬼一邊走一邊踢著路上的石子，臉上帶著點嘲弄的微笑，走得很慢很慢。通常在這種時候，那些追蹤的人就會露出些許不耐煩的殺氣。在奇犽踏進行人稀少的那條巷子的同時，兩個人人影從左右兩個方向飛撲過來。
在他們的匕首快要接近奇犽的時候，忽然發現面前的小孩消失了。兩個人收住腳步，帶著錯愕的表情向對方看了一下。「上面！」不知是誰提醒的，但就在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奇犽的尖銳的爪子從一個人的後心插了進去。
小鬼的表情，忽然有了些許不自然。他拔出的手上自然是沾滿了血跡。
「操！」緊接著另一個人猛吼著一匕首捅了過去。奇犽一個錯步閃到一邊，帶著鮮血的右手一掌重重砍在那人的後頸上。人應聲而倒。與此同時奇犽就地一滾，滾到路邊電線杆的後面，在這時候，槍聲響了起來。
電線杆在子彈的衝擊下吭吭作響，電線杆後的人不知死了還是消失了似的沒有任何動靜。忽然，從天而降的一條黑影越過了瘋狂掃射的敵人。飛快地兩下，兩聲低微的呻吟過後，槍聲停止了。
奇犽就這樣站在那裡，手指滴著血，表情一片陰霾。忽然，他警覺地朝另一個方向看了一眼，擺出備戰的姿勢，身體卻不經意地微微有些發抖。
「揍敵客家的臭小子！」一個聲音從那個方向出來，「結束了。」這個蒙著臉的傢伙，散發著惡意的念，籠罩著面前的小鬼，他捏了捏拳頭，發出咯吱的聲音。
「受死吧。」他飛撲了上去。
奇犽的瞳孔中那個恐怖的人，飛快地接近，但在一瞬間他的身體被人抱了起來。他以為是大哥，但軟軟的身軀明顯不是大哥寬闊的胸膛。而且一股淡淡少女的清香立即傳到了鼻子裡。在這一刹那，面前蒙面人的動作就好象是影片的分鏡頭一樣，在十分之三格的時候停頓住了，忽然從額頭胸口冒出血洞來。然而屍體並沒有停止前進，在一米不到的近距離猙獰地倒下。
「安……安娜。」小鬼結結巴巴地說。
我放下他。
「把手給我看。」我冷冷地說。
他慢吞吞地把藏在身後的手遞給了我。
我抓起他的手。他的手，不知道用的什麼秘法，可以變成如同野獸爪子般的尖銳，在殺人的時候可以準確地挖出心臟。雖然他的手現在已經恢復了原狀，但很明顯，那手上的血跡，不完全是敵人的。
「受傷了？」
小鬼鬱悶地點點頭，不想理我。我扭頭看了看那具屍體，背後的洞中明顯有棉絮狀的金屬線。那應該是很高級的特製防彈衣，就連爆破彈都能防的，這小鬼的手居然能穿過去，不受傷才怪。
我握住小鬼的手腕，兩隻手輕輕地用「AURA」恢復指尖的傷口。雖然我沒有治療的特殊技能，但「AURA」本身就是一種生命力，有不錯的療效。
「最近不要用這只手殺人了。」我低聲囑咐。
似乎我難得溫柔的聲音，引得他對我一陣猛看。我摸了摸他的頭：「想什麼呢？」
「你是不是冒充的吧？」
靠！小鬼你想死嗎？
我撇了撇嘴，很酷地哼了一聲，拽著他的手腕往回就走。
回到奇犽的房間，我用水幫他沖乾淨。傷口在「AURA」的幫助下已經癒合了不少，但仍舊紅腫地模糊一片。
空中鬥技場或許別的東西會卻，但繃帶膠布止血藥等什麼絕不會少。我從櫃子裡面翻出一卷膠布，開始幫小鬼包紮。
皺了皺眉，憤憤地說：「不要！」
「為什麼？」
「我才不要象你的左手包地象個粽子一樣呢。」
我的目光停留在我的左手上，雖說用繃帶裹地完全看不出一絲肌膚，但也只是淺淺的兩層紗布，和粽子完全搭不上關係。而且，這個世界居然也有粽子麼？
「不是象我這樣一直包著，你的傷，包上一個星期就可以了。」難得我如此耐心的說明，小鬼卻只是彆扭地用眼睛瞪著我。
「我知道你們揍敵客家的人都強得不象話，但受傷了要包紮是常識。」
他還是瞪我。
我也瞪著他——跟伊爾迷比瞪眼睛我瞪不過，難道你一七歲的小鬼我也瞪不過麼？
好半晌，他終於想到些什麼似地反擊我說：「你的手沒有受傷，那為什麼還要包？」
當然有受傷才會包的！我幾乎都要克制不住自己大吼起來。丫的！幫你包紮我又沒錢拿。我歎了口氣，索性扯開自己手上的打的結，慢慢的把繃帶一圈一圈拉了下來。被壓碎的骨頭已經長好，但拔去的指甲卻沒有長出來，只有一團團鮮紅色的新肉和舊的傷疤糾結在一起，使得手掌的樣子不僅有些走型，而且還十分猙獰可怕。
小鬼吃了一驚，呆呆地看著我。
「看見吧，不好好綁繃帶的下場。」我淡淡地說。
「不……不會吧。」他不確定地問我。
「騙你的。」
我明顯看見奇犽的頭上出現了一個憤怒的十字，但表情立即又變成那種迷惑地狀態。「可是，你很強，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我歎了口氣，淡淡地說：「是一群，我大概永遠打不過的人吧。」
「這麼強？」
「奇犽。」我頓了頓說，「我七歲的時候，大概連一條狗都殺不死。」
我慢慢拉開新的繃帶，一圈又一圈重新綁上。這是那次飛坦在我身上留下的紀念。十指連心。我不是殺手也不是特工，沒有受過任何拷問的訓練。連我自己都驚歎那時候我居然能夠撐下來，如果再來一次，我完全不能保證是不是能象那次一樣。
不是的，並不是南南記憶中漫畫的世界。在那個時候，我只是個旁觀者，只是走馬觀花地看完那本書，知道有個叫做流星街的垃圾處理場，知道那裡有著無數的人是靠著廢物迴圈利用而活下來，知道幻影旅團很強，高傲並且殘忍。
「我們不拒絕任何東西，但誰都休想從我們這裡奪走什麼。」——這就是那些出身流星街的強盜們的宣言。
但現實就是現實，我根本沒有辦法將他們和文字聯繫在一起。那種刻骨銘心的痛，那種能夠遏制自己呼吸的恐懼。在他們殺氣的威壓下，我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念頭。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我，能夠就這樣苟且地活下去嗎？
奇犽奇怪地看著我，輕輕地用另外一隻手擦著我臉上掛下的淚水。
「你哭了？」
不可愛的小孩。
「不要哭。」他懦懦地一邊抹去我不斷湧出的淚水，但又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最後臉上作出了堅毅的神情，「大不了，我的巧克力都給你好了。」
不是的，奇犽。我不是想哭，只是眼淚它自己就會流下來。
它只是，自己想要流下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07
又一次的別離
自從包紮事件之後，我和奇犽的關係有著明顯的進步。
具體表現如下。
「去哪裡？」我用著冰冷的語調問。
「上街。」他公式化的回答。
「不要太久。」
「要你管……不要跟著我。」
「大家都是出來混的……」呃，錯了，改正，「……陪我練習，一箱迷你口袋糖。」
「……」小鬼掙扎了一下，點點頭，「好。」
就算不用念，半年我也打到了一百八十樓，一百九十樓那場我沒打，暫時沒有去二百樓的念頭——超過兩百樓的樓層，全部都是念能力者。
之所以還在慢悠悠地不停參加比賽，偶然還用HIT點數輸掉兩場，是為了鍛煉我那薄弱的格鬥環節。我需要能夠自保——至少在被拉近距離之後能保證自己不被立即掛了。
念能力所能夠增加的肉體強度，是跟資質，念系和纏修煉的時間長短有關。念能力增加的肉體強度，對於普通人來說，絕對是優勢。但對於念能力者來說，彼此一開始的基礎都一樣。
近戰，速度，力量之外，戰鬥的經驗，往往是起了決定性因素的。
象飛坦的速度，當年我還以為和脫線老媽差不多，但現在想來，明顯他根本沒有認真。即便如此，當時的我，完全看不出來他的動作。
繼承得來的「蝶之亂舞」，我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弱點。那就是如果用比較強力的念隔斷傷口和念蝶散發出來的粉，那些毒素就完全不起作用。伊爾迷當年之所以沒有那麼做，一來是因為出於對於揍敵客家的人抗毒能力的自信，二來是因為傷口實在很淺，沒有處理的必要。
這個發現讓我十分沮喪，因為一般來說，念能力者對於傷口，基本會用「AURA」阻止傷口的流血，那樣「蝶之亂舞」完全成為了一個輔助性的招數——我不能去賭敵人有多少幾率不去進行傷口處理。
事實上放出系並不是那麼弱的，但這需要時間來反復練習放出的速度，力度。我和伊爾迷在一起的那一段時間裡所研究出來的「螺旋尖刃」，已經同時可以放出十刃準確地命中目標，與此同時穿透力是相同「AURA」發出念刃的四至五倍，如果用絕消去放出時候的氣，絕對可以給予敵人意想不到的打擊。我用這一招輕易地解決了刺殺奇犽的敵人。
但是，這還不夠。
有些人學了念，在兩百樓混了近兩年還是沒有多少提高，資質和努力固然是一個大問題，但技巧和必殺技也很重要。想不出合適的必殺技來，我也不很著急——想不出來不是問題，想錯了才是大問題。有明顯弱點的能力，即便很強，也等於在臉上貼一廣告說：抽這裡我會死……
幾個月前伊爾迷來看奇犽的時候，應我的要求，給我帶了一套他們家訓練的增重服和手腳的重力扣。最輕的一件五十公斤，剛穿上的時候行動緩慢，一天下來就有些直不起腰來。等慢慢適應下來，我就在穿著增重服的狀態下使用絕，讓奇犽攻擊我。這大概是我至今為止幹過最後悔的一件事情——那小鬼完全不懂得憐香惜玉。每次都被他那個爪子弄得傷痕累累，結果那丫一撇嘴說：「是你自己躲不開麼。」
我身上還穿著上百斤，我還是一女孩子！
最後我還得雙手奉上糖果，巧克力，蛋糕等等。
但效果的確明顯。等到奇犽打到一百九十層回家的時候，我已經能夠穿上那套五百公斤的增重服閒逛。唯一不方便的是，坐電梯的時候，如果我上去就再也走不進其他人了……
打了個電話給伊爾迷，報告他家的小鬼已經達到目標。
「恩，我知道了，會過來接他。」電話那頭仍舊傳來平靜的聲音。
奇犽無聊地在沙發上甩著自己的腳，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高興的樣子。」
「切！回家有什麼可高興的。那種地方……」
那是因為，你沒有失去過。
我歎了口氣，呆呆地望著窗外的雲。這裡距離地面大約六七百米，從落地窗向外望去，夕陽從城市的另一邊落下去，漫天的紅雲顯得異樣美麗。
「喂？」小鬼忽然叫了我一聲。
「什麼事？」
「你接下來要到哪裡去？」
我遲疑了一下，本來我的確打算繼續打到兩百樓，但忽然之間覺得沒意思起來，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反正都很無聊。」
我從來也不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我不知道去做什麼。
南南以前有很多的願望，賺很多的錢，住很大的房子，買很多漫畫書，到世界各地去旅遊，然後邂逅一個帥哥，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她很努力地學習，成績卻從來沒上去過。她很努力打工，卻從沒拿過超過一千塊的薪水。她看過很多漫畫書，但都是借的。她去過最遠的地方是廣州，那裡有她的夢，她的愛，以及她的絕望。
我覺得人生不應該重複過去的錯誤，可是問題在於，我不知道，我的願望是什麼。
「那要不要到我家去？」他忽然問。
「哎？」我歪著頭困惑地看著他，「奇犽你喜歡我？」
「胡……胡說。」小鬼的臉一瞬間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我只不過隨便問問而已。」
「對不起。」我低聲回答，「我不能去。」
奇犽的臉上露出一絲失望的神色。
「不過我會給你寄巧克力的。」我微微笑了笑，揉了揉他的頭髮，「或者說，你自己會買，不要我買給你？」
「我要！」小鬼立即回答。
我猶豫了一下，歎了口氣說道：「不過，搞不好我不肯去你家的話，你大哥說不定立馬就會幹掉我。」
「哎？這樣的話你就會去我家嗎？」
死小鬼！信不信我現在立即就幹掉你？我扔了一個白眼給他，揉了揉發漲的腦袋，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紙來，對折，再對折，撕成四份，開始寫字。
奇犽好奇地把頭湊過來看：「你在做什麼？」
「人生規劃。」我想了想，塗掉一個，又補上了一個，寫完以後把四份東西揉成一團，然後開始抓鬮。
奇犽一把搶過四張揉成一團的紙，一個一個打開，臉上的表情不斷抽搐。「美容，談戀愛，旅遊。你手上的那張呢——逛街……這就是你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奇犽。」我鄭重地說，「你有沒有把我當作是一個正常的十二歲女孩子？」
「你是女的？」小鬼一臉驚訝地看著我。
丫的！毒舌跟我有的一拼。
「沒有巧克……過來！」我猛然大叫一聲。有人進入了我的円，而且……應該使用了絕。我一躍而起，將奇犽一把抱在懷裡，跳到了窗邊。糟了，這個地方無路可退。一皺眉的瞬間，「吱呀」
一聲，門被推開了。
一個魁梧的中年男子緩緩走了進來，我感到懷中的小鬼掙扎了一下。
「丫頭，不錯。」那男子說，「很不錯的円。」
話音剛落，鋪天蓋地含有殺氣的念沖著我撲面而來。我收回了円，全力抵擋他的殺氣。如果說非念力者在念力者放出的惡意殺念之前，就像是渾身赤裸地站在冰天雪地裡卻不知道為何而寒冷的話。那現在的我，大概就是穿著單薄的夏裝，站在冰天雪地裡——我知道為何寒冷，但他媽的沒有衣服。
我這是得罪誰了我……
苦苦掙扎了有一分鐘，那丫的終於收回了殺氣，開口說話：「我叫席巴•揍敵客，奇犽的爸爸。」
雖然我很想飛上去狠狠踹他兩腳，再給他一個響亮的耳光，但即便不計較兩人實力，而只比手腳長短，我也夠不著。於是我乖乖回答：「您好，伯父。」
然後我一撒手，把奇犽扔了下來。你看啊，你兒子在這兒呢，沒少一根頭髮。
「爸爸。」小鬼這時候十分老實，乖乖走到席巴的身前，懦懦地說。
「你做的不錯。」席巴摸了摸他的頭，然後沉吟了一下，抬起頭來看著我，「你叫安娜是吧？」
我警惕地看著他，沒有回答。
「有沒有興趣到我家來工作？你很有潛力。」
「我……不想做殺手。」我低聲回答。
「你不想要報仇嗎？」席巴溫和地問我，「我想，你不會拒絕的，是嗎？」
赤裸裸的威脅。
奇犽張了張嘴，想要替我說些什麼，但看了看席巴，還是把話吞了下去。
我不知道。
娜娜的確想要報仇。但是南南卻並沒有過這個念頭。因為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如果不能賭上一切的話，根本不可能報仇。她不僅缺乏勇氣，而且缺乏賭上一切的心態。
「席巴先生。」轉過了幾個念頭之後，我沉聲說道，「如果我說不呢？」
旅行
我現在正在從六百米的高空墜落，並且以至少每秒三米加速度向下掉。說實話，我兩輩子都沒經歷過這麼刺激的事。六百米的自由落體啊，這待遇，你們誰享受過？
在我說出「不」這個字的時候，席巴的拳頭已經到了我的面前。我只來得及做出向後躍起這個動作，他的拳頭已經擊中了我的腹部。噴血，弧線，墜落。
不管動力到底是丫的拳頭還是我自己，我的身體接觸身後落地窗的那一瞬間，那些結實的鋼化玻璃立即龜裂，變成無數的碎片，隨著我的身體崩飛出了窗外。
然後我就開始自由落體。
速度太快了，這根本就沒辦法判斷距離。
他媽的不管了，橫豎是個死。我深吸了一口氣。
能力發動。
「交換的人偶」。
距離沒夠，再來！
腳踏實地。我終於安全地站在了空中鬥技場外的某個垃圾桶邊上。所謂狡兔有三窟，我在空中鬥技場內外的無數角落裡扔了各種沾上自己念力的東西方便交換。現在我這個能力的交換距離接近了一百米。抹去了嘴邊的血跡，我飛快地繼續凝神發動能力。
「交換的人偶」。
每次一百米左右的距離，最後我交換到某個距離頗遠的民居中，一頭倒在了床上。這是我來的時候租下的房子。
消耗的「AURA」固然可觀，但跟席巴對峙所花的精力更多，我幾乎虛脫地喘著氣，心臟跳得咚咚作響。
我居然還活著……我都想要放鞭炮慶祝了。
強迫自己進入絕的狀態，我順了順氣，察看了一下傷勢，不知是因為我的硬用的夠足還是那丫的沒有盡全力——傷勢並沒有我想像中那麼重。唉，這年頭，我就逃跑能力和挨打能力見長……
花了兩個星期來養傷，再花兩天規劃了接下來一年的行程。從這個大陸的一端到另一端，我歪歪扭扭畫了一條旅行線路圖。
起初是跟著旅行團，遊覽各地自然風景的觀光，偶然也會去泡泡溫泉。再後來是跟著一群船上遇見的一群賞金獵人去迷霧森林抓捕幻獸。
他們並不是真正擁有獵人協會執照的獵人，但的確是以此為職業的。抓補那些珍貴的幻獸，賣給那些顧主以獲得賞金，也是賞金獵人的一種。
持有獵人協會執照的獵人，擁有很多特權，那張執照，可以用來當護照，自由出入各國，共用獵人協會的情報。最重要的，持有者殺人不犯法。與其說是獵人執照，倒不如說是殺人執照。
不過執照很難考，據說近兩年每一年的考試都沒有人通過。
他們中有個叫做菲尼的有趣傢伙，看見女人就會上去勾引，他們把他叫做種馬菲尼。我給了他一個耳光，然後他每天開始為我送花。
我說我才十二歲。他說他會等我長大。我說你長得醜了點。他說醜的男人有安全感。我說你打不過我。他說好男人不會打女人。
不過除了好色這點之外，菲尼其他倒真的沒有什麼大的缺點。如果人不是真的太醜，我會給他百分之三十的機會來追求我。
「親愛的小姐，我是個精通的占卜者，讓我為您算個命吧。」神秘與品位，追求女子的法寶——此人如是說。
「我這裡有五十萬，你先去整個容。」我冷冷地回答。
菲尼用來占卜的牌，有些類似于大塔羅，牌面本身以及正位和倒位的意義。但種類卻不太相同，而且除了名稱之外，沒有號碼。每次出發之前他都會占卜凶吉，結果相當準確。尤其每當算出有驚無險的時候——我他媽的不能見死不救吧……
他說我的三張牌是月亮，流浪者和塔。月亮是愛幻想的孩子，她會一直流浪。他告訴我，有一種鳥，一出生就會一直飛翔，唯一停落的時候，就是它死去的時候。我想告訴他，牌是對的，但是你理解錯了。
我們抓捕不同類型的幻獸，目標多數都是一些可愛並且殺傷力不大的。偶然會遇見十分強的幻獸，那時候死傷就不可避免。
每次死去同伴的時候，賞金獵人們之間的氣氛就會變得沉重，但當緊接著的大收穫到來的時候，他們又興高采烈地喝酒慶祝。
這就是人類。貪婪卻又永不停下腳步的人類。
菲尼送了我一隻叫做疾利的幻獸的幼崽，外形跟貓很象，智力高，能夠放電。性情雖然比較溫和，但速度非常快，很不好捕捉。
「菲尼。」
「小小姐什麼事？」
「這東西你生的？」
我想沒有幾個人能夠忍受我的毒舌，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沖我微笑著說話的，到現在為止也只有他一個。
「我倒是想啊，這東西一個賣二十萬呢。生一堆就發財了。」
「……」
菲尼建議我給這只疾利獸起個名字，我說不要，起了名字會有感情，死掉的時候會難過。他說人總要有難過的時候，不然活著多沒意思。不得不說他的嘮叨起了點作用，因為他告訴我疾利獸能活上一百多歲，至少比人久。
以前和北北在網上聊天的時候，她說她將來一定不要比她愛的人晚離開這個世界。她說愛一個人太痛苦，看著愛的人死去更痛苦，所以她不要在沒有他的世界裡活下去。
我說你還沒有愛過，怎麼知道。
那丫頭笑著說：我就知道！
北北對愛情的要求太高。她要一個集英俊，溫柔，冷酷，強勢為一體的男人——這種動物人間存在不存在我都不得而知。
最後我決定叫這個小東西「伊莉莎白」，那是北北的英文名字。南南的英文名字是「索菲亞」。起名字並沒有特殊的故事，剛上初中那會兒英文老師讓每個學生都起一個，方便上課的時候使用。
北北說我們是兩個女皇。
我並不記得歷史上有個叫做「索菲亞」的女王，但我的歷史一向很差勁，所以既然北北說了，那就姑且當作這是真的。
「但是，這只疾利是雄的……」
「雄的就不能叫伊莉莎白麼？」我反問。
於是它就叫伊莉莎白。
結束了一個大任務之後，我終於決定離開。
帶上「伊莉莎白」，在碼頭邊和菲尼他們分了手。
大抵上現世的安娜，是個淡漠的人。雖然剛剛習慣和這些人在一起的生活，但轉眼分開，也並沒有不舍的情緒。
「安娜。飛鳥雖然很自由，但只有有了牽絆，才能更好地活。」菲尼說，「我知道你的目光從不在我們身上。但如果有一天，你沒有地方去，歡迎你到我這兒來。」
「謝謝。」我真誠地道謝，「但是，你真的不考慮去整容嗎？」
「不不。我覺得我自己還是挺有魅力的。」他微笑著說，然後揮手送我離開。
我們交換了電話號碼，但我覺得我們不會再聯繫。我們就像是在空中的鳥和水裡的魚，只是偶然相見相遇，卻註定不會在一起。
這一次我背著包，來到大都市，找了一家星級的酒店，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個澡。接下來的這兩個月，我打算痛痛快快在城裡面逛一下，體會一下瘋狂購物的感覺。
這個城市叫做切利亞，是一座現代化十足的大城市。這個世界的城市，有的高樓林立，霓虹燈閃爍，有些卻細磚土瓦，和其他大都市完全一樣的車水馬龍，一樣冰冷而快速。這裡對現在的我來說，已經沒有當初那種震撼，但仍舊覺得有幾分親切。南南跟著龍曾經在廣州住了兩年，直到她死去。每天白天的煩躁，夜晚的燈火輝煌還有女子心中已經腐爛掉的心。
我也有愛過的人。
我也曾經愛過一個人。
不象北北夢中情人那麼完美的人，只是一個長得不錯，略有氣概的男子。他是道上混的，人們稱他為龍哥。
南南並沒有引以自豪的容貌，也沒有傲人的身材，但她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執著。在看著他一年又兩個月的背影，甚至差點為他擋了一刀之後，她終於成為了他的女人。二十歲那年，她將自己將來的幸福依託在另外一個人身上，辭掉了收入微薄的工作，跟著他去了廣州。
這個故事很長很長，宛如一個人生。然而這故事又那麼短，就好象是飯後茶餘的一個話題。
我坐在一家咖啡店裡，聞著咖啡的香氣，耳邊環繞著輕快的鋼琴曲，冷冷地審視著曾經的過去。這是現在這個叫做安娜的小女孩無法觸摸的世界，安娜的心裡，單純地只有黑和白，對和錯。她愛她的媽媽，愛阿奇拉，所以恨旅團。可是南南知道，對和錯，其實有時候並不那麼明顯。
把完著手裡的那張卡，慢慢看著需要購物的清單，突然想了起來，到這裡還沒有給奇犽買過禮物。進迷幻森林之前匿名寄過兩次巧克力，外加了幾張當時拍的風景照，但是那幾乎都快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捕獵的生活刺激而充實，令我幾乎忘記了這件事，希望，那小鬼不要生氣。腦海中浮現出了奇犽那張可愛的貓臉，不自覺地就想微笑。咖啡和巧克力蛋糕端了上來，我挖了一口。
味道真好。
正在我發呆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我拿起一看，發現是很久沒有出現的伊爾迷。
「伊爾迷？什麼事？」
「你居然還活著。」電話的那頭頓了頓說，「這也算了。我倒是沒想到你真敢接電話。」
摒住呼吸，沉默，十秒鐘。
「我忘了。」
天啊，誰來救救我。
我終於想起來了，貌似我是被席巴打出空中鬥技場的——居然還傻乎乎地去接伊爾迷的電話。如果因為這樣被他們幹掉的話，閻王問我原因，我只能回答說是「笨死的」。
電話那頭沒有傳來聲音——他大概也沒想到有人能蠢成這樣。
又是相互沉默的十秒，他終於開口饒恕我了。
「一億。我不告訴父親。」
「好。」
我還能說不好麼？
「對了，你找我有事？」
「嗯，最近沒有工作。所以確認一下你死了沒有。」
我是不是該說謝謝……
「你以為我已經死了？」
「父親說那一擊他用了八成的力量。而且從六百米的高空掉下去，如果沒有特殊能力，就算是念能力者也活不成。」伊爾迷向我解釋，「但我認為你活著。」
「為什麼？」我問。
「奇犽有收到某些人的巧克力，我看到了附送的風景照。」伊爾迷說，「然後我問他，他說是你寄的。」
你問他……你丫的肯定是恐嚇他了。
「錢我會匯到你帳戶上的。」我歎了口氣說，「另外，席巴先生最近有沒有要到哪裡去出任務？我躲遠點。」
伊爾迷又停頓了一會兒，最終才說：「父親，接了一個暗殺旅團團員的單子。」
「嗯。」
「不想說點什麼？」
「只要不是團長，跟我都無關。」我淡淡地回答。
「把仇恨限定在一定的範圍內嗎？」
「不是。把目標定的高一點，讓自己覺得沒辦法完成，就可以偷懶不做事了。」
「……」像是沒料到這個答案似的，我聽見他歎了一口氣，「把一億一千萬匯到我帳戶。」
「一億一千萬？」
「一千萬是剛才的情報費，難不成你以為這麼重要的消息不用付錢麼？」
你這個死要錢的，讓錢砸死你算了。
掛掉電話，我埋頭狠命地把蛋糕塞了下去。接錯一個電話一億一千萬啊。有誰付過這麼貴的電話費來著。把蛋糕咖啡消滅光，我優雅地抹了抹嘴，忽然聽見一個女子的聲音。
「安娜？」
抬起頭來，面前站著一個有些面熟的年輕女子，她看見我，露出興奮的神色。「安娜？真的是你！你怎麼在這裡？我是塞琳啊。」
偶遇
塞琳？
是出事那些日子裡，照顧我的護士小姐。
但兩年多不見，面前的女子顯然變得時髦了很多，一頭長髮也剪短，並且燙了一下。身上不再是普通的牛仔褲和襯衫，變成了雖然款式簡單，但一看就知道是有品牌的連衣裙。腳上一雙紫色的高跟鞋，鑲嵌了亮晶晶的寶石，十分耀眼。
「出來旅行啊。」
「旅行？那你家裡人呢？」
「死光了。」我淡淡地回答。
「啊——啊——怎麼會這樣？」塞琳一屁股坐了下來，開始詢問我的情況。我不可能說實話，說謊又很麻煩，基本上都是沉默以對。詢問無果，再加上我的打岔，到最後變成了她嘮嘮叨叨談她自己的事情。
我不得不說，這丫頭的生活經歷，整一個現實版的灰姑娘。
兩年前我被收養，她也離開了薩巴，到另一個地方工作。在醫院裡認識了一個住院的年輕畫家，兩人相互吸引，開始了一場美好的愛情。最終決定結婚的時候，她才發現，這個年輕的畫家，居然是康斯坦家的第五個兒子。
康斯坦，是集能源，電子行業於一身的跨國性大型企業。
CONST的立體平面看板，幾乎在每個城市都有。最近看到的是正在鋪天蓋打他們家新手機的廣告。三個系列「春天的柏琳」，「夏天的伯明罕」和「冬天的多明戈」分別由最近最當紅的三個明星代言。這家咖啡店洗手間的門上就貼著那三款手機的海報。
除了手機之外，各類小家電也是他們的主打產品之一。這令我想起了南南世界裡的西門子。這個是家族式的企業，歷史也不太悠久。在祖父輩的時候崛起，更是發展成了跨國的大公司。
然而年輕的畫家對於家業完全不感興趣，大學的時候和父親吵翻了搬出來獨立，不過幾年之後和家裡的關係又轉好。雖然對這個孤兒般的塞琳不是很滿意，但他的父親不想為了這件事情跟好不容易回歸家門的兒子再鬧翻，勉強同意了這門婚事。
「也就是說，你已經結婚了？」我挑了挑眉毛。
「是啊。」小丫頭美滋滋地跟我說。
「你居然能夠嫁得出去……」
「……」
塞琳的表情柔和起來，忽然說：「安娜，對不起。」
「為什麼？」
「沒什麼啦。你現在有去的地方嗎？」她小心翼翼地問，「如果沒有的話，可以跟我們一起住。」
我望著她。
「愛爾文他不會管的啦，他只要能畫畫就行了。」塞琳向我解釋，「我可以正式收養你的。」
這突如其來的驚雷一下子把我炸得暈暈乎乎。
被康斯坦家收養，作為任何一個孤兒來說，都是飛上枝頭作鳳凰的好事。當然了，就現在我擁有的財產來說，加上在空中鬥技場戰鬥的獎金，賭自己勝贏來的錢，抓魔獸賣掉的錢，不多不少大約也就二十七八億這樣，就算扣掉剛才那個昂貴的「電話費」，我一輩子吃吃喝喝也不愁，甚至可以一樣開兩個電子公司玩玩。
但是我懷疑的是，上天究竟想幹什麼？耍了我一次不夠還想再耍一次麼？我已經很努力地不去罵他了……
「如果你同意的話，那我現在就帶你去見我愛爾文。」塞琳興奮地說，然後轉過頭去叫侍者過來結帳。我呆呆地看著她結帳，拎著我的包，把我拖出了咖啡店。
「等一下。」我終於出聲了。
「啊？什麼？」
「我要去飯店結帳。」
「我開車來的，送你去。」
她拉著我到附近的停車場。車子比我想像中普通很多，大約也就是兩百多萬介尼左右的車子，淺金色，成色也不是很新。
「你就開這種車？」
看著我皺眉，她解釋道：「愛爾文倒是有一輛生日的時候爸爸送的跑車，但他說女孩子開這樣的車出來太醒目了。這輛車是他朋友公司裡換下來的，我就拿來開了。」
「塞琳。」我提醒她，「如果他們家聚會你開這種車去，會被嘲笑致死。」
塞琳張大了嘴，扭頭過來看著我說：「你怎麼知道？」
我扔了她一個「這還用問嗎」的眼神，遞給了她賓館的名片。塞琳接過名片，又是一陣驚訝。
「你居然住這麼高級的地方。」
「塞琳，你也算是有錢人，這樣大驚小怪很丟臉。」我冷冷地說。
「……」
從賓館Checkout之後，我帶著我的「伊莉莎白」來到塞琳的住所。在將近一年的流浪生涯之後，我貌似終於有了一個家。
塞琳的丈夫愛爾文•康斯坦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藝術家，除了那些畫之外，很少管其他的事情。只有在對著妻子的時候，話才多一些。英俊說不上，但至少很文質彬彬。對於收養的問題愛爾文毫無異議，反而是塞琳瞪著眼睛威逼我叫她姐姐。
「收養不是應該叫媽媽嗎？」我問她。
「要麼叫我姐姐，要麼餓死——你自己選。」
「姐姐。」
「這才乖……」塞琳笑眯眯地摸著我頭髮。
「可是我還是覺得你很象媽媽……」
「安娜——」
這一幕幾乎每天都上演，但我們樂此不彼——我是這樣想的，但塞琳是不是這樣認為，我對此抱有懷疑態度。
愛爾文家的生活單純地就像是一張白紙。早上八點起床，愛爾文進畫室，塞琳把我叫起來吃早餐。吃完早飯之後，塞琳一般會出去逛街或者在家寫點散文，有時候會想要叫我一起去，但我一般會拒絕。下午四點愛爾文出畫室，陪塞琳吃飯或者兩個人出門散步，看電影。晚上十點上床睡覺。
他們的生活費由家族供給，所以其實並不是我想像中可以隨意揮霍。而且愛爾文會去買一些昂貴的畫回來，時不時欠了一屁股的債，最近債主上門，他連自己的那輛跑車都拿去抵債了。儘管他買的畫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膺品，但愛爾文還是不斷地持續著上當——沮喪——再次上當的歷程。
當然這一切與我無關，我只是每天繼續修煉我的基礎念力，繼續思考我的必殺技。還有一大收穫就是伊莉莎白在短短兩個月內變得比豬還肥——愛爾文家的廚房裡食品豐富，正餐加偷吃，當我發現的時候，那小東西已經變成了一隻二十多斤的大肥貓，走起路來搖搖晃晃，渾身的肉都不停地抖。這，這還是一隻疾利麼，我一手捏起它的脖子，小東西，不，現在應該叫大東西了，偷偷看著我。
「小白。」我淡淡地說，「是減肥還是被做成菜，你自己選吧。」
「喵喵喵……」它說我願意減肥。
靠！你說你一隻疾利，學貓叫學那麼象幹嘛，打算去說相聲麼？我一撒手，伊莉莎白撲通一聲，重重地砸到地上。正想著怎麼讓一隻幻獸減肥，我聽見塞琳在外面叫我的名字。
「來了。」
走到下麵的客廳，愛爾文和塞琳都在。
「安娜。那個，愛爾文打電話跟爸爸說了你的事情。」塞琳忐忑不安地說，「爸爸沒有反對，但是他想看看你。下個星期一是他的生日宴會，我們會帶你去。」
我點了點頭。
霍恩•康斯坦那個老頭六十歲的大壽。康斯坦家的那點發家史其實還真不值得念叨的，最初只是個帶點黑社會背景的企業，但在內戰的時候站對了隊伍，搖身一變洗白了。
「安娜，到時候不要說亂說話。」
「我知道。」我並不是不懂得察言觀色，只不過是懶得去那麼做而已。尊敬要留給值得尊敬的人，如果說這句話太為隱晦的話，舉個例子，如果站在面前的是席巴，那我肯定好好說話——你要說我欺軟怕硬也可以，這年頭，誰不是呢……
這個世界的規則和地球不很相同，但其精華還是那麼相似——在壓倒性的實力面前，一切都是假的。
我渾渾噩噩地答應了，心思卻仍沒放到後天的聚會上。最近心神十分不寧，晚上失眠，但白天精神卻還很好。一天吃四五頓再加零食下午茶，都快和伊莉莎白吃的一樣多了居然還不見胖。
除了肚子餓之外，還經常會出現念能力無法控制的狀態，搞的房間裡面的東西經常莫名其妙碎成了一堆。
「但是姐夫。」我頓了頓說，「你的車已經拿去抵債了，我們後天要用腳走的去嗎？」
愛爾文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尷尬，說道：「這個……我會讓我姐姐來接我們。」
「你喜歡什麼車？」我問。
雖然不明白我問話的意思，但他還是回答道：「啊，什麼車都可以，我不是太懂。」
我歎了口氣，拖著塞琳向外就走。
「你老婆借我用一下。」
「死丫頭，你說什麼呢？」
「買車去。」
在塞琳幾乎要驚訝到下巴脫臼之前，我飛快地定了一輛一千多萬的皇冠車。雖然說檔次不是十分高，但是好在馬上就能拿貨，而且應付那些家庭聚會，應該足夠了。皇冠是巴托維亞共和國私車中最好的品牌，但是車徽卻分為兩個系列，象我買的這種中高檔車及以下的，都是以皇冠為標誌。另外一種權仗標誌只在限量高檔車上出現。哈迪老頭自己用的車子，就是權仗版皇冠，坐起來十分舒服。
「安娜……你哪裡來的那麼多錢？」
「一部分是人家送的。一部分是跟著賞金獵人抓幻獸，得到的分紅。」我半真半假地回答，「伊莉莎白也是一隻幻獸，市價二十萬。」
「哎，不是貓嗎？」
我閉上嘴，下決心回去就揍一頓那只裝貓的疾利。
塞琳並沒有追問。
雖然說她嘴上總是說小孩不要怎麼樣怎麼樣，但其實，她也許從沒把我當成小孩。如果那時候她願意收養我的話，那大概一切就會變得不同。
只是或許。
我從來都不相信如果這個詞語。
因為在南南二十二歲的生涯中，每個夜晚都會想如果這個詞語。
如果我生在一個很有錢的家庭，如果我沒有弟弟，如果我很漂亮很聰明……但是所有的如果，從來都只是和已經過去了的歷史截然相反的東西。這個結論令人心碎，也同時讓現在的這個小孩不再相信如果這個祈禱。事實上南南也從來沒有祈禱過能夠到另外一個更自由的世界——比如這個獵人世界來再活一次。她變成了一個對所有生活都失去信心的女人，很普通並且悲慘的女人。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07
有關旅團，西索，伊爾迷
有關旅團，西索，伊爾迷的個性和做法，前一陣子又看了一遍動畫。
然後確定了一下定位。
首先是見旅團就死。
旅團的確是很心狠手辣，但好殺卻未必。除了其中的某些嗜好比較特殊的成員——飛坦算一個，其他人，似乎都不是什麼見人就殺的惡魔。在其他情況下，似乎都比較正常。
他們所大開殺戒的，在書中只有兩段，一個是殺光窟魯塔族，一個是友鑫科對付黑道。這兩個都算是被旅團鉚上的。
其他時候，就算在小傑，奇牙第一次跟蹤被抓之後，發現他們並沒有和鎖鏈手有關，他們提出的建議是：放了他們。如果不是後來信長想要推薦小傑加入旅團，那他們就會被放走——旅團高傲而自信，普通的追蹤哪怕即便懷有惡意，他們也根本不在乎……
第二是有關西索。
我不想把西索寫成擁有慘痛經歷的人……雖然看起來很爽，但個人覺得這樣就好像把西索這個人毀了。在書中對於他的描述是：西索獨來獨往，相信自己是最強大的，不需要任何人。所以我覺得，用憐憫的目光看這個人，本身就是錯的。
第三是伊爾迷的個性問題。很多同人中描述他惜言如金，但其實偶發現他話其實還蠻多的，風間的聲線真是迷人，呵呵。動畫版中他和西索在一起的時候，明顯他的話比西索多。之後又向小傑解釋告訴他揍敵客家族地址的理由一二三。還有就是第一場長跑結束，是他打電話給西索而不是西索打給他，說明此人並不十分冷漠。
另外還有些細節問題儘量避免。
比如伊爾迷和西索在劇情開始的時候，並沒有認識多久——這個漫畫中有臺詞為證，伊爾迷說，「雖然才認識你不久。」所以不可能有什麼幾年前的交集。
伊爾迷在劇情開始的時候，年齡是二十四，比團長才小兩歲，所以個人覺得年齡上他沒有什麼優勢。
友克鑫拍賣會之前，距離旅團前一次全員行動是三年又兩個月——這個是飛坦的臺詞。友克鑫拍賣會之前，團員中很多人都是不認識西索的，甚至小滴也不認識，動畫版中他們說：「聽說這次四號和八號都換了人。」不過這段細節很多很多同人為了編劇情，都忽略掉了。
最搞笑的是他們問瑪奇，那個西索是怎麼樣的人。瑪奇立即黑線，提都不願意提那個BT……
相見
我穿上塞琳給我準備的紅色的小禮服，是很常見的宴會禮服，胸前墜了一朵玫瑰花，唯一有些特別的是裙子的下跨被斜斜切了一刀，短處在膝蓋上方，長的一邊接近了腳跟。黑色齊肩的短髮整齊地掛下來，額前的劉海也很平整到了眉毛的上方，一雙深藍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瞧著鏡中的自己。
只是稍微化了點淡妝，十分漂亮。在印象中，我自己的容貌還是不錯的，但現在顯然遠遠超出了不錯這兩個字。話說回來，我家那個脫線媽咪也是個美人，我自己不可能差到哪裡去。
撇了撇嘴，我下了樓。
一走下樓梯，就聽見一個女人咯咯笑的聲音。雖然說塞琳發脾氣的時候罵人也很吵，但卻不象這個聲音聽起來那麼尖銳。
愛爾文不在廳裡，不知道上哪裡去了，但屋子裡多了兩個客人。我打量了一下坐在沙發上一男一女。
那女人身材很豐滿，一頭棕色的頭髮，眼角含花，嘴唇微微厚了些，卻增加了幾分性感。身上的夜禮服是淺金色的，上面有銀色的絲繡，倒的確是個美女。不過，相比起這個讓我只瞥了一眼的女人，她身邊的這個無比英俊的男人更吸引我的目光。
我看他的時候，他也正在打量著我。那雙狹長的鳳眼眯起來，像是審查著些什麼似的，片刻間卻又移開了目光，把自己的手搭到了邊上女人的肩膀上。他那一頭鮮豔奪目的火紅色頭髮並不長，只有些許閒散零落地長到了耳根之下。
「這是安娜。」塞琳介紹道道，「這是姐姐愛拉。」
「姑姑好。」我恭順地行了一個禮。
那女人隨意揮了揮手。
「挺漂亮的啊。」她扭過頭去說，「不過塞琳你想要小孩，不會自己生一個麼？」
丫的，沒教養的死女人。
塞琳尷尬地笑笑，不知道怎麼回答。在康斯特家人的面前，她看起來十分拘謹。
「哎，又是那些有的沒有的同情心。」愛拉說，「養一個就算了，以後不要隨便揀點什麼回來。愛爾文這個傢伙不介意，我們康斯坦家可不是慈善收容所。」
心裡面立即將她的分數從零扣到負。
雖說我十分理解那些有錢人謹慎防備別人騙錢的心理，也知道在權勢家族長大的孩子總有那麼些狗眼看人低。然而，雖然能夠理解，但不表明我能受得了這口鳥氣。
我眼睛轉了轉，看見躺在一邊假寐的伊莉莎白，偷偷放了一個小的念刃出去。
「喵——」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那大東西滿屋子的亂竄起來。疾利的速度可真不是蓋的啊，吃成這樣了還這麼能折騰。接下來這屋子裡就聽見「嘩啦」，「砰」，「茲啦」，「啊——」
交雜不斷的聲音。花瓶碎了，椅子翻了，吊燈砸下來了，那女人的裙子扯破了。
愛拉發怒地大叫聲響得驚天：「西……啊啊啊……你快幫我抓住那只死貓！」
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那個男人立即站到了一邊，手中居然提著伊莉莎白，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那笑容出奇地詭異。我倒退了一步，在這一瞬間就能抓住疾利，而我根本就沒有看到他的動作。雖說有我沒有注意的因素，但這個男人，很強。
伊莉莎白眼淚汪汪喵喵叫了幾聲，它是在說我冤枉。
「死野貓，快幫我宰了它！」
那男人沖著我又是詭異地一笑，忽然一鬆手，「咚」地一聲，伊莉莎白又重重被摔到地上。
「那可不行噢。♥」這男人第一次開口，語調十分地奇怪，整句話就像是一條扭動的蛇一樣，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我只是你們家的保鏢，保鏢可不是用來殺貓的。♥」
「不要啦！」那女人貼了上去，撒嬌著說，「都答應當人家男朋友了。」
無視愛拉的舉動，我低下頭去看那只被摔得七葷八素的幻獸。「小白，知道錯了？」
「喵喵喵。」知道了。
「記得以後找女朋友的時候眼睛放亮一點，不要找嗓門那麼大的，眼睛向上翻的，走路都會跌死。你說你也是一帥哥，不要自己掉身價。」我冷冷地說。
「呵呵……?」那男人眯起眼睛，不知是諷刺還是高興，發出悚然的笑聲。
這人是哪兒來的怪物。
「你！你這個……」愛拉剛想破口大駡，卻看見愛爾文從門口匆匆跑了進來，立即閉了嘴。愛爾文首先看見的是屋子裡那亂成一團糟的樣子，失聲大叫：「啊，我的畫！」
牆上的畫也被小白拉了一條爪印。
「塞琳，怎麼回事？」
「還不是你家的野丫頭弄回來的死貓搞的鬼！」愛拉插嘴回答道，狠狠瞪了我一眼。
「沒關係姐夫，把小白賣了再買一幅畫。」我安慰道。反正那畫也是臨摹的膺品。
愛爾文歎了口氣，不知說我點什麼好。他是個老好人，最不會的就是責備人。半晌，他才說出了一句話：「姐姐，我們可以走了，再不走要遲到了。」
愛拉從鼻子裡面哼出一口氣來，惡狠狠地了我一眼，摟著那男人的腰搶先走了出去。
我默默跟在塞琳的後面，伊莉莎白想要跟去，被我一腳踹了回去。那不安越發強烈起來，令我心情大壞。
車子開得飛快，大約二十分鐘以後，出了城市，進入了西郊。這一片地雖然住戶不多，但無一不是富豪。康斯坦家住在這裡也不意外。車子爬爬歪歪扭扭又開了二十來分鐘，停在了一家「超豪華」的別墅面前。我承認我詞彙貧乏，但那整棟別墅外層都象被塗了一層金粉似的，閃爍著耀眼的光芒，我真不知怎麼形容才好。到底是誰的設計，品位姑且不談，難道他們不怕賊惦記麼？
別墅的前面排列著不少車子，門口更是人頭攢動，黑壓壓的一片。
愛拉走在最前面，遊刃有餘地跟各位還在門口的叔叔伯伯打著招呼，相反愛爾文卻顯得靦腆地多，基本上一言不發。塞琳牽著我的手跟在後面，也顯得很不適應。
「塞琳姐姐。」我拉了拉她問，「那個和愛拉在一起的紅頭髮男人是誰？」
「是愛爾文父親找來的保鏢，愛拉對他很有意思。」塞琳歎了口氣說。
「那個人很帥啊，你居然不動心？」
「開玩笑。」塞琳壓低了聲音說，「那傢伙怪怪的，我總覺得他有些不懷好意。」
「難得你也會有第六感。」我點點鄭重地說，「以後離他遠點，那傢伙不是普通人。」
「你不說我也會的，雖然愛爾文不會吃醋。」說到自己的丈夫，塞琳又偷偷笑了起來，「那傢伙是個木頭啊。當年要不是我先表白，真不知要僵持到什麼時候。」
我白了她一眼，再一次肯定了戀愛中的女人都是傻瓜的說法。
愛爾文帶著我進了別墅，想馬上見父親，卻被通知說霍恩正在書房和重要的客人會談，所以只能先找了間安靜的客房暫時休息。
「安娜，休息一會兒麼？」
「不用，我自己到處轉轉。」我淡淡地說著，不等她回答，一轉身出了門。
「哎，你一個人不要緊麼？」塞琳貼在門上伸出頭來問我。
比了一個OK的姿勢，扔了一枚沾著自己念力的硬幣到角落裡，慢慢地度到通往一樓的樓梯口去。
不對，是什麼事情，令我整個人都感到不安。除了叫囂著危險危險的信號之外，又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夾雜在裡面。
站到樓梯口的一株滴水觀音後面——那種植物曾經是龍的最愛，不過我不知道這個世界管它叫什麼。這是個位置不錯，有遮擋，視角寬闊。我掃視了樓下的客廳一眼，客人三三兩兩地站著或坐著，氣氛卻有些凝重。
「老弟這次出手可真闊綽，兩對火紅眼，一對就要好幾億了吧。雖然只是親家，但你也可真捨得花錢。」我聽見腳下的一個聲音說，人卻看不見，估計是就站在樓梯下方。
「火紅眼？什麼火紅眼？」
「是啊，窟魯塔一族的人在憤怒的時候眼睛會變成紅色，如果就這樣死了，眼睛就會保持那種火紅色，被稱之為七大美色之一呢。」那人的語氣有點沾沾自喜，「不過沒花那麼多錢。最近市場上一下子出現了幾十對，我乘機壓低價錢買的。話說回來，那麼多火紅眼，窟魯塔族該不是會被人滅族了吧？」
「哈哈，你還真猜對了。」另一個人壓低了嗓音，低聲說，「聽可靠消息，據說是蜘蛛做的。」
提起這個名字，我甚至聽見了有倒吸冷氣的聲音，續而對話中止了。無論在什麼地方，蜘蛛這個名字，始終都是禁忌，仿佛多說幾句，厄運就會降臨到自己身上一般。
窟魯塔族被人滅族了。
我心中一震。
歷史的車輪仍舊在轉動啊。
那麼再過四年，那個窟魯塔族的遺族少年，是否會踏上報仇之路呢？報仇這個字眼，總是在意想不到的時候出現。我歎了口氣，忽然聽見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喲，小貓咪在這裡啊∼♣」
這個詭異的聲音……
我扭過頭去，看見那個紅發男子笑眯眯地走過來。
「安娜。你可以叫我安安也可以叫我娜娜，但請不要把我跟那只裝貓的死疾利相提並論。」我冷冷回答。
「很完美的纏呢。是不是呢？小安娜？◆」
「……謝謝誇獎。」我淡淡地回答，扭過頭去看他，「你不會是特意過來誇獎我的吧。」
「很冷淡呢。小安娜討厭我嗎∼♣」他面帶著微笑說。
我瞥了他一眼：「你知道我討厭你？」
「呵呵，你渾身上下都寫著『生人勿近』這四個字呢∼♣」他看著我，忽然湊到距離我兩公分都不到的地方，「這樣可不好，小心以後沒有男人敢接近你呢。♥」他溫熱的氣息噴吐在我的臉上。這時候，我的滿腦子充斥著要一個耳光扇上去的念頭。
深呼吸，再深呼吸，終於平靜下來，冷冷地回過頭去說：「……不用你操心。世界上只剩下最後一個男人，我都不會考慮你的。」
「這樣啊。♥」他思考了一下，忽然退回了原來的位置，微笑地看著我，「小安娜很強麼？◆」
不如不見
和帥哥聊天我很開心——當然他若是不用那奇怪的語調說話，並且也不用那雙狹長的眼睛冰冷地審視我——那就完美了。
那傢伙臉上的表情明明是微笑，但那雙灰色的瞳孔中，卻完全看不出笑意。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傢伙，似乎在克制自己的殺意。
是我哪裡惹到他了麼？如果惹到他，為什麼現在還在繼續跟我扯皮閒聊？
「小安娜的念能力，是什麼系的呢∼♣」
我會告訴你嗎？
「自己猜……」
「真無情啊……?」他那陰陽頓挫的聲音說出這句話來，還真是讓我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怎麼說我們都認識了。♥」
誰跟你認識，我丫的都不知道你叫什麼。
「我們不熟。」
他眯起眼睛，哼了一聲，略有些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說道：「相互多瞭解一下就熟了麼。♥」
「沒那個必要。」我決定實話實說，「你站在這裡我渾身不舒服，就象早飯吞了一隻蟑螂一樣。不如保持點距離。」
「喲∼∼我就這麼沒有魅力麼？◆」他把音節拉長了，帶著上上下下令人悚然的語調說，「真是很傷心啊……?」
「我今年十三歲。」我冷冷地說，「還不到象愛拉那樣發花癡的年齡。」
「十三歲啊，看不出來。♥」那丫沉吟了一會兒，「話說回來，你發育的還不錯呢∼♣」
我還是一十三歲的幼女啊，這變態居然研究起我的身材來。我正在考慮是拔腳轉身就走還是給他一個耳光的時候——孰可忍，什麼不可忍來著？一個聲音救了我。「西索∼∼∼你怎麼還在這裡？爸爸要見你呢。」愛拉那柔媚到極點，極致，然後再拐了一個彎的高音。
我「咚」地一頭撞在護欄上。
「小貓咪∼乖乖在這裡等我，不要逃跑，不然……我可是會生氣的哦。♥」他飛了一個吻給我，下了樓。
西西西……西索，我怎麼會惹上這個死變態的！（莫：貌似你還給了人家冷臉十多分鐘……）
我呆呆地望著那傢伙西裝革履的背影，想要將他和記憶中的那個二維人物聯繫起來，得出的結論是——完全沒感覺那是一個人。
或許是因為覺得南南更合適在這裡生存下去，所以最近南南的記憶越發清晰地浮了上來，這令我時常混淆現實與過去。偶然我甚至會覺得這個世界並不那麼真實，那個夜晚是一場夢，我自己也是一場夢。夢醒了，南南還是南南，而安娜不會存在。
也或許是因為安娜十年的時光太幸福，而那一瞬間的記憶太痛苦。所以我選擇逃避，因為南南從不曾得到過，所以也無所謂失去。有時候我也在想，如果不是因為我有這所謂的二十二年的記憶和靈魂，大概這個叫做安娜的少女，早已經在大火中死去。
我咬著嘴唇，呆呆地站在那兒，很久很久。
忽然一聲大喝驚醒了我的發呆。
「霍恩！你不要太過分！」一個胖得象一頭豬的仁兄大聲吼道，「什麼聯合協議，不要以為你仗著你那點勢力，就可以一手遮天了。你要是今天不給個說法，我們還真就不走了。」
霍恩那傢伙就站在大廳的中間，我這個方向只看得見側臉，跟愛爾文到是有點象。（莫：廢話，人家父子。）
「老傑裡，你這是拆我的台了？」
「卡特利亞納的礦是查克家發現的，探測是我們幾個聯合做的，憑什麼歸你們家開採？六千萬億含量的油礦，你吃下去也不怕拉肚子。」
霍恩笑眯眯地看著他，慢慢地說：「查克不是已經同意將開採全都劃歸我了麼？而且我也有補償大家的想法，所以才約你們來簽署一下協定嗎？」
「媽的！你把我們當猴耍嗎？」那胖子又吼了起來，「什麼成品銷售代理權！我們是你的經銷商嗎？」
「所以啊。」霍恩笑得象一隻狐狸，「我不是叫你們來商量了嗎？有什麼歧義都可以探討啊。」
「哼！」那胖子冷冷哼了一聲，「查克和我們已經都達成了協定，絕對不會把開礦權交給你的。不要以為上面一定會罩你們，講關係，查克家可不比你們家少。」
霍恩的臉色明顯有些變化，轉過頭去對另一邊的一個中年男子說道：「是這樣啊，查克。寧可不要那一百億和我們的關係，也要這比生意麼？」
那中年男子陰沉著臉說：「這個礦的轉讓價值，只值一百億麼？或者說，霍恩，我們之間的關係，只有那區區一百億麼？」他頓了頓，看著面色變得鐵青的霍恩，繼續說：「我很感謝你的父親，但是，這個礦，那麼大的價值，我不想放手。」
「所以……你勾結別人來給我一個下馬威？」霍恩的語氣明顯沒有那麼輕鬆了，眼神也變得淩厲起來，「我們已經簽了和約，你想反悔，代價可是巨大的。」
」
哈哈哈哈！」那胖子臉上的肉劇烈抖動起來，「所以我們才同意找你談談，你當初是怎麼逼查克的，我們就怎麼還給你。」他一揮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出來四個黑衣大漢，手中端著機槍。
這，這是什麼白爛劇情？
我目瞪口呆。
這段對話大抵透露出這個意思，一塊肥得流油的田，誰都想要。是查克家發現的，但現在康斯坦家想要獨吞，引起了一夥人的不滿。
但是康斯坦家不是漂白了麼？怎麼這種家庭聚會居然會搞到要槍戰？還是說，跟柯南一樣，我出現的地方都會有死人？丫的，烏鴉嘴，呸呸呸。
在我考慮是轉身還是用交換的人偶消失的時候，霍恩發佈了一個絕對意想不到的命令：「西索，殺了這裡所有不是康斯坦家的人。」
老頭的命令，精准而冷酷。果然不愧是黑幫出身——或者說他們家從來都沒有拋棄過黑幫這個身份。
接踵而來的，是機槍強發的暴烈聲，人的慘叫聲。然而這只是持續了小一會兒，槍聲消失了，惟有慘叫聲，最後連慘叫聲都不見了。
「噗噗噗」三張撲克牌撲空而來。
從破空的勁氣聲來看，就遠遠要超過當年伊爾迷賞給我的釘子。我一躍，跳到了大廳的吊燈上，西索挺拔的身軀站在一堆屍體的中間，用一張撲克牌輕輕拍打自己的下巴，一邊沖著我微笑。
我皺了皺眉。為什麼向我出手？
「命令是，殺光所有不是康斯坦家的人喲。♥」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似的，他開口解釋，「你現在還不姓康斯坦。♥」
深呼吸，再深呼吸，我就這麼掛在吊燈上，冷冷地開口了：「你不是為了殺人所以才來做保鏢的吧？」
「小安娜還真是瞭解我呢。♥」西索的表情明顯有些興奮，「沒想到除了殺人之外，還找到了一顆小美味的小果實噢。♥」那個極度悚然的長音還沒有結束，西索身軀一晃從原地消失。
危險！「咚!」的一聲沉悶的肉體撞擊聲，西索的拳頭擊中了我在千鈞一髮之際擋在前面的手臂上，人向上飛去，腳在天花板上一抵，跳回地面。好強的力量，我的手臂隱隱發麻。
他沒有給我任何喘息的機會，隨手就是三張撲克。險險向左躲過，「噗噗噗」地三聲，那三張撲克插在地上，沒入大半。我的腳還沒有落地，西索的重拳撲面而來，來不及改變方向，只得微微側頭，拳頭從我右頰擦過。火辣辣地痛！
這一瞬間我一伸右手，抓住他的手臂，向上一翻，將他的手臂向下壓去，同時人一個筋斗躍了起來，雙腳狠狠地砸向他的後背。就在我的腳即將碰到他的時候，那傢伙的手臂一縮，反抓住我的手，將我整個人向外狠狠拋去。
我的身體重重地撞在後面的展示櫃上，轟地一下，那櫃子算是毀了。一落地，把疼痛扔到一邊，人騰地彈跳起來，沖著西索的腿一腳橫掃。西索高高躍起，順手就給了我五張撲克牌。我連忙收住攻勢，左手撐地，就地一滾。遭了，沙發擋道！
能力發動！
「交換的人偶」就在我要親吻撲克牌的一瞬間，我發動了能力，將自己交換到兩樓，並且立即用了絕。輕輕地吸了一口氣，這地方其實離客廳一點不夠遠，走上幾步就能下樓梯，我不知道那丫的發現了我失蹤是什麼表情，但肯定繼續肉搏的話我肯定不是他的對手。雖然西索也不是強化系，但即便不算資質的問題，強化肉體的程度，跟年齡肯定是成正比的。
我動作不敢太大，只是慢慢地向後退去。這次真是大失策，來的時候居然忘記在別墅周圍放可以交換的物品了。忽然聽見一絲輕微的聲響，我猛然一抬頭，三張撲克呈現一個三角的橫截面飛撲過來。啪地一側身貼在牆上，撲克從我的鼻尖飛了過去。
丫的！他是怎麼發現我在這裡的？
「我靠！」我脫口罵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西索的拳頭已經近在咫尺了。右手擋住他擊到胸口的拳頭，身體微微向後一仰。那傢伙詭異地沖我一笑，膝蓋微微一抖，飛起一腳橫掃中我的肩膀。
我身體身體被他踢飛起來，狠狠撞近了牆裡面，把牆壁撞踏了大半。痛得眼前一黑。儘管在那片刻我已經用了近百分之八十的硬，但那一腳的力量還是強得出乎我的意料——是調整過攻擊力度了嗎？
給我換回去。
「交換的人偶」回到客廳，我才一現身落地，一抬頭就看見西索站在兩樓的樓梯口，正守株待兔似地望著我。
「你怎麼發現我的？」我終於開口問。
「怎麼發現的嘛∼♣」他恩哼了一聲，俊美的臉上露出了『我就應該知道』的表情，「你說呢？◆」他伸出一個手指對我晃了晃。
用「凝」（注：在身體的某一部分集中「AURA」的一種技術。一般用在眼中可以看破用「絕」或者「隱」等技能隱藏起來的「AURA」）凝神一看，一條長長的類似粘膠口香糖似的東西，一頭在他的手指上，另一頭牢牢地粘在我的手背上。
「這是我的能力，名字叫做伸縮自如的愛。♥」他臉上帶著那種戲謔的笑容一邊說著，「所以叫小貓咪不要跑啊∼就算你跑了，我也一樣回拉你回來哦?」話音才落，我整個人就變成超人飛翔的那種姿勢，被他拉了過去。還來不及反應，肚子上狠狠地中了一拳，幾乎是頭沖地九十度地跌落下去。
「咳！」幾乎要咳出血來。
我忍住疼痛，在著撲到地的一瞬間用手一撐地，雙腿向前一夾，掛在西索的脖子上，一躍翻身到了他的背後，一揮手連續放出十多道螺旋飛刃。
這麼近的距離，不穿你幾個洞丫的我就不姓那啥啥啥！
*
安娜所擁有的能力（13歲）
名稱：「交換的人偶」（放出系）
能力：和遠距離的洋娃娃互換位置，有距離範圍，目前以自我為中心半徑一百米。不是洋娃娃也可以，但會縮短些許距離。
發動條件：交換位置的物品必須事先觸摸確認。在「AURA」足夠和曾經觸摸物體足夠的情況下，理論上可以無限交換次數。
名稱：「精准的祝福」（放出系，輔助）
能力：用「AURA」附加在武器或者物品上，設定目標後，百分之一百能夠命中目標。
發動條件：必須親手觸摸武器，目標必須是眼睛能夠確認到的人或物。
名稱：「蝶之亂舞」（放出系+變化系，繼承自母親）
能力：念刃（飛刀形態）無差別攻擊，半途如果被他人念力擊中，會變化成釋放毒氣的念蝶。可分開單獨使用。念蝶的粉粘上血毒性會加強數倍。穿透力差，可用「AURA」阻止毒粉接觸血液。
發動條件：一定水準的「AURA」名稱：「螺旋飛刃」（放出系）
能力：念刃，尖刺形。無差別攻擊，也可精准攻擊，但能精准控制的念刃有限，目前最多為十二枚。消耗「AURA」少，有很強的穿透力。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08
天下無敵
一瞬間西索的身影在原地消失，那傢伙在千鈞一髮之刻躲開了……
他站在距離我稍遠的地方，捂著自己的手，手上有兩個洞，正潺潺地向外流血。那丫的表情說不出的扭曲，語氣仍舊是那樣上下波動。
「明明是那麼弱的放出念刃，居然能傷到我。♥」他的語氣，多了興奮和其他一些不知道的因素，「小安娜，你真是讓我驚訝啊……你說我要拿你怎麼辦才好呢∼♣」一瞬間他的殺氣大勝，渾身都顫抖著，仿佛是在享受些什麼似的。
我……
我扭頭就跑。
拼出吃奶的力氣，象瘋了一樣慌不擇路地向外跑去，一瞬間就竄出十多米。
「小寶貝，這可不行噢∼♣逃跑的話，說不定會死呢∼♣」他的聲音傳來。我呸了一口，逃跑可能會死，不跑是死定了。
我飛快地向前跑著，看著場景在我身後消失，而我仍舊不敢停下腳步。比前三年前，我已有了天壤之別，但和那些真正高手的距離，正如同叫做「生死」的鴻溝一般，無法逾越。最近我已經感到我的「AURA」增加的速度緩慢下來，按照這種速度，再練幾年，大概也就能夠在那些人的手中多撐上十幾分鐘。（莫：十幾分鐘很了不起了，你以為他們是炮灰甲乙丙丁？）
我並沒找旅團尋仇的計畫，那究竟又是為了什麼才努力至此的呢？是因為害怕有一天遇見他們的時候可以安然逃走，還是因為我想要證明些什麼？
證明些什麼。
證明我不比阿奇拉差勁，證明我不是象南南一樣沒用的女人。或者是證明我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幾乎長距離急速奔跑到黃昏，我估摸都跑出兩個城市去了，才停在一個非常小的村莊裡。
最後借宿在一戶夫婦的家裡。那是一對年紀很大的夫婦，兒子和女兒都在城裡工作，只有過節的時候回來，一棟雖然簡陋卻完整的民居顯得有些空蕩蕩的。他們看見我狼狽地樣子，還沒等我編什麼藉口，就認定我是和家裡人走散了的小姐，熱情地邀請我去家裡做客。
什麼地方都有心地善良的人和冷血無情的人，就如同白天和黑夜一樣，他們交匯形成了世界。
「然而，總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這話不像是南南說的呢。」北北在電話裡說，「這是我的臺詞來著。」「你的話總是一針見血。」「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重重地抽了抽鼻子，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說：「北北，我愛上了一個人。」我不記得說出那句話的時候，那個叫做南南的女人臉上，是怎樣的表情。是帶著寂寞、痛苦或者是迷茫，又或者是了然或者無奈。
她是真正想要得到幸福，所以才義無反顧地象飛蛾一樣撲了上去。
吃完了夫婦自製的炒飯，我美美地洗了一個澡，裹著一件白色的睡衣，靠在陽臺上，望著圓圓的月亮。今夜的月色特別明亮，小小的村莊一片寧靜和祥的銀色。但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欣喜。
且不說我接下來該怎麼辦，對我自己的運氣，我實在是沮喪到無語問蒼天的地步。轟轟烈烈的人生雖然聽起來很美，但那都是看倌的事，對我來說那整一個就是一部童養媳的辛酸血淚史。
然而我還活著，還活著。
北北你知道嗎？
雖然這輩子活得有些窩囊，但我還是比南南要幸運……我變成聰明漂亮的孩子了呢。我還很厲害——至少比世界上很多人都厲害很多，但是我還是在逃命……
北北，你說過你最喜歡《hunter×hunter》這本漫畫了，你會不會也到這個世界來了呢？
我一邊碎碎念，一邊歎氣，忽然聽見一聲輕笑。
一聲很詭異的笑聲，雖然不響，但卻十分清晰，就好象晴空一個霹靂。
我抬起頭，瞳孔猛然收縮。
西索！
我拔地而起，長長的睡衣裙角飄揚在風中。數片撲克將陽臺的木欄擊碎，炸裂似地碎片四射。
「我說過，逃跑的話，會死哦∼♣」
他媽的！你這個陰魂不散的死變態！
西索淺色的西裝上還殘存了多多少少的血跡，尤其是左手，血跡幾乎遍佈了半個手臂。這傢伙根本沒用念力止血嗎？他搖了搖頭，從上躍下，飛起一腳踢了過來。我向後一仰，雙手觸地，他的腳尖斜斜從頭頂擦過。雙手用力一撐，雙腳沖著他的下巴狠狠踢了過去。
西索一側身，雙叫落空，我彈跳起來落到他的背後，一縱躍開數丈，反手數道螺旋飛刃甩了過去。
他輕輕一揮手，數張撲克牌彈了出來，截住了我的念刃，但螺旋飛刃只是微微一頓，就穿過了撲克牌，直撲向他的胸口。西索雙手一拱，嘩啦啦地拉出了無數張撲克牌在空中飛舞。
穿過撲克牌，那傢伙卻已經不見了。
我靜靜站在那裡，沒有浪費力氣張開自己的円，「AURA」消耗的速度好快。
左邊！我甩手就是一道長長的念刃。
他閃身躲過，一拳揮向我的臉頰，我的頭微微一偏，同時一腳向他的肚子踹去。西索的左手向上一架，我的腳踝處與他的手臂相交，發出沉悶的撞擊聲。痛死我了。借著反彈力我高高躍起，掌作手刀，劈向西索的後頸。他一抬手，一拳迎擊上我的手刀。我化刀為掌，瞬間放出數道螺旋飛刃。那丫的一扭身退開數尺，飛刃打在身後的石壁上，頓時數個深不見底洞。
他一時停下了攻擊，微笑著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小安娜是放出系的呢∼能在格鬥中放出念刃，能力鍛煉地很完美。而且，放出的強度雖然很弱，但穿透力卻很強，是對念刃做了什麼手腳嗎？◆」雖然是在笑，但他的表情卻說不出地怪異，「你身手很不錯呢。可惜，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呢。♥」
你丫的！是你喜歡的類型你就會娶來當老婆嗎？
「你……要求還真高啊。」我咬牙哼出了幾個字。
「那當然，我可是很有選擇性的∼♣」
我該高興嗎……
「那可真是謝謝了。」我淡淡回答。
「不客氣。♥」他抑揚頓挫，淺淺笑著，「小安娜還有其他什麼招數沒用出來嗎？如果沒有的話∼♣」他又拖了一個長音，一扭身從原地消失了，下一個瞬間他的拳頭抵上了我的肚子。好快！速度起碼比他第一次攻擊我的時候快了一倍。這才是他真正的速度嗎？
我勉強能看得到他的動作，但身體的反應卻好象完全不受控制一樣，整個人就僵直在那裡，重重吃上了一拳。整個人被打得飛了出去，在接連撞倒了好幾顆樹以後，我的身體撞在某個大概是倉庫的牆壁上，象鑲嵌進牆壁似地被打了進去。渾身散架似的痛著，一陣暈眩過後，我意識到嘴角淌出的鮮血。這一拳真的好重，受傷不輕。
然而那種最近困擾我的煩躁不安卻又浮現出來了，不對，不僅是不安，而是一種別的什麼因素。
燥熱。
是的，燥熱。
我想要得到些什麼，我到底想要幹什麼？每一個細胞都在呼喊著，仿佛是一種本能一樣的洗禮。
我推開壓在身上的碎石頭。媽的，好多。我站了起來，睡衣被劃破了，幾乎遮蓋不住我自己的身體，遮蓋不住那赤裸的，潔白晶瑩的肌膚。而那些淺紅色遍佈肩膀至胸口的傷疤，仿佛是一種妖豔的符咒一般，顯得更加媚惑。
想要。
想要，只是一個詞語。
我在渴望著什麼？
我緩緩地從洞中走了出去，黑色的長髮拖到了地上，就這樣被清風吹了起來。
西索看見我，意外驚訝地愣了一下，然後詭異地笑了起來。
「嗨，帥哥。」我舔了舔嘴唇，「這麼晚在這裡做什麼呢？」
我低下頭用赤裸的腳蹭了蹭泥土，猛地撲了過去，雙手環繞著著他的脖子。「你不覺得……男人和女人，現在的情形比較符合麼？而且……」我抬起頭，輕輕地吻了上去。
男與女，那是一種混合著血腥和情欲味道的毒藥。就好像兩個糾纏在一起的南北極，緊緊貼在一起，摩擦著，迸裂出最原始的欲望。睡衣靜悄悄地落到了地上，喘息聲和呼吸聲，在這一瞬間蓋過了夜風的呼嘯。
我再一次重申，這只是個混合著血腥與暴力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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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西索睡了。
我跟他睡了。我跟他睡了。我跟他睡了。我跟他睡了。我跟他睡了。我跟他睡了。我跟他睡了。我跟他睡了。我跟他睡了。我跟他睡了。我跟他睡了。我跟他睡了。我跟他睡了。我跟他睡了。我跟他睡了。我跟他睡了。
我滿腦子充斥著這五個讓我想一頭撞死的大字。
這雖然重要，然而，更重要的還有一件事情。
貌似，是我自己勾引他的……
早晨醒來，被那張有些陌生的臉嚇到的我，一個跟鬥「咚」的一聲，直挺挺跌下了床。
隨後我就陷入了無盡的回憶中。我和西索的確是在戰鬥，但是戰鬥中，我的意識突然變得不受控制，然而記憶卻並沒有消失，我完全能夠回憶每一個，令我羞憤不堪，想要一頭撞死的經歷。然而我又十分確定，即便是腦子燒壞了，即便是天底下只剩下這一個男人，我都絕不會和他發生任何關係。
「小安娜在想什麼呢？◆」那個男人湊過來在我耳邊輕輕吹氣。
想死……
丫的！
「小安娜真的是十三歲麼？◆」舔了舔嘴唇，他的手指在我的頸邊輕輕劃來劃去。
「老實說，」我斜著眼睛看著他，緩緩地說，「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嗎？」
「呵呵∼♣」西索那張俊臉離開了我眼睛的聚焦範圍內，仿佛十分認真似地想了會兒，「呵呵，原來我的魅力真的連十三歲的都可以吸引上床呢。♥」
我終於理解，那丫強的那麼離譜，不是沒有道理的——書上這麼說：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我鐵著臉，冷冷瞪著他，一動不動。
他只是用手指卷起我的長髮，說：「話說回來，從昨晚開始，你似乎就像是變了一個人。那頭髮是怎麼回事？◆」
我低下頭，發現本來才剛到耳根的頭髮已經及地，出奇地柔和亮麗。推開西索的腦袋，我看見床前櫃上鏡子中的自己。同一張臉，同一個人，但除了漂亮這個詞語之外，卻還多了些本來沒有的東西——氣質，那種糅合了清秀純真與媚惑的氣質，看起來完完全全是一個迷死人的妖精。更要命的是，那一雙原本深藍色如寶石的瞳孔，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純黑，一隻淺藍的瞳孔閃亮登場。傳說中的金眼妖瞳……
我一向都很嚮往這種傳說中的漂亮眼睛，但卻沒想到第一次看到卻是在自己身上。
更大的問題是，這不是安娜，也不是叫做南南的女人……
這丫頭是誰？
羽扇綸巾談笑間
南南認識龍的時候十九歲半。那傢伙只是站在車站那邊，用半根香煙去點另外一根煙，那時候只是單純地覺得他的動作很帥。然後他扭過頭來，對我笑了笑。
我驚訝地羞紅了臉，不停地搓著自己的手。
你是個這麼害羞的女孩——後來的龍告訴我，他說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害羞的女孩。於是他偶然想起的時候，會讓我的那個職校同學叫上我一起喝酒。
我們喝酒其實也就是在路邊的大排擋上，叫上幾個不值錢的小菜，拉上一箱啤酒。然後基本是兩三個男人和兩三個女人一邊高聲說話一邊劃拳，最後紅著臉，滿嘴的酒氣，晃晃悠悠地回家。
有時候我和同學一起走，有時候他會送我。
冬天的小城，天清冷清冷的，路上沒有什麼人，空中微微有些雪花也不知道是細雨。他走在我的前面，走著走著忽然從口袋裡拿出一瓶香水遞給我。
「啊？做什麼？」我木木地接過那漂亮的瓶子。
「撒撒看？」「什麼啊？」他幫我拔開了蓋子，倒了一些在我手上讓我聞，很香。
「不要問了，把香水就這樣向上撒，然後人從香水的雨中穿過去。」他笑了笑。
「只是這樣？」我照著他的說法做了，香水撒的不很均勻，跟香水雨這個詞是完全沒關係，倒像是誰家樓上涼的衣服不停向下滴水似地，弄得身上濕漉漉。
「看書上說這樣做很浪漫。」看著我略有些狼狽的樣子，他似乎很開心的樣子，「是很浪漫。」我看不出來哪裡浪漫，只是單純地因為他心情好也高興起來，於是我也跟著笑了。
「沒別的意思啊，小丫頭。」他說，「不是禮物。」但是那個空掉的香水瓶子我藏了起來，和他以後送我的其他零碎東西一樣，我把他們包起來，最後埋在門口梧桐樹的下面，跟我死去的愛情一起。
面前的這個西索，也這樣開心地望著我，灰色的眼睛裡有我的倒影。
「我說。」我扔掉手上的叉子，「你想要笑就笑吧。」於是在我跟面前這塊牛排鬥爭了十分鐘，以失敗告終的時候，他就很沒風度地狂笑起來。
我沒上過正式的西餐館——這樣格調高雅，伴隨著鋼琴曲的高級飯店。我吃飯的地方基本是那種放著流行音樂的速食店，也有路邊那種破破的夫妻老婆店，路邊攤。在家裡更沒有機會用那兩雙看起來鋥亮的刀叉——我都是用手抓的。
「沒吃過？」那丫戲謔地看著我。
「以前有個男人對我說，吃路邊攤更浪漫，可以在漆黑的，下著小雨的夜裡，一邊散步一邊送女孩子回家。」我頓了頓說。
「有個男人？◆」他哼了一聲，重複了一把我的話。
不得不承認，這人抓的重點就是跟別人不一樣。我覺得以後我要是想要殺個人什麼的，只要走到那他面前吹個口哨說聲帥哥請我喝杯酒吧——那丫就死定了。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一揮手把侍者叫了上來，「你們這裡有什麼不用刀叉就可以吃的東西？」
「有的小姐。」
「給我隨便來一份。」
西索的手裡是一杯紅色的酒，晶瑩剔透地就在那高腳杯中晃悠，映射在日光下，十分地漂亮。龍也喜歡喝酒，但他注重的是喝酒時候的對象，而不是酒本身，當然在那時候，南南注意的，也從來也不是酒。
「西索。」
「嗯？◆」他一挑眉毛。
「聽過《愛在天國》這首歌嗎？」
沒料到我會問這個似的，他的眉毛都擰在了一起，似乎在思考那是什麼玩意兒似的。
「果然……」我輕輕笑了起來，「西索是個跟平凡世界無關的人呢。」
「小安娜也不差啊∼♣你的身上，也有血的味道。♥」結果那傢伙笑地十分欠扁，最後一句卻是岔開了，「小寶貝喜歡聽歌？◆」
血的味道……那是殺人留下的氣味。被那樣的人指摘出這個事實，實在不是件愉快的事。你丫的有資格說我麼？西索身上的血腥味，重得剝一層皮也洗不掉。
我可是被逼的。
就像你丫的這樣一句話不說就往死裡打我。
「也不是，手塚莉佳的單曲，最近很紅，滿大街小巷都在放。」我抬起頭看著他，「聽歌的人也有很多種，很少始終忠誠一個人，大多數都是些喜新厭舊的傢伙。昨天還在娜娜的個人告別演唱會上淚流滿面，第二天就跑去手塚莉佳的秀場高呼『莉佳莉佳我愛你』。」
西索晃了晃手中的高腳杯說道：「小安娜是在說我嗎？◆」
「沒。只是有感而發。」我誠實地回答，「人本來就做不到忠誠這件事，所以一開始錯了的這方，本來就是願意去相信的人。」
「但是如果沒有去相信的傻瓜……事情豈不是無趣很多？◆」那傢伙考慮了一下，少有地認真回答了我一下，「而且如果不是相信過，安娜又怎麼會知道自己錯了呢？◆」
「上一次當是別人的聰明。上兩次相同的當就是自己的愚蠢了。」我淡淡說。
「你幾歲？◆」你丫的已經第三次問我年齡了。
「十三……」
「真的完全不象呢◆∼」他又用那種似笑非笑地眼神看著我，令人惱火。
「跟我一起吃飯，你不覺得悶麼？」我又說，「既不會撒嬌也不會裝天真可愛。」
「怎麼會呢？◆」他眯了迷眼睛，輕笑起來，「我說我很喜歡看你吃東西，看你發脾氣用眼睛瞪我，然後說一些跟年齡完全不相稱的話——你會相信麼？◆」
「我信——」我拖長了音，「才怪！」
「為什麼呢？◆」
我瘋了才去相信一個變化系的人。
「因為你從頭到底都不可信。」我冷冷地回答。
「南南，你害羞的樣子很可愛，生氣的時候用眼睛瞪我也很可愛。」龍寵愛地摸了摸我的頭，他想說的臺詞裡面有個可是，但我當作沒聽見。他背過頭去，用那高大的背影籠罩著我，影子拖得很長很長。我就是這樣完全沉溺在這個男人的背影之中，從此看不見了陽光。
龍在小城很有名，甚至有時候能拿來嚇小兒夜啼。他的一個親戚在廣州混得很好，說道上的陳哥缺少兩個幫手，要他過去幫忙。陳哥叫做陳家儀，廣州某龍頭把子的表弟，手上掌管了上千個兄弟。
這個陳家儀我見過一次，雖然挺俊的一個年輕人，但我總覺得他有點陰陰鬱鬱。沒有龍那種陽剛之氣，也沒有安全感。那時候我躲在龍的身後，陳哥就這麼開了口：「是弟妹？」
阿龍笑了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等過兩天我給弟妹送兩套衣服過去。俗話說得好，人要金裝佛要衣裝。」話外音是說我不漂亮，但當時的南南只是覺得受寵若驚，還隱隱約約感謝起這個和藹的人來。
我從小城追到廣州，不停地找他，花光了所有的錢，差點餓死在車站。見到他的時候，我撲在他的懷裡放聲大哭。他只是輕輕摟著我，摸著我的頭說：「傻丫頭，你來做什麼。」
我來愛你。
用生命來愛你。
十五年後，我坐在高級的餐廳裡，用安娜這個名字，和另外一個耀眼英俊的男子一起喝酒，聊天。
「小安娜的殼裡面，藏了很多東西呢。♥」西索微微地笑了。
這個變態的敏銳程度，實在是有些出乎意料。不過除了不肯好好說話之外，那丫的倒是堪稱一個完美情人。英俊體貼且多金。忽然地令我聯想起一句古文來：遙想公斤謹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
我有點拐不過彎來，那丫的怎麼能和周瑜比——至少人家比他正常多了。
吃完午飯，他摟著我的腰，有些倦怠地打了個哈欠。
「覺得無聊？」我問。
不能讓他無聊，省得想不出事情來找我動手。我小命就一條，經不起折騰。
西索微微著頭了，露出一個思索的怪異笑容。不得不承認，他在這個時候，那個略帶著迷惑地笑容，顯得格外妖豔。
「不如去空中鬥技場吧。」我提議，然後向他訴說了那個地方的種種好處。可以賺很多錢，殺人不管埋等等。他受了誘惑，拖著我一起去報名。我說我不報，那丫把臉色一沉，只說了一句話：「這麼說，你想跟我單獨打？」
我歎了口氣，心裡把他罵了十七八遍。你說我容易麼我，陪吃陪喝陪睡不算還要陪打架……
他在一個星期內，輕易地打到了兩百樓，手下沒有一個活口。即便如此，每次總是興致不那麼高的樣子，連帶我也心情緊張起來。那傢伙暴躁的時候，經常會找個偏僻的地方殺幾個人泄火，但有時候這個方法也不怎麼管用。
「都是些爛掉的果實……小安娜∼我很無聊耶，你說怎麼辦？◆」用著近乎撒嬌似的怪異語氣，但其中的含義卻危險之極。我忽然之間很想笑，真的很想笑。就像是一個得不到糖果吃的小孩，他對於自己欲望的任性程度，比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更加強烈。無視生命，並不是他存心或者故意，只不過在他的眼睛裡，從來漠視欲望以外的東西。
在很久很久以後，久到我自己都想不起來是時間地點——我還記得那張充滿了魅惑，佔有欲的臉。
龍從來不會象我撒嬌，哪怕是在他傷的很重，躺在床上的時候。他也從不會向別人表示出一絲一毫我是他女人的意思。
他們本來就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人。
我終於笑出了聲，一邊笑著，一邊不知死活地拍著他的肩膀——那丫坐在床上。
「西索，我現在發現，我真的有點喜歡你了。」我嚴肅地說。
相濡那個以沫？
昨天幫獨大補分，jj抽，手也抽，結果被邊上看我抽的某TX說，字數不滿5個字的打分無效……
偶寫了補分撒花，四個字……
！·#%¥^*&($#@!#~！
奶奶的白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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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問這些天我和西索相處的情形，用兩個字來形容，就是「詭異」。他有時會出門，然後帶了一身的血回來，多數時候是別人的，但偶然也會是自己的。幫他包紮這個任務自然是我的，那丫自己到是不在乎，最多就是在洗澡的地方沖一下，就讓傷口這麼赤裸裸地露在空氣裡。
「我不介意。♥」
「我介意！」
「小寶貝包紮的真的很不錯呢。♥」他欣賞著自己被包裹了幾層繃帶的手臂——其實只是被劃了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你以前做護士的嗎？◆」
你以為人人都象你受傷後舔幾下就可以麼？
「包紮過太多次，熟能生巧。」我簡單地說明。
「你……一直受傷？◆」
他把另外一隻手也給了我，這只手傷得到不怎麼重，零碎地有些小傷口。
「差不多吧。」我快速地幫他又包了一圈，「從十歲開始起就沒斷過，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直都這麼倒楣。」這是大實話。
「這就是你一直包著左手的原因？◆」
「大概吧。」我打了個哈哈，「你也會對別人的過去感興趣？真是奇怪。」
「小安娜真的十分瞭解我呢。♥」那丫的皺了皺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麼似的，「究竟是為什麼呢∼♣」
「你慢慢想，我再去睡會兒。」我揉了揉眼睛，爬到自己的床上。
「小寶貝不想跟我在一起麼？◆」
我抽搐著自己的臉，趴在床上，指了指外面的天空，無力地說：「西索，現在是淩晨五點，五點！！」
西索無所謂地聳聳肩，爬到了我的床上，霸道地把我拉到懷裡，然後就這樣睡著了。我卻沒了睡意，只是呆呆地看著他的睡臉。睫毛很長，臉莢的弧線十分優美，西索的睡臉，與他清醒時候完全不同——沒有高傲，只是平和。
我從沒見過一個人，活得象他如此囂張。
只是因為自己的意志而決定活下去的方式，這是一個，不會被任何人或者事物絆住的人——我略有些悲哀的想。這樣的生活比較好，還是菲尼所說的只有擁有牽絆才能活得更好？
可惜的是，我哪個都做不到。
我看了一會兒，恍惚著終於又睡著，一覺睡到中午十分，西索已經不見了。
我打到兩百層之後，登記了隨時可以出戰。今天上午我的對手定了下來，是個叫做皮朋的傢伙。勝六場，敗零場，對手死亡三人，昏迷下場三人。這傢伙的賠率很低，是一致被認定為危險人物之一。
通過幾場的錄像，很確定那皮朋擅長某中精神幻覺的能力，那些對手無一例外連發動能力的機會都沒有。皮朋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移動，而最後他的對手不是瘋狂地自己攻擊自己，就是乾脆直挺挺地昏倒下去。
如果可能的話，我也想要這種輕鬆的能力……
我歎了口氣，肚子有點餓，晃悠著來到空中鬥技場附近的街道，本想找一家以前吃過還算不錯的飯店——以前陪揍敵客家小鬼的時候次這地方我呆了一年多，實在是很熟悉，但那家名為凱歌坊酒店所在的地方，已經變成了某某手機大賣場。抬起頭來，有些無奈地看著招牌，一年的變化不算多業也不算少，只是剛好讓我找不到想去的地方。
算了，換個地方吧。
微微一轉身，我的視線落在前方那個穿著長袍的男子身上。
「皮朋？」我皺了皺眉，「你想做什麼？」
這個皮朋，不就是我明天的對手麼。在大街上攔住我幹嗎？想要幹掉我？
「你是阿卡拉一族的人？」
「嗯？」我驚訝了一下，這個身份，在我自己也快忘記的情況下，被面前這個長得不怎麼樣的傢伙提醒了。
「請你，吃了我。」
哎？
哎——哎————他沒發燒吧。
「傳說中最神秘古老的種族之一，阿卡拉一族，有著神的血統。傳說被阿卡拉一族的人吃掉，就會得到永生。」那傢伙虔誠的說，「我快死了，所以請你在死後吃了我。」
「我拒絕。」我斬釘截鐵地回答。
開什麼國際玩笑，你以為吃人是一件多愉快的事情嗎？
「求求你。」他說，「我可以給你很多錢。」
與錢無關，這是心情問題。
更況且，別人的命運，我根本就不想再背負了。無論是阿齊拉的還是媽媽的，都是太過沉重的希望了。要我好好地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很好。我撇了撇嘴，姑且不論西索這個令人頭大的傢伙，按照我的運氣來說，沒多少天再遇見旅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如果我不答應呢？」
「我會讓你答應的。」他固執地說。
我冷冷看著他，憑什麼？用唾沫來噴我直到我同意？僵持了數分鐘，我皺眉，考慮是不是將他幹掉……意識到心中的殺意，感覺有些奇怪。
我想要殺了他？
「你提出任何條件都可以。」他繼續遊說。
「任何條件都可以？」我挑了挑眉毛，臉上的表情緩和下來，沖他笑了笑，「那麼，你打算什麼時候讓我吃呢？」
聽到我些鬆動的口氣，他露出了興奮的神色：「三個月以後，醫生說我的病最多只能拖三個月。」
「三個月？貌似那時候我不一定有空。」我緩緩踩了踩地上的泥土，猛然一扭身從原地消失，霎那間出現在皮朋的身後，輕輕按上了他的後心，「就現在吧。」與此同時，數道螺旋飛刃刺穿了他的心臟。
如果說我現在眼睛的顏色是金眼妖瞳，那一定充滿了詭異的光。
我想在那一刻，我想要殺人的念頭一定充斥著自己的腦海。
所以我殺了他。
一陣奇怪的感覺湧了上來，該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已經是第二次了。這種控制不住自己力量的情形，簡直能令我發狂，而我偏偏是清醒著的。
輕賤人的生命，因為欲望而殺人，或者只是因為對殺人無所謂而殺人——這和幻影旅團究竟有什麼區別？我明明最痛恨他們那種高高在上，象看著一隻螻蟻一樣的眼神。而我居然在做相同的事情。
相同的事情，因欲望而毀滅生命。
我不寒而慄。
那個許久沒有想起的夜晚又浮現出來。那個被穿過胸口的少年，那個已經死去的少女。
原來我從來不曾忘記。
痛。
我從來不知道，疼痛可以這樣憑空從骨子裡面冒出來，就像原本就潛伏在裡面的毒一樣。就那樣忽然地，毫無憐憫地從胸口崩裂，鮮血象泉水一樣噴湧出來，就像是壞掉的水龍頭開關一樣。
我呆呆地望著偶然經過路人驚恐的叫喊或者是逃離，下意識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血，還是血，白色的裙子上已經染滿了紅色的血。
我，不要變成象他們那樣的人。
可是，若你不變成象他們那樣的人，又有什麼資格去站在他們面前呢？——另一個聲音說。
復仇本身就是一種對等的事。
如果你不願意付出，又憑什麼去得到？
你知道的，他們是一群什麼樣的人。
「嗯？小安娜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的？◆」
誰？誰在說話？
我似乎聽見了一個聲音，抬頭努力地想要去看他的樣子。但眼神卻無法聚焦，只是模糊地看到了一個影子。似乎，應該是我認識的人……
我認識的人。
我又是誰？
「我是誰？你是誰？」
我伸出手去，卻抓不到那個聲音的主人，失去焦點的眼睛中沒有他的樣子，只有一頭火紅色的頭髮在面前飄揚。我抓不住他，但他卻抓住了我，把我抱了起來。那胸膛並不柔軟卻十分溫暖。
可是我還是好冷。
隱約中，我似乎一直聽見有個聲音在呼喚著我的名字，仿佛是為了將我留在人世間似的，久久都沒有停歇。
只要那樣就好了。
就算你並不溫暖，就算你只是虛幻。那也已經足夠了。
但只要你不放手，我就不放手。
我做了一個長久的夢。
夢中，我和阿奇拉一起長大。十二歲那年，他去參加了獵人考試。他崇拜一個名叫做金的一星獵人，立志成為一個遺跡獵人。數年之後我也離開了小鎮去念高等學院，在那裡我喜歡上了學校的年輕教授。阿奇拉來看我的時候我正和教授的妻子爭吵。他陰沉著臉離開，不多久聽到有個年輕漂亮的女子到小鎮去找他的傳聞。
再後來教授和妻子離了婚，我卻發現我並不愛他，只是仰慕他的才華，於是我孤身一人回到了小鎮。
數年過後，阿奇拉帶著剛剛滿月的兒子來看我，他的妻子死于難產。他的兒子很小，軟軟的，就像當年剛剛出生時候的他。
他在我家慢慢品位地我泡的茶，緩緩地問我。
「姐姐，如果那時候，我沒有離開小鎮的話……」
「傻瓜，你怎麼可能不離開這個地方。」我笑著打斷他的話。
你是一隻雛鷹，總有一天要飛上天空。
「我是說如果。」他訕訕地摸著自己的鼻子說。
「如果啊……」我轉過頭，慢慢地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留在小鎮，陪在我身邊，一起慢慢變老。直到我們老得哪兒都去不了的時候，坐在搖椅上慢慢地聊著過往那些點點滴滴的回憶。」
那一天之後，我和阿奇拉頻繁的交集，在我二十二歲，他十九歲那年終結。
十年和二十年，其實是一樣的事情。
於是夢醒了。
醒來的時候，我象一隻八爪魚一樣扒在某人的身上，死不放手……然後我下意識地一伸腳，把西索一腳從床上踹了下去。然後他笑眯眯地從床下探出頭來，笑眯眯地說：「小寶貝這麼快就醒了？可是，手腳好像不受控制呢∼♣」
我沉默地看著他。
「小安娜的傷是什麼時候受的呢？◆」
沉默。
「小安娜的念力波動很大，是怎麼回事呢？◆」
沉默。
「小安娜在昏迷時候，一直都在說對不起，是向誰道歉呢？◆」
我寧可我還在昏迷。西索這個陰魂不散的，在抱了我回來之後就不停地碎碎念，就差把撲克牌放到我脖子上來了——而且看他越發不耐煩的表情，估計正打算這麼做……
「可以不向你解釋麼？」
「不行∼♣」
其實我並不是不能向西索說實話，只是說不出口而已。而且，他那雙銳利的眼睛後面，不知有著多聰明的頭腦。於是我歎了口氣，問：「我可以先問一個問題嗎？」
「哦∼♣」我這個提問卻引起了他的驚訝，「小安娜似乎從來沒有主動問過我問題呢∼♣」
我回頭想了想，的確，從一開始遇見他，都沒有提過任何問題。有關於他的一切，其實都是一本名為《hunter×hunter》的漫畫。可是，我實在無法將那個記憶中和面前的西索聯繫在一起，無論在理論上總結出來的點有多相同。但人就是人。
人和概念，是不同的我不問，不是因為我知道，而是因為我害怕知道。
「西索，你是怎麼學的念？」
無意義地哼了一聲之後，那丫開始露出迷惑地神色：「應該是有一次戰鬥的時候激發的吧。有點想不起來了。小寶貝問這個幹什麼？◆」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09
夏蟲語冰
「九歲那年，媽媽教我和阿奇拉學念。」我頓了頓說，「阿奇拉是個天才，無論學什麼，他的速度都是我的三四倍，所以我很生氣。」
「媽媽安慰我，說女孩子不用那麼厲害，太厲害會嫁不出去。阿奇拉說他一定會保護我，所以我不需要強迫自己變得很強。」
西索挑了挑眉毛，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但是他說了謊。」我淡淡地說，「在那天晚上，包括媽媽和他在內，我們全小鎮的人都被人殺死了。我是唯一的倖存者。」
「其實兇手很有名。」我微微笑了笑，「幻影旅團。」
西索斜著眼睛看著我，那狹長的眼睛中掠過一絲微光，雖然只是一瞬間，卻還是被我捕捉到了。然後他高聲笑了起來，聲音說不出的變態。「小安娜想要報仇嗎？我這裡可是有幻影旅團的情報呢∼♣」
「我說，」我無奈地歎了口氣，「你就不能不幸災樂禍嗎？」
「呵呵∼♣」西索輕笑，「小安娜看來一點都不激動，不想報仇嗎？◆」
「想啊。」我淡淡回答，「可是，想和做不做得到，是兩回事。」
「小安娜怕死？◆」
「也不是。」這問題我有些困擾，「畢竟我承諾過某些人會活下去，所以在沒有找到其他理由之前，報仇不是放在第一位的。」
「那你胸口的傷，又是怎麼回事呢∼♣」他走到我面前，用手指比畫著我的鎖骨，雖然兩者之間有著好幾公分的距離，但那一絲一絲涼意還是令我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
沉默。
「你其實還是很介意的，雖然你一直告戒著自己，不可以再次輕易去招惹那些人。但你的心可不是這麼想的，你一直在恨著他們，對，就是這種眼神……◆」他輕笑著低聲說，「你想要報仇，但卻沒辦法給自己下決斷。是因為自己不是他們的對手？還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
「西索。」
「嗯？◆」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我冷冷的說，「你真他媽的令人討厭！」
「有啊，不過他們都死了∼♣」那丫還是皮笑肉不笑地說，「小安娜想要挑戰我的耐心嗎？◆」那一瞬即逝的殺氣不像是玩笑。但我心情極度鬱悶，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
那灰色的瞳孔中什麼都沒有，唯有高傲的光。
我忽然十分討厭起這種高傲來，仿佛他什麼都不缺少，什麼都不在乎，世界上沒有任何一樣東西都可以牽絆他。這種感覺令我梗塞在喉，說不出的鬱悶。
我在喜歡他？還是，我希望喜歡他？
安娜，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你剛才還隨意地殺了一個人，只因為那個人令你厭惡。
「西索，你想打架麼？」我冷冷的問。
在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西索的表情明顯地一頓——估計這麼多年來只有他找人打架，沒見過找他打架的……
我想我快瘋了。
「求之不得∼♣」話音剛落，兩人的身體刹那間從原地彈開，撲克牌和念刃交錯著在空中擦肩而過，向著對方撲去。我隨手又是數道念刃飛出，擊中撲克牌，啪啪啪地幾聲，牌居然被切碎成了一片片，象滿天撒花似地落了下來。
我並沒有使用螺旋飛刃，只是隨意地放出。照理來說，因為我是放出系的，所以經過一定訓練肯定能夠隨意放出念刃。但這種隨意的放出能力，一般而言散亂不成形且力度低，事實上以前也是如此，所以我本來只想干擾牌的運行路線而已。
但是，這數道念刃卻象颶風一樣一下子就撕碎了攻擊過來的撲克。
這次不僅西索，連我自己都呆住了。
「小安娜！你真是讓我驚喜啊！?」西索的語調明顯興奮起來，猛地一彎腰就到了跟前。靠！居然打我臉！他這動作明顯是用右拳打我正面，但居然一瞬間左拳揮上了我的臉頰，我慌忙躲，但還是被擦中了一下，瞬間腫了起來。
我一個翻身跳起來，連著十多道念刃無差別射擊，這麼大面積的放出，不可能不躲。找到機會飛起一腳從他的左臉踹到右臉，那傢伙半個身體被我踢得飛出去，雙眸中閃著金色的光芒，殺氣也盛了起來。
但這難道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我和西索的交手沒到十招，房子裡面就幾乎被他的撲克和我的念刃弄得支離破碎——當然其實最主要還是我的念刃攻擊範圍太大，這個房間雖然大，但也經不起這麼折騰。
後來的悲劇就這麼產生了。我吃了他一腳的同時，緊緊地抓住他的腿，因為強勁的後坐力，我們硬生生的撞上玻璃，然後兩人同時飛出了天空競技場，從幾百米的高空墜落。
這已經是我第二次自由落體。
唉，倒楣何其多……
能力發動。
「交換的人偶」我想如果沒有「交換的人偶」，雖然我不一定會死，但摔個重傷可能性還是很大的。這個能力可以攜帶其他東西，但跟消耗的念力成正比。我現在正念能力勃發中，根本不在乎這點「AURA」。
帶著西索安全著地，他也鬱悶地不輕，一臉受傷害的樣子。
「我說，」我看了他一眼，「你鬱悶什麼？」
「難得小安娜主動邀請我打架∼♣」他一臉小媳婦的樣子。
「那個，其實我是頭腦發熱。」我誠懇地承認錯誤，「就算想打，也不能在身體狀態這麼差的時候。」現在的我幾乎就是半個血人，才剛剛癒合的傷口，因為剛才的劇烈運動而裂開。開始因為生氣而忽略了，現在站在這裡，我覺得那個疼啊，而且還頭暈。
西索一把抱起我，重新上樓。
「西索……」
「嗯？◆」
「我自己可以走……」
「嗯哼？◆」那丫一挑眉毛。
當我沒說。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幸好這時候是清晨，所謂的眾目睽睽也就是幾個人，半裸的西索抱著半裸的我回了我的房間——他那間已經打爛了，完全不能再住人。
如果你要問，我和西索之間做的最頻繁的事是什麼？思考一秒鐘之後，我可以立即回答你，把你腦子裡那個亂糟糟的想法扔掉！
我和西索之間做的最頻繁的事，當然就是——包紮！但這次對象卻換了過來。不得不說，西索的包紮手段也十分地漂亮，一看就知道沒少做過這種事情。包紮完後，那傢伙一邊欣賞著自己的傑作，一邊陰陽怪氣地說：「看來，小寶貝的氣撒完了呢？◆」
事實上，我的氣沒撒完，不然也不會用陰陽怪氣這個詞語來形容他的語調，通常我都是用詭異這個詞語來形容的。因為那丫的語調從來就沒有正常過……從來沒有！
我瞪著他。
「呵呵，我這裡有旅團的情報，你到底要不要呢？◆」他淺淺笑著問我，「不收你錢，免費噢∼♣」
「不需要。」我冷冷回答。
「呵呵，小安娜到底在顧慮什麼呢？◆」不似往常，他的語氣裡面似乎帶著點別的什麼其他因素，「總是這麼躲的話可不行∼♣」
「你到底想說什麼？」
「呵呵，我想說什麼呢∼♣」那傢伙長長的拖了一個音之後就沒了聲音，只是在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玩弄著自己手上的撲克牌。
你個BT！耍我很好玩麼。
正當我轉身想要睡覺的時候，那傢伙又開了口。「明明恨得要死，卻裝作無所謂的樣子。以你現在的實力，我不覺得你沒有機會……小安娜到底在躲什麼？◆」
我扭過頭，西索正看著我，表情帶著點玩味，眼睛中沒有任何波動。
「西索，那你有沒有害怕的東西？」
「害怕？◆」他眯著眼睛想了一會兒，「應該沒有吧。♥」
所以說……就算告訴你，你又怎麼會懂？
夏蟲不可語冰。
像你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理解一個有著二十二年桎梏和十三年仇恨的女孩？
「以前有個人告訴我，沒有經歷過別人的過去，就不要擅自指責別人的做法。」我淡淡地說，「就這點來講，西索，你並沒有資格來指責我。」
——儘管我承認我很沒用。
他難得正經地放下了手中的撲克牌，看著我：「可是我不認為這樣對於小寶貝你來說是件好事情呢∼♣」雖然語調後面仍舊跟著撲克符，但竟讓我感到了些許真實的味道。
「呵呵。」我笑了，「沒想到你也會關心別人……」
「小寶貝這樣說我可真是傷心……?」西索說，「小安娜可是很重要的人，所以不能留下不確定的因素。♥」
果然是西索會說的話。
只是，我該相信麼？
我可以相信麼？
愛情是什麼
我坐在空中鬥技場的某個西餐廳，無聊地看著面前一個已經空掉多時的果汁杯子，斜著眼睛看著西索從門外走進來。看了看表，很好，遲到四十二分鐘三十九秒。
「我說，」我開口慢慢說，「你就不能不要穿這套來麼？」
面前的西索，臉塗得漆白，左臉形右臉淚的小丑油彩，小丑服飾，隱隱約約露出的殺氣明明白白告訴了別人——我是一危險人物。即便這是空中鬥技場，什麼樣的人物出現都不奇怪，但這樣的確還是很引人注目。
一挑眉毛，我聞到了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
「受傷了？」
「沒有，別人的血。♥」那丫的似乎心情不錯，一邊招手叫來侍者——我看得出來那侍者有點臉綠，等西索點完之後，象得到大赦一樣飛一樣逃走了，「在路上遇見了前兩天纏著我的大小姐。♥」
大小姐？我疑惑著想了一會兒，的確是有這麼個漂亮的丫頭。她的那條狗爬到樹上下不來，西索順手幫她拿了下來——那時候西索的心情很好，而且是正常的裝束。結果這個丫頭就一直死纏了他不放，說什麼一見鍾情。
「她認出了我，然後我殺了她的保鏢，她的反應很有意思呢∼♣」
簡單的表述，這果然是西索能做出的事來。
「……」我歎了口氣，把臉別過去。
「沒反應呢?∼」西索無聊地說，「不好奇麼？◆」
「沒興趣。」我冷冷得回答。
「小安娜還是那麼冷淡，我以為我們的關係已經不一般了呢∼♣」他挑了跳眉毛，忽然抓住了我的手，「你什麼時候放下你的殼呢，小寶貝∼♣」
「放下殼？然後呢？」我斜著眼睛看著他。
西索並沒有回答，也沒有放開我的手，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我。丫的，這種深沉的表情可不是你一變態應該裝的——尤其是你還塗了滿臉不可愛的油彩。
我忽視起他略微變了顏色的目光，抬起頭看著窗外耀眼的太陽。萬里無雲的好天氣，真是出遊的好季節，反正那丫的現在也沒什麼事情，而且貌似看起來心情還好，不如找西索去約個會？
我正胡思亂想著，一陣急促的腳步打斷了我的思索。一個十七八歲的漂亮少女，掛著一頭被燙成卷毛的頭髮，穿著一身潔白的連衣裙，急匆匆地向我們走來。厄？這個，不正是西索嘴巴中的那個大小姐麼？
「是因為她嗎？」她走到我們面前說，「我，我不會放棄的！」
我冷冷看了西索一眼。
他呵呵笑了一聲站了起來，扭了扭屁股：「你們慢慢聊，我去換衣服。♥」他拋了一個眉眼給我，然後就這麼轉身走了，把一堆麻煩扔給了我。
這個世界也有這樣純真而又勇敢的女孩子。就這樣一個人追來，追一個剛剛殺死她所有保鏢的人。然後這樣赤裸裸地表達愛意。
當年，南南也是這樣一個人，孤孤單單地來到廣州，只為了追著那個人的背影。
「坐。」我淡淡地沖著那個女孩說。
女孩倔強地看著我，無聲地表達出抗議的情緒，最終還是坐到了西索剛才的位置。
「我喜歡他，所以我不會讓步的。」她說。
我撥弄著手中那個空掉的杯子，問道：「他變化無常，而且心狠手辣。即使如此，你還是愛他嗎？」
「你不也是嗎？」女孩立即反擊。
「我？」我呵呵笑了起來。我怎麼可能去愛上那樣一個人？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我怎麼可能笨到如此地步。我用了兩個怎麼可能，忽然意識到我是在說服自己，於是重重地呸了自己一聲，回過聲來對付面前的少女。
「你很漂亮，但是漂亮並不是唯一的條件，我不會輸給你。」
「不不，其實我們的關係並非你想像的那樣。」我淡淡解釋說，「你完全可以拿走他，如果你可以的話。」頓了頓，我又補充說明，「問題是，你真有你自己想的那樣喜歡他嗎？」
「是的。」小姑娘直白地回答我，「我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就喜歡他了。」
我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重重地扔出一句：「喜歡到可以為他殺人嗎？」
「北北，我愛上了一個人。」「北北，我為了他，殺了人。」我低沉地地聲音。
電話那頭是許久的沉默，忽然爆發出一個喉聲：「你人在哪裡？你有沒有把屍體燒掉？有沒有擦乾淨指紋？！」現在想來，那怎麼都不算是正常人的回答。北北果然也是奇怪的孩子。
是的，這輩子那個追殺我的殺手，並不是我第一次殺的人。
第一次殺人，是在二十一歲。看見滿身是血的龍，我失去理智瘋狂地拔出那把龍送我的匕首，沖著那個已經沒有什麼抵抗能力的敵人，一下，兩下……滿目都鮮血。
望著跌落在地的兇器，我巍巍顫顫地蹲下，一動都不能動，就這麼靜靜地，直到龍爬過來，把我抱住。
什麼都不想，只是僅僅看到他流血，我就瘋狂拿起了刀。
現在想來，這是怎樣瘋狂的愛。
西索殺人不奇怪，旅團殺人也不奇怪。但像南南這樣，連只雞都沒殺過的女孩，就是很不可思議的事。她的愛，已經滲透進了骨子裡，成為了生命的一部分。
那少女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立即回答了我：「會的！為了他，就算是殺光這世界的所有人，都沒關係。」
和南南一樣的答案。
我笑了。
還真是簡單地回答。
「那為了他去死也沒關係嗎？」
「沒關係。」她輕快地回答。
二十一歲那年，南南殺了人，失去了自己最愛的男人。
那一天陳哥來找她，這個龍十分敬佩的男人，把我叫到他的ktv，請我赴鴻門宴。
「老實說，你不配他。」他冷冷地告訴我這個事實。
我知道。
「辛老大的女兒心姐看中了他。」他告訴我，看見我迷惑地眼神，他不耐煩地向我解釋，「辛老大只有這一個女兒，而且他得了癌症，只有一年不到的壽命，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合併辛老大那快地盤。」我的心沉了下去，就這樣沉了下去。
我已經拼命在追趕龍的腳步，但還是被遠遠甩在後面。龍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幫助他上位，並且漂亮又聰明的女人。而不是象南南這樣，既不起眼又不聰明的笨蛋。
「我愛他。」我怯怯地說。
「這我知道，所以我才叫你出來。」陳哥說，「你愛他，愛到什麼程度？你願意為他死嗎？」「我……我願意。」那個時候，我並沒有思考太多，面對他那嚴厲的眼神幾乎是脫口而出。
「那麼你願意離開他而幫助他嗎？」我深深地呼了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抬起頭來：「龍，他知道這件事麼？」「那麼，多多努力吧。」我沉默了半晌，終於和少女說了最後一句話。看到換好衣服的西索回來，我站起來向他走去，無意識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微微頓了頓說：「西索，那個女孩說願意為你去死。」我傳達了一下少女的原話，但西索理解成什麼樣子，那就不是我所關心的範圍了。
「恩哼。♥」西索從嘴巴中吐出一兩個無意義的音節，我與他擦身而過。
又是十分無聊而平靜的一天。
這樣下去，是不是有一天，我也會變成象西索那樣靠殺人而打發無聊時間？我暗暗歎了口氣。在和西索發生關係後，我的念力突然突飛猛進，幾乎是成倍一樣地增長，並且有控制不住的趨勢。雖然這是夢寐以求的好事，但我仍舊感到困惑——這究竟是因為這個身體的關係，還是奇怪的靈魂所致。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一個人坐在房間裡研究著下個對手的錄像。
「小安娜在看什麼呢？◆」我扭過頭去，看見西索從門來走進來，身上到是很乾淨沒有血跡。
他走到我身邊，捏住我的下巴，狠狠吻了下去。帶著強烈的，吞噬般的氣息，那不僅僅是索求，還帶著點其他意義。我下意識地想要推開他，卻被他緊緊壓在床上，一隻手按著我的頭，狂亂的吻粗暴，甚至還夾雜著牙齒的輕輕啃咬。
呼吸淩亂。那傢伙，在生氣嗎？
好不容易等他放開我，我帶著困惑地表情看著他。
「真是個糟糕的約會。小安娜你要怎麼賠償我呢∼♣」他開口了。
貌似是你自己帶著那個女孩出去約會的吧，怎麼反到怪到我頭上來了。
「那女孩呢？」
「當然是處理掉了。♥」西索不滿地說，「我可是按照你的吩咐，讓她很華麗地死去呢∼♣」
「西索，我沒讓你殺她。」我皺眉。
「可是小安娜，那不是你的願望麼？◆」
我心中一凜，抬起頭望著他那雙狹長灰色的眼眸。「那個女孩願意為你而死。」的確是將這個變態的習性計算進去的表達方式。 從心底，我的確希望她死，就象飛蛾撲火那樣，燦爛地死去。
人的成長總要付出代價，南南的代價就是她的命，你也不例外。
我是真心誠意這樣想的。
冷到我自己也感到可怕，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竟變得如此冷血？是從離開龍的那一刻開始，還是在南南死去的那個時候？我告訴自己，我不喜歡有人輕賤生命，因為每個人的命都是獨一無二的，無論這個人多弱小，都有活下去的權利。但另一個聲音卻又在說：弱者沒有生存的權利，你知道的，南南用自己的命證明了這一點。
「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喜歡小安娜呀∼♣」那狹長的眼睛裡閃爍著別樣的光。
「拜託……那種笑話一點都不好笑。」我淡淡地回答，「那個丫頭很可愛，難道你一點都不動心？」
「對沒有懸念的東西，我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長長歎了口氣。「也就是說，標準的喜新厭舊。」
「賓果，答對了。♥」西索笑咪咪地說，「不過我現在是真的很喜歡小安娜∼♣」
「對於我也是一樣的吧。」我扭過頭去問他。
「這個問題麼∼♣」他拖了一個長長的音調之後，再也沒有了下文。
誰棄誰
南南不想離開龍，她從來也不知道，離開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
「龍，他知道這件事情嗎？」那個男子笑了，用著那樣輕蔑的眼神，以至於連南南這樣遲鈍的人都感覺到了。他拿出一盤錄音帶，放到面前的答錄機裡。那裡面是龍和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
「龍，聽說你有個女人叫什麼南的？」「啊，只是個同鄉。」龍笑了笑說，「你聽誰說的？」「哼。」那女人輕哼了一聲，「不要把我當傻瓜。那女人追著你來廣州的，你以為我不知道麼？」「只是個鄉下丫頭，過兩天就把她打發回去。」龍又笑了，「她怎麼比得上你呢？」他那醇厚而又溫柔的嗓音，說出這樣令她冷到極點的話。
她怎麼比得上你呢？
我知道，南南只是一個普通到極點的女人，她沒有利用價值，沒有傲人的容貌，沒有聰慧的頭腦，甚至連跟在你身邊的權利都沒有。
於是我緩緩地站起來，失魂似地慢慢走回去，慢慢整理自己的包裹，然後悄悄離開。來的時候那麼艱難，花光所有的勇氣，跨過了千山萬水。走的時候卻那麼簡單，悄無聲息，默默消失。
其實，龍你知道的。
只要你讓我離開，我就會離開。
殺死一個人，其實有時候並不用刀子，一句話就可以。
那種深沉的愛，在失去了目標的時候，就會變成一種封喉的毒藥。
西元二零零六年，南南度過人生的最後一個春天。她已經無路可走。
這個世界，這個季節，手塚莉佳的《愛在天國》已經被瑪麗亞的《亂棄》所代替。滿大街小巷播放的也從那清麗的高音「我知道愛在天國，但卻已無法捉摸」變成了音樂節奏感極快的「你將我亂棄，你將我亂棄……」之後的歌詞卻打死也聽不清楚到底在哼哼些什麼。
「這個瑪麗亞不錯。♥」西索在我身後，看著電視裡面跳著勁舞的年輕女星發表了一下評論。
「今天你不出去？」
「嗯哼∼♣」這人很不滿地摟過了我，狠狠地一個吻，「小寶貝不喜歡我陪你麼？◆」
「那這個瑪麗亞關你什麼事？」
「小寶貝在吃醋？◆」
「不是，只是覺得奇怪……男人都看身材，不看臉的麼？」我頓了頓，翻出一張手塚莉佳的單曲CD封面，「你看她，我覺得臉要比瑪麗亞漂亮啊。」
「男人麼……?」他眯著眼睛，上下掃了我一眼，有點汗毛林立的感覺，「你比她們都漂亮的多呢，而且都我覺得小安娜的身材很好了。♥」
「……不客氣。」
我明白了，臉也要，身材也要是吧……
這時候西索不知從哪裡摸出的遙控器，換了一個天空競技場的頻道。我本來想說喂喂你丫的別隨便換我看的頻道——但看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時間看電視的人都是我——其實是迫於淫威之下，還是閉上嘴。
知道什麼叫做壓迫不？這就是壓迫！
電視裡面播放的，是一個叫做卡斯楚的傢伙的比賽。我知道，強化系的。從電視上看來，比真人更帥那麼一點，身材也不錯！你看——男女其實也一樣的。
我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麼名堂來，西索倒是坐在那裡，有一搭沒一搭拍著手中的牌，一邊眼露凶光。這傢伙不知怎麼又興奮起來了。
「西索……」
「嗯？◆」
「不要作出一副要廢掉電視機的架勢——我們不是第一次毀房間了。」
西索嗯哼了一聲，難得沒有跟我計較，說道：「真想跟他打一場呢∼♣」
「那傢伙我知道。」我說，「有一次還向我搭訕。」沒有意識到西索表情的變化，我仍說了下去：「他的水準還不夠看的，搞不好上場就被你秒掉了——至少連我都能贏他。」
「他向你搭訕？◆」
我這才意識到，似乎……說錯話了。
「那個……你能不能忽略這一句？」
「不行喲∼♣」他反而笑眯眯地看著我，令我有些毛骨悚然。
這場談話的結果就是西索立即跑到兩百樓去填寫挑戰意向書，挑戰卡斯楚。這時候西索才比了一場，沒什麼很大名氣，卡斯楚倒是應允了。本來那丫不想答應的，結果西索扯著我一起去——結果就變成了我是賭注。
比賽表一下，我立馬沖到樓下的賭盤口，買了數億西索的盤。剛踏進房間，看見那丫笑眯眯地看著我手中的賭票：「小寶貝每場都買我贏嗎？◆」
「那是，白賺的錢。」我回答。
「對我這麼有自信？◆」
BT是無敵的。
這句話到了喉嚨口，硬生生被我吞了下去。
雖然BT現在看來心情很好，但這樣說也未免太傷人——這人我指的是我自己。我怕我話能說出口，人不能活著走出去。於是我只好說：「那當然，我從不和錢過不去。」
「要那麼多錢做什麼呢？◆」
因為有錢，南南就不會病死。
有錢，媽媽就不會拋棄她。
有錢，或許龍就不會離開她。
這是說得出的理由，這只是出於南南對於錢態度的本能——是那種想要用手抓住些什麼的感覺。抓住那一瞬間的笑容，抓住那短暫的胸膛，抓住那一刻的眷戀。即便沒有了愛，沒有了人，還能夠留得住些許回憶。
可是我已經忘記了龍的模樣，忘記了他的聲音，忘記了那時候是怎樣的心情。留下的唯有疼痛，在記憶深處，深深被埋藏起來的疼痛。
安娜，你比以前那個叫做南南的女人更膽怯！我不敢再去愛，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有些人你可以去崇拜，你可以去追求，你可以去約會，但是你絕不可以愛上他。」「北北，幾年不見，你說話越發深奧了……」「謝謝啊南南，幾年不見，你變成行動派了——居然從追個男人追到廣州來。」「呵呵，這大概是我唯一一次，行動比思考更快吧。」我輕輕歎了口氣說，「可是愛情這種事，不是你說了就能做到，也不是不想就能不要的。」「可是，那樣的愛，不會生根發芽，也不會開花結果。」北北頓了頓，抬起頭來笑了笑，「老實說，南南，你不行的。」我懂。北北。
有些人你可以去崇拜，可以去追求，甚至也可以和他上床，但你絕不可以愛上他。不是因為他們沒有愛，只不過，他們的愛不是已經死去就是沉在最底下——太多的東西排在這之上。
——龍泡上了辛老大漂亮能幹的女兒，陳哥得到了更大的地盤。所以最終被傷害到的，只有南南一個人而已。
「我不記得了。」我冷冷回答。
轉過身，啪的一聲打開電視。
電視裡面又是瑪麗亞在跳舞，下面的字幕如雷達一般翻滾，一邊狂熱的音樂響了起來，一瞬間吵得我有些頭痛。
「你不在意我是誰，我不在意你是誰。
我們只是一堆孤獨的男女。
我們相互依偎。
可是！
可是！可是！
可是！可是！可是！
你將我亂棄，你將我亂棄。你將我亂棄，你將我亂棄。你將我亂棄，你將我亂棄。」
前面還有些臺詞，但後來翻來覆去就是那一句高潮的「你將我亂棄」，除了瑪麗亞的身材還有些可看之外，我實在聽不出這首歌有什麼好聽。
西索一伸手，忽然將我拉到床上，扳著我的腦袋，將我壓倒軟軟的大床上。「小寶貝，說謊可不是個好習慣噢∼♣」
關你屁事！而且你丫變化系，有資格說我麼！
我怒氣衝衝地瞪著他，但他就這樣近在咫尺的距離輕輕吻著我，一股淡淡的香味環繞在鼻尖，像是一種催情的毒藥，嚴重腐蝕著我的神經。
那時候，龍也這樣溫柔地吻著我。
在那個時候，龍也許是喜歡我的……或者只是出於感動。我想後者居多。
西索忽然停了下來，用著些許不滿的表情看著我：「這樣可不行。你居然在這時候想別的男人∼♣」
我並沒有辯解，只是冷冷看著他。
他也這樣眯著眼睛看著我，好像要把我從頭到腳，從裡到外看穿。
「沒意思∼♣」他忽然站了起來，沒有發出以往那種詭異的笑聲，只是冷冷地看著我，就好像看一個陌生人的目光。
我沒有說話，他也沒有說話，我們之間應當有些話要說，但誰也沒有說出來。然後他就這樣走了出去。
我想情侶之間總是要吵一些架的，但我不能想像以前那些女子是怎麼跟他吵起來，最後又是怎樣的結尾。BT總是不能以常理揣摩，但BT也是男人，這點很好理解。
想到他那冷冷的目光，我總有些不寒而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12
相忘於江湖
和西索冷戰後的第二天，他一直都沒回來，我閑得無聊，跑去本地的PUB。
和龍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點一種叫做清蘋果的清淡雞尾酒，裡面有這蘋果的清香。龍嘲笑說那也配叫酒。南南的那個同學總是笑著說：「她不用酒，看你就醉了」。這時候我就低下頭，臉紅得和喝了一碗高粱那樣。
我坐的這個角落雖然隱蔽，但視野卻十分的好。現在還不入夜，酒吧的生意一般，只是零零散散坐著些人。
這個酒吧屬於比較乾淨的那種，空中鬥技場邊上的酒吧多數屬於這一類——有妓女閒逛，卻沒有毒品氾濫，有些口角，卻沒有幫派鬥毆。
一個年輕的女孩到這種地方來很容易受到別人的搭訕，但這裡有不少人認識我。兩百樓的選手安娜這個名號有時候還有點用處，所以也沒有不開眼的人過來騷擾。
我意識到這時候有人進門，抬頭向門口望去。一個金色短髮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大概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的樣子。並不十分漂亮，整個人卻充滿了青春活力的模樣，一身短裙，腳下是皮靴。她打量了一下四周，似乎沒有找到目標似，隨意在我附近的一桌坐了下來。不多時，侍者送上了三杯啤酒，那女子一口氣喝掉一杯，翹起腳，不停地晃著。
等了一會兒，大約有十分鐘左右，她看了看手錶，嘟囔著「又遲到」之類的話。
又過了十分鐘左右，她抬頭看見門口的人影，臉上的表情變得豐富起來。「二十分零一秒，西索你又遲到。」
震驚於這個名字，我轉過頭去，果然看見小丑裝的西索從門外走了進來。
「莫麗真沒有耐心呢∼♣」他坐到她的對面，背對著我。
「切∼」她撇了撇嘴，「我耐心差你又不是不知道。」
「呵呵，那麼，小莫麗特地來找我，有什麼事情麼？◆」
她聳了聳肩，露出一個沒事情我才不來找你的表情：「有個好消息，就特地親自跑來告訴你了。」
「咱們家老大，最近對眾神的遊戲很感興趣。」
「眾神的遊戲？那個據說裡面隱藏著神留下的財寶的遺跡？◆」
「嗯。」莫麗說，「鑰匙早就拿到了，但地址一直找不到。我記得你以前提過一句的，說你有地圖？」
「嗯，你要這個地圖？∼♣」
「不是我……我對埋死人的地方通常都沒有什麼興趣，不過老大十分想要。你可以提條件，我幫你做中間人！」她十分興奮，好像中了一千萬的大獎一樣神采奕奕地看著西索。
「……」西索用那狹長的眼睛細細打量了她一下，「莫麗看起來比我更熱心似地，有什麼陰謀麼∼♣」
「沒有沒有。」她連忙擺手，將表情擺成莊嚴無比的形象，「當初不是說好的麼，我幫你達成目標，你不跟我動手。」
「可是∼♣」西索又拖了一個長音，「我覺得，那並不是你真正的理由呢。♥」
「呵呵……不要談我的問題了，聽說最近你又換女人了？」
「聽說？◆」西索深有意味地看著她。
「好吧，上午，我看見的。一個黑色長髮美女。」她噘了噘嘴說，這個動作也有點似曾相識，「你換女人換得可真勤快——話說回來，那小姑娘真是漂亮啊。我都沒辦法形容了，怎麼泡上的？」
「莫麗在吃醋麼？◆」
「唉。」她歎了口氣說，「本來還以為我長得不差，但每次看到你身邊的女人我就有去整容的欲望。」
西索一臉的詭異笑容，只是不停擺弄著手中的撲克牌：「只是一些漂亮的玩具罷了，如果莫麗想要我的話，我可以馬上處理掉她。♥」
「這麼漂亮的小丫頭你也捨得下手？」她大驚小怪地說著，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震驚的意思，似乎只是為了要貶低對方開的口。
「只是玩具而已∼♣」西索笑地十分無情，「如果是莫麗的要求的話，提早換掉也沒有問題呢。♥」
只是玩具而已。西索你說的真好。
我不想再聽下去，輕輕歎了口氣，拿起面前還沒動過多少的酒杯，一飲而盡。
傷心？
我為什麼要傷心？
明知道那傢伙從一開始說的每一句話，都未必是真的——有些人為了必要而撒謊，他就連無意義的謊也一樣撒。這句話本身也未必是真的，只是……
從一開始，你就知道了這樣的結局……不是嗎？
可是我還不愛他。
我不愛他。
但呼吸卻變得沉重，心中好象有什麼東西碎裂般地隱隱作痛著。
不，我真的沒有愛上他，只是因為不想要被拋棄，僅此而已。
其實，我只是……只是還有這個男人有那麼哪怕是一丁點喜歡著我的期翼。
你傻到對他會有一絲幻想——你自己說的，在同一個地方跌到兩次就是白癡。不不，你並不像那個叫做南南的女人那麼差勁，只要物件不是西索的話，我想這世界上還是有一抓一大把的男人願意來愛你。我自嘲似地撇了撇嘴。
我想，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夢已經醒了。
你早就該走的，安娜。
渾渾噩噩地回到空中鬥技場的房間，收拾為數不多的行李。衣服收拾什麼都是西索買的——我說他年少多金，在這方面從不吝嗇，但這些東西我都不需要。環顧了一下房間，目光落到了壓在桌子底下的那張照片。照片是我和西索逛街的時候，某個少年用即拍相機拍的，拍完之後用一千介尼一張賣給了我們。我最喜歡這一張，上的紅發男子笑得如此多情——多情即是無情，武俠小說說的還真是他媽的正確無比。
猶豫了半天，我還是拿起了照片，塞在了皮夾子裡。
算是，留作紀念罷。
離開的時候，路過奇犽一直去的糖果咖啡小屋，正巧撞到一個熟悉的店員奈茲，她熱情地招呼我進去喝茶，敏感地發現我的表情不似平常。
「失戀了？」
這也能一眼看得出來麼？
「你怎麼知道？」
「臉上都掛著呢。」奈茲說，「你那個男朋友，雖然英俊，但怎麼看都是一個不安分的主。看開點，天下好男人又不是都死光了。」
「我知道。」我歎了口氣，「我知道啊……」
可是知道不代表不會傷心。
理解不代表不會厭惡。
不愛，也不代表不眷戀。
「所以我不提倡早戀麼。」奈茲伸手摸了摸我的頭，「別上心，過兩年姐姐給你找個溫柔體貼老實的。對了你這次還要糖果麼？」
我本來沒這個念頭，但看著她這麼熱情，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留下個奇犽家的送貨地址，讓她給我包了一打最新的彩虹糖果系列快遞過去。
她拉著我說了會兒話，介紹了幾個散心的地方。我一時也沒有去處，就決定到她推薦的某個叫做撒米婭的大峽谷去走一次，那地方又有個別名叫做忘情峽。
換了三趟車，又在汽車上顛簸了大概三四個小時，終於到了撒米婭大峽谷。
這季節不是旅遊旺季，路上行人稀少，走半小時才會看見偶然有幾個人影。灰色的天色與暗赤色的峽谷連纏纏綿綿好幾公里，緊緊連接在一起，延伸到視覺的盡頭。灰壓壓的一片，仿佛是整個天空好像要塌下來一樣，令人喘不過氣來。
真是的，明明應該不愛他的……
明明……沒有把心放進去。
「龍，我愛你。」「南南，我喜歡你。」不要把喜歡這兩個字輕易說出口。其實，它比愛更傷人。
我以為我能忘卻，我以為我不會再受傷害，可是這樣的疼痛，並不亞於那個夜晚——我是這樣地無助。換了一個身體，換了一個名字，換了一個世界。結果卻仍舊相同。
我奢望自己能夠得到以外的東西，所以我受到了懲罰。
渾渾噩噩地漫步在數公里長的崖上，我慢無目的地走著。天氣很陰，略有些起霧，百米之內還看得清楚，出了這個距離，就一片模糊。
我想要什麼呢？
現在的我，又可以再做什麼呢？
平衡的法則
「喂——」
我聽見一個聲音在叫。
「喂，那個誰？」聲音又大了點。
我木然回頭，看見一個鬍子邋遢的中年男子。不認識，回過頭，繼續走。
「小姑娘，我在叫你呢。」還是那個聲音。
我不耐煩地停住腳步，回頭說道：「什麼事？」
「那個，我問個問題就走。」大叔訕訕摸了摸頭說，「你叫安娜•卡列那？」
「嗯？」
「那麼，哈迪•馬丁一家，你認識嗎？」
我的瞳孔猛然縮小。
「什麼意思？！」
「那個……我是獵人德爾特斯，是來調查哈迪一家四口的死因的……其實，哈迪一家跟我沒什麼大關係，不過他已經過世妻子是我一個朋友的姐姐。」他覺得好像有些不太好意思說出口似地解釋了一通，然後又摸了摸自己的頭，「能不能，請你跟我走一趟？」
該死的衰神附體！我心中狠狠罵了一句。為什麼西索殺人跟剁豆腐似地卻沒人理，我這兒總共殺的人一個手掌都數得過來卻偏偏找上門來。
「如果我說不呢？」我冷冷看著他。那傢伙，是個高手，儘管只是很閒散地站在那兒，但渾身就是看不出破綻。
「那個，只好對不起了啊。」
德爾特斯有些為難地歎了口氣，忽然一扭身從原地消失，一瞬間到了跟前，一手抓了過來。
我微微側身躲過他的爪子，飛起一腳踢向他的背心。腳尖還沒碰到，那傢伙忽然反手一抓，抓住我的腳踝，我一伸手，數刀螺旋飛刃迎向他的面門。他硬生生地向左移開了數尺，躲過了飛刃，然後從另一個方向撲過來就是一拳。
又是一個打人打臉的！
我仰頭險險地躲過他的拳頭，一把擊飛他的手臂，對準他的胸口就是一掌。德爾特斯一個側身，我的手臂從他的肋下穿過，他雙手一扣，從上而下狠狠砸向我的背脊。我向下一撲，從他的跨下滾了出去，雖然狼狽，但砸中就是半條命，也顧不上好看難看。
那傢伙不知道是不是強化系的，但拳腳很強。你來我往了數十招，我有點吃力。
一個不留神被他掃中一拳，身體仰天跌倒，緊接著他一腳狠狠地踩了下來。我瞬間用力彈出一枚硬幣，同時能力發動。
「交換的人偶」然而當我交換出現的一瞬間，一個巨大的放出念彈直撲過來。巨大的衝擊力擊中了我的身軀，整個人都被彈得飛了出去，落地後滑出好幾米遠，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裂痕。「咳。」好痛。雖然沒有受傷，但身體卻有些麻木，一時爬不起來。
我狠狠地蹬著眼睛看著他，從腰間拔出了一把匕首。這是伊爾迷送我的防身武器，我並不常用。
「那個，不要激動。」他本想過來抓我，但看見我可怕的眼神，有些退卻，「你不要激動，我只是帶你回去問明情況而已。」
「憑什麼？就因為你比我強？」我冷冷地說，「如果那樣的話我承認，你可以在這裡殺掉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德爾特斯有些手忙腳亂，「但殺人是不對的，畢竟那一家死了四口人，總得有個交待。我們不會冤枉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咳！」我咳出一口血來——前兩天的傷，似乎又復發了。
然後我笑了。
「不會放過一個壞人……」我想我這時候笑得十分詭異，「那麼，哈迪想要強暴我的時候，你們在哪裡呢？」
「旅團殺死我們全村人的時候，你們又在哪裡呢？」我絕望地高聲吼道。
我想要你們來救我……
當我躺在冰冷的地上，血快流光的時候。
我不想媽媽死，不象阿奇拉死。我想要他們好好活下去。
其實，我想要有人來救我。
然而這世界沒有法律，不存在公平，弱者只能哀吟著悲慘地死去。
南南想要很多錢，住大房子，過好日子。
安娜想要活下去並且報仇。
我要什麼？
我原以為我不知道。
然而在這一刻，在這一瞬間，那個念頭卻十分清晰地浮現上來。而我想要，只是想要一個公平。
「南姐，人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女人抽著煙說，「象我們這樣的人……秦香蓮，杜十娘，陳圓圓，還有那個誰？梅豔芳？」「那個莉莉，梅豔芳是病死的……」「不是累死的麼？」女人哦了一聲，繼續吐出了一口煙圈說，「其實啊，我們可沒有選擇的權利。」我們是隨時隨地都可以被人輕賤，被人玩弄，被人拋棄，甚至被人殺死的弱者，但我們也有生存下去的權利。我，不是螻蟻，不是玩具，也不是你們隨便可以處理的東西，我是活生生的人。
所以我很努力地想要變強，變強，直到有一天，有和你們對等的權利。
我只祈求上天，能夠有站在你們面前的權利。
在這一瞬間，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凝固成了一個片斷。而在這個片斷中，多了些許什麼我所不知道的東西。念，不，不是單純的念力，這一種玄妙的感覺環繞在周圍，仿佛從我體內源源不斷地流淌出的東西不停的擴張擴張，最後形成了一個半徑十米的圓。
在這個圓的中間，我孤孤單單地在那裡。
只有我自己。
「這個能力，叫做平衡的法則。」我聽見自己清冷的聲音說，「在我的領域中，遵守的法則一切皆為平等。」
德爾特斯撓了撓自己的頭，發現自己身體僵持著剛才的姿勢，完全動彈不得。
「當年領域法則第一條，能力十三歲。」隨著少女的話音結束，德爾特斯發現自己能夠動彈了，但自己的念沒了。有點納悶地回憶著那法則的六個字。
「在這個法則之下，在我的領域中，所有人的能力都被限制在十三歲的階段，」
能力十三歲——那丫的明白過來了，十三歲的時候，他還沒學念……
我冷冷看著德爾特斯消失了念力的身體。呵呵，真是十分好用的能力，我讓你再拽……
「那個，等等。」德爾斯特看著我越來越不善的表情，連忙搖手說，「臨死前讓我再說兩句話。」
「我有說過我要殺你嗎？」
「那個……如果不殺的話，先把殺氣收回去好嗎？」
「沒關係，我不介意。」我回答。
「……」
我冷冷地望著他：「現在你還想抓我麼？」
「唉，我就說我做不來這種事情，幹嘛要扯上我呢。」德爾斯特無奈地搖搖頭，「我保證不會再查這件事了，也不會讓他們來查，這總行了吧。」
我看著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但這時候我也別無選擇，還是，殺了他比較好？
不行~！我立即否定了這個念頭，那丫好歹還是個職業獵人，如果殺了他，估計以後的日子更不安寧。
然而這麼瞪下去也不行啊，念力的消耗很大，而且我的身體處於不穩定狀態。
「我發誓。」他舉起手來。
僵持了十分鐘，我終於不得不解除了領域。
「好了，現在我不能發動這個能力，你可以毀約。」我嘲諷地撇了撇嘴。
「怎麼會呢。」德爾斯特歎了口氣，伸手扶住了我，「明明還是個孩子卻逞強。」
逞強？
呵呵，我幾乎都要笑了。
是的，連一個陌生人都看出我在逞強。可是弱者並沒有權利選擇呢。
「你的表情啊，就好像被所有人拋棄了一樣。」德爾斯特摸了摸頭，很為難似地說，「我不太會說。」
我不是被所有的人拋棄，我只是被幾個人拋棄而已。兩個生下我的人，兩個我愛的人，還有一個……不知道怎麼定義。
「那個，如果我沒說錯的話……你現在還是一個人吧。」他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那個……」
我迷惑地看著他，他想說什麼。
「如果可以的話，我收養你，怎麼樣？」
他在說真的？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扭身就走，但腳才跨出一步，強烈的暈眩感湧了上來。還不到五秒鐘，我就徹底暈了過去。
這一暈，伴隨著高燒，不穩定的體溫，和時而出現的幻覺。我只是隱隱約約記得有人喂我吃東西，喝水，有時候會很吵，好象有不少人都圍在我身邊似的，但大多數時候卻很安靜。我好象陷入了一個無邊無際的夢一樣，四處都是黑暗的泥沼，我不停地向下沉向下沉，儘管上面和下面是相同的黑暗，但我還是感到恐懼。於是我大聲呼救，但我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沉溺了許久許久，仿佛是一個世紀般的長久，我跌進了一條河裡，渾身濕透，冷得發抖。抬起頭，看見河的兩岸站著許多我所熟悉的人。
一邊是許久沒見的脫線媽媽和八歲的阿奇拉。她們用著古怪的表情看著我：「安娜，你怎麼搞的這麼狼狽？」
「問你自己！」我沒好氣地說，「要不是你跑去偷人家的東西，我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可是我怎麼知道那東西是蜘蛛看上的，知道的話我就不去了啊。」媽媽十分委屈地說。
我站了起來，擰了擰裙子，剛想朝他們那邊走去，忽然聽見了另一個令我極度鬱悶的聲音。「小安娜無視我，人家很傷心那∼♣」
「滾！」我從喉嚨底部發出了這個聲音，陰沉地連我自己都感到可怕。
「可是如果你向那麼走的話，可就再也回不來了哦∼♣」紅發男子在另一邊的岸上提醒我。
我嘎然停止腳步，望著岸上的兩邊。一邊是媽媽，阿奇拉，南南，北北——他們都笑著望著我，另一邊是西索，伊爾迷，奇犽。再後面的……一個黑髮男子和一個藍發男子，雖然看不清相貌，但我知道，那應該是幻影旅團。
這就是傳說中生與死的兩端……那麼純粹的黑暗，那麼簡單的場景。
我從心裡地憤怒起來，這場景真他媽的沒創意。
「呐，這邊是生，可是都是你不喜歡的傢伙，要怎麼選呢∼♣」
「選？」我冷笑一聲，「我有選擇的權力麼？」一躍跳上河岸，一拳揮向西索的面門。
「啊啊啊——痛啊！」一個聲音狂呼。
我睜開眼睛，看見德爾斯特捂著自己的鼻子蹲在地上。
「你你你……醒了。」德爾斯特站起來，也不知道是抗議我一醒來就給了他一拳頭好，還是安慰我些什麼好，「肚子餓麼？要吃東西麼？」
我呆呆地看著他，德爾斯特轉身出去，過了片刻端著一個盤子走進來，身後跟著一個少女。他把盤子放到邊上的茶几上，向我介紹說：「這是愛蓮娜。」少女有著一頭淺紅色的短髮，大大的眼睛，笑起來很甜。
「你還好吧，有沒有什麼不舒服？」愛蓮娜問。
我坐了起來，除了稍微有些虛脫，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症狀。搖頭道：「沒什麼，我昏迷多久了？」
「三天。」
這麼久，我輕輕把眉毛擰成一團。前一陣身體狀況不穩定，情緒容易失控，但象這樣昏迷還是第一次。「這是哪兒？」
「貪婪之島。」
好熟的名字。
「啊，這個是我們幾個朋友們聯手做的遊戲。」德爾斯特解釋說。我繼續用力地想，終於想了起來。這個就是傳說中的金和她的朋友們一起做的那個破遊戲了。雖然說只是個遊戲，但卻是真實世界的一個島，用製作成的遊戲機提供一個媒介，用放出系的能力將人瞬間傳送到那個小島上去。那我現在就在這個小島上。
「其實來找你的這件事，是多溫那個傢伙的私事。他的某個遠房姐姐，是哈迪已經過世很多年的妻子。」仿佛為了推卸責任似地，德爾斯特又補充了一句，「那傢伙現在就在貪婪之島玩得不亦樂乎。」
愛蓮娜端起粥遞給我：「啊，先吃一點吧，你的身體還很虛弱。德爾特斯也真是的，一點都不懂照顧人，怎麼能讓她就這麼長途跋涉呢？萬一孩子有點什麼事情怎麼辦？」後面一句變成了抱怨。
「那個……」德爾斯特插嘴說道，「有孩子這可不關我的事啊。」他苦笑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你……你說什麼？」
「啊，你不知道嗎？你懷孕了，有兩個月了呢。呃？你不知道？」愛蓮娜有點吃驚地地皺了皺眉，「你沒事吧？」
懷孕？這怎麼可能？
我呆呆地望著她。
這怎麼可能？
愛蓮娜和德爾特斯面面相覷著，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三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在那裡，氣氛一時之間變得十分詭異。
終於，愛蓮娜打破了沉默，說道：「其實，按照我們手頭的資料描述的，你才十三歲。但是你是阿卡拉族的吧？」
我點了點頭。
「阿卡拉一族成年都比較早，從十二歲開始，到二十八歲為止，在這段時間期間歲是成長期。進入成長期以後，每年都會有大約一個星期左右的時間是……」她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額頭微微滲出了點汗，扭頭說道：「德爾斯特，你出去！」
德爾斯特沒有任何反駁，直接聽話地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愛蓮娜坐到我邊上，繼續說道：「阿卡拉族的人進入成長期中，體質會發生一定的變化。並且每年都會有一個星期左右的發情期，這個時候情緒波動大，而且會……尋找合適的配偶進行交配……對不起這個是情報裡面說的，我不知道怎麼樣說出來比較合適。」
沉默。
奶奶的，這還真是令我無話可說。
「這個時間如果發生交配的話，」愛蓮娜的臉微微有些發紅，「一定會懷孕。」
原來是這樣。念能力的瘋狂飛速成長，還有身體的變化，都是因為進入成長期的緣故。並不是我選擇的西索，只是因為需要配偶交配，如果這時候來個路人甲，那結果也是相同的吧。
我失神地望著她。
愛蓮娜擔心地看著我：「你沒事吧。」
沒事。好得很，從來沒有這麼好過。剛剛結束了一段根本不存在的愛的關係，這就發現自己懷孕了，這還真夠狗血八點檔。
我並無意拿掉孩子，即便是一個人也能養活這個孩子。話說回來，我出生起就從沒有看到過自己的父親，脫線媽咪也從來沒有提到過。所謂的阿卡拉一族的孩子，大概都象我這樣——隨便找一個什麼人交配，要的只是這個孩子本身而已。
十三歲的安娜，沒有母親，沒有弟弟，也沒有愛人，沒有希望，但她有了一個孩子。
不期翼而來的孩子。
-------------------卷一完--------------------
卷一完結讀者招待會
莫明（松了一口氣）：長長的第一卷終於結束了。感謝CCTV，感謝MTV，感謝各位姐妹們對偶的大力支持……沒有你們留言……偶就沒有動力……沒有動力，就要太監……
讀者眾：可是……貌似第一卷什麼都沒說……
莫明：怎麼能叫什麼都沒說呢。不就是旅團出場少了點，情節悲慘了點……
讀者眾：除了悲慘之外，我看就沒什麼了。
莫明：這個，這個麼，我覺得這不是很正常的傳統小說套路麼？比如說，全家死光光，背負著滿門血仇的主角。——武俠小說量販式使用。鬥嘴，打架，最後成為情侶——青春戀愛小說專用帶入情節。愛上一個人，然後出於種種原因分手，忽然發現自己懷孕了。——悲情言情劇八點檔。還有……喂喂，後面那個，說你呢，那個舉牌子的——沒有最虐，只有更虐……你混進來的吧？
讀者眾：……
莫明：不對呀，今天不是我一個人啊。還有一個呢？奇妙——（扯著嗓子喊，終於在角落裡發現了某人。）你幹啥呢？
奇妙：布結界啊。
莫明：什麼結界？
奇妙：根據本小姐研究了數十本穿越獵人小說的座談會的經驗，作者死亡率達到了百分之一百。所以不惜血本重金購買了X公司推出的七封印牌強力結界，抗擊打，耐高溫，甭管危險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九的西大還是團大，誰都進不來，哦呵呵呵呵……
莫明（冷汗，扯開話題）：那個，奇妙啊。文中到現在為止出現的人物，你覺得哪個人物最不好把握呢？
奇妙（-_-|||）：那還用說麼？當然是團大本人了。
莫明：嗯，嗯。的確，在寫他的時候，其實我一直是流著冷汗的。我一邊寫一邊想，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去愛上別人？就算YY也不可能啊。
奇妙（^O^）：所以呀，我一開頭就把他槍斃了。難道你沒發現？主角的仇人啊！！哇哈哈哈哈哈……
莫明：可是，我想要庫同學做男主呢。
奇妙：想？可以啊，沒問題。但是你先去想一個合理的，並且符合有邏輯，正常解決這個仇恨的方法……我就讓庫同學當男主！
莫明（@_@）：嗯，這個問題麼……
（繼續埋頭沉吟。忽然抬頭——）
莫明（深情並茂）：那個，大家覺得伊爾迷怎麼樣？人也長得不錯，家裡又有錢又有房。其實，我們還是應該考慮一下現實問題的，如果是團大的話，就要過那種飄迫不定的日子。我看他們那個臨時基地就破得不成樣，你一正常小姑娘，怎麼能呆那種地方？而且將來，誰給孩子換尿布什麼的，其實都是個問題呀！（——丫實在想不出來了方法了。）
奇妙：你丫不是已經把人許給西索了麼？
莫明（-_-\";）：我忘了……
讀者眾：……
莫明：不過沒關係呀，反正西索變化系的，說不定第二天早上醒過來就不記得安娜是誰了。繼續呆在他身邊的話，搞不好過幾個星期就被秒掉。所以最好還是分手——我這是很正統的寫法呀。難不成你們想西索談談感情，逛逛馬路，聊聊股票，做做外匯？
奇妙：你搞搞清楚，你現在的寫法是你甩人，不是人甩你。作為一個正常男人來說，被一個女人甩，哪怕他根本不在乎這個女人，都會「老子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莫明：你瞧瞧，你用了正常男人這個詞語……西索能算正常嗎？他要是正常，天底下還有BT嗎？
奇妙（?）：……
莫明（?）：怎麼了？
奇妙：平時怎麼沒看出來你這麼大膽啊。
莫明：事關寫手的的尊嚴！
奇妙：我看是因為有七封印牌強力結界的關係吧……
莫明（-_-\";扯開話題）：現在有很多讀者，認為旅團出鏡率不足，強烈要求庫同學出場。
奇妙：OK，沒問題，下一章就讓他出現！你不知道寫旅團多累……早晚我把他們全寫死！這樣世界就清靜了。
讀者眾（-_-\";）：……
莫明：話說回來，另外關於卷一的名稱，叫做希望之死，其實是很早以前就想好的，想要表達的，是那種一點點，一點點溺死在海中的感覺。
奇妙（^O^）：這可是本小姐提議的！
莫明（-_-）：不是為了斃掉團大成為男主的可能？
莫明（無視眾人）：接下來一卷，和旅團的互動會多那麼一點點。而因為筆者工作忙碌的原因，速度也會慢那麼一點點。而且現在有一個問題，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寫287屆獵人考試。這一段對恩怨主線不會有很大影響，考慮到西大和伊爾迷的出鏡率，理論上是應該寫的……然而這情節已經寫爛掉了……偶自己都不想看了……
奇妙（^O^）/~~：那你就寫出新意呀！幹掉尼德羅！自己當會長，發佈通緝令抓幻影旅團……哈哈哈哈——讀者眾：……
莫明（...）：……
奇妙（...）：……
莫明（-_-|||扯開話題）：有很多讀者建議，要讓安娜幸福……
奇妙（打斷）：安娜幸福了我虐誰去？
莫明（-_-\";）：中間隨便你虐呀，結局好就好嘛……不是有句話說，不管過程怎樣無聊，結局好就是好故事麼？所謂少女青春漫畫的主題就是：大家都要幸福呀！
奇妙（-_-）：hunter是少女青春漫畫？？？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15
卷二 左手擁鐮 右手擁你
目標比昂斯
火車高鳴著號笛緩緩進站。這條列車有著二十二年的歷史，卻仍舊還兢兢業業地工作著。亮紅色的表皮已經脫落，剩下的只是鏽跡斑斑的鐵殼，唯有那列車上剛剛被重新塗過的白色編號顯得清晰無比——克利亞那號33。這是到溫泉勝地比昂斯唯一的通路。比昂斯是著名的溫泉，不到十平方公里的山脈中，就擁有八種不同泉質的天然源泉，從六十五度到八十八度。但是自從這個旅遊國家經歷了一場經濟風暴之後，這個旅遊景點就漸漸蕭條。
一個帶著太陽帽的黑髮少女，懷中抱著一個幼小的孩子，靜靜地坐在車站的長椅的一端。長椅的另一頭坐著一個黑髮年輕男子，神定氣閑地十分專注于手中的書本。
火車緩緩進站。少女和年輕男子幾乎同時站了起來，意識到邊上的人，相互看了一眼，微微一笑算是打了個招呼。男子退後一步，請女士先行。
少女踏上車，車廂裡面很空，隨便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年輕男子坐到另一邊的對面視窗，兩個人相互呈現了一個最遠距離的對角線，看得到對方，卻又沒有交點。這是一個比較有安全感的距離。
我輕輕歎了口氣，這是我生下孩子後第一次離開貪婪之島，為的還是該死的金的一個電話。那丫的找到了眾神遊戲的地點，但鑰匙在愛蓮娜手裡，德爾特斯又玩失蹤。貪婪之島現在進入的人數多了起來，那對雙胞胎姐妹根本就走不開（愛蓮娜是雙胞胎，她有個妹妹叫做伊坦）。於是我自告奮勇來送鑰匙。
懷中的孩子似乎不太舒服似地扭了扭身子，發出咿咿呀呀的叫聲。難道是車廂中的空氣太悶熱了？我想把包在外面的一層薄毯子拉掉，小丫頭一隻手抓住毯子的角，一邊咿呀說著一邊開始跟我拔河……
這一幕落在座位那一邊的男人眼裡，我側過頭，看見他眼中的笑意。
你丫的！小鬼你就不能丟我的臉嗎？
我一鬆手，小毛頭拉過毯子，蓋住自己的頭，扭個屁股，又睡了。
「那個，不好意思，吵到你了。」我沖他微微一笑。
「啊，沒關係。」那男子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他的聲音十分淳厚好聽，就像是一壺陳年的酒一樣，有一種令人醉心的成分，「其實你開一下窗戶比較好，車廂裡空氣不新鮮。」
我抬頭望瞭望頭頂的窗，又望瞭望手中的孩子——沒手。顯然他也注意到了這一點，走過來幫我打開了上面的窗戶。
「謝謝。」
「沒關係，舉手之勞。」他微笑著坐到我對面說，「很難想像，這麼小的孩子，居然有這麼漂亮的纏。」
我微微皺眉。不是說念能力者很罕見麼？怎麼我隨便跑一個地方就能遇見一打？
「啊，我無意的，你可以無視我。」那傢伙笑了笑。這是一個笑起來很陽光的男子，整個車廂仿佛也因為他的一個笑容而變得溫暖起來。碎碎的劉海遮住了眉毛，黑色的瞳孔十分散發著一種致命的魅力。
無視，無視你？你幹嗎要坐到我對面？我瞪著他，滿臉的警戒。話說回來，這人似乎有點面熟。
僵持了大約一分鐘，我終於歎了口氣，承認失敗。
「說起這件事情。」我說著話的時候有點咬牙切齒，「某個人答應幫我看著她的，結果被某只人面鳥叼走……」
那可是貪婪之島啊。
我本來以為還很安全。
「……」
小丫頭大約又覺得悶了，伸展著軀體把毯子從頭上拉掉，露出一頭火紅色的頭髮，張開眼睛骨碌碌地看著我。我把她抱起來，斜靠在自己身上。
「我女兒，那美。」
「啊。」他吃了一驚似地，仿佛沒有料到是我的孩子一樣。
「沒想到？」
「嗯。」他點頭，「我以為是你妹妹。」
「我也沒想到。」我笑了笑，用手揉揉那美那柔軟的頭髮，「不過我們家的那美很乖。」
「看得出來。」他說，又補充了一句，「很漂亮的發色。」
小丫頭似乎聽懂了他的誇獎似地，直愣愣地看著他，然後咯咯地笑了起來，咿咿呀呀說著些什麼。
「她喜歡你。」我翻譯。
「謝謝。」
「不客氣。」我解釋說，「其實只要是帥哥她都喜歡。」
「謝謝說明。」
這個毛病，我覺得恐怕是阿卡拉族的遺傳，對於漂亮的事物毫無抵抗能力。
他微微笑了笑，拿起了方才順手放在桌子上的書本。書看起來有些陳舊，也不太厚，書名似乎是《巴羅特王朝》。這個名字好熟，我皺了皺眉，使勁回想到底是在哪裡看到過這樣的文字。
「小姐，你也對書有興趣麼？」他微微一怔似地問道。
「啊，是我冒昧了。」我回答，「不過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裡聽到過。不過我不喜歡看書，靜不下來。另外，不要叫我小姐了，我叫安娜。」
這個男子的笑容還是那麼優雅，絲毫沒有不快，只是抱歉地笑了笑說，「我叫庫洛洛•魯西魯。」
他的最後一句話被恰好響起的鳴笛聲所掩蓋，我只聽見了一個『庫』字。褲什麼？
懶得去想這件事，我只是斜斜靠在椅子上，看陽光照在面前這個男人那略帶著點書卷氣的臉上，帶著點淡淡溫和的氣息。在這一瞬間，我忽然想說些什麼，但卻又不知道怎樣用言語來表達，只是有點發呆。
「安娜小姐在看我嗎？」他輕輕笑了。
「嗯。」我點點頭，「在我的家鄉，有很多人都是象你一樣黑頭發和黑眼睛。」
他的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神色。「那是什麼地方呢？」
「也沒什麼特別。」我笑了笑，「那時候覺得生活真是很艱難，所以沒有時間去思考這樣的問題。可是等到失去的時候才發現……」我停頓下來，有些失神地看著他。
「我聽到過類似的話呢。」他似乎想到了些什麼，微微有些動容，「不過說法不一樣。」
「怎麼說的？」我好奇地問。
「讓我想想。」他想了一下說道，「應該是這麼說的：我家鄉有很多象你一樣黑頭發黑眼睛的人，但沒有一個象你那麼帥——所以請你跟我交往吧……」
「我沒那個意思。」我的表情抽搐了下，「真的。雖然我的確喜歡美好的事物，但還不到這種饑渴的程度。」
「我也沒那個意思。」庫洛洛笑了，「安娜小姐的頭髮也是黑色的，眼睛是什麼顏色呢？」
雖然並不想讓人看我的眼睛，但看著他充滿了好奇的臉——似乎很難以拒絕。我歎了口氣，摘掉了眼鏡。
「造物主真是神奇呢。」面前男人的表情一瞬間露出了驚歎的神色，「兩隻眼睛的顏色不一樣，這是天生的嗎？」
「也不是，不過也算是。」我有些不知怎麼解釋，「一年半前突然變成這樣的，很麻煩。我只好解釋是有色隱型眼鏡。」
「那這樣告訴我沒問題麼？」他笑了。
「沒關係，我覺得你不象壞人。」
這個，其實是好象是有點太輕率了。我托著下巴，心裡這麼想著。應該解除那種狀態，恢復藍眼睛比較好。我在那種金眼妖瞳的狀態下能保持最強能力，之所以一直將自己處於那種狀態，是為了讓身體習慣——說起這個想法，其實還是來源於以前看過的一本漫畫七龍珠。類似於一直保持超級賽亞人狀態，使得身體完全習慣這種狀態下的戰鬥。
說信任他，其實壓根沒那回事，只不過難得遇見看得順眼的人。而且我現在也沒什麼可讓人圖謀的——難道你丫打算把我眼睛挖出來麼？（莫：你還別說，說不定還真有這可能。）
「安娜小姐不要太輕易相信別人噢。」那個男人輕笑著說。
「其實我也這樣想。」我歎了口氣說，「可是有人告訴我說，要多信任一點別人，多微笑一點，人和人的交流才能進行。所以我嘗試一下，雖然不知道有沒有效果……」
庫洛洛仰起頭，似乎被陽光刺痛了視覺似的微微眯起了眼睛。頓了頓，他淡淡說道：「告訴你這句話的人，一定是很幸福的人。」
所以我說，那樣的話，其實只是在欺騙自己和欺騙別人而已。金的朋友們是一群生活在陽光下的人，他們會犯錯誤會受傷也會痛苦，但是他們還擁有一種叫做希望的東西，所以他們從不曾懷疑過跌倒了還能再爬起來，犯了錯誤可以改正。
可是，破了的東西畢竟已經破了，就像潑出去的水沒辦法回收一樣，一個破碎的心就算補起來，也是千蒼百孔的。最多只是用那些石膏粘起來，外面再塗上一層光亮的油漆，裝進透明的玻璃瓶——看起來完完全全象新的一樣，但那只是在外表套上了一層更堅硬的殼。
世界上，也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不過，」我笑了笑說，「你剛才那樣說好像是你要對我打什麼注意似的。」
「呵呵，說不定呢。」男人輕笑著說，「安娜小姐不害怕嗎？獨自一個人旅行，還帶這這麼小的孩子。」
「害怕到是不會。能做得到的，害怕也沒用。」我認真想了想回答，「一個人出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一個一個不是工作纏身就是不知道躲哪裡去溜達了。整個島看起來就我最閑……」
「安娜小姐不是來旅遊的的嗎？」
「啊，只是來幫人送樣東西，不過也可以順帶旅遊。比昂斯的溫泉很有名。」我回答，「你也是來旅遊的嗎？」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一瞬間不知道在思考什麼地，他皺緊了眉頭，表情忽然變得迷茫起來。這個……是不是叫做走神？
列車進站，這是中間站比較大的一個網站『馬亞』，馬亞附近也有些溫泉，旅館相對便宜，所以很多人會住在這裡，而坐車去比昂斯泡溫泉。隨手翻開火車上奉送的旅遊導圖——比昂斯還有一個大站的路程。比昂斯其實是個比較廣泛的地名，馬亞也屬於比昂斯，整個比昂斯就像是一個葫蘆一樣的環，馬亞就在葫蘆口，比昂斯站則在葫蘆兩個環的中間凹點。但是和一般的葫蘆的立體狀態不同，葫蘆的兩個圓，小圓是海拔七百多米的山峰，而大圓卻是和比昂斯本身齊名的比昂斯大峽谷。
「啊，已經到馬亞站了麼？」男人忽然看到了窗外。
「你走神了。」我提醒他，「你在這裡下車？」
「不，我到西比昂斯。安娜小姐呢？」
「我到比昂斯。另外叫我安娜好了。」我說，「不喜歡名字後面跟尾碼，聽起來好像是那麼遙遠的距離。」其實我知道，即便叫著親昵的名字，心和心之間也未必有多靠攏。西索小安娜小安娜的叫著，其實我和他，從來都不曾把心放到過十萬八千里以內。我們只是假裝親密，好似一對熱情的戀人，玩的卻是一觸即崩的邊緣遊戲。
我回頭重新審視那一段日子——我想的確是喜歡他的，只是有那麼一點點喜歡而已。沒有喜歡到想要嫁給他，也沒有喜歡到想為他生一個孩子。可是我有了那美。那小小的一丁點的孩子，好像輕輕一觸就會破掉一樣紅紅的臉孔，軟軟的火紅色頭髮——一瞬間，我好像觸摸到了心底最柔弱的地方。
我做了媽媽。
媽媽。
「我們家的娜娜啊。」她帶著嬌寵的語氣說，「可是人小鬼大呢。」「娜娜最乖了！呵呵……」討好似地笑著，她的眼睛一亮一亮。
「娜娜，即使沒有媽媽，你也會好好活下去的，是不是？」那一刻，我懂了。當初母親那樣說話的緣由。
沒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
我想這是千百年來人類所被賦予的最原始也是最溫柔的感情。因為你把我生下來，所以你就會愛我。
我把你生下來，我就會愛你麼？那美。
我還擁有愛人的能力麼？
大爺給你笑一個
正當我跟面前的這個帥哥交換了聯繫方式，打算更深一步瞭解打算的時候，列車車廂的門被打開了，走進了一個鬼鬼祟祟的男人。他用著猥瑣的目光，向我這邊掃了一下之後，扯開了嗓子：「老大，這裡還有兩個，一個漂亮妞——」請原諒我用了兩個貶義詞，但任誰聽到了他的這句話，都會把詞換成這兩個。
然後就是皮鞋響亮的聲音，一個高個子和一個長相更猥瑣男人從車廂的另一邊走了進來，脖子前面掛著一把槍。當然你不能指望我能分出這是什麼型號，我最多只知道這不是手槍，但掛著的也不能叫做掛槍……
「這個。」我努力地措辭，把頭扭過來看著面前仍舊神定氣閑的男人，「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打劫？」
「啊，是的。」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安娜小姐不是說不害怕麼？」他擺明瞭就像是要看好戲似的態度。
「沒說害怕啊。」我說，「可是，有點不知道怎麼處理。」
「沒碰到過這種事情？」
「沒有。」我為難地說。
討債，暗殺，追殺有，打劫到的確沒有。我對自己的運氣的確充滿了信心，反正總要出現點狀況，這種程度的打劫，應該算是其中比較好的一種了吧。然而不知為什麼，我有些不想讓面前的這個男人看自己出手，就好像一出手一定會後悔一樣。可是，另一種感覺告訴我，如果讓他出手的話——我會更後悔。
那個被稱之為老大的男人鏗鏘有聲地走到面前，狠狠地拍了拍我座位的靠背。
「小妞可真正點，我還以為這次衰運了，沒想到碰到這麼個美人兒。來，給大爺我笑一個。」
真是無比正統的臺詞。
我忽然想到以前北北跟我說過的那個笑話。
「來，跟大爺我笑一個。」北北扭曲著猥瑣的臉湊到我面前。
「不要啦，人家害怕。」「那不笑啊，好，大爺我跟你笑一個。」北北捏著自己的臉，勾出一個微笑的嘴巴。
我一邊笑一邊喘氣地說：「北北，你不要跟我鬧了。快讓我看看你這次cosplay的衣服。」結果那件短到大腿根的短裙著實令我吃了一驚。北北我知道你身材很不錯，但也不用這麼顯擺吧？
「我的創意啊，很不錯吧。」「不錯……是不錯。」我違心地說，「可是，你不覺得那太涼快了一點點麼？」「沒有啊。」北北望自己身上看了一眼，「胸口沒開太大啊。」癥結不在這裡……是腿啊，腿！！
話說回來，穿成這樣……你到底cosplay誰啊？
吃過飯，網友們在北北家的別墅裡集中，房間裡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衣服。我這個專職服裝道具後勤人員忙得團團轉，好不容易讓一群人全都穿上，我也累了個半死。
「我們是幻影旅團。現在，是旅團打劫時間。」北北嚴肅地說，然後帶著諂媚的神情望著扮演團長的大姐，「團長大人說幾句吧。」「北北你笑得太猥瑣了，哪個旅團成員會像你笑得那麼猥瑣。」「我哪裡猥瑣了？」北北委屈地說，「誰讓你們讓我cos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直接死在西索變態手裡的傢伙啊……」她憤憤不平地問我，「南南，你覺得我笑得猥瑣麼？」 「南南，你覺得我笑得猥瑣麼？」「不會啊。」我歪著頭想了一下，「絕對沒有你在說『大爺我跟你笑一個』的時候猥瑣！」「南南，你想死啊！」她尖叫著撲上來。
「我不笑，大爺你跟我笑一個？」我冷冷地說。
在他的一個錯愕之間，我一手抓住他胸前的那把機槍——這時候我想起來那玩意兒該叫什麼了。我輕易地拉斷了帶子，把那東西搶過來了。
「這個東西怎麼用？」我把槍口轉過來對準了他的腦袋。
「不不不……」剛才還拽的二百五似的傢伙忽然泄了下來，慌亂地向後退去。
懷中的小丫頭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似地，鑽出個腦袋，咿咿呀呀地說這話，大概是嫌我們吵。有點棘手，又不能開槍，那美聞到血腥味就會興奮，興奮的結果——我不敢保證。年紀小學念果然不是什麼好事，破壞總大於建設。
「你有什麼不流血解決方案？」我扭過去頭問他。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不不，不是我問他這句話而產生的後悔，過程如下。
我一扭頭，那老大就撲了上來想要奪我的槍。我話出口，他的手觸摸到我的手，在那零點幾秒的時間內，我本能地飛起一腳踹上他的肚子，他就這樣飛了起來，撞到對面的玻璃窗上。窗悲壯地粉碎了，人就這樣飛了出去。
然後我後悔了。
「你看，你不是找到了麼？」對面的男人輕笑著回答我。
我抱著那美，以飛快地速度把面前那兩個猥瑣男一手一個扔出了窗戶——至於列車是不是正在高速運動，外面是不是懸崖峭壁，這就不是我所能控制的範圍了……
「安娜小姐身手很不錯呢。」他托著自己的下巴，靜靜地看著我。
這都叫什麼事啊，沒來由地感到一陣煩躁，我沉了臉，抱著那美坐回了自己的位子。笑著臉說話，果然不是我的擅長。還是這樣冷冷地望著一切，冷冷地注視著，就像現在這樣……對我而言，恐怕比較輕鬆一點。
愛蓮娜，對不起。我還是做不到呢。
感到我莫名情緒的變化，他也不再說話，而是專治地看起書來。
如果，如果我還是那個十七八歲的南南的話，大概，不，是肯定會喜歡上對面的這個男人。優雅而溫柔，博學而又謙遜。
可是，我已經不再是南南了……不再是了。
比昂斯到站之後，我跟帥哥打了個招呼，下了車。
跟金約好的地方在比昂斯大峽谷。峽谷不是列車能夠直接到的地方，要從車站的另一個頭乘纜車過去。但我看見那邊都是圍欄沒有入口。問了一下，工作人員解釋說中間一段纜車現在正在搞內部維修，要等三個月後才開放，現在可以坐公交到峽谷的入口。
自己的運氣真是……我歎了口氣，跑到公車站等公交。
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喂。」
「小娜，還沒到？」電話那頭是金。
「纜車停了，我在公交站呢，我說老大你能不能自己過來拿啊？」
「不行……」
你丫的大爺！
「我們正在忙呢。」
「我們？」
「德爾斯特也在，就等你過來了，正在研究怎麼插鑰匙。在一個井坑裡邊。」
插鑰匙也用研究，這倒是沒聽說過。
「我二十分鐘到，到門口來接我，不然我可回去了。」不跟他客氣，我直接提出要求。
掛吊電話，這時候只能安心地等車來——這地方交通費就是貴，三四十分鐘步行的路，公交十來分鐘就收了我九百介尼，中間停了十多個小站，其中兩個站之間的距離大概直線距離五十米都不到。
等到站峽谷入口，同車的人都跑去坐纜車觀賞。
比昂斯大峽谷下面當然不對遊客開放，那地方用肉眼就可以看到一陣一陣的硫磺煙霧噴了出來。到處都是黃黑色的峭壁，還有些許井坑。和以前去過的情人峽不同，這地方充滿了活的恐怖氣息，不停地有噴擊刺耳的聲音，仿佛是一群妖怪被埋在地下，一不留神就會竄出來吃人似的。
海拔其實也挺高了，大約有四五百米這樣，底部估計其實也就在海拔幾米的樣子，不能算是峽，充其量也就是個大山谷。
我找了個偏僻的地方，一路滑了下去。到底，用眼睛掃視了一圈，果然看見德爾斯特一臉鬍子地站在某個井坑前沖我揮手。
「等了很久？」
「也沒有，十分鐘。」
「我不是說了二十分鐘麼，現在剛剛好。」我看了看表，沒遲到，那麼早出來幹什麼。
「金怕你找不到我們就回去了。」德爾斯特慌忙解釋，「他說你說得出來就做的到。」
我無語。
跟著德爾斯特走到井坑下面，金正對著一塊石板發呆，那上面歪歪扭扭有著些螺旋花紋圖案，跟我手上那把奇怪的鑰匙倒十分相像，但是上面沒有鑰匙孔——不要說鑰匙孔，就連一個坑坑窪窪凹進去的地方也沒有。我拿出鑰匙遞給金，他拿出來比劃了一下，自言自語地說：「也沒地方可以插啊，這破東西，到底怎麼弄？」
聽到《眾神的遊戲》的這個名字，大約還是在三四年前，那時候是伊爾迷的一個目標任務，但我們到那邊的時候已經被幻影旅團滅了門，東西早被拿走了。我手上的這把鑰匙，跟那時候圖片上的差不多，只是顏色是銀色的，很像是銀漆器那種感覺，但拿在手上又是輕飄飄，沒什麼份量。
「我說大叔。」我皺眉說，「是不是不止這一把鑰匙？我以前看到過的一把不是這種顏色。」
「嗯，文獻中說只要門和鑰匙就可以。而且。」金撓了撓頭說，「就算有兩把，還是不知道怎麼插……」
門板落到了德爾斯特手中，又轉手到了我的手裡，最後還是回到金的手裡。
「你自己搞定！」我說，抱著睡得暈暈乎乎的女兒坐到一邊。正當我快要睡著的時候，忽然一陣強烈的震動，整個井坑都顫抖起來。是塌方？
當我跨出第一步的時候，震動又莫名其妙消失了，但四周已經不再是黑黃色的鑿壁，一道大道在腳下延伸開，灰茫茫一片無盡，不要說井坑了，就連崖壁都看不見了。
「金？德爾斯特？」
「安娜？」抬頭看了看。
那兩個人也茫然地看著周圍的變化，金的手中還拿著那把鑰匙，但石板已經消失了。
「你做了什麼？」德爾斯特問。
「也沒做什麼。」金露出奇怪的表情，「就是把鑰匙插到了石板上去……」
「怎麼插？」
「用力插——」
強化系的這種生物……我真是無力了。
重要番外（庫洛洛）
「團長，就這麼殺了他？」飛坦頗有些可惜地看著面前的屍體。（莫：-_-你到底是在可惜什麼？）
圖書館新裝修的地板剛剛打過蠟，血漸漸的上面蔓延開，卻沒有一滴滲入，匯攏起來好像一條四散流淌的小溪。庫洛洛有些發呆，忽然意識到是飛坦在問他問題，卻只是扭過頭去看了他一眼。
只是把無聊發呆，自言自語當作團長的一種愛好，露出一個當我沒問的表情，飛坦無聊地把手插在口袋裡。
「你覺得無聊可以不參加這次活動。」庫洛洛說。
就是因為無聊才參加的。——飛坦這樣想著，卻沒回答，而是把腦袋向下蜷縮了一下，視線莫名地轉移到了那些龐大的書群中。
「團長，這裡有人。」派克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庫洛洛走到深處的最後一排書架。女孩手上捧著書，就這麼靠著書架腦袋低垂，發出輕微的鼾聲。眼鏡掛在鼻尖上，就差一步就會跌下來的樣子。
「要叫醒她嗎？」
像是被腳步聲亦或者是這句話驚醒，女孩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睛，忽然嚇了一條似地露出奇怪的表情。「關門了嗎？」很迷糊地問。忽然意識到自己坐在地上的姿勢，她像跳一樣地站了起來，擺出道歉的態度，「啊，對不起。打擾你們了。我不該在這裡睡覺。」
「沒關係，只是怕小姐著涼。」庫洛洛回答著，目光卻落到了女孩膝蓋上的書，還有四散在四周邊的書——《奧貝斯坦》、《菲利浦四世》、《一八四三》。只不過是十七八歲年紀的小姑娘，卻看著這種能砸死人的書，難怪戴著厚厚的眼鏡，兩個辮子也幾乎散開，一幅缺少睡眠的樣子。
「《奧貝斯坦》是完全不著邊際的野史，沒有什麼參考價值。」忍不住插了一句，透過暈圈玻璃鏡片，庫洛洛看不清女孩的目光。
趕走了身邊的兩隻，庫洛洛沒有意外，很順利地吊到了新馬子。
對於獵物，庫洛洛並不是沒有要求的，即便只是單純的男女關係。歷史發展到即便有流星街這樣的地方存在，或者說哪怕是螞蟻佔領了世界上的絕大部分土地，男人這樣生物，對於女人的問題，一樣都是用狩獵來形容的。
沒有臉蛋要身材，沒有身材要可愛，如果只是用來上床，這三點也就足夠了。至於頭腦，又不是用來傳宗接代的，要它幹嗎？
至少有一點，她還是很可愛的。
「庫洛洛•魯西魯。」
「蓮。」女孩說，「原名不是，但後來發表小說用的名字是蓮，所以後來乾脆改成了這個。」
「蓮是作家？」
「有點名氣的網路寫手吧，至少能養家糊口。」清醒過來之後，她到像是一個正常人了，並且說出了為了表示歉意，請你吃飯的意思。
「那怎麼好意思呢？」庫洛洛拒絕了讓女方請客的提議。
「又沒說請你吃高級飯店。」蓮笑了笑，「而且我這樣，也進不去吧。」
涼鞋T恤，深度近視，兩個麻花辮鬆鬆垮垮。如果不是本身的確長得清秀，那大概就是等於舉著牌子，上面寫著「男人勿近」。
女孩領著庫洛洛走進一家吃烤肉的小店，這種燒烤連鎖店檔次不高，價格適中。
「喜歡吃肉？」
「啊，喜歡，只是很少吃罷了。」蓮回答，「今天慶祝，遇見帥哥。」
一份肩肉三百九，一份牛舌五百二十，量雖然不是很多，但也的確很便宜了。不經意點了十幾盆這樣的東西之後，女孩這才意識到只有兩個人。
「沒關係，吃得掉。」庫洛洛安慰。
「是吃得掉啦。」蓮磨磨蹭蹭說了一句，「我曾經有過一個人吃掉這些東西的紀錄。」
「不會肚子痛？」
「肚子痛到是不會。」她又頗為不好意思地低著頭，「那時候我一百六十斤。」
「減肥是很需要毅力的。」庫洛洛再次緩和女孩尷尬的情緒。
「那是因為後來腸胃不好，吃什麼都不行了，去年一病就是一年。」女孩的臉越發紅了，「為了趕稿子，有時候連著一兩個晚上不睡都是常有的事。沒睡覺就沒胃口，不想吃東西。但醒過來以後卻非常餓，狂亂地吃東西，這樣就把胃搞壞了。」
「家裡人不管嗎？」
「啊，我沒有家裡人的。」
「那監護人也沒有嗎？」庫洛洛疑惑地問。
「我二十五歲了，不需要什麼監護人了啊。」
雖說知道世界上有種人會比實際年齡看起來年輕，尤其是念能力者。但實際見到了「天然」無雕飾的這種，還是會有驚訝的感覺。搞不好最後還要被逼著叫對方姐姐——這種事情庫洛洛雖然不在乎，但發生了還是覺得有點啼笑皆非。
「孤兒院這種地方，是會到了十八歲沒有人領養就會把你趕走的。」蓮說，「更何況那時候我還胖成那樣——其實是一種病吧。不停地想要吃東西，什麼都能吃，而只要一吃東西，無論吃什麼都會胖。」
「蓮不喜歡孤兒院嗎？」
「沒有啊。」蓮說，「啊，肉上來了。」
生的鮮紅肉片，夾雜著白色的一絲一絲紋路，鐵板上稍微燙一會兒，就發出吱吱的響油聲。沾上甜甜的醬料，塞到嘴裡，滿口都是那種鮮美的味道。庫洛洛望著女孩那滿足的神情，對此有些不以為然。
不像團裡的某些人，對於單純的人類或者事物有著偏執狂般的愛，庫洛洛反而並不喜歡這種清澈見底的東西。當然他也不像某些變態一樣喜歡把這種純白染黑。他只是覺得，一目了然的東西沒有去研究的價值。
明明花了很大力氣弄來的某些寶物，到了手卻很快就失去了興趣，因為已經沒有了神秘感。他一直認為他和變化系的那種反復無常，還是有著本質區別的。
「只不過是國家機構，好是談不上了。」女孩，不，現在應該稱之為女子了。她吃了一會兒，突然冒出了一句。
一愣，才自動把話題連到前面那個喜不喜歡孤兒院的問題，還沒來得及開口，蓮又說道：「庫洛洛也不像是從有錢人家出來的。」
「為什麼呢？」對於這個說法庫洛洛感到很新鮮。每當他穿上西裝，開著跑車泡MM的時候，很多女人都認為他是某家的貴公子。
「有錢人有幾個顯著特徵，其中之一是注重乾淨。你進來的時候，沒有流露出對這家小店的任何不滿。即便這是因為你的修養好，但到這種髒兮兮的地方，坐下來就會拿手帕或者紙巾擦桌子。」蓮一邊嚼著一塊牛舌一邊說，「雖然你一路都很紳士，但你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意識。」
「對有錢人很瞭解？」
「寫作者應當觀察生活。」強調了這句話，蓮又把烤盤塞地滿滿的了，「群裡那幫人慫恿的，說卡文的時候應當去觀察生活。於是我跟蹤了某個富豪公子整整一個星期，最後那傢伙跑來對我說：小妹妹，我知道你很喜歡我，但我們不合適的——搞得我整整兩天沒心思寫文。啊，我說了那麼多，庫洛洛會覺得悶吧。我這個人就這樣，一開聊就會不停地說下去。庫洛洛說說自己的事吧。」
庫洛洛看著不停冒油的某塊肉片，還發出噗哧噗嗤奇怪的聲音。把肉片翻過來，聲音沒有了。他在考慮用什麼樣的比喻合適。最後，等這塊肉的邊角已經發出焦掉味道的時候，他才夾了起來，放到自己的盤子裡面。
「應該算是人頭生意吧。」
殺人搶劫，也算是，人頭生意吧。殺人並不是他的本意，只是為了搶劫，總歸要不小心殺到人——你說要不殺人？換作芬克斯，那傢伙大概會回答：那幻影旅團要不要改名為幻想旅團？
「職業介紹所？」蓮問。
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庫洛洛露出一貫優雅而又親切的笑容。「開業初狀況不太理想，但現在總算走上正軌了。盈利也不錯，但一起開店的那群傢伙都是些令人操心的傢伙。」
「就是在圖書館看到的那兩個？」
「其中的兩個。」
「看起來很不好相處。」
「他們甚至都沒說一句話。」庫洛洛微笑著說。
「有些人不說話就能給人很深刻的印象。」蓮想了想說，「眼睛，很少見的金色，但目光太尖銳了，好像時刻盯著你的猛獸一樣。」
她說的，大概是飛坦吧。
流星街的人，很容易產生氣勢這樣東西。比如窩金，比如佛蘭克林——即便你沒感覺，在他們盯上你的那一刻，也絕對能使你感受到那種壓迫，而且保質保量。
人也是動物的一種，所以保持天生直覺的傢伙的確存在。飛坦和派克，的確不能算是好「相處」的人。嘴角微微露出一絲不經意的微笑。
「總覺得你能當一個好爸爸。」女子忽然歪著頭說。
「為什麼？」
「剛才你笑的時候產生的感覺。」
「那一定是你的錯覺。」庫洛洛微笑著回答。
什麼是錯覺呢。比如說你在覺得某一樣東西耀眼地閃了你的眼睛的時候，那看到的只可能是錯覺，而不會是其他什麼。
又比如當你看見十米寬，四米高的那樣一堵牆壁上，塗滿了那種殺人眼球，奪走人呼吸的那種耀目藍色的時候，你也以為那只是一種錯覺。
「很震撼吧。」蓮微笑著說——這是她家的牆。
流星街是一個很少有色彩的地方，即便有，那也是蒙上了一層灰，陰暗的看不出本來的模樣。所謂的不知什麼時候就有的仰望藍天的習慣，也是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養成的。或許只是因為想要看到不同于黑或者紅著兩種色彩之外的東西，大概才會養成這種毫無意義的習慣。
庫洛洛跟著蓮到她的家去，而且還是從水路管爬上去的。「因為太晚了，會吵到同住的伯父伯母。」蓮醉醺醺地說。在烤肉店最後點了很多清酒。
喝醉的時候，女人的小臉紅撲撲，嘴唇更是鮮紅地好像要滴出血來。腎上腺素上升，一伸手摘掉了她的眼鏡，於是那雙失去焦點，卻閃爍著漂亮紫色的瞳孔中，映射出了庫洛洛的笑容。
輕輕地吻上去，帶著些許酒的味道，舌尖的觸感雖然柔軟，卻異常地冰冷。
脫掉裙子，再脫掉襯衣，再脫掉內衣。
你穿上了漂亮的衣服，戴上昂貴的首飾，顯示出和其他人的與眾不同來。但無論女人還是男人，每個身體構造都沒什麼不同。
流星街的人，也是人。
只不過沒人相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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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第一印象的無厘頭，蓮看起來和普通女人沒什麼兩樣——喜歡吃甜品，喜歡逛街，打扮不太在意，說話有禮貌，做事有分寸，燒得菜雖然不算很好，但也能入口。
如果不是庫洛洛還真的認真去看了她寫的小說……
「你寫的是網路小說……還是自殺厭世教材？」只是單純覺得怪異，明明看起來是個無比正常的女人。
文字間充斥著暴力，血腥，背叛，墮落，聽她自己說還頗受歡迎。
「人大概都是些兩面動物。」蓮咬著筆尖說，「一方面制約著自己另一方面卻又希望放縱。看小說的時候可以不必受到約束，所以這方面的文章受歡迎。」
「他們大概是覺得很刺激吧。」庫洛洛這樣回應。
「不說他們殘忍麼？」
「不會。」庫洛洛笑了笑，沒有回答。
「你還真是怪人。」
庫洛洛笑了笑，親吻了一下蓮的額頭：「我是在維護你的自尊心。」
「喂喂，我很認真地在問你。」
有關於殘忍，人們總是有不同的詮譯。剝奪別人的意志，重要的人或者東西，乃至生命。然而究竟奪走意志，重要的人，生命中的哪一個更加殘忍——仇人，恩人變仇人，愛人殺愛人——比較的問題，充其量其實也就是個人承受能力的那個極限罷了。
對於庫洛洛來說，他人的感受，對於他來說毫無意義。
人是孤獨的生物，沒有人需要或者必要接受另一個人的感受。如果有，那是因為願意，並非必須。如果要迫使其接受，除了暴力和強力之外別無他法——剛才是怎麼詮譯殘忍這兩個字的？
人類的悖論。
或者說都是些很容易耍嘴皮子的人搞出來的東西。
真正的殘忍，可不是用想，或者說就能體會到的。
當然話又說回來，當習慣了這種殘忍的時候，一切卻又好像變得無趣起來。或許你聽過溫水煮青蛙的故事。有時候，庫洛洛還真想嘗試一下在溫開水中慢慢溺死的那種感覺。
「唉，這篇寫得很不滿意啊。」
「我到挺喜歡。」
「喜歡哪裡？」
「我喜歡這一句。」庫洛洛指著其中的某句話說。
——一個人有兩個靈魂。一個靈魂忍受痛苦，而另一個負責創造痛苦。
「你知道麼？」庫洛洛微笑著說，「一個人其實不止兩個靈魂。」
「那多出來靈魂有什麼用？」
「負責享受痛苦。」他略帶點嘲諷的笑容。
「嗯。嗯。被你這麼一說，到的確很有道理。」蓮連連點頭，好像想到了什麼絕妙的主意，拿起筆在某個人物的頭上加了一個注釋：神經質。
扭了扭頭，把注意力從神經質這三個字上拉回來，庫洛洛隨意地問道：「那個誰誰誰，會死麼？」
「不會啊，他是最終大魔王BOSS之一，怎麼會死？」
「半身不遂？」
「啊？」
「很有可能終身癱瘓的那個？」
「是他啊。」蓮問道，「如果沒有那種刻骨銘心的仇恨，這個傢伙，大概會渾渾噩噩過一輩子吧。庫洛洛怎麼看？」
「唔。」像是在思考些什麼似的，庫洛洛沉吟了一會兒，「或許吧。但我覺得，平穩一點的，那種慢慢的演變，似乎更合理一些。」
「比如說？」
比如？覺得這個問題稍微有那麼些難度，庫洛洛微微皺眉。
比如你幾乎每時每刻都可能死去，不知道哪一天睡下去之後會醒不過來，抑或者是為了一些黴掉的麵包而陷入被不停追殺的境地。
仇恨這種東西，在流星街是最廉價不過。就像滿大街小巷叫賣的那種小吃一樣，到處都看得到，因此毫不值錢。
「說明有點困難。」庫洛洛向前翻了幾頁，「但總覺得這個地方，體會不到他的絕望。」
「喂喂，我都把他寫得那麼慘了，還體會不到絕望？」
「絕望就是沒有希望。」用手輕輕掠過女子的發稍，庫洛洛輕輕笑了笑，「你曾給過他希望嗎？」
說起芬克斯的某個笑話，他說原來就以為世界上就只有三個色系——黑色，紅色，藍色。
視野裡所見，除了龐大的垃圾山就是黏糊糊不知覆蓋了一層什麼髒東西的小道。鼻子底下充斥著奇怪的味道，但久而久之也就慢慢不覺得那是一種味道。指縫中流過的血液濕乎乎，一滴一滴掉落下去，紅得豔目。而抬起頭所能看見的晴空，一成不變地藍色，好像從不曾有雲層飄過，或者雷電什麼的。
神已經遺棄這裡了——一個奇怪的老頭跪在那裡祈禱。
有些片斷印象深刻，卻又記不起來究竟是什麼時候才發生的事情。
流星街的人記憶裡通常都不太好，昨天的事就有可能忘記地一乾二淨。
他記得一開始曾經還在牆壁上刻著殺掉的人數，後來看看滿牆的杠杠忽然想不起來當初為什麼要這麼做。最後那間容身的破房子倒塌了，而他也早已經忘記到底數到了哪裡。
看見滿面憎恨的復仇者的時候，庫洛洛偶爾也會覺得有趣——你看，即便他不記得了，還是有人會記得的。
「庫洛洛！」
「嗯？」回過神來，蓮指了指他的手機。
接起電話。
電話裡俠客那傢伙有些興奮地說：「團長，眾神遊戲的地點，找到了。在比西昂斯。」
「嗯，那個溫泉勝地？」
「我們什麼時候去？」
「通知其他人，七天后，有空的人在西比昂斯集合。」
「好的。」
掛掉電話，庫洛洛似乎覺得自己心情與愉悅，於是問蓮說，「想要再去吃頓烤肉麼？今天去喬喬園。」喬喬園是一家相當有名的燒烤店，每天都排隊。
「你不要誘惑我呀……今天的份還沒有完成呢。」女人很是苦惱地說。
「去不去？」
站起來，從衣櫃中翻衣服，套在頭上：「去！有吃為什麼不去，吃多了說不定還會有點靈感。」
說真的，吃多了肚子上只會長脂肪，而不是靈感。
晚上九點，摸著滾圓的肚子跨出店門的時候，蓮大聲哀歎著：「唉唉唉……太貪吃會遭到報應的。」
於是某一天清晨醒來的時候，庫洛洛就不見了。
同樣是那個忘記性的問題。
男人很快就忘記了這個叫蓮的女人。
區區一個地圖上找不到的流星街都有八百萬人口，茫茫大地，數十億的人——男人和女人的比例是基本持平的。而男女關係也只是身為兩性動物中必不可少但微小的一部分。能讓他忽然產生興趣而忘記另一件事情的例子……數起來真的還不少。
比如說他本來是為了查某個線索到圖書館的，後來就把飛坦和派克甩了。
又比如他忽然就覺得列車上這個少女不同顏色的一雙瞳孔十分漂亮，就有著把它們挖下來的衝動。
「任性的傢伙，其實團長自己才是吧。」俠客撥弄著自己的手機，說道。
飛坦沉默。
派克微微皺眉。
「話說回來，那個所謂的神遺留下來的遊戲，到底是什麼東西？」飛坦忽然問。
「神的東西……誰知道呢？」
誰知道呢？
他們只是人而已。
只不過沒人相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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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團通常會度過一段平靜卻又分散的生活，但無形之中卻又好像有那麼一根線牽引著一樣，忽然就爆發出人們口中罪大惡極的事件來。牽線的人多數時候是庫洛洛，有時候也會是其他人。就像這次的活動，完全就是因為小滴看中了一顆中間有一條細線，叫做貓眼的寶石。
「總不能讓新進的團員失望吧。既然是小滴喜歡的，那就去弄回來。」
庫洛洛嘴中的「弄」，當然不會是買或者交換之類詞語的代替詞。
黑道要九月要在友克鑫舉辦大型拍賣會，整個古董，古玩乃至珍寶市場一片蕭條，甚至連平時一年有那麼一次的大型拍賣會也不見了。所有的好東西似乎為了保留到那個時候而不再露面。
小滴看中的寶石，只是在一個小型展覽會的宣傳冊上看到的，事實上它並不那麼名貴，只是照片拍得很漂亮而已。
「要直接動手嗎？」
「先把保安系統解決，這樣會省一點麻煩。」
保安系統很麻煩，但任何系統，都是由人管理的。慘叫聲被主控室關閉的大門遮擋住了，最終他們變成了幾具橫七豎八的屍體，唯有監控螢幕發出嘈雜的信號聲。
「怎麼樣停止保安系統？」庫洛洛淡淡地問。
「我不會說的。」男人倔強地瞪著他。
以前即便派克有事不能來，只要有飛坦在，所有的秘密也都不會是秘密。比起派克，後者顯然更願意聽見透過模糊血肉的筋骨發出的那種咯吱咯吱的聲音。然而，猛回過頭去，卻發現原本屬於飛坦的位置空蕩蕩。
「有問題嗎？」小滴奇怪的看著變成奇怪的氛圍，迷糊地問。
「沒有。」拉菲爾打破了沉默，「話說回來，似乎這是第一次飛坦不在了之後的活動啊。」
雖然沒有了飛坦那種拷問的手段有點麻煩——對旅團來說，也不是個很大的問題。握起保安主任的手，一折。骨頭斷裂，刺破了血肉，就這麼硬生生地歪在那裡，看起來視覺效果十分可怖。慘叫一聲，男人昏了過去。
一腳再把人踢醒。
「你可以不說，但我會繼續折斷你的右手，左腳，右腳。」庫洛洛平靜卻又叫人不寒而慄的聲音，「最終你還是會死的。而且不關閉保安系統會招來更多的人，更多的人都會死。我們的目標只是展覽品，而不是人命。」
沉默了片刻，男人終於開口，發出顫顫巍巍的聲音。
「那……三個按鈕……同時按。」他的眼神充滿無比的仇恨， 冷透徹骨，頓了頓，發出一聲嘶啞的詛咒，「你們會下地獄的！」
輕笑一聲，忽然想起些什麼似的，庫洛洛忽然扭頭問道：「你不知道地獄在哪裡吧。」
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屍體撲通一聲倒地。
這種寒意，還遠不及蜘蛛不經意之間所散發的那種令人絕望的冷洌——流星街本來就是世界盡頭的地方。
你知道地獄在哪裡嗎？
大概還在很多年以前，庫洛洛記得自己有一段時間陷入了對殺人的迷戀階段。指尖接觸到別人溫熱的血，那一瞬間才能找到自己活著的感覺。於是一遍又一遍地殺人，一遍又一遍地問其他人。
你知道地獄在哪裡嗎？
不知道？
殺掉。
你知道嗎？
你也不知道。
殺掉。
你知道地獄在哪裡嗎？
現在回想起來，似乎是很愚蠢的舉動——孩子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叛逆。他曾經以為這只是類似於在小孩問大人「孩子是怎樣生出來」的時候，他們總會摸摸你頭的那種搪塞。最後他有點遺憾，所謂的「不知道」的回答，居然真的是不知道。
於是他恍然大悟。
「團長。地獄在哪裡啊？」聽到這句問話的某只蜘蛛問，「我是真的蠻好奇的。」
「地獄？」另一隻似笑非笑地冷冷回了一句，「不就掛在你腰上麼？」
「喲，信長，你自以為豪的刀被人侮辱了……」
「芬克斯，你想死嗎？」
「喂，前面可不是我說的！」
推開門，庫洛洛忽然看見了一張慌慌張張女人的臉，本能反應地一手掐住女人的脖子，忽然看見那雙大得可以遮住臉一半的紅色眼鏡。「啪」一聲，鬆鬆垮垮的眼鏡掉了下來。
鬆手。
「咳，咳。庫洛洛？」
「蓮？」
女人眼睛聚焦不到一起，蹲下來摸自己的眼鏡。東摸摸，西摸摸，最後只摸到了庫洛洛的腳而已。「你幹什麼啊？為什麼掐我脖子……」
庫洛洛知道她的近視加散光相當嚴重，幾乎就是不戴眼鏡只能看見一個模糊輪廓的地步。
「你怎麼會來這裡？」
「看珠寶啊。有個角色，是珠寶狂人，我要描寫嘛。」蓮碎碎念著，「眼鏡，我的眼鏡呢？」
庫洛洛蹲下來，把眼鏡撿起來，捏在手裡。
「快回去吧。這裡馬上就會變得很危險了。」
「我本來就是要回去的，臨走上了一下洗手間，出來發現後面居然還有通道……我就走過來看看。」女人還在地上摸眼鏡，「喂，等一下去我家嗎？」
想了一下，庫洛洛說：「好。不過我現在有事要先去辦——你喜歡什麼類型的珠寶？」
「隨便，可以的話我要值錢的。」女人摸了半天無效，忽然想到什麼似地說，「話說回來，上次你居然連再見都不說就跑掉了……」
「我買了那麼多吃的……害我吃了一個星期。以後要走的時候記得說——再見。」聽見咬牙切齒最後兩個字的發音，庫洛洛終於決定把眼鏡交到女人的手上。
「啊，她們還在等我，我先走了啊。」一隻腳有點跌壞了，蓮用力拗了一下，「你一定要來，我要給你個驚喜。」
只是一下的時間，眼鏡已經被馬馬虎虎扭到可以戴的角度，蓮終於看清楚了庫洛洛的模樣，「哇，你額頭的十字好酷，等一下要告訴我在哪里弄的……啊，我真的要走了——她們在外面等我，現在肯定以為我掉廁所裡了……拜拜……」
「……」
她沒有注意到他身上的血跡，於是很瀟灑地揮揮手說拜拜。
庫洛洛甚至來不及抓住她，或者說，在還沒有想到該說點什麼的時候，女人就消失在了面前。
從大廈兩樓的圍邊向下面看去，這個展覽會卻顯得不那麼小，各種展覽的珠寶被放在水晶般的玻璃盒子裡，一目了然，來往的人並不是很多，三三兩兩。蓮微小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然後走到了門口。
「團長？認識的人？」
「嗯，一個以前認識的女人，有點意思。」
認識的人，其實也不算太多。在茫茫人海中，兩個不相干的人見面的相遇，其實就和六合彩一樣。然而這種幾率發生在個人的身上，卻是百分之一百，比如在這個會場上的每一個人，絕不會想到在三分鐘之後就會命喪黃泉。
蓮也絕不會想到，在十秒鐘之後，自己的血會染滿雪白的大理石的大堂。從外面射來的一梭子子彈過後，她倒在了地上。
她記得他的承諾，他說要去她家，她給他一個驚喜。於是這個女人死不瞑目地瞪大了眼睛，不知是在為沒有完成的稿子而感到遺憾，還是掛念她那個剛剛才幾個月的孩子，亦或者只是想要用那雙已經越過生死界線的瞳孔，看清楚那個男人的臉龐。
她說拜拜，她沒有說再見。
而現在只能是再也不見，永遠不見。
鮮血順著四肢流出來，匯成了一條小溪，歪歪扭扭的淌得毫無規律，就像在剛剛拖過的雪白地磚上倒了一整瓶的番茄醬，既無美感又令人心煩意亂。
「蹲下，全都蹲下，多說一句的下場就和她一樣！」鳴槍示警的匪徒們從門外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癱瘓的安檢系統，有時候也會幫一些不相干的人。
「那些人是在搞什麼？」信長不滿地說。
「看來遇見同行了呢。」俠客伸出手，聳了聳肩。
真是有點吵。庫洛洛微微皺了皺眉。
「團長，怎麼辦？」
夾雜著人的哭鬧聲，匪徒們的叫囂聲，鳴槍聲，組成了一首混亂之曲。
流星街的殺戮，總是十分安靜的。所謂的慘叫，只是在臨死前最後的悲鳴而已。有鮮血也有疼痛，但沒有人會發出無意義的叫喊——除了敵人，那些叫喊誰都招不來。
頗有些譏諷似地笑了笑，庫洛洛下了命令：「全部……殺光。」
這只是本來，他們所要做的事情而已。
整個過程顯得索然無味，不要說干擾，就連打擾也沒有。於是最後草草分贓。
「團長，那個女人……」
「俠客。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囉嗦了？」拉菲爾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只是團長的私事。」
「沒關係，不用在意。」庫洛洛微微笑了笑。
的確不用在意。
人和人都是不同的個體。沒有誰要為誰負責，也沒有人能夠永遠在一起。就好像是大千世界中的兩顆灰塵，不知何時在某個角落相交，而又不知在何時散開離去，再也不見。
即便是血緣關係，也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深的絆，否則為何流星街還是人員滿棚？
即便是旅團，蜘蛛們也不是沒有交替。因為生命這種東西，本身就是奢侈之物，保不住的，就會被奪走。
走過街道另一頭的時候，看見一個戴著眼鏡的賣花女，於是庫洛洛把剛才搶來的紅寶石鏈子放到了她的花籃裡面。
「給你。」
「先生？」那女孩吃驚地說。
「本來想要送人的，但現在已經沒有地方可以送了。」微微笑了笑，庫洛洛把手插在口袋裡，轉身離開。
蜘蛛也是人。
你，相信嗎？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18
眾神的遊戲（一）
「有關於眾神遊戲，大叔你知道多少？」沿著連綿不絕的石頭路走了大約有五分鐘左右，我開口問道。
「巴羅特王朝是有歷史記載最早的王朝，毀滅的原因不明，但就這樣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記載。」
「難道沒有人懷疑這整個事件是假的嗎？」
金想了想說道：「的確有過這樣的懷疑。但是鑰匙很特別，無論用什麼手段都沒有辦法銷毀那把鑰匙。」
「我試用用牙咬過。」德爾斯特補充說明。
你是狗嗎？
「牙沒有掉？」
「小娜你的嘴還是一如既往的毒。」金在一邊笑了。
「沒辦法。」我笑了笑，「因為我本來就是不可愛的孩子。」
「不可愛啊……」金說著回過頭來看了看我，「世界上總有不可愛的孩子的，所以不用介意。」
……我沒介意。
石頭路的盡頭有一扇大門，門邊上的地面上有一個白色的環，這個環在距離地面十公分左右的距離上下浮動，並且散發出耀眼的光。這東西十分眼熟，貌似一個存檔點……但是活人遊戲，要怎麼存檔？玩死了還可以復活？
南南沒有太多的時間來玩遊戲，但她那個小三歲的弟弟可沒少玩。優秀弟弟的要求總是優先滿足，無論是遊戲機也好還是電動飛機。她從來都沒有得到過一件想要的禮物——但她至少還可以看他打遊戲。
我在考慮著應該是先推門還是先踩上去看看的時候，金和德爾斯特已經開始分別檢測起兩樣東西來。在我看來，這套設計十分老套，通往永恆的石頭路，古樸且高大的門。但金在這時候有點驚訝地站了起來。「你們快過來摸摸這門。」他的一隻手按在門上。德爾斯特和我過去將手放在門上。
一瞬間在腦海中想起了一個聲音。
「歡迎各位來到眾神的遊戲，該遊戲有生命危險，在遊戲中死亡，將真實死亡，建議五人以上同時進入遊戲。遊戲中有存檔點，在沒有存檔之前，您再次進入遊戲仍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退出遊戲請站到白色的圓中。請問您是否創建一個遊戲？」說是聲音，其實並不恰當，那好像就是一個意識流，就這樣將意思傳達進了腦海。因為我完全沒察覺對方用的是什麼語言。
「我們現在只有四個人，還包括了那美。」德爾斯特說「只是建議五人，而不是必須五人。」我想了想說，「建議的理由應當有兩個，一個是因為遊戲危險度高，所以最好是五人以上。另一種是某些非必須的關卡，需要五人以上才能突破。」
「哎，小安娜很聰明麼。」德爾斯特誇獎道。
「比某些強化系的人聰明。」我淡淡回應。但這似乎把金也一起罵進去了，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沒跟我一般見識。我和德爾斯特在一起的時候，如果沒有愛蓮娜姐妹在，那肯定就是拌嘴加吵架鬥毆。雖然說他名義上收養了我，算是我的父親，但我還是念念不忘當年他找上門來的罪過。
「創建一個遊戲？」德爾斯特扭頭問金。
「在一般的網路遊戲中，可以創建一個副本，每個副本之間互相不干擾。」金解釋說，「這樣說有點難以理解，打個比方。一個任務，這個人完成了之後，並不妨礙其他人繼續去完成這個任務。」金說完後，也不管我們是否理解，立即同意了創建遊戲，門吱地一聲開了。
沒有風也沒有震動，只能看見面前十分灰暗的幾平方米。三個人剛踏進去一步——那美還在我懷裡睡覺，身後就變成了凸凹的牆壁，門的影子都沒了。
「啊。」金忽然想起了點什麼，忽然問道，「他有沒有說其他時候怎麼退出遊戲？」
我和德爾斯特相互看了一眼，有點冒汗。「貌似……沒有吧。」
「唔……」金點了點頭，「可以肯定的是，死了肯定能退出遊戲。」
廢話！死了當然不能再玩遊戲了。
這裡十分灰暗，金打開手電筒，這是一個大約十來平方米的半個岩洞，通往不知名的地方。雖然很寂靜，但遠處傳來隱約的某種吼叫聲，令整個岩洞顯得更加氛圍恐怖。我當然不喜歡這樣的場景，害怕倒也談不上。
左邊不遠處是一個女子石頭雕像，即便燈光十分灰暗，也看得出雕像本身曲線玲瓏，十分誘人。然而雕像面部沒有眼和鼻子，看起來有些詭異，雙手則捧著一個箱子。箱子自然也是雕像的一部分，但看起來卻像是暗紅色陶土的材料。
用手撥那箱子的蓋子，果然又是一道意識流傳了過來。「歡迎您進入遊戲，您可得到工具箱中的一樣輔助物品，請按下您所選擇物品的方格。」箱子蓋打開，有4×4十六個小格子，分別放著各種各樣的東西。用手觸摸一個格子，立即從箱子中流光飛彩地飛出一行說明文字，用凝觀看，文字在箱子的上方盤旋著，十分亮麗，可惜是完全看不明白的蝌蚪文……
「仙豆，可瞬間恢復所有物理傷害。」正當我對著那些文字表情抽搐的時候，又有意識流傳入腦海。
金和德爾斯特也湊過來。「每人都可以選擇一樣物品，加上那美，我們一共可以選擇四樣東西。」
「這可比你們那個貪婪之島大方。」金作的那個貪婪之島的遊戲可什麼都沒有提供，就連離開島都需要得到遊戲中的卡片作為key。我記得那個破遊戲機最後還賣到了八十九億。
「我們選什麼呢？」
「一般來說首先是照明，探測工具，攀爬工具，傷藥。」金說，「如果它提供了工具，那一定比自己帶的實用，但是如果能夠具現代化就沒必要了。你們兩個誰會具現代化？」
德爾斯特嘿嘿了一聲搖搖頭，他和金都是強化系的。我撇了撇嘴說：「我只會具現代化白紙……」所謂具現代化，就是憑空變出某樣看到過或者觸摸過的東西。我是放出系的，照理論來說，具現代化是相對最弱的，最多也只有放出系頂端40%的能力。我曾經想要具現代化鈔票，但下了兩三個月苦功只有成堆的白紙出現。前人的理論還是可以相信——本姑娘這方面果然沒什麼天分。
「這裡沒有攀爬工具……」我逐個看過來。
夜明珠，照明用。萬能鑰匙，能開任何箱子的鑰匙。BT,強力爆炸藥。聯絡器，通訊用。SAVE POINT，可在任何地點製造存檔點一次。OUT CARD，隨時離開遊戲一次。其餘九樣東西，是赤橙黃綠青藍紫黑白九種顏色不同，但制式相同的薄金屬卡片。卡片的說明很簡單，就是特殊物品這四個字樣。
我按了一下通訊器的那個按鈕，一個類似晶體似的方塊浮現出來，那個按鈕同時變成了灰色。
「啊，每樣東西只能選擇一個。那這聯絡器有什麼用呢？」
「可以相互聯絡……」
「一個人跟誰聯絡？神嗎？」
以上，很明顯我和德爾斯特的對話。
最終由那美伸手按了一個OUT CARD。金選了一張紅色的卡片。德爾斯特則是拿了一顆仙豆，然後扔給了我。
我一錯愕。
「要小心那美。」
真是愛操心的父親。
金打頭陣，德爾斯特斷後，我則被夾在中間，曰保護。雖然嘴上德爾斯特和我互不相讓，但他們都終究還是十分愛護我。並不是不喜歡，只是在那隱隱的喜歡中，又仿佛夾雜著什麼，就好像一碗可口的糯米粥中，突然多了一顆燒不爛的黑豆一樣。我覺得自己是不值得這樣去被保護或者說被愛的人，因為現在的我，已經本能德去拒絕這樣的感情。
我有一個父親，一個女兒，脫離貧困，生活地逍遙自在。這樣的幸福，如果早來個十五年，那就是一種莫大的幸福。然而如果只是如果，如果有用，那還要科學家做什麼……
幸福近在咫尺，中間卻隔著一層厚厚的牆。我不想去牆的那邊，也不敢去牆的那邊。不想去那邊的是安娜，不敢去那邊的是南南。我從來都不是自己。
哀莫大於心死。
我忽然覺得總有一天，我會因為這樣的痛而陷入泥沼，深陷不可拔。這種想法越發強盛起來，每每占滿了頭腦之中。
忽然一陣悚然的吼叫打斷了我的思考，一抬頭，就看見十多個骷髏般的怪物從四面八方撲來。金一下就沖了出去，一拳揮出，將一個骷髏打得粉碎，但緊接著又有兩個湧了上來。他打擊骷髏的速度極快，幾乎是一拳一個。德爾斯特也興奮地跳到了我面前，阻擋前面蜂擁而來的怪物。
說是骷髏，其實並不是人類的，反而像是某種類人動物的骨骼，因為有尾巴，額頭扁平而大，而且個子小，動作倒也不象想像中那麼慢。這一來就是大約二十多隻，短短幾分鐘就被兩人消滅光。說是要保護我，但那兩個看見怪物就興奮成那個樣子，顯然就是把我這個被保護人忘得一乾二淨。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德爾斯特問。
「你們的貪婪之島不也設計了很多怪物麼？」我撇了撇嘴說，「當然了，我不是打擊大叔們的審美觀。其實，我個人覺得都差不多……」
說話的時候被粉碎的骨骼一具一具化作了流光，一會兒的功夫就消失殆盡，仿佛剛才的打鬥是一場夢幻一樣。
如果是傳統遊戲的話，應當這時候就應該加很多經驗值然後咚的一聲升級了。但這裡顯然設計地更為摳門，甚至連一毛錢都沒掉下來。想想也是，這兩位，根本連活動都沒開呢就全死光了……
繼續向前走著，這個岩石洞出了詭異黑暗之外，分明就是個天然迷宮，走了半天，除了時常會出現打擾的骷髏，幾乎都是相似的凹凸內壁，相似的陰暗空氣。「等等。」金忽然說，「這個地方我們來過。」
「這麼肯定？」
「嗯。是我們打倒第一批骷髏的地方。」金指了指前面，「它們是從這個角度出來的，然後這時候安娜正好站在這一遍，德爾斯特繞開安娜，從右邊跳過來。」
「也就是說，我們又繞回了原地？」
「但是我們一直都在向前。」我扭頭問金，「我有用凝不斷在看，沒有什麼異常，應當不是幻覺。」
「呃，這個其實很簡單。」金摸了摸頭說。
被強化系的人說簡單的問題，我是不是該去買豆腐一頭撞死算了。我等回答。
「因為我們一直都在繞圈子走圓形嘛……」
眾神的遊戲（二）
從這個灰暗的岩洞找到第二層的入口，其實並不很難，就像所謂轉了一個圓回到原點的時候才恍然大悟，答案如此簡單。我們先是被陰暗的氛圍所迷惑，認為這是一個天然迷宮，然後再受到了骷髏的騷擾，從而錯過了那道其實躲在幾根岩柱後面的門洞。
進入那個洞窟之後，一瞬間我們象進入了一個下降的電梯似的，一個勁向下沉，數十秒之後停了下來，面前出現了微弱的光。
走出門來，面前的景色已經變了樣子。面前是一個十來米寬的通道，通道的牆壁上有著暗黃色的壁燈，雖然仍舊很暗，卻已經不用手電筒了。腳下是十分平坦的水泥地，但空氣中充滿了黴味。沿著通道向前走了幾分鐘，進入了一間半敞開的房間。說是房間，其實只是凹在左邊牆壁中的那一塊地方，裡面只有一張桌子，兩張椅子和一個櫃子。另一邊則是一個鐵架，很明顯是一個兵器架，上面放著不少兵器。
房間裡還算乾淨，但地上有陳年的斑斑血跡。
和地下的岩洞所不同的事，這個地方沒有一絲的風，哪怕是令人悚然的穿堂風都沒有。就好像這是個死去的地方。
我們剛想要走進去的時候，從對面直角彎道拐過一個男人來。他跌跌撞撞地跑向這邊，等到十分近的距離才發現我們的存在。
「你們是什麼人？」他的衣服有些破損，臉上也像是被流下的汗水染過一樣，顯得有些骯髒，看到我們，表情有些驚慌失措。
「那個……我們只是偶然路過。」金回答，「你又是誰？」
「路過？」那人顯然沒能理解金的意思，隨即甩了甩頭說，「不管了。反正這裡也快完了。」
那男人坐到椅子上，自顧自地說：「這裡是蒂特魯監獄，最堅固的北方牢籠。但現在完了……一切都完了……我們都會死的。」
「這裡是監獄？」
那男人失魂落魄地拿起面前的杯子喝起水來，完全沒有想要理睬我們的跡象。
「安娜，你說怎麼辦？」
「暴力解決法。」我提議。
「可是我們是獵人，不是強盜。」 德爾斯特皺了皺眉。
「得了吧，只是合法而已。」我譏諷道。
金倒是很痛快，立即走上前去，一把提起那男人的領子，死命晃了晃：「到底發生了什麼？」
「放……放開……」那男人掙扎了一下，發現完全無效，只能說道，「這裡發現了腐屍病毒，所有的犯人都在變成屍體！」
腐屍？是指的僵屍麼？我皺了皺眉，有骷髏那有僵屍自然也沒什麼奇怪，但是為什麼每個遊戲裡面都會設計這一類的怪物？是人類自己的審美觀有問題，還是從骨子裡面喜歡這種被殘殺的人類軀體？
「沒有辦法解決麼？」我問道。既然遊戲裡面出了這樣的設計，就一定會有解決的任務。
果然那個男人在抱著頭痛哭流涕了大約一分鐘之後，忽然抬起頭來，炙熱地看著我們。「你們應當很厲害吧，可以幫我到下一層裡面的實驗室將疫苗拿出來嗎？雷蒙德獄醫花了很久才研製成功，可惜我們沒有聽他的警告。」
如果是真實的世界，面前的兩位不知道，但我肯定拍拍屁股走人。但現在這是在玩遊戲，當然要接下這個任務。
答應了這個男人的請求。我們繼續向前走，面前的通道大約二十米左右，盡頭是一個十字路口。左右前三個方向都陰暗一片看不見盡頭。
「向哪裡走？」我問。
德爾斯特指了指稍微有些亮光的一邊：「右邊。」
「前面。」跟他抬杠是我的愛好。
金扭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說道：「好，前邊。」
「金！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傢伙！」德爾斯特大叫著跳了起來。
「德爾斯特。」金回過頭，鄭重地說，「你說的那個色……是你女兒。」
繼續向前走了不到幾步，就看見通道兩側一整排的鐵柵欄的牢籠。近處的幾個裡面都空無一人，但在三四個牢籠之後，就看見裡面或蹲或趴在裡面的人。應該，是人吧……
或許是燈火灰暗的緣故，這些人無論身材容貌，看起來都是目光呆滯，膚色灰暗，有些甚至口角還流著某種液體。中間的通道大約可以並行七八個人。儘管走在中間距離牢籠還有著那麼一兩米的距離，但這幅場景，看來就十分悚然。
這一整排的牢籠大約有二十多間，走過這一段，又是一個十字路口。因為沒有地圖，所以還是決定繼續向前走。前面仍舊是一整排的牢籠，但面氣氛卻產生了變化，因為那種令人悚然的吼叫聲愈發清晰地響了起來。
我和德爾斯特並排走在後面，正在討論這個任務可能拿到的獎品。才跨出幾步，忽然一陣低吼，從牢籠中猛然伸出一個爪子，就在距離我身體十多公分的地方嘎然而止。
好醜！下這個判斷的同時，我的身體已經替我做出了下意識反應。數十道無差別攻擊的念刃就飛了出去，穿過鐵柵欄的同時，將那爪子和爪子的主人撕成了數塊。鮮血很不美麗地噴得到處都是——那是一種類似於介於黑色和紫色之間的濃稠液體，緩緩在地面流淌著，慢慢滲入地面磚塊的夾縫中。
「安娜，你……下手可真狠啊。」德爾斯特不知是讚歎還是譏諷，嘖嘖地說道。
你們兩個剛才打骷髏的時候下手可不比我好多少……我扔了一個白眼給他。事實上，認為獵人們是正義化身的人，也只有那些對未來憧憬著希望的少年少女們。就獵人殺人不獲罪這一條，就能證明獵人也不過是一個殺人的合法執照罷了。
金他們這一群人，其實並不算是什麼仁慈的人。與旅團的「破壞」所對應的，獵人他們只是信奉守護這個世界的信念而已。儘管金他們都很善良，富有同情心，並且對事物持有好的一面的看法。但獵人協會做大到這種程度，怎麼可能只有這些陽光下的東西？
不過這並不是我所關心的問題罷了。
「看樣子，越深入中毒就好像越深啊。」金說著。
並不只是這一間牢房，其他牢房出現這種攻擊性傾向也多了起來。但如果只是走在通道的中央，那些被腐蝕了的犯人並抓不到我們。
在又走過這一排二十多個牢房之後，終於看見了通往地下樓的樓梯。
「樓上……應該不會是那些所謂的腐屍……在到處跑吧？」我疑惑地說。
看這情形，這遊戲很有可能有這樣的變態設定。如果不算那兩個十字路口左右邊到底有多少牢房，前面走過的通道，也將近有一百間牢籠，而每個牢籠基本都有兩三個犯人。如果說這座監獄要變成腐屍基地的話，少說也有兩三百人——這個人數至少還會翻上數倍。
「小安娜難道在害怕？」金和德爾斯特幾乎是同時扭頭過來看著我。
看……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啊！
我憤憤道：「難道我害怕會很奇怪麼？」
「沒有沒有。」金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翻了個白眼，向樓下走去。樓梯呈現是Z字形，走到第二個拐彎口的時候，角落裡赫然一個女子石像。這個石像和進口處的完全一模一樣，只是手中的箱子變成了一本打開的書，書頁左邊一個圓，右邊一個叉。用手摸上書，腦海中想起了一個聲音：「請問您是否儲存遊戲？儲存遊戲請按圓。」
果然……就是個存檔點。我存了盤，扭頭說道：「有存檔點的地方，前面百分之九十有BOSS。你們誰打頭陣？」
話才說完，兩人異口同聲說：「我！」語氣決然，舍我其誰。
興奮的明顯是這兩隻……
我無奈地搖搖頭，繼續向下走。隨便他們兩個去搞吧，第一關的BOSS按理論來說不會很強——當然了，就算很強也輪不到我。
走到樓梯下，面前的大門輪廓和進來時那扇幾乎一樣，但整個門被塗成了鮮紅鮮紅的，頗有些觸目驚心。
我忽然感到一絲不安。雖然並不是危險，但我只覺得只要推開這扇門，就會發生些不太妙的事。究竟是什麼使我產生這種不安？
微微推開一條縫，一股強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天啊，這……這都是什麼啊……」德爾斯特第一個躥進去，隨後倒吸了一口冷氣。
有沒有搞錯？！這，完全不符合遊戲設計的邏輯麼……
我初中一年級那年，電視裡重播兩個節目，一個是《聖鬥士星矢》，一個是《美少女戰士》。弟弟迷戀上了美少女戰士，天天叫著「替月行道」，「我代替月亮懲罰你」之類的臺詞，恨不得自己身為女兒身。
曹雪芹說男人是土做的，而女人是水做的。弟弟那時候自然不會明白這道理，只是我也覺得奇怪，他這麼一六年級大小的小P孩，就開始對嬌滴滴溫柔可愛的少女感興趣了麼？
扯遠了。
這面前的場景和少女水手服完全沒關係。我只是在一瞬間想到了《聖鬥士星矢》那句六道輪回的解說詞。
在地獄界，是針山，是血池，所有的人都充滿了臨終一刻的恐懼。
沒錯，面前的的確確就是地獄血池。除了偶然貌似是漂浮著的小島之外，那完完全全是不斷冒著泡沫的血池，或者說血海。
——這種場景不是應該在遊戲的最後，打最終BOSS之前才會出現的嗎！我確認了一遍，又確認了一遍，散發出無比的血腥味的，的確是類似血的液體。
「如果這不是幻境，需要多少人的血？」德爾斯特的問題沒有人回答。
金隨手拿出一個包裝的袋子，扔到了血海中，「嗤」地一聲冒出一陣青煙之後，連個泡都沒冒，袋子就消失了。「不是血。」金拍了拍手，發出嘖嘖的聲音。
但是除了遠距離的地方零碎地有些看似陸地的小島，面前就是一汪由血池組成的地獄。
「看上面！」金忽然說。
我抬起頭，一片黑色看不見盡頭，但因為整個血水都散發著詭異的紅光，這個地方反而明亮得很。我眯了眯眼睛，發現上空浮動著一塊塊巨大的石頭，這些石頭順著一定的軌跡移動著，忽近忽遠。在更遙遠的空中，似乎有一個教大的平臺。
唉……我深深歎了口氣。
「要通過那些移動的石頭，跳到上面去。」金回頭看了我一眼，「你沒問題吧？」
不是，我只是，忽然湧起了些不好的預感，在進入這裡之後，顯得越發強烈。
開玩笑，我又沒有所謂的預知能力，哪來的危機感？
若不是因為你
動作類是我上輩子第二厭惡的遊戲類型，摔死的次數絕對佔據三分之二以上。第一討厭的——格鬥類，從來沒贏過。話說回來，這輩子玩得最多的貌似也是格鬥類——基本沒贏過。
我將懷中的那美交給了德爾斯特抱。雖然我自己還少許有那麼點自信，但那美在手上，還是疏忽大意不得。
順序照樣是，金，我，德爾斯特。第一個浮點是正上方大約五六米距離的一塊大石，然後等候第二塊石頭從前方漂移過來。這些石頭都不小，在上面打架不行，站的話至少可以站上十多個人。
雖然下面的血池十分恐怖，但在我看來，如果無視掉下去就會死這一項，對於念能力者來說跳躍本身一點難度都沒有——我躲伊爾迷的釘子都比這個難多了。但只是因為要等緩慢移動的石頭，所以還是頗花時間和精力。
我們花了很久才接近那塊看起來足有百多平米的方正平臺，現在它看起來就是個龐然大物，斜斜地掛在大約三十度角的上方，中間只剩下兩點一線之間自身不停旋轉的圓形浮台。旋轉地速度也不是很快。直線距離大約十多米。
「有人？」
抬頭向上看，儘管視線有所遮擋，但平臺上分明已經有人站在上面，數量還不少。與此同時，平臺上的人似乎也發現了我們。
「啊，團長，已經有人了呢。」說話的是一個年輕金髮女子，聲音清脆悅耳，短裙紅腰帶打了大大的一個蝴蝶結還幾乎落到地上。儘管這裡距離血池已經很遠，但下面泛出的亮紅色，仍舊將這個本不算十分美麗的女子，照得十分妖嬈。
這個女人，好熟。
金在邊上和德爾斯特說了些什麼，但我完全沒聽見，我只是拼命的回憶著記憶中的哪個場景和她重疊。
聲音，很熟。
她是那時候，和西索在酒吧說話的女人。
不，不。這不是我要的答案。
我呆呆地看著她，那微微翹起的紅唇，柔和著清純和性感兩種截然不同的韻味。我所認識的人裡面，沒有這個人。可是，到底是哪裡讓我覺得熟悉？
那件奇怪的衣物倒是有點眼熟。
「我們是幻影旅團。」金髮女子笑著走到前面一些的地方，「團長大人說幾句？」
面前的女子一瞬間和記憶中的某個場景重合起來。
她身上穿的那件，正是曾經被我誹謗說有傷風化的COSPLAY短裙。她一定要自己設計那樣奇怪的裙子，美其名曰艾斯米拉達風格——某個從沒聽說過的民族。
「北北！」我失聲。
金髮女子的表情一下子從微笑變成了驚訝，嘴巴張得能塞得下一個蛋。「不……不會吧。你是蒼紫？南南？REDEAR？」
這兩句話，是十多年並不曾聽見的另一種語言。
或許可以稱之為……地球語。
我倒退了兩步，一瞬間呼吸也仿佛停止了。
「我叫北清闕，朝鮮族。」飛機場中的少女如此說。
「好了，就這麼決定了。我的英文名字是伊莉莎白，你就叫索菲亞，我們是兩個女王。」電話中的她十分霸道地決定了我的英文名。
「大家都要幸福。」這是水版上的留言。
這個少女，出現在今生我仇人的隊伍裡——再也沒有比這更壞的答案了。
不是這樣的啊……
這樣的場景，應當發生在某個陽光明媚的午後。
我出門買上一捧花，一袋茶，哼著歌兒，邁著輕快的步伐回家。人群裡，一不留神，一朵蹭出的白色百合掉了下來。正要擦肩而過的金髮少女拾起了起來，兩人目光交錯，一瞬間，仿佛就是那二十個西元年，七千三百多天，一千零五十一萬兩千秒的緣分。
我認出了你，你也認出了我。
於是兩人手挽手地說著親密的話，好像要將那麼多年來的辛酸苦楚一筒子倒出。在陽光明媚的午後，一家叫做朋友的咖啡館中，洋溢著咖啡的香氣和暖暖家鄉的味道。
在那樣的情況下，即便我知道你是幻影旅團的一分子，我也會不問，不聽，裝作不知道……
可是你現在站在這裡，堂而皇之地跟我說：「我們是幻影旅團。」
那不是一個故事。
NOT A STROY。
物語ではない。
「南南！你是南南對不對？」她忽然驚喜地笑了起來，縱身跳了下來。她太過興奮，跳到中間那顆轉動的原石的時候，正踩在向下滾去那一邊，身體頓時失去了平衡。
我立即縱身向上躍去，一把抓住她的衣領，身體卻向下墜去。我彈出一枚硬幣，拋到浮石上方，立即發動了能力。
「交換的人偶」雙腳輕輕在浮石上一點，一縱身躍到了平臺上方。
「你……好重。」
「哎唷，輕一點。」北北揉著自己的屁股，訕訕笑著，「南南，你下手也好重。」
「……」我默默看著她，歎了口氣，「北北，你好麼？」
「好啊，我太高興了。」北北興奮地說，「喂喂。我以前跟你說的，我最哈旅團的，真人版，我還珍藏了無數照片……等一下拿給你看，我有團長出浴圖哦。不過我一定回去287屆獵人考試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她說話的方式和從前相差無幾，開個頭就開始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現在又用中文在這裡跟我侃大山，明顯她身後的那些人開始不耐煩起來。
「安娜小姐，很高興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打斷她話語的，是一個優雅的男聲。
我抬起頭。
這張臉……雖然我肯定他就是在列車上遇見的那個黑髮男子。然而現在的他，看起來是那麼不同。
他站在距離我們數米的距離，一雙深黑幽暗的黑眸，雙手悠閒地插在口袋裡，額頭上碎發被攏到了後頭，眉目中赫然就是一個紫青色的等臂十字架。
——他就這樣靜靜站在那裡，卻好像並不存在。然而只要他抬起頭，用那雙眼眸注視著你，整個世界就仿佛在一瞬間消失不見，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輕輕地向前邁了一步，我退了一步。
這個人……就好像一個黑暗的源頭，渾身都散發著濃得讓人喘不過來的黑暗氣息，就連血池的紅色暈光也無法靠攏他的四周。
庫洛洛•魯西魯。
這個人，殺死了我最親的人，毫無憐憫。
然而我甚至不知道，記憶中那個乾淨，優雅的劊子手，究竟是不是面前這一個。或者說，我在列車上遇見的那個溫柔體貼的年輕男子，或許也並非同一個人。
一瞬間我產生一種錯覺，仿佛我仍在那個偏遠的小城，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漫不經心地看著面前這個黑髮男子的動畫版。
五年是那麼長的一段時間，長到讓我忘記這個人的容貌，這個人的聲音。
五年卻又是那麼短的一瞬間，短到讓我以為那個漆黑冰冷的夜晚就就在昨天，耳邊還迴響著阿奇拉那短暫的呼吸。
「莫麗，不給我們介紹一下麼？」
「啊啊，對不起，我一說話就忘了。」北北道歉，「這是我的同鄉，南。這是我們團長大人。」
或許她自己都並沒發現，在說出團長大人這四個字的時候，帶著怎樣的一種光彩。那種光彩，就好像那時候我只有在說到龍的時候，才會流露出的神色。
北北，你愛這個人嗎？
毫無置疑。
在她還是北北的時候，就說要找一個集英俊，溫柔，冷酷，強勢為一體的男人。我幾乎要失笑，她那個要求，就是為了面前的這個男人量身定做的啊。
「不是安娜小姐麼？」他微笑著問。
「啊，這個是我們家鄉的叫法。」北北連忙解釋說。
我不知道。
究竟用什麼樣的表情去看面前的這個男子。
是用八點檔戲劇裡面那種悲悲切切的聲音一邊流淚一邊對北北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儘管你會恨我，儘管你不會原諒我，但我還是忘不掉他。」亦或者是大吼一聲 「納命來！」，隨後直撲上去。
可是我卻無法思考，也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只是木然看著北北一個一個地向我介紹。
「這是信長。」
「這是瑪奇。」
「這是派克坦諾。」
「你好。」不同于其他成員的冷漠，面前的這個褐發女子倒是頗為客氣，臉上帶著些許笑容過來和我握手。
很好。這樣就好。
我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伸出手去。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個派克，能通過接觸別人的身體，讀取他人記憶。
「安娜小姐，恕我冒昧。」庫洛洛看似隨意地問道，「前面我就想問，我們以前見過面麼？」
「我不確定。」我笑笑，回答道。
「可是我總覺得安娜小姐看我的眼神，似乎帶著些什麼不好的因素呢。」
那是廢話！
「呵呵，庫洛洛先生猜我在想什麼呢？」我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抽回了在派克手中的手，忽然問道：「那麼，派克小姐，你在我的記憶中，看到了什麼？」
如果說派克在握住我的手那一刻只是露出了一些敵意的話，那現在連面前這個鎮定的男子也微微皺了皺眉。「派克？」
「旅團行動的時候，毀了他們的村子，而且似乎是團長殺了她的某個親人。」
簡單明瞭的表達方式，我幾乎都想拍手表揚她的段落大意總結能力了。
「不要！」北北在叫出口的同時，一道人影在眨眼的瞬間出現在我的面前。那是一雙金色狹長的瞳孔，而瞳孔中沒有我，只有殺意。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就跟廣告裡那句「今天，你喝了沒有」的臺詞一樣，我每天都在問自己，「今天，我會死嗎？」在那個時候，我發誓過，總有一天，我會站在那些人的面前不再逃跑。
然而。
然而，當那雙金色眼眸出現在面前的時候，那一瞬間的感覺也仿佛復活了似的……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又突然湧了上來。飛坦……嗎？猶豫的一瞬間，我來不及躲閃，僅僅只是用手擋住了攻擊，但強大的推力令我一下就被擊飛，在空中下劃出一道弧線，向著血池掉落而去。
在那一瞬間，我看見了北北眼中的哭泣。
這樣很好，所以請不要哭泣。
看著你那樣神采飛揚叫著庫洛洛的名字。看著你這樣，眼底裡帶著愛意，散發出女人應有的迷人光芒的。我恍然覺得，這樣的結局，其實也不錯。
我學不會君子坦蕩蕩，也學不會相互一笑泯恩仇。如果，如果你不是北北，而只是在這個世界任何一個人，我都可以舉起手中的鐮刀。
然而，北北……只有你一個是不同的。
因為你……是南南曾經活過的證明。
那是那個軟弱的，微小的女子，曾經活過的證明。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19
逃，無處可逃
其實你和我都沒有錯，錯的只是彼此的身份。
如果我不是安娜，而你也不是旅團成員。如果我不是南南，而你也不是北北。那故事的發展就毫無轉折的懸疑。
而我又要再一次重申，如果只是如果，如果有用，那還要科學家幹什麼……
話說那一天——（莫：你打算改行當說書麼？）
我一邊從近百米的高空向下做加速度運動，一邊拋出了手中的那張OUT CARD。「OUT！」
隨著一道流光，就像從來沒有到過血池地獄那種血腥的場景一樣，我們四個人完完整整地站在硫磺礦井前，金還維持著那個拿著鑰匙的姿勢。
「安娜！」德爾斯特的怒氣這才爆發出來，「你到底在幹什麼？」
我本來想對他說，你女兒被人打了。但抬起頭，卻發現臉上濕漉漉的，好像不停流淌著什麼。
一瞬間，我和他的表情都凝固住了。
「安娜？」
不確定的疑問句。
「我沒事。」我輕笑著說。眼淚掛到了嘴角邊，鹹澀地令我反胃。
「幻影旅團……」金說著，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金，如果他們真是幻影旅團的話，應該通知會長。」德爾斯特少有地嚴肅。
「的確。」金點點頭，「如果是他們的話，不能隨意動手。」頓了頓，金轉過身來輕輕摸了摸我的頭，「你放心，我們不會讓他們再傷害你的。」
能夠承諾的，也只是不讓我受到傷害。
應當能理解這兩人的對話。這個世界的政治體制羸弱，獵人協會，黑幫，流星街這種強大的團體保持某種平衡性有十分必要。雖然幻影旅團對於這三個地方來說都是不容於其中的異類，但因為其實力過於強勁，恰巧形成了誰都不願意去捅這個馬蜂窩的狀態——俗話說，出頭椽子先爛。
即便獵人協會有這個實力，想要把旅團幹掉，恐怕也不止是出一點血那麼簡單。更況且，獵人協會又不是刑事檔案偵察所重案組。找旅團麻煩不就等於沒事給自己找事做麼。
在德爾斯特打電話給尼特羅這只老狐狸的同時，金忽然想到了些什麼，問道：「前面聽見你對那個什麼團長的對話。他說這麼快就見面——你前面遇見過他麼？」
「在來的列車上認識的。我在比昂斯下車，他到西比昂斯。」
「也就是說，距離這裡不到五公里……糟了。」金抽了抽鼻子說，「這個地方，有點危險……先離開再說。」如果說，旅團也有一把鑰匙，他們進入這個遊戲的門，應當就在西比昂斯，距離這裡直線不到五公里的距離。
仿佛為了驗證金的話，德爾斯特才掛掉電話，忽然面色一變。「有人接近！至少十個！是旅團！」
「我們兩個引開他們，你先走！」德爾斯特把那美交給我。
接過那美，略微有些猶豫。但這時候也沒空跟他們客氣。那兩隻，即便打不過旅團，逃得總比我快。金是誰？一星獵人，傳說中世界前排名前五，最終boss級的人物……旅團能掛掉他？反過來還差不多……
飛快地從峽谷出來，向著車站的地方飛奔而去。列車正緩緩出站，我跳上車頂，從一扇打開的窗戶鑽了進去。列車開始鳴笛加速呼嘯著離開比昂斯。來的時候從比昂斯乘公交，耗時二十四分三十六秒，出來用跑的，耗時四分鐘四十五秒……這年頭都是什麼破交通！
這一節車廂恰一個人也沒有，雖然是平日旅客少，但比昂斯日漸從人們的目光中消失確實事實。
坐到位子上，那美忽然醒了過來，「嗯呀呀！」也不知是餓了還是其他原因，小丫頭開始大哭起來。
你丫的！剛才活動那麼激烈怎麼沒見你醒，這一坐下來就醒了……
我一摸身上，長長歎了口氣，帶的包在掉下平臺的時候弄丟了。我只能輕輕拍打著那美哄她睡覺。但這招一點也不管用，那丫頭反而哭得更凶。我有點想一個手刀把她敲暈了的衝動。
那美是個很乖巧的孩子，晚上睡得很沉，從來不哭鬧。即便有時候把她一個人扔在一邊，她也只是睜大了圓圓的眼睛到處看。如果不是這樣，我想我大概不會有耐心一個晚上爬起來三次，早上還要頂著熊貓眼去幫忙。
只是現在哭得那麼兇悍，卻令我手足無措。
奶奶的！我還打算傷心一陣的，這麼一哭，什麼情緒都沒了。她幾乎哭了一路，直到列車開到一個小站，聲音才漸漸小了下來——丫頭哭累了。
我趕緊下車，找了一家速食小店，只不過這裡實在沒什麼嬰兒食品，只能把麵包撕碎了再用牛奶泡一下。那美還是吃得很香，她已經開始長牙，可以吃一些不太硬的食物。
說起來，小孩子好養也難養，我記得南南那個時候，也不就是天天米糊糊對付過去了。哪像後來什麼廣告裡做的某某金牌奶粉，某某透氣尿不濕——尿不濕我還換它幹嗎？
服務生是個三四十歲的歐巴桑，十分有耐心地幫我一邊撕麵包，一邊碎碎念跟我聊天。「你女兒好可愛啊。」
「嗯，叫那美。」我點點頭，沒什麼心思陪她扯皮。環顧了下整座速食店，三三兩兩小貓幾隻，生意清淡——難怪她閑得沒事做。
「紅色頭髮很少見。」她一邊讚歎著說，「孩子她爸沒陪您一起來旅遊嗎？」
孩子她爸？我一愣神，似乎從來沒人在我面前提起過這個詞。在貪婪之島上，或許是怕我傷心，從來沒有人問過，時間一長，也漸漸被淡忘了。
現在忽然聽見，忽然泛起了一種難以言語的滋味。
「孩子她爸？」我笑了笑，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西索就像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幻，沒有任何人能夠抓住。誰都不能。
沒有任何人能。
我抬起頭，剛想問她要個水瓶裝牛奶，忽然感覺到微妙的變化，好像有人從遠處追蹤而來。
旅團！金他們沒攔住？不對，數量不多，是分頭追蹤麼？
神經一下緊繃起來，順手把那美交給歐巴桑。「幫我看一下，我出去一趟，馬上回來。」我留下錢包和那美，轉身出來。這裡沒有高聳的房屋，現在幾乎都可以看見那兩個模糊的人影了。我猶豫了一下，那兩個影子又近了一些。
我只能轉身飛奔起來，順著列車的方向，總有城市吧。跑到城市裡面，躲藏起來就容易得多了。如果到那時候還沒有甩掉……
再想辦法吧。
無奈地歎了口氣，我加快了速度。逃跑對我來說是一件從十歲開始經常做的事情，經常就是一跑一整天不帶歇腳的。一開始或許對於總是逃跑還有些自怨自艾，但一旦做得多了就開始麻木。
就好像殺人一樣。
最早的時候手抖腳抖，一個星期還緩不過勁來。再後來是抵觸，自我厭惡。最後就是無所謂。也就是俗稱的沒感覺……呵呵，很好笑吧。
那樣一個害羞的女孩子，現在對殺人，已經沒感覺了。
「怎麼了？牛排不好吃？」龍問我。
血，六分熟的牛排還帶著血，我覺得一陣噁心。
「南南，沒關係的。」龍伸出手，敲在我的腦門上，「不要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當是一場夢。」「可是……」「沒有可是。」儘管這樣打斷了我的話，龍還是伸手把我的餐盤和他的對換了一下，他吃得是通心粉。「明明不能吃那東西卻還逞強。」「我沒有。」「你就有。」龍帶著笑意，「一開始就一直這樣。好了，不要去想了。死個把人沒什麼了不起的。」他略帶譏諷的口吻，不知道是在嘲笑誰。
我的情緒一下地落下去。
「其實……」龍，頓了頓說，「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連著好幾個晚上都做惡夢，最後哭醒，如果不這樣，就好像自己永遠都醒不過來。」「嗯？」「室友說我兩個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出門的時候有一堆女人象看猩猩一樣看我。」龍說這話的時候顯得有些尷尬，看見我微笑，有點惱羞成怒地說，「不准笑。」「好啦，我不笑。」我捂著嘴。
其實你不用這樣開解我。
我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但我不知道，那是南南最後一次這樣幸福快樂的約會。
在這之後，幫派內部鬥爭加劇，有贏家也有輸家，龍漸漸出頭，成為陳哥不可缺的重要部下。但我們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最後的一個月，我們匆匆見了一面。他有些不快，一直沉默。而我也沉默。
比起西索來，龍其實要簡單得多——只要給他權利和金錢就能令他滿足。如果換做現在的安娜的話，那應該手到擒來，然而那時候的南南，並不具備這樣的條件。她連自己都抓不住……
幸福有時候也不過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幻，可以讓人快樂，卻沒人能夠緊緊抓在手心裡。
我搖了搖頭，把回憶趕出腦海。該死，都什麼時候了，還想這些有的沒有的。因為走神而稍微放慢了些速度，追兵又接近了。跑了大約數十公里的樣子，卻仍舊沒有甩掉後面的尾巴。
我不知道是哪兩個跟在身後，但旅團中也有強弱，這種速度和威脅感，應該是戰鬥系。我的特殊能力與對方強弱其實已沒什麼關係，相反從某些方面來說還是越強越好。我不想被他們幹掉也不想同他們戰鬥。
想到那張笑臉我就戰意全無。殺死他們毫無意義。
北北，也是蜘蛛啊。
但事與願違，我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宏偉的斷崖。之所以用宏偉這個詞語——這個距離，我跳不過去。
我立定身軀，轉過身來看著那兩道接近的身影。老遠就看見紫色的頭髮迎風飄蕩著。而稍後面的那個，是一個拖著一把長刀的男人。這兩個，是瑪奇和信長。
「不逃了嗎。」在距離我數米的地方，兩個人站住了。
屁話！我撇了撇嘴，瞄了一眼身後。
「想要殺掉我……還是活捉？」我冷冷地問。
女兒
「你和莫麗，到底什麼關係？」瑪奇清冷的聲音。
我把目光轉向她，瑪奇的發色，使接近藍色的那種紫，顏色很深，但卻很漂亮。
「同鄉。」
「莫麗在流星街長大。」瑪奇說著，冷冷地看著說。
「網友。」這個更接近真實一點。
「開玩笑！」信長的三角眼中露處了凶光，「那傢伙會有性子定下來上網！？」
我略微皺了皺眉。我說的是事實你們不肯相信，難道要我編個故事給你們聽？
「我說的是實話，只是你們沒辦法理解，而我又懶得跟你們解釋，所以……」我微微翹起嘴角，忽然想到了些什麼似的，怔怔地停了下來。
「哼！」信長冷冷哼了一句，彎腰準備拔刀，但瑪奇忽然伸手阻攔住他的行動。
「不要動手。」
硬生生地止住自己的動作，信長的臉上充斥著不滿。「為什麼？」
「如果動手，我們兩個……」女子略微皺眉，「可能會吃虧。」
「又是你的直感？」信長冷哼了一聲，「開玩笑，我們會吃虧？」
「你最好信她的話。」我淡淡說，「我只是失去了向你們動手的欲望，但並不代表我沒能力向你們動手。」我不喜歡拐彎抹角地刺探，說的都是實話。
又是一聲冷哼，那傢伙站直了身體，看了一眼瑪奇，似乎在詢問現在怎麼辦似的。她冷冷回應了一句：「我們走，反正任務也已經完成了。」
任務？
正當我迷惑地時候，面前的兩個人就這麼一轉身，瞬間走得人影都不見了。
任務？
糟了，忽然一陣不祥的念頭湧了上來，我慌忙原路返回。十幾分鐘後，當我趕到那家速食小店的時候，那個歐巴桑驚訝地看著我：「哎，你怎麼回來了呢？」
「那美呢？」我沉著臉看著她。
「剛才，孩子他爸來把孩子抱走了呀。」歐巴桑仍沒發現我的不對勁，滔滔不絕地說著，「你們家孩子也是，一看到他就往他懷裡蹭，我都沒抱住。」
「他，什麼樣子？」
「黑頭發黑眼睛，哎，你先生好帥。不過我想只有他才配得上你這樣美麗的小姐……」我完全無法再聽下去，只是那顆心，就這樣沉了下去。
庫洛洛•魯西魯。
是剛好看見，還是調虎離山之計？八成是後者，但為什麼要抓走那美？
用來威脅我？
可是如果我去了，他們就會放走那美嗎？
答案是否定的。
我母親不過是偷了他們一顆寶石，他們就殺光了我們全村的人。這就是幻影旅團的手段。
我這樣站在速食店的門口，覺得自己的呼吸在一點點被奪走，那種無法抑制住的痛仿佛是掐在喉嚨的一雙鐵手，無論怎麼掙扎，都沒辦法逃離。
那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而還是頭暈腦漲。
正在這個時候，手機的鈴聲響了起來。我拿出手機，上面閃爍著的，是上午剛剛才存下不久的電話號碼，一個ku。
按下接聽鍵，一個「喂」字卻沒辦法出口。
「安娜小姐？」電話裡傳來溫和卻又低沉的聲音。
「嗯。」我發出苦澀的聲音。
「那美現在在我這裡。」
「……」我在等他的下文。
「我想，我們不能坐下來聊聊嗎？」或許是我的錯覺，電話那頭的聲音略帶著點些許溫柔的笑意。
聊你個頭！
沒來由的一陣煩躁，我幾乎想要用吼的聲音將他大罵一頓。然而頓了頓，忽然又覺得滿心的疼痛，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沒興趣。」我淡淡地回答，「至於那美，你喜歡就留著吧。」
「噢？」電話那頭仍是平靜的聲音，「安娜小姐不擔心她的安危嗎？」
「無所謂。」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是那樣冷漠和空洞，「反正也不差這一個。」我看見自己啪地一聲掛了手機，怔怔瞪著它，忽然狠狠地朝牆上扔去。
「啪」的一下，機碎撞上牆壁，四散開來，發出輕微的碎裂聲，就像我的心，再度裂了開來，變成一片一片。德爾斯特，你們給我的，都只是些劣質黏膠呢……
真他媽的痛啊。
旅團就像是一團空氣一樣消失比昂斯。雖然之後零零碎碎傳出些許旅團活動的小道消息，但很遺憾和以前的任何時候一樣，沒有人能夠追蹤到他們。
獵人協會的調查結果，旅團的行動很不規範，少的時候只有三四個人，多的時候十來個。只要能引得起他們興趣的，可以在一個月裡面幹上兩票，但如果沒有值得他們出手的，大概等上一年半載也不會有什麼轟動的消息。
涉獵範圍很廣泛，從打劫到陵墓，從書本到寶石，僅僅死亡超過一百人的案子就有十多件。滅門，屠殺，大約沒什麼是他們做不出來的。然而我在看這些長長的卷宗的時候，卻平靜地連自己都感到詫異。至少在看見自己村莊被屠殺的那個案子時，我甚至並不覺得難過。就好像這是別人的經歷，別人的災難。
也許仇恨在經歷過時間的歷練之後，會變得更加深刻，但仇恨的理由在最後卻會被淡忘，到了最後，就連為什麼會報仇也許都會忘記了，但唯有那種刻骨銘心的仇恨卻牢牢刻印在腦海中。或許到了今天，我只是本能地去憎恨旅團，而並非因為理由……
金很抱歉地看著我。「安娜，對不起，還是沒能追查到旅團的行蹤。」
「和你們無關。」我只是淡淡回應。
好幾個月過後，他們也放棄了繼續尋找旅團。我不太想回貪婪之島，因為那地方的回憶都和那美有關。懷胎十月，痛了一天一夜才生下她——那時候就像一隻小猴子一樣皺巴巴的面孔。
可是這個小猴子漸漸長大，開始會用閃亮的眼睛看人，開始會咯咯咯地笑。她還會揮手說再見，在草地上和兔子玩。她每次看見漂亮的東西，就會興奮地手舞足蹈，掙扎著站起來去抓，然後撲通一聲跌倒，哇哇大哭。
那美很喜歡那個粗心的爺爺，總是賴在德爾斯特的身上，象一隻樹袋熊一樣爬上爬下。
我叫她名字的時候，她就會扭過頭來，咿咿呀呀地跟我打招呼。但她還不會完完整整說一句話。
她還不到十個月……
如果我不去，她未必會死，她是留著的籌碼。而且還有北北在——可是北北，我能指望她幾分？
以前的北北不可能傷害她，但不代表現在的不會。南南都會殺人殺到麻木，在流行街長大的孩子又會變成什麼樣？
更況且，事關庫洛洛。
庫洛洛……這個名字，如同魚骨梗塞在喉。
然而每每想起這些，我的心只是痛著，痛得好像要死去。
我想，我大概已經連提起鐮刀的力氣都沒有了。
「可是安娜，如果你不回貪婪之島，你還想去哪裡呢？」德爾斯特溫和地問。
是啊，不去貪婪之島，我還能去哪裡呢？
「要麼，來幫幫我這個老頭子？」我扭過頭去，看見尼特羅從門外走來。這個百歲多的老頭，就是獵人協會的會長，看上去笑容可掬，時常會帶著使壞的笑容，就像是一個精力過剩小孩——所謂老小孩，老小孩，大抵就是如此得來的。當然了，你還可以稱之為披著小孩皮的人參精……
「不能白乾。」我言簡意賅地回答。
老頭子露出一臉高興的笑容。「這個沒問題，你要情報？你要錢？或者獵人執照？」
「執照隨便可以給麼？」
「我是協會會長，我說了算。今年的考試馬上就開始，你參加一下，走個過場。」
尼特羅摸了摸鬍子，笑得有點令人納悶。
「今年？第幾屆？」
「兩百八十六。」
我記得小傑他們參加的這一屆是兩百八十七，那這就是前一屆。前一屆，動畫片中記得的唯一的印象就是西索會去參加。
「不去。」我斬釘截鐵回答。
老頭子一愣，不明白我為什麼要拒絕。
「有一個危險人物。」我說，頓了頓又補充說明，「不想跟他見面。」
尼特羅活活笑了幾聲，很大度地擺了擺手說：「那算了，現在直接給你，但以後要補一下程式。」
這……這都行？
話說回來，給了我獵人執照，他就算白得一個勞力。我不免想到天下無賊裡面的一句——這年頭什麼最重要？人才！象我這種不需要培養，馬上就可以拿來用的，就應當按照跳槽價。那些小姐們跳個舞廳價錢都開高不少……
「按件論價。」我提出。
尼特羅爽快地點頭，從厚厚的文檔中抽出了一個資料夾給我。「有一件棘手的事情要調查。」
我接過資料夾，有兩張照片從裡面滑落出來。一張上是個戴眼鏡的黑髮男子，很有些書卷氣的味道，另一張則是這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合影。兩人笑得十分陽光燦爛，好似一對情侶。
「嗯。其實這是圖洛家族的委託。」尼特羅慢慢地解釋道，「你先看一下背景資料。」
照片中的男子是圖洛家族現任家主何文斯•圖洛的三子科波•圖洛，十年前已歿。
圖洛家族，是洛卡力歐共和國最有勢力的家族。
洛卡力歐共和國隸屬米特爾聯邦，是個島國，雖然版圖很小，但卻是很有勢力和野心的國家。雖然名為共和國，但其實更像是元老院體制下的原始共和制，等級制度比較森嚴。圖洛家族就是洛卡力歐共和國的掌權元老之一。這種國家的政府，反而比版圖大得多的那些國家來的強硬，屬於中央集權制度。另一個重要的訊息是，圖洛家族很有錢。
有錢到什麼程度？洛卡力歐共和國是一個出產能源的國家。而這個國家的能源所有權，百分之四十都在圖洛家族手裡。能源礦的值錢程度可想而知，一個能源國家百分之四十的能源。那至少可以讓揍敵克家族把旅團從一號殺到十三號，說不定還可以殺很多遍——當然殺不殺得死那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圖洛家族雖然在洛卡力歐很有權勢，但是人丁一直不興旺。何文斯•圖洛有兩個弟弟，一個女兒兩個兒子。大兒子夫婦死于車禍，女兒死于產難。只留下了一個孫子。但是……和何文斯鬧翻了，似乎離家出走了很多年。」
尼特羅很興奮似地又笑了一聲，「照片上的這個科波•圖洛，根據我們的調查，雖然一直都沒有結婚，但卻在外面有一個私生女。那孩子的名字叫做安娜。」
家族
沙塵就像一條一條正準備攻擊人的毒蛇一般，蜷縮著身體，忍住怒意，在不經意的時候狠狠從地上彈起，撲將過來。嘩啦啦地洋洋灑灑卷成一個又一個的螺旋，在空中發出令人悚然的呼嘯聲。
伴隨著腳下偶然傳來尖銳的疼痛，證實沙礫中夾雜著數量不少的石頭。呼吸聲被淹沒在那有節奏的「沙沙」聲和狂風的呼嘯中，感覺不到人還活著，只有單一純色的岩石，沙土，竟連天空也映成了一片黃色。無數顆沙石，鋪成一條沒有盡頭的道路，遠遠地通向不知名的遠方。
只是兩分鐘，放在車子外面的手上已經細細染了一層黃色的沙土。
洛卡力歐共和國的得這條沙礫道，長約二十六公里，寬三公里，是，通往卡拉門的必經之道，又被稱之為朝聖之路。
「小姐，快到了。」
我點了點頭，關上窗戶。
這是一輛兩排長車，兩排真皮座椅面對面，中間還有個小型吧台。說話的人是科隆，專程趕到獵人協會來迎接我的管家。他的臉上洋溢看似真誠的笑容。「小姐以前吃了不少苦吧。」他歎了口氣說，「其實我們很早就開始尋找您的母親，她和三少爺在一起有一年多了，但突然有一天一個人離開。」他對很尊敬，但我總覺得那笑容下面例行公事的成分多得多。
「其實，還好。」我簡單地回答。
十歲以前還好。
十歲以後……他奶奶的我不想談……
車輪底下翻滾著黃色的塵土，一路煙霧騰騰地拉出一條長長的尾巴，好似一條匍匐前進的穿山甲。開了大約將近四十多分鐘，車子拐了個彎，開始進入盤山公路。
山並不太高，只是一眼望去，山連山連綿不絕，好像沒有盡頭。然而走完一段盤山公路，走到裡側的時候，面前忽然變了一個世界。滿目都是鬱鬱蔥蔥的植物，甚至像是一個熱帶雨林。
「從剛才進來的地方開始，都是圖洛家的地方。」科隆說，「不過這些年來老爺已經沒什麼精力去弄這些花花草草，都有些長雜了。」
我無語地看著外面那數丈高的熱帶植物，再看看已經渾身都是沙泥的車，低低歎了口氣。把這麼大的一整座山的沙地變成泥土，再把沙礫變成植物——這就是錢的力量！
沿著面前的那條小道一直開了大約五分鐘，已經看得見一群建築物的門。那是由數十種風格迥異，或連在一起的，或分散開的大型灰白色建築體。正中的一棟分明就是巴羅特風格的城堡。
我正在驚訝，管家科隆的表情卻變得十分激動起來，甚至打開窗，略微有些顫抖目視著大門口。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長長的階梯上，站著一個黑色長髮的年輕人，身上套著一件袍子，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
車子停下，科隆都忘記請我下車，徑直地走到那個男子的面前，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喲，科隆，好久不見。」男人伸出了雙手，他的聲音溫和但缺乏激情。
「孫少爺！」科隆哆哆嗦嗦地和他擁抱著，幾乎流下淚來。
這個人，如果不是那雙藍色瞳孔，如果不是帶著淺淺的微笑的話，我險些錯把他當成是一件物品，而不是一個人。
使我產生這種錯覺的，其實是在那一瞬間，那男人眼中所折射出的冷漠。
科隆好一會兒才想起了我，急匆匆過來打開車門，將我領到他跟前，鄭重地介紹道：「這是大少爺的兒子拉菲爾，這是三少爺的女兒安娜。」
面前這個，應該是情報上離家出走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對我溫和地笑笑，說道：「我就是聽說安娜來了才出來特地迎接的。不過……」
「不過什麼？」
他頓了一下，只是看了我一會兒，沒有回答。
「我帶你去見爺爺。」他伸出手拉住我。
和伊爾迷一樣，手心冰冷。但卻一直讓人寒到心裡的那種奇異觸覺。
我將手抽回來，抬頭看了他一眼。
「這可真是冷漠。」他低頭笑了笑，「我親愛的妹妹。」
「一般般。」我回答。
「呐，跟緊我，不要走丟了。這裡可是很大的，迷路就不好玩了。」拉菲爾臉上仍舊帶著那種看起來十分溫柔的淺笑，「科隆，我帶她去見爺爺。」
我跟在他的身後，就這樣走進了城堡。如果我不是身臨其境，大概不會想到有人居然將高到仰頭才望得見的高度作為大廳的頂棚。事實是，這樣能夠容納數百人的廳，僅只是穿進路路過就看見了三個。一個正廳，另一個據說是會議廳，還有一個是放映廳。
他的話沒錯，我一個人的話，的確會迷路——但如果不是他帶著不走正面的大廳，而是專挑那些七扭八歪的小通道或者是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的某個樓梯——美其名曰：抄近路！我怎麼可能迷路？畢竟是建築，又不是迷宮……
「拉菲爾……哥哥。」
「嗯？」
「你對這裡很熟？」
他突然停下來，我沒止住腳步，差點一頭撞在他身上。拉菲爾笑了起來，伸出手，忽然把我的頭髮揉成了一團。
「幹嗎？」我瞪了他一眼。
「我以為你除了冷冰冰的，就不會有別的表情了，原來還會瞪人。」
你丫的！
「我跟你很熟嗎？」
「好了，我走慢點，不逗你了。」他笑笑，轉身又向前走去。
打開一扇大門，面前是一條鋪著紅色地毯的長廊，長廊外的陽光就這樣透過立柱撒了下來，像是一道道光明的洗禮一樣，將石柱的影子拖成一長條，映射在對面的花架上。花架上上成堆的熏衣草的香味濃得有些不太舒服，但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有股奇怪的味道。
「以前小時候，這裡是個刑房。」他說，「所以土地裡面有洗不掉的血腥味，你聞得到嗎？」
我恍然。
「有一點。」
「其實正常人都聞不到。」拉菲爾笑笑，「你聞得到說明你也和我一樣不正常。」
我狠狠瞪著他。
「小時候我在這裡住過很長一段時間，這裡是窗，這個地方掛著鐵鎖。」他笑著說，但那笑容十分冷漠，「我每天就從這裡向外望，然後問自己，我為什麼要活著。」
「後來呢？」我問。
「……」他看著我，忽然又笑了起來，「你的反應可真奇怪，後來呢？呵呵……」
「那個……」我歎了口氣，「是你自己挑起話頭的，我其實不想聽。」
他回過頭來，有點詫異：「不想聽你問什麼？」
「下意識。」我淡淡說，「說故事的時候，不是應該問『後來呢』，『結果呢』之類的話麼？別人的事，你別說我冷漠啊——別人的事，對我來說自然是故事了。」
「自己的就不同麼？」他微微一笑。
「是這樣。」我點點頭，「其實都一樣。不是有句話叫什麼來著……能夠哭說明自己還不是最慘的一個。」
「也是。」他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難怪母親來看我的時候看一直哭——我還在納悶，明明被關在這裡的人是我，她哭什麼……」
這句話，貌似不是用來這樣理解的……
「我以為你離家出走了。」
「離家出走？怎麼會？」他更是詫異，「我是被遺棄的。」頓了一下，他又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不過最近爺爺發現他的私生子一家都死了，所以不得已把我請回來的。至於你大概也是這個原因……其實爺爺有兩個侄子，不過他好像不願意肥水流外人田似的。」
也就是說，家族內鬥之類的秘聞。
「關係不好麼？」
「不是，關係很好。圖洛家族成員之間的關係都非常好。」拉菲爾笑著說，「除了我之外。」
這時候我抬起頭看見從前方走來一個中年男子，眉角依稀帶著點年輕時候的英俊，但臉上的皮膚已經蒼老而鬆弛，顯得十分陰贄。
「我說這是誰？不是小菲麼？怎麼捨得回來了？」一撇嘴，他又補充說，「啊，表哥讓我來接安娜進去，你就不必跟進去了。」
「是爺爺的命令麼？」拉菲爾笑笑問。
「你自己知道就好。」中年男子的態度極其惡劣，「何文斯根本就不想看見你！」
「我就說麼，這樣還把我找回來做什麼。」他只是聳了聳肩，「害得我還搞不清楚叫你什麼，爺爺還是叔叔？」他臉上完全看不出什麼情緒。
「你！」中年男子氣得不輕，只是強壓住了情緒，渾身顫抖著。這種顫抖的意義和科隆肯定不同。好一會兒，他轉過頭來，換了一張親切和藹的臉對我說：「我是你爺爺的兄弟，你可以叫我塞克爺爺。」
「塞克爺爺。」
他拍了拍我的肩，領著我向前走去。走到那一扇門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拉菲爾仍舊在那個地方沒挪動步，看見我回頭看他，微微沖我笑了笑。
「呐，剛才你問我，是不是跟我很熟。我跟你一個……同鄉，還是蠻熟的。」他頓了頓，慢悠悠地說，「其實我們三個月前都見過的，眾神的遊戲。」
「五年前也見過，在你家，但大概你不記得了。」他補充說明。
這一瞬間，他在陽光地下的身軀看起來卻是那樣冷，冷得好像整個長廊都陷入了冰窟。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20
惡魔之子
「安娜。離那個傢伙遠一點。他是魔鬼。」
——以上，為塞克忠告。
「安娜，不要和拉菲爾太親近。那傢伙的身份，有點危險。」
——何文斯爺爺沉默中。
危險？我自然明白，幻影旅團的成員不危險誰危險。
世界何其小。
五年前，見過我而我沒見過他的，就隻身後的那一個。三個月前，平臺上那麼多人，我的注意力又在北北身上……把他忽略也很正常。
當然，你不能指望我在知道他的身份後還跟他笑眯眯地聊天，可是我也擺不出一付我不認識你的冰冷模樣，尤其是在大庭廣眾——我們兩個只能裝出兄妹友愛，甚至還要相互對著深情默默眼神的樣子。
「你臉上的肌肉抽筋了。」
「我知道。你沒感覺嗎？」
「呐，這就是每天鍛煉和不鍛煉的區別了。」
圖洛家為了將我們兩個介紹給有關者——所有的有關者其中包括，親戚，朋友，商業對手，政治對手，就差沒登報了。除此之外，還安排了我們一系列出席各種性質的公共場合，從酒會到結婚儀式。今天是在本家舉辦的一個家庭宴會，邀請了親朋好友列席。
拉菲爾看起來十分適應這樣的場合，無論是貴夫人還是大小姐，都能遊刃有餘從容不迫。相比之下，我用「眼神殺死人」以及其進階技能——「殺氣凍死人」這招逼退對方，儘管百試不爽，但就手段來說的確是落了下乘。
「你做這種事情很熟練？」
「嗯。」起先他只是微微點頭，但後來忽然想起點什麼似地，莫名笑了起來。
此人其實也挺BT。
但幸好有西索在前，有了那個例子，一切的BT都是合理合法的。
他看了我一眼，笑笑說：「忽然覺得你跟飛坦很象，你認識他吧。」
認識？何止認識？
這時候我很想抓住他的脖子，怒吼一聲：我他媽的哪裡跟那個虐待狂心理變態像了？
「飛坦不喜歡這種場面。」拉菲爾說，「你知道我們偶然也會參加一些慈善捐款活動，那一塊基本都是我和飛坦一組。每次有不開眼地想要過來跟他說話，那傢伙就像你一樣不停放冷眼和殺氣。」
「飛坦不是和芬克斯在一起的嗎？」我不小心問出了口。當年論壇的配對其實我記得不太清楚了，但幾個主要的還知道，這方面北北精通無比，我就差強人意了。
他驚訝地看了我一眼說：「你知道得還不少麼。你從哪裡知道芬克斯的？」
……我能說是漫畫裡看來的麼？
「算了，不關我的事。這種事情，讓團長去頭痛。」他看了我一會兒，忽然又笑了一聲，「芬克斯和他在一起行動的確比較多，但慈善活動這種事情，形象比較重要。你看我形象比較好。」
「嗯。」我點點頭承認，「比那個梳辮子的好那麼一點點……」
「謝謝，你說我比信長英俊我已經滿足了。」某人無恥地回答，「話說回來，你和你女兒其實不太象。」
那美！我的神經一下緊繃起來。
「她現在和莫麗在一起。」拉菲爾說，「話說回來，你可真絕情，就這樣不管自己女兒了。」
絕情。呵呵。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圖洛這個詞，在米特爾聯邦的土話中，意思是愛欲之神的侍奉者。」拉菲爾突然轉換了話題。
「這個我聽爺爺說到過。」
「但同樣的，圖洛這個名字，在原始教意中也含有惡魔之子的意思，惡魔源自于欲望，愛欲則是原始欲望中最主要的一個。」拉菲爾玩弄著手中酒杯，「對於他們來說，我就是這個惡魔之子。」
我無趣地放下手上的酒杯，轉身離開。走到邊門回過頭，拉菲爾舉著酒杯帶著淺淺笑容，正向遠方朝著這裡看的美女打著招呼，略有些翩翩濁世公子的氣質。他就像是一個優雅，高貴的，浮于這繁華的世中的吸血鬼，冷漠地從高處俯視這世界。
我轉身從邊門穿了出去。
一走出門，忽然就聽見角落一邊傳來人的竊竊私語。「那個拉菲爾，很帥啊，又是圖洛家的繼承人。」
「我們是別指望了。不如說說你看中那個，圖洛家的保鏢，叫什麼？咖啡豆？」
「你才豆呢！」
女傭之間無聊的談話。
我繞開她們，走到別墅的陽臺上，雖說是陽臺，但其實是一個小型的天臺。這裡的海拔比較高，天氣晴朗的時候可以看見穀底各種綠色植物。裡面的空氣雖然不錯，但仍顯得有些悶熱，這裡就好多了。
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忽然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一回頭，人影一閃而過。
我不太確定地揉了揉眼睛，沖著那人消失的方向跟了過去。走廊靜謐得很，剛才的聊天聲也沒有了。我向那個角落瞄了一眼，兩個女傭倒在了地上，眼睛瞪得很大，眉心正中一根釘子沒入。
忽然幾縷輕風掠過，我一側身，三根釘子從面前飛過，紮到了身後的立柱上。
「伊爾迷？」
我不確定地問。
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黑色的長髮披落在肩上，一雙沒有瞳孔的黑色眼睛，正看著我。儘管幾年沒見，但他幾乎沒有什麼改變，就連那套衣服都沒換過。不知怎麼的，胸口忽然就那麼湧上了些暖暖的情感，吹散了些許夜晚的寒冷。
「安娜？」雖然是詢問的語句，但語音還是一如既往平淡沒有起伏，「你長大了，幾乎讓我認不出來了。」
「是好久不見了。」我微微點頭，「來工作？」
「嗯。工作。」伊爾迷淡淡說。然而在不經意之間露出些些許凝重的表情，流露出這次的工作並不簡單。
「棘手的工作？」
「啊。」他歎了口氣，「非常……棘手。」
被伊爾迷說成是非常棘手的工作，那肯定是……非常棘手。然而看他略有些煩惱的表情，我忽然覺得心情變好起來。
「要幫忙嗎？」我問。
「你確定？」他有些驚訝的樣子，「你也是圖洛家的人吧。」他的意思，似乎是我不幫倒忙已經不錯了。
「錢多的話我會考慮。」我想了想回答，「我跟他們不是很熟。」
「以前沒看出來你這麼喜歡錢啊。」他有點困惑的看著我，「算了，反正這件事對你來說也沒什麼壞處。」頓了頓，又說，「其實，這次是爺爺接的任務。本來爺爺和父親是打算聯手做的，但是被另一件任務耽擱了——」
他似乎有點苦惱的樣子。
「人情債難還啊。」他歎了口氣說著，「即便是做殺手的，有時候也有這樣那樣的人情債，被逼著打六折之類的——其實我知道爺爺他並不情願的，可是為了留住這樣大生意的主顧。這年頭殺手生意也越來越難做了。」
這個……算是殺手的日常聊天麼？
然而伊爾迷的爺爺，給我印象很深的，是他那件寫著「一日一殺」四個字的外套。以前COSPLAY做服裝的時候，那四個字還是我自己手動寫上去的。但那老頭的樣子卻已經全然不記得了。
話說回來，有誰需要動用他們家老爺子出手？
「六十億。」伊爾迷說，「買拉菲爾•圖洛的命。」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要知道，這個價錢並不貴。他是幻影旅團的八號。」伊爾迷解釋道，「無論是圖洛家族第一繼承人的身份還是幻影旅團的成員，他至少也都值這一點。」
誰會出這麼多的錢來殺他？
「是拉菲爾•圖洛還是旅團的八號？」
伊爾迷沉默了一下，還是回答了我。「拉菲爾•圖洛。」
如果是拉菲爾•圖洛的話，倒是也能夠令人理解。畢竟饞涎圖洛家財產的人不會少，但是即便殺死拉菲爾，也不能夠得到什麼好處——貌似他死了，好處最多的人是我……
但是，如果我也死了呢？
我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伊爾迷，除了拉菲爾•圖洛的委託之外，還有沒有暗殺其他圖洛家族人的委託？」我委婉地提問。
「現在沒有。」他頓了頓又說，「如果目標是你的話，我會事先通知你……」
謝了……
事先通知有個屁用！
我繼續問道：「我記得你兩年前跟我說，你父親接了一個暗殺旅團八號的任務。那時候旅團的八號不是拉菲爾嗎？」
他看了我一會兒，沉默了半晌，似乎有些不太高興。
「是他，但那次任務失敗了。」伊爾迷平靜的說，「父親和我一起去的。他們一般是兩個人行動，但那時候出現了四個人，而且實力比我們想像中強得多。我還受了傷，所以先撤退了。我們任務失敗的第二天，雇主一家就被旅團滅了門，所以並沒有後續。」
旅團的人，有強到連席巴都對付不了麼？我記得在漫畫中，旅團的八號的確是被席巴所殺，而且庫洛洛在那個時候，也並不足以強到對席巴產生威脅。三年後席巴對他的評價是：「比那時候更強了。」
即便那時候旅團中有北北的存在……也不可能出現如此大的變化……
「我不敢肯定其他旅團的人是不是在周圍。」我想了想說，「拉菲爾本身不好惹，我覺得你們的實力差不多，你想毫髮無傷地殺他，沒這個可能。你知道他的能力？」
「知道一點，在上次的戰鬥中看到過。」伊爾迷說，「那傢伙似乎能控制生物。而且他的血有強烈的腐蝕作用，據說不是念能力，而是天生的。」頓了頓，又想起什麼似的解釋道：「他是何文斯•圖洛和他女兒亂倫生下的孩子，據說一出生就帶著詛咒。」
重要番外（拉菲爾）
「瑪奇的話。」俠客頓了頓，捅了一下拉菲爾，「你怎麼看？」「如果是個麻煩的話，馬上解決不就好了麼。」「拉菲爾……」俠客滿臉黑線，「我是問你的看法，沒有讓你複述芬克斯的……」第一次見到這個少女的時候——我想了想，第一感覺，大概只是驚豔。
明明只是一張美麗卻還不到令人詫異的臉，但就是那種混合著妖媚和冷漠的神情，偏偏產生一種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耀目，不覺令人恍惚起來。不過那也只是一種本能的反應而已。對我來說，沒什麼事是值得矚目的。
第二次見面是在圖洛家的門口。
老管家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少女下車，猛然一抬頭，似乎是被什麼刺痛了似的，少女微微皺了皺眉。然而她似乎並不記得蜘蛛中，也有一個我。
我被告之，這是我的堂妹安娜，是叔叔在外面的私生女。她沒有任何慌亂，只是冷漠地能凍死企鵝……
無論是一個人還是和很多人在一起的時候，少女的目光，總是有些飄忽不定。有的時候她看著我，但她的目光卻好像穿過千山萬水，遙望著一個我所不知道的地方。而在眨眼的那個瞬間，她那雙不同色的瞳孔中，掠過的是溫柔，懷念，以及迷茫。
這種目光，偶然也在莫麗的無意識中也曾出現。只是卻沒有她那麼久，那麼深沉。令人奇怪的是，在那之中，唯獨沒有恨意的存在。看慣了被旅團殺死的人或者是報復者眼中的刻骨仇恨，忽然不見，倒是覺得有些奇怪。
「呐。」我忽然出聲問，「你不恨旅團麼？」「……」安娜只是扭頭看了我一眼，並沒有開口。過了好一會兒，才答非所問的說，「拉菲爾，莫麗在旅團，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莫麗？」我想了想，「有時候很迷糊，但有時候又很精明，無論什麼事都能很快振作。喜歡粘團長……嗯，其實她誰都粘。不過旅團成員脾氣上雖然差異很大，但從本質上來，其實都是差不多的人，沒什麼特別的吧。」「告訴我這些沒問題麼？」少女雖然在問，但似乎並沒有期待答案。
「她不是你的『老鄉』麼？」「是啊。」她點了點頭，眼睛中露出那種時常看見的迷茫，「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有點不太明白很久以前這個概念，按理來說，她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少女，但她的目光卻在二十年前——或者更遠。
「她很喜歡你。」我補充說明。
「我知道，我也很喜歡她。」她的聲音淡淡的，很好聽，「但是喜歡，喜歡又有什麼用呢？」我知道。
喜歡，喜歡有什麼用呢。
我喜歡透過從頭頂的鐵窗看外面的天空。那樣純淨的藍色，就好像一下子就能將人的心舒展開來，連帶覺得呼吸的也是自由的空氣。
我喜歡聽小鳥的叫聲。每當有小鳥嘰嘰喳喳叫聲的時候，我就知道那個看不見春天來了。只要春天到來，地牢裡面就不會那麼寒冷，血就不會剛剛流下來就凝固成冰。
我喜歡看流動的液體，就像血。那樣悄悄地流下來，粘稠卻又並不濃厚，靜靜地落在泥土裡，一點一滴，飛濺出不同的形狀，變成一朵朵樣子各異的圖案。紅得沁人心扉。
我喜歡那至叫做伯奇的小白頭鳥，只有他才敢從天窗裡鑽進來，飛到我的腳邊，嘰嘰喳喳地叫著。
「呐，你會不會說話？」「啵嘰，啵嘰。」「你想吃東西？」我想了想，「可是沒有吃的。他們明天才會送東西過來。」「啵嘰，啵嘰。」結果它飛到我的傷口上開始啄起肉來。
「喂喂，會痛的啊。」我甩著手，想把這只臭鳥甩下去，但或許是因為手被鏈子銬著能動的幅度不大，或許是因為它的力爪抓得很牢，那小東西就這樣死死的站在我的傷口上不下來。
幸好它的胃口並不大，只是折騰了一會兒就滿足地跳了下來，沖我「啵嘰，啵嘰。」地叫著。
「我叫你伯奇好不好？」「啵嘰啵嘰。」「我當你同意了啊。」伯奇時常來，有時候它會飛到我的頭上趴著睡覺，也會在我腳邊打滾。
它的白頭上沾上了我的血，變得灰不溜秋，但一樣很襯下面藍色的，散發著流光的羽毛。
後來他們告訴我說這種鳥焦作食腐鳥，但我只叫它伯奇。
第二個春天來臨的時候，我仍能聽到窗外小鳥們的叫聲，但卻再也沒有看到伯奇。我很想念它，但他們說，食腐鳥很怕冷，活不過一個冬天。
所以我喜歡春天。
可是喜歡，喜歡又有什麼用呢。春天會過去，夏天會接著來到。
我自然也喜歡夏天的某種東西。比如大雨。
密密麻麻的雨水打在大地上，發出此起彼伏的聲音，就好想一通有一通戰鼓的聲音，那麼振奮人心。雨水從窗外飛濺而來，細小地像霧一樣消散在空中，片刻，空氣中的血腥味也仿佛被過濾了似的，剩下的唯有那夏天的清香。
扭過頭去，仿佛能透過那細細綿綿不斷的雨簾中，看見一個窈窕的身影。
「拉菲爾，你在看什麼？」俠客問我。
「好像有人在叫我。」「哎呀，沒想到拉菲爾也會做春夢呢。」俠客笑眯眯地說，「是哪家的閨女？」「是飛坦。」我說，「告訴飛坦他會砍死你。」「……」話音剛落，帶著一陣風的飛坦，手中提著個人，就這樣從雨中沖了進來。
「芬克斯呢？」「後面。」飛坦言簡意賅地回答。
我的目光在他手中的人身上一掠，不經意吐出了一個字眼：「咦？」那是個漂亮的少女，神情恐懼地望著我們，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
「你認識？」飛坦冷冷地望了過來。
「不認識，只是……」我頓了頓，「眼睛有點像我……母親罷了。」「要我把她眼睛挖下來給你嗎？」飛坦兄弟你真是客氣。
「不用了。」我笑了笑，「不需要那種東西。」只是深藍色的瞳孔，是不會像她的。深藍色瞳孔的女子有很多個，但沒有一個是她。
事實上，母親這個詞語，在我的印象中，通常都是與白色聯繫在一起的。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裙，鬢角上一朵白色黃芯的小花，眼角含著笑容，這樣對我伸出雙手：「拉菲爾，乖，媽媽抱抱！」她笑起來很甜很甜，就像吃了蜂蜜一樣，甜的好像是一缸糖全都倒在你的肚子裡面。嘴角微微拉開，深藍色的眼眸中倒影著自己的影子，清澈卻又溫柔。
「拉菲爾，乖，真乖，好孩子。」她輕輕地摟著我，拍著我，好像一鬆手我就會掉在地上碎掉一樣，抓得很緊很緊。
「拉菲爾，喜歡媽媽麼？」「喜歡。」我大聲回答。她的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並不是混合著藥水和酒精的那種氣味，而是像熏衣草那樣濃濃的香。可是我在房間裡卻看不見花朵，只有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還有白色裙子的女子。
「拉菲爾，不要離開我好麼？」女子溫柔的，輕輕的聲音。
「好的，我要和媽媽在一起。」我說，「我不走。」「拉菲爾好乖，好乖……」說著這樣的話的女子，躺在白色的床上，臉上毫無血色，身上蓋著雪白的床單，一切都是雪白色的。變成棕色的乾枯小花，被扔到了窗外，落在枯草堆裡。
我喜歡母親。
可是。
喜歡，喜歡又有什麼用呢？
「拉菲爾，這是你的表哥特拉夫。」母親死後的某一天，我被領到另一個年長孩子的身邊，「從今天開始起，你要跟他一起學習。」我點點頭，看著面前這個帶著尖銳眼神的孩子，他把頭仰得高高的，好像一個高傲的國王。
「喂，你要聽我的話，不可以亂動我的東西。」他瞥了瞥我說。
「我會聽話的。」我說。如果我不聽話，爺爺說會把我關回那個小屋子去。
特拉夫是個很聰明的少年，總是能夠正確回答老師的問題，好像什麼都知道。
「知道這東西叫什麼？」少年翹著嘴，驕傲地問我。
他手裡拿的是一塊褐色透明的物體，晶瑩剔透有點像寶石，但卻沒那麼硬。「這是琥珀！它是松柏科植物的樹脂所形成的化石，最少有五千萬年的歷史。」特拉夫自豪地說，「是爺爺送給我的哦，你想要玩嗎？」我使勁點點頭。
「那我讓你玩一會兒，但是不可以弄壞了。」他把琥珀遞給我。
我細細地摸著那溫溫的表面，透過陽光仔細看，中間似乎有些雜質。
「呐，哥哥，裡面有只蟲子……」特拉夫瞥了我一眼，嘲笑道：「那當然。那是琥珀形成的時候，這些蟲子被樹脂包裹著，就這樣死掉啦。你真笨，還給我啦。」他把那東西踹回口袋裡，蹦蹦跳跳地走了。
圖洛家的孩子少得可憐，即便是象特拉夫這樣受寵並且聰明的少爺，也一樣沒有童年的玩伴。雖然嫌我苯，但特拉夫還是經常跟我一起玩。
他是個急性子，很少有耐心去等待。比如上個星期種下去的蔓藤，這個星期他就指望能爬滿花架。
「怎麼還不長啊，都一個星期了。」特拉夫不滿地說，「喂，你說我們給它澆肥料它會不會很快地長大啊？」「我不知道……」「苯死了。」特拉夫歎了口氣，「唉，要是能馬上爬滿支架那該多好。」「啊，我有辦法。」我跑到藤蔓苗的前面，在手腕上割了一道口子。血從傷口中流出，滴到泥土裡，滲入。然後青色的藤蔓開始象瘋了一樣，以肉眼能看見的速度飛快地長了起來，爬上支架，盤旋著上升，一支接著一支，最後覆蓋了整個花棚。
「哥哥你看，它們長大了。」我回過頭去，卻看見那個驕傲的少年滿臉恐懼，驚呆地看著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在這天之後，特拉夫再也沒有跟我說過話，每次見到我，總是這種驚恐和憎惡的目光，然後遠遠地跑開。
我喜歡那個用著斜斜眼睛，略帶著驕傲目光的少年。就算他罵我笨蛋也沒關係。
可是。
喜歡，喜歡又有什麼用呢？
所以我不再喜歡，不再喜歡任何東西。沒什麼什麼東西是可以喜歡的，也沒有什麼東西值得去喜歡。
「其實。」在血緣上既是我妹妹又是我侄女的少女說了，「有的時候看起來前面有兩條路給你選擇。」頓了頓，又說道，「但我們並沒有選擇的權利，不是麼？」「嗯。嗯。」我點著頭。是辯解也好，藉口也好，這個說法我喜歡。
不過有一點她不知道。其實我已經不在乎了。
不去喜歡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因為沒什麼什麼東西是可以喜歡的，也沒有什麼東西值得去喜歡。
各有各的不幸
所謂的女兒難產而死，兒子夫婦死于車禍，其實都只是遮掩人耳目的說法——獵人協會給的資料還真有夠爛。尼特羅那千年人參精眉開眼笑地歡送我去一個兄弟友愛，感情深厚的家庭，結果卻還留著這麼一樁醜聞。（莫：人家那是怕你聽了不去。）
不過就我個人而言，除去旅團八號這個事實，對於拉菲爾本人倒並沒有什麼覺得特別厭惡的地方。不容易再喜歡一個人的正面結果就是，不容易去厭惡一個人。
幸福總是相似的，但不幸卻各有各的不幸。
我想我無權評價別人的經歷，更況且不幸這個詞語，本身也不是其他人或者他人可以去評價的。說不定那丫自己樂在其中……事實上我現在都覺得南南的經歷其實未必有多糟糕，那只是因為她自己不夠堅強而已。
時間能夠撫平一切的傷痛，也能漸漸地改變一切。或許有一天我還會說：那種仇恨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想到這一點，我就不寒而慄。
殺手家族也有殺手家族的煩惱。獵人協會也有獵人協會的煩惱。
而我的煩惱在於，幫，或者不幫。
我可以幫伊爾迷這個忙，但我有幾個顧忌，一來身份尷尬，從血緣上來說拉菲爾是我的堂兄，二來此人號稱和北北很熟，我並不太想動和北北有關的人。更最重要的，當然還是那美現在旅團手上。
一提起那美，我對她的思念就如黃河決堤一樣湧了出來。那個小小的，肉肉的，還不會說話的孩子，現在肚子餓不餓，冷不冷，有沒有想我。小孩子的記憶力其實並不好，再過幾年，她可能會不記得這個媽媽，也不會記得曾經是那樣……那樣膩在我的懷裡撒嬌。
一瞬間，我忽然覺得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憎恨那些蜘蛛，就算將他們即便是銼骨洋灰都沒辦法消除心頭之恨。
然而下一個一瞬間，我卻又冷冷地想，算了吧，你已經為了你自己拋棄了她一次，其實你和那些人都一樣冷血的。
和伊爾迷交換了新的手機號碼，我回到大廳。
拉菲爾人也不見了，我四處張望，忽然被一個柔柔若弱的聲音叫住了。
「安娜妹妹。」
我扭過頭去，看見圖洛家的某個孫子輩的丫頭卡莎莉娜走了過來。她是塞克爺爺的親孫女，和我的關係還算是比較近的。
「你在找拉菲爾麼？」她柔聲問。
「他去哪兒了？」
「我剛才看見他從那邊的門出去了。」卡莎莉娜頓了頓，有些猶豫地說，「如果你想找他，我可以領你去。」
「那麻煩你了。」我微微露出一個笑容。在圖洛家雖然已經快兩個星期了，但我一直不冷不淡。何文斯以為我還對圖洛家有些芥蒂——這倒是真的。另一方面是我現在自己麻煩夠多，不想再多惹意外的事情。
這笑容讓小姑娘一陣高興。「拉菲爾從不親近任何人。」她帶著我一邊走，一邊說，「可是他跟你很好。」
我微微笑了笑，說道：「拉菲爾，他……好像很不喜歡爺爺。」
「他以前很可憐，爺爺一直把他關在紅房子裡，不讓他出來。」卡莎莉娜低聲說，見我一臉詫異的樣子，露出後悔的神色，「對不起，我不該告訴你這些。拉菲爾，不喜歡這個家，其實是應該的——啊，你千萬別說是我跟你說的這個。」
我是在詫異，怎麼我就成了他的親近人了？似乎也就是跟他說說話聊聊天，止乎於禮，就連一個親密的臉頰吻都沒有過。
「我不會說的。」我頓了頓又說，「那後來他是怎麼出來的呢？」
卡莎莉娜搖了搖頭說：「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很多年都沒看見他了。我們都以為他死了，爺爺為了不傳出去才說離家出走的。」像這類家族秘史，估計也不會說給像卡莎莉娜這樣的小丫頭聽。
說話間，卡莎莉娜已經帶著我出了大廳，這是一個很小的陽臺，連通著邊上一個小廳頂上的平臺。夜色很暗，但仍舊能夠隱隱約約看見拉菲爾的身影，就這樣蹲在那平臺的邊上。邊上還有一個人站著，兩人似乎在交流著些什麼。
「啊，他在和人說話。」卡莎莉娜停下腳步，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走過去還是扭身回去。
正在猶豫中，那邊的聲音卻穿了過來：「喲，安娜。」雖然是打招呼，但語調中透出些許冷漠。
我越過卡莎莉娜，走到平臺上，還來不及開口說話，那個站在他身邊的人轉過身來，看見我，略有些驚訝。
「這不是安娜小姐麼？」
大廳中透出隱約的光，可以大約看清楚這是個年輕人，臉上掛著微笑，眼睛很大，然而那綠色的瞳孔卻在在燈火的照耀下顯得有些詭異。我現在對自己認人的水準實在不抱希望，但或許是那個夜晚，這張娃娃臉給我留下太深刻的印象的緣故，一個名字騰地躥了出來——俠客！
他扭頭去看了拉菲爾一眼，神色中有責備的意思。貌似拉菲爾並沒有告訴他我的事情。
拉菲爾笑了笑：「團長又沒說什麼事情都要報告。」
他歎了口氣，不知說什麼好似的：「拉菲爾，什麼時候你能多操點心。」
「呐，俠客，你能指望窩金跟你一樣去調查情報麼？」
果然是俠客……蜘蛛行動起來，不可能只有一個人。
蜘蛛，行動？這麼說來，拉菲爾到這裡來，難道並不是因為何文斯請他回來，而是另有目的？
「拉菲爾，你什麼時候把自己上升到和窩金一個等級了？」俠客摸了摸頭，語氣中滿是無奈。
拉菲爾卻沒理會他的挑釁，而是低下頭去。
我把目光落到了他身上，他似乎並不是僅僅是蹲著，手中還在擺弄著些什麼。我凝神一看，那傢伙滿手是血，貌似正在向一個容器裡裝。可是口腕處的口子開得並不很大，血間間斷斷一滴一滴，一點點從容器中濺出來。
他的神情這時候十分專注，就好像是看自己的初戀情人一般含情脈脈。但我卻覺得從骨子裡冒出一股惡寒。
過了好一會兒，拉菲爾才搞定了手中的活，抬起頭，忽然發現了我身後的妙人兒。「啊，卡莎莉娜，你也在啊。」他點點頭，若有所思，「嗯，那正好了。」話音才落，忽然躍起，一個呼吸的工夫就從我身邊掠過。我轉身過去看的時候，卡莎莉娜已經被他提在手中。
「喂，這可是你家。」俠客發話了。
「你自己說要血的。」拉菲爾舉了手中這個昏迷不醒的少女，「我可是在幫忙。」
「收集圖洛家人的血？」我把目光又拉到拉菲爾身上。
「安娜小姐很聰明呢。」俠客把玩者手中的手機，「安娜小姐也是圖洛家的人？」
我沒吭聲。你小樣的別以為長了一張娃娃臉，我就不知道你那一顆狼心——我還記得你拔的那一刀子呢。
「我堂妹。」拉菲爾在下麵吱聲回答，「三叔叔的女兒。」
「以前沒聽你提到過。」
「是何文斯剛剛找回來的。」拉菲爾說，「對了，命令有改變嗎？」
「沒有，莫麗也會來。」俠客看了我一眼，說道，「我想安娜小姐一定很想念那美。」
我冷冷地皺了皺眉。俠客的表情還是看不出任何變化似地笑著，他的笑，和拉菲爾的不同，是一種讓人不自覺感覺親切的笑容。這種笑容很能夠讓人卸下心房，就好像一個鄰家男孩那麼值得信賴一樣。
只是，那丫的臺詞還是一如既往的不相稱。
我淡淡哦了一聲，目光還是看著拉菲爾。「你們要收集血幹什麼？」
「嗯，當然是有用了。」拉菲爾一邊說，一邊很利索地給卡莎莉娜放血，一會兒就又灌滿一個容器。
我皺了皺眉：「我看你給別人放血挺利索，怎麼自己剛才弄得滿手都是。」
「他就是喜歡這樣。」俠客在一邊插嘴。
拉菲爾抬起頭，微微笑了笑，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
我不得不承認，其實我以前的認知是錯誤的——變態其實沒有所謂程度的輕重，只有不同的種類……
「話說回來。」俠客在一邊又插話了，「安娜小姐真是狠心啊，把自己的女兒一扔就是好幾個月。」
我冷冷地看著他，他也無所謂地看著我，但長時間的凝視，即便是俠客也有些發毛起來，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問道：「那個，難道我說的不對麼？」
「你說得很對。」在他以為我不會回答的時候，我說道，「你們一群人欺負我一個小孩的時候，好像也沒什麼難為情的。」
這回答把俠客噎了一下，但片刻就跟沒事人似地笑了笑，扭頭對拉菲爾說道：「拜託這兩天打點精神，別把事情弄砸了。團長特意關照過。」
「hai，hai，知道了。」拉菲爾一樣笑笑，把手中的容器都塞給他，「你快走吧，我們兩個在外面時間太長了不好。」
俠客接過容器，最後還很有禮貌地跟我道別這才走了，不論他在執行任務時候的辣手，就剛才的行為來看，他脾氣不僅不錯，而且是非常不錯，如果換成飛坦——估計我還沒開口呢就一傘骨上來了。
拉菲爾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塊手帕，擦著手上的血。地上還躺著個人，這情形怎麼看怎麼詭異。他忽然說：「我也有出手殺掉的家人，你的朋友。」
「嗯。」我微微嗯了一聲。
「可是你對旅團的態度很奇怪。」他問，「是因為你女兒的關係？」
「嗯。」我還是嗯了一聲。
「呐。」他說著，忽然又輕輕笑了起來，「你說，如果那美不是在團長手裡的話，你會不會像這樣割斷我的喉嚨呢？」
我不知道。
我的確可以做到幫伊爾迷殺掉這個人，但這只是因為我想幫伊爾迷，並不是因為我自己想要殺死他。
復仇這個概念其實很廣泛，以命償命，以痛苦償還。幾年前的我要考慮的指是能不能夠的問題，但現在我要考慮的卻是，報仇的形式。
死，對於庫洛洛這個人來說，有意義嗎？
所以現在姑且命題——如何在保全自己的情況下報復庫洛洛……
倘若說滅掉旅團對他是個沉重的打擊——姑且不論其實際可操作性，旅團中至少有一半跟我無冤無仇，全部殺掉，我跟那些人有什麼區別？留下那一半，我有活路麼？即便所有的旅團成員都是雙手血腥累累，但我又有什麼資格來審判這些人？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22
圖洛
就在那個宴會結束後的第二天，何文斯把我和拉菲爾一起叫他的書房。這令我有點詫異，何文斯的確是極度厭惡拉菲爾的，我在的這兩個星期中，他經常會找我去聊天，但從沒有叫過拉菲爾。
因為拉菲爾在某些行為，的確有令人想要掐死他的衝動。
例證一：（此例為某路過老爺房間的女傭丁提供）
「爺爺，這是我給你的禮物。」——貌似這句話很正常吧。
「嘭！」重重拍桌子的聲音。
「你！！你這個混蛋！」
「呐，爺爺，不喜歡我的禮物麼？可是他們都說這個牌子好用啊——」拉菲爾溫文爾雅的聲音，「他們不是說你生不出兒子來才把我找回來的麼？你再生一個不就不用看見我了……」
一個盒子「啪」地一聲從視窗飛出，女傭撿了起來，端詳了好半天，才看見盒子底部的蠅頭小字：治療不孕不育有奇效……
例證二：（此例為花園園丁甲提供，並且越來越有向鬼故事發展的趨勢……）
「拉菲爾！半夜三更你在花園裡幹什麼？！」塞克老爺的吼聲。（園丁在屋裡被吵醒。）
「埋東西呀。」
「好端端的埋什麼？！你知道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晚上十二點鐘埋東西很奇怪麼？塞克爺爺在這裡看我埋東西就不奇怪麼？」
「我不是來看你埋東西的！！」
「噢，那您走好。」
塞克向回走了幾步，一想這不對啊，立即回頭繼續怒吼：「你到底在埋什麼？！」
「埋孩子呀。」
「……」
「呐，不是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麼？那我今年春天埋一個孩子，到了秋天就能收穫一堆送給爺爺了呀。」拉菲爾蹲著笑了笑，伸出雙手，鮮血在月光下顯得如此猙獰——此時園丁暈倒。
我說這笑話夠冷。
總而言之，拉菲爾是少數幾個在圖洛家極度不受歡迎的人——而何文斯偏偏因為血統的原因，不得不找他回來。所謂古老家族的固執，大抵也就體現在這個地方。
我和拉菲爾站在何文斯的面前，氛圍顯得略有尷尬。
半晌，老爺子終於開了口：「我老了。」
嗯，我知道，再哼哼兩句您老就可以入土了。
「圖洛家必須有繼承人，你們兩個，和特拉夫，卡莎莉娜四個人會成為候選繼承人。接下來的一年裡，你們兩個必須補學各種禮儀，處理各種事務。」
「爺爺。」拉菲爾笑了笑，但目光卻是向著窗外，「這樣可以麼？」
「但是你必須斷絕和那些人的來往！」何文斯的話聲音並不響，但是決心聽起來很大。
拉菲爾沒有說話，過了會兒，才開口道：「一定要麼？」他的聲音咋一聽起來有些虛無縹緲，讓人捉摸不定的感覺。
「那些人是流星街出來的魔鬼！」何文斯低聲吼道，「你為什麼要加入他們？」
流星街出來魔鬼……是指旅團麼？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拉菲爾歎了口氣說，「要不是你把我扔到那個地方去，我怎麼會認識他們……」
「那是你自己選的！」
這次拉菲爾沒有反駁什麼，而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怒火沖天的何文斯，就好像在看一尊雕像那樣的神情。
「好了好了，你們走吧。」老頭子揮了揮手，把我們趕了出來。
「其實。」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我說道，「有的時候看起來前面有兩條路給你選擇。」頓了頓，又說道，「但我們並沒有選擇的權利，不是麼？」
「也是。」拉菲爾說，「如果可能的話，我還希望一直呆在那個牢房裡。」
「如果可能的話……」我笑了笑，「如果可能的話，我還希望旅團殺掉的不是我的親人，而是路過的甲乙丙丁。」
「的確。」他扭過頭來看著我，「其實我覺得，就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和旅團還蠻合拍的。」
有時候，我的確真不知道是該一巴掌打上去，還是謝謝他的誇獎……
洛卡力歐共和國所信奉的宗教，是以欲望之神坎貝爾為首的暗黑教。坎貝爾的女兒拉蒂娜就是愛欲之神，地位僅次於坎貝爾。在神話中，圖洛是守護拉蒂娜的神使，以忠誠力量而聞名。其實在最初和圖洛家族有相同地位的元老家族還有數位，但在數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歷史變遷之後，有這樣古老傳承的家族，就只剩下圖洛這一家了。
圖洛家的學習課程枯燥而無味，因為時間短暫，所以幾乎是填鴨式的將各種各樣的知識全都塞了過來。包括這個國家的經濟，地理，人文，交際等等。
我倒還無所謂——最多有時候腦子裡走神，偶然打兩個瞌睡，拉菲爾在兩個星期後就當了逃兵，整個人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伊爾迷最近打過一個電話來問我這個失蹤人士——估計丫把人追丟了。我只能告訴他旅團在周圍，讓他自己小心點，幫忙這個事就免了，最近事情夠多。
接近夏天的日子暖洋洋，十分讓人昏昏欲睡，就在我打第三個瞌睡的時候，老師終於受不了，騰地一下跳了起來。「安娜小姐！請你專心一點！」
「我可不可以休息一下？」
「剛才已經休息過了。」
「我可不可以休息一下？」我繼續問。
像我這種重複一句話無數遍的方法極其好用，沒有一個老師能夠抵擋三遍以上這樣的魔咒，更況且比起拉菲爾這個翹課得連人影都不見的傢伙，我至少還算表現良好。
「休息一個小時。」
「謝謝。」我冰冷地吐出兩個字，當然這其中實在是聽不出什麼謝意。
目送那個被我氣得不輕的老頭出門，啪的一聲把門關了。正在猶豫是不是爬到床上去睡覺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
「喂。」
電話中響起一個令人欠扁的聲音：「哦活活，小安娜進展怎麼樣？」
「尼特羅大爺！」我沒好氣地說，「你以為帳本就是擺在大門口讓你隨便去拿的嗎？」
「哦活活，我這是關心小安娜呀，沒有被戳穿吧。」
我撇了撇嘴，沒說話。
你們的假證明做的這樣完美，連親子鑒定都有，怎麼可能穿幫……
話說回來，獵人協會大費周章讓我混進圖洛家來，就只是為了那本軍火生意的帳本？象這種勢力的家族，不做軍火生意倒會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了。
「哦對了，另外還有一件情報想要告訴你。據說圖洛家的秘密和財富，都是藏在一個秘密據點裡的，但似乎只有何文斯一個人才知道怎樣進去。」
「謝了。」我說，「地點在哪裡？」
「不知道……」
這不等於什麼都沒說麼。
「不知道你打電話給我幹嗎？」我啪地一聲掛掉電話，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發呆。最近大概是因為聽這種無聊的課太久了，一空下來，我就開始走神。
忽然一陣細微的聲響把我從發呆中驚醒。
「啪」地一聲，一個人影從視窗躍了進來。
我直愣愣地看著他，好久，才緩過神來，皺了皺眉。
那個人雙手插在口袋裡隨意地就那麼站在視窗，我們之間的距離不到三米。這三米的距離，可以使我清晰地看見那個溫文爾雅的年輕人。「安娜小姐，我們又見面了。」然而一瞬間，他那那深沉的聲音，緩緩地透過陽光，重重地席捲了過來。
庫洛洛！
他的語氣悠閒，額頭上什麼都沒有——我記得那次在火車上遇見他也是沒有纏繃帶的。可是在屠殺的那個夜晚，我明明記得這人額頭上綁有遮蓋那個青色印記的繃帶。
我竟然平靜地在想這個問題。是不是書念太多變白癡了？
事實上，下一分鐘我收回了我這句話。因為與此同時我把手上的筆折斷了。
「庫洛洛。」
「安娜小姐好像很不歡迎我的樣子。」
他坐到對面的椅子上，環顧了一下四周，淡淡地笑了笑：「房間很不錯。」然後又把目光落到我的身上。「安娜小姐不想見見那美？」
我只是抬起頭，看著那個黑髮的男子，不言不語。用古龍先生的話來說：如果眼神能殺人，那這人已經死了幾十次，如果怒火能燃燒，那這大地早就變成了一片灰燼。
我是恨著這個人的。無論他有多優雅，有多迷人，我能看見的，也只是最初他眼中那殘忍的光。
可是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我，眼中沒有怒意也沒有善意，有的只是那漆黑一片，什麼都沒有，什麼都看不見，就像死海中間的一灘水。就好像……這個人不存在一樣。
不，不是的，我才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我活在一個和平的地方，雖然沒什麼零花錢可以買自己想要的東西，但每天要面對的也只是被媽媽罵，做不完的作業。最大的痛苦是在體育課上扭傷了腳，丟了課本被老師大聲批評。
我喜歡吃肯德基，不喜歡麥當勞，因為我討厭牛肉漢堡。我喜歡周傑論的慢歌，但是不喜歡他的快歌，因為聽不清楚到底在唱什麼。
不是的，我不要呆在這個地方……我想要回去，想要回地球……
可是，我有的選麼？
那時候我可以拖延一兩個月，憑藉我的失蹤或者是逃跑來延後這個過程，但那些傢伙的耐心，恐怕必那麼好。
「條件。」我冷冷地說。
「安娜小姐真是聰明。」他輕笑，頓了頓又說道，「對於圖洛家族的傳說，我很有興趣。」
不是寶藏麼？這倒令我吃驚，不過看見此人幾乎手不離書，他應當是很喜歡書這種東西的。而且，沒有傳說，哪裡來的寶藏……
「傳說？拉菲爾說的？」我皺眉道。他那種神經質的個性——我很仁慈地沒用神經病這個詞語，說出來的話能當真？
「是他提起的。」庫洛洛回答，「圖洛家曾經出現過神跡的降臨。」
圖洛家的人，應當是虔誠地相信他們所信奉的欲望之神，但究其根本原因，還是為了相信他們自己是高尚的，侍奉神的使者罷了。
但神跡這種事，不是隨便搞一個就能出來的？什麼黃天當死，蒼天當立之類的，農民起義多了去。還有聖女貞德之類，總是要打這些旗號的。這樣說來，神這個字眼可真夠廉價的。
「你相信麼？」
這個問題大概已經變成獵人同人必答題了，無聊地這樣想著，我淡淡說道：「神大概是有吧。」
神的存在……誰知道呢？若否認神靈的存在，那我在這裡又算什麼。
「不過就算有，我跟他也不是很熟。」我只知道有個叫做fj的大神，專門玩拖稿來著。
庫洛洛並沒有理會我的譏諷，繼續說道：「拉菲爾說，每個圖洛家的繼承人都必須通過神器的鑒定。」他說，「我對於鑒定的方式很感興趣呢。」
「為什麼不是拉菲爾？」
「他很小的時候已經做過鑒定儀式了。」庫洛洛說，「結果就是被囚禁了六年。他沒跟你說過麼？」
交易
可是如果那是因為血緣，對於庫洛洛本人來說，似乎並沒有什麼好處。庫洛洛的念能力是盜賊的秘笈，但應當只能夠偷取對方的念能力，對於血緣帶來的能力，應當並不能夠偷取。那麼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當然了，這不是主要目的。」仿佛明白我的困惑似地，庫洛洛微微一笑說，「我想要圖洛家傳說中的藏品。」
「可是。」我微微皺了皺眉，露出困惑的神色，「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首先是希望安娜小姐在適當的時候配合我們。」
「這個沒問題。」我回答道，「但是我也在找一樣東西。」
如果說圖洛家有所謂的秘密藏寶點——這聽起來頗像解迷遊戲，那旅團所要的秘寶，和尼特羅所要的帳本，應當是在一個地方的。這樣我們的目標，應當是一致的。
庫洛洛沒有回答，而是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抬起頭說道：「安娜小姐也是在幫人做事麼？」
好敏銳。
「還人情而已。」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起這個。如果不是因為你們搶走了那美，我就不用欠那個人情。」
「這麼說，還是我們的錯了。」他帶著淡淡的笑容，「那麼抱歉了。」
「不客氣。」我緩緩地說，「我要的只是一個帳本，那對你們來說並沒有什麼用。」
「可以。」此人帶著一臉無所謂的表情點了點頭，忽然又問道，「可是安娜小姐幫其他人偷自己家裡的東西，沒問題麼？」
沒話講了——拉菲爾連自己家的東西都要搶——我偷本本子有什麼大不了的麼？更況且我還是個西貝貨。
「有沒有問題不是我可以說了算的。就象我不想看見你但你卻坐在我前面一樣。」我歎了口氣，把拗斷的筆扔到桌子上，「還有呢？」
「為了保持我們的交易能夠更加順利地進行。」庫洛洛微微笑了笑，貌似心情愉快，「我會讓莫麗跟你在一起。」
「我想，安娜小姐應該很高興和自己的老鄉在一起吧。」
深呼一口氣，再吸一口氣，我抬起頭，冷冷地看著他。
「那麼，祝我們合作愉快。」絲毫不在意我的冷淡，他仍是用那種平靜的，甚至帶著些許溫和的語氣說話，仿佛他根本不是在用人質脅迫我。
他轉身離去後，好一會兒，我才注意到門外的敲門聲似乎已經響了不少時間。
「進來。」
「小姐，外面有個位女士，說是你在獵人協會的朋友。」
「獵人協會的朋友？」
我微微皺了皺眉，會是誰？愛蓮娜他們應當是不會離開貪婪之島的，那到底是誰？難道是……北北？
「她說她叫莫麗。」
果然啊，這邊才談妥條件，人已經到了。算准我一定肯定會答應的麼，我冷笑了一聲。微微一點頭，女傭出去了。
話說回來，圖洛家的確不是一般的大，只是從門口領一個人過來就花了將近十分鐘。等得我都快瞌睡了，才聽見門外姍姍來遲的腳步聲。
還是那張並不怎麼熟悉的臉，金髮女子看見我，臉上的笑容能綻放出一打玫瑰，直接就那麼撲了上來。「南南南南！！」我幾乎是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剛好躲開她的擁抱。沒了目標，她就向著地面撲了下去。我一伸手，拉住這傢伙後領的衣服，硬生生拯救了她的鼻子。
「北北，你怎麼這麼差勁？」
「可是……可是人家不是戰鬥系的。」她懦懦地說。
「我敢保證，這是意外。因為看到你很興奮。」
北北挺了挺胸，呃……胸倒是蠻大的……
看著女傭帶上門，我把目光轉到了面前這個金髮女子的身上。
「意外？」我笑了笑，「蜘蛛什麼時候跳個石頭都會跌下去？」
「向南飛！」她氣憤地叫我的名字。
「北清闕！」
「你就這麼討厭我？就算我是蜘蛛，可我跟殺掉你親人的事沒什麼關係啊，那時候我都不在，幹嗎對我那麼凶？」
「唉。」我重重歎了口氣，「這個身體，是你自己的嗎？」
「這個問題跟你給我臉色看有什麼關係！？」
倘若是你自己的，從一個不足一尺長的嬰兒，長成一個一米六的少女，那你就不可能不知道。在這十六年，五千八百四十天，八十四萬九千六百分鐘，有多少人經歷過你的生命，有多少人經歷過你的喜怒哀樂。
「他們和你書裡面，動畫片裡面看到的，能令你感動的，喜歡的，甚至崇拜的東西不同。他們是真實的，活在你身邊的東西。他們離開你會傷心，他們受傷你會難過，如果他們不見了，你的心裡面就會有那樣缺失，空蕩蕩的十分難受。」
「我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看著他們離開這個世界。北北，你知道麼？」
「可是……」她一幅不能理解的樣子，直愣愣看了我一會兒，「可是，不都是假的麼？」
假的？
我一時不能理解她所說的話，然而她的表情卻十分認真，好像是在跟我探討一件正經的問題。
「我們說過的啊，每個人都要幸福。」她說，「所以無論怎麼不喜歡，就當一個遊戲不就好了麼？」
每個人都要幸福，那個十六歲夢想，其實早已經在我們二十歲，三十歲的時候，變成了青春年華所帶來的幻覺。
可是，為什麼你還能這樣地對我說話，仿佛我所受到的痛苦全然不曾存在一般。我已不是那個可以一起笑，一起哭，一起快樂在一起的南南了，難道你不懂？
「北北，你，殺不死我。」我淡淡地說。嗯，一瞬間我忽然想到，這句臺詞還是蠻狗血的。
「所以。」那傢伙的表情忽然垮了下來，「一個一個都這樣，你也這樣，團長也這樣！我這不是在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嘛！？你們好歹也配合一下啊！」
「配合？」我覺得我神經上的某根弦都快要斷掉了，「你讓我和仇人和平相處？你讓那個混蛋放任威脅旅團的因素存在？這種SSSSS級別的任務，你是不是精神上面有問題？」
似乎沒有料到我這樣的慷慨陳詞，北北愣了數秒鐘之後，忽然高興地撲了上來。「南南，你在擔心我嗎？人家好高興哦。」
「你給我下去！上輩子我怎麼沒覺得你這麼花癡——不要像一條狗一樣舔我！」雞飛狗跳一陣過後，我終於把那丫頭從我身上推了開來，「不要扯開話題！」
這個死女人，到底活了幾歲，怎麼越活越回去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這麼說，那美的父親，不會是西索吧？」
你丫的！腦子還挺好使啊。
——她幾年前和西索見過面——那時候看到過我——印象應當頗深，而那美的頭髮是紅色……
媽的！這會兒拿這個來岔開話題。
「少囉嗦！」
「果然是真的，呐，你不會……愛上那傢伙了吧。」
我歎了一口氣，坐到椅子上，抬起頭看著她那翹著尾巴的樣子。
「這句話，應當我來問你。」我嚴肅地看著她，「愛上不該愛的人，應當是你吧？」
北北，愛著庫洛洛吧。
「我還記得以前你跟我說過的話。」微微頓了頓，我繼續說道：「有些人你可以去崇拜，可以去追求，甚至也可以和他上床，但你絕不可以愛上他。」
「我是很喜歡庫洛洛啊，可是剛才那你那話我有說過嗎？」北北歪著腦袋想了想，又想了想，最後把腦袋擱在桌子上想——實話說這個姿勢很猥瑣，「我不記得了……」
你丫的！我叫你給我裝。
「北清闕，你想打架嗎？」
「喂，向南飛，我又沒說說什麼咯。再說了，團長他真的很溫柔一個人啊。」
溫柔？他媽的我看得出來嗎？
「——這個男人有什麼好的！？」我幾乎想要跳起來抽她耳光，「做情人不如西索，做老公不如伊爾迷。又裝深沉又裝酷，整天腦子裡不知道想點什麼——那傢伙有愛人的能力嗎——這句話可是當初你說的！」
「南南，那個，其實團長大人當情人真的也不錯的……」
無語了。
沉默了半晌，北北開了口。
「呐，南，為什麼不可以愛上一個又裝深沉又裝酷，整天腦子裡不知道想什麼的男人？為什麼不可以？不是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麼——當然這句話有點俗……」
愛，可以使一個少女，跨越千山萬水，來到陌生的廣州，面對一個其實並不太瞭解的男人。愛，可以使一個純真、不諳世事的少女，變成殺人兇手。
「呐，南，為什麼不可以愛上一個又裝深沉又裝酷，整天腦子裡不知道想什麼的男人？為什麼不可以？不是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麼——當然這句話有點俗……」
愛，可以使一個少女，跨越千山萬水，來到陌生的廣州，面對一個其實並不太瞭解的男人。愛，可以使一個純真、不諳世事的少女，變成殺人兇手。
可是愛這個字眼，如果變成了可以做任何事的藉口，可以不顧一切的理由，帶來的結局，恐怕並不會如你想像中那麼好。
在聽親戚那些八卦嬸嬸的故事中，南南的母親當初為了跟沒什麼出息的父親結婚，都和家裡翻了臉。這樣說來，父母以前的確是相愛而結合的。
但吵架卻時常發生，話題永遠都只是一個——錢。學校要交課後活動費三十塊，課間餐牛奶每月二十五塊，誰家親戚結婚要送紅包，至少也得兩百……家裡永遠都處在一個缺錢的狀況。貧賤夫妻百事哀，即便是愛過的，那又怎樣呢，一年可以，兩年可以，十年呢？二十年呢？
從那樣遙遠的地方，跑來愛一個她完全不熟悉的男人，其實是多大一個錯誤。
北北，你曾經告訴過我，我不行的。可是你呢？你難道可以嗎？
即便你要比以前的南南聰明，堅強很多，但你我都只不過是一個卑微的女子。
不是不可以愛，只是代價，沉重得叫人無法接受罷了。
你做好準備了嗎？
流光飛舞
女傭們定時送來了下午茶，今天的茶點是小松餅，甜瓜和奶茶。
我其實更喜歡糕點類的，但北北看上去十分滿意，女傭們才一出門，她端過小松餅的盤子就開始吃了起來。
你餓死鬼投胎麼？——我無奈地看著她的吃相。這女人把盤子裡面的餅乾吃了個精光，這才抬起頭來，優雅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還記得我說過的話麼？」
「你說過很多話。」
「我說，我要找一個集英俊，溫柔，冷酷，強勢為一體的男人。」
「你許的願太差了。」我撇嘴說道，「你應當要一個集英俊，溫柔，冷酷，強勢為一體的男人來愛你，愛你愛到死……」
「做人不可太貪心啊。」北北端著茶杯笑著，「現在我已經很滿意了啊。」
做人不可太貪。
說得好。
你看看，南南。以前你說自己沒相貌，沒才智，窮得叮噹響。可這輩子這些你都占全了，美貌——那樣子你挺滿意的，智慧——我看也夠聰明，有錢——二三十億呢。
那麼，這樣的你，還在奢望其他什麼？
「太貪？」把玩著手中被我自己折斷的筆，我略略有些失笑，「北北，那你現在要想辦法化解我和旅團之間的矛盾——姑且稱之為矛盾。那難道不算是一種貪心？」
「好嘛，我承認貪心了一點，但是貪心為人之本。」她頓了頓，似乎在籌措詞彙。
貪心為人之本，你丫的哪裡來的那麼亂七八糟的詞彙？我記得你好歹還是本科畢業。
「南南。我不想旅團有事，也不想失去你。我很喜歡很喜歡你，所以我不想失去你。」她說，「不要報仇了，好麼？」
「可能麼？」我淡淡一笑。
不是這麼簡單。不是說什麼原諒就可以原諒。
沒有經歷過別人的過去，就沒有資格替別人做出選擇。我沒有經歷過你們的過去，但你們也沒有經歷過我的過去。我自然知道，也瞭解，甚至可以理解你們。
然而我卻不能因此而原諒你們。因為原諒了你們，對於媽媽，對於阿奇拉來說，實在太不公平了。我不僅是南南，也是安娜。
「呃，我相信在我的努力下。」金髮女子的臉色並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有些不滿地嘀咕了幾句。「反正，無論你多脫線，只要強不就好了？」
我想起當年（莫：貌似在你這個時間點是將來……）中小傑和庫洛洛那兩句經典的對話。
為什麼要殺不認識的人？
不就因為不認識的人，所以才殺麼？
其實，我很認同。
倘若死的不是那兩個人……他們殺再多的人也和我無關。
殺人償命對我來說是這樣解釋的，只要你們賠給我那兩條命就足夠了，不多，不少，兩條剛剛好。
「向南飛！你這樣，會死的。」
「北清闕！是你自己說穿越女角都是無敵的！？」我們兩人的聲音又高掉了起來。
「切∼你還當真啊。」北北低聲嘀咕道。
「呐。」我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如果我要殺死庫洛洛，你會殺掉我的，對吧？」
「我不想傷害你們任何一個。」這女人磨磨蹭蹭出了這一句。
做人不可太貪心。
我喝了口水，潤了潤喉嚨，最後還是不得不歎了口氣。「還記得獵人考試中的那個問題麼？」
「什麼問題？」
「如果有一天，你的愛人和你的母親同時掉進了水裡，那你救誰？」
「你又不是我媽……而且我不會游泳……我可不可以先學游泳再來救你們？」
「……」
跟這死女人說話，比以前還他媽累。
「好好，我改問題。」我想了想，「問題是這樣的——如果有一天，我和庫洛洛同時面臨墜落懸崖的危險，而你只能救一個人，你救誰？」
「傻瓜，當然救你了。」北北毫不猶豫地說，「團長哪有那麼容易死的！」
「我是說如果，如果你救了我，庫洛洛死了呢？」
「那我就跟他一起跳下去啊。」金髮女子撇著嘴說，「倘若你已經決定了，回答並不是那麼難的。」
其實，有時候答案就是如此簡單。我們的區別在於，不希望你死和希望能和你一起死。微妙之差，差之毫釐。
我輕輕歎了一口氣，目光落到窗外的藍天上。所謂兩全其美的方法，其實是沒有的，難道你不知道嗎？
「那你呢？」北北露出賊嘻嘻的笑容，忽然問道，「如果是我，嗯，和西索？」
「西索我管他去死！」
「南南，你好強的怨念……」
說起此斯，我滿腔怒火就如燎原一般燒了起來，「他媽的，你知道跟他在一起大大小小打了多少次嗎？」
「還多少次？你居然還多少次？」她吃驚地看著我，「那個死變態打起架來不要命的。讓我想想啊，那次死得多慘……幸好後來拉菲爾趕到了。不然我真不知道怎麼收場了。」
「拜託！又不是我想的。」我一臉鄙夷，「那是個變態好吧，發起瘋來根本不分時間地點人物的。難道我還對他說西索大爺你等等我先去上個保險再來？」
「可是，你連孩子都替他生了。」
「……」我怒了，「你去跟他說我幫你生孩子你表殺我看看，看看他用幾張撲克來抽你！」
「好嘛，我錯了。」北北小聲說，「可是你跟他同進同出，我還以為你們感情很好呢。」
「感情好？」我表情抽搐著，「你有挑撥吧？別跟我說沒有，我看你認為敢呆在西索身邊的女人都是白癡是吧？」
「我又不知道那是你。」北北喏喏地辯解，「而且……你怎麼知道我挑撥的？」
聽見的。
我瞪著她。
話題陷入了僵局，好一會兒，北北才緩過神來似地說道：「呐，你說，如果，真的愛上像庫洛洛那樣的人，會怎麼樣？」
「這個問題我想你自己清楚，當年你還勸說我離開龍。」我歎了口氣，「雖然那時候我完全聽不進去，但現在我不得不承認，你是對的。」
你是對的。
那個拋棄了向南飛的男人，其實也不過是為了名利低頭，為五斗米折腰的傢伙罷了。
在我離開後，龍從來都沒有找過我，即便我一直呆在我們以前常去的河邊長廊將近半年，他都不曾來過一次。倒是以前住在我們斜對面的那個妓女還來看過我。
「他結婚了。」「不過他跟那個女人其實很襯。」「你還是回去吧，廣州這個地方，其實不適合你。」輕輕搖頭，吐出一口吸在嘴裡的煙，湮成一團團的光圈，漸漸彌漫了整個屋子，模糊的鏡子中，映出一張蒼白的臉。
花了一個半人生，才認識清楚，原來不愛，竟然是那樣簡單的一件事。
甚至記不起來我當初為什麼會愛他。
儘管當初從那樣遙遠的地方一個人追著他去了廣州。
「我本來以為他是我的神。」我抬起頭，說道，「可一旦不愛了，其實他也就是個普通人。」一旦不愛了，就失去了圍繞著的光環。
「嗯？」北北皺眉，像是聽不懂我說的話似的，「你說的龍，是誰？」
是誰？
北北？你失憶了？我記得當初到廣州，還在茶館裡和這個女人見過一次面。
那時候的北清闕已經大學畢業，在父親的公司裡當經理助理。穿著一身粉色的職業套裝，化著淡妝，手中挎一個lv的包，頗有些女強人的模樣。雖然一見我還是十分興奮，但笑容卻沒如今這樣燦爛。
「我忽然覺得你變了。」略有些嫉妒，我不平地訴說著。
「人都會長大的啊。」她笑眯眯地說，「變漂亮沒有啊？嗯，我身材很不錯吧？」「嗯，很漂亮，如果我是男人，肯定追你。」這也不是恭維，只是這樣精緻的女子，一定是要一個好男人來愛的。
「你現在也變得會打扮了呢。」北北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對了，你去隆個胸吧。」「……」「老媽常說，女人啊，沒臉蛋的話就要有身材，身材好就行了。」她帶著欠扁的笑容，「價錢也不貴，一萬多就可以，我借你？」「喂，你那是什麼表情？我只是想幫你把那個什麼叫龍的牢牢地綁在身邊啊！」「……」「十年八年也沒關係的，還不起到時候讓孩子叫我乾媽就成了。」她微微笑著，眼睛清澈而明亮。
可是，你現在竟然告訴我說，龍是誰？我抬起頭，奇怪地看著她，但這女人卻毫無察覺地繼續說，「那你跟西索呢，到底有沒有啊？」
「有沒有什麼？」
「有沒有愛啊！」轉過臉去，她問得倒是很認真。
「我和他？」我微微地皺著眉，努力組織著我和他的關係，但無論排出哪種組合，答案卻只有一個。
我們，有愛過的時候嗎？
即便我還記得那纏綿的呼吸，那高熱的體溫，那略帶著血腥味的狂暴的吻，以及那雙明亮的雙眼。
可是，我們之間，沒有愛。
我有的，全不捨得給他。他有的，也不可能給我。我們吝嗇著自己的付出，卻妄圖對方的回報。
「其實，如果那傢伙不是那麼變態。」我頓了頓，「也算得上一個完美情人。」
「嗯，可是如果西索不BT，也就不是西索了呀。」北北晃晃腦袋說，「可惜我沒有九條命，不然也去玩玩他。」
「你說話有語病。」我指出，「是被他玩玩。」
「南南！我YY一下都不行啊！」
「做人要講現實。」
「年輕人要保持一定的想像力才會有希望。」
「你兩輩子加起來也快幾十歲人了，還跟說我自己是少年兒童……」
「什麼幾十歲的人？我才十六啊。」她撇嘴道，「熟歸熟，你再這樣我告你誹謗啊。」。
十六歲？
你開什麼國際玩笑？北清闕比向南飛大兩歲，南南二十二歲死去。那個時候如果她還活著，至少有二十四歲。
北清闕？
一瞬間視線模糊起來，坐在面前的金髮女子是如此陌生，陌生得好像我從來不認識這個人一樣。
你到底，是誰？
正當失去了對話的氛圍，四周一片安寧祥和情形的時候，忽然在那微微抖動的空氣中傳來一絲細微不易察覺的聲音，小，但卻迅疾。
「啪！」地一聲，我騰空而起，一躍跳到後面的床上。與此同時，暗器掠過我的發稍，擊中我的靠背，椅子在發出一陣清脆的個個兩聲之後，散成了幾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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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個人物，首先，不是來拯救主角人心的-_-，這點從來沒說過（她的用處，首先是障礙物，防止南南直接PK旅團。其次，是情節推進道具。第三，是來虐南南的）。第二，她的人設就是一個十六歲被寵壞的孩子。如果覺得她影響心情，請先設定為這是個死人，不要跟死人計較。反派永遠都是存在的。
有幾個情節，其實在上一章已經有寫到過了，但是大家因為太討厭她，而忽略了？現在提到的有三個地方。
1）「可是，不都是假的麼？」
2）「我不記得了……」
3）「你說的龍，是誰？」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23
襲擊
「哪個不長眼睛的王八蛋！？」
好歹你以前那名兒也挺文雅，怎麼說出的話就這麼不文明……
一晃神，金髮女子的手中浮現出一把長劍，晶瑩剔透的劍身，薄如蟬翼。一撤身，劍身猛然發出一陣耀目的光，數朵金色如火焰般的花浮現空中，環繞著她的身軀轉了一圈。
「game start！」
具現化系？
刹那間劍身與暗器相撞的聲音迸發出來，有一種空鳴刺耳的嘯叫。彈出的暗器四面八方飛射，轉眼就將房間弄得千滄百孔。看清楚了對方的人影，我小心移動著腳步，順便誇獎一下——北北你罵得好！
伊爾迷你這個混蛋，還說有人買兇殺我就先告訴我，屁都沒放一個就下黑手……（莫：這時候怎麼不見你淑女？）
話說回來，這女人的實力還行啊。現在是她步步進逼，劍上的火焰已經變成了紅色，上方的空氣灼燒地變了形，就連十幾米外都感到了高溫。作為近戰兵器而言，我一點都不喜歡劍，速度不如匕首，進攻性不如刀。當然她用的顯然並不是傳說中的太極劍——我只會打一招太極拳……白鶴亮翅……電視裡看多了。
她的攻擊，基本都是西洋劍技的刺與挑——我記得在比賽中看到過，但忘了名。
除此之外，超高溫彌補了劍本身的某些缺點，伊爾迷甚至都沒靠近她身邊一米——他到是想儘量拉開距離，但被人拿著劍緊逼，根本抽不出身來。
嗯，這一劍不錯。自上而下直刺，姿勢優美，還逼得伊爾迷不得不放棄躍上。啊，這一招刺空了，錯身的時候應當再連帶給他一掌的，你看，伊爾迷就給你一爪吧。拳頭這女人拳腳還差點兒。
本來面臨暗殺，應當有那麼點的緊張感，但我偏偏緊張不起來，一邊站著吹風，一邊點評。如果還有張椅子一杯茶的話就好了……可惜椅子被伊爾迷弄碎了，桌子被北北踢翻了。
戰鬥持續了幾分鐘。
糟了，伊爾迷那招應當是虛的，你不要用那麼大動作去躲……我微微吃驚的時候，伊爾迷在付出被火焰劍劃出一道口子的代價之下，一根釘子紮在北北的肩膀上。
「啊——殺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響了起來。我扭過頭去，透走廊窗戶，看見一個女僕正捂著臉，嚇得高聲大叫。
也不過寥寥數分鐘，從四面八方湧出十多個保鏢。大家族的保安措施就是不同，夾雜著「小姐！保護小姐！」的叫喊，一部分人將我圍在中間，有些不知死活沖上前去鳴槍示警。
伊爾迷微微皺了皺眉，忽然一甩手扔出數十枚釘子。慘叫聲不絕與耳，眨眼數十人倒下。北北稍稍向後退了退，伊爾迷忽得一轉身，縱身躍出數丈，轉眼跑得沒影了。
「load OK。」北北微微一晃，手中的劍瞬間不見。然而躍下來的時候，盡然毫髮無傷——可我明明看見血流下來的。
如果那是她的能力，那這能力應當十分特殊吧。
然而還來不及問出我的奇怪感受，劇情的發展卻快了很多——在圖洛家的這個時候，還有比大小姐遇刺更為重大的事發生了。
那就是，作為繼承候選人之一的特拉夫少爺，在自己的書房裡，被釘子穿腦，血流了一地，死的不能再死。
對於直系繼承人的慘死，何文斯表現的異常生氣，在召集眾人的大廳中狠狠地將負責守衛的總管罵了一頓。
出乎意外，這時候拉菲爾居然回來了，惹得老爺子更為憤怒。
「你們都是吃乾飯的嗎？！就這麼讓人潛進來？」——老爺子正在訓人。
「喲，大家晚上好，這麼多人聚在一起幹嘛呢？誰死了啊？」拉菲爾推開門，嘩啦一下，眾人的目光都集中了在他身上。白衣勝雪，飄飄然就這樣淺笑著站在門口，倘若無視他拿長烏鴉到極點的嘴中說出的話，那自然是一個翩翩公子。
「特拉夫被暗殺了。」幾乎是強壓住自己的怒氣，何文斯回答道。
輕笑了一聲，拉菲爾說道：「嘖嘖，這問題可真嚴重啊。不得了了，死了人了呢。」
「拉菲爾！」
「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麼？」塞克陰沉著臉，喝問道。
這一刻拉菲爾的眼睛中反射出冷冷的寒光，聳聳肩說道：「呐，知道又怎麼樣？不知道又怎麼樣呢？」
「大哥，我懷疑是拉菲爾買兇殺人的！」塞克說，「特拉夫一出事，他就立即趕回來。」
「塞克！」儘管他對於拉菲爾的厭惡顯而易見，但何文斯這時候卻打斷了塞克的說辭，「指責要講證據。而且，我希望你下次不要這麼口無遮攔。」
塞克硬生生的將自己的話吞了下去，半晌整個大廳裡面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好了，都散了吧。」何文斯忽然顯得十分沮喪，「塞克，拉菲爾，安娜，留下。」頓了頓，又補充道：「莫麗小姐，請您也留一下。」
不多久，偌大的廳堂中的人走得一乾二淨。眾人表情各異，其中拉菲爾顯得最悠閒，何文斯陰沉著臉，塞克眼中的怒火簡直能把拉菲爾的骨灰都燒沒了。
「大哥！」
「暗殺者兩個星期以前就出現過了。」何文斯頓了頓說，「那時候有兩個女傭死了。她們的死法，和特拉夫一模一樣。」
我記得舞會那天，伊爾迷的確順手殺了兩個女傭。但我也記得伊爾迷那天告訴我，目標人物的確是拉菲爾。然而，為什麼死的是特拉夫？而且連我都受到了襲擊？
不過，雖然是襲擊，但明顯伊爾迷根本就沒盡全力。他和莫麗的戰鬥，看起來雖然華麗，但事實上，我認為，那僅僅只是相互攻擊。這種程度的攻擊，與生死根本無關。而且，我什麼時候淪落到要別人來保護來著……
我瞥了一眼北北，此人神情凝重，裝得跟神棍一樣。
「是專業殺手這一點毋庸置疑。」何文斯說，「但是如果說只是單單的尋仇，恐怕沒那麼簡單。」
「因為安娜也受到了襲擊？」
「跟安娜沒有關係。」何文斯冷冷的說，「因為襲擊安娜的人，是我安排的。」
一語震驚四座。
死老頭子，我跟你有仇嗎？
「為什麼？」我冷冷問道。
「這本來是一個測試，只有通過測試的人才能有資格成為圖洛家的繼承人。」何文斯說，「即便今天沒有莫麗小姐，安娜也不會受到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通過被暗殺這件事情，來看一個人的心理素質，反應，的確是很好的方法——前提是必須有足夠的承受能力。
我瞥了拉菲爾一眼。
拉菲爾輕笑了起來，冰冰冷地看著何文斯：「真是合格的家主呢。」
何文斯沒理他的挑釁，只是低下頭，思考了一會兒，說道：「莫麗小姐，您是獵人對嗎？」
北北一揮手，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張卡片來，遞了出去。「我是職業獵人。」微微頓了頓，仿佛帶著點猶豫的口氣說道：「如果可以的話，這件事情請不要更多的人介入。」
「莫麗小姐的意思是……」
「這是超出普通人理解能力的事件，所以我想應該儘量避免不必要的傷亡。」她說，「要知道，那個殺手就算殺光你們這裡所有的人，大概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我當然知道是誰做的，今天襲擊安娜的殺手就是我請的。」何文斯露出思索的表情，「但是，兩個星期前殺死女傭的，沙斯特拉夫的，包括今天襲擊安娜的都是同一個人，也就是說。也就是說，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人雇傭了揍敵客家打我們的主意。」
「顯而易見，這件事情並不完全在您的掌握之中，對嗎？」北北說道，「當然這是您的家事，我不應該插手。但安娜……我希望能夠照顧她的安全。」
「非常感謝您的好意。」何文斯說，「如果您個人願意保證我孫女的安全，那我自然卻之不恭。但我不希望這件事情牽涉太廣，畢竟這是我的家事。獵人協會的力量，應當放在更應當用的地方。」
他的話說得十分客氣，但意思卻很清清楚楚擺明瞭幾分「獵人協會算幾根蔥，要來插手我家事」的味道。不過他也沒有直接拒絕——如果你以朋友的身份幫忙，那我自然是歡迎的。
「那當然，無論于公於私，我都會無條件保護安娜的。」
何文斯把頭一扭，轉向了拉菲爾，但他只是凝視了對方一下，立即扭頭對塞克說道：「塞克，卡薩麗娜現在在哪裡？」
「她在她外祖母家。」
「讓米勒那一組人去保護她。」
「可是那是大哥您的私人護衛隊……」
「別管那麼多了。」何文斯說，「總之我不能看見我的孩子們這樣被殺掉。而且……」他陰贄的目光掃過在場的人，聲音帶上了狠毒的意味，「如果讓我知道是誰幹的，我絕不會放過他！」
塞克打了一個冷顫，就連看拉菲爾目光中的怒火也減輕了不少。
「爺爺，沒什麼事情我先回去睡覺了。」拉菲爾的聲音恰到好處地在此時響起，惹得何文斯臉色更為陰沉，又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揮揮手，把人都趕了出去。
話說回來，此人還真是有惹人憤怒的天分，賽克才一走遠，就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說：「親愛的安娜妹妹，和團長見過面了？」
「……」我瞥了他一眼，沒理他，直接邁步就走了。
「呐，你一點都不好奇是誰買兇殺人的麼？」
我停住腳步。
「是莫麗哦。」他輕輕笑了笑說。
北北？
北北當然沒有理由會買兇殺拉菲爾，那麼也就是說，是兩個不同的case？可是，為什麼她要這麼做？
「喂，拉菲爾，你出賣我！你也有分子出錢的！」
「我可不是自願的。」拉菲爾撇得十分乾淨。
我沒工夫理會他，直接把頭扭向北北，瞪著她。
那丫一開始還笑眯眯地看著我，但後來發現我絲毫沒有將目光轉移的意思，只能懦懦地說：「對拉菲爾和你來說，繼承人當然少一個好一個了，再說價錢又不貴。沒必要浪費太多時間在選擇哪個繼承人身上。殺光其他繼承人，不就只有你們兩個了麼？」
價錢又不貴。
從這個角度來看，她倒是有幾分像蜘蛛這種生物。
然而那種很不對勁的感覺卻一直揮之不去，令我感到十分彆扭。太奇怪了，儘管那些我們交往的事都對得上號，可是，為什麼總是覺得她怪怪的？
算了，這個女人的問題先扔在一邊。
目前重要的，應當是旅團的行動。
旅團的目的應當是圖洛家的所謂神器。而綜合尼特羅會長的話，這個秘寶很可能就是藏在某個圖洛家的秘密地點。假設庫洛洛也不知道這個地點在哪裡，那當務之急找出這個地點才是最重要的，而假設庫洛洛已經知道了地點，那他還沒有動手的唯一可能性就是進不去。
可是就算得到繼承人的機會，就能夠知道那個地點在哪裡了麼？
至少現在的我，連圖洛家運作的機制都不知道，更不用說接觸那些核心的秘密了。
事實上我知道，圖洛家應當沒有人看好拉菲爾和我——即便是做出了由四個人成為繼承人候補的決定。何文斯當然是偏向他自己這一支血脈，但我才剛剛來一個月，無論是人望，口碑，或者能力，都不可能超過已經年近三十的特拉夫。更況且在接受某些系統「再教育」的時候，我的表現的確差強人意——都多少年沒念過書了。
拉菲爾受到排擠更是顯而易見，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曾認為是圖洛家的人。對他來說，大概旅團才是他的家人。至於這邊一家子，也許死光了他都沒感覺。
可是為什麼我覺得這兩人頗有些自信滿滿的樣子？
習慣
灰濛濛一片，籠罩在前方的道路上，我仰起頭，青天白日，日光刺眼。低下頭，仍是那無盡的灰暗，怎麼也看不清面前的人影。
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拉得很長，三三兩兩，不知道在尋覓著些什麼。然而卻出奇地安靜，好像除了他們正在做的這件事以外，就沒有任何可以值得關心的東西。
我向前走去，道路十分崎嶇，幾乎是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被埋沒的土地上。
這是哪裡？
透過撥不開的迷霧，我看見了哪些人眼中的執著。
「喂……」我忍不住出聲喊。聲音穿透了迷霧，回蕩在空蕩蕩的灰色中，就象落入川中的一顆石子，只是激起了一陣漣漪，立即消散不見了。
沒有人回答我的話，也沒有人回頭，我能看到的，只是一個個黑暗的影子。忽然，不知是什麼原因引起的，人影開始騷亂起來。開始相互爭鬥，或用武器，或用拳頭，或只是用自己的牙齒攻擊對方。一個人倒下，又一個人倒下。
只是噴出的血液也失去了那鮮活的紅，竟然呈現出一種妖異濃厚的亮黑，不斷的鋪開，滲入腳下的泥土裡。
猛然一抬頭，發現天空已經烏雲密佈，響起了一陣陣的雷聲。轉眼片刻之間，大雨就嘩嘩地落了下來。
一滴水落在唇上，我舔了舔。
雨，是鹹的。
戰鬥還在繼續，無聲，卻又慘烈的畫面。
「南南，這裡，就是我這輩子長大的地方。」
猛一轉頭，看見北北站在我身後，臉上掛著我所不熟悉的微笑。
「這裡是……流星街？」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指尖微微掠過我的發稍。「還記得我說過的話麼？」
「什麼？」
「世界上……也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我低下頭，一把純淨透明的長劍抵在我的胸口，劍的那一頭，是北北的手。她微笑著，好似初戀女子的吻那樣溫柔地，將長劍送入我的胸膛。
「這個世界……沒有慈悲。」
原來咸的，不是雨水，而是我的淚水。
被噩夢驚醒，我從床上坐了起來，喘了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儘管那只是夢境，卻真實地有些可怕。
看見邊上金髮女子平和的面容，我微微怔了怔。
她，會殺掉我嗎？
似乎是我驚動了她，微微翻了一個身手臂，北北張開眼睛，看見我，迷迷糊糊地說： 「嗯？早上了？起床了？」
「不是，淩晨兩點。」
「噢，那我繼續睡。」
我跳下床，打開通往陽臺的半扇門，一股清涼的夜風吹了進來。坐回床上，我望著被風吹起的簾子發呆。
「北北……」
「嗯？」
「流星街，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流星街，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在漫畫的官方記載中，流星街是一個無人的垃圾廢棄場。
可以棄置任何東西。垃圾、武器、屍體、嬰孩……這個世界捨棄的任何東西，這裡的居民都會全部接收。
流星街的土地面積大約為6000平方公里，大約有800萬人口。在1500年前，流星街已經是廢物堆填區了。在官方記錄上，這是一個無人地帶，所以即使嬰孩被棄置在這裡，也無需要登記國民號碼和身體資料等。
在那裡的居民是如何生活、接受什麼教育，相信什麼，都沒有人知道。在這種特別的環境下生活，自然也特別多高手。有聽說那裡的居民是靠廢物迴圈再造維生，但其實是黑道中人向他們提供了貴金屬和武器，順道拉攏人材。
流星街的故事，官方版只有一個。
大約在10年前，某國懷疑一個沒有身分證的流浪者殺人，並將他拘捕。核對身份後，流浪者沒有國籍、也沒有任何社會的存在證明。從他本人口中得知，他是流星街的居民。那個國家強行起訴這個否認控罪的流浪者。而法院也沒有給他機會解釋便判了他有罪。三年後，濫用藥物的過路煞神被捕，餘罪陸續暴光……證了流浪者是無辜的。緊接著此事後，警官、裁判官、檢察官、目擊證人、陪審員、律師……與他的冤獄有關的31人，都被人殺掉。
那時殺死那些人的手法，是把按鈕式的炸彈，藏在懷裡，和對方同歸於盡。據目擊者說，他們以笑容令目標和他們握手，然後炸彈就爆炸了。身處不同地方的31人同時死亡。為了報復，31人若無其事的豁出命，去奪走31人的性命。
旅團成員大都是出身於流星街的，所以團員之間會有同伴意識、有感情，但對旅團以外的人卻變得十分冷血，不論是毫無反抗力的人，還是手持武器的人，都一概格殺勿論。
「流星街？」
北北一瞬間露出更迷茫的神色，不知神遊到哪裡去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說：「流星街，天空很大很大，好像一眼望不到盡頭。」頓了頓，又補充說明：「天空的顏色，是灰濛濛一片，永遠好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天空很大。
顏色很灰。
……
你的回答真有藝術感。
「北北？北北？」我叫了兩聲，沒有任何回答。扭頭一看——這死女人咂巴著嘴，又睡著了。
正想把她搖醒的時候，放在枕頭下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短消息？哪個不開眼的半夜裡吃飽了沒事情做發短消息玩？
我撲到枕頭邊上，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我在外面。」
這個電話號碼是……伊爾迷？
……
我扭頭向窗外望去，看見一個人影。你們這幫人一個一個都不知道走正門的麼？跳下床，披上外套，我走到陽臺上。
伊爾迷那修長的身影正靠在欄杆上，靜靜地看著遠方，長髮隨著夜風輕輕飛舞。那神態就好像他站在這裡已經很久很久，久到好像他在這個地方已經站了很多年一樣。
「有事？」
「我要回去了。」他扭過頭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任務完成了？」
「委託人取消任務了。」
「委託人取消了？」我微微皺眉，「委託人，該不會是圖洛家的塞克吧。」
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鬆動，似乎露出了一絲驚訝，但並沒有回答我。
「連考驗我的這種case都來找你們做……你說的老主顧，應當指圖洛家吧。」圖洛家恨拉菲爾的人不少，但看起來有魄力，有閒錢幹掉的他的人倒也沒幾個——六十億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何文斯發了一通火，那通火並不是警告塞克的，但他……害怕了。仔細想想，這家裡除了塞克之外，對拉菲爾有這樣深刻的恨意的人幾乎找不到——大多數都是嫌惡或者害怕罷了。話說回來，這跟我無關啊……
伊爾迷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
「話說回來。」我頓了頓繼續說道，「你還真是手下不留情啊。」
「以你的身手，這種程度的襲擊，應當死不了吧。」伊爾迷奇怪地說，「而且你不是躲開了麼？」
問題的癥結不在這裡吧——那種程度的襲擊，如果是一般人的話，早就死了啊。然而此人的表情明顯就是「我沒錯」這三個大字，而且還十分困惑地看著我，似乎不明白我為什麼要生氣。半晌，他忽然開了口。
「你的那個朋友。」
「嗯？」
「是旅團成員，應當是……四號。我和她以前交過手。」
他在提醒我？
「我知道。」我輕輕歎了一口氣。
「那你為什麼……」伊爾迷似乎覺得很奇怪，轉過頭來看著我。
大爺你就別奇怪了，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的女兒，在他們手上。」我回答。
「這到的確麻煩。」
不用你來說明，我當然知道很麻煩。他看起來是在思考的樣子——雖然他表情沒什麼變化，但我猜這人是在想，如果我委託他把女兒要回來難度有多大，收多少錢合適。
「啊，對了，你居然有女兒了。」伊爾迷忽然意識到了點什麼，回過神來問我，「你生的？」
看不起我？
我點點頭：「嗯，算是。我們阿卡拉族的體質比較特殊，十二歲就算成年。」
「……」
他表情僵化了半秒鐘，半晌才冒出一句話來：「孩子的父親呢？」
伊爾迷，你一個男人，不要那麼八卦……我的臉一下子就黑了下來。
「我不想提。」
嗯，你丫這時候應該和西索還不認識，告訴你你也不知道。
覺得這件事似乎和他沒多大關係，伊爾迷停止了在這個話題上的糾纏，忽然扭過頭來看我。
「你要小心點，旅團很麻煩。」
「如果小心有用，你們還做什麼任務……」我搖了搖頭。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不知我是不是真地聽懂了他的忠告。好一會兒，才伸出手來，摸了摸我的頭。
他媽的……又占我便宜，我實際年齡當你姐足夠了，不要隨便亂摸。不過看在你還過來提醒我的份上，馬馬虎虎我就忍了。
話說回來，除了當年丫紮我倆釘子不夠道義之外——當然跟一殺手也沒什麼道義可講。伊爾迷就人品而言，還算馬馬虎虎。可是……每次這傢伙這樣面無表情，用那雙黑眼睛直愣愣地看著我的時候，實在令我頭皮發毛……
「你可以雇用我們家的人。」伊爾迷忽然說道，「和那種危險人物打交道，不適合你。」
「我沒錢。」
「圖洛家有。」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話，「以圖洛家名義委託的話，我爺爺可以給你打六折。」
謝了。
除了給你家掙錢之外，你就不能給點建設性的主意麼？
沉默了一會兒，我問道：「伊爾迷有沒有過猶豫的時候？」
「猶豫？」他想了一下，「應該會吧。比如有時候父親和爺爺同時扔給我兩個任務，報酬都很豐厚，但一起做期限又不夠的時候，我就很難抉擇做哪一個。」
我錯了，我壓根就不該問你這種問題。
「伊爾迷……你除了工作以外還能說點什麼？」
伊爾迷迷惑地看了我一眼，不知我究竟想說些什麼：「工作以外？食物？我不太挑剔的。」說完這句話，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略有些驚訝地問道：「你是想說，你放棄報仇了？」
「很驚訝？」
「有一點，我碰見不少要找我們家的人復仇的傢伙，明知道完全不是對手還來拼命。」伊爾迷想了一下說，「雖然我不能理解這種奇怪的思維方式，但大多數人應當是象他們這樣的吧。」
大多數人這樣，說明這種才是正常的思維方式……不過就揍敵客家「不與比自己強大的人為敵」的家訓而言，這條的確不符合他們的邏輯。
「沒有，可是我女兒在他們手上。」我歎了一口氣說，「老鼠咬壞了你最喜歡的鞋子，於是你拿一隻鞋想打老鼠，但老鼠邊上有一隻你很喜歡的玻璃杯。打到老鼠玻璃杯可能會碎。」
（莫：還真這麼解釋投鼠忌器。）
「其實還有可選項的時候，還不算太壞。畢竟你保全了玻璃杯——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打老鼠。」伊爾迷說，「其實還有更壞的情況，比如老鼠沒打到打碎玻璃杯。」
真是謝謝你說明最壞的情況。
「我很喜歡那雙鞋子。」
「但鞋子已經壞了。」
「你在勸我放棄報仇麼？」我撇了撇嘴。
「不是。只是在幫你分析問題。」那傢伙用大大的眼睛瞪了我一會兒，「另一方面來說，你不打死老鼠，它還有可能會咬壞你喜歡的裙子，你的被子。」
我沉默了一會兒。「伊爾迷……」
「嗯？」
「做出這些抉擇，你認為難嗎？」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其實，習慣了就好了。」
習慣了就好了。
花兩年的時間習慣背叛，花三年的時間習慣殺人，花五年習慣孤獨，我要花上多久，才學得會捨棄？
承認儀式
特拉夫死後的第三天，舉行了簡單的葬禮。何文斯不想將事情鬧大，只是在報紙上登了一小塊訃告了事。但儘管如此，前來參加葬禮的人也至少有上千。
此時的何文斯莊嚴肅穆，表情沉穩，有條不紊地指揮手下安排客人。但仔細觀察，還是能夠發現他那略帶顫抖的身軀，這一刻，他已不能盡掩失去愛孫的痛苦。
「他已經老了。」北北低聲跟我說，「年輕的時候，那傢伙手段毒辣。兒子兒媳婦，女兒一樣下得了手去。但現在他卻感到傷心。」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也不是這麼說。」北北想了想，「只是失去了氣勢。」
跟在送葬隊伍後面，特拉夫的棺材被抬在最前方，整個棺材被紅色的長布所包裹，顯得十分耀目。經過冗長的儀式之後，棺材終於被放進了土裡。塵歸塵，土歸土。無論生前如何輝煌燦爛，死後總不過在這方寸之間，無論在哪個世界，這一點倒是相同的。
每個人依次走上前去，在棺材的上方放上一朵紅色的玫瑰——玫瑰是愛欲之神的花，按照這個國家的習慣，死者帶著鮮花去見拉蒂娜會得到她的歡心。
拉菲爾走在我們的前面，低沉著頭，看不見他的表情。他緩緩地走上前去，拿起僕人遞給的鮮花——那玫瑰鮮紅欲滴，上面甚至還沾著清晨的露水。他的表情充滿了陰霾，仿佛正悲痛著似的，然而當他剛想要把玫瑰放上去的時候，忽然一個尖銳的聲音突如其來，打斷了他的動作：「滾開，你這個殺人兇手！」
尖叫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她幾乎就是咬牙切齒地撲上來拼命。但沒走幾步，就被人死死拉住。
「珍妮！」何文斯的臉色鐵青，示意手下把她帶下去。
那女人拼命地掙扎，但終究爭不過那些人的強拉硬扯，撕心裂肺地慘叫起來：「是你害死我兒子的，你這個怪物！」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歇斯底里地又打又咬，或是帶著同情，或是面無表情。就連拉菲爾也只是淡淡地看著這一切，沒有任何反應，直到那女人的身影消失地再也看不見了，這才轉過身來，怔怔地望著堆滿了玫瑰的棺材。
半晌，才將手中的玫瑰花扔了下去。
「再見，特拉夫。」他說。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在這一瞬間，我似乎在他身上看見了「悲傷」這個詞語。
送葬隊伍顯然已經到了最後。陸陸續續，所有的花都被放到了坑裡，特拉夫的棺材被埋了起來。葬禮在一片低聲哭泣和緘默聲中結束。正當人們三三兩兩正當想要全部離開的時候，何文斯忽然把我們叫到了前面。
「安娜。」他的聲音有些嘶啞。
「爺爺。」
「圖洛家的繼承人，必須經過女神的承認。」何文斯說，「明天，我們會為你舉行承認儀式。」
「可是大哥……」
塞克的話還沒說出幾個字，就被何文斯打斷了：「塞克，我已經死了一個孫子！安娜也是我的孫女。」他歎了一口氣，這時候就像一個真正遲暮的老人。
「我一個人嗎？」
「不，承認儀式是一個隆重的儀式，你可以邀請你所想要的人一起參加。」何文斯說，「當然我，還有一些其家族成員也會參加。」
圖洛家的繼承方法比較特別，除了最終的家主——比如何文斯，還有直系血統成員可以得到百分之幾到十幾的利潤分配權。前提是通過這個承認儀式。這種財產權利不可繼承，也就是說，當你死後，這些權利仍舊回到家主手中。這也是圖洛家幾百年來不曾分散的原因之一。
承認儀式的地點……圖洛家的聖地……
我恍然醒悟過來，這就是旅團的目的！拉菲爾回家，庫洛洛對神器產生了興趣——拉菲爾參加過承認儀式，知道圖洛家的聖地一般只有在承認儀式的時候才會打開。而這時候得知何文斯有個孫女被找到。以何文斯護短的脾氣來看，九成九會讓這個孫女接受承認儀式——接近這個孫女，方便得到如何進入聖地的方法。
恕我愚鈍，這時候才理清楚思路——當然事實上是不是知道其實都無所謂，反正我別無選擇。
「莫麗，和拉……拉菲爾，可以一起來麼？」平時說話比較冷淡，這時候裝出怯怯的聲音，連我自己都覺得肉麻。
「安娜。」
「對不起，可是，我想他們一起來。」我說。
他媽的，快答應吧，我臉上肌肉都抽筋了。
何文斯歎了口氣，算是默認了。
得到了他的認可，我總算放心下來。天知道如果我不幫這兩隻混進去的話，他們會對那美做些什麼。
「沒想到你演技也這麼好。」北北嘟囔著說，「不過如果真的沒人能帶我們進聖地也很困擾啊，一直都找不到可以進去的方法。上次拉菲爾用血試過了都不行，似乎並不靠血緣開門的。」
「唉……」我歎了口氣，有點琢磨不清這女人的態度。
要說她裝天真，能裝上兩個星期不露一點破綻也頗難的……可是那記憶到底是怎麼回事？或者說是有一隻怪獸吃掉了她，得到了她不完整的記憶——我覺得我越來越有編選幻小說的資質了。
正在這時候，電話鈴響了起來。北北一個箭步竄過，接起了電話。
「拉菲爾？哦，我知道了。」
「派克會不會來？」
「切，這麼冷淡。」不知對方回答了些什麼，北北露出不滿的表情，一會兒卻又輕輕笑了起來，聲音柔和但卻清脆悅耳，「我玩得正高興，關你什麼事啊。」
說完這句話以後，她把電話遞給了我。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她頗有些不情願地說：「拉菲爾，找你的。不知道他發什麼神經，不過這人一直神神叨叨，不用太當真。」
「喂。」
「安娜。」電話中的聲音冷漠而清晰。
「什麼事？」
電話那頭沉默無聲，好一會兒，他才說道：「雖然這話說不說對你來說沒什麼分別……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
拉菲爾這個冰塊還會特地打電話來提醒我某件事情？我得看看外面，這星球是不是停轉了……
「你能做的只有兩個選擇，相信你的老鄉，或者不相信。」忽然之間，那頭爆發出一聲失笑，「其實，我們並沒有別的選擇，不是麼？」
這話，說的真他媽有藝術感。
電話那頭已經是「嘟嘟嘟」的忙音，我呆呆的看著聽筒，不知道這人給我打什麼啞謎。BT的心理……無論這人是何種類的變態……總是難以預測……
拉菲爾走了以後，北北的臉色也變得陰晴不定，不知道想些什麼。這女人其實很懶，腦子動起來比誰都快，但卻很少肯動腦筋。今天連她都開始思考了——我認為絕不是什麼好事。說不定還在想著怎麼算計我。
我對於這種儀式類，一向都很不感冒。但凡儀式，都意味著冗長，繁雜的一些列程式。當年看鄰居家的姐姐結婚那累樣，我就心有餘悸。
一夜無話——這其實已經相當反常了，北北經常會拉我嘮嗑到半夜。第二天一清早，女傭進來為我梳妝打扮完畢，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被拖到了何文斯面前。
來的人的確不太多，充其量也是一些保鏢。拉菲爾的臉上又掛上了那種淡漠的笑容。
何文斯走在最前面，經過環山的石頭梯道，緩緩地向著這座平日看起來不太起眼的小山進發。
或許是清晨的關係，山中彌漫著濃濃的大霧，幾米之外就已經看不見人影的存在。所有的人都跟得很緊，腳步聲沉悶卻又快速。
走了大約是二十來分鐘，基本上已經登頂的感覺，何文斯停下了腳步。可是面前除了山壁之外，明明什麼都沒有。
何文斯將手放到山壁上，忽然一陣強大的念力湧了出來。用凝去看，那山壁四周混合和厚實的纏，緩緩匯攏到何文斯的手上。不對，是那枚戒指。戒指含有的念力和山壁的念力形成了共鳴，發出輕微翁翁的聲音。
一瞬間，面前的場景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明亮到耀眼的光從空中的縫中洩露出來，刺眼地好像直面夏日午中的太陽。面前出現了一條長長的鋪滿了地毯的臺階。
踏上無比柔軟的毛絨地毯，那是一個將近百米高的圓弧頂端。不知圖洛家用了什麼魔法，那圓弧，竟然透明地好像彩色玻璃，五光十色地拼湊成一個頂端。光線透過這些玻璃，落在紅色的地毯上，說不出的神聖。散播在空氣中淡淡的灰塵，仿佛是為了證明光線存在似地，悠悠盤旋著，好似飛舞的羽毛。
正中的通道，是那種只有貴族才用得起的昂貴羽鷲獸皮製成的絨毯，柔軟卻又結實，腳感十足。而正中前方，是碩大一個黑色神像。
我沒有辦法形容具體尺寸，也只能估摸著，大約十多米的底座，高度至少也有五十多米，必須抬頭仰望才能看清這座雕像的整體。那是一個妖嬈的女子體形，每一寸雕刻都凹凸極致，臉上帶著——如果我沒看錯，居然是溫柔的表情。
這個女神像，應當就是圖洛家族所侍奉的愛欲女神。
環顧四周，因為空間很大，兩邊各有四扇門，每扇的樣子都有細微差別，但統一是淺金色的雙開門。
在女神像的腳下，有一面古樸並且光亮的巨大鏡子，裝飾著不太華麗的羽毛。一個溫溫柔柔的聲音從遠方傳來，模模糊糊，但隱約聽得出來。
「是一種奇怪性質念力。」
「那個聲音說什麼？」
「聽不太清楚。」
「神說，要有光，於是這世界就有了光。」這是何文斯的聲音。
那個溫柔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
「有一天世界之神從黑暗之中醒來。
神說，要有光，於是這世界就有了光。
神說話，於是這世界便有了聲音。
神伸出了腳，於是我們有了堅實的大地。
神覺得寂寞，於是就有了人類。
神陷入了沉睡，但他的兩個替身仍在人間遊蕩，人們可以叫他欲望之神坎貝爾，也可以叫他無欲之神拉法爾。」這段故事我在聽課的時候，老師講過，但當時只是一帶而過。現在在這樣的場景下被敘述出來，倒也有幾分震撼。
「安娜，你到神鏡面前來。」
神鏡？這就是所謂的神器？
可是，若是西貝貨上去的話，立即電閃雷鳴天打雷劈的可能性的……這是個問題。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25
來世之鏡（一）
「安娜，沒關係的，只是一個簡單的測試，你只要站到鏡子面前，用手去觸摸就可以，不會對你產生任何傷害。」
騎虎難下。
我慢慢地慢慢地——這速度大概比蝸牛稍微快那麼一點，比烏龜慢一點。正當我磨磨蹭蹭的時候，忽然一陣清脆悅耳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喂。團長？進不來？」拉菲爾那微微顯得有些冷澈的聲線。
隨著啪嗒一聲掛掉電話的機械聲，拉菲爾瞬間出現在何文斯的背後，左手一把抓住老人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右手俐落地拽下他手上的那枚戒指。
「拉菲爾……」何文斯憤怒地大叫。
「不要動。」一個冷冷的女聲響起，北北的利刃橫到了我的脖子前面——她說話的物件，是那些保鏢們。
「南南，抱歉了啊。」女人對我說，語氣卻很輕鬆，完全沒有抱歉的意思。
拉菲爾將老人提著，快速地消逝在面前，不過一眨眼的瞬間，幾道灰色的人影掠過。伴隨著的，是沉悶的撞擊聲，和一兩聲吼到一半的叫喊。
屠殺正式上演。甚至還來不及叫出一完整的一句話，喉嚨就被割斷。當然有些脖子是被擰斷，有些人甚至被從後面劈成了兩半，血淌了一地。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想起這句話，倒覺得有點適合旅團的作風。
我居然有空想這些，果然現在看死人不僅完全沒感覺，甚至還有空來評判他們的殺人手法。
圖洛家的保鏢的確身手不錯，但怎麼可能是旅團的對手。騷亂大約只有數分鐘就平息了下來。所謂的平息——當然不是停戰，而是圖洛家的一方人全都被解決了。勝利的一方三兩個鬆鬆垮垮地站在那邊，某幾個臉上尤自帶著不滿足的猙獰表情。
三兩個，嗯，沒錯，三加二，五個。飛坦，芬克斯，信長，俠客，庫洛洛。我眼神還挺好使。
「喲，團長，你們手腳真夠慢的。害得差點連我老子都不小心幹掉了。」拉菲爾說著，漫不經心地講何文斯扔到地上。何文斯的眼睛通紅，死死盯著他，像是要噴出火來。
四周圍鴉雀無聲。拉菲爾，看你這個笑話冷的……
「團長。」北北開口說話，「鏡子。」
眾人的目光落到了面前這一面將近兩人高的鏡子。
「這就是傳說中的神器？」俠客走到邊上，端詳著這一枚看起來除了巨大，其他並無特殊之處的鏡子。
「我所知道的是，這枚鏡子會替圖洛家預言。」拉菲爾淡淡地說，「除此之外，我不清楚還有其他什麼作用。」
「安娜小姐。」庫洛洛的聲音淳厚但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語調。
北北撤回了她的長劍，笑眯眯地說道：「團長想讓你去試試。」她的聲音甜美，完全聽不出她自己的意願。
無語地走到鏡子面前——鏡面光亮地可以照出整個人來。（莫：照不出人那不叫鏡子好吧……）
鏡子中的少女，纖細美麗卻又羸弱。但那妖異的瞳孔中，卻什麼都沒有——我甚至看不見自己在想什麼。
輕輕將手放到鏡子的鏡面上，觸摸到的，是一片冰涼。然後我聽見一個空靈的聲音在哀歎，這聲音沁沁柔柔的，好像能融化到你心裡，充斥著一種無以言語的悲傷。
一刹那間，鏡子中的少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色，從那黑色的頂端，慢慢地滲出鮮紅鮮紅的血來，不停地不停地緩緩淌下來，將整面鏡子染得血紅血紅。片刻，那鮮血就象洪水一樣，沒過我的手，不停地向下流淌，漸漸蔓延開來。
我聽見何文斯慘叫的聲音。「天啊！」——與其是說是慘叫，倒不如說是一種充滿了絕望的最後呻吟。這個面色蒼白的老人，仿佛在這片刻老了二十歲一樣，頹廢地仿佛已經死去。
我扭轉頭去，看見拉菲爾略有驚訝的神色。與那佈滿了可怕的，耀目的鮮紅色濃稠液體的鏡子相應，我面無表情地站在這面鏡子的面前，一時之間覺得這場景十分詭異。
「這面鏡子是不是很長時間沒用，壞掉了？」
「圖洛家寶貝得跟什麼似的東西你說壞掉了？」
拉菲爾露出困惑的神色：「沒壞掉那就奇怪了，跟我的結果，一模一樣呢。」
「這是什麼意思？」
「老頭子說這是圖洛家將遭到毀滅的預言。」拉菲爾說扭頭看了看我，「你跟圖洛家有什麼深仇大恨？」
我瞪著他。
我跟圖洛家有什麼深仇大恨？跟你們有倒是真的。
庫洛洛凝視了一下那面鏡子，說道：「在傳說中，坎貝爾的兒子時間之神瑪法為了討得他的歡心，曾經在他的生日送給他一件禮物。那件禮物是一面鏡子。」
「難道就是這一件？」
「不知道。」庫洛洛皺了皺眉頭，略微思考了一下，「鏡子的名字叫做時間之鏡，可以通往任何人的過去和未來。因為威力巨大，連神的過去未來都可以窺視，所以坎貝爾把這面鏡子封印了起來。」
俠客在鏡子的周圍轉了一圈，說道：「如果是這樣威力巨大的鏡子，肯定不會淪為圖洛家用來預言自身安危的工具。」
「團長，我們到這個地方來就是為了這塊破鏡子？」信長的語氣略帶不滿，也走到前面學著俠客的樣子，觀察起鏡子來。
我扭頭看了看四周圍，這地方與其說是山洞，看起來卻更像一個教堂。但如果說是教堂，又缺少了長椅和信徒。上千平方米的空間，冷冷清清一幅人跡罕至的樣子。我對鏡子絲毫不感興趣，但對邊上的幾扇門後藏的東西倒是頗有興趣。
然而才挪動了一下腳步，一個人就封住了我的去路。「你上哪裡去？」一個略帶嘶啞聲音冷冷的說。抬起頭，對方狹長的眼睛中只有比冰雪更嚴酷的寒意。說來奇怪，雖然飛坦的身材並不高大，但那種壓迫感卻絕不遜於旅團中的任何一個人，甚至更深一籌。不知是因為他本身的殺意所帶，還是我的錯覺。
話說回來，為什麼又是飛坦？
我總有一種被他鉚上的感覺，說實話，這感覺類似於被一條劇毒眼鏡蛇在黑暗中冷冷窺視，略帶粘冷和沉重，並不太好受。
本來我想冷冷地回答一句：關你屁事——然而我的考慮後果。那丫是什麼系的？按照脾氣來說應當是放出系。放出系的人粗枝大葉，脾氣暴躁，說風就是雨——雖然我的脾氣比他好上那麼一點——這一點也挺有限度。所以這句話一出口，肯定是大打出手沒有疑問。
而且就這樣短暫片刻的沉默，都引發得他的殺氣更甚。
「門，後面。」我回答了三個字。
「安娜小姐是想找那個帳本吧。」庫洛洛的開口算是解了圍。飛坦不再死盯著我，而是看似隨意地向邊上一側，把目光移開，抬起頭不知是看神像還是看空氣。
我走到左邊靠近裡面的第一扇門前，用手去推門。
「沒有機關嗎？」與此同時，庫洛洛溫和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奶奶的，不早說。
我的手僵化在門上，然而「吱呀」一聲，大門就這樣被推開了。令人驚訝地什麼都沒有發生。
這是一件不算小的書房——準確地說，算是一個小型的書庫。裝飾少得可憐，東西也不多，除了數十來排書架之外，邊上僅僅只是一張書桌，一張椅子，一張沙發。
儘管很乾淨，然而一腳邁進書房的時候，仍有激起一片塵土的錯覺。這裡仿佛很久沒有人踏足過的樣子，但最近的一排書架上，貼的標籤卻明明確確寫著1997的字樣。
隨手拿過了一本裝訂資料，翻開一頁。
「一九九七年三月二十四日。發生強度7.0級的大地震，震源很淺，被波動範圍極廣。損失23萬億介尼（圖洛家損失參見附件）。」後面追加了一些小字的說明：「參議院提交議案組成全國賑災性臨時組織，以三分之二以上票數通過。但俄美尼家強力反對的態度令人懷疑。」除了文字之外，還有地震範圍圖以及圖洛家的產業詳細損失情況清單。
把資料塞回原來的地方，走到深處，再抽了一本下來。
「一九九六年九月一日。克羅迪在出訪流星街元老會時被殺。根據元老會調查的結果，兇手是幻影旅團。」「幻影旅團，A級通緝犯罪盜竊團夥。基本成員數十三人，除團長之外十二人。團員身上有刻有1到12號蜘蛛紋身，因為也被稱之為蜘蛛。主要活動是搶劫，殺人，偶然也會做一些慈善活動。」下面附有一張照片，照片上有三個人影，但卻十分模糊，有點像是從某個攝影機上截取下來的畫面。一個人的背面和兩個人的側面。看身形應當是派克——她是側臉，胸部十分明顯……另一個近處的臉被儀器遮擋住了一大半，只看得出是個男人，不過因為很明顯手上拿著手機，所以應當是俠客。最後一個背影十分高大，我猜是窩金。當然如果不認識他們本人，這張照片基本等於廢物。
翻過一頁，那是歷數幻影旅團活動的列表。列出的事蹟，基本上和獵人協會有的那些相差不是很多，不過資料似乎還粗糙一些。至於團員的身份和能力，當然更是沒有。獵人協會至少還有那麼一些記載。
再翻幾頁，貼在上面的是一張拉菲爾的照片。照片的日期是一九九七年，應當是新補充的資料。照片上的這個男人，站在高處，背景是一片灰茫茫的天空，從下面這個角度拍攝出來，他的表情冷漠地就好像是自閉症患者。
「拉菲爾•圖洛。幻影旅團八號。拉菲爾•圖洛的詳細資料參照《人物1974》。」資料的封面上的確有些「團體」或者「商業」等等分類字樣，但書架上除了年代，什麼標誌也沒有。
有點頭暈腦脹地看著這一整排一整排的書——我就算不吃不喝趴在這裡找，要找到多少小時才能找得到尼特羅所謂黑色封皮的「帳本」？
我歎了口氣，繼續又抽出一本。
「一九九七年六月三日。在後山找到一個奇怪生物的遺體，類似於某種昆蟲，但體積卻無比巨大。」如果我沒記錯……這似乎是奇美拉蟻。
「那是什麼東西？」北北指著圖片問我。
「你居然不知道？」螞蟻篇我只看過一個開頭，但身為獵人粉絲的北北，居然會不知道螞蟻篇的內容，這簡直不可思議。我吃驚地看著她： 「小傑他們發現了一種螞蟻，這種螞蟻的女王會將吃掉的生物的能力賦予產下的卵。如果他們吃掉念能力者，就會得到這個念能力者的能力。」
「後面的內容我沒看過，不過我聽隔壁的女孩說，女王產下王后就死了，但是王太強了。最後居然連尼特羅都幹掉了。」
「尼特羅？那個獵人協會的會長？這是，《hunter×hunter》後面的內容？」北北也是一臉奇怪的表情，仿佛完全不清楚這本身是怎麼一回事。
「你到底是誰？」我轉過頭去，冷冷地問。
「我是……我是北北，北清闕啊。」她迷惑地看著我，「南南你這是怎麼了？我覺得你也很奇怪啊。」
我們中間，到底是哪一個出了問題？
正在我們僵持的時候，忽然聽見一聲「啪」的響聲。抬頭一看，庫洛洛合上了手上的書，淡淡地說道：「找到了。這面鏡子叫做來世之鏡，真正的功能是，穿梭到未來的某個時點。」
來世之鏡（二）
「那和時間之鏡有什麼關係呢？」這是俠客的聲音。
「愛欲女神在父親的生日宴會上看見了這樣禮物，非常羡慕。她的追求者空間之神瑪卡，就做了兩面鏡子作為禮物送給她。這兩面鏡子名為往世之鏡，來世之鏡。」庫洛洛頓了頓說，「但是往世之鏡在很多年前就已經從圖洛家消失了——準確地說，是被偷走或者遺失了。所以說，在外面的這一面，應當叫做來世之鏡。」
「穿梭到未來？」信長的聲音略顯得有些突兀，「這對我們有什麼用嗎？」
「很有趣的能力。」似乎很感興趣似的，庫洛洛笑了笑說，不過忽然想起了什麼，表情開始變得有些嚴肅，「沒有保證的穿梭，穿梭過去回不來的話，到的確沒有什麼用處。」
嗯，其實也蠻有用——如果我幹掉你們其中的某些人——比如你，然後面臨十二隻蜘蛛追殺的時候，用這東西一跑了之……
「那麼，安娜小姐。」庫洛洛將頭轉過來看我，「你是不是找到了你要的東西？」
在這麼一大堆一大堆的書裡面要找到一本所謂的帳本——而我本身完全不知道這本帳本裡面寫的什麼，並且到底長什麼樣……
你以為我是你嗎？
「還沒有。」我微微皺眉，「我以為你們還會逛其他的幾扇門。」
「嗯，會去看的。但是……」他轉過頭來，我看見了他的表情，「我想先解決我們之間交易的問題。」
心臟漏跳了一拍，一瞬間我被這種壓迫得喘不過氣來，隨後意識到這種對我來說已經快將近三四年不見的恐懼，又突然莫名其妙冒了出來。
那種好似墜入冰窟，渾身都被凍成一塊一塊，然後逐漸碎掉——那是死一樣的感覺，倘若你沒有在那個冰冷黑暗的夜晚忍受過那樣的痛苦，恐怕你一輩子也沒有辦法體會。這種恐懼和憎恨已經成了詛咒的一部分，深入骨髓。
我只是冷冷看著他。這時候無論說什麼都沒有辦法改變些什麼，那不如保持沉默。
「我原本想把你殺掉算了。」他淡淡地說，「可是我的團員有意見。」
「……」
「你說，我拿你怎麼辦才好呢。」他微微歎了口氣。
「說起來這個錯誤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我冷冷地回應了一句，「當初你們手腳不夠乾淨。殺光不就好了。」
「說的也有道理。」庫洛洛的目光瞥了一眼在邊上的飛坦。
我忽然感覺到隱藏在衣領下的表情忽然變得清晰起來，就好像透過教堂頂上折射下來的光，可以清晰地看見那張纖細卻暴虐的臉。可我明明完全不記得那傢伙長得什麼樣子的。
微微有些迷惑地這一刹那。「啊！」伴隨著北北一聲驚訝地，一陣劇烈的疼痛從腹部傳來。
身體騰空而起，重重地砸在書庫的牆壁上。「哢嚓」一聲，幾乎是撞上的那一刻，整個壁發出碎裂的聲音，土崩瓦解。
「咳。」我吐出一口血來，用手摸著腹部，那是一柄快要沒入至柄的匕首。鮮血順著匕首向外流出，粘濕而又溫熱。
太大意了啊。
話說回來，飛坦的速度，真他媽快。如果用全速，我的確不及。
「呐，南，我說過你會死吧。」這是北北的聲音，可是，那笑容卻是什麼東西？那張年輕的臉上仍舊掛著笑容，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動搖，仿佛是說著最普通的一件事。
你說的喜歡我，難道都是假的麼？
北清闕，你已經放棄，向南飛了麼？
或者說，你是真的北北麼？
我用力地拔出了匕首，痛得面前一抹漆黑。傷得好重，血流太多了，這樣下去真的馬上就翹了。思緒不受控制的亂想。可是我不能流露出一絲一毫的軟弱，這是底線，也是這個名字叫做安娜的女子——最後的尊嚴。
「很痛啊。」我又吐掉一口血沫，轉過頭來，冷冷地看著不遠處站的這名矮小男子。他的神情漠然，手上不知把玩著些什麼——丫的匕首剛才插我身上了。
「這只是一個遊戲啊。Just a game.」她歪著頭說。
我忽然意識到，北北的語氣和行為，和我十四歲那年遇見時，幾乎都是完全相同的。而我後來在廣州遇見的那個北北，卻好像從來不存在過一樣——一陣悚然的恐懼感浮了上來。
她甜蜜地笑著，忽然改換了中文低聲說，「因為我喜歡庫洛洛，所以就讓我玩一個叫做《hunter×hunter》的遊戲。大家都是NPC，你也是，對麼？」
如果一個女人僅僅做事情不知所謂，你可以說她花癡。但是如果一個女人做事情不知所謂，並且根本就有一套自圓其說地理論證明她的行為，你可以稱之為瘋子。
「你能做的只有兩個選擇，相信你的老鄉，或者不相信。」「其實，我們並沒有別的選擇，不是麼？」一瞬間，我終於明白拉菲爾的那句話了——倘若我自己不正常的程度再高一些，恐怕當時就能理解他的意思——不過，通常能夠理解他意思的，一定也是個BT。
Just a game。
她認為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遊戲，我的選擇對他來說毫無意義。因為，一切都是假的！！
黑髮男子瞳孔中流露出淡漠的光，但就在他想開口的一瞬間，忽然感到了一種不同性質的念力，那是一種好像雷雨之前低氣壓所造成的壓抑感，緩緩流淌著不知名的因素。
「這是我的念能力。」我淡淡地說，「名為平衡的法則。在我的領域內，一切皆為平等。」
靜靜的看著他，庫洛洛並沒有一絲慌亂，反而略有興趣地看著我，說道：「那是什麼樣的能力？」
我到忘記了。庫洛洛，可以偷盜別人念能力，第二個滿足條件，就是讓使用者回答他的問題，而第一個，則是親眼看到這項能力。
微微皺了皺眉。
你想知道法則是什麼？
那我就告訴你。
「在我的領域內。」我緩緩地說，「法則第一條，在這個領域內，傷口的愈合速度，是平時的一萬倍。」
腹部的傷口正以肉眼可以看見的速度止血，並且癒合。——傷口癒合，還不是一般的痛啊。
隨著所有人驚訝地目光，芬克斯忽然大叫了一聲：「我手上的傷口也不見了。」
倘若，我能夠確定殺掉你們的話……不，倘若我能夠下定決心，陪上自己的性命的話，你們一個也逃不掉。庫洛洛，我想你很走運。因為，我不像酷拉皮卡那樣堅決。
「法則，由我制定。」我一字一句地說，「如果我能陪上性命拖你們下地獄的話。這條法則就是：在這個領域中的人，都會立即死去。」
黑髮男子的表情在一瞬間有所動容，但下一個瞬間卻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但是，安娜小姐並沒有這麼選，不是嗎？」
微微歎了口氣。
「安娜小姐是想以行動告訴我們，並不是什麼樣的威脅都不是微不足道的。」他淡淡的口吻，「是麼？」感覺到身邊流動的空氣恢復了正常，庫洛洛抬起頭，「這麼有用的能力，果然是有限制的。」
果然？
該死……我似乎在不經意之間有跟北北提到過，那個死女人把我說過的話全部都告訴那個混蛋了？！
話音才落，飛坦的傘瞬間飛了過來——是連人帶傘。看清楚了從上而下的軌道，向後略微一仰，飛起一腳，踢在傘身上。那傘骨堅硬而沉重，腳上用了將近百分之八十的硬，才將傘踢得蕩了出去。飛坦的胸口，距離我只有三十公分。
借著反彈的力，左手撐地，右手作掌，向飛坦的胸口劃去。飛坦腳一點地，硬生生將三十公分的距離擴張成了三米。然而像是一道被風刮過而崩裂出的傷口，從他的胸口迸發出來，帶出一抹血跡。就連他自己也略覺驚訝。
「飛坦受傷了啊。」
「明明沒有碰到。」飛坦嘶啞的聲音，「是放出的念刃麼？看來我大意了。」
「彼此彼此。」
你還插了我一匕首呢。我的眼光掃到了北北。她的神情淡漠，仿佛對這一切見而不視。
一伸手放出數道念刃。速度不夠快，飛坦兩閃之下就躲了開來。「轟」地一聲，飛出的念刃擊中了背後的山壁——倘若那是山壁的話，激出數塊岩石和一堆灰塵來，就那麼劈裡啪啦落了下來。
與此同時，飛坦的傘尖刹那間觸到了我的胸口。一刹那冰涼的觸感嚇得我一身冷汗，幾乎是本能地用雙手抓住，一個三百六十度的旋轉，落到了神像面前。雙手不經意的放出，「嘩」地一下，將傘面割碎，掉下了一大片。
「在打鬥中保持放出，這很難的啊。」耳邊傳來不知哪個傢伙的評價。
「而且能夠跟得上飛坦的速度。」
「飛坦，要幫忙嗎？」
「雖然他不在狀態，但你這樣說，他還是會很傷心的。」
這群人！
那丫的速度好快。短短幾分鐘之內，已經交手了大概幾十次。然而飛坦那愈發可見的怒火越來越甚。收拾不了我，大概自尊心受到傷害了。
我已經用竭盡全力，但飛坦貌似還是某些人口中的不在狀態，不過零零碎碎受了點小傷的到的確是他本人——這種程度的傷，在他看來大概跟蚊子撓癢癢差不多。
忽然想起了那時候跟西索戰鬥時的想法，所謂的能在他們手下多撐十幾分鐘的概念。
十幾分鐘已經很了不起了，或許至少我可以撐上半個小時。不過，早死和晚死半個小時，有什麼意義嗎？
幸好，剛才能力用的時間不多。
三，二，一。
時間到。
剛好三分半。
「平衡的法則」躲開飛坦的腳，他落地前仰，傘尖幾乎隨著身體的撲上而觸摸到了我已經破爛的衣服。我飛快向後退去，然而意外地，背心啪地一聲，撞在了某個堅硬的物體上。
就在這短暫到一愣神的片刻，傘尖紮進了我的胸口，冰冷，透著刺骨的殺氣。我聽見自己呼吸的滯呆聲。
「南南——」我也聽見了屬於北北的，那種撕心裂肺的叫喊。
可是，那只是我的錯覺。
在那神像下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幻覺而已。
北北對我的喜歡，或者那些孩子們對我的親近。龍對我的憐憫，亦或者那個女人對我的同情。
一瞬間很多往事的片斷掠過了我的腦海，我不知道短短的秒鐘竟能想起如此之多的故事。
我還記得，那個夏天。
COSPLAY結束後，我們在樓下慶祝。北北把他爸爸藏的紅酒搬了出來，叫了必勝客的披薩，十來個瘋女人一邊喝酒一邊唱歌。
大姐一邊喝還一邊跟我說：「南南，你還小，不可以喝酒的。」結果半個小時後，她拿著酒杯搖搖晃晃的大聲說：「來，幹一杯。不給大姐面子是吧！」北北在一邊咯咯地笑，小臉通紅通紅地。「南南，喝一杯嘛，老爸讓法國朋友帶回來的，味道很好噢。」最後一群瘋女人都來了性子，一個勁地灌我。我始終覺得酒沒什麼好喝，但喝醉的感覺很舒服，輕飄飄，熱乎乎，就好像躺在一個溫熱的棉花團上。接著就是我和大姐兩個人站在沙發上，對著電視機大吼：「ANDY，ANDY——」染了一紅發的妮妮沖上來搶話筒，被大姐一腳踢到沙發低下，連帶我也給踹了下去。「ANDY是我一個人的！」北北趴在沙發背上哈哈大笑，一邊尖叫一邊拍手。「小妞，跳舞給大爺看看——」「要跳脫衣舞！」「沒問題！」她熱得發昏，才把外套三下五除二給脫了，又開始脫離面的襯衣。「看大爺我脫給你們看！」女人瘋瘋癲癲一邊脫一邊還高聲尖叫，最後只剩一件內衣，也不覺得冷，只是笑著。
於是我一邊在沙發上挪動著屁股，一邊這個抱抱，那個抱抱。
「北北我好愛你。」「REDEAR我也愛你。」「蒼紫我也愛你。」「我愛你們！」最後大吼一聲，我跌到地上，像死豬一樣睡了過去。
我愛你們。
我謝謝你們，因為你們是南南生命中，唯一的光。
再也不見的，光。
失去的歲月
平衡的法則，是一個很強大的能力。但並不是沒有限制。
第一，使用者可以選擇在法則發動的同時向對方宣佈規則或者隱瞞規則。宣佈規則的時候，領域最長使用時間為三個小時。隱瞞規則，最長使用時間為三十分鐘。
第二，在領域發動期間，最多可設置最多三條規則疊加，或改變。
第三，法則不能針對裡面個人的具體動作，比如跌倒。也不能是純抽象，比如活著，或者死去等詞彙。一般是領域中一種存在的狀態，比如重力增加三倍等等。（莫：所以安娜在上一章裡說了謊。）
第四，能力冷凍時間為上一次領域發動時間。
事實上，平衡的法則實在是一項消耗「AURA」的能力，在實際使用過程中，在同時三條規則疊加的情況下，我最長的堅持紀錄是二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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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痛欲裂。
痛得好像要炸開一樣，就像是宿醉過後的懲罰。
這是哪裡啊？
清晨的微風帶著一點點花香，窗簾隨之上下飄動著。床頭櫃上放著一條黑色的寶石鏈子，一塊碎花手帕和一張照片。坐起來，這是熟悉的房間，貪婪之島。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拿起照片，裡面一個黑髮的俊秀少年，正在逗弄一個更小的男孩。照片是從正面拍的，詫異的抬著頭，似乎微微有些被逮到的慍怒，但容貌不知怎麼有些熟悉的感覺。
這少年是誰？
我記得……我記得我還在和旅團戰鬥，被飛坦的傘紮到，不過在這之前我應該發動了能力，法則應當是：在領域中，對任何他人的傷害都轉換為自己的傷害。
最後……最後好像撞到那面鏡子，然後……然後呢？後來發生了什麼？
劇痛湧了上來。頭好痛，該死！
「安娜，你醒了？」
一個甜美的聲音，紫紅色頭髮的少女走了進來。
「伊坦？」雙胞胎中的一個。
「你啊你啊，偶然出去一次，結果回來就弄成這樣。」少女抱怨了一句，「幸好李斯特發現你昏倒在家門口。話說回來，你到底是怎麼回來的啊，我們都沒發現你進來的痕跡。」 她的脾氣和愛蓮娜正好相反，活潑可愛，略有些急躁。
「我們遇見了幻影旅團。」我搖搖頭，「後來……我在圖洛家幫尼特羅當間諜，找一本帳本。不過運氣很差，又碰見了旅團，最後打了起來。」
「啊，是真的？我的確聽會長說圖洛家出事了，他們家似乎正在戒嚴，情況嚴重。不過還真的是幻影旅團？你沒事吧？那你們打起來之後呢？」
之後？
之後？
扭過頭，看見桌上的日曆。一九九八年三月二十七日。距離繼承儀式那天，只過去了兩個星期。可是，這兩個星期，我到底上哪裡去了？
我茫然地回憶著，可就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後來發生的事情。
「安娜？安娜？你為什麼哭？」伊坦努力把我從思考中揪了出來。
我哭了？開玩笑，我什麼事都沒想起來哭什麼？我迷糊地看著她，用手去摸自己的臉，出乎自己的意料——一手的淚水。
忽然就這樣一陣鑽心的疼痛湧了上來。不，並不是身體上的疼痛，而是心痛……心痛。好像，自己缺失了些什麼似地，空蕩蕩地——一時之間這種空蕩填塞滿了整個胸腔，難受得我想駡街。
「哎。」伊坦不滿地噘嘴說道，「還有啊，你到底出去跟誰鬼混過了？這才三個月，你就又懷孕了。」
蝦米？
我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如同驚天霹靂一個大雷，頓時把我給打蒙了。這吃驚程度比上次有過之而無不及——上次還不怎麼清醒。
可這次——丫的我連孩子他爹是誰都想不起來了啊。
而且三個月，三個月前……貌似我還在給金他們送鑰匙的路上呢。這一路上除了遇見庫洛洛之外，我沒跟誰搭訕過啊。
莫非跟個男人說上兩句話也會生孩子？（莫：-_-|||）
如果是庫洛洛的孩子……我看我還是一頭撞死算了。
忽然之間，我又愣住了。
庫洛洛？
原本提到這個名字，我都會咬牙切齒的……可是……為什麼現在，突然沒了那種窒息的恨意？
莫名其妙的癡呆，令伊坦鬱悶不已，最後抓狂般地沖了出去，一邊跑還一邊喊：「德爾斯特，你女兒瘋了，快來看看！」
所謂的失憶，大抵就是我現在這種情況。我，安娜，十五歲，身體健康。能想起來前世二十多年的經歷，想得起來今年三月份之前所有發生的事情。但是，忘記了這兩個星期之內任何東西。最重要的，我還懷孕三個月，在我的記憶裡，三個月之前沒有和任何男人發生過關係。
我知道我的狀況比較奇怪，不過你們一個一個跑到我屋子裡一邊喝茶一邊聊天的——難道都很空？
「有沒有可能是拿了懷胎石？」伊坦突發奇想地說。
貪婪之島特產，指定口袋卡片。
「007 懷胎石 S-10」「隨身帶著這塊3KG的石1個月，之後過一星期，不論男女必會懷孕。石頭分男女兩種，可選想要生產的性別。」「我沒事情帶著三公斤的石頭玩一星期？我看起來像是吃飽了撐得沒事情做的人嗎？」我斜著眼睛瞪著她，「而且這張卡片拿到的難度也不小吧，我到哪兒去找啊？」
「可是太奇怪了。」李斯特想了想說，「三個月前你剛從貪婪之島出去送鑰匙……會不會是記憶被改變了？」
「記憶被改變？」
「也有這種念能力的，讓人產生幻覺，或者不知不覺改變一個人的記憶。就好像讀寫記憶體一樣。」李斯特說，「愛蓮娜就有一種改變他人對他人感情的能力。」
「可是這種情況，如果讓除念師來除念的話，就應該沒有問題了吧？」愛蓮娜說，「我的能力就可以通過除念除去的。」
「除念師，遊戲裡面應該有的吧。」德爾斯特這時候插嘴問道。
「有，我看到過。」愛蓮娜說，「叫做阿本迦納——我都有留意這方面資訊的。」
這些人……對遊戲者進行監控……不道德……（莫：人家GAMEMASTER就是幹這個的！）
「好，我去請他過來。」
「德爾斯特，不要亂用職權……」
被說穿心事的中年邋遢大叔訕訕笑了一聲：「怎麼會呢？我會很和平地，請他過來幫忙。」
「如果別人不肯幫忙呢？」伊坦撇了撇嘴說。
「不會不同意的。」德爾斯特正色道。
這個便宜父親，有時候稀裡糊塗，有時候倒是盡責地可怕。不肯合作，首先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禮——再不行，就用威逼利誘——獵人協會很擅長這一套。暴力的話，反而是最下下策，當然同樣有效。人這種動物，有時候意外地軟弱。
獵人們跟蜘蛛的差別，也就那麼兩條街而已。
當然我說得輕鬆，其實面對德爾斯特他們和幻影旅團，也是有很大差別的，至少不用擔心下一秒在你身上紮把匕首什麼的。
話說回來，如果不是對上飛坦，其實旅團也沒什麼可怕——死都死了，還怕個屁……
德爾斯特飛快地跑了出去。
我看看面前這幾位——丫的你們怎麼還不走？
「對了。對了。」伊坦無視我的目光，繼續喝茶，「我們再給孩子起名字吧？」
我一哆嗦。
在那美出生之前，這些人每人都塞了一堆名字給我，希望我用他們提供的名字。德爾斯特還和多溫打了起來——又不是你們的小孩。其中不知道是誰還給了一個名字叫啤酒……誰如果叫了這個名字，人生不就被全毀了麼？（莫：出生之前不知道性別的呀！奇妙：你兒子叫啤酒你樂意？）
那美這個名字是愛蓮娜起的，所以伊坦一直耿耿於懷，看這架勢不把第二個孩子的署名權她還就不走了……我說這孩子才三個月，您至於麼……
「話說回來……我有說過要生嗎？」我瞪大了眼睛，拖了一個常常的尾音，環視了面前的各位。
「啊，你要打掉孩子？」愛蓮娜一連吃驚地看著我。
「安娜，你可要想好了啊。」一直沉默不語的萊沙開了口，「就算不知道父親是誰，但孩子也有一半是你的。」
「如果是被強暴的話。」伊坦一開口，就被愛蓮娜踩了一腳，撇了撇嘴，委屈地看著我。這對雙胞胎一模一樣的大眼睛，粉色的頭髮，長得真是可愛啊，為什麼沒有男朋友呢？
嗯，不過老實說，如果是被強暴，我到的確很好奇知道是誰……首先要打倒我，或者是……迷暈我，然後施暴，然後再改變記憶，這還不是一般累，誰吃飽了撐地這麼空？（莫：-_-|||女兒，你的性格已經被扭曲地沒救了。）
「好吧，我接受你們的勸告，我生下來。」我點點頭，明顯沒什麼誠意地說道，「可是如果萬一孩子他爹基因不好，你們可要負責的！」
「……」
那是一種難用言語表達的感覺。
並不是痛苦，而是一種懷念，就好像是缺失掉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一樣東西。就好像你答應過某個重要的人一件承諾，卻完完全全全不記得承諾的內容。或者是是這個重要的人在離開之前給你寫了一封信，而你又根本不識字。
這種缺失令我惶恐不已。
我想追求你
除念師被死拉硬拽拖來了。
檢查了老半天，那丫說：「沒被念詛咒的痕跡。」
「你確定？」
「我以我爺爺的名義發誓！」
我又不認得你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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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婪之島之所以那麼受歡迎，是因為一個大富翁懸賞了五百億來買第一次通關而得到的獎品。第一次通關成功之後，就能夠帶出三張卡片。而卡片的功效各有不同，比如伊坦提到的懷孕石，簡直就是不孕不育者的福音。
而現在，似乎還沒有人通關成功。
既然沒有成功，阿本迦納，你怎麼還不去玩你的遊戲去？！
「我想追求你！」這黑乎乎的小夥子說，「請給我一個機會！」
兩輩子加起來三十七歲，還從沒有一個人對南南或者安娜說：我想追求你！南南不夠美麗，安娜不夠性感。（奇妙：有我在，誰敢？莫明：其實有的，但是安娜忘記了……奇妙：是你忘記的好吧？）
我想女人都是容易受到感動的，尤其是在孕期的女人。在這一刻，我的確感動了。
但是就當我那個「好」字說出口的時候，忽然隱隱約約聽見腦海中的某個聲音在說：不行！
閉嘴！我惡狠狠地鄙視了一下那個聲音。老娘長這麼大都沒談過戀愛，現在好不容易有個長得不算差，性格也正常的男人追求了，我容易麼我……
在青春偶像劇中，談戀愛無非就是逛逛街，看看電影，玩玩遊樂園，然後吵架再複合，複合再吵架，在誤會中兜兜轉轉，最後真相大白皆大歡喜。
可是我們的約會卻簡單乏味，只是不停地在貪婪之島逛著，逛著。貪婪之島前我其實很熟，他也很熟。
「那個，你很漂亮。」阿本迦納說。
「我知道。」
「那個，我叫阿本迦納，是除念師。」
「我也知道。」
「我們族中的年輕人都要出來獨自闖蕩。」他有些羞澀地笑了，「我出來大概快六年了，可總覺得一事無成。」
「你很強了。」
「嗯，長老說，在我們這一帶的年輕人中，我算是拔尖的。」阿本迦納回答道，「我們族的人不多，大多數人出來了就不回去了。只有有些上了年紀的，才會帶著自己的妻子回到故居。」
「安娜的家人呢？」他問我。
我轉過頭去。他顯得略微害羞，準確來說，絕對是屬於那種不會泡MM的老實人。所謂老實人，就是說即便平時精明，一旦遇上了喜歡的人，照樣會語無倫次。
「我的母親，還有弟弟。」我頓了頓說，「在我十歲的時候，都被人殺了。」平靜地，不帶一絲一毫強烈感情的敘述。
我們死去，只因為我們不夠強。
恍惚中，我忽然聽見一個聲音說。
「對不起。」阿本迦納道歉。
「已經過去了。」我輕輕說，「我還有個女兒，但是被人搶走了。」
那美……對不起，只因為，我不夠強……
他聽到這裡，十分驚訝地看了我一眼：「你，你還有個孩子？你結婚了？」
「怎麼可能？」我啞然失笑。
「你……愛著孩子的父親？」年輕人不經意問出了這個問題，又慌忙說，「不，我沒別的意思，只是隨便問問。」
愛，十五年前就已經被我發誓拋棄了的東西。
抱歉，阿本迦納，我來是尋找戀愛的感覺的，不是愛。
不會是愛。
「呐，阿本迦納，你是來追求我的，還是來盤問我的？」
他的臉騰地一下紅得跟茄子一樣，支支吾吾地說：「對不起，我很喜歡你，請你不要討厭我。」
「你為什麼喜歡我？」我問。
「為什麼喜歡？」
「喜歡總需要理由吧。」
喜歡需要理由，愛也需要理由。倘若愛不需要理由，那麼當捨棄那份愛的時候，也不需要任何理由。這樣的事實叫我難過。
一旦不愛了，龍也只是個普通人。
之所以要尋找相愛的理由，那是因為當我們決定分開的時候，可以給自己一個不離開的理由。這樣的事實叫我絕望。
想了一下，黑黑的高個子回答了我的問題：「雖然不太會說，但你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如果要形容，那就是一個精靈。」雖然說得比較生硬，但還是值得表揚，剛想開口誇獎他兩句。阿本迦納忽然又說：「可是，我真沒想到你會答應。」
這回輪到我奇怪了。「為什麼？」
「總覺得如果你是精靈，那就應當是誰也抓不住的。」他微微紅了臉，「我有點自慚形穢。」
我看我得傳授一下這小夥子泡MM大三招。
所謂的泡MM三大招，也和龍的一個哥們，叫做「公子」的傢伙的口頭禪。那人皮相不怎麼樣，偏偏女人一個接一個換，而且品質還不低。
「阿本迦納，你這樣不會有女孩子喜歡。」我指出。
「嗯？什麼意思？」他愣了一下，沒明白我的意思。
「不是這樣追女孩子的。」我說。
「啊？」
「唉。」我教育他，「你是不是從來沒有追求過女孩子？」
「嗯。」他點點頭。
看得出來……用行話說——稚兒。
「你給我聽好了。」我鄭重地說，「我教你，泡MM有三大絕招，那就是——皮厚，嘴甜，肯用錢！」
「……」
「比如我剛才問你，為什麼喜歡我。你那樣的回答雖然沒錯，但是卻只是及格的回答。」
阿本迦納看起來有點愣神，我拍了拍他：「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啊！有，我在聽。」
「你應當這樣回答：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喜歡你，只是，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好像在千萬個人群裡，只有你一個人，是不同的。」
「安娜……」阿本迦納的臉騰地紅了起來，仿佛不知道說些什麼似的。
丫的這種表情，不會是誤會什麼了吧。
「別誤會啊，我只是在教你怎樣討女孩子歡心。」
「如果安娜喜歡聽這話的話。」
「不是我喜歡聽，而是女孩子都喜歡聽。」我說，「追求女孩子，首先要懂得她們的心理。她們喜歡聽這種肉麻的話。」女人，都是一種缺乏安全感的動物，需要你在耳邊不停地說，我愛你，我離不開你，或者你是我的全部——這些話我想想就蠻毛的。然而我想每個聽到的女人，都會甘之如飴吧。
可是彼此的信任，若真的只是寄託在這些話上，愛這個字眼，還真是廉價得可憐。
「安娜，那你喜歡什麼樣的人呢？」這時候他到忽然變得聰明起來，開始問到了點子上。我扭過頭去看他，這傢伙臉上的紅暈還是沒有褪去……甚至比當年的南南還要害羞……我說啊……你是一個男人！
我喜歡什麼樣的人呢？
從南南年代開始幻想起來。首先，相貌英俊，身高麼，馬馬虎虎一米八以上，然後還要溫柔體貼，脾氣好。再者，文化程度要高，博士不必，碩士就可以。
讓我想想。當年愛得死去活來的龍符合了幾條。英俊，其實也說不上，也就是張學友那個等級的——即便我曾經是張某人的粉絲，也沒覺得他英俊。不過氣蓋挺足，身高麼，大概一米八五，這點合格。至於溫柔體貼，完全跟這人沾不上邊，基本上他忙起來也人影都找不到，更不用說來關心你晚飯吃什麼。文化程度，中學肄業……
還真是令我沮喪的答案。
所以說，愛情這樣詭異的東西，完全沒有理論規矩可尋。甚至能把一活生生的聰明人給弄傻了——我看阿本迦納面對旅團要求除念問題的時候，處理地還是很聰明的……忽然想起這點來，我問道：「對了，聽說過幻影旅團麼？」
遇見無關愛情的話題，他立即沒什麼思索地回答道：「知道，很危險的一群人。」
「如果，這群人讓你幫他們的其中某一個除念，你會怎麼做？」
「……」阿本迦納的表情凝重起來，用力地思索著，「不答應肯定不行，畢竟那是惡名昭著的幻影旅團。可是如果幫他們除念之後，他們會不會殺人滅口？畢竟沒人能見過他們的真人。逃跑呢？」
越強的人，所謂正義邪惡的觀念就越淡薄，這個遊戲中都是念能力者，但他們對於生死或者搶奪本身，都持有正常的態度。按照這種理論，金他們做出的這個遊戲，雖然本身只是一個遊戲，但仍卻是這種觀念的體現。不然為何會出現搶奪這種卡片的存在？
「逃跑你就不要想了。」我插了一句，「不然你死得更快。」
「他們很強？」
「強到超出你的想像之外。」
「那麼強的人，怎麼還會需要除念？」
「我只是提出一個假設。具現化系和特質系有很多能力都有特殊能力，限制越多能力越強。不管本身的肉體能力有多強，也很有可能會中招。」我說道，「另外還有一件事……不是沒有人見過他們的真人。」
「你見過？」
「不僅見過。」我頓了頓，抬起頭來看他的表情，「事實上，殺死我母親和弟弟的人，就是幻影旅團。不僅如此，我還和他們交過手，死掉半條命。」
「你說你喜歡我，那你準備好與那些人為敵了麼？」
看著阿本迦納漸漸蒼白的臉，我忽然覺得自己十分惡劣。那只是一個喜歡自己的單純年輕人……我是不是不應該這樣對待他？
可是這世界，永遠都不會有靠別人得來的幸福。即便一時能得到愛戀的癡迷，也始終只是鏡花水月。
你喜歡我，你喜歡我什麼？
我突然發現自己並不喜歡這個戀愛的遊戲了。
我不需要其他人的喜歡，不需要其他人的愛戀。
只有一個人。
一個人。
恍然間，抬起頭，仿佛看見刺眼的陽光下，一個模糊的人影正靜靜地從那邊望著我。一個人的名字，就在呼之欲出的時候，生生卡在了喉嚨口。
那是誰？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26
邀請
實話實說，懷孕的確不是一件舒心的事。
不提逐漸沉重的身體。思維跳躍，往往能從一件事跳到另外一件事，最後怎麼都想不起來最初到底是要想什麼。
南南的事，北北的事。安娜的事，西索的事，那美的事。還有，在我心中淡淡的那種怎麼也想不起來的東西。想多了，腦袋就會突然處於一種空空的狀態。
貪婪之島現在的確遊戲者眾多，所以他們都比較忙，萊沙好像還空一些——那傢伙負責的卡片條件苛刻，甚至還沒有一個人找上門去。
我在電話裡面跟尼特羅解釋清楚以後，他那邊的資訊到是伊坦他們告訴我的差不多，說是圖洛家已經進入封鎖狀態，誰都進不去，而且——重要的一點，據說他們家的秘寶被掃蕩一空。
「是幻影旅團幹的，這種案子破起來很難吧。」我說。
「小丫頭是在譏諷我啊，呵呵。」即便我什麼都拿不到，老頭子在電話裡聽起來扔沒什麼不高興。「話說回來，他們家的秘寶到底是什麼啊？我很好奇呢。」
「是一面據說能穿梭到未來的鏡子。」我說，「可惜我失憶了。」
「你活著回來就好。」尼特羅在電話那頭的聲音顯得很高興。我又沒拿到帳本，你高興什麼？掛掉電話，我忽然想了起來，忘記跟他說螞蟻的事了。儘管……看見這個老頭子就沒多大好感，但聽聞此人的死訊，還是有點難過。（莫：你又用錯時態了。）
坐在草地上，背靠大樹，看著藍天。五個月，已經有些隆起的小腹，而我還要再熬上近半年才能將肚子裡這個連爹都不知道的孩子生下來。不過最後的三個月我幾乎只能躲在多溫的城堡裡，貪婪之島也並不是那麼安全的地方。
正在發呆的時候，我聽見腳步聲緩緩從林中傳了出來。
「可是，我好想要變色貓啊，看起來好可愛的樣子。」一個溫溫的聲音說。
「不通關的話就拿不走哦。」另一男人的聲音，「這個遊戲的卡片還蠻難弄的，以後讓俠客來陪你玩，我看他最近很閑。」
一抬頭，走出一雙男女來。女的年紀很小，看起來也不過十八九歲的樣子。一頭黑色短髮，戴著一副黑色邊框的眼鏡，長得十分很可愛。目光轉到那個年輕男子身上，他也看到了我，臉上露出無比的驚訝。
「安娜？」
「拉菲爾……」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休閒衫，和在圖洛家時候看起來略有不同。
「你還活著？」
「真遺憾啊，沒死成。」
「你？懷孕了？」
「八卦！」
「……」
頗有興趣地彎下腰來，拉菲爾的表情充滿了好奇——事實上我覺得極其惡劣。黑髮少女柔柔地問：「拉菲爾，她是誰啊？」
「我堂妹吧，叫安娜。」拉菲爾隨口答道。
我撇了撇嘴，把目光轉向黑髮少女。這個少女也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莫非是，小滴？我記得在漫畫中，旅團的八號被揍敵客家的人殺掉後，小滴由團長推薦入團。可是現在小滴和八號走在一起，頗有些詭異的感覺。
問題是，旅團的誰死了？
「她叫小滴，是代替飛坦的成員。」
飛坦，死了？
最後的記憶，是飛坦那雙冰冷的金色眼眸，但在我的能力之下，他刺中了我的胸口，也等於是傷了他自己。可是幻影旅團的飛坦就這樣簡單地死去了，令我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原來，他們也是會死的。
他們也是會痛，會哭，活生生的人……原來大名鼎鼎的幻影旅團，即便是脫離了原漫畫的情節，也是會死的……真是可笑。
這是不是就叫做殺人者，人恒殺之？
我以為聽到這個消息我會高興，然而不知為什麼，胸口卻沉悶地好像呼吸也有些困難。就連本來想要問拉菲爾那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的問題也拋到了腦後。
拉菲爾聳了聳肩。這時候黑髮少女彎下腰來，好奇的看著我說：「你要生小孩了嗎？」
「嗯。」
「那會是男孩還是女孩？」
「不知道啊。」
「生小孩會不會很有意思？」
這丫頭……問題還真特別。
「生小孩很痛。」
「為什麼啊？」
「因為小孩不願意出來。你要很用力去把他弄出來。」
「他為什麼不願意出來呢？」
「大概是因為……他害怕吧。」
你讓我怎麼回答？
因為每個人到世界上都來承受苦難的，嚴冬令你寒冷，炎夏令你燥熱。沒有吃的東西會讓你饑餓，沒有水喝會讓你乾渴。我們懼怕疼痛，害怕一切未知的事物。
或許我們本就沒有選擇的權利。
「那為什麼還要把他生出來呢？」
」
那是因為……」我臉上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又抽搐了一下。
因為什麼呢？
小滴小姐，我不是十萬個為什麼啊。
記得剛上小學的時候，爸爸給南南買了一套新版的《十萬個為什麼》，還被媽媽嫌貴落了好一頓。「反正東東以後也可以看，我們家有兩個孩子嘛。」小時候我一直覺得那是一本很神奇的書，裡面有我所完全不知道的世界。為什麼太陽會從東邊升起來，為什麼海水是藍的——可是，這些東西有什麼用呢？
儘管那裡面講的或許都是實事。但是，她對於向南飛來說，只是五公斤能賣一塊錢的一堆廢紙而已。當然它和廢紙之間其實還有那麼一些區別——廢紙一毛二一公斤，舊書兩毛錢一公斤。
當然那裡面也不會告訴你說，生小孩為什麼會痛，會痛為什麼還要把他生下來。他也不會告訴你，龍為什麼要拋棄南南，愛情究竟是什麼。
「那是因為我們都害怕寂寞吧。」
做了壞事的人，大概是因為害怕寂寞吧。低下頭，莫名產生一陣躁動。
真是狗血臺詞。
「話說回來。」拉菲爾忍不住在一邊插嘴道，「那美現在還在旅團呢。安娜你不想要你女兒了麼？」
我殺了飛坦，庫洛洛居然沒撕票，儘管我想過很多遍，但聽到這個事實卻仍舊不敢相信。那美，還沒有死。
還沒有死。
可是，為什麼他不撕票？（莫；我看你就有被虐待狂症狀！）
「為什麼？」
「呵呵。」拉菲爾淡淡說，「不知道。團長的心思，豈是我所能夠猜到的。」頓了頓這傢伙又笑了笑，「說不定團長想要玩養成遊戲呢？」
我已經不止一次見識拉菲爾的冷笑話，但還是被電到了。這丫神經的確有點問題！
「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漫畫中，我記得是庫洛洛被封念後，旅團才找到貪婪之島——不過現在一切他媽的都亂了套。飛坦死了。八號還好好地活著。西索沒有殺死四號。我也不在乎這一點變化了。
「有人介紹的。最近很無聊，所以帶小滴來玩玩。」他回答道，「啊，話說回來，北北，究竟和你是什麼關係？」他忽然發出了北北這個名字的音節，到使我嚇了一跳。
「所謂的老鄉和網友，的確是實話。」
「她不上網，她在流星街長大。如果你說的是實話，那除非是……上輩子的事。」不經意流露出一絲冷酷的笑容，他微微測目看了我一眼。順口的一句話，說的距離事實真相如此接近。
見我抬起頭，他淺笑著，臉上帶著略微有些詭異的表情。
「我八年前加入旅團的時候，她說她十六歲。八年後的今天——她還是那樣子，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他頓了頓，又補充說明，「不僅僅是容貌。」
「什麼意思？」我冷冷地看著他。
「她的心智，一直停留在十六歲的時候。」
十六歲的北北。
那時候的有關於她的怪異感覺果然是真實的。
然而我卻覺得事情並非如此簡單——即便是十六歲的北北，也絕對不會對我說出「這不過是一個遊戲」，「這一切都是假的」之類的話。即便她有些任性，有些小脾氣，但總體來說，還是一個正常人。
如果上輩子的記憶只保留了十六歲之前的那還可以說是記憶融合失敗。但為什麼這輩子的心智也一直停留在十六歲？
「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嗯。原因麼，自然是有的。」他考慮了一下說道，「那個時候，你還記得你撞倒鏡子以後消失吧？」
「老實說，我不記得了。」我歪著頭說，「我失憶了。」
「……」
拉菲爾一臉無奈的表情。「莫麗這時候接觸了鏡子，然後她就昏迷了過去，到現在為止都沒有醒過來。所以我希望你能去看看她，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為什麼要我去？」我冷冷地注視著他。
「其實我們嘗試過很多方法，但是她就像睡著了一樣，怎麼也醒不過來。團長說，這可能和她的精神狀況有關係。」說到這裡，拉菲爾忽然停了下來，「總之，你會去的。我們不是還留著籌碼麼？」他微微一笑。
不用威脅我，我也會去看。十六歲的，充滿著朝氣的少女。不應當是現在這個滿臉微笑，卻不知所謂的女人。然而儘管是已經瘋了的北北，但她還是北北。
「如果我已經死了呢？」我微微皺了皺眉。
「那就只能靠她自己了。」拉菲爾聳了聳肩，「或許我們該找另外一個替補？」
「咦，要帶她回基地嗎？」小滴在邊上忽然插嘴問，「可是她現在懷孕，很不方便啊。」
謝謝你提醒了我，現在要是去旅團的窩，死了我不算，還是一屍兩命。儘管不知道肚子裡面的孩子到底是誰的，不過至少有一半是我的。倘若這就賠了出去，實在對不起黨對不起人民對不起讀者觀眾是不？
歎了口氣，我抬起頭說道：「現在我不能跟你過去，我要等孩子生下來以後。」
拉菲爾沒有回答，似乎在考慮我的建議，過了一會兒，他說道：「我可以嘗試著跟團長說一下，不過，不保證是不是行。」
「你保證了也沒用。」
「這倒是……」這人毫不客氣地接納了我的說法，「話說回來，你倒還真是瞭解我們啊。對了，你既然這麼瞭解我們，旅團的規則你應當知道吧，殺掉某個成員，就要代替他加入旅團，你有沒有興趣？」
「……」
「看樣子你是沒興趣了。」拉菲爾露出一個遺憾的表情，「算了，反正這是團長要考慮的問題，不關我的事。」我似乎已經是第二次聽到他說這種話了。旅團有這種團員，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一種不幸。
「小滴不想回去。」丫頭又在邊上插嘴，「我可以在這裡繼續玩麼？」
「嗯？也好。」他忽然扭過頭來對我笑了笑，「那麼，小滴就拜託你照顧了啊，我先回去了。」
我又不是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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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說的果然對啊，不來點勁爆的情節，大家就都霸王……你們都是壞人！
你看這回我把飛坦說死了，果然都爬出來了……（眾：你丫！）
要是再不留言……哼哼……下一個就不知道弄死誰了……
莫明-_-：你還想弄死誰啊？
奇妙=+=：不是有句話叫飛坦死了，芬克斯還活著幹嘛？
莫明@=@：……哪裡來的話？
奇妙=_=：我說的……
莫明（忍無可忍，拿起切西瓜刀）：你弄死我最心愛的飛坦！你拿命來！
蜘蛛巢穴
不得不說，小滴的確是個很好的遊戲玩家。無論什麼卡片都是靠正常途徑去取得。這或許是因為小姑娘加入旅團才不久，還不曾深得旅團的作風。倒是有不少不開眼的看這麼兩個女孩子就想來打劫。
打劫也就算了，居然還想劫色。
這是念能力者遊戲啊。你看一個小姑娘嬌滴滴，嬌滴滴跟實力無關的啊。而且……你就算打劫到了小滴，我看你一家子都在死亡申請書上簽上名了。
我斜著眼睛看著小滴。
「小滴，你去還是我去？」
「啊，這個，拋硬幣決定好啦。」她摸出一枚印有蜘蛛的硬幣——這不是你們團裡內部用的硬幣麼……
「正面。」
「那我就是反面啦。」小姑娘說著，將硬幣向上扔去，轉無數圈之後，「啪」地一聲落到手上。
「反面。」我可惜地聳聳肩。
小姑娘三兩下解決了那兩個痞子，拿出他的金魚眼一吸，乾乾淨淨，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我原以為小滴只是因為特殊能力所以才被旅團看中，但我終於明白，生於流星街的孩子，凡是能夠活下來的，都是狼。
她的確不是戰鬥系的，但她的水準，即便是出了貪婪之島的小傑也未必是她的對手。會殺人和把殺人看作和吃飯打掃一樣的事情——那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自己的實力越強就越能夠體會到差別。倘若把戰鬥實力按照幽游白書的S,A,B,C,D,E,F級別來分，三年前的我，基本在C-D這種水準。按照A級能秒一群B級的那種理論，西索那就是在逗著我玩。
旅團成員的戰鬥系，毫無疑問全部都是S級別，不是戰鬥系，至少也有A級的水準。當然這是獵人不是幽游，念力的特別性有時候起著決定性的因素。
「小滴，流星街的孩子，是不是很少有能活下來？」我忽然問道。
「也不是啊。」小滴想了想說，「受到庇護的要好一點，但是他們要聽話。或者被人撿回去養的也不少。不過小孩子是很少。」
「小滴喜歡小孩嗎？」
「喜歡啊。」小姑娘說，「很好玩。」
小孩不是用來給你玩的。
「小孩很麻煩啊，整天哭，一天要吃五頓，換很多尿布。」我想起了那美那時候，雖然她已經很乖了，但餵食之類的也少不了。幸虧雙胞胎姐妹對這件事情興趣十足，換作我自己，不知道有沒有這個耐心。
「不能只玩嗎？」
你丫當小孩是玩具熊麼？
「你還是去抓變色貓好了。」至少那玩意兒被你虐死了不會有爹媽傷心。有時候單純有如小滴也是一種殘酷。比如你去問她為什麼要殺人，她反而會眨巴眨巴眼睛來反問說：為什麼不能殺。
又是誰規定人不能殺人的？
他們所生長的世界，是從來沒有這種規則的，所以她還在奇怪說為什麼不能殺人。
說起來，倘若旅團加入了國家軍隊，說不定還能成為戰鬥英雄。所謂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
除了殺人，他們也沒什麼大的缺點。
你看說冷笑話其實也挺容易的。
坐到一張長椅上，輕輕歎了口氣，還是有些疲倦。
「小孩有名字了嗎？」
「小孩的名字啊。」我不由得想到那群喜歡起名字的傢伙——這次我絕不讓那幫人再胡鬧一次了。
可是，該給小孩起一個什麼樣的名字才好呢？男孩就叫昴流，女孩就叫北都？北都倒是蠻好聽，可是昂流這個名字太奇怪了……好像某個業餘授課班似的。
抬起頭，中午的陽光十分猛烈，下意識眯起了眼睛，恍然中，忽然浮現出了一個低低的聲音。
「呐，我們的孩子，如果是男的，就叫亞當，女的叫夏娃好不好？」「……」「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啊。」這是，我自己說的話？一瞬間，我仿佛抓住了些什麼，卻又什麼都沒有抓住。
亞當夏娃，真是……太無聊的名字了。
「如果是男的，就叫亞當，如果是女的，就叫夏娃。」我忽然說，如果把我就這麼雲裡霧裡的將孩子的名字定了，不知道那幾隻會不會抓狂。
「不錯的名字呢。不過我更喜歡…… 啊，我的電話。」小滴說到一半，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粉色的手機，接了起來，「喂。」
「啊，是團長。」她說了這句之後，把電話遞給了我，「團長找你。」
接過手機，電話那頭的聲音沉穩而渾厚。
「安娜小姐，我是庫洛洛。」
「嗯。」
「我希望你來一趟。我保證你在這段期間的人生安全。作為報酬，我會把那美還給你。」
庫洛洛居然做出這樣的承諾，那可不可以視作為，那女人的狀況很嚴重？
「好。」
「我們的臨時基地在納森克，你乘鐵路到網站下，我讓小滴來接你。」
「可以。」
我把手機還給小滴，她接過去，又不知庫洛洛對她說了些什麼才掛掉，然後一臉迷糊地看著我：「你可以去嗎？」
「嗯，沒問題。」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我在車站等你。」
納森克距離這並不太遠，大約幾個小時的快速幹線就可以到。也就對伊坦說了句我要出去散散心，大概幾天就回來的話，那傢伙就逼著我帶禮物，沒有禮物就要給孩子起名字，甚至連一句小心的話都沒有——她大概覺得孩子的名字比我的安全更重要。
我臭著一張臉離開貪婪之島。因為這次出現根本就沒有用帳戶進來，結果還不得不讓萊沙用卡片把我送出去，幸好離開島送出的基本都是四周很近的地方。
「回來的時候記得用原來的帳戶。」粉發少女叮囑道。
「知道了，真囉嗦。」
買了車票，票價還真不是一般的貴，雖然是快速直達、指定席位，但比一般的鐵路貴了將近三倍還是很過分。
壟斷呀壟斷。
儘管我現在很有錢了，但那種喜歡比較價錢的習慣還是沒有改掉。對於女人來說，討價還價，或者比較哪個更划算一點，其實是一種樂趣。即便當年北北一個月的零花就有一千多塊，但附近的咖啡店漲價了一塊五毛，還是被她念叨了足足半個多月。
小滴在月臺上揮舞著手，看起來好像一個鄰家女孩。
「很遠麼？」
「不是很遠，跑過去就到了。」
我原本以為小滴是誠實的孩子，事實證明，她的確是誠實的孩子——因為的確是用跑的，而且還是時速四十公里那種。跑了將近有半個小時，在近郊二十公里左右的一棟荒涼別墅面前停了下來。原來蜘蛛的臨時基地也未必都是那種廢墟……不過這棟別墅，看起來也好不到哪裡去，四周荒草叢生，人跡罕至。姑且不論這個臨時基地的隱蔽性，旅團的品位，還真的有些不敢恭維。
別墅的大門打開著。
一隻腳踏進大廳的那一瞬間，數股惡意的念就撲面而來。都是差不多層次的念能力者，念力威壓基本上起不上什麼實際作用，但一般這種惡意卻會帶來心理上的強大壓力。
庫洛洛坐在大廳的沙發上，低頭看書，就像是完全沒有察覺我進來了一樣。把頭扭向左邊，俠客坐在餐桌面前，把玩著手中的手機，發出嘀嘀的聲音，似乎是在打遊戲。第一次看到的弗蘭克林坐在窗臺上，正打量著我。窩金和信長坐在更遠的地上，惡意的目光不用看也感受得到。
其他人不在。
「庫洛洛，你是這樣招待客人的麼？」我淡淡地問。
這斯裝作才看見我的樣子，合上書本，抬起頭來。「安娜小姐，歡迎來到幻影旅團。」氣氛凝重地可以以「恐怖」兩個字來形容，倘若不是庫洛洛有意識無意識地用眼睛警告坐在後面那兩隻，我極其肯定他們一定會沖上來砍我。飛坦和他們都是最老的團員，就好像窩金死的時候——那種肆無忌憚地濫殺，他們沒上來剝了我的皮已經不錯了。
我很想說，他媽的我才是受害者啊——可惜沒人理這碴。
「莫麗在樓上。」庫洛洛站起來說道，「那美現在和派克在一起，為了不影響你的情緒。我會讓派克送她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我跟著他上樓，俠客墜在我後面。
推開一間臥室的門，瑪奇坐在床邊，冷冷地掃了我一眼。
北北就那樣躺在床上，但一股極其詭異的念力纏繞在四周，即便不用凝，也能感到異常。
「來世之鏡也被稱作為真實之鏡。」庫洛洛忽然說道，「能夠破除一切由念所加持的能力或者幻境。也就是說，初步推斷的結果，它本身具有除念的功能。」
「你的意思是說，之所以她現在會變成這樣，是因為接觸到了來世之鏡的關係？」
「她本身的能力，在和來世之鏡的力量作鬥爭，所以才陷入了某種幻覺之中。而如果沒有人能夠喚醒她，她就會一直這樣。」
「你們之中，沒有人能夠喚醒她？」
「沒有，這種狀況太奇怪了。」庫洛洛回答道。
「我也不是醫生。」我微微皺眉，這種狀況，應該根本不是我所能夠解決的。為什麼要叫我來？
「瑪奇說，可能你會有幫助。」
又是瑪奇的直覺……
輕歎一口氣，不知道怎麼辦，只是握上了北北那近乎低溫的手。
除了感覺到好冷之外，還有另一個感覺鋪天蓋地地湧來。
好痛！
真實幻影（一）
被殺，殺人，再殺人，失去，再失去，你以為你自己不在乎，然後就真得不在乎了。你原本以為自己已經痛到了麻木，就感覺不到了。
可是只要是生物，無論是人還是其他什麼的，還是會受傷的。
即便因為時間而沖淡，因為無奈而放棄，細小的傷口也會一個一個積累下來，埋在深深的，自己也找不到的地方。
有的人活了三十年，只是像過了一天，有的人活了三年，卻像活了一輩子。
真相，真相是什麼？
真相是一種你不得不接受的毒藥。當他擺在面前的時候，你只希望那是假的。
無論是蜂擁而來的是記憶還是別的什麼，都是叫我不想接受的東西。
我們受傷，只因我們不夠堅強。
「念力增強了。」庫洛洛看著我，忽然說道，「而且不止一點點。」頓了一會兒，又說道：「很奇怪，總覺得，你和剛才進來的時候，有些不同的地方。」
這不知是否可以稱之為敏銳，或者說一種魔獸的直覺。
「……」
「不僅僅是念力的問題，很奇怪。」
如果那時候，那時候沒有用平衡的法則，而是死在飛坦的手裡就好了。自嘲似地微微笑了笑，如果這個字眼，真他媽討厭啊。
世界上的無數個巧合堆積在一起，才會有珍珠港事件，才會有911事件的發生——前提是這本身並不是一個陰謀。
幾十萬塊一股的股票變成一塊錢幾十萬股。首先是因為操作人員輸入的時候出了錯。其次是因為後臺沒有數值大小的驗證處理。再接下來是監視後臺的人員走了神。這個錯誤的結果是這個上市公司虧本了將近六十億。
我想說的是，即便你再認為這是不可能發生的問題，都有發生的可能性。
蝴蝶的翅膀震了太多次，搞得我自己都麻木——本該死在西索手中的四號現在還在樓上躺著，本該被揍敵客家殺掉的八號現在在外面閒逛，而小滴代替飛坦加入了旅團。
薰因為大量讀者的抗議而作者不得不將她復活，寫同人的傢伙也不一定能抗得住大家的磚頭而自宮成太監。雖然女人成不了太監，但還可以棄坑。以前論壇上的某不良作者外號就叫做月球表面。
而像fj這樣硬生生把幽遊結束，寫到一半勇敢地扔下手上的活兒，跑到南美玩螞蟻的作者畢竟是少數。
外因，導致的不穩定因素很多。然而我原本還以為，至少我自己是可控制的。但現在的我只能證明，愛情這樣東西詭異地可怕。
如果有神，她一定是在那裡玩，而不是好好工作。
我通過來世之鏡穿越到了未來，又在那裡通過往世之鏡穿越了回來。
聽見我說什麼了嗎？
穿越！穿到了未來。
這情節不僅俗，而且還暈人。
回來時候，所利用的往世之鏡，因為某種原因已經破碎，儘管仍舊可以使用，卻因為不穩定性，使得在穿越過程中被時間亂流擊中，不小心被攪亂了記憶。
然而，北北身上所纏上的念力是真實之鏡的力量，而在接觸到她的同時，我也受到了這種力量的影響。
於是一度被遮蓋住的記憶回來了。
迷霧散開，答案，很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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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了搖頭，將這種悲嗆趕出腦海。轉過頭去，我凝視著面前的這個男子。
就像是一種諷刺，在他的頭髮被放下，額頭也不見十字刺青的時候，那淺淺的微笑卻帶著一種能夠沁人心扉的溫暖。然而我無法忘記，在那個夜晚，或者在那個洞窟的時候，所看見的那個冷到人心骨子裡面去的暴虐神情。那就像鏡子中的兩端，或者是一個生命中最截然不同的兩個部分。
原本的我只看得到其中的一面，並且以為永遠不會有機會看到另外一面。
曾幾何時——我用錯時態了。在這個時間段，應當稱之為將來的將來的將來——那裡也有個相同發色的少，年帶著那種冷到能凍死企鵝的眼神，注視著面前荒無一物的廢墟。那一刻他的神情雖然冷，卻還能微微看見在那寒冷之下的痛苦。那時候的他，還不是後來那個整天掛著柔和的微笑，卻是我所不認識的陌生人。
他曾經，哦，不對，我又用錯詞語了。他將會和阿奇拉一樣叫我「姐姐」。
於是我終於明白，人是會變的。
在那樣的地獄裡，不變成鬼，是無法生存下去的。
「姐姐，不要走。留下來。」「姐姐，對不起。」「姐姐，再見。」再見，再見。
再也不見。
於是永不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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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小姐？」
庫洛洛那溫和卻又不失嚴厲的聲音。「有問題嗎？」
「我本來以為，是記憶的融合出了問題，但看來好像不是這個原因。」我皺了皺眉。
半晌沒有說話，黑髮男子也不見得有半點不耐煩。
頓了頓，我歎了口氣說：「我……不知道。」如果真實之鏡的力量是破除幻境，那麼北北很有可能就是陷入了某種幻境之中。
「我以為，她是你的好朋友。」黑髮男子緩緩地說。
「是的。」我回答，「曾經。」
其實，即便我是假的，是你在自己的思維中創造出來的人物，你也不應該就那樣地將這個叫做南南的女人輕易地放棄。或者說，在你心目當中的南南，根本就是一個無足輕重的甲乙丙丁。
我已經被遺棄太多次，就連我自己都幾乎放棄了自己。
你不會懂，北北對於這個連自己都可以放棄的女人，是怎樣一種意義的存在。我所有的快樂時光中，都有你的存在。
你擁有，我所沒有的一切品質——漂亮，聰明，富有，父母疼愛，是所有人心目當中的公主。我是如何仰慕著你，就如圍繞著地球旋轉的月球。
可是，這只是單方面的感受，你並沒有以同等的目光來看待那個叫做南南的女孩。儘管你也喜歡我，就如同喜歡其他所有你的同學，你的朋友一樣。
我早就知道。
然而，我失去的已經太多。
所以不想再失去你了。
不想再失去更多東西了。
能力發動——「夢見」-----------------------------------------------------------------------「夢見」這個能力，是進入他人的思維與之交流，並且能夠蔣任何看到過的東西變成幻境。
「夢見」是葵的能力。
葵是誰？
葵那時候七歲，身高九十公分，總是整天甜甜笑，有一張漂亮娃娃臉。
葵的口頭禪是——「俺不是女孩，俺是男孩。」或者有時候也說：「俺知道俺很漂亮，但俺是男孩。」然後就被這個人捏捏臉，被那個人捏捏臉，最後苦著一張臉跑到哥布林那裡去哭訴：「老大老大，他們都欺侮銀家。」「我不是老大，我是叔叔。」哥布林每次這樣糾正，「而且，他們不是在欺負你，他們喜歡你。」「哼。等我長大了，我也要把你們捏回來。」小男孩氣鼓鼓地說。
葵死掉的時候，八歲。
胸口一個血淋淋的大洞，四肢垂掛在垃圾堆上，灰色的眼睛空洞地望著天空，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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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天大樓，穿梭於都市之中的各種車輛，懸掛在大廈之前大大的看板——「松下電器」。這是，廣州？ 眯起眼睛，一個少女手上拿著皮夾，肩膀上一個碩大的卡通的背包，站在車站上，有些環顧四周。這是……少女時代的，北北？
西元一九九七年七月。北清闕，某漫畫展歸來。
嘩啦一聲，把包包裡的東西全都倒出來，有些頭暈目眩。十二張海報，十四本畫冊，一堆小山碟片。少女漂亮的臉蛋紅紅的，興奮地不能自已。發了一會兒呆，突然對著面前那張半人大小的海報「哇」地大叫一聲，撲了上去。
口水滴答。
意識到弄髒了海報，少女慌忙爬了起來，跪著用衣襟輕輕擦，好一會兒，自認為把滴在夜叉爸爸臉上得口水擦乾淨了，這才滿意地叉起手，滿足地傻笑起來。
西元一九九九年六月。
少女穿著吊帶連衣裙，遮陽帽。身材已經略顯凹凸，精緻的臉蛋更是吸引大大小小的目光。略有些不耐煩地踩著燙腳的馬路，頭頂上的樹葉略微稀疏，完全遮擋不住火辣辣的日頭。
忽然她的表情變得興奮起來，用力地對著馬路的另一頭揮著手。
目光轉向另外一遍，那是一個在這個年紀很少有的俊美男孩。輕輕摟住少女的腰，少年的臉上滿是自足。
「又遲到，你是不是很討厭逛街啊？」少女發飆了。
「沒有沒有，哪裡會啊。」乾笑一聲，少年訕訕的說，「路上堵車麼。」「堵車不會早點出來啊。」「是是，我下次提早兩個小時出來，總行了吧。」兩個背影交錯著，漸漸遠去，消失在柏油馬路的勁頭。沒有了人聲，只剩下蟲子還在不停的叫著知了知了。
西元一九九八年十二月。廣州大雪。
少女坐在兩樓的陽臺上，望著窗外的銀白色，手上抓這一支筆。茶几上是一本筆記本，翻開的一頁上，只寥寥寫了幾個段落。
「愛默爾愛上那個人的時候，已經準備好了斷送自己的毒藥。那種毒藥是慢性的，潛入人體內緩慢地發作，榨幹她的每一滴眼淚，每一滴血液和每一滴生命。這時候她只希望自己不是個短命的人，因為即便最終的結局都相同，然而她還是希望會有多一點的生命力可以用來消耗。」「為什麼不能愛。愛默爾問自己。這時代已經沒有了門第，種族母艉遙慰鏊屠姿沽智嗝分衤懟！？
「可是，倘若那是她的罪。那便是她所招致的罪。」她的眼神有些渙散，呆坐著將近有半個小時，忽然撕掉了這張紙，揉成一團，扔到了廢紙簍裡。
西元一九九九年十月。
「咚」地一聲，深褐色的大門被撞開，少女像一陣旋風一樣沖進來。「啪啪」兩下甩開腳上的皮鞋，騰騰幾下竄上樓。
「媽——他們採用我的稿子了。」打開臥室的門，裡面亂糟糟一片，衣服扔了滿床，地上是花瓶的碎片，唯獨沒有人影。
騰騰騰沖下樓，忽然看見門口走進來的中年男子，少女的表情又轉了晴。「爸——他們採用了我的稿子，要登在《青春》上面了。你女兒很棒吧？」中年男子打量起精神，摸著女兒的頭，眼睛中滿是寵愛。「清清最棒了，晚上爸帶你去吃燒烤。拿到稿費要幫爸爸買禮物哦。」怎麼看，都是一些十分瑣碎的記憶片斷，像一個一個分散的鏡頭一樣，飄浮不定地轉換著。可是，無一例外卻都是九九年之前的事情。
你在逃避什麼？
「你在逃避什麼？」我冷冷地問。
「你是誰？」她迷茫地看著我。
於是別墅不見了，父親不見了。
只剩下黑壓壓的一片真實。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27
真實幻影（二）
四選一的英文題。南南很討厭。她總是想，可選的太多，都猜不出哪個才是正確的。如果是二選一就簡單多了。
二選一。
你選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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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眨了眨迷糊的眼睛看著我，納悶地說：「你是誰啊？」
問得好，我是誰，而你又是誰呢？
「你是誰？」
「我是北清闕啊。」
「你是十六歲的北清闕。那麼二十歲的北清闕，二十四歲的北清闕到哪裡去了？」
的目光顯得十分迷茫，仿佛對這幾個字顯得十分陌生一般，她究竟是聽不懂這幾個字的含義還是根本不明白我再說什麼？
正當我想要抽她幾下耳光的時候——事實上出於剛才庫洛洛說的話，我也很想這樣做。這女孩就那麼忽然捂住頭，神色極度痛苦，冷汗涔涔而出地蹲了下去。
所謂的堅強，其實有很多種表現方式。
比如身負血海深仇，歷盡千辛萬苦，學得上等武功，狠心別過知心好友或紅粉知己，踏上報仇雪恨的道路。——這種《hunter×hunter》裡面本身就有，可以稱之為酷拉皮卡式的。
再比如，代替不能再戰鬥的親人或者朋友，背負起沉重的人生目標，最終從無到有獲得成功。——這種輕鬆一點，即便是《touch》那樣的少年熱血漫畫，也會令人感動到潸然淚下。
又比如，被最重要的人背叛，失去最愛的女人，失去所有的朋友。而要討伐的那個，當初最重要的人已經變成了眾人所景仰的神。在這種情況下，卻仍舊選擇活著戰鬥下去。這個是《berserk》中的津。
「這就叫堅強的話，那不是非要出點事才能叫堅強？」說話的人嗤之以鼻。
「你太偏激了。」「只要能夠堅持自己的信念，怎麼樣都無所健！？
「那這些人不是也靠著信念而走下去的麼？」「哼，那是自己的信念？」所謂自己的信念，雖然也不過是因為種種經歷，種種觀念綜合起來，最終所形成的某種執念。然而所謂復仇，背負命運等等這樣的執著，充其量也不過是受到傷害，歷經痛苦之後，本能的選擇一條能夠令自己活下去的道路而已——距離信念二字，相差甚遠。
我忽然想了起來，這樣的話中國俗語裡面也有的。
做一件好事不難，難得是一輩子做好事。
然而雷鋒活得太短，福官的一輩子又太長。
從一歲八十歲都能堅持同樣的信念，的確不是大多數人，應該說絕大多數人能做到的事。一百萬個人裡面能有一個這樣的正常人就不錯了——偏執狂和精神病患者不算在內。
人是懦弱並且善變的生物，從頭到尾持有一個信念而活的已經夠稀少，在極度惡劣的環境中堅持這個信念更不容易。
不夠堅強，並不是人類本身的錯。
無論怎麼說，二十四歲的北清闕，也只不過是個柔弱的女人而已。
西元二零零零年二月。霜寒。
曾經熟悉的別墅大廳，已經變得面目全非。玻璃茶几碎了一地，沙發上被茶水浸濕。曾經是棱角分明的花架已經斷成了兩截，電視機上赫然一個破掉的大洞。
原本曾經熱鬧的客廳，現在冷冷清清，除了劇烈打鬥過後的痕跡，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媽媽出去跳舞，爸爸找兄弟們喝酒。
剩下的，只有叫做北清闕的少女，孤零零地站在玻璃碎片之中，眼淚一滴一滴地掉下來。
然而這只是一個開始，在接下去的一年中，從爭執變成爭吵，變成了戰爭，父母不再說話，兩個人逼迫少女選擇其中的一方。
「爸爸，媽媽。你們為什麼會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十七歲的少女不懂，也不明白。一直生活地好好的父母，為什麼突然就演變成今天這個地步。「你們當初不是因為相愛才結婚的嗎？」「已經不記得有愛過的時候。」母親冷冷得說。
「你用『記得』兩個字，說得還真是委婉啊。」父親的譏諷，「不是為了結婚而結婚的嗎？」「結婚？結婚之前說得自己跟花一樣，結果呢？在家裡床上三分鐘，外面的野雞到要包三個小時。」「許某某！結婚的時候我們是怎麼說的？相互不干涉……」「我們？」母親冷笑了一聲，「現在開始說『我們』了。說到我家裡人的時候，你可一直是你家你家的啊，要不要將來也說你女兒怎麼樣啊？」「清清，你要爸爸還是媽媽？」要爸爸，還是要媽媽？
二選一。
一年半以後，父母協議離婚。男人和女人靜靜地簽上自己的名字，沒有招呼，沒有爭吵，甚至連一句告別的再見都沒有。也許是覺得這樣平淡的分手比較輕鬆，也許雙方二十年的婚姻已經耗盡了他們所有的力氣。
少女跟在父親的身後，淡漠地看著這一切。
就算國王和王后離婚了。她還是公主，不是麼？
西元二零零四年九月。
寢室的牆壁上掛著毛筆書寫的詩詞，一人書桌前一條，迎風搖擺。清晨的微風刮過，窗前的風鈴發出叮噹的響聲，床上的幾個人睡得口水直流，鼾聲四起。
忽然不知誰翻了一個身，忽然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叫喊：「加血，加血。我要死啦！」咚地一下，卷著被子就那麼上鋪直挺挺地跌了下來。
零二年的時候網路遊戲開始盛行，當年最火爆的應當是傳奇，接著雨後春筍般地冒出一堆網遊來。大學一族果然是所謂最閑的人，沒條件的泡在網吧，有些則窩在寢室裡打電腦。用筆記本打遊戲已經不算是新鮮事，但還算略有些奢侈，但北北顯然是這些奢侈人中的一員。
「天亮了？」「還有一個小時。」北北打了個哈欠說，「我困死了，你要來的話我就去睡了。」「啊——我怎麼跑到地上來了？」這傢伙現在才發現……
「你要我幫你加血，結果就從上面飛下來……嗯，就這樣。下午四點叫我，晚上我還有課。」北北迷迷糊糊爬到上鋪。
她睡得幾乎要昏死過去，然而不到幾分鐘，一個手又搖晃著把她拽了起來。
「喂喂，快醒醒，出大事了。」「天大地大，睡覺最大……」一個哭泣的女聲從窗戶口傳來。她們的寢室就在兩樓，路人甲乙丙丁的閒聊都聽得那個清楚，更不用說是近乎吼的那種等級了。搞不好現在整個宿舍樓都被吵醒了。
「彭嘉，你跟我說過早就跟她說過了，可是現在呢？現在呢？我都為你打了一次胎，可是你還在欺騙我。」「彭嘉？清清啊，那不是你的男朋友麼？」拉她起來的室友拖著下巴說。
把記憶的鏡頭重播一下，少女時代那個在北北身邊的俊美少年，現在已經長成了人見人愛的大帥哥，於是桃花運也不斷接踵而來。算起來兩人的交往將近六年，可問題在於，兩千零四年已經是個開放的年代，哪存在什麼不偷腥的貓呢？
上面的那一句話說明了什麼？其實也就是個俗得不能再俗的故事。
犯了錯誤的男人，被捏到小辮子的女人逼迫著，到女友面前來攤牌。選的這個時間真他媽美妙，於是一晚上沒睡的北北帶著黑眼圈走到樓下去，輕描淡寫地說：「哦，原來你喜歡的是這樣的女人。」「清清，對不起。」「不要說對不起。對不起有用，世界上還要監獄幹什麼。」她甩了甩手，爽快地重新回了樓上。
「你沒事吧。」「沒事。」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反正交往地也太久了，早就沒了新鮮感。」結了婚都可以離婚，更不用說那是少年時代的青澀戀情。轉眼間畢業，工作，走上社會，最後連音信都沒有的例子比比皆是。
可是，那畢竟是六年的感情。
女人用被子蒙住頭，痛哭起來。
在我面前，這個十六歲的少女，變成了二十歲，二十二歲，即將要來到的二十四歲。她的表情沉重而迷茫。
「你看夠了吧。」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扭過頭去，金髮女子冷冷地注視著我。
金髮，短裙，那微微翹起的紅唇，柔和著清純和性感兩種截然不同的韻味，是我初見時候莫麗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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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界定不了堅強這個詞語的界限。
有人希望自己的人生「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有人則報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信念。還有人「忍辱偷生，臥薪嚐膽」。
壯烈地死去，和卑微地活著。哪一個是你的選擇？
即便殺掉過很多人，即便看過很多悲歡離合，在你高高在上俯視的時候，永遠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有人選擇後者。
「為什麼不死？」「大概是，因為不想死吧。」「每個人都會死。」「你在說笑話嗎？」「……」「如果不是笑話，為什麼我會覺得好笑？」「每個人都會死，那就等死吧。」語氣不善，「就算是那樣，也不用你用殉道者的口氣說什麼每個人總會死——在這裡等死的人又不是你。」可是，那樣粗暴的話，在現在這個時候回憶起來，卻充滿了……奇特的溫暖。
於是我抬起頭，淡淡地說：「叫你北北好？還是莫麗好？」
她冷笑了一聲：「不用你來假慈悲，你想做什麼？我這裡很好。」
「想讓你看清事實。」
「不需要。」
「這跟你需要不需要沒有關係。」我淡淡地回答，「而是跟我的需不需要有關。」
「你確定？」她眯起眼睛，散發出若隱若現的殺氣。
十四歲的南南死都不會傷害你，十四歲的安娜也不會傷害你，但十六歲，十七歲的安娜，不再會讓別人傷害自己。
微微一步跨出，瞬間移動到莫麗的身前，重重一拳擊中了她的肚子。這女人輕哼了一聲，彎下腰來，手中具現化出一把長劍。一側身飛起一腳準確踢中她的手腕。透明色的長劍脫手而出，劃了一個好大的弧線，但還沒落地，就已經消失了。
移動到她的身手，一手掐住她的後頸，冷冷地說道：「不要動，你不是我的對手。」
我曾經，愛過你。
但是現在，對不起。
真實幻影（三）
「我不要看……不要看……」金髮女子顫抖著說。
「不看，不代表不存在。不看，不代表不發生。」我冷冷地說道。「莫麗，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二零零七年五月。看不見天氣。
「咚」地一腳，喝得醉醺醺地南人踢開門，驚醒了躺在床上的女人們。
年輕女子摸了摸眼睛，迷惑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爸爸？你……來這裡做什麼？」「北某某！你喝醉了半夜三更發什麼瘋！？」女人從床上爬起來。
男人打了一個趔趄，噴出一口酒氣，「婊子！你這個臭婊子！」「神經病！」女人打開燈，看見男人衣衫不整，滿面通紅的樣子，怒氣衝衝地破口大駡著，「小心我告你！」「告我？」男人哈哈大笑起來，神色猙獰，青筋暴出，「你告我……你去告呀，去告呀！」「你不要太過分！」女人冷笑著說，「做男人做到你這個份上也真是可憐啊。做生意不成也就算了，你看看你現在象什麼樣子！？一堆狗屎！」「媽媽你不要這樣啊。」然而她走上去想去扶住父親的手被打開了。冷冷的目光，仿佛就看著一個仇敵一樣，男人忽然「啪」地狠狠一巴掌，把她拍翻在地。「我沒錢你就跑到這個婊子這裡來了，真不愧是那婊子養的啊！」「好啊，你打我女兒。」女人撲了上去，兩人扭打在一起。
母親曾經說，祖上曾經是在宮裡面當過官的，似乎是御前侍衛。那位祖上原先的名字叫做許攸，皇帝說這不是什麼好名字，於是賜了闕字。
於是許攸改名為許闕。
闕是殿、廟前的門樓，以示門第威嚴。
所以取名為清闕，清立於世，而守富貴。
「清清，你要堅強，做一個獨立的女性。」「清清，要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不要象媽媽一樣。一輩子過了還不知道什麼是愛情。」母親的腦袋被父親狠狠撞在了桌子的尖角上，然後軟綿綿地滑倒了下來。獻血塗滿地。
有關於殘忍，人們總是有不同的詮譯。剝奪別人的意志，重要的人或者東西，乃至生命。然而究竟奪走意志，重要的人，生命中的哪一個更加殘忍——仇人，恩人變仇人，愛人殺愛人——對於北清闕來說，那只是一個答案。
「爸爸，你殺了媽媽……」顫抖地幾乎說不出話來的女子，喃喃自語。
「我沒有，不是我殺的。清清，你聽見了嗎？」「爸爸殺了媽媽。」「不是我殺的！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男人歇斯底里的大吼著，雙手掐著少女的脖子，然後使勁搖晃著。
窒息，掙扎。
「乖，爸爸沒有殺媽媽，媽媽只是自己不小心跌倒撞到頭的。」鬆開手的父親，瞳孔中充滿了血色，「清清，乖，聽到了嗎？」母親的血慢慢流淌到她的身邊，像是一朵凋零的紅梅，又像是血色的黎明，組成一段抹不掉，擦不去的回憶。
即便藏著捏著，也總有一天會浮現到表面上，大白於世。
推開那個陷入瘋狂的男子，她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
淅瀝的小雨。
不知奔跑了多久，至少淚水汗水和雨水再也分不清的時候，她終於失去了知覺。
「不要看——不要看了！」莫麗驚慌失措地大叫起來，拼命地想要把我拉走，「求求你……不要看了……」
「為什麼？」
她搖著頭，只是不停地反反復複念叨著「不要看了」這四個字。
四周一片灰暗，頭痛欲裂地張開眼睛，女子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或許是一個舊的機械加工倉庫，但從內部髒亂的程度來看，恐怕已經被廢棄了很久。手被扭到背後綁了起來。一線陽光從破敗的窗縫中照了進來，她奮力地想要站起來，無奈靠在麻袋堆上的身體麻木了太久，雙手又被綁著，絲毫動彈不得。
呆呆地看著四周的灰暗，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哢地一聲響，五個粗魯的漢子湧了進來。
抬起頭，木然地看著他們。
「他媽的！」一個長相猥瑣的男子一把扯住她的頭髮，把她拖到了近前，「你老子不是很有錢麼？怎麼連一百萬都拿不出來？」「大哥，這妞這麼水靈，反正不玩也浪費了。」緊抿著嘴，惶恐和害怕同時充斥在臉上，卻又倔強地不肯說話，但一瞬間，女子發現那些粗魯的男子逼近了她，臉上帶著那種再明顯不過的神情。
所謂人，和野獸的區別在於，野獸只在發情期交配，而人，隨時隨地都可以。
掙扎換來的只是一記狠狠的耳光，聽聲音就知道有多重，而女子的臉立即腫了起來。男人抓住她的頭，把她拖到機床邊上。
「不要看了！」
這個女人嘶啞的，近乎絕望地尖叫。
可是那微弱的呼救聲已經傳不到任何人的耳朵裡。
「爸爸，你為什麼不來救我？」「爸爸，你為什麼要殺死媽媽？」「爸爸，我就差一點，就向媽媽借到錢了。」幸福只在一念之差，天堂和地獄只有一線。
倉庫清風吹過，沒有任何人的回應。
槍聲。鮮血蔓延開來，染紅了整台機床，一滴一滴落在塵土。
二零零七年五月，這個有著文靜雅致名字的女人，走完了她的一生。
然而，噩夢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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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小黑屋為什麼會那麼可怕？」「你到底想說什麼？」我瞪著他。
「黑暗本身並不可怕。」面前的黑髮少年回答，「可怕的是，你不知道要在那裡呆多久，不知道自己的目的，不知道未來。沒有人跟你說話，沒有人知道你的想法。久而久之，在一片虛無當中，你就開始懷疑……我是真的存在的嗎？我……真的存在嗎？」「與其稱之為迷茫，不如稱之為絕望。」「我為什麼要存在？」「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什麼時候，才是一切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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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見莫麗的時候，十歲。」瑪奇說。
「嗯。」
「流星街有那種專門販賣人口的組織。和元老會與黑幫交易的不同，他們只對那些長得漂亮的男孩女孩或者成年人感興趣。一部分獻給掌權者，一部分賣給外面有特殊嗜好的有錢人，另一部分長得不夠漂亮或者年紀稍微大一些的就用來滿足他們自己。」
「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候，她就在那裡。」瑪奇清冷的聲音。
「為了震懾，他們通常會把新來的，或者不太聽話的孩子帶到快活窯去。那個地方，只要是男人進去，就可以隨便使用裡面的女人。」
「我看見她，正被好幾個男人強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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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任何地方更淫亂的空氣，幾乎聽不見呻吟以外的聲音。
真可笑，這個參雜著痛苦和淫蕩的聲音，居然是自己的。
略帶這些淺藍色的瞳孔望著天，這是哪裡呢？這不是地球，這是流星街。我知道啊，我死了，所以穿越了嘛，這年頭流行的。
可是，為什麼面前的一切都沒有變化？
金髮女子略微睜開眼睛，看見趴在自己身上男人淌下的汗水。
「莫麗，這可是你自找的。」一個低沉的男聲在邊上幸災樂禍地說。
你們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啊。
金髮女子呻吟了一聲，像一個被玩壞了的人偶一樣，腦袋無力地垂掛著，瞳孔中空無一物。赤裸著的肌膚上遍佈著青紫的印記，反抗而留下臉頰、手臂紅腫不堪。
還記得那個巴比娃娃嗎？
南南最喜歡的巴比娃娃。她被那些其他孩子搶走了。
然後南南哭著說：「你們把娃娃還給我呀！」「向南飛，不要那麼小氣嘛，不就是一個撿來的娃娃麼。」一個女孩子說，把娃娃舉在腦袋前面，飛快地在前面跑。
「你們已經玩了很久了呀，再玩會壞掉的。」「就不還給你。」女孩得意地大聲笑著，忽然腳下一個趔趄，直撲倒在了地上，一撒手，娃娃也掉了出去，落在前面的一個水坑裡。
現在她渾身沾滿了泥水，一隻手的關節已經鬆動，軟軟地垂下來。只有眼睛還是那樣直愣愣地望著前方，渾然不見目前的境遇。
跌倒的女孩站了起來，狠狠地踩了娃娃一腳，然後瞪了南南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娃娃半個身體上都印著黑乎乎的鞋印，南南把娃娃撿起來，用手帕擦呀擦，但是她還是髒乎乎，軟綿綿的。
瞳孔微縮，渾身的疼痛和寒冷一陣一陣侵襲過來。只不過是想要從這裡逃跑而已，就落到了現在的地步。不是說穿越的女主角都是無敵的麼？
發出低微的輕笑。
這一切，都是假的吧。
是假的吧？
出門前，爸爸還說：晚上早點回來，我等你吃飯。
爸爸的工廠經營狀況不是很好，最近資金周轉不靈，好幾個債主在門口逼債。但是只要我向媽媽借到了錢，一切困難就都會過去的。
要是，爸爸媽媽沒有離婚就好了。
要是，一直停留在十六歲之前，就好了。
眼角滲出淚珠，緩緩地滑落，悄無聲息地滲入地面。
要是，這一切都是假的，就好了。
要是，這一切都是假的，就不會那麼痛了。
倘若回憶不再存在，倘若歲月不再流淌，那痛苦是否就會消失？
「於是，用你的記憶，交換活下去的勇氣。用你的靈魂，交換生存下去的力量。」
「如果我沒猜錯，念能力的代價是——永遠停留在十六歲的記憶，以及永遠困在虛幻世界中的心靈。」
沒有人會無條件得到什麼。如果你有，那一定是用某種東西交換來的。比如用天真交換決心，用幸福換取復仇的力量，用別人的死交換自己的生。
我想我不是高尚的人，如果有一天面臨溺死的境地，管水面是不是世界上最後一根稻草——那是確定一定以及肯定要抓牢的。
因為我不想死。
因為不想死。
「被揭開了傷口，很痛苦麼？」我輕輕地，柔聲問。
-----------莫麗的能力名稱：「game」（特質系）
能力：言能力的一種。在任何情況下任何時候，只要說出「game start」「save game」這兩個字眼，就能複製當前的身體狀態。「save point」就能夠儲存當前人所在的位置。而無論受多重的傷，只需要念出「load」這個字眼，就能恢復儲存時候的狀態。
限制條件：無。
能力形成條件：心智永遠保持在十六歲無法成長。
名稱：「守護者之劍」（具現化系）
能力：具現化出的一把透明長劍，帶有三種火焰，分別為紅色，白色，黃色。紅色火焰的能力名為毀滅，可發出白熱化的高溫。白色火焰的能力為增幅，雙倍增加念能力以及肉體能力。黃色火焰的能力為偽裝，可以任意變換人體的外貌，環境（注意，並非實質的改變，而是讓看到的人產生幻覺），範圍不超過十平方米。
限制條件：白色火焰和黃色火焰只能對他人使用。多人同時使用可。白色火焰的增幅效果持續時間三個小時，冷卻時間十二個小時。黃色火焰偽裝持續時間視偽裝的複雜程度，範圍而定，最長三個月，最短一小時，冷卻時間十二小時。
真實幻影（四）
「被揭開了傷口，很痛苦麼？」我輕輕柔柔地問。
我聽見，面前這個女人無聲的慟哭。
「走！你走開！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想起來！」
「為什麼？」我冷冷地注視著她，「這句話，應當去問被你殺掉的那些人吧？」
「你殺過幾個人？一百個？兩百個？一千個？」
沒有一種痛苦是等同的，也沒有不幸可以比較。有的人能把貧窮當作一種快樂，有的人卻把財富當作一種包袱。即便我所承受的苦難和你完全相同，也不代表我和你一樣不幸。
所謂的如果我是你，就會怎樣怎樣的說法，其實蠻可笑。
為什麼我們要有不同的膚色不同的眼睛，為什麼每個人的容貌身高體重各不相同。
那是因為，人和人，都是不同的個體。
沒有一個人能夠和另一個人永遠在一起，也沒有誰能夠永遠愛著誰。我們就好像是大千世界中的兩顆灰塵，不知何時在某個角落相交，而又不知在何時散開離去，再也不見。
就好像我好不容易愛上一個人。
好不容易才確定了我是愛他的。
好不容易才有勇氣承認這個事實。
可我卻無法和他在一起。
無法。
兩個字，沉重的，狠狠地壓在胸口上，喘不過氣。
我痛恨這個字眼。
她輕笑著，持續不斷，仿佛聽見了一件好笑的事一樣，「……就好像做了一個夢。夢醒了，你以為繞回了原點，但其實一切都變得不同。」
做一個好人，或者做一個壞人。
你可以選擇就這樣死去，得到永生的寧靜。
你也可以選擇將靈魂出賣給魔鬼，而換取活下去的勇氣。
同樣一句老話：有的時候你以為自己有的選擇，但其實你並沒有。
「並沒有」這三個字，分析起來，還是占一些字數的。人是這樣一種掙扎在生存之中的生物，所以大部分人都註定會選擇後者。以活著為前提，那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所以才說「並沒有」。
然而有人跟我說過，命運並不會因為你是被逼迫的或者無奈，就會減輕你的罪。如果是他人逼迫你的，那就是他對你犯下的罪，而你對他人犯下的罪，那便是你的罪。
罪，沒有理由。
「犯了罪的人。」她忽然歎了一口氣，說道，「還有資格活下去嗎？」
「你在說什麼？！」我冷笑了一聲，「需要我同情你？」扭過頭去，冷冷地看著她。「不用我來提醒你，身上刻著，事實擺著，你是什麼人？你在問我活下去的資格，不覺得很可笑？」
所謂的蜘蛛，不就是這樣存在的麼？
只要強就好了。
他們是盜賊團夥，A級通緝犯。可是，誰在意呢？獵人協會都不在意……（莫：那不叫不在意，而叫沒辦法好吧。）
「你。」她神色複雜地看著我，「那樣地恨著我……」
「你搞錯了。」我冷冷地打斷她的話，「我並沒有恨你。」
真的。
這樣就好了。
活著，就好了。
我與你。
愛，或者恨，已經不重要了。
其實，從我進入你記憶的這一刻起，那個名叫南南或者安娜的女子，就已經在地獄之火中死去。
「所以，回來吧。」一聲，微弱的，轉瞬即逝的歎息。
回來吧。
沒有人能逃避自己的命運。
床上的金髮女子就發出了輕微的呻吟，我鬆開握住她的雙手。
「莫麗？」瑪奇立即走到了床邊。
我淡淡地說了一句：「她很快就醒了，我到樓下去。」
忽然十分不想看見他們——並不是厭惡這樣的團圓結局，而只是單純地有那麼一點痛。
「吱呀」一聲，把自己關在門的外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因為即便是流星街，那裡也和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一樣，有著一汪湛藍的天空。
剛下樓來，準確地來說，是我的一隻腳剛剛踏到樓梯的第一階層的時候，數雙眼睛整齊地「刷」那麼一下掃了過來。
沒有動的，只有庫洛洛本人。
「莫麗醒了。」我冷冷的說。
庫洛洛抬起頭來，「噢」了一聲，仍舊繼續低頭。到是坐在地上的信長和窩金站了起來，拍拍屁股走上樓來。路過我身邊的時候，那兩人的殺氣簡直都可以當空調用了。
人的心啊。
蜘蛛的血，也是熱的。
原本應當在的俠客不知道去了哪裡，樓下的客廳裡只剩下庫洛洛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我走到窗臺邊上，底樓的窗臺正對這花叢，不過如今已經成了雜草堆。
愣愣地想著一件事情出神，冷不丁身後的男子開了口。
「她沒事了吧。」
微微點了點頭，我轉過身來。
這男人合上了書淡淡地說道，「那麼，你現在，是不是還想要殺掉我？」
不經意之間，濃重的壓迫感就幾乎能令人窒息。然而那不是為了威脅而散發出的念力，蜘蛛不需要威脅。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種自然而然的習慣，倘若你和他們相處地時間久了，當然也可以總出一些規律來。
比如說，這樣的表現只是正常反應——當面前那個男人認為需要一個談話的時候，就會擺出這樣一種姿勢——他們管那個叫做尊重對方，他奶奶的真不是一個世界的思維方式。
「你說呢？」
黑髮男子露出一個思索的表情。
「其實也無所謂。暫時先這樣遵守先前的約定。」他忽然說，「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這樣可以麼？」我淡淡問道。
「瑪奇說你沒有威脅。」庫洛洛這樣回答我，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即便是威脅，也無所謂。」
他想表達的，並不是說不在乎危險，也不是說就這樣無視。這只是一種態度。被威脅這種事情嚇倒，蜘蛛也就不是蜘蛛了。倘若蜘蛛被殺，那也只是證明他沒有資格成為蜘蛛而已。這奇怪的論調，恰恰就是這群人的生存方式。
面前的這個黑髮男子，一條腿蹺在另外一條腿上，姿勢並不是那麼戒備，表情上還帶著淡淡的微笑，氛圍卻十分奇怪。
「安娜小姐，我很想問你一個問題，為什麼你還會來？」黑髮男子說。
這一刻，他的聲音溫溫的，十分好聽。
我凝視著他，庫洛洛的神情專注，似乎並不是有什麼目的，而只是純粹的好奇。
「你認為我不會來？」
「的確。那時候我的原意是想殺掉你，因為你和我們的關係牽涉得太多。我比較喜歡單純清楚的關係。」庫洛洛微微笑了笑，「當然你不笨，所以也應當清楚，如果我要殺你的話，即便你來了，我也不會放過你和你的女兒。」
膽子大……呵呵，那恐怕是真的。你想無論是誰，被追殺了幾年，不是草木皆兵，就是變成什麼都無所謂的粗神經了吧。
反正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了。（莫：典型的破罐子破摔啊。眾：-_-+++這後媽還有臉說。）
「大概……前兩天著涼，所以有點發燒。」我面無表情地說道。
冷笑話誰不會。
「嗯，你還在發燒？需要看病麼？」
「只是身體溫度比較高，一直都這樣。」
「那也比較麻煩，還是去找個大夫比較好。」
這種詭異的對話！我都想買塊豆腐撞了。
這個男人，搶劫友克鑫拍賣會的時候，下令全部殺光那一刻的語氣，和現在說話的時候，其實也差不多吧。那樣平靜地敘述一個內容，就像那個孩子微微斜著頭，對那些人說著「不知道？嗯，那就殺光吧，反正沒用了。」時候的平靜態度。
恨這種東西，無論是恐懼還是其他什麼，即便是愛，也是無法將它融化的。它可以被燃燒殆盡，也可以被壓倒，但其實它永遠在心裡。
然而，愛這種東西，也一樣詭異到可怕。即便你死命地想要忘記，卻怎麼也忘記不了。於是我用盡全身力氣，將它和恨捆綁在一起，狠狠地埋入心底最深處。
天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力量。
天，真的知道嗎？
淡淡歎了口氣，我說道：「可以的話，請把那美的位址給我。」
庫洛洛飛速地寫了一張紙條遞給我，微笑著問道：「不和莫麗說再見？」
「沒有那個必要。」
我流覽了一下紙上的位址——完全不認識——看樣子是只好回去問了。這時候聽見細微的聲音，抬起頭一看，居然是只出現了一面的俠客從樓上走下來。
這人，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明明剛才不在樓上，我下來的時候也不在樓下。難不成又是跳窗？
「回來了？」
「嗯，瑪奇打電話給我，說莫麗醒了，所以就跑回來了。」俠客說著走下來，隨後把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這次多虧了安娜小姐啊。」
「你的客氣有點多餘。」
「安娜小姐很討厭我啊。」褐發男子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似乎有些尷尬。
「其他人呢？」
「芬克斯關機，還沒聯繫上。其他人都通知了。」俠客說著，忽然想到了什麼，「啊，安娜小姐是要去接那美吧？我送你去順便把派克他們叫回來。」
我倒是無所謂搭車，反正我也不認識那地方。而且俠客和派克都不算戰鬥系，以我現在的能力對付倒是沒問題，狀態麼——暫時不去設想戰鬥這個可能性好了。我總不能大著肚子跟人打架吧？
跟著俠客上車，我也明明記得來的時候前面沒看見車，不知道又是哪裡搶來的。車的確是好車，開得十分平穩。
車子開了很久，我迷迷糊糊正要睡著的時候，忽然一陣強烈的殺氣襲擊而來，幾乎是本能地作出跳躍，翻身，將纏佈滿全身的動作，這才聽見了「嘭」地翻車聲。
車子不知被什麼東西擊中，翻了幾個跟鬥後，冒出了熊熊火焰。扭過頭，望向邊上看風景一樣看著燃燒著車子的俠客。
「讓安娜小姐受驚，不好意思了。」
「沒關係。」
面前大約十來個蒙面人，迅速用凝掃描了一把，都是不會念力的，然而殺氣卻十分強烈。身手就普通人來說，應當是相當的好了，不過不會念，沒的看啊……微微皺眉。
「蜘蛛？！」帶著冷冷的殺意，憎恨的語音。
「其實讓人找上門來這種事情很少的。」俠客一邊解釋著一遍輕鬆躲過那些人的追擊，並沒有用他操控能力的天線，大概是不想讓我看到他的能力。
目光轉向俠客，這傢伙卻毫無知覺的聳聳肩說道：「不記得了。」
不會念，還敢來報仇，死一百次也活該。
我完全不賞識這種行為，那些傢伙剛才炸車子的時候，可完全沒顧忌我也在車裡，要是反應差那麼一點，現在就去跟閻王報導了。跟他們坐一部車也不代表我就是跟他們一夥的。難道我死了就算活該？
我死了還是一屍兩命，就算我有罪，肚子裡那個可完全就是無辜的陪葬了。
可是，還是微微有些一些難受。
唉，任賢齊的歌怎麼唱的？心太軟？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28
明明
「姐姐，你的心還是，有點太軟。」那個少年歎氣。
「我是和平年代來的。」跟小P孩解釋是一件很累的事，「在我看來，你們這些小孩的心太硬就是了。」「流星街沒有小孩。」「那你們是什麼？」「變異生物？」他眨著漂亮的善良眼睛，滿臉無辜地對我說。
其實，你跟我，五十步笑一百步而已。
即便是蜘蛛的血，都是熱的，更何況是流星街這種護短護到只是為了表明一個態度就拿去三十一條人命的地方？
殺光所有的人之後，俠客無奈地看著沾到血的衣服，歎了口氣說：「我們一向都不太在意這種事。有時候只是為了避免麻煩不得已才動手的。」這傢伙說得好像卻有其事。
「看樣子我們要走到城裡去了，大概還有四十公里……」抬起頭，看了看面前的大道，俠客把手插到口袋裡，忽然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你的能力還真不少啊。是血統關係嗎？」
「血統？」
「阿卡拉族，不是很難查。人數雖然稀少，但是很有名。」俠客加快了些速度，「接下來用跑的，你沒問題嗎？」
「四十公里，應該還沒問題吧。」你說是要送我的，結果兩個人都用兩條腿跑，這叫送嗎？
「那麼開始了。」
俠客的身手，還在小滴之上——這丫不是戰鬥隊員啊。話說回來在看動畫的時候，派克還不是一下子就把那個養了很多條狗的保鏢一下就制服了？雖然過程已經想不起來了……我記得派克應當是特質系，這個系除了特殊能力之外，戰鬥能力應當不強吧——庫洛洛也是特質系的，就能跟揍敵客家的兩大BOSS對決。
人類果然是個體生物，之間的距離天差地別。
記得那個小小的，有著柔軟的暗綠色頭髮的孩子，那樣臭屁地跟我說：「安安姐姐，我的能力很有用的，可以讓人產生幻覺的哦。」「小鬼，那你也要抓得到我才行，而且至少要保持接觸十秒以上。」「可是……」「沒有可是。等你可是了，早就被人幹掉了。」「這倒是，安安姐姐沒有念力也很強，可是我格鬥就很差勁了，怎麼練都比不過莉香。她明明也是特質系的嘛。」噘著嘴巴，男孩露出了小狗般的表情。
那個小小的，漂亮的小孩，已經被埋在那片廢墟之下，再也等不到使用他能力的時候。
人明明都是個體的，為什麼還會為另一個人流淚傷心？
跑步的過程不像想像中那麼長。因為跑了沒多久，就有對面的車輛駛來，一眨眼的功夫，俠客這斯就很輕鬆地又借了一輛。
重新回到公路，開了大約一刻鐘，車子進入了一個規模不大的小鎮，停在一家家庭旅館面前。
打開車門，才跨出了一隻腳，就聽見驚天動地「轟」地一聲，三層樓的民居轟然倒塌。
我什麼都沒做啊！
眼前一閃，忽然看見兩個人影從廢墟中躍了出來。首先跳出來的是派克，很狼狽的樣子，手中還抱著那美。一下子我的目光就被那一抹紅色所吸引，再也離不開了。
「那美。」
呼吸凝固在這一刻，幾乎是急速地腳尖點地，一扭身飛了過去。派克甚至還來不及作出躲避的姿勢，那美就被我一把搶到了手裡。
「那美。」我緊緊地把孩子摟在懷裡，親吻著她那柔軟的頭髮。
小丫頭一開始嚇了一跳，但緊接著卻咯咯笑了起來，用手開始扯我的頭髮。
我扭過頭去，看清楚了從廢墟另一邊鑽出來的男人。「德爾斯特，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饑渴了？」
「安娜，你怎麼在這裡？」
「這個問題應該我問你啊，你……不會追求人家失敗用強的了吧？」
「死丫頭！我是來找朋友的，忽然就看見那個女人抱著那美！」德爾斯特終於被我的胡說八道逼怒了。
「我知道了。」抽了抽嘴角，扭過頭去看派克，身上有血，似乎受了點傷。德爾斯特這個強化系的傢伙可不是那麼好對付，如果不是因為怕傷到那美，派克絕不止受這點傷。
俠客已經站到了派克身邊，並沒有過多的交流，仍是這樣神色自如地看著我們。
扭著身體從我懷裡鑽出來，那美咯咯地笑著，一邊沖著派克伸出手去。「派庫……派庫……」嘴巴裡發著模糊的音節。
這小丫頭會說話了。
派克下意識地抬手，動作做到一半卻停了下來。
「我接到了團長的電話。」她的聲音有一絲顫抖。平心而論，我比較喜歡瑪奇的嗓音，但這樣近距離地看著這個並不漂亮的女人，姿色什麼的反而倒不太重要了——派克有那種陰贄的氣質，很容易讓人產生敵對的意識。
「謝謝你這段時間對那美的照顧。」我說。
似乎沒有預料到我會道謝，棕發女子略有些錯愕。
我也沒有想到，我明明曾經是那樣恨著這些人。
「那美，跟派克說再見。」
那美伸出兩隻手，不停地叫著：「派庫……派庫……」
小孩子總是那樣眷戀著一直在身邊的人。我知道，我也理解，但我明明已經不是小孩了，為什麼仍舊眷戀著那已經不可能回來的溫暖？
目送走派克俠客之後，那美大哭了一場，但小孩哭過之後感覺累，就很快睡著了。反而倒是瞪著我的德爾斯特比較難對付。
「你不是在貪婪之島嗎？」
「悶了，出來透氣。」
「到哪裡去？」
「幻影旅團……臨時基地……」
「你知不知道現在自己還懷著孕啊！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愛操心的父親……」
「你說什麼！」德爾斯特有陷入暴怒的傾向，「我要真是你父親，現在就應該把搞大你肚子的混蛋抓來狠狠抽一頓！」
如果可以的話，倒真的希望你會那麼做，前提是，你抓得到那個人的話。
剛想說些什麼，忽然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我的話。接起電話，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喲，小安娜啊，好久不見，想不想我這個老頭子啊？」
表情略略抽搐了一下。什麼好久不見，跟這位尼特羅大爺兩個星期前剛剛通過電話。
「您老又想怎麼樣啦？」
「圖洛家又來找我，說是要我們幫忙找到你——雖然他們認為你大概已經死了，不過還是掛了一個一億的懸賞。」
「拒絕他們。」
「活活，為什麼啊？」
這老頭！我真想砍他兩刀。雖然說沒幫你完成任務，也不用這樣報復我吧。
「你不是想私自把我的照片公開出去吧？」
「活活，這只是一個放在獵人網站上的任務罷了。跟我又沒關係。」
你丫的！跟我有關係啊。
「會長大人，我這裡有個重要的情報，跟你交換。」深呼了一口氣，「告訴他們我已經死了，OK？」
「重要情報？」電話那頭的聲音停頓了一下。
「大概，嗯，也就是馬馬虎虎幾十萬條人命。」
「小丫頭沒有在危言聳聽嗎？」
危言聳聽？我哪來這個美國時間跟你玩？
「一點也不感興趣的話我掛電話了。」我冷冷回答。
「年輕人不要那麼沒有耐心嘛。」死老頭情緒很高昂的樣子，「我一直都在，儘快趕來噢，我說了一星期答覆他們。」
「知道了。」掛掉電話，抬起頭，德爾斯特還在瞪著我。這傢伙的鬍子亂糟糟，也不知道幾個星期沒剃了。
「我要去找尼特羅會長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歎了口氣說道，「你跟我一起去？」
「當然。」
「回答得真痛快？您老就不再考慮考慮了？」
「不跟著你，不知道你又去幹什麼了！」德爾斯特斬釘截鐵的說。
從這個地方去獵人協會總部，倒火車要倒上四五次，飛艇沒有直達，只有轉上一趟列車才有。最近的路線，大概是三天左右。考慮到我身體的關係，德爾斯特決定包一部飛艇直飛，這樣可以將時間縮短為一天一夜。
包一部小型飛艇一天一夜的價格是九十萬，花的錢大概普通車票可以來回個十五次左右。才十五次——這個世界最貴的除了請殺手就是交通費了吧。不過用了獵人卡片，還可以打八折，有時候獵人卡的確也很好用。
「什麼——一瓶破酒就要兩萬五？這種就在超市只賣幾千塊的！」德爾斯特毫無形象地大吼。
順便說一句，飛艇上的消費是另外算錢的。
「看什麼看？沒看到過窮人啊。」
人家服務員也沒說什麼啊……大公司的員工畢竟受過訓練，臉上總是帶著笑容，一絲一毫變化都沒有。
「如果你心疼錢的話，其實找私人的飛艇。」我啞然失笑，「私人飛艇最便宜二十萬就可以了。多餘下來的錢，可以讓你在超市里買東西買到手軟。」
「我又不是出不起錢！」德爾斯特訕訕道，「我只是覺得他們太黑心罷了。一瓶破酒就翻了三杯價格。」不滿地嘟囔著，還是點了一瓶。這傢伙對酒也是喜歡的很。
「話說回來，你說的十幾萬人的命，到底是什麼啊？」
咖啡的幸福
「這件事情，要從我恢復記憶開始說起。」喝了一口拿鐵，我靠在椅背上，慢吞吞的說。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迷戀上了咖啡這樣東西。添加了巧克力的也好，濃濃的奶香口味也好，無論開始多香醇，最後留在嘴中的，只有最後的那種苦澀。
在不經意之間，我開始不停地喝咖啡。從一開始的偶然到現在的每天離不開——他們說這樣對孩子不好，但我就是忍不住。
尼特羅還是這樣笑呵呵看著我，上了年紀的人定力就是不同。相反在邊上的德爾斯特已經不耐煩了。這也不能怪他，在飛艇上無論他怎麼問，我死活就是不說，按照時間來說，這傢伙已經等了一天一夜了。
「圖洛家的那面鏡子，的確是神鏡。可以通往未來。」我淡淡地說，「我去了未來，看到了有關這段歷史。」
「在這之前，我在圖洛家的時候，也找到過這種生物的圖鑒，在今年找到過這種可怕生物的屍體的紀錄。」我解釋道，「這種生物叫做奇美拉蟻。」
「奇美拉蟻？」
「以吃人為生。螞蟻的女王負責產卵，能夠使後代得到被吃生物原本的力量和記憶。倘若念能力這被吃掉的話，這些螞蟻就將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成長起來。最後產下的王，強到可以令人類世界崩潰。」
「這是我在未來的世界所看到的歷史傳記故事，將有幾十萬的人類死去，其中包括了人類世界中絕大多數的強者。」
「按照你的說法。」尼特羅思考了一下，然後說道：「既然有未來，說明人類沒有滅亡。那麼最後使用什麼方法把那些螞蟻滅絕的呢？」
「……」
沉默。
「安娜？」
「我看到的傳記。」我歎了口氣說，「是在別人家裡面的藏書庫翻到的孤本，只有上冊。其中描述的也不是很詳細，只寫一個活到二零九一年的獵人的一生。總結下來有兩點，第一是很多人成為了螞蟻的食物，還有一個是蟻王很強，會長你將會戰死。」
「……」
這兩人徹底被我的話震驚到了。德爾斯特不用說，就連尼特羅有一瞬間也就那麼呆了呆。
「小安娜不是在開玩笑吧。」下一刻老頭恢復了原本的嬉皮笑臉，但語氣卻仍舊嚴厲。
「我有必要拿這個來跟你開玩笑嗎？」
「活活，老頭子的命不重要。」尼特羅頓了頓說道，「話說回來，你確定歷史可以改變嗎？」
fj的歷史已經被改得差不多了。至於現在這個歷史能不能改……我怎麼會知道！
「我歷史一向都不太好。」我歎了口氣回答，「如果不是因為跟你們有關，我大概會直接忘記這件事——反正世界還存在，不是麼？如果擅自去改變，搞不好會弄巧成拙，把原來的成功變成失敗。」
「安娜……」
「我只是個獵人見習生，報告一下情況而已。不要讓我做選擇題啊，我很不擅長的。」近乎冷漠的回答令得德爾斯特眉頭緊皺。
「對了，螞蟻的女王，最早應當在一九九九年或者兩千年的某一天被發現。地點是NGL。」我只記得這個縮寫，至於是什麼國家的縮寫，完全不記得了。
「難道就沒有一點如何滅掉螞蟻的線索嗎？」
繼續沉默。
忽然我又不想說出任何事實來。有的時候歷史是如此真實而殘酷，但站在我的角度，用將來時說曾經發生過的過去，實在是太奇怪的事。
如果我們只有一個未來，那我的一生究竟能算多少年？
「所以最好的方法，應當還是派最強大的人蹲點，在他們大批量產之前就全部幹掉。」無奈地說了一句。
「安娜，你就不能出點有意義的主意嗎？」
「這已經是最安全，風險最小的方法了。王太強了，而且越是強者，死去後被他吃掉的話，他的能力會更強。如果你死了，變成蟻王的一部分，恐怕世界上沒有人能夠戰勝它了。」
沉默了半晌，還是尼特羅打斷了沉默：「這件事情，我們會討論的，安娜你就安心生產吧。」
點點頭，沒有回答。
只是德爾斯特還帶著擔心的目光看著我：「安娜，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我眯著眼睛想了一會兒，「總之先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可能會開家店吧。」
開一家小店，養活兩個小孩。當然開店不是的目的不是為了賺錢——現在所有的資產已經足夠用上一輩子了。只是，這是那個棕色頭髮少女的願望，既然已經答應了，就一定要做到——所以說，我真的很討厭阿卡拉一族的能力。
「我會來照顧你生意的。」
「最好不要，我打算開診療所。」
「……」
「好了，我先出去買點東西，那幫人沒禮物會抓狂的，等你好了再打電話給我。——對了，我原來用的遊戲沒人動過吧？」那次通過往事之鏡出現在貪婪之島後，這還是第一次出來。當然這次進去我要通過正常途徑了。
聽到了肯定的答覆之後，我離開了獵人協會的總部，到四周的商店裡面逛逛。
那美交給了土豆，現在還在房裡睡覺，所以兩手空空地這麼出來。天氣不太好，陰沉沉的，才走出一條路，就開始淅淅瀝瀝下起了下雨。
躲進對面的一家咖啡屋，想起了我那杯忘記在桌子上的還沒有喝完的拿鐵，覺得略有些可惜。
「請問您要什麼？」
「一杯拿鐵，一份巧克力蛋糕。」
「好的，請您稍等。」
今天是休息天，店裡的人本來就不少，一下雨，又有更多的人進來躲雨，很快咖啡屋就幾乎坐滿了人。
望著路上已經變得稀稀拉拉的人流，正在發呆的時候，忽然被服務員打斷了。
「對不起，這位小姐，能不能和這位先生拼個桌？現在人比較多。」
抬起頭，一個二三十歲的黑髮男子，穿著西裝襯衫，手上提一個黑色的包，神色有些倦怠。
輕輕點點頭，那男子露出一個搭訕的笑容，我卻別過頭去，繼續看著水花四濺。
半晌，忽然聽見那男人發出一聲大叫：「怎麼一杯水也要一百二十塊？」雖然店內已經有些嘈雜，但這句話還是引得不少人側目。
微微皺了皺眉，我說道：「你想喝什麼？我請你喝。」
「啊，這個，不太好意思吧。」這男人摸著自己的頭，露出尷尬的神色。
「沒關係，你安靜一點就可以了。」我冷冷地說。
「抱歉，打擾到你了。」男人繼續囉嗦，「我叫雷歐利奧，今年十七歲。」
「噗。」我一口把剛喝到嘴裡的咖啡噴了出來。
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男人——好吧，是男孩。黑色的西裝，黃色襯衫，紫紅色的領帶——很不經意地撞到這個基本上完全不起眼的主角之一，意料之外給人的感覺十分老土。
好吧，我承認是基本上把這個形象忘記得差不多了。
「安娜。」給主角個面子，搭腔吧。
「啊，安娜小姐你好。」
「想要喝什麼咖啡？」
「那個，其實我不太懂。」
「點心呢？餅乾怎麼樣？」
「啊，好。」這傢伙有點結結巴巴。
叫過服務員，又點了一杯拿鐵和一份曲奇餅乾。
看見他腳下那個不合稱的箱子，忽然生出一種好笑的感覺。搞不好在獵人這個故事裡有名字的人出場人物中，最正常的那個就是他了。
這個人的理想，不是找到玄幻傳說中的父親，也不是殺人家族的繼承人，更沒有身負血海深仇不過。長相老成的這個少年，理想只是單純地當一個醫生而已。
單純的生活，對我來說卻有如夢幻。
雷歐裡奧無意中看見了我隆起的肚子，立即驚訝地長大了嘴。十三歲的我已經有著十五歲的外表，而如今卻幾乎沒有什麼變化。阿卡拉一族的人，外貌在發情期結束之前，都會基本保持一個穩定。
事實上我自己也是一個精神年齡三十九歲的老妖怪。當然兩輩子二十歲不等於四十歲——我絕不承認我自己快要進入更年期了……
「雷歐裡奧先生，你是來旅遊的？」我問道。
「不是的，這裡的醫院招收護理，我本來是想碰運氣的，不過他們這次只收女生。」雷歐裡奧尷尬地笑笑，「回來的路上又正巧碰上了大雨。」
「雷歐裡奧先生還是學生？」
「已經輟學了。」他看起來十分沮喪，「啊，你可以叫我雷歐裡奧。」
「不繼續念書了嗎？」
「我想考醫校，但是沒錢繼續念了，所以得先找個工作。」他說，「我是說，我想找一個和醫生有關的工作……」他攤開雙手，意圖說明得更清楚些。
「我理解。」
服務員將他的咖啡和點心送了上來。
雷歐裡奧明顯餓了，起先還顧及形象，但瞄了兩眼發現我不在看他，幾分鐘之內就將一碟子的曲奇餅和一杯滿滿的熱拿鐵全都解決光，還順帶抹乾淨了嘴邊的碎屑。
「但是沒有經歷，工作很難找吧。」我微微笑著。
無論在哪個世界，找工作的原則都是相同的，學歷，經驗。十七歲的雷歐裡奧，不會因為長相老成就憑空變出一疊履歷表來。說智商，酷拉皮卡還有可能是少年大學班畢業的，雷歐裡奧麼——看這張臉就知道是經常補考的那種。
我忽然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我最近正打算開一家診所，你有興趣來當實習生兼助手嗎？時薪一千，包住宿。我知道這薪水不算高，但年底還有分紅，怎麼樣？」
「啊，是安娜小姐自己要開診所嗎？」
「是的，但是開診所需要做很多先期準備，但我要生產，沒有太多的時間來辦這件事，所以想找一個助手。」
雷歐裡奧的表情帶著狂喜，像是無法相信這件好事一樣。
「真的嗎？！」
「我有什麼理由要騙你？」我覺得好笑，「販賣你？」
「不，我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這並不是我的主業，這只是一個我已經去世朋友的遺願。」輕輕地歎了口氣，「你能夠幫助我嗎？」
「當然！我想我很願意做這件事。」看著他狂熱的樣子——雖然不記得書裡面沒有說過雷歐裡奧是什麼系——但我百分之九十九肯定他是強化系的。
一杯咖啡有時候就能夠讓單純的人幸福。
放下咖啡杯，抬起頭，陽光耀眼。
所謂幸福
在經歷過兩次孕期之後，我還不是不得不說，我恨懷孕這件事。僅僅七個月，肚子就已經大得驚人，這時候貪婪之島的某些閒人，認為我將生一對雙胞胎——肚子大就是雙胞胎。這一群人就是這樣直接地認為。
不過因為雷歐裡奧一直都在辦診所的事，所以這一陣子我從貪婪之島出來看看情況。雷歐裡奧幫我買下了薩巴的一棟三層的小型辦公樓，位置雖然偏僻隱蔽了些，但地段其實真的不錯，距離地鐵只有八分鐘的步行。（有人還記得薩巴是什麼地方嗎？）他真是個不錯的人，從買房子到辦執照，這個十七歲——當然外表像三十的年輕人，一手包辦。
把三樓改造成了兩間臥室，兩樓是一間客房和診斷室，底層則是接待處和觀察室。很小的一個診所，事實上我也沒打算同時接待兩個以上的病人。
雖然我認為我能夠照顧好自己，但德爾斯特顯然並不放心我，硬性地幫我請了一個鐘點護士按時檢查我的身體狀況。
診療所還在裝修，我住在附近的一家酒店。雷歐裡奧則是住在距離診所幾十步遠的一個單身公寓，這種公寓單間很小，可以按日，星期，月來租用，連續租用一個月的話只要三千多介尼一個晚上，價格比普通酒店便宜一半還要多。儘管我說裝修期間的住宿是我來提供，不用考慮錢的問題，但這孩子還是很老實地選擇了便宜的公寓。
「雷歐裡奧，你的理想是當一個醫生？」
「是的。」正在……做木工的雷歐裡奧回答。
我看你對木工也很有興趣……
「為什麼呢？」
「因為……想要救人。」他停下手中的活，很認真地回答我。
「罪犯也救？」
「啊？罪犯？」
「嗯，那種殺掉過很多人，雙手沾滿鮮血的。」
「那當然不會救啦！那樣的壞人為什麼還要救？」
「你確定你想要當的是醫生？」
雷歐裡奧一臉不明白我要說什麼的樣子。「當然了，為什麼這麼問？」
「醫生的職責是救人，而判斷是好人和壞人，是法官做的事。」我微笑著說，「所以，你的正確做法，應當事先把人救活，然後再送他去監獄。」
「……」雷歐裡奧有點被我噎到，半晌才說，「那萬一救活了他跑了呢？」
「這不是醫生擔心的範圍啊，從頭到尾，你只是醫生而已。」
「可是……」
「我只是多角度想你提供一下建議而已，不要太糾纏了。」我笑了笑，「有的時候，需要從多個角度看問題。你所看見的白，不一定是白。而你所看見的黑，也不一定是黑。」
「很難明白。」
這丫到挺老實。
「嗯，那你忙吧，我出去走走，總是呆在這裡空氣不好。」
一開始的時候雷歐裡奧總是堅持要陪我走路，拒絕無效後，我就開始從早上逛街逛到晚上，到最後總是他先體力不行，久而久之，這傢伙也就舉手投降了。
「啊啊，有件事。」他說，「招牌的事，今天要做招牌，一直忘了問你，名字要刻什麼？」
「DITY。」
「這是什麼意思？」
「嗯，也沒什麼意思。」微微笑了笑，「倒是圖示，我畫給你看？」我用一枝筆，在地上那一大堆刨下來的木屑中間，劃了兩個大大的中文字「諦聽」。
「這個圖示好奇怪啊。」他端詳了半天。
「你拿張紙描下來吧。」我不負責任地拍拍手站了起來，「今天天氣看起來還不錯，出去逛一圈，有事打我手機。」
慢悠悠地晃出小樓。小樓雖然所處繁華地段，但卻是在建築群中，前面是一條還算寬闊的人行通路，再走出去一條橫馬路才是車水馬龍的大道。
清理了一下信箱，都是些通販或者房地產商的廣告。隨手翻閱了一下，倒是找到一塊距離薩巴頗近地方的小鎮的賣地廣告。面積挺大，一百八十平方米左右，是居住區域。開價一千八百六十萬，按照地段來說是稍微貴了些。找人設計建一棟自己喜歡式樣的房子，應當是個不錯的主意吧。
城市裡面空氣太糟，還是這些稍微偏遠一點的小鎮好。我拿出手機，撥了上面的電話，和房產公司約了看地。看了看天氣，陰沉沉。我記得早晨還是陽光明媚，將近中卻開始變天了。不會又下雨吧。
慢慢地走在繁華的街上，忽然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上一次出現這種感覺，是什麼時候？
去找往世之鏡的時候？
還是，在垃圾堆上看那些孩子們嬉戲的時候？
現在他在哪裡？消失在時間的亂流中，還是，跑到了很多年以前？
十字路口的紅綠燈閃爍著，來往行人急匆匆的腳步，像是一場快速度播放的電影一樣，不停地前進著——而我卻看不見電影的終點。
第二天一早，看見雷歐裡奧滿臉大汗地扛著一個包從樓下跑了進來。
「雷歐，這麼早你去哪裡了？今天不是不用上課麼？」
因為暫時還沒打算正式營業，鼓動雷歐裡奧報了一個考前一年的補習班，不過為了不影響將來的營業，每個星期的休息天才上課。
不好意思地摸摸頭，這傢伙說道：「去買教材了。在補習班買的話是原價，我知道一個舊書店專門賣教材的，大概只有一半價錢。」
「我不是說了錢我出嗎？」
「啊，這不行。」雷歐裡奧拒絕道，「你已經給了我薪水，而且最近都很空，我根本就沒做什麼。」
你不是很空，你還幫我做傢俱……
「你看這本《醫學史》，原本要一萬兩千傑尼，打了四折，只要四千八。」他指著一本大概有四個拇指並列那麼厚的一本大開本詞典說道。
「這本《物理幾何學》，幾乎完全是新書，也打了八折。」
他把書倒在桌子上，都能堆一個金字塔了。
「你們要考多少科目啊？
「十二門。」
天啊，這個世界的考試制度，有那麼可怕麼？當年初中考高中也不過四門學科而已——當然南南的志願根本沒填高中。安娜這輩子念書也只是在鎮上的小學念過三年，識兩個字而已。至於接下來——還需要嗎？
「對了，你又要出門？」
「給你看這個。」我把那張廣告單遞給雷歐裡奧，「這地方不錯吧。」
「環境很漂亮，是薰衣草和向日葵吧……薩巴郊區，啊，我聽說過這個小鎮，有點名氣。」看到了下面的價錢，他又嚷嚷起來，「一千八百萬，不便宜啊。薩巴的地皮也不過兩千多萬呢。」
「薩巴兩千萬的地皮，都只有一百個平方左右，也不是中心區域。而且景色很漂亮，我想這樣的地方很適宜居住吧。」我說，「院子要做一個秋千，然後還要一個滑梯。一個狗窩……」
「還要一個可以養金魚的小池子！」雷歐裡奧插嘴道。
我笑了笑：「陪我去看地嗎？順便幫我殺價，你會做的吧？殺掉的價錢，你可以提成百分之二十，怎麼樣？」
「包在我身上！」
直接叫了一輛計程車，我和雷歐裡奧一同上路。車子已經開出了薩巴市，計價器跳到了四千兩百塊，其實也就是十公里都不到的距離——我就說這裡計程車黑吧。
窗外的景色變成了列車幹線與鄉村小屋的交替出現，車子開得很快，隱隱還看得見前方揚起的灰塵。
「安娜，你對將來有什麼想法沒有？」雷歐利奧問出這個問題到的確出乎我的意料。
「沒有吧。」我微微笑了一下。
「可是你還年輕。」雷歐裡奧說，「其實像你這樣的女孩子，應當住在城堡裡面，很多白馬王子圍著你轉的。」
「……」
「我是真心這樣想。」雷歐裡奧說，「你們都不是普通人吧，德爾斯特也是很厲害的人。可是不管你有多厲害，女孩子都應該受到別人的照顧。」
不知道這個外表粗礦的傢伙，竟然有這樣的心思，我原來以為他就是個大老粗來著。
人的錯覺。
就像我曾經以為，永遠不可能和旅團的某些人發生任何正面的交集。
就像我以為，我永遠忘記不了那些曾經爬滿了身體的那些可怖傷疤所帶來的痛。
忽然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又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喂。」
「安娜小姐。」就像是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打著招呼。
庫洛洛？這丫還真是陰魂不散。
深呼了一口氣。
「什麼事？」
「上次比較混亂，有件事我想問你。」庫洛洛問道，「拉菲爾說你失憶了？」
「嗯，算是。」
「那麼，現在想起來了沒有？」 他的聲音柔和好聽。
我想說謊，可是我說不出。
一句我忘記了，我都不願意說出。
沉默。
沉默帶來的是流動著的沉重空氣。目光落到自己的腹部，略略有些失神。好半晌，才回答道：「我寧可沒有想起來。」
「也就是說，你已經想起來了？」庫洛洛渾然不在意我的怪異舉動，而是十分平穩地繼續問下去，「那麼，飛坦死了嗎？」
飛坦死了嗎？
這問題你怎麼拿來問我？奶奶的這不是你的團員嗎？
死咬著嘴唇，不讓眼淚掉出來。
我說過的，這是我最後的底線，不讓人看見自己的軟弱。
「你們兩個人一起消失在鏡子裡面的。在這之前，血是從飛坦身上流出來的，他刺中了你，但是受傷的卻是他。」
「我不知道，或許，還活著。」我淡淡地說。
深呼一口氣，一陣劇烈的疼痛從下腹傳來。
痛，痛徹心肺。
痛得我根本就沒辦法支持住自己的身體。我感到鮮血順著大腿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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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個夢。
陽光明媚的秋天，我坐在白色洋房前的秋千上。院子裡面開滿了紫色撩人的薰衣草，孩子們在花叢中嬉戲。腳下的牧羊犬懶洋洋地趴著，偶然晃著腦袋，發出一兩聲哼哼。
我原以為這樣的幸福生活就是我想要的。
然而夢中的我，卻淚流滿面。
-----------------卷二 完----------------------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29
卷二 讀者招待會
奇妙（高興）：筒子們，大家好。
莫明（詫異）：好奇怪，你為什麼要把七封印牌結界，連著讀者一起關在外面呢？
奇妙（理所當然）：怕讀者暴走！人家小命很重要滴！
莫明（-_-）：終於……大家都知道孩子他爹是誰了吧。
莫明（驚訝）：誰啊？
奇妙（-_-）：……你就裝吧。看我不虐死這些個！想哭？哭還在後面~~哼哼，哼哼！第三卷啊，口號——沒有最虐，只有更虐！出場的都要虐！
莫明（瀑布汗）：大家都當不經歷風雨，看不見彩虹好了。阿Q精神很重要，要保持這樣的心情，大家才能看得好，看得舒坦，吃嘛嘛香……
奇妙（=+=）：你那算是什麼解說詞？
莫明（汗）：卷三的人物，要特別感謝冰蛇，葵，蒲公英的友情演出，絕對不是露一個名字就死的炮灰，我們的口號是——用高路潔，沒有炮灰！至少……也有兩次名字的出現-_-奇妙（激動）：很遺憾，北北在卷二，沒有成功掛掉！卷三要不要掛，要看心情=_=。大概……會有考試的情節，如果字數不夠的話……不是有句俗語——字數不夠，考試來湊！！！
莫明（尼加拉瓜瀑布汗）：……你到底在遺憾什麼？
奇妙（大聲宣佈）：原則上，這本小說是三卷的。卷四的內容，基本就是後續的結局番外了。
莫明（汗）：正在嘗試寫庫的文，但開了兩個頭，都是完全失敗。所以不保證這篇完了以後，還會有下一篇同人。所以，大家乘能看，就多看一點。
奇妙（鄙視）：你那算是給自己寫遺書嗎？
莫明（怒）：閉嘴！事關寫手的尊嚴！
奇妙（鄙視）：你還會有尊嚴？你看看你那破橋段，又玩人質又玩失憶的！
莫明（微汗）：其實，還好啦~~我覺得沒讓安娜在一次受傷中撞傷了腦袋，然後被庫洛洛仁兄救了，從此展開一段驚天動地，慘絕人寰的愛恨情仇——奇妙（鄙視）：其實你想過的吧……
莫明（小聲）：……其實……那個是備胎。如果大家抵死要我讓庫大當男主，我就只好用這一招了。幸好大家都很明白事理，幸好大家都希望安娜幸福。
奇妙（冷哼）：飛坦就能給安娜幸福嗎？我可記得這傢伙也不是什麼好鳥！團大跟她有仇，這丫就跟她沒仇了嗎？
莫明（小聲）：大家難道從來沒有懷疑過會是飛坦様嗎？偶覺得偶其實已經有很明確的提醒了。
眾人（異口同聲）：哪裡？
莫明（深情）：很久很久以前，在配角一欄裡面，我寫著西索，庫洛洛，飛坦——你們以為飛坦這兩個字寫在裡面，就只出來兩三章就夠了嗎？
眾人（憤怒的撲在結界上）：打她！！揍她！！這丫太欠揍了。
莫明（感動）：奇妙啊，你太有先見之明了，我愛死你了！
奇妙（微汗）：沒想到你的發言也這麼有震撼力……（忽然回過神來——冷笑）你忘記了，我也在裡面麼==…
卷三 因與果
番外（伊爾迷）
席巴把記錄扔在了一邊，要了搖頭，歎了口氣。不知道是因為老了還是什麼，他覺得最近歎氣的次數多了起來。清官難斷家務事，果然是真的。
「怎麼了？看你一直愁眉不展的。」傑諾踱了進來，看了看有些倦容的兒子。
「看這些。」席巴把記錄遞過去，「伊爾迷近期的任務紀錄」
一九九一年十月十日。
暗殺目標：塞弗洛斯•班。職業，弗洛裡薩共和國黑手黨，即將退休。目前在里昂斯一帶活動，保鏢人數為五人，其中兩名為念能力者。
難度：B+級花費時間：五天。
受傷程度：重傷。
一九九二年一月二十三日暗殺目標：內藤洋子。職業，演員。
難度：D級花費時間：七天。
受傷程度：無。
一九九二年三月十日暗殺目標：羅蘭卡•索洛斯。職業，金融業職業炒家，金戈爾基金創始人，基金資金六十萬億。過著普通人一樣的生活，僅有兩名貼身保鏢。
難度：C級花費時間：兩天。
受傷程度：輕傷。
「呵呵。」老爺子把記錄往桌上一放，捋了捋下巴上的鬍子，「有什麼問題嗎？」
「兩年前開始伊爾迷的業績就開始已經穩定了，這比我們預想的要好。」席巴說，「他一直都是很優秀的殺手。但是最近的記錄有點慘不忍睹。去年十月那樁案子，完全可以不用受那麼重的傷。」
「而且，殺掉那個女演員，居然花了七天。」席巴想了想，又繼續說道，「如果不是裘基打電話催，說不定還要更久——你說他是不是看上了那個女人？十五歲畢竟已經到了青春期。」
「我倒是覺得還早。」老爺子說，「這方面這小子比你還缺根筋。」
「……」
「找他談談或者其他什麼的？」傑諾呵呵又笑著，「我不管那麼多，那是你兒子。」
又想了一下，席巴終於跳下來，拍拍椅子上的灰，說道：「下個任務，我和他一起做。」
父子兩個一起行動的案子不是沒有，但自從伊爾迷已經能獨立完成任務之後，基本沒有了。畢竟需要席巴出動的任務，帶著念能力還不成熟的伊爾迷去，基本上就是累贅。
不過對於席巴的這個要求，伊爾迷本人似乎倒是沒有什麼抗拒感。
「好的爸爸。」他順從地回答，然後幫奇牙套上衣服。四歲的孩子當然也可以自己穿衣服，但伊爾迷似乎很喜歡這件活。訓練什麼的已經開始了。奇牙總是有點怕伊爾迷——自從訓練開始後他對誰都有點怯生生的。
「這種事情交給你媽來做就好。」席巴說。
「她沒這個耐心。」伊爾迷歎了口氣，「真不知道她的耐心都到哪裡去了，還是個女人。」
「不要這麼說你媽。」
「是是。」伊爾迷嘴上答應著，但語氣卻很敷衍。
席巴翻著手中的資料，「這個任務報酬很不錯，可惜物件中沒有美女。你不希望目標裡面有什麼漂亮的丫頭麼？比如跟你年紀差不多的？」
「你把下個行動的資料放我桌子上吧，我幫奇牙弄完就去看。」伊爾迷頭都不抬，「另外爸爸。美女的那句話我會告訴媽媽的。」
完成工作之後，伊爾迷拿起那份資料詳細地翻看。
目標是卡裡卡爾帝國的豪門拉蒂斯家族，這個國家的帝王系擁有比較大的權力，但還不足以隨便處死一個人。這個拉蒂斯家族就是改革派其中的激進分子，名聲很大。委託人是皇帝陛下的叔父阿里卡公爵。目標是滅門——當然所謂的滅門。其實也就是阿比托•拉蒂斯和他五歲的兒子米拉拉。拉蒂斯家族人丁十分稀薄，最近的親戚也是一個表兄的表兄。
報酬十分可觀。可是和父親一起的話，最多也只能拿兩成——剛才忘記提加成的事情了，伊爾迷略覺得可惜。
「我們是倫巴達來的遊客。」這是到了卡裡卡爾帝國之後對外的一致說辭，雖然只是隨口回答酒店的侍應生，但還是引起了一陣話題。
「你們父子兩個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啊。」
「這孩子比較像他媽媽。」席巴指著功能表，「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爸爸，我已經不是孩子了。」伊爾迷補充。
「哈哈，成長期的孩子都希望自己一下子就變成個大人呢。」席巴大笑起來，「再來一瓶紅酒，八九年份的。」
「您可真是內行。」侍應生誇獎道，「八九年可真是葡萄豐收年，酒的味道棒極了。有些人為了擺闊氣，就要十年二十年的，我看就是冤大頭。」
席巴微笑。
伊爾迷有些嗤之以鼻。對於紅酒他並不是沒有分辨能力，只不過覺得無趣而已。好的酒和不好的，他真的覺得區別不是很大——他對酒沒有愛。
可是，他究竟對什麼有愛？
殺人？
開玩笑，那只是工作而已。有多少打工仔會熱愛自己的工作？
電腦？
那只是工具。
遊戲？
都是假的怎麼提的起來精神——說起這個，他就很佩服糜稽了。雖然胖，但熬幾個夜打遊戲居然還神采奕奕的。那玩意兒比咖啡管用多了。（莫：這個和胖有什麼關係？）
微微皺著眉，看著面前擺得整整齊齊的盤子。他其實不怎麼喜歡吃西餐……雖然也不討厭……
不一會兒酒菜上齊，席巴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看了看伊爾迷的杯子。
「要不要？」
「不要。」
席巴聳了聳肩，無所謂地把酒瓶放了回去。
「以前我也不喜歡喝酒的。」席巴抿了一口，「但你爺爺說，有個嗜好比較好。後來我就喜歡上了紅酒。」
「你想我找個嗜好？」
「有益於身心健康。」
想了一會兒，伊爾迷還是沒有想出什麼能夠讓他感興趣的東西。「我想會考慮的。」至於考慮多久……這問題就比較難回答了。
殺掉阿比托•拉蒂斯的過程很簡單，簡單地讓人懷疑報酬豐厚的真實性——話說回來，這世界上還沒有人能坑揍敵客家的錢。通常十億以上的生意，都是要幹掉一堆念能力者那種任務。可能政黨領袖比較清貧，請不起好的保鏢，或者是這傢伙太相信民主的力量了，周圍保護力量只有寥寥數人。
遇見簡單的生意總是能讓人感到意外的驚喜，不過……伊爾迷一邊轉著腦袋一邊想著。即便不是這樣容易，也沒必要把他也一起拉來吧——父親的實力，他當然很清楚。莫非是想讓自己賺一筆外快？兩億的生意，如果是自己單獨做，肯定得花費一番精力。不過，管他呢，有錢白拿白不拿。
「還有個小孩。」席巴說，「你去殺掉吧。不能白拿錢啊。」
「……」
話雖然正確，但為什麼伊爾迷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的地方。
阿比托的兒子米拉拉在一家郊外的豪華幼稚園裡面，住宿制。阿比托的妻子死于難產，之後阿比托一直沒有再娶，倒是請了一個專職家庭教師來照顧兒子。每個星期將孩子領回去一次，不過現在是星期四，米拉拉還在幼稚園。
躍入庭院，寬大的操場上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唯有教室中傳出琴聲和孩子們的歌聲。現在並不是什麼好時機，伊爾迷只是打算找個合適的地方藏起來，然後他就一眼看見了坐在雙杠上的那個小孩。
拿出照片比一下（莫：你還真悠閒），伊爾迷無聊地發現（莫：賺錢真容易啊），這個小傢伙，似乎就是執行的目標。
這樣的話，這次任務真是簡單地毫無一絲趣味了。雖然伊爾迷不認為工作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但這樣枯燥平淡，實在令他感到沮喪。
抬頭望望天，天色很好。
低頭望望地，地上很乾淨。
只要一釘子過去，兩億到手。
於是他走過去，坐到那個孩子的身邊，說了句「嗨。」
「嗨。」孩子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應了一聲，又低下頭，無力地甩著自己的兩條腿。「你也是被老師趕出來的嗎？」
「……」
十五歲的伊爾迷顯得柔弱，他的個子直到二十歲左右才猛竄起來，現在的他看起來只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但即便如此，你那只眼睛看見我跟你一樣大了？——伊爾迷無力地想。
「我又拿不到星星了。」米拉拉說，「老師說表現好的孩子才能得到一個星星。你有拿到過麼？」
搖頭。
星星沒有，錢到是有。
「我也想要星星的呀。」米拉拉撅著嘴說，「但是我真的不喜歡吃菜。而且我也不是故意把畫弄髒的，我不小心才把顏料倒翻了。」
「……」伊爾迷伸出手，摸著孩子柔軟的頭髮，後頸。嗯，這裡下手不錯。
「我才不要呢，我為什麼非要星星不可啊。」米拉拉大叫起來，然後把手中不知道什麼東西扔了出去。似乎是一顆糖，砸在石頭上彈了起來，撲通一聲掉進了邊上的水溝。
「雖然爸爸喜歡我拿到星星。」
嗯，現在就算你拿到星星你爸爸也看不見了。伊爾迷歎了口氣，這大概就是父親說不要和委託目標過多交流的原因。他覺得自己有點不太想殺他了。可是任務總歸是任務，完不成任務總不是件好事。
工作就是工作， BOSS就是BOSS，所以人生真苦——有個傢伙曾經這麼念叨。那人比他大兩歲，剛到酒店當服務生。「拿薪水的就是工作了。」那傢伙說，「人總要養活自己。人總要做一些自己完全沒興趣的事——我也只是抱怨抱怨而已。」可是，真的，不太痛快。
站起來，其實並沒有弄髒什麼，但還是拍拍腿，越過高牆。看見席巴臉色深沉地站在那裡。
沒有完成任務的下場不僅僅是沒飯吃，而且懲罰也很嚴重。一到家就被勒令去牢房反省，等到晚上裘基回來，歇斯底里地跑到牢房裡發了一通牢騷，還給了一頓鞭子。老實說，鞭子一點都沒什麼大不了的，電擊也是只有那麼一點點地痛。伊爾迷覺得還是母親的吼叫比較可怕一點。
牆壁上是毫無美感的斑斑血跡，很多已經因為年月的洗禮而淡得什麼也看不見了。事實上因為呆的次數太多，伊爾迷甚至連牆上有幾塊磚，每塊磚多長多寬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懲罰到並沒有持續太久，第二天，席巴一個人來到了地牢。
「伊爾迷，知道哪裡錯了麼？」席巴托著下巴問。他本以為不用為伊爾迷操心了，但事實證明孩子還是孩子。
「知道。」
「噢？說說看？」
「沒有完成任務。」
席巴微微皺了皺眉。
「看樣子你並沒有好好反省。」
「是的。」伊爾迷老老實實回答。說謊也沒有必要，他又不是變化系的。
「那你需要好好反省一下。」席巴歎了口氣，轉身就走。
「爸爸。」伊爾迷忽然叫住了他。
席巴轉過身，看見少年正緊緊看著他。儘管伊爾迷一向都是這樣沒有什麼強烈變化的表情，但對上兒子那雙黑瞳，席巴還是覺得有點失望。老實說，他的確並沒有想到伊爾迷會不殺那個孩子——他一直是個優秀的殺手。優秀這兩個字，包括身手，冷靜，耐心，以及一絲不苟。
「不完成任務是不對的。」伊爾迷說。
席巴沒有吱聲。
「可是為什麼一定要完成任務？」伊爾迷有時候覺得自己不能讓家人失望，有時候又懷疑自己為什麼一定不能讓他們失望，「我可以輕鬆地完成任務，也可以磨磨蹭蹭完成任務。但我覺得我也有不完成任務的權利。」
有讀書好的孩子，也有讀書不好的孩子。有些孩子可以拿到很多顆星星，但有些小孩什麼都拿不到。為什麼我一定要做那個得一百分的孩子？
「伊爾迷。」席巴叫了他的名字，「你不覺得自己像一個鬧彆扭的小孩？」
「不是。」伊爾迷搖了搖頭，「我只是在嘗試我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我不喜歡現在的狀況，很不喜歡。」
「伊爾迷，你所要考慮的，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席巴的臉色沉了下來，冷冷看著他，「就像你自己說的，這只是一個任務，對任務，不需要考慮太多。」
伊爾迷抬起頭。
「我知道這是做，還是不做的問題。」頓了一下，似乎是受不了這種壓迫感似的，少年把頭轉了過去，「但我希望這是我自己決定的，而不是你們——至少在我自己的任務上是這樣。就像有沒有嗜好——沒有嗜好，這也是我自己的問題。」
男人渾身散發著若有若無的殺氣，注視了他的兒子。
「我說過了，我已經不是孩子了。」伊爾迷靜靜地說。
沉默的氛圍似乎抽走了整個牢房的空氣，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但伊爾迷只是看著牆壁上的一道一道血痕。
一道，兩道，三道，四道，五道……
當他數到十六道的時候，席巴終於長長歎了一口氣。
男人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按下邊上的按鈕，打開了鐐銬。
「好了，你可以回房了。」他說。語氣中透著一絲疲倦。
伊爾迷默默地跳下來，搖晃了一下胳膊，緩緩地從父親的面前走過。拽開半掩的鐵門，一隻腳踏在門檻上。
「但是。」少年忽然停了下來。
停頓了好一會兒，席巴才聽見兒子說：「其實大多數時候，我還是能完美的完成任務。」他走了出去，「大多數時候。」
時間時間
我好像墜入了一個無底深淵，一切的光芒和希望裡我遠去。
像溺水的人一樣我妄圖抓到一根稻草，但伸出手去，卻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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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的時候，躺在散發著刺耳臭氣的異物堆上，一根剛刺戳竄了我的手臂，斜斜地就那麼從肉裡面穿出來，傷口往下不停地滴血。我用了個病態的描述。對，你說對了。那就是個垃圾山。
模模糊糊記得在圖洛家跟飛坦正打得天翻地覆，碰上了那面鏡子。
然後？
然後我就他媽的躺在這裡，力氣盡失，渾身像散了架一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這是什麼鬼地方？
——這是我第二次失去知覺之前的唯一一個念頭。
「喂，喂！」好吵，讓我再睡一會兒。
「是不是死了？」「沒有，呼吸很平穩，是精力消耗過度。」一個聽起來十分冷漠的聲音。
張開眼睛，面前是一個小小的腦袋，頂著一頭綠色的柔軟頭髮，張著好奇的眼睛看著我。
「她醒了，她醒了。」稚嫩的聲音高興地歡呼。
渾身還是痛著，但至少能動那麼一點點了。我用這仰臥的眼睛，環顧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石頭土塊結構的房屋，積了很厚的一層污垢，牆角還結了一層蛛網。空氣中充斥著一種異樣的味道，比那個垃圾堆上是好不少，但也沒好上很多。而且，我的念沒有了。
得出的結論是——很糟糕。
我一醒來就嘗試用纏，但身體四周完全感受不到「AURA」的存在。似乎是被強制性進入了絕的狀態。
轉了個身子，看見了除了綠色頭髮孩子之外的人。那是一個黑頭發的少年，坐在椅子上，手中正在撥弄著一根繩子。
「你們……」開口說話，喉嚨像是被黏著了一樣，帶著一點點的嘶啞。咳嗽了幾聲，終於勉強開了口。「這是，什麼地方？」「流星街。」綠頭髮的孩子說，「我們在垃圾堆裡發現了你，你是被人丟在這裡的嗎？」「為什麼？用丟這個字？」我有點奇怪地問。
「衣著。」黑髮少年雖然沒抬頭，但卻開口解釋，「質地太好，而且很乾淨，沒有味道。」這說明，你不是流星街的人。
我其實以為我會在那個垃圾堆上睡到死，卻沒想到會被人救回來。
「為什麼救我回來？」這問題卻引得那少年抬起頭來看我，黑色透徹的眼眸，容貌應當算得十分漂亮……意外地和某個人的相似度頗高。不知是容貌的緣故，還是氣質的緣故，總之在一個地方看見庫洛洛•魯西魯的少年版，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是哥布林要救你的。」少年平靜地說。
「哥布林是我們的叔叔。我們這裡叫做孤兒之家，給所有十六歲以下的未成年人提供保護。」綠色頭髮的孩子說，「我叫葵，他是以撒。」在孤兒之家，我張開眼睛見到的是葵，一個有著綠色頭髮的漂亮男孩。扭過頭去看見的是以撒，一個側臉的相貌有點像庫洛洛的少年。如果我沒記錯，哥布林是奇幻小說中的黏糊綠色怪物。
過了兩個小時，我終於能把自己從床上拖起來的時候，我看見了那個帶著鬍子，並且沒有頭髮的哥布林，還有那個棕發的辣妹。
「你好，我是哥布林。」在自己的衣襟上擦了擦，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安娜。」「莉香。」棕發的辣妹帶著審視的神情打量了我一眼，吹了一聲口哨，「長得不錯啊，以撒你可真有眼光。」「道格呢？」葵問道。
「他們到邊界D區去了。」哥布林打開包裹地很好的一個手包，當然所謂的包裹得很好，也不過是用報紙包了幾層。「這是今天從市場交換來的。」似乎是某種肉的熟食。食物散發出一陣香氣，這種香氣在以前聞起來可能根本不覺得什麼，但比起那種混合著腐臭的空氣，無疑是我所能聞到的最好的味道。哥布林把它平均地切成好多塊。
當然在這個時候，我還不知道所謂的『他們』這兩個字，代表的是九個。潑辣的莉香，不講道理的道格，以及等等從十歲到十六歲的孩子。其中最小的是葵，只有七歲。
這些孩子的保護者，就是在這個區域頗有些名頭的哥布林。
「食物在這個地方很珍貴。」哥布林一邊且這一邊說，「你從哪裡來？」「洛卡力歐共和國。」這是圖洛家所在的國家。
「洛卡力歐共和國？那是什麼國家？」哥布林皺了皺眉，似乎在回想，「好像沒聽說過。以撒，你聽說過沒有？」「至少在我的印象裡沒有。」「你是怎麼到這個地方來的？」頓了頓，他補充道，「當然，如果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怎麼跟他說？說我撞倒一面鏡子，然後就莫名其妙被弄到這個滿是垃圾的山上？
「算了，反正這也不重要。我們不關心別人的過去。」哥布林用著嚴肅和鄭重的語氣說，「在這裡，可不會像你以前的生活了。你得學會自己活下去。食物是奢侈的東西。」「我聽說過流星街——」說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的目光忽然掃到了那張用來包食物的廢報紙上。那是商業的一個廣告版面，上面的寫的是『boys station——二二九九年一月，全面發售！』
「不過是……三百年前……的流星街。」我覺得我的聲音有點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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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真不知道照顧自己。」把孩子遞給我，德爾斯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幸好母子都平安。」
因為早產，所以亞當的體重很輕——我記得有告訴過他們孩子會叫亞當？伊坦那天非常壯觀地暴走了。出氣筒則是多溫。貪婪之島雞飛狗跳的時候其實真的很多。
孩子的身體狀況也不是很好。雖然出生第一天就學會了念——是德爾斯特及時趕到幫助這孩子活下來的。
稀少的柔軟黑髮掛在孩子的額前，一雙藍色的眼睛，是如海洋般的深藍。很漂亮很乾淨的一張小臉。
診所的裝修到已經結束。雷歐裡亞買了一件白大褂，穿上到還有點醫生氣質。
「診所幾個月後才會開張。」我有些啞然失笑，「你可以在這裡念書，我會照付你工資。」
「安娜，真是太謝謝你了。」微微紅著臉，雷歐裡奧感激的神情。
「因為我心太軟了。」我微微笑了笑，「對於那種有故事的人，總是特別對待。」
「安娜，你在說我？」這大叔十分吃驚地張大了嘴瞪著我。
「在某種時刻，我也曾經希望有人來拉我一把。」我微微笑了笑。
「安娜，你太悲觀了。」雷歐裡奧說，「這世界上有很多好人，就像是你。」
「我以前家鄉有一句話，叫做『好人不長命，禍害一千年』。」我淡淡地說，「有時候，只是相信，是不會有任何作用的。」
「可是你現在還在幫助我。」
「或許這只是一個表面的假相，而我只是想要玩弄你？」不知怎麼蹦出了一個不太純潔的詞語。想像一下雷歐裡奧的形象……還是算了，以免影響吃晚飯的胃口。
這傢伙的臉上青筋暴出，好半天也沒憋出一句來。
「跟你開個玩笑。」
訕訕地摸著自己翹起的頭髮，雷歐裡奧似乎想要找另外一個話題。
「對了，你畫的那個鬼符……啊，不是，商標。」他終於想了一個話題，「有什麼特殊含義嗎？我正在想廣告詞。」
「廣告詞？」
「就是貼在門口用的介紹。」
「不需要。」
「啊？不需要？」
「我會在網站上刊登廣告的。」我說，「而且目標定位是高端客戶。所以客人不會很多，而且價格也很高。」
「啊，這樣會有生意嗎？」
「人們對自己的命通常都看得很重。」我笑著，「而且，說不定其中會有一些窮凶極惡的客人。你，想成為獵人嗎？」
出乎意料之外，雷歐裡奧在我這裡第一次聽說了獵人這個詞語。
如果我不提的話，所謂的主角四人組裡面，大概就會缺這只腳，不過即便缺了這只腳，問題也不是很大吧。
中年大叔類型的，已經不適合這個時代了。
時代需要的是麥當勞，肯德基，必勝客，總結下來，也就是說速食、速食、速食。
診所外面那條馬路上就有一家這裡頗有名的漢堡王。中午德爾斯特來看我的時候，帶了一堆炸雞腿和漢堡可樂。
「這麼多……怎麼可能吃得掉？」
「沒關係啊，不時有雷歐裡奧嗎？」
「你當他飯桶嗎？」
事實證明，這傢伙的確就是飯桶。在我吃掉一個漢堡和一個雞腿的時候，雷歐裡奧已經幹掉了三個漢堡和兩個雞腿，一大桶一點五公升的可樂居然也被他喝掉了一半。
「我不行了。」
「天。」我歎道，「我還以為你會說：沒吃飽呢！」
「安娜，我是人，不是怪物！」這人義正言辭地對我說。（莫：忽然想到雷歐裡奧吃東西吃一到一半，然後憤憤地大叫：俺は化け物じゃねんだ。是個很有意思的場景。）
「不要一邊吃第四個漢堡一邊跟我說這句話！」我扭過頭去，對著正在吃沙拉的德爾斯特吼道，「你幹嗎買那麼多垃圾回來？自己卻在那邊吃沙拉。」
「沙拉是為你買的呀，你不是浪費了多可惜。」
「上次跟你說過了，我不吃生的草。」我看著桌子上一堆狼藉，「而且，跟你說過了也不要再買這些油炸的。」
「為什麼？」
「首先，這些東西沒營養，其次，我還在產後減肥中！」露出女人身材最重要的氣勢，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啊啊啊。」德爾斯特忽然發出一聲慘叫，「有件事我忘了。」
不解地望著他。
「你開的是醫館吧。」
「嗯，算是。」
「有個朋友，受了點傷，似乎是中了慢性毒藥，毒性雖然不強烈，但是一直都去不掉。」德爾斯特擦了擦嘴說道，「你能治？」
「理論上來說，不存在不能治的。但是……」略微皺了皺眉，從抽屜裡找出了一張名片扔了過去，「先讓他來診斷一下吧。不過我收費……不低的哦……」
「獵人都是有錢人。」德爾斯特滿不在乎地聳聳肩。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30
姐姐
德爾斯特口中的病人，是面前站著的這兩個漂亮年輕女子？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然而，會念的老妖怪還是不少，不能光看樣貌。
三年一個獵人的幾率，兩百年，也不過六十個。
獵人協會只有六十人——這難道不是個冷笑話？
「你好，我是蒲公英。」
「你好，我是門琪。」
短色金髮的，是蒲公英，紫紅色紮辮子的，是門琪。門琪……這名字，讓我想想……似乎是小傑他們這一屆的考官。
「安娜。」
「德爾斯特說你開一家什麼病都能治的診所。」門琪說，「沒想到是個這麼小的孩子。」
孩子？孩子的定義，在不同的地方都有不同的標準。富人家的孩子二十歲還在家吃喝打混，窮人家的孩子十六歲就出去打拼，而流星街……流星街的孩子，十歲殺的人就有可能比你多。門琪姐姐。
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我問道：「嗯，誰是病人？」
「啊，我。」另一個女子說話，忽然慌慌張張的把手上的盒子遞了過來，「這個，這個是禮物，我自己做的點心。」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十分害羞。
這使我想起另外一個用花作名字的孩子。
「我叫葵，他是以撒。」綠色頭髮的孩子說。
「是個好名字。」我摸著他柔軟的頭髮。
「為什麼都摸我的頭？」「你頭髮好。」「……我要去剃光頭！」然而他在說完這句話的三分鐘後，就完全忘記了這件事，高高興興不知從哪個角落搬出了一盆紫紅色的花來。這令我十分吃驚——我原以為在流星街出了雜草就看不到其它植物種類了。
「這種花叫做向月葵噢。」他歪了外頭說，「哥布林叔叔說，我很像他，就給我起了葵這個名字。」「你們的名字都是哥布林起的嗎？」「也不都是。以撒來的時候就有名字。」我扭過頭去，看了看靜靜在邊上玩著番繩的少年，表情有些抽搐。
「他一直都這樣不說話嗎？」「啊，對哦，以撒哥哥一直都不太說話的。」扭過頭去，黑髮少年顯得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
「他受了很重的傷。」葵說，「大概是沒力氣吧。」「我已經好了。」以撒淡淡地說，「但是跟你們說話很浪費體力。」「你幾歲？」「大概十四吧。」「你應當叫我姐姐。」黑色的眼眸中陡然閃過一絲銳光，少年抬起頭來，淡淡地看著我一眼：「為什麼？」好吧，我承認是無理取鬧，我就看丫不順眼。雖然長得帥不是你的錯，但長得跟庫洛洛那個混蛋像就是你的錯了。（莫：=_=你這是專制！人家壓根就沒得罪你啊……）
「比自己大的女孩叫姐姐，比自己大的男孩叫哥哥。」我聽見少年的一聲輕笑：「明明是不相干的人，為什麼要那種稱呼？」「別打斷我的話，你看我還要從頭繼續說一遍。」我伴著手指頭數落，「比自己大的女孩叫姐姐，比自己大的男孩叫哥哥，對你好的哥布林叫叔叔。這不是孤兒之家的某種潛在規則嗎？你別忘記了，你是孤兒之家的人。」「我……並沒有求他救我回來。」別跟女人爭論。
「但是你被他救了是事實，而你在這裡也是事實。」我微笑著說，「當然你可以否認撒潑。」「……」「以撒，為什麼，不願意叫我姐姐呢？」「理由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少年的神色略微有那麼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快。
「這是你的原則？拋開性命也不要的原則？」帶上一點挑釁的語氣，「說實話。」黑髮少年默默地看了我一會兒，終於開口回答：「不是。」「那為什麼不願意叫姐姐？」我還是笑眯眯地看著他，「規則這種東西，不是說必須遵守。而是在你沒有完全的決心想要打破他之前，遵守它不會暴露自己。」以撒沉默著，沒有搭話。
「安姐姐，你說的話很深奧，我聽不懂……」葵在一邊插嘴說。
「那我說簡單一點告訴葵好不好？」「好。」「從前，山裡面有一隻妖怪。這只妖怪有三隻眼睛，八條腿，長得有這張床這麼大。他很厲害，所有的動物都要聽他的話。」「就跟哥布林叔叔一樣？大家都要聽他的話？」葵歪著頭問。
葵，我原以為你是個乖孩子……
「大家都很害怕這只要怪，所以每天找到了食物，自己不吃，都先送給這個妖怪吃。」我繼續說道。
「其中有一隻烏鴉。」我瞥了以撒一眼，「十分討厭這只妖怪，整天叫著：我不想給你送吃的，我不給你吃的，我就不給你吃的。」「這只烏鴉真傻瓜。」葵下了判斷。
葵，是我以前小看你了。
「是啊。」我笑了笑看著以撒，「妖怪雖然他沒有說過一定要讓大家給他東西吃，但所有的動物都這麼做，而就只有這只烏鴉不做。於是有一天，他藉口自己沒吃飽，一口就把烏鴉吃掉了。」「烏鴉被吃掉了，活該。」以撒深深吐出了一口氣，站了起來：「知道了。姐姐！」咬牙切齒地加重那後面兩個字。
「以撒，你叫姐姐的時候，真的一點都不可愛。」我笑眯眯地說。
其實我對哥布林的感覺並不太好。然而我也不得不承認，在流星街能在孤兒之家，實在是太過奢侈的一件事。
所謂的奢侈，每天充足的食物——當然好的不多，孩子們比較安全的生存空間。這一篇周圍幾平方公里之內，都是哥布林個人的地盤。
這傢伙以前曾經在流星街的黑幫混飯吃，後來跟著的老大出了流星街，就出來單幹。他是個頗強的念能力者。
然而他收養的九個小孩子之中，目前也只有四個會念。念能力的學習，有兩種方式，一種就是慢慢感受修行，另一種是強行打開精孔。前者需要很長的時間，而且快慢需要看天賦。但後者雖然可以立即學會，但限於高危險度，即便在是流星街，也不推薦這種方法。
然而在漫畫中所謂很簡單地用打開精孔的方式學會，其實是不存在的。他們是所謂百萬人中的天才——請不要太過相信自己了。我學習念，就是跟著母親循序漸進進行的。
哥布林提到過，十個人打開精孔後，大約有只有一個人才能活下來。而在流星街，念能力者的比率雖然要比外面高得多，但也不是隨意就看得到的。畢竟對於黑幫來說，念能力者太多也不是什麼好事。
在孤兒之家，念能力者除了哥布林之外，還有道格，莉香，以撒，最後一個居然是葵。葵的念能力是自然覺醒的，特質系，名字叫做「夢見」。不過因為年紀太小，在念力的修行方面進度上則十分緩慢。也就是說，戰鬥力比零高上那麼一點點。
以撒是在受了重傷的情況下被哥布林帶了回來，這時候已經強迫覺醒了念。他是具現化系，不過因為時間太短，還沒有開發出自己的能力。
道格和莉香都是十五歲，在他們之下的李是十三歲，其餘的五個孩子都在十歲到十一歲之間。而戰鬥力最強的是強化系的道格。
大概兩三個星期後，我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但仍舊無法使用念能力。
在念的問題上，通常有一個誤區，那就是會念的人一定比不會念的強。
普通情況來說的確是這樣沒錯，但就會念的程度和種類，學會纏不久的人，照樣可以被不會念的人輕鬆幹掉。所謂的念威壓，不到一定程度，作用的效果也有限。菜鳥念能力者，在貪婪之島上見過了太多。某些強者，比如奇犽，他不會念的時候，也可以秒他們——在來不及運用硬防守的時候，那些人其實很弱。這個道理就好像一個五歲的孩子拿著一把槍，而一個成年人手中執一把刀，鹿死誰手還很難說。
「這麼說，你是因為某種不知名的原因才被封念的。」哥布林聽了我的話，想了一下說道，「你說是仇家……」「是仇家沒錯，但是這是不是被封念還搞不清楚。但是我總覺得是那面鏡子的緣故。」我無奈地說，「總之，就是陷入了絕的狀態，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復。」「恐怕這裡沒有人知道什麼是來世之境。流星街是個資訊匱乏的地方，只有內部的情報流通的還算比較快。如果是在外面的話，恐怕還容易打聽到點什麼。」哥布林略有些遺憾，「可惜這裡是流星街。」以前我看動畫片的時候，曾經覺得奇怪：既然流星街是那樣可怕的地方，為什麼他們都不離開？
現在想來這個念頭基本上就和說著「何不食肉糜」的傻瓜皇帝一樣等級。
不是不離開，而是不能離開。
這個不能，包含著很多種意思。
第一，實力不夠，還沒來得及走到邊界就已經死在別人手上——流星街是有領地之分的，隨便亂走的下場很有可能就是屍骨無全。八百萬人口，一千五百平方公里，不是用嘴就可以說出去的……
第二，本身是因為追殺或者逃難而跑到流星街來的。
第三，被黑幫束縛著的某些人，可能除了死一輩子都沒辦法離開。
第四，習慣了這種生涯，沒辦法適應外面的生活。其中也包括沒有身份證明而造成的巨大麻煩——比如被人冤枉致死。
第五，根本不知道有流星街之外世界的。
而我現在，大概就是屬於第一種會死的屍骨無全。（莫：女兒，你低估自己了！你還是很強的！）
丟棄
儘管以現在的實力，我比哥布林相差甚遠，但是在孤兒之家，居然還能排得到第三。另外還有一個就是強化系的道格，道格是個黑人，是哥布林從小調教出來的徒弟——實力已經接近了哥布林本人。
至於其他人，要殺他們不敢說，還沒一個追得上我的……（莫：跟一群小孩比，你還有臉高興……）
「速度啊速度很重要！」我義正言辭地教育以撒。
「安安姐，你一邊逃跑一邊喊這個很酷啊！」很酷這個詞語，是我教小葵的。可是死小子，我沒讓你用在這個地方！
我一邊跑，一邊扭頭看了看以撒，嗯，還有十幾米距離呢，小樣你還想追上我……
就像我以前曾經認識到的，流星街的孩子都是狼的說法，我再次肯定。以撒那小樣何止是一頭狼，那簡直就是一頭披著狼皮的怪獸……（莫：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比喻=_=）
「以撒，跑了都快一個小時了，你不累啊？」「不累啊。」黑髮少年淡淡地回答，「不繼續跑我追上你了。」微微放慢腳步，腳下帶聲疲憊的沉重，直到以撒的手能夠夠得上我的位置。少年的身體呈現一個九點一刻的指標，幾乎帶著破風的聲音，手中的匕首劃過了我的左肋。
左腳點地，一扭身，手刀擊中他的手腕。匕首飛了出去，叮地一聲插入了邊上的廢墟。少年的攻勢不停，一掌刺向我的腹部。但手一肘從他的手臂下方向上狠狠頂了上去。以撒的手臂向上直揚了上去，露出一個極大的空擋。
飛起一腳踢向他的胸部，儘管這時候少年已經向後仰去，但仍舊快速的反手一抓，想要抓住我的腳。然而他只抓住了我的腳尖，與此同時我已經躍起，一腳掃中他的肩頭。
我已經減輕了力度，但巨大的衝擊力還是將他踢飛……並且，帶著我一起。
「鬆手！」這小丫不說話，但是還是死死地抓住我的腳尖，於是兩個人躺在地上的姿勢極其詭異。他幾乎是四肢朝天，而手上拽著我的一隻腳。我倒在他的身上，但是一隻腳在以撒的手上，而另外一隻腳插進了垃圾堆。我用雙手撐著想要爬起來，卻被他用力一扯失去了平衡，本個身體滾到了地上。
我一怒之下也抓住了他的腳踝，用力拉。
「鬆手！」「你先松！」「不要！」死小孩，我用力點的話，就把你腦袋踢下來了！一點都不聽話，還是葵可愛多了。
好不容易拉拉扯扯結束，我們兩個的形象……我已經無力再提了。
「怎麼辦到的？」他問我。
「什麼怎麼辦到的？」「好像你能夠預料到我下一步的進攻，總是用以最小的代價擋下我的攻擊。」「你的意思是說，我跌在你身上的姿勢很酷？」不知怎麼，我忽然覺得那傢伙的臉上似乎帶著點忍不住的笑意。
「以撒，這一點都不好笑。」「是的，姐姐，這一點都不好笑。」他還在笑。
「……」我吐出一口氣，瞪了他一眼，「這是長時間積累下的習慣。變成習慣以後，就就像是對於戰鬥的本能一樣，怎麼也改不掉了。」「本能？」「因為我以前在被追殺的時候還很弱，所以不得不去思考，如何用最小的力氣獲得最大的效果。」頓了頓，我繼續補充道，「當然在對付你的時候更簡單。因為我的速度比你快，所以很容易後發先至。」「念能力者修煉，資質很重要。」我歎了口氣說，「你有很好的資質。」一個多月前這傢伙還是念能力的剛入門者，但現在已經能和莉香打個平手。再套用一句很俗的話——百萬人中的天才。
到哪裡都碰得見這種人，為什麼我自己偏偏不是。當然我運氣也算不錯——拋去那些被旅團追殺，被殺手追殺，被西索追殺，被好朋友背叛，以及女兒被搶走……天啊，我居然還活著……
「我以前有個弟弟。」我緩緩地說，「他學什麼都比我快，釣魚也好，學念也好。如果他還活著的話，一定能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沒有如果。姐姐。沒有如果的。」少年忽然打斷了我的話。
我抬起頭，他正用那雙黑色明亮的眼睛看著我，表情似乎很認真。用似乎這個詞語，是因為他經常都是這副沒什麼表情的表情。
「在流星街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如果。」他認真地說，「不想讓自己變得軟弱，就不要去假設如果。」「小鬼。」吐出這個詞，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多了，「不要想太多。準確地說，我是在向你敘述三百年前的事。」「哥布林根本就不相信你說的——從三百年前來。」「我知道。」我聳聳肩，「他以為我是……患有妄想症的瘋子？」「過去沒有太大的意義。」「也是。」「流星街的人通常都不會記得昨天。」以撒略帶著點自嘲的口吻，「三百年前的事，誰會在乎？」「我。」「……」「我是說我。」我說，「……有些事情……是不可以丟棄的。」「沒有什麼是不可以丟棄的。」「以撒。」我歎了一口氣，「所有的記憶，都是你人格的一部分。你理解人格這個詞語？」「……」「就是說對待任何事情的態度，觀點和處理方式。是由你過去的人生經歷所決定的。」我試圖向他解釋，「所以無論你是不是想要丟棄，它都是你的一部分。」「即便我完全忘記了？」「怎麼忘記？」我撇了撇嘴，「你要失憶我不介意幫你一把，砸腦袋大概可以。」「砸成白癡怎麼辦？」「你變成白癡關我什麼事？」「無情的女人……」我不知道這個聊天試怎麼開始的，但很容易就變成這樣的相互掐。
「以撒哥哥，安安姐——不好了！快來啊！死人啦！」一聲突然的叫聲打斷了我的說話。葵的語句還是很帶有衝擊力的，他一邊吼，一邊拖了一個人進來。
幾乎成了一個血人的……我仔細辨認了一下，確定了是道格。是誰能讓他受這麼重的傷？
哥布林不在，其餘的孩子也不在，只有我，以撒，葵三個人。
「有沒有看到其他人？」我問道。
「沒有。」葵說，「我在等哥布林叔叔，覺得無聊，就在邊上轉圈子，結果就看見道格被埋在垃圾下面。」血已經有一部分凝結成了褐紫色，很顯然受傷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聽上去呼吸還算穩定。
撕開粘在上半身的破爛衣服，數道清晰可見的猙獰傷口。道格抽搐著，但仍沒有醒來。
「流了很多血，傷口很深。」以撒說道，然後扭頭問葵，「莉香今天有說過什麼時候會回來？」「我不知道。」「先幫他處理傷口，但不要移動。」我說，「然後，小葵，你以後遇見這種事不要這樣把他隨便地拖進來。否則很有可能本來不用死，但是被你拖死。」「要莉香用能力嗎？」我問。
「哥布林叔叔會說：不需要。反正死不了。」葵趴在床邊說。
「哥布林是對的。道格是強化系，這點傷，應該死不了吧。」以撒補充說明。
「我想也是。」我聳了聳肩。
沒有過多的水可以浪費，只是拿了濕的布擦去髒汙和血跡，然後把他平拖到床上。流星街的處理方式，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如此，沒有醫生，也沒有藥物。挺得過去就活下來，挺不過去就死去。
雖然受傷的人次很多，但事實上以撒嘴中提到的莉香，並沒有太多的機會施展她的能力。她的能力，叫做「傷害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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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意思是……」門琪似乎十分震驚，雙手撐著桌子站了起來，「需要有人來承擔她的傷害，把傷害轉移到別人身上？這算哪門子醫院？」
「我並沒有說我開的是醫院——我沒執照。」我說道，「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是不需要代價的。在醫院，病人花錢買藥物，藥物能把人治癒。你出錢，就能買人的命。」
「真是的，德爾斯特也不說清楚。」門琪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這怎麼行啊。到哪裡去找可以把傷害轉移的人？會有誰願意？」
「總會有人願意的。」我聳了聳肩說，「而且這個能力，可以把傷害平均轉換給多人。如果是致命傷害，分在兩個人或者三個人身上，就有可能不死。」
「可是，她是中毒啊。」門琪不滿地說。
「那個。」面前這個叫做蒲公英的女子倒沒有什麼不滿，而是悄悄拉了拉門琪，「其實，我已經習慣了。」
「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聳了聳肩。
門琪鬱悶地坐到位子上，忽然想起些什麼，又說道：「那動物可以嗎？貓啊狗啊的。」
「死人有關係，貓啊狗啊的死，就沒問題了嗎？」我輕笑了一聲。
「那用雞啊鴨子什麼的，反正是用來要吃的。」門琪有些訕訕地說。
人吃動物，螞蟻吃人。
從這個道理來看，螞蟻其實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壞了——食物還囉嗦什麼。
「很遺憾，不行。必須是同種生物。」我回答說。
門琪和蒲公英空手而回，自然顯得不是很高興。
打發走了兩個人，然後坐在沙發上發呆。
人這種動物，大概是世界上最會學習已經自我調節的。就像我對以撒說過的，你經歷過的任何事，那種影響力，都會變成你信念的一部分。
十四歲的南南第一次遇見給自己溫暖的女孩，從此對她感恩戴德。二十一歲的向南飛受到了傷害，變得不敢再去愛任何人。
十歲的安娜失去了所有的親人，所以開始用冷漠偽裝自己。之後的三年在戰鬥與殺戮中度過，直到有一天再次被另外一個男人拋棄。於是不僅是外表，就連她的心都開始變得冷漠——那時候德爾斯特給溫暖，已經不足以解凍已經冰封的心。
那麼，三百年後的安娜，遇見了什麼？
一陣鈴聲打斷了我的呆滯狀態，摸出手機，是德爾斯特的。
「安娜，你上次所說的那個螞蟻，在靠近NGL的海岸，又發現了一具屍體。會長他們正在研究，你要過來看看嗎？」
「我很閑嗎？」
「我們在貪婪之島。有空就來一下吧。」
「好吧。」反正我現在也很閑，而且那美也在那邊。最近為了亞當，都冷落了那個小丫頭好長時間了——據說她還玩得不亦樂乎。
在這之前，還得外出採購一堆東西——從抽屜裡面翻出上次愛蓮娜給我的清單，密密麻麻很多頁。每次離開那群懶人都會讓我買很多用品，那些傢伙的生活品質真是糟糕得難以想像。其中「典範」就是多溫，他的房間，簡直比流星街的地還髒——要邁進他那個房間，恐怕得有單挑螞蟻的勇氣。
仔細看了一下清單，居然還有一個拿貨的，某某街某某號某店鋪——拿一把以前訂做的東西……這群使喚人的混蛋！
devil may cry
安頓好了亞當之後——我請了一個專職護士，打電話訂購了一些其他東西。最後查了一下那個拿貨的地址，好像還不近的樣子。天殺的坐鐵路要將近十一個小時，新幹線倒是兩個小時就到了——只是票價單程一萬八……
咬牙一邊買票一邊把某人在心裡狠狠罵了一頓——不用猜，那個某人就是德爾斯特——你說其他人也就算了，都在貪婪之島忙著，你丫整天往外跑，還讓我幫忙拿貨……而且還不給路費的……
下午才找到了那家店鋪，店面不大，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門前的招牌是木工雕刻的板，上面掛著兩把兵器。一把是長槍，一把有點像戟。我之所以認識戟，那是看了電視劇中三英戰呂布，這兵器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特殊的地方。
拿著手上德爾斯特的單子，菜刀一把……
我無語了。
兵器鋪子的菜刀啊！
假設戰鬥正酣，德爾斯特那小丫從懷中掏出一把菜刀來，大吼一聲：「納命來！」
……算了，還是不要想了。我管他要菜刀到底幹嘛。
一隻腳邁進店裡，正前方是一個長櫃檯，側面牆壁上掛著各種不同的利刃，最多的還是刀類，長長短短。我剛剛走了幾步，忽然從櫃檯後面冒出一個腦袋來。
「啊，歡迎光臨。」
這男人滿臉都是鬍子，看起來大概在三十歲到五十歲之間，眼睛倒是賊亮賊亮的。
「我們這裡的刀槍劍戟，都是削鐵如泥，斷金切玉的上等貨色。是入室搶劫，殺人滅口居家必備的利器。小姐您要買點什麼？」
「菜刀。」
「……」
「訂購的人叫德爾斯特，說是三個月前預定的。」
「噢那傢伙的東西啊，早就給他準備好了。這懶人，我都打電話催了他好幾次了。」老伴嘮嘮叨叨開始念叨起來，「我叫尼龍，你是他女兒吧。他經常提到的。」
「嗯。」我點了點頭，沒理那傢伙的嘮叨。
「對了，你需要什麼兵器？如果不想要批量的，我還可以給你單獨製作，價錢雖然貴一點，但絕對物有所值。很多人都到我這裡來訂東西。」
我隨手從牆上取了一款長刀過來。寒氣森森，果然比我用來切菜那刀看起來快多了……（莫：-_-）
「什麼價格？」
「如果自己提供材料的話會便宜一點。」尼龍說，「沒有材料就要貴一點。指定稀有材料那就更貴一些。我這裡也賣某些別人托賣的武器，也有一些有歷史價值的武器。」
「這種匕首多少錢？」
「一百二十萬。」
果然有夠貴，這還是他嘴巴裡說的量產貨色。
「其實一般用，這種匕首足夠了。但是碰到緊急情況，比如有十幾公分厚的鐵閘，這就捅不開。」尼龍說。
「那訂做呢？」
「一般是一千兩百萬起價，但是最近沒什麼好的材料。」尼龍想了一下，「如果你要我可以幫你……」這句話說到一半，門「吱」地被推開了。
尼龍立即高聲重複他那句歡迎光臨。
「啪」的一聲，一個小包被扔到了櫃檯上。
「賣。」一個清冷的悅耳的聲音。
紫色頭髮的女子緩緩走到櫃檯面前。
「原來是瑪奇啊。這次又弄到了什麼好東西？」
只是跑一次外賣之類的，也能碰上旅團的人——不過幸好是瑪奇。我實在不想和那些人有什麼牽連。你說我縮頭烏龜也好，我就當一隻烏龜好了。
「嗯，一個同伴的東西，現在不需要了。」瑪奇說，看了我一眼，也沒有任何表示。
尼龍從小包打開，拿出了一把匕首。
除了匕首柄上有一些花紋之外，整個匕身看起來暗黑，並沒有什麼特色之處。
「黑暗行走啊。」尼龍倒吸了一口冷氣，「沒想到在這裡能看見這把匕首，據說是被收藏了。」
我又瞥了一沿這把匕首，有點眼熟……嗯……似乎，是飛坦捅我那一下子的那把。想起這個，腹部的疼痛感又上來了。他媽的！
「有什麼特別的麼？」我問。
「這把匕首不是什麼寶物，但它卻有可怕的傳說。這把匕首的名字叫做黑暗行走，是多倫多末代帝王在還是王子的時候，用它殺死了自己的父親母親和兄弟。之後這把匕首就帶上了詛咒，詛咒所有使用過這把匕首的人。」
行走於黑暗，帶著詛咒。
但如果是飛坦，那丫怎麼可能會在乎這些。
「對某些收藏家來說可能會有很高的價值，但實用性方面就一般了。」尼龍說，「你賣給我這裡賣不出好的價錢，不如可以存放在我這裡，或許會有人感興趣。」
瑪奇冷冷看了一眼櫃上那把匕首，忽然拿起來遞給了我。
「……」
「這樣的話，就給你好了。」
「……」
這女人到底想幹什麼？
「我覺得你可能想要。」她那冰冰的聲音。
說實話，我覺得這女人的第六感實在很准，准到我想哭。
「飛坦，應該還沒死吧。」她又莫名其妙問了我一句。
「大概……吧。」我低下頭去，緊緊攥著那把匕首，「我不知道。」
不過每次在這種僵化的場景中，總有電話鈴聲會打破僵局，這次是瑪奇的電話。
接起電話，瑪奇仍是那種「嗯」了兩聲的冰冷地對應，但臉色明顯有了些許變化。掛掉電話，她的面色蒼白地有些可怕。
「出事了？」我知道我完全不該問，然而仿佛魔咒上身一樣，不知怎麼就脫口而出。
「拉菲爾他們碰見了揍敵客家的人。」她已經拔身而走了，但還是回答了我的問題。
我那個便宜哥哥。
對於這傢伙，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恨起來過。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雖然同樣都是屠殺村莊的兇手——對俠客和飛坦我可以很安心地一刀砍下去的，但不知為什麼對拉菲爾就完全沒這個念頭。
或許是他那冷到骨子裡的雙目，或許是那完全沒有笑意的笑容。
我忽然覺得或許他活著才是可憐的事。
不經意之間，我已經跟在瑪奇的後面，飛奔了五六分鐘。瑪奇對於我的跟蹤，完全沒有異議，當然也完全沒有放慢腳步的意思。
塵土飛揚，戰鬥的場地，是某個正在建築中的高樓，但現在估計永遠沒有什麼建成的可能性了。
他奶奶的你知道面前這一幅場景多麼有創意麼？簡直令我感動地五體投地——我真是很想五體投地啊。
三隻揍敵客家的，站在一邊，席巴，傑諾，伊爾迷。席巴手中抓著莫麗，似乎已經被生擒活捉了。這一邊，拉菲爾渾身是血，躺在地上，一邊的庫洛洛，左手那著盜賊之書。旅團是很強，但沒強到三個人可以挑四個，對方四個哪個都不好惹。
四個，我沒數錯。重點是，那第四個人。站在庫洛洛對面的那個。左臉星右臉淚，帶著點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停拍打著手上的那張撲克。
我從沒想過在這種場合下遇見西索。
我還記得南瓜同學說過一句很詩情畫意的相見場景——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的問一聲：「喲，小貓咪在這裡啊∼♣」
這種詩情畫意，在你看見了西索本人——左臉星星右臉淚，刷的和牆壁一樣粉白的臉，眯起眼睛冷冷地注視著你，於是詩情畫意馬上變成了扯淡。
「喲∼♣」 這毛骨悚然的聲音還是如此熟悉，「讓我猜猜遇見了誰？◆」
「西索。」瑪奇從嘴中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伊爾米說我有機會跟庫洛洛單挑的，所以我就來了。♥」西索慢悠悠地說，「不過沒想到還能遇見熟人∼♣」
那丫以前不是對旅團沒什麼興趣麼？我記得莫麗說過，她要幫西索和團長戰鬥的，但後來似乎是西索自己沒了興趣。不過變化系的人，尤其還是變化系中的變化系，西索這斯的想法，還是不要隨便臆測。
「……」
我不想跟他說話。
我對這人的瞭解……果然有了一定深度，三秒過後，三張撲克牌呈一種扭曲的造型，撲面而來。我撇了撇嘴，側身躲過。
無視西索的任何舉動，我把目光放到莫麗身上。她也在看著我，目光中流露出的卻是淡漠。
「你們的目標是拉菲爾吧。」庫洛洛打破了僵局，開口說道。
「嗯。」開口的是席巴，但他的目光卻逐一在我們身上掠過。
「如果目標只是拉菲爾一個人的話，那麼我可以把拉菲爾交給你。」庫洛洛那淡漠無情地聲音，「但是你們要保證莫麗的安全。」
眯起眼睛。
這是庫洛洛所說的話？
捨棄一個團員的性命而保住另一個的。這與我所知的幻影旅團，是不是有那麼一絲略微的不同？
拉菲爾重傷，逃走基本無望。
真正戰鬥起來，恐怕這裡傷亡會變得慘重——對雙方而言。我記得漫畫中傑諾說過的一句話：如果你真要殺死我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所以至少要用最少的代價，換取旅團成員的安全。我敢肯定旅團之後會採取激烈的報復手段。可是被捨棄的，確是拉菲爾的生命。
緊接著庫洛洛的話，那傢伙相當欠扁地露出一個淡漠的笑容。「其實這筆買賣很划算啊。點個頭就可以回去跟雇主報告了。」他一邊說著，血幾乎染滿了整個胸膛，那件原本白色的、、衫子，幾乎是和在紅色染缸裡泡了一圈。
「肋骨斷掉好幾根……要命的是還戳穿了肺部……就算你們不動手，我在這兒躺一會兒，也死得差不多了。」他咳出了一大口血，幾乎是噴湧出來的血。
我不喜歡這種冷漠的笑容，很不喜歡。可是一想到我再也看不見這樣的笑容，卻會感受到胃裡面湧出的絞痛——我明明沒有消化不良的。
這個男人也是殺人殺到沒感覺的惡魔。
他身上背負的，大概也是數百人，乃至上千人的命。不能因為其不幸而原諒，更況且拉菲爾從來沒有懺悔的意思。
明明，不應該同情他……
大概是上輩子看弟弟打《devil may cry》打太多，錯覺地以為惡魔也是會哭的。天知道那只是鱷魚的眼淚，生理反應而已。
結果那傢伙還扭過頭來，對我微微笑了笑。「安娜，不要露出那種迷茫的表情，我比較喜歡看你笑的。」
我憤怒之極——我他媽的從來沒在他面前笑過！
這個人的生命正在流失，而他卻根本不想抓住它。他對「生」這件事毫無興趣——我原以為流星街的人都是貪戀生命的。旅團本身就是異數，可是旅團也總有想要的東西。
可是拉菲爾，你到底想要什麼東西呢？
你想要什麼呢？
你沒有什麼想要了的嗎？
「你知道嗎？惡魔也是會哭的。」「哦？」和往常不同，沒帶任何的語調，飛坦很平靜地問，「那你告訴我，什麼時候看見過惡魔哭？」什麼時候？
很久很久以前，坐在電視機面前一邊嗑瓜子，一邊看hunter動畫的時候。
「看不見，不代表他們不會。」「每個人都說，惡魔，怎麼可能會哭？惡魔，不是沒有心的嗎？謊言一千遍會變成真的。」「於是久而久之，他們就以為自己不會哭了。」我以為我再也沒有眼淚了，可是流淚只是本能而已。
真的只是本能而已。
（莫：有誰玩《devil may cry》過這個遊戲？估計女生玩這個不多的。中文翻譯成鬼泣，我覺得馬馬虎虎……還是英文版的標題最貼切——鬼和惡魔是完全不同的東西。其實平時說起來的時候，大家都叫惡魔五月哭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31
希望
「團長。」一直靜靜沒有任何動作的金髮女子開了口，「我認為這樣不妥。」
沒有人說話，只是氛圍顯得更加緊張而已。
頓了頓，莫麗自嘲似地笑了笑，繼續說道：「其實本來我還是蠻怕死的。那些十幾年的記憶湧來的時候，就好像活下去的精力被抽掉了一樣——原來我一直都是一個不討人喜歡的角色。」
討厭的，就殺掉。
蜘蛛除了旅團本身，沒有任何絆。
有多少人想她死？
我就說我們都是道德的偽君子。
人怎能決定他人的生死？
「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用了。討厭的角色，話還是少點比較好。」莫麗淡淡地看了庫洛洛一眼，「就這樣吧，算我為旅團做的最後一件事。」
庫洛洛緊皺眉頭，什麼都沒有說。
「你在搞什麼鬼？」席巴收攏了手指，卻受到了異常的阻撓。莫麗的身上爆發出強烈的念力，像是那種沾在身體上擦不掉的粘濕感。
你究竟想做什麼？
「我最擅長的，是交換。以前做過一次，我不在乎再做一次。」莫麗冷冷的聲音，「在場揍敵客家的人如果殺死任何一個旅團成員，則揍敵客家全滅！」
這樣的交易！
「代價是，我的命。」
果然……便宜生意，事實上，是不存在的……
結果，我還是什麼都沒能做。
無論是看著這個女人慢慢垂下頭，失去生命，亦或者是聽著拉菲爾不停抽氣的呼吸。
睜眼閉眼，結局相同。
好像命運的齒輪不停地發出的那種嘎嘎的轉動聲，冷徹透骨。
你知道嗎？
世界上有一種生物，能知道所有人的命運。它就蹲在地獄的最底層，最黑暗的深處，年復一年日復一日，聽著那種冰冷的聲音。
你知道它的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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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格第二天就清醒過來。
「道格，你這樣子可真難看啊。」莉香半個屁股坐在床上，開口嘲笑。
「道格哥哥，莉香姐姐守了你一個晚上哦。」葵的片語使得莉香的努力立即變成泡影，於是這少女惱羞成怒地大喊：「葵！」葵嚇得啊一聲大叫，躲到哥布林身後。
「好了，別胡鬧了！」哥布林開口，給道格遞上了一杯水。喝了兩口，他才斷斷續續說了情況。
哥布林的確是念能力好手，但還不到能夠獨霸一方的地步，之所以在這裡還擁有一塊安穩領地，也是因為這人暗地也替元老會某些人辦事。元老會中也有派別之分，而傷了道格的人，正是不同派別的某個爪牙，外號叫做冰蛇。（莫：蛇大出場，大家撒花！）
「那傢伙的話，你的確不是對手。」哥布林神色凝重，「以後看見就逃吧。」想了半天的結果還是這個，我鄙視你一下。
還是那句老話，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念力又沒恢復，還是少說兩句。
安撫了道格之後，哥布林將我和以撒叫到了面前，分配給我們一個任務。目標是一分契約書，似乎是元老會某個成員通敵的證據。經過臥底線報——這份契約書被放在他的一個情婦家裡。哥布林想讓我們兩個去偷回來。
「因為是情婦家，我看過了，除了兩個傭人，兩個守衛之外，沒有其他的防護措施。」哥布林吩咐，「小心點就不會有問題了。」那個元老會成員地位很高，即便是他的情婦，所居住的也是中心區域，所謂的中心區域並不是指位置就在流星街中心，而是指那些比較安全的，受到元老會保護的地區。當然這個安全也是相對而言。順便一提，哥布林的孤兒之家還沒那個資格擠進中心區域。
話說回來，要不是在這種灰暗，以及充斥著腐臭味道的路上走的話，我還會以為這並不是傳說中的流星街。
到不是說流星街沒有強烈的存在感，只要走出門外，無論哪個角度看，都是油膩得能浮出一泥濘的垃圾堆——那一汪藍天到是最容易被忽略掉的。
視覺衝擊慢慢過去，適應了以後，有時候覺得也不過是這樣。因為哥布林的關係，並不需要靠撿垃圾堆中的腐爛食物過活，有時候甚至還能加餐。
孤兒之家中的情形，更像是一個完美的大家庭。
莉香喜歡道格，平時卻一直用言語擠兌他。愛哭的埃米更像個女孩，文森特則天天努力地修煉念——雖然到現在為止還沒成功。葵經常纏著哥布林講故事，讓這個光頭男十分頭痛。以撒雖然比較拽——好吧，那丫特拽，但有的時候表現的還是像個孩子。
和以撒一前一後地順著垃圾堆中間彎彎曲曲的通道向前快速飛奔著，那傢伙並不比我早到孤兒之家多久，但很大一個區別就是是土生土長的流星街人士——帶路這件事情自然由他負責。
我們速度的確很快，再加上是半夜，一路上幾乎沒有遇見什麼人。然而正在我以為可以平安到達的時候，忽然幾道人影從面前閃過。
「喲，以撒，好久不見。」低沉的聲音。
失去念力果然使得警覺性降低了。
月光半遮半掩，隱約看見攔路的「劫匪」。說話的人看起來也很年輕，原本可能是個帥哥的，但臉上一條無比長的疤痕破壞了這張俊臉，顯得十分猙獰。迅速掃視了一下面前的另外三個，都是很小的孩子，一個大約十二三歲，另兩個更小，看起來精瘦。
「卡路爾。」以撒皺眉。
「沒想到你還沒死，而且氣色看起來還不錯。」口吻充滿了惡意。
「看來你混得有點慘啊。」以撒淡淡地回應著，身體卻緊繃著。向後退了兩步，低聲說道：「三個小的你對付，大的交給我。」還沒有回過神來，兩個人影快速來回地交錯地幹起架來。你自己對付一個……讓我對付三個……然而我來不及作更多的感想。
因為我從未見過十來歲小孩會有那樣的神情。就好像幾隻餓狼撲食，而我覺得自己並不是可口的食物。順帶一提，這些小孩的身手，一個就足以殺掉一個成年人。
有時候人的本能應當是在思維之前的，就好像數次躲過暗殺時候那樣。又比如現在這種情況，微蹲，飛腿，那個最早攻到年紀最大的孩子就已經被我踢中了肚子，象球一樣彈飛出去。當年伊爾迷給我的負重衣服，最後都是以噸為單位的。我不知道這種力度踢中之後會怎樣，但很顯然他沒有再度爬起來的力氣。
一側身，一個手刀砍中另一個孩子的後頸，悄無聲息地倒下。最後一個孩子在我面前止住了腳步，有些愣愣地看著我，然後開始發抖。
我瞪著他，他也瞪著我。
「你走吧。」我歎了口氣。
抬起頭，以薩和另一個人的戰鬥也已經接近了尾聲。流星街的打鬥不講究制敵而在殺敵，在我和以薩戰鬥的時候就發現了——所有的攻擊全部都是要害，基本上一個失誤就是死亡。
片刻間，以撒手中的匕首刺中了對方的心臟。拔出匕首，少年向我這邊往了一眼，猛然一甩手，刀光一閃，從我面前這孩子的脖子側邊重重帶過，鮮血「噗」地一聲激射出來，灑了我滿臉。
你在做什麼？
「啪」一聲，屍體倒地。目光落下去，看見孩子手中緊緊攥著一把不知是不是匕首的武器，表情扭曲，瞪著反白的眼睛。
「你在做什麼？」以撒的表情充滿了陰贄，「這不是你所謂的戰鬥訓練。」他冷冷的仿佛世界那一頭傳來的聲音，「這裡是流星街。」如果不是以撒的那一把匕首，或許這個小孩手中的匕首已經刺入了我的胸膛，或許不會。
然而那孩子溫熱的血還在我的臉上，腥味刺鼻。
弱者沒有選擇存在的權利。
可是倘若那樣，為什麼這些微小的生物還要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他們只是孩子。」我躺在堅硬的地板上，冷徹透骨。
「他想要殺你。」可是。
「至少，要給他們留一線希望吧。」無力地辯解，或許只是安娜對於軟弱這個詞語最後的掙扎。
請給她一點希望，好讓這世界不要變成煉獄。
「姐姐。」他用那黑色的瞳孔冷冷地看著我，「那麼，誰來給我們希望？」瞳孔反射出冷冷的無機質的光芒，好像大天使從天堂墮落到地獄的深處。
在那瞳孔的深處，有一個人在無聲地呐喊。
有誰，來給我們希望？
「小的時候，我經常從柵欄裡面看天空。」有一次，拉菲爾和我走過那片薰衣草長廊的時候，他忽然對我說，「好漂亮的藍色，純淨不帶一絲雜質。」「可是當我伸出手去的時候，卻怎麼也抓不住。」「那真是遙遠的距離啊。」拉菲爾淡淡笑了笑，「原本以為，只要走出了這個牢籠，我就能抓得到呢。」「那是你的錯覺吧。」我冷冷回答。
「是啊，錯覺呢。」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希望這種東西，既然已經被留在了潘朵拉盒子的裡面，又怎麼可能那麼輕易被抓住？」「不過……」這傢伙頓了頓，又莫名其妙笑了起來，「如果是飛坦的話，那傢伙一定會嘲笑我說：原來你在等著神的恩賜呐，等著神把希望放出來。」「你信神？」我冷冷瞥了他一眼。
「我信，但其他人不信。」他聳了聳肩，「不過照我說，他們對神也太苛刻了。又不付薪水，還指望照顧你這個照顧你那個的。」有時候人類詛咒神不曾給我們留下希望……
但天知道他老人家不過是消極怠工而已。
蛇吻
誰能告訴我現在是什麼狀況？
我們是來偷東西，不是來偷窺的……
尤其是，當你和一個半大不小的男孩——半個小時前還剛剛吵過架，現在正以一個極其曖昧的姿勢擠在……床底下。
床上男女的喘息聲已經變成了呻吟。在長達半個小時的時間內居然沒有中斷——那死女人的頭怎麼沒把床板敲出洞來？
時間回到半個小時之前，長時間我的沉默以對使得兩人之間的氣氛顯得十分沉悶。以撒一聲不吭，我也保持沉默。跟著他來到那個情婦的家——那是一棟灰色兩層的小樓，院子不小，但除了荒草亂石之外，看不到別的。然而在流星街這已經算是優質住宅環境了——至少還有植物。
門口的警衛側臥在躺椅上打瞌睡，沒費任何勁，就順利地溜進了那情婦二樓的主臥。臥室面積很大，但裝飾地十分溫馨，就好像一個普通人家的婚房。桌子上擺放著女人單人照，是那種成熟而略帶嫵媚的類型，下面用黑色的筆寫了幾個龍飛鳳舞的字「NANA」。
不幸的是兩個人才剛剛翻了一會兒，忽然聽見外面說話的聲音。慌忙將東西恢復原樣，以撒忙不迭地抓著我躲到床底下。然而還來不及調整姿勢，就聽見門被打開，女人咯咯笑著和另一個人進了門。
金色的高跟鞋和一雙男人的皮鞋。
「嗯，嗯，嗯……」親吻的聲音。
「討厭啦。」「啪」地一聲，高跟鞋被甩掉了，腳也不見了，床向下一沉。男人的腳也不見了，只剩下兩雙鞋子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片刻床開始晃動，有規律地開始發出刺耳的聲音。
我看著以撒，那傢伙也看著我。忽然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不知在笑些什麼。
「臭小子，乘機占我便宜。」——隱臺詞。
「不會呀，現在被壓的人是我。」——此人一臉無辜。
「你剛才故意的吧？」——瞪他。
「要麼，我們的位置換換？」——他還是眨巴著眼睛。
壓與被壓的問題……算你狠！
好容易，不，應該是真困難地等到了頭頂那對狗男女完事——我其實原本並不想侮辱他們的，但任誰活活聽了三十分鐘的春宮電影，身下還壓著一個狗屁小孩的時候，心情怎麼也不會好。
「嗯。嗯。」不是完事了嗎？怎麼還會有這種聲音。
半晌，女人才說：「好了，老頭子晚上有可能會過來，你先走吧。」男人低聲不知說了些什麼，女人才無奈地說：「好吧，送你過去。」磨磨蹭蹭穿衣服的聲音持續了好一段時間，兩個人這才挪動著腳步走下樓去了。
呼出一口氣，我一下從床底鑽了出來。
「靠，居然表演了那麼久的春宮戲。」「人家也沒請你來聽啊。」這丫的聲音聽起來如此欠扁，「而且光用聽的，其實也沒什麼意思，看的話還可以考慮考慮。那個女人長得還不錯。」他瞥了一眼照片。
以撒，十四歲。臉不紅心不跳地跟我說看A片的事。
「當著女性談論這種問題，你不覺得很失風度？」「風度？那是什麼？」以撒詫異地看著我，「這裡可都是按照本能行動的生物。」本能這種東西，大概類似于阿卡拉一族的發情期。我回想了一下所謂本能的行動，胃有點抽搐。
「閉嘴。」看著我陰沉的面色，以撒很識相地真的閉嘴，開始埋頭找文檔。
我想我大概真的沒什麼找東西的天賦，三百年前是這樣，三百年後也沒什麼變。花了五分鐘，兩手空空地看著以撒不知從哪裡翻出來的一疊契約書。
至今我也很納悶，這些人到底是從哪裡找到東西的？
晃了晃手中的那疊東西，以撒剛要開口說話，忽然一股勁風撲面而過。一道殘影重重一擊，將少年踢飛。以撒的身體像一個被打了外野的棒球一樣，直線撞到牆上，一聲不吭地昏迷過去。
縱身飛撲上去，我用手臂擋住了接下來的一踢。一陣劇痛傳來，「咯」地一聲，手臂好像骨折了。失去了念力，速度受的影響還不是最大，但抗打擊能力和攻擊力度差得遠了。
流星街念能力者實力數位化，平均都在B級，明顯要比外面的平均水準至少高一兩個檔次。但和旅團成員的能力相比，還相差殊遠。比如說面前這個女人的動作我就看得很清楚，可是沒有念力，怎麼對抗？
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詫異，這女人沒有繼續攻擊，只是用肘部把我抵在了牆上。近距離觀察，這個女人和照片上的並不是十分相像，眉角之間更為淩厲些，嘴唇也略顯得厚實——話說回來，誰來告訴我，所謂的情婦為什麼是有這種水準的念能力者？她的實力或許還在哥布林之上。
「你叫什麼？」這女人笑盈盈地問，「以前沒看到過你。」「安娜。」微微皺眉，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你是哥布林的人？」她笑容如花，「你可以叫我娜娜。」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可沒料到拜訪的兩位裡面，還有你這樣的美人兒呢。」語氣輕佻。
女人的臉逼近了過來，近距離可以聞見一股混合著香水的體味，事實上這房間裡也充斥著這種略帶淫亂的氣味。她忽然抓住我的下巴，抬起我的頭，重重吻了下來。撬開牙關，用那柔軟的舌頭纏繞上來，好像一條盤踞自己獵物的毒蛇。
老實說，我是呆住了。雖然或許這女人的法式熱吻很棒，但和女人接吻——即便是個美女，也不是那麼愉快的事。
問題是，剛才她不是還在和一個男人上床麼？為什麼會吻我？要吻也應該吻以撒吧。（莫：女兒你的思維方式-_-|||）
這詭異的動作持續了好幾秒，我終於反應過來，一把把她推開。
「寶貝，你真是可愛。」她用那種熱情到我骨子裡面發癢的眼神看著我，「還是女人好，那些臭男人怎麼比得過呢。」「……」你讓我說什麼？
嗨，你的興趣愛好很特別但我不是GAY？我記得女同性戀還有個專有名詞叫做LESBIAN的——你說我想這個幹嘛？
女人輕笑了一聲轉到邊上，把以撒身邊的那疊資料拿走。
「這次我放過你們，帶著你的小弟弟走吧。」她微笑著說，轉過頭來，目光淩厲卻又帶著一絲玩味，「下次的話，就不止一個吻了。」汗毛凜凜地提著以撒回到孤兒之家。迎接我們的是莉香那張臭臉。
「任務失敗了？」「嗯。」我點點頭，把以撒平放在沙發上。扭過頭去看了她一眼，這女孩剛才站立不穩地在面前晃來晃去，一邊咬牙切齒，一邊不知念叨著些什麼。
「你在幹嘛？」「啊啊啊——」莉香抓著自己的頭髮，「道格這個混蛋！我跟他說短期內不宜運動的，這傢伙居然尿遁。」女孩的臉紅撲撲，神情激動。
「你這樣，好像欲求不滿啊。」「安娜！你這傢伙真毒舌。」她不滿地瞥了我一眼，開始幫以撒作簡單的檢查。
「我只是實話實說啊。道格這傢伙，滿腦子都是他的師傅大人哥布林，我看近期內是沒什麼可以使他開竅了。話說回來，十六歲還算是小傢伙呢。」「小傢伙個屁！」莉香憤憤地說，「亞歷山大大道那邊的妞都在對他拋眉眼。」「那不是說明他有魅力……」頓了頓，我忽然想到葵跟我說過的醉酒事件。據說哥布林第一次弄來酒，道根只喝了一杯就醉得直說胡話，很快就不醒人事。「要不哪天找點酒讓他喝了，再把他關到你屋裡面，先生米煮成熟飯。然後你哭哭啼啼找哥布林主持公道，要他一定娶你——這主意不錯吧？」「哭哭啼啼……主持公道？他敢對我隨便亂來我就一刀切了他——」莉香出離憤怒。
我無語了。
你這樣就算道格有心，也沒膽……
「那這樣，哪天你喝個酒，把自己興奮一下，把他綁了。然後你愛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了。」「這樣啊。」莉香想了一下，似乎覺得這主意還不錯的樣子。但忽然想起些什麼似地問道：「可是，哪裡來的酒啊？」我到忘記了。
酒是糧食做的。
而流星街最缺少的就是食物。
酒這樣東西，在這裡是稀缺的，好似珠寶一樣貴重的奢侈品。即便是哥布林，也沒有多少機會能弄到一點。
「咳。」以撒輕微的咳嗽聲把我們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這傢伙醒過來後的第一句話：「咳，莉香……不要壓在我身上，我快死了。」這女孩這才反應過來，慌忙跳了起來——丫跟我說話的時候，不知不覺半個身體都靠在了以撒的胸口，貌似還覺得挺舒服。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錯了——莉香曾經還有把傷患扔在那裡整整忘記三天的案例……怎麼能放心讓病人和她有近距離的接觸？她還號稱自己想做醫生……她做醫生，和殺人名醫平一指肯定有一拚——「醫一人，殺一人。殺一人，醫一人。醫人殺人一樣多。」
「那個女人？」以撒扭頭過來問我。
「是那個情婦，她放我們走的，不知道耍什麼花樣。」言簡意賅地回答了問題。
以撒剛要繼續問我些什麼，忽然道格從外面飛奔進來，神色驚慌——懷裡抱著一個孩子，手中提著一個男人。
一眼看清楚了孩子那綠色的頭髮和滿身的血，幾乎將半個身子都染紅了。
「葵？！」「她還活著……莉香！愣著幹什麼！趕快用能力救葵！」道格的大嗓門吼了出來。
一絲不快在莉香的臉上掠過，但沒說什麼，只是提起葵的手和那個被打昏了的男人的手。念力發動。
不能用凝，只是能夠感覺到淡淡的束縛在空氣中流動的樣子，好像劃過皮膚的微風一樣，沒有特別的感覺，卻不是沒感覺。
短短數十秒，葵的呼吸平穩下來，傷口不見了。而那個男人的身軀卻開始變得鮮血淋漓。
「這是什麼能力？」「傷害轉移。將一個人的傷害轉移另一個人。」道格解釋說。
莉香鬆開手，癱軟地倒在地上喘氣。
目光轉移到那個男人身上，他的身軀卻扭曲著，傷口猙獰著，皮肉翻起，血立即湧了出來。
「他……是誰？」我皺眉問。
「不知道。路上隨手抓的。」道格回答，一邊把仍舊昏迷的葵小心地挪到沙發上。
男人灰色的眼睛忽然瞪得很大，像是喘不過氣來地發出「呵呵」的聲音。
「別看了。」不知什麼時候，以撒已經從站了起來，淡淡地對我說，「這裡都這樣，反正是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人……好像哪裡也聽到過這樣的話。
「為什麼要殺不相干的人？」
「不就是因為不相干，所以才殺？」
這句話，應當是庫洛洛和小傑說的。
不相干，不認識，所以可以殺。
我好像有點忘記，流星街是個冷漠的土地了。忽然之間我又覺得記憶有點模糊起來。那種仇恨究竟是安娜經歷過的世界，還是南南在記憶中所知道的那個世界？
三百年前的事，我能記得多少？三百年前的執念，我還能堅持多久？
不相干的人死了，與我何干？
三百年，誰都成了一堆灰燼。旅團也好，那美也好，都好像是一場夢中的某個過客，匆匆兩個字，對跨越的三百年來說，還真是那麼一回事。
忽然想起金庸書裡面黃裳寫完九陰真經後的感悟來：你只需要比誰活得更長就可以了。
於是三百年後，我舉目無親，無恨無仇。
預言者
模糊的記憶中，南南上小學的時候，黑板的最上方，還有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樣的紅色大字。早年的教育，大概都會灌入一些救帝國主義國家人民於水火之類的想法，南南的父親以前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就是：萬惡的資本主義！
我看著現在面前著豐盛的自助餐，腦海中不知怎麼就冒出這句話來。
如果我沒記錯，這裡是流星街。
即便是元老會的會議，這也未免太奢侈了。肉食，蔬菜，水果——還有幾種甚至我連名字都叫不上來。
八百萬人口，至少有七百多萬在生死線上掙扎的同時，這一小撮人在溫暖的大房子裡喝著飲料，聊著天，恍若不覺外面已是最難熬的冬天。
深歎權利的好處，除了權這樣東西所能帶來的，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物質享受——難怪即便是街頭的窮小子也曾夢想當大佬。
事情回溯到三天前，相繼道格受傷之後，葵也受了重傷。那天哥布林回來的時候，身上沾滿了不少血，就連光頭上也有。樣子是挺慘的，但幸好那血是別人的。
葵去找道格的半路被人襲擊，襲擊者是冰蛇手下。哥布林那天是去襲擊了某個元老手下的產業，這個某個元老，恰好也是冰蛇的老大。
——說起來好像很複雜的樣子，其實很簡單的一件事。
哥布林和冰蛇的鬥爭，其實就是兩個元老墨菲斯托和巴爾的狗咬狗。（莫：這裡有人知道這兩個名字麼-_-）最近這兩個元老的矛盾升級化，逐漸由暗向明，大有大打出手的趨向。
這兩個元老在流星街有著長久歷史的門庭背景，從歷史方面來說，除了泰瑞爾家之外，這兩隻恐怕擁有最龐大的家族史群了。然而奇怪的是，墨菲斯托和巴爾恰恰和家族意見不合。墨菲斯托還好，巴爾幾乎是和家族鬧翻了。當然其中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哥布林從屬墨菲斯托，是他的爪牙群之一。
這樣描述貌似不厚道——我現在吃喝人家的。不過反正我想即便是哥布林本人，大概也不會介意什麼的。
「元老會說這樣不行。希望老闆和巴爾坐下來談談。」哥布林帶著平靜的聲音說，「所以打算召開元老會議。」「莉香，安娜，你們兩個跟我去。」「為什麼不讓我去？」這明顯是道格的聲音。
「你傷還沒好，還有，上次誰讓你隨意跑出去的？如果不是你，葵就不會去找你，就不會出事。」哥布林責駡道。
道格一臉憤憤的樣子。葵則是一臉笑嘻嘻地看著道格受窘。轉過頭去，以撒一幅完全跟自己沒關係的表情——死小屁孩。
「安娜，你好象完全不驚訝。」莉香用手捅了捅我，打斷了我的回憶。「我第一次根哥布林來這種地方的時候，兩隻眼睛都不夠看呢。」「我以前參加過類似的酒會。」我指的是圖洛家那種宴會，就等級和人數上來說，要比這個更奢華得多，光是建築就有得好看了。
「你不吃嗎？很好吃啊。」在孤兒之家不太愁吃喝，但食物要美味程度就不在考慮範圍之內了。
「沒什麼胃口。」「你還真是……」莉香撇了撇嘴，「道格那個笨蛋，這種機會可不常有。」「道格可不像你那麼貪吃。」我笑了笑。
「所以說才是笨蛋啊。」莉香踢了踢腳，「損人不利己。要我說啊，這種程度的鬥爭，牽扯到自己身上才不是什麼明智的事。」「誰都知道道格是哥布林的愛徒。」我解釋說，「如果說那是牽扯，這種牽扯無可避免。」包括我在內，今天一露面，所有人都會認為，這是哥布林的人——哥布林是墨菲斯托的人。我們也是墨菲斯托的人。
「唉。」莉香歎了口氣，「看樣子今天也沒有酒呢。」桌子上有不少飲料，但不知為什麼卻沒有酒。
「大概是怕酒喝多了誤事吧。」上班不准喝酒，開車不准喝酒，開會當然也不能喝酒——這些都會影響思維的正確性。然而不喝酒也不見得這群人能做出什麼正確的判斷來。政治永遠是勝者為王，在黑道還要賭上自己的性命。流星街人的性命並不是那麼重要，所以賭得更狠更大。
我當然不是鄙夷這種行為，也不想說賭這麼大有沒有意義，那畢竟是那別人的人生，誰都沒有什麼資格指手畫腳。我只是覺得牽扯進那麼多人有些無奈——弱勢群體永遠說不了「不」字。
「偷一點回去給葵他們吧？」莉香忽然小聲說。
「用偷這個字，很丟臉。」我鄭重地說，「拿一點好了，不要讓別人看見。」「……」莉香的臉正在抽搐，忽然變了一個詫異的神色。扭過頭去，看見庭院的另一端長廊盡頭，三三兩兩走出人來。
驚豔。
長廊那頭的女人靜靜地站在那兒，銀色的長髮垂到肩頭，五官精緻地好像是SD娃娃。咋一出現，就奪走了所有的視線，在她身後的那一群保鏢，完全被忽視了。
她給人的感覺是二十來歲，但仔細一看容貌又年輕得多。可當你盯著她一會兒，卻又並不能肯定她的歲數。更令人注意的是，這個女人的瞳孔，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白色，明顯是個瞎子。
微微一挑眉毛，她露出一個笑容，忽然腦海中就這麼傳來一個聲音：「很少看見有女孩子到這裡呢。」我和莉香吃驚地對望了一眼。而那女人身後的保鏢向前邁出一步，好像要阻擋的樣子。忽然他們的身體微微一頓不知道，不知道是受到了什麼東西的影響，又退了回去。
「我叫零。」「泰瑞爾家的人。」莉香小聲對我說，「我想起來了，這就是他們說的那個像天使一樣的預言者。」泰瑞爾家是和墨菲斯托，巴爾家族一樣流星街元老會掌權者。泰瑞爾家目前還佔據十三元老席位中的兩席，其中一席就是這個外號叫做預言者的女人。
「元老大人。」莉香首先恭敬地問安。
「不用客氣，叫我零好了。整天讓那些老頭子們叫元老大人，都聽膩了。」那女子微笑著說，「我跟你們的說話，別人都聽不見。」「您不參加會議嗎？」莉香奇怪地問。
元老會議，主要是元老和下一層的幹事都在其中開會，至於我們更下一層的屬下，則四散在外面放羊。
「我從不參加這種會議。」她微微一笑。
「為什麼？」莉香奇怪地問。
「因為……未來，早就註定好了。」我差點沒一個趔趄跌倒——這破臺詞，那個漫畫裡面的？使勁想了想，是「未來早已經註定好了」還是「未來還沒有註定好？」
哥布林跟我描述流星街狀況的時候，我也的確也聽說過這個「預言者」的名字。據說元老會因為這個預言者，避免了數次災難。
「那為什麼還要開什麼會議啊？」莉香小聲嘀咕。
「那是因為人不知道自己的未來。」零微微笑著。
「知道了就能改變？」莉香問。
本來我以為這是個很好回答的問題，像漫畫中妮翁的那種預言能力，提前預知，完全能夠改變結局。然而零卻沉默著，好一會兒，才回答道：「真正的命運，是不能夠改變的。」「可是……」微微頓了頓，我提出了我的疑問，「以前我曾經看到過一種能夠預言的念能力，知道名字年齡，就能夠預言未來。而這個未來，是可以被改變的。」「那並不是真正的預言。這種念能力很像預言，但只是一種結合了命運軌跡的推測。」零笑了笑，搖了搖頭，「人的罪，不會因為你知道而不受到懲罰。人的債，也不會因為你避開了，就會消失。」「所有的一切，都逃不過因果兩個字。」她慢慢地說，就好像聊家常一樣的語氣。
莉香一臉迷糊的樣子，完全聽不明白。
「嗯，是比較難理解。」她微笑著解釋，「比如說你撿到一個蘋果。這個蘋果可能是屬於你的，也可能本來不應該屬於你。如果這蘋果不屬於你，而你又拿了這個蘋果——那麼總有一天你會還一個蘋果給本該擁有的人。今生不行，來世也會還。死亡並不是終點。」黑線。
「那麼這只蘋果到底屬不屬於我呢？」莉香，我也很佩服你的切入點。
「你會不會去拿那個蘋果？」「我不知道他屬不屬於我……如果屬於的話那我就拿，可是不屬於，拿了也沒用啊。」「所以說，人們看不見自己的未來。」插了一句。
抬起頭，對上那雙沒有焦距的白色眼睛，我柔聲說道：「但是這輩子的蘋果，和下輩子的蘋果，對個人來說，還是有區別的，不是嗎？」「有人在用這輩子賭下一輩子，有人在用這輩子還上一輩子。」她輕輕歎了一口氣，「但是，你看不見命運的絲線。」沉默了一會兒，我還是開口問道：「看得見，那又怎麼樣？」「很敏銳的問題。」零笑了笑，卻沒有回答，而是抬頭看了看天氣，「別太鑽牛角尖了，我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而已，不要當真。……今天天氣真好啊。」事實上是陰天，而且漸漸有烏雲密佈的趨勢——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說冷笑話還是她真的覺得現在這個天氣很好，她明明看不見的。不過人家畢竟是元老會長老，就算她說我們兩個現在是死人，說不定我們兩個也就真的死了。
歎了口氣，我說道：「在我們家鄉，很久以前有一種職業，叫算命先生，專門為人算出今後的命。」「哦？他們真的能算出命來麼？」「怎麼可能，多數都是騙子。」頓了頓，我繼續說，「可是算命的人還是很多。有些人期盼將來會富貴，有些人期盼能活得長久。即便知道那是假的，也一樣會照算不誤。」南南的母親就是這樣的人，寧可把早飯的錢省下來，還是要去路邊的算命攤算上那麼幾卦。如果是好的結果，心情就可以愉快好一陣子。
人是在命運中掙扎的生物，因為不知道，所以才去賭，因為看不見，所以才不懂得惶恐。
「你不相信有預言這回事？」「我其實不知道。」我搖了搖頭，「不知道人有沒有註定的命運。」我看見她輕輕地笑了笑，仿佛一朵盛開的潔白蓮花，美得不像是人間的東西。然而正在這個時候，見從長廊的另一頭傳來一個不討人喜歡的女聲。
「喲，我說是誰，原來是安娜妹妹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32
你要戰，便戰
我一向不喜歡未見人影卻聞其聲的王熙鳳姐姐，即便她的下場悲慘，最多也只是激起一絲絲的同情罷了。或許我本身就很厭惡這種掙扎在人世間的樣子。太醜陋了，好像你剛批評完一個勢利的有錢人，扭頭一看，那不就是鏡子裡面的自己麼……
為什麼會在這種地點，這種地方，碰見這個在我上面演了半個小時春宮戲，又奪走我一個吻的女人？
扭過頭去，看見這個嫵媚的女人走了過來，身後也跟著兩三個人，氣派十足。這情形，不像是某個元老的情婦能有的出場氣勢。
「元老大人。」她恭敬地向零行禮。
不知道她說了些什麼，然後零扭過頭，用那沒有生氣的雙眼看了我一會兒，最後離開了。
「元老大認可是不是那麼容易遇見的呢。」這女人笑眯眯的說，「你是莉香吧。如果哥布林對你們不好，就到我這兒來吧。我這裡女孩子比較吃香一點。」她身後的幾個部下發出會意的笑容，我不得不說，本來好好一句正常的話，現在卻顯得十分猥瑣。
我不知道是給她幾個眼刀然後甩身就走好，還是以毒攻毒，要說我損人的功夫也是不差的。
「冰蛇，離他們遠一點。」天籟之音傳來，我看見哥布林不知什麼時候從我身後冒了出來。這時候他的光頭看起來是如此可愛。
等一下，那丫說什麼？冰蛇？
這個叫做「娜娜」，媚得像個妖精的女人是冰蛇？
果然人不可貌相。
「嘖嘖嘖，保護者來了呢。」冰蛇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鈴鐺大了點，我有點被震到。
「哼。」從哥布林的鼻子中發出一聲冷哼，沒有理那女人的挑釁，對我們說了句走，轉身離開。
緊跟在哥布林的身後——多看她一眼我就覺得有精神崩潰的可能性。冰蛇到並沒有刻意騷擾，只是隨意地看我們離開。
回到孤兒之家，就看見葵一個人滿頭大汗地在追著卡斯楚，那孩子十歲，手中揮舞著什麼，一邊跑還一邊做鬼臉。
「哥布林叔叔，他們欺負俺。」葵這孩子平時說話挺正常，一到急了就出關西腔，也不知小時候是跟誰學的。哥布林哈哈大笑了一聲，摸摸他的頭，直接進去了。
我和莉香跟著進去，裡面沒幾個人，以撒坐在一邊看書——這小樣居然在看書。我說你學誰不好，偏要學庫洛洛看書，看書……上輩子我就最討厭看書——除了漫畫和武俠小說。
道格看見哥布林回來，連忙放下手上的活，從裡面走了出來。
「師傅，怎麼樣？」道格是叫哥布林師傅的。
「還不是那樣，商量停火。」哥布林哼了一聲，「坐下來談幾個小時要是能談出結果過來，流星街早就統一了。」哥布林的光頭，其事看起來還蠻順眼的。幫派的事情我不是一無所知，就算是以前龍那個時候，我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對門有個八卦的女人。而且龍高興的時候也會跟我扯上兩句。即便我是沉默的，或者說插不上嘴，也不代表我沒有想法。
什麼是幫派鬥毆呢，其實也就是為了利益，為了權利。什麼是利益——你光看招待會上的那些水果就知道了。
有的時候僅僅為了一兩個夜總會的收入，也能打得天翻地覆的，更何況龍最後要得手的是三分之一個廣州城的黑道。這樣的誘惑，不要說是他的女人，說不定連他老娘都肯賣了。人性這種東西，其實廉價得很——說起來旅團儘管血債累累，這方面到是乾淨很多。
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罷了。
拿到獵人協會的執照，殺人就不犯法，何嘗又不是這句話另一種意義上的詮譯？
重重歎了口氣，我問道：「其實不可能停吧？」哥布林點了點頭說：「當然不可能，但墨菲斯托現在還沒想好具體方案。應當是轉暗地下吧。墨菲斯托現在恨巴爾恨之入骨了。不過巴爾手下的冰蛇太難纏，碰到她要小心點。」「她是巴爾的情婦。」「嗯？」哥布林吃了一驚，皺了皺眉說道，「難怪她在那邊那麼說得上話。」「她很強。」我想了一下，「應當還比你更強一點。」當然這種程度的強，在我看來，跟旅團的非戰鬥系還能有一戰的能力。除非她也有什麼特殊的招數——招數是好東西啊。
總結一下，庫洛洛的盜賊秘笈。派克的讀取記憶。酷拉皮卡的封念——老實說我覺得有點作弊之嫌，哪有一年的時間就能變得那麼強的。要是有仇恨就能變強的話，旅團的仇人少說也有一打，他們怎麼還活蹦亂跳的。
算了，想來想去都是旅團，還讓不讓人活了。
「墨菲斯托晚上找我去。大概是為了決定對策。」哥布林想了一下說，「你們晚上就別出去了。」點點頭，看見葵從外面進來，笑容滿面。
「哥布林叔叔，你看俺，俺搶到了這個。」他手裡拿著一個黑不溜秋，但看起來像是一個盒子的東西，「他們管這個叫做照相機。」流星街的孩子，不是每個人都看到過著黑不溜秋的玩意兒的。
一個，看起來很土的照相機，但居然還是能拍照的，而且是立拍得。
「哢嚓」一聲，從照相機裡面跑出一個光頭的哥布林來。
又「哢嚓」一聲，跑出莉香暴怒的臉。「死道格，幫我做飯會死啊！」再「哢嚓」一聲，以撒抬起頭，略有些慍怒地看著我，蹲在地上的葵一臉詫異。「安安姐，你拍了那麼久還有膠片啊？」「沒有了，最後一張。」我笑眯眯的說，「誰讓以撒總是不肯讓我拍。」抽出照片，小心翼翼地塞到口袋裡，任務完成。
「感覺你總是很無聊。」以撒歎了口氣說。
「無聊是人的天性。」「誰說的？」「我說的。」「自我意識過剩。」「呵呵，或許吧。」心情不好，沒興致反擊。
「你發燒了？」「亂講。」歎了口氣，「以前的日子一直都是很慌張忙亂的。殺人，被殺，亂七八糟一堆，總是有忙不完的事。可是現在忽然發現沒事情可做了。」（莫：我對你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內心有愧啊。）
「姐姐。」那傢伙歪著頭，似乎是想了好一會兒，這才說道，「其實，習慣了一種生活，就很難改掉這種習慣。」「……」「難不成……」他扭過頭，那黑色漂亮的眼睛直視過來，「你以為我喜歡殺人？」-----------------------------------------------------------------------「我們那裡是有一句話的吧。殺人者，人恒殺之。」我低聲說，「所以你死在這裡，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安娜小姐，請不要搞錯了。」庫洛洛忽然打斷了我的話，「其實我們並不熱衷於殺人。殺人只是為了避免麻煩。對我們來說，那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低下頭，看著莫麗的屍體，沒有答茬。
其實不需要你來解釋，我知道的。
不知道的人比較幸福，真的。
「她大概很高興吧。」頓了頓，我繼續說，「這傢伙以前一直嚷嚷著要為愛的人去死。這下她如願以償了。死要死的有價值什麼的，其實死都死了，管那麼多有什麼用。她又不是董存瑞，也不是黃繼光。共產主義也不是一天能實現的。」
我說的話，大概沒人能聽懂吧。
但是沒關係，沒誰規定發牢騷一定要讓人聽懂，也沒誰規定我不能發牢騷。搞不好她現在已經到我們那邊世界的閻羅王那裡報過到，正高高興興趕著轉世投胎去了。
「你說你可真會偷懶啊。前十幾年裝天真，什麼都可以不知道。」
「就算所有人都討厭你，都不喜歡你，你也不用那樣照著他們的心思去死吧。很多人詛咒旅團，那群混蛋還不是照樣活得很滋潤？」
「大家都是穿的，這樣死法，真得太不華麗了。」真是的。
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我就說那是本能吧，其實我並不那麼難過。
她本來就是四號，註定要成為炮灰的命運。
可是我從來不承認，我所看到的這個世界，是曾經我們所討論過的那個世界。就算人物相同，次元也是不同的——我忘記是在那裡看到過的這句話了。
那裡的團長應當不會說：「如果目標只是拉菲爾一個人的話，那麼我可以把拉菲爾交給你。」他們心目中的團長，應當是不會屈服，乃至做出妥協的吧。即便是被酷拉皮卡脅迫的庫洛洛，大概也永遠都是那樣從容淡定。
但我剛剛在那一瞬間，在他眼中看到的死寂又算是什麼呢？
雖然她不是被西索殺死的——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死都死了，怎麼死的其實並不重要，重要是結果。揍敵客那幾個人以後無法對旅團動手，這是個多令人震撼的事實。所謂的除念，我想對這種方法應當無效吧。因為人已經死了。
腦子裡亂七八糟又混進來很多橋斷。
比如兩個女人同時愛上一個男人，但其中一個死了，於是較量的結果就變得很明顯了。你怎樣都不可能戰勝一個死去的女人，因為你沒有機會了。
其實誰都沒贏，一個死掉的女人要一個活著的男人有什麼用？
努力把自己從胡思亂想中拉出來，看見瑪奇正在替拉菲爾治療，說話間派克和庫吡也已經趕到了。而西索——這丫為什麼還沒走？揍敵客這一家子都走光了。
冷冷地將目光從他身上掃過，西索眯起眼睛，不知道是在看哪一個。
憤怒。
我真的在憤怒。
人，怎麼能夠這樣輕易地取走別人珍貴的東西？這樣輕描淡寫，舉重若輕？
珍貴到不敢奢望，珍貴到不敢守護。
你以為你不在乎，於是你就真的不在乎了。
「好久不見了呢∼♣」半晌，他終於望向了我，「小安娜∼♣」
我眯起眼睛，瞪了他好一會兒，這才開口說：「你是誰？」
「呵呵呵呵∼♣」發出那種詭異到極點的笑聲，這傢伙殺氣暴漲，忽然一頓身從原地消失出現在我的面前，手中的撲克牌距離我的脖子，只有數公分。
「沒打成令你很不爽吧。」我冷冷地說，「但是那邊人太多，你又不想惹，所以才把目標轉換到了我身上。」
「小安娜還是一如既往地聰明呢∼♣」西索眼睛中只是閃爍著冷洌的殺意，「那麼，你的答案呢？◆」
「再往前一公分，你的腦袋就會掉下來。」我平靜地說。倘若用凝看，一道彎刃阻擋在西索的脖子前方，「你記得我的名字，其實我還蠻高興的。但是，老師說好孩子不可以隨便出手傷人。」
能力發動。
「嵐」（這裡念あらしarashi比較好聽。）
瞬間，無數道風刃從我的指尖流淌而出，每秒十二個，鋪天蓋地飛舞而去。每一道風刃就像是一把長長的鐮刀，帶到的碎石尖角狂亂飛滾。一道道鴻溝刻寫在在建築的水泥柱上。
風聲越來越大，像是不停嘯叫著的暴風使者，發出共鳴的嗡嗡聲。被撕裂的立柱傾斜著倒塌，屋頂被切割成大塊大塊的碎片，轟然而下。
西索的身上不停增加的血口使得他看起來如此可怖，但他卻頂著狂風站立，毫無退縮的意思。
你知道嗎？
很久以前，我不停地祈禱，有一天能以對等的身份站在你們的面前，高傲地揚起頭說：「你要戰，便戰！」
所謂覺悟
西索的狂笑聲在近乎毀去一半的樓層中響徹，我甚至有一種是他把這裡笑塌掉的錯覺。
我的確錯了。
除非我有幹掉他的決心，否則我絕我不該向BT挑釁的。又不能乾脆殺掉他——將來那美問起來說爹地是誰，我不見得告訴她——被老娘宰了吧。
所以說，衝動是魔鬼啊，衝動是魔鬼。
冷冷地看著他。
幸好這時候蜘蛛頭開了口。
「安娜小姐，認識西索？」
你丫還不如不開口……
「認識。」
「喲，我好傷心啊。只是認識麼∼♣」西索還是站在那裡，任憑大大小小的傷口不停地向外湧血。雖然傷口都不深，但這樣流也會死人的。
「先把血止住了再說話。」
「為什麼呢？◆」語氣中完全聽不出什麼生氣的因素，反而帶著一絲愉悅——我都說了變態是不可理喻的，隨便誰被打成這樣子，都要憤怒的吧？
「的確，死了的話就不需要止血了。」這句話是瑪奇橫插了一杠子說的。
瞧這毒舌。
我有點相信那些論壇上「西瑪」配對的論調了。
話說回來，到現在西索都沒有加入旅團，他們是怎麼相熟的？
「蟑螂這種動物，就算你砍掉它的頭，也還要七天七夜才會死——死因還是餓死。」我頓了頓，「怎麼看這個人也比蟑螂厲害。」
「……」他眯著眼睛看著我。
「我是在誇你。」
我都補充說明了，就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了。而且你現在還畫著油彩的妝，一點都不美型。
「你可真叫我驚喜。♥」西索說，「雖然放出系不是我喜歡的……但是如果是安娜的話，可以例外噢∼♣」
謝謝您了，甭客氣。
「西索。」我扭過頭去，冷冷地說，「這種例外，我不要。」
「真是絕情啊……?」他的語氣變得陰陽怪氣，「怎麼說我們也是老朋友了。♥」老朋友這三個字，格外地重。
這傢伙，說著說著，說不定還會扯出些什麼來，要脅我跟他打架——想得美，你女兒還在我手上呢，哼哼。
幸好這時候瑪奇這時候已經站了起來。
「清理掉了肺部的積血，暫時沒問題。但能不能活下來，就要看他自己了。」拉菲爾臉色蒼白，好像隨時都能死去。
這句話，對流星街的人來說，幾乎是量身定做的。
隨時，都準備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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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俺不是最小的咯。」葵很高興地圍著新來的孩子轉。那孩子沒名字，大概因為數下來大小正好排行第五，所以他們管他叫做小五，比葵小一點，個子也很小。「以前是D區的，但卡拉索被冰蛇那群人吞了。」哥布林說，然後就把這孩子帶了回來。
個子小，又顯得很乾枯，只是一雙眼睛很是銳利，就好像狼崽子一樣。對於葵的接近很明顯保有敵意，只有在葵給他吃的東西的時候，才會迅速奪過食物，然後躲到一邊去。
「你在看什麼？」以撒看著我，奇怪地問。
「看他的行為，很像是保持某種警覺性的野生動物。」流星街看得見的動物，大概除了貓就是狗，不過的確都很兇狠。
「……」以撒有點無奈，「又不是第一次看見。」「每次看見都覺得有點難過。」「這個難不成就是你所說的慈悲？」以撒看了看那小子，又看了看我。
實在無聊的時候，我就跟以撒扯以前看到過的漫畫，動畫，傳說等等。比如其實我自己已經忘記哪裡出處的那句話——「神沒有慈悲，佛才有。」
在佛教中神的概念大概是指天龍八部眾一類的，呃，似乎是天人，不是神……想不起來了。我記得佛教講究普度眾生，有個論調叫做「眾生皆苦」，外面的人苦不苦我是不知道，反正這裡的人大多數都很苦。
「人沒有你想像地那麼容易麻木。」「只是姐姐你自己不那麼容易麻木。」少年輕笑。
「也是，從孩提時代起洗腦比較容易。」我歎了口氣。成年人已經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觀，更何況我還活過兩輩子。
「看來你比我想像中的頭腦清醒。」以撒微笑。
「……」平時這傢伙沉默寡言，但一旦跟我抬杠，思維轉得那個快——幾乎就是張嘴就來。
「算了。」瞪了他一會兒，我歎了口氣，「反正你也從來沒把我的話當真過。」安娜一直都是個隨遇而安的人，不僅因為她的冷漠，也因為無奈。無奈地接受親人的死去，無奈地接受男人闖入，無奈地在守護與復仇中徘徊。
之所以會痛苦，那是因為你還有心——倘若我也能那樣輕易地變的麻木，那所謂的痛苦也就不存在了吧。
「我是認真在聽姐姐說話的。」雖然總覺得這小子的眼底隱藏著有些嘲弄的笑意，但姑且相信他是在安慰我。
「姐姐。」頓了頓，他忽然說道，「你沒有覺悟。」我手上沾的血，其實也未必比他們少。
「不是殺人的覺悟。」以撒扭過頭來，瞳孔清澈如水，「而是在流星街生存的覺悟。」歎了口氣，沒有回答。
這時候葵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小五，不用把吃的藏在衣服口袋裡，晚上還有吃的。」「葵，不用管小五。」這是哥布林的聲音，「他習慣了就會好的。」哥布林看起來有些憔悴，自從上個星期從墨菲斯托那兒回來之後，就開始有些精神不振。追問他，只是說了兩句讓我們最近不要出門。
「或許沒你想想那麼糟糕。」莉香在一邊說。
「我不怕更糟糕，更糟糕的狀況我也遇見過。」我淡淡地說。沒有比躺在地上感受自己的溫度慢慢離開更加可怕的事。如果你連死都不怕，連死前的痛苦都不怕——BT都不怕，那還有什麼更可怕的？（莫：=_= BT都不怕不用加上去吧。）
到了傍晚的時候，本來安靜的孤兒之家，卻又掀起了漣漪。
莉香抓到小五在廚房偷東西，小丫頭是個火爆脾氣，劈頭蓋腦就大吼起來。
「把東西放下。」我「嗖」竄到廚房看熱鬧，以撒這傢伙先我一步搶佔有利地形。
「聽見沒有！」小五蜷縮在角落，不說話，但死盯著莉香，手裡還攥著一小袋麵包。
「莉香，別這樣，說不定他晚上沒吃飽呢？」道格打圓場。
「這是規矩吧。」莉香冷冷地說，「哥布林有跟你說過我們這裡的規矩吧——沒有命令，不能將食物帶出孤兒之家。」所謂的孤兒之家，也不是沒有規矩。食物這一條，則是最重要的規矩。
「小五，你告訴我，你想做什麼？」哥布林的出現打斷了莉香的訓斥，他蹲下來，問小孩。
小小孩瞪了一會兒著哥布林，把頭低了下去，看著手上的麵包，還是不說話。
「是想把麵包帶給裘裡？」沉默。
裘裡也是卡拉索那群人中的一個，曾經是小五的收養者，但在和冰蛇決戰的那個時候，被砍掉了一條腿。
「小五，裘裡已經沒救了。」雖然沒有眼見，但也可以想像那樣的傷，失去了力量，在流星街是沒有存活下去的希望。
「不是的！」小五第一次大聲說話，「只要有吃的，裘裡他可以活下去的！」「小五，你自己願意跟我回來的。」哥布林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顯得如此冷洌。
你，不明白嗎？
這個地方，沒有人在意他人的生死。
「小五，你可以走。」哥布林緩緩地說，「但是，你走了，就不能再回來了。」有人跟我說，你真的有的選擇的。
「小五，你要想清楚。」小小孩站了起來，慢慢地走到門口。所有的人自動讓出了一條通道。
「小五，不要走。」葵說，「你走了，就又沒有人比俺小了。」但他還是慢慢地，卻毫無停頓地從這裡走了出去。
合上眼睛，一片漆黑。
深深吐出了一口氣，轉身從孤兒之家踱了出來。
時間長了，那種長時間充斥在鼻子中的異味已經幾乎聞不出來，但視線所及，仍是一望無邊的垃圾山。黑色，灰色是組成街道的主要元素，即便是鮮血的紅，也會在短短的幾分鐘內被空氣氧化，變成泛紫的深褐。
記得以前在什麼地方聽到過一句話。說如果你看不見了人間的色彩，那說明你已經死了。不是人死了，就是心死了。
可是在這個地方，看著這一幕又一幕毫無變化的，死氣沉沉的黑灰——這裡甚至連外面代表死亡的白色都看不見。怎樣才能證明，我還活著？
抬頭。那是一抹乾淨到不可企及的蔚藍，可是這時候我反而要懷疑自己的眼睛，我所看到的藍色，是不是真正的藍色？或許那只是因為人的無望而造成的某種錯覺。
「姐姐，你在難過？」不知什麼時候，以撒站到了我的身後。
「沒有。」「你想去看那個孩子吧。」他忽然說，「想追去的話，我跟你一起。我認識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的？」「我可是一直都很好心的。」「亂講。」「走吧。」他說著躍了出去，「跟緊了，否則會迷路。」我跟著他在高高的垃圾堆上穿行，但因為視野高，兩邊的道路也能看得清楚。走了十來分鐘還是沒有看見小小孩的身影。
「是不是走過頭了？」「嗯。」以撒停下腳步，「的確，按道理來說，沒可能走那麼遠的。我們折回去。」不好的預感，很不好。雖然我不預感也不見得會好……
才走了片刻，以撒忽然又停了下來。
「怎麼了？」視線隨著他的目光落到下麵，垃圾堆得最下層。
屍體。
一個剛剛還生龍活虎孩子的屍體——我不記得流星街的治安有那麼不好，基本上這個區域還是個和平的地方。（莫：-_-你在說冷笑話嗎？）
「頭，是被扭斷的。乾淨俐落，沒有任何掙扎的痕跡。」以撒將屍體翻過來，神色明顯一滯。那袋小小的麵包還是被孩子拽在手裡，壓得扁扁的。麵包，沒有被搶走……
真是浪費啊，流星街什麼時候變成殺人後不越貨的品行優良單位了？
「哥布林……」以撒皺眉。
吸了一口冷氣。
倘若是外人，食物不會不拿走。
推斷，很合理。
「流星街的人，不喜歡被背叛。」以撒低聲說，「而且……孤兒之家人員構成，實力，不能讓外人知道。」流星街的人，同伴之間意識很強烈，但對不相干的人，冷血無情。以三十一人的命換三十一人，以表示流星街是整個一體的決心。被屠殺過後的小村寂靜無聲，火光燒得猶如白晝。
搖了搖頭，重重的一聲歎息。
所謂的覺悟，哪裡僅僅是殺個把人就能產生的。
我記得信長哭窩金時候的眼淚，我同樣也記得庫洛洛說全部殺光時候的平淡。問題是，人怎能捨棄地如此乾淨？
「以撒，我很難過。」歎了口氣，「我真的很難過。」
明天的明天的明天
「姐姐，你的念能力，是怎樣形成的？」小五死去後的某一天，以撒忽然問我。
「一般是按照你自己的念力系。」我說，「但是特質系就不好說了。血統，心理，信念，願望應當佔據最大的因素。以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嗎？」「沒有吧。」少年歪著頭想了一會兒，「你那時候很多願望？」歎了口氣，我其實不太想回憶那段日子。
「不能說是願望吧。應當說是憤怒，那時候腦子中被這種發了瘋一樣的情緒支配著，自然而然就忽然發現了能力。」「發了瘋一樣的情緒。」以撒重複了一遍，聳了聳肩。
「怎麼了？」「你要我怎麼才會有發了瘋一樣的情緒？」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這家現在已經略有榮辱不驚的趨勢，再過兩年估計就把明玉功練成了——你丫只是長得像庫洛洛，別性格也學那傢伙好不好？（莫：明玉功是啥玩意兒？奇妙：絕代雙驕看過沒有？那兩個移花宮的女人，練的就是這種無情無欲的功夫。）
「你從來沒有憤怒過？」「不能說沒有吧。」他想了想，「但已經想不起來了。」「真的沒有想要的？」「沒有！」「真的？」「……」這小丫瞪了我一會兒，忽然站起來俯身看著我。寶石般的黑色瞳孔距離我只有三公分，可以輕易地感覺到他略帶溫溫的吹息，這種姿勢，是不是叫做……曖昧？
「如果我說，我想要你呢？」他輕輕地說。
你再大上十歲，我真的有可能會被你嚇到，但現在我只是有憋不住的笑意。
「噗——」我終於笑了出來，好一會兒，我才說道，「你行不行啊？」我覺得我瘋了。
「你想試試看？」「我可沒說過。」「那你問我行不行做什麼？」破功成功，我終於看見這小丫額頭上的青筋十字。
「男人得不到的才是寶。」我撇嘴說，「得到了就可以隨便亂扔。」「你在說變化系？」「我在說男人。」「你被男人拋棄過。」這小丫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明明是有關念能力的問題，怎麼會變成這樣詭異的對話？還扯到個人私生活上來了。
「唉，拋不拋棄都不重要了。」吐出了一口氣，「就算不拋棄我估計也只有在墳墓裡面找得到他了。」「果然。」「果然你個頭！」「有男性恐懼症？」「以撒，你到底想說什麼？」我皺了皺眉頭，不滿地說。
「沒有，只是覺得你生氣的樣子很有趣。」以撒一點也不見愧疚，反而悠悠地回答。
「你心理變態嗎？」唉，從小樹立正確的道德觀，培養正確的興趣愛好，是多麼地重要啊。你看你一表面上蠻正常一小孩，性格怎麼就惡劣到如此地步？幸虧我變態見得多，咱不在乎……（莫：我都說她心裡扭曲了吧。眾：你還有臉說。）
「怎麼會？」他沖我露出迷死人不陪命的笑容，「只是因為姐姐是特別的。」我謝謝您了大爺。
「以撒，你要樹立正確的道德觀念！」我語重心長地說。在這樣下去，你小樣就真BT了。你不要告訴我說你丫是一個有道德的人哈。
他挑了挑眉毛說：「其實，我還算是一個有道德的人。」「……」這年頭，誰都會說冷笑話了。
「當然了，我的底線嘛，因心情而波動。」我就知道。
這時候聽見了莉香的叫喊：「哥布林讓你們都過來。」我和以撒總算暫時偃旗息鼓，跟著莉香走到哥布林的房間。光頭男人坐在床沿上抽著煙，煙草也算是奢侈品，哥布林本人平時也很少抽。道格站在他身邊，儼然一座黑寶塔。
「墨菲斯托打算和巴爾大幹一場。」哥布林吐出了一口煙。
「元老會不會干涉嗎？表面上已經簽訂了停戰協議。」在那之後雙方僅僅安靜了一個月——這果然是浮動在冰下的暗流。
「大幹一場的意思是：你死我活。」哥布林說，「流星街的潛規矩，不會有人為死去的家族說話。只要做得漂亮，誰都不會追究。」「墨菲斯托答應給我們一個中心區域的地。」中心區域，相對其它地方要安全得多，這正是孤兒之家迫切想要得到的。
然而，沒有人能夠無條件得到，尤其還是在流星街這種地方。
「前提是，存活下來吧。」我冷冷地補充。
哥布林沉默了一會兒，沒有人說話。
好半晌，他終於歎了口氣說道：「賭這一把。」「在這裡，活著，就是一種賭。」哥布林把煙頭掐滅了，「誰不是在賭呢？」連明天都不知道能不能看見的地方，大概只有賭，才是最大的出路。上家吃下家。莊家吃閑家。更何況大家都有可能出老千，搞不好發牌手都是對方的人。
煙霧繚繞，空氣中充斥著煙草的味道。
「不賭，我們照樣沒有明天。」恨這種東西，在流星街真是廉價——小五才死兩個星期。看著躲在角落裡抽煙，整個人都變得憔悴下來的光頭哥布林，我對他那一絲的怨恨，早就已經消失殆盡。
沒有了法律約束，沒有了道德底線，人是何等放縱的生物。可是你不能說人錯了，錯的是這個地方，這個世界的法則。究竟是誰創造了流星街？
存在的就是合理的。那麼合理的究竟是這些人，還是殺人本身這件事？
哥布林從邊上翻出一張手繪的流星街部分街區地圖，指著說道：「下個星期六晚上，八點動手，目標是這裡，這裡，還有這裡。我和道格一起出去參加總攻。」「我們呢？」莉香急忙問。
「你留守，帶所有人到地下室去，發動念力屏障。不等我回來，不要出來。」他說著轉過頭來，「你們兩個，應該還記得上次去的那個地方吧？」「你是說，冰蛇的老窩？」「如果她在，就不要驚動。如果她不在，就把所有有用的資料都拿過來。」哥布林說道，「如果沒想錯，冰蛇那傢伙這裡可有不少有用的賬。」「好。」哥布林宣佈完了以後，無語地揮揮手，把我們趕了出來。
剛走出房間，就看見幾個小腦袋伸在門外。
「安安姐姐，要打架了麼？」葵問。
「嗯，你們只需要藏好就可以了。」我摸了摸他的頭。
「唉，要是能贏就好了。」葵語重心長地歎了口氣，頗有些人小鬼大的味道，「大家都散了吧，回去睡覺。」孩子們被趕回了房間，我聽見以撒微微的歎息。
「怎麼了？」「其實，我覺得孤兒之家過於和平了。」以撒慢慢地說，「這樣不好。」以撒剛來的時候，幾乎根本不和任何人說話，別人即便表示出善意，他也只是微微笑笑。即便是現在，他在其中也顯得過於冷漠了——雖然跟我話還算比較多。
「你想要獨善其身也沒人會說的。」我歎了口氣，「畢竟這是生死大事。但問題在於，如果有災難，也不是這樣就能躲掉的。一個組織，本來就有團體的烙印，有了事，一個也別想跑。」「你誤會了。」他皺眉道，「既然已經在這裡，就沒打算逃避。只是這些人缺乏應有的警覺性。你不覺得哥布林把他們照顧得太好了嗎？」「……修行方面，我覺得其實已經夠了。」「修行是夠了，但實戰太少。」「所以你才總是糾纏著我打架？」「剛開始總是被你打的——後來也沒打打到你。」這傢伙露出一臉你還有什麼不滿的表情。我當然很不滿了，打架很累的，你又不出我錢——當然錢在流星街也沒什麼用。
「打不到是你的事情。」我撇了撇嘴說，「你趕快給我想一個能力出來，省得每天總是纏著我做基礎格鬥。」「你自己說發瘋才能有對於想要能力的體會。」他微微笑著說。
「那你趕緊給我發瘋。」「強人所難，我並不是瘋子——你要知道，」以撒攤著手，作出一個無可奈何的動作，「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姐姐你那麼容易瘋的。」我發現了，這傢伙跟我時間長了，毒舌傾向越來越明顯。
「你哪裡正常了？正常小孩會一天練念練十八個鐘頭？」我怒道，「非要我砍暈你才肯睡覺？」「我想變強。」這次他到是十分認真地回答了我的問題。
「……」「我想要保護你。」靠！狗血了。
「我自己能保護自己。」「我知道。」他側著臉，一動不動地看著我，「但我還是想要保護你。」這孩子，難道真在向我表白？
「你先要先保護好你自己。」我無奈地歎了口氣，「有很多事情，不是想了就能做到的。」「我會的。」他也歎了口氣，「但是我比較擔心你。你還沒有習慣。」所謂的少年老成，有時候真是讓我汗顏。記得上輩子像他這個年紀的時候，我還整天在為考試發愁，為不能去看動漫展而慪氣——整一個社會主義的米蟲。唯一對有貢獻的，大概就是參加了學校組織的為貧困兒童街頭募捐，那天的成果，七十六塊三毛。
「習慣什麼？」「習慣很多東西。」他說，「比如他們的死，和自己的生。或者連自己的死也習慣？」你不如說，習慣沒有明天的日子。
住在海邊的孩子總會想，海的那頭是什麼樣子的。
住在這裡的孩子，一定也會想，垃圾山的背後，是什麼樣子？
然而當他歷盡千辛萬苦，翻過了這座垃圾山后，看到的卻是更大的一坐垃圾山，而翻過了這座更大的垃圾山后，看到的還是連綿不斷的垃圾山脈。
很詩情畫意的說法，就是「我看不見山那頭的風景」。
於是孩子倒吸一口冷氣——這個時刻，你讓怎麼能讓他們認為，世界上還有除了垃圾以外的東西？
我看著以撒，澄淨明亮的雙目，那裡面不曾有叫做軟弱的東西。
然而有一天，當你走到了外面，看見沒有垃圾山，那樣平和富足的世界。你會想些什麼呢？
除了覺得無聊鄙夷之外，心頭上是否還有那一絲絲的痛？
「我會試著習慣的。」無奈地歎了口氣，「但是！你不要連自己的死也習慣了。否則，誰來保護我呢？」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34
刀
拉菲爾的面色蒼白，好像隨時都能死去。
這個人，曾經屠殺了我們小村——但我非要提醒自己才能想得起來這個事實。很可笑地對他完全提不起殺意。
伸出手，又縮回手。
短短一分鐘，我卻覺得過了一個世紀。
我在，猶豫什麼？
我想，救他？
這難道是流星街生活後遺症？開玩笑，從流星街出來的人都變成救死扶傷的醫生，獵人協會還混什麼？
我想救他。
我想救他……
不想看見再有認識的人死在我面前了。
他媽的，煩死了。你不殺他已經不錯了，你居然還想救他，我看你是瘋了。
以撒說：「想要去做什麼的時候，就一定要去做。不要等到錯過了，後悔一輩子。」這不是旅團的隨心所欲麼？嗯？似乎原著中沒有提到過這句話，不過這些人幹的，倒是同樣一回事。
不搶光人家的東西，會後悔一輩子嗎？不殺光所有的人，到有可能後悔——派克不是死了麼？窩金不是死了麼？
思維記憶混亂成一團，我就說吃太多人會帶來副作用。哪有背負他人人生又能完完全全保留自己的道理。吃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你看螞蟻人吃多了就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東西了。
想了大一堆，得出的結論——他奶奶的我還是想救他。
能力發動。
「平衡的法則。」法則之一，在此領域內傷口癒合的速度為一千倍。一千倍，就是把三年才好的傷變成一天。可以提升到一萬倍，但上次癒合的速度就痛得我差點就直接昏過去——皮肉割開和皮肉癒合其實是一個道理的，無論是受上還是傷癒，都痛徹入骨。
「傷口，癒合了？◆」西索露出一絲詫異，「是小安娜你做的嗎？◆」
四隻蜘蛛齊刷刷把頭扭過來。
「安娜小姐，你不考慮加入旅團嗎？」黑色的眼睛轉過來。
「你們的信念。」頓了頓，我說道，「和我的信念，有不可調和的矛盾。」
「不可調和的……矛盾……」他微微擰了擰眉，但似乎也並不是很在意，「你的意思是？」
「字面上的意思。」我說，「我不喜歡看著別人死在我面前。所以我們還是安安穩穩地保持一些距離，對大家都有好處。」
「不喜歡到連自己的仇人都要救的地步？」明明是譏諷的話，但在庫洛洛的口中說出來，卻顯得十分自然。
沉默。
「至少……不是不相干的人吧。」
「不相干的人……」他微微停頓了那麼一會兒，「怎麼說，拉菲爾也是你的表兄。」
其實他不是，但他至少對我說「不要露出快要哭的表情，我比較喜歡看你笑的」。
我一向都很討厭做選擇題，一點點這樣的鏡頭就總是在我面前飄來飄去，擾亂我的判斷能力。沒的選的時候我掙扎著想要爭取選擇的權利，現在有的選了卻又猶豫不決，誰說獅子座的人果斷勇敢——我明明就有選擇障礙症。
「如果是你的話，我就很高興看你去死了。」
「安娜小姐對我的執念還不是一點點啊。」庫洛洛輕笑道。
「嫌麻煩的話，以後做壞事的時候手腳乾淨一點，不要總是拖個尾巴。對雙方來說都是很麻煩的事。」（莫：我的女兒呀，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大哭……眾：有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後媽嗎？）
我扭過頭去，看了西索一眼，微微皺了皺眉。
能力發動。
「交換的人偶」一瞬間就出現在五百米開外。
深呼吸，再深呼吸，走人。
開玩笑，跟這群傢伙還有完沒完了？回去要好好揍德爾斯特一頓，拿一把菜刀都那麼多事——你又不當廚子，要菜刀到底用來幹嘛？純粹搞笑嗎？
回到尼龍的店裡面。
看見我，尼龍把菜刀包好的菜刀遞給我，繼續嘮叨：「怎麼去了這麼久？」
「……」我歎了口氣，「去看了場立體電影。」
「哦哦哦——講什麼內容的？」那傢伙兩眼放光，「好看麼？」
「幻影旅團大戰揍敵客。」我無力地回答，「去晚了，只看到了結尾——順便說一聲，結尾太爛了，一點創意也沒有。有糊弄觀眾的嫌疑。」
「悲劇？哪家公司拍的？」
我瞪著他，咬著牙：「別說冷笑話。」
「呵呵，開個玩笑麼。」尼龍訕訕地說，「我那不是配合你麼……那個，其實瑪奇是很好的孩子。庫洛洛這小子雖然看起來不是人一點，其實……也沒你想像中那麼壞。」
「……」
「我在流星街混的時候還很早。」尼龍摸了摸頭，「那裡出來的孩子，自我意識都比較強一點。」
何止一點，強過頭了吧。
「怎麼說呢。」他歎了口氣，「不能用這邊的觀念去衡量這些人。從記得事情開始，就是殺人殺人的，就好像吃飯睡覺一樣平常。」
這傢伙，難道是想要開導我？
「安娜，我這樣說好象交淺言深了。」尼龍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說道，「可是德爾斯特那傢伙很擔心你。他希望你好好地幸福地活下去。」
「不報仇，我看不見幸福在哪裡。」借用小酷的臺詞。
言語怎能化解仇恨？這種東西生在骨頭裡面，非要用其他相同深刻的東西才能覆蓋——比如血，比如淚。
「你要是死了，你的女兒怎麼辦？」
「不是還有德爾斯特嗎？」
「孩子的母親是無法替代的。」
「我的母親就是庫洛洛殺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胸口還是痛得要死，我想這個傷口大概一輩子都沒辦法好了，「那麼，誰來替代她？」
「安娜。」尼龍歎了口氣，「流星街的孩子，是沒有母親的。」
「那並不是可以原諒他們的理由。」
「你不需要原諒他們。」尼龍說，「德爾斯特只是希望你平安。」
我不需要原諒他們。
我只是想要原諒自己。
「尼龍。」我歎了口氣，「不得不說，你勸解人的方式不怎麼樣，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吃力不討好。」
「嗯？」
「我只是在跟你開玩笑而已，否則早就扔刀過來了。你以為滅族的仇恨三言兩語就可以說掉？說得打起來到很容易。」我拿起菜刀，「多少錢？」
「一百五十萬。」
一把菜刀一百多萬，金子做的麼……
不理尼龍的嘮叨，刷卡付錢完畢，我提著菜刀出了門。又花了兩個多小時才到家，護士小姐剛剛給亞當還了尿布，喂過奶。
把買來的東西全都打包，進入貪婪之島的遊戲。
進去的時候碰見伊坦，那傢伙高興地扔下工作就跟我一起走了……這年頭都一個一個都不好好工作——雖然這些人也沒薪水可拿。
一陣風似地來了一群人，把自己的要的東西一搶而光，唯獨沒看見德爾斯特。
「德爾斯特人呢？」
「不知道，抱著那美，不知道到哪裡去玩了。」伊坦回答，「我回去工作了，拜拜。」又轟然走光，我都不知道怎麼說這群好了。
德爾斯特長去的地方，一個是萊沙那裡，一個是戀愛都市，這傢伙在那邊有不動產。話說回來，平時萊沙很閑，但不知為什麼今天卻沒來——連多溫這個懶人都跑過來拿禮物了。
用卡片直飛過去。
白光過後，看見萊沙和德爾斯特頓在地上數螞蟻……錯了，蹲在地上看螞蟻……的屍體。我「啪」的一聲把菜刀就扔過去了。
德爾斯特反手一把抓住菜刀的柄，頓時冷汗就下來了。「安娜！這個砍中了，會死的！」
「你不是沒死麼。」我撇了撇嘴，「話說回來，一星獵人死于菜刀的話題，其實還是蠻有震撼力的。」
「大小姐，你吃了火藥了？」萊沙問。
「他讓我去拿菜刀，我就參觀一場旅團大戰揍敵客——沒見過這麼爛的電影結局。」
「你……沒事吧？」德爾斯特也顧不上追究我的菜刀了，連忙站起來問。
「沒事。又不是我大戰揍敵客，我會有什麼事？」我說道，「但是，你又不做菜，為什麼要買菜刀？買菜刀也就算了，還讓我去拿——讓我去拿也就算了，還讓我付錢！你怎麼當爹的？」好吧，我承認我是女人，我就是小心眼。
「安娜，你真的確定你沒事？不是腦子被砍壞了？」萊沙十分欠扁地問道。
「你才腦子被砍壞了呢。」我也是女人，從十歲到四十歲女人，都是不講理的。
德爾斯特滿腦門子的汗，摸了摸頭說：「那個……菜刀是買給你的，你上次燒菜的時候不是說，這裡的刀都不行麼？又不夠快，捏起來手感又不夠好。所以我就去訂了一把菜刀送給你——錢我已經打給那個傢伙了啊，難道他還問你收錢？這個錢鬼，我的錢都敢坑！」
問題不在這裡吧。
你要送我菜刀我很高興，可是一百多萬，我吃館子能吃上多少頓啊——你丫都不講究一下性價比。
「菜刀，多少錢？」
「我打了兩百萬給他。」
「兩百萬你買一把菜刀？」我憤怒地說，「你不會買一家餐館送給我？你以為燒菜很輕鬆麼？又要洗菜又要起油鍋的，油煙熏到寶寶怎麼辦？切菜，切菜，搞不好還會切在手上——切壞了我到底是心痛菜刀還是心痛自己的手？」
「安娜……」
「我真的不想要那麼貴的菜刀。雖然看起來很鋒利，柄捏起來也很舒服，可是那麼貴的刀，用來殺人比較好啊，切什麼菜呢。我根本就不需要菜刀，我做了菜也沒有人來吃，你只會帶垃圾食品來——我都說過我不吃那些東西了。」
「安娜！安娜！」一雙結實的手把我狠狠一拽，摟在懷裡。
我的淚水，抹在他的襯衫上，糊了一大片。
我都說我其實不傷心了，眼淚只是本能而已。
刀是兇器。
刀除了殺人之外，也是可以用來切菜的。
我很久沒有用菜刀了。
久到我已經忘記，原來店裡面賣的刀，大多數都是賣給家庭主婦用來切菜的。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安娜是個很沒用的人。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保不住自己的幸福，還對你亂發脾氣。
安娜是個很壞的小孩，又任性又有不可愛。可是你們不要把我扔掉，因為她只剩下你們了。
The Food
端詳著面前很詭異的肢節，肢的本身類似於竹節，毛有些濃密。這不是螞蟻麼？為什麼看起來像螳螂的四肢？
「這個就是奇美拉蟻？」
看著泡在福馬林液體中的枝幹，完全沒什麼感覺。或許因為只是一部分的緣故，以前在生物課老師的辦公室裡面看到過被浸泡的內臟，也比這個要噁心多了。
想起標本，南南初中時代也有個過一群人在生物實驗室中晚上去探險的經歷。那時候一個骷髏的樣本也能讓一群女孩子尖叫。這些都是很溫暖的回憶，就連生物老師那張板起的臉，也顯得格外可愛。
「嗯，一部分枝幹，是漂流在海面上被打撈的。」
「有人去蹲點了麼？」
「NGL那麼大，怎麼蹲？」
「發現有異狀就必須全部撲過去。」我撇嘴道，「螞蟻會吃人的。」
「你也會吃人……」
「所以說，種族特性呀。」我敲著德爾斯特的頭，「讓會長重視一點。」
「已經很重視了，連我都打算去蹲點了。」德爾斯特摸摸頭，「你以為獵人都很空的麼？肯做事的事情一大堆，不肯做的，找了也沒用。還有些個跑得連人影都不見了，電話三個月沒打通過。」他說的肯定是金這丫。
「威逼利誘呀。」我說，「錢，權，那種東西在你們這邊廉價得很。不要搞到最後死了很多人才來後悔。」
「什麼錢權在我們這邊很廉價？安娜，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很正常啊。」我說，「獵人協會連國界都能打通，這種事情應該不很難吧。話說回來……尼特羅會長上次讓我偷帳本，不是為了打入那個國家？我記得圖洛家很反感獵人協會插手他們的事。」
「那需要時間調度，獵人協會是個很大的組織來著。」——你現在承認是個很大的組織了？我還以為獵人協會很難進的呢。不過素質問題，到的確有待提高，畢竟人不都是天才。
「我有個提議。」
「什麼？」
「尼特羅會長是不是可以打算招點有資質小孩自己來培養？」（莫：還小果實計畫呐！你思維轉的可真夠快的。）想了一下，繼續說道，「流星街的也可以考慮。」這年頭什麼最重要？人才！
「安娜，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獵人協會的傢伙，太弱了。」我撇嘴道，「門琪這樣的，來一打我滅一打。」
「……獵人協會不是黑幫。」
「我知道，所以才對你們的戰鬥力持懷疑態度——記得要把我的話傳給尼特羅會長。」
「知道了。」德爾斯特摸摸頭，那美又在他身上尿了一次，然後還沖我笑。我一把拽過她，撇撇小嘴，這丫頭又要哭。
「不准哭。」
小丫頭立即停止了即將開始的哭泣，眨巴著眼睛看著我——那美已經到了十分會看人臉色的年紀。比如德爾斯特，就是屬於可以欺負的，一不順心就哇哇大哭，把眼淚鼻涕擦的德爾斯特滿身都是。而比如我，就是哭沒用的，乖乖的一聲不響。
奧檉洌ПА！？
我幫她換了尿布。
「我說老爹，你可以去洗個澡睡個午覺了，身上都臭烘烘的。」我說道，「那美我來看。」
順便說一句，她甚至連尿床都是看人的——按道理來說她已經不尿床了，但不知為什麼德爾斯特總是唯一的受害者。
抱起那美，漂亮的紅色頭髮卷起，柔軟地好像一團細毛線。親親她的小臉，又逗得她咯咯笑了起來。「媽咪，餓了。」
已經長了牙，她能吃的東西很多，喜歡吃肉，不喜歡吃蔬菜，水果也很喜歡，最喜歡吃蘋果……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我們吃飯去。」抱起她，我回到自己的屋子。把那美放到嬰兒走步器，隨便她在屋子裡面閒逛，我去廚房煮麵條。
水汽飄了上來，凝聚在屋頂上面，密密麻麻一層水珠——我該裝個脫排油煙機的。只是水汽的話，應該問題不大。反正我也不打算再起油鍋了——油只剩下一個瓶底了。好像上輩子還是要做廚師的，結果也沒做成。
目光落到那把菜刀上：價值三百多萬，據說添加了某種稀有金屬，什麼都能切斷……砧板也能切斷，你讓我怎麼用？
水燒開，麵條扔進去，滾一滾，再撈上來，加點鹽，橄欖油，番茄醬拌一下——你說什麼？為什麼不是炸醬麵？我哪來的美國時間做醬？……有根黃瓜啃就不錯了。
嗯，黃瓜，我還有兩根黃瓜。接下來是黃瓜，削皮，切成絲，加上鹽，糖，醋，拌一下。最簡單的安氏拌黃瓜。
左看看右看看，上次帶回來的好多罐頭哪裡去了？不會又給他們老鼠偷油似地給拿的一罐不剩吧——櫥裡面已經什麼都沒了。話說回來，我不在的時候，他們到底是怎麼樣活那美的？用水和樹葉？
再翻翻，居然還剩下一罐花生醬，不過現在貌似沒地方可以用。我端著一盤麵條和黃瓜走到起居室。那美似乎很喜歡吃番茄醬拌面，一大盤麵條還吃了一半還嚷嚷著要，也不怕撐。
「不准吃那麼多，變成胖小妞怎麼辦？」變成胖子我怎麼對得起你那禍水的爹？西索的女兒提出去是一個肥婆，我自己都不會原諒我自己的——剩下的一半我自己就吃了。
在貪婪之島上呆了一個星期，所有能吃得就已經被他們蹭光了，還美其名曰，你這裡才一個人，怕你吃不掉。貪婪之島上又不是沒有飯店！就算不喜歡吃麵包喜歡吃米飯，也不用頓頓都來蹭我的。
米也沒了。
醬油也沒了。
又要來一次大採購——本來我以為能吃上一個月。
把那美哄睡著以後，我離開遊戲。
一個星期沒有見亞當，那小傢伙還是那樣吃了睡睡了吃的。亞當不吃我的奶，大概是因為給他喝過了人工奶粉，之後他就只肯吃那種東西了。小孩的嘴真的很叼——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
「安娜，你回來了？」雷歐裡奧正好進門。
「今天上課完了？」
「嗯，今天只有上午有課。」他的面色看起來不那麼好，「今天參觀學院，正好是外科受教，看教授分解了一隻兔子。」雷歐裡奧念的其實就是醫科大學的預科補習班，教學師資硬體都很不錯，時常還有這種見學。唯一的缺點就是學費貴了點。好吧，不止一點，是普通學習班的兩倍。
「對了，雷歐裡奧，你找的這家醫學院，應該算是比較好的吧？」
「那當然，全世界都有名的。」雷歐裡奧訕訕地摸了摸頭，「不過是遺傳學和傳染病學比較有名。其他科目稍微差一點，不過也是全國數一數二有名的醫學院了。」
「遺傳學，和傳染病學麼。」嗯，我想了一下，「對了對了，你上次說你想做什麼方面的醫生？」
「外科醫生啊。」
「換個學科怎麼樣？傳染病學或者遺傳學？只要考進去，我就幫你走後門換專業。」
「不要隨便改別人的志向啊！」雷歐裡奧大叫了起來。
「遺傳學聽起來比較酷啊。」我瞪著眼睛，真誠地說道，「你想啊。外科醫生很大程度取決於病人的狀況，但是遺傳學不一樣啊，你可以延續一群人的生命。」
雷歐裡奧皺著眉頭，似乎在考慮我的話的樣子。神情在糾結，表情很痛苦。嗯，他抓頭髮了，把頭低下去了。實話說，逗他真的蠻好玩的。
「雷歐裡奧，不要想了。」我說，「你還是先考上再說吧，還有半年。考不上什麼都是空的。」其實我很懷疑這傢伙念書的頭腦，還是外科算了，或者婦產科也行——我看他挺適合賢夫良父的。
「知道了。知道了。」雷歐裡奧還是煩惱地擺擺手，提著書包進了急診室——現在是這傢伙的書房。
愣愣地看著雷歐裡奧的西裝背影，夏季的白天顯得有點長。長到吃過飯躺在床上的死後還是亮堂堂。然後你就瞪著夕陽，怎麼也沒辦法睡著。
正在發呆發到無趣，手機卻又響了起來。從包裡摸出手機。
又是不認識的電話號碼。
按下按鈕。
「安娜小姐，我是庫洛洛。」
「……」
我以後再也不接陌生人電話了。
不是廣告就是搞傳銷的——要麼就是蜘蛛頭。
「買兇殺死莫麗的傢伙，我們找到了，是圖洛家的何文斯。」他的聲音像來自地獄的惡魔，「你有興趣一起來嗎？」
你，有興趣一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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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都說了很多次我沒有暈血症。」我皺著眉頭說。
「但是你每次都會皺眉。」以撒說，「就像現在這樣。」「可是，那至少是個人吧。」歎了口氣。
流星街的孩子就是難對付。
「其實如果不是人的話，殺起來一點抵觸感也沒有吧。」少年想了一想，說明道，「殺雞沙狗的的時候會有嗎？你要做烤雞的後會考慮雞的生命？」他一邊翻書一邊說：「那麼人有什麼不同呢？」「大概……我們不做烤人吃吧？」「姐姐。」少年把頭抬起來，「你的笑話很爛。」流星街這樣的地方，最亂的F類區域，吃人的狀況時有發生，屍體也是食物來源。聽起來很糟糕，但一個星期沒東西吃的時候，什麼都吃得下去了。我又不是沒吃過人，吃人的時候整個胃都會打個節，或許是兩個節，最後抽搐著到天亮。
別說什麼那時阿卡拉一族的天賦，我一點都不喜歡吃生食，牛排我都要吃八分熟不見血的。而那些人生前最強烈的欲望會變成一種魔咒，時時刻刻緊盯著你去幫他們實現——我以前中考複習的時候沒都被盯那麼緊過。
「你覺得我們會贏嗎？」這傢伙忽然問道。
「去問天吧。」「嗯？」「不是有句話叫做『天知道』麼？」我歎了口氣，「或者你去問問巴爾家的人肯不肯去死。」天知道跟不知道其實並沒有多大區別。用中文寫的話，「天」和「不」，相差的只是一橫一豎而已。
預言者說，人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所以才拼命掙扎。可是如果我看得見這青天白日的未來，假設我看得見這慘烈的結局，是否還會努力著去掙扎？
血色
血與火。
夾雜了濃煙的橙紅色火焰，吞噬著龐大的建築群。夜空中的星光被高溫扭曲，或光照得這地方猶如白晝。我想我形容得太過細緻，反而失去了那種慘烈的氣勢。耳邊是遙遠處傳來的慘叫聲，近處是屍體，和滿地流淌的粘濕血液。
庭院中原本那些細膩可人的花朵，變成了無數粗大張滿了尖刺的藤蔓，好似童話故事裡面巫師的觸手，張牙舞爪地將屍體挑在藤蔓上，不停地向下滴著血雨。
風中充滿了血腥的味道，每呼吸一口就是一條人命。
這或許叫做修羅場。
其實我並不曾看到過十歲那年的屠殺場面，我的記憶中，只有死去阿奇拉那小小的身影。可是我已經漸漸想不起來他的容貌，他的聲音。就連當初那刻骨的恨意，也近乎淡忘的地步。然而不經意時想起的那一刻，胸口那個曾經的傷口仍會隱隱作痛——我記得明明用大天使呼吸治癒了的。
（注：大天使呼吸，貪婪之島指定口袋卡片。No.017 大天使的氣息 SS-3一口氣便治療瀕死的重傷和不治之症。但就只會現身一次。* 集齊40張咒文卡，再用102交換卷換來。）
神鏡是不會騙人的。
她曾預言，拉菲爾和我，是圖洛家毀滅的兇手。
可是他媽的為什麼我什麼都沒幹，圖洛家就變成這樣了？
看了看手機，七點半。根本還沒到約定的時間。
預言這個東西，如果可以改變的，那就算不上是預言，但如果是不可改變的，那未免太傷人心。一切都是註定好的，活著索然無趣。
拋開神話這個因素，來世之鏡和往世之鏡也不過是一種特殊的念能力罷了。
我想，我不應該鬼迷心竅答應那個混蛋去趟這趟渾水。
「你有興趣一起來嗎？」「抱歉，我沒空。」「你那麼在乎她的，不想為她報仇麼？」笑話，世界上真的有放不下的東西麼？
「庫洛洛，如果我現在是正在跟你平靜地聊天的話，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電話那頭的聲音並沒有不快，而是迅速轉化了話題：「莫麗留下一本筆記，上面都是我們看不懂的文字。如果你願意，順便過來拿一下，我想你看得懂——她會高興我這麼做的。」沉默了半晌。
「好吧。」「那麼，三天后，晚上八點，圖洛家門口見。」爽快地掛了電話。
於是我現在站在這個已經將近成為死地的面前，發著呆，不停唾駡自己！
我他媽的為了什麼破筆記本答應去跟他在圖洛家門口見面？！不就是一本破筆記嗎，一百三十七傑尼就可以買一本！又不是SONY TX系列……
奶奶的就算見面也應該另外約一個時間啊……
看著看面前的慘劇，又抬頭看了漆黑的天色，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向何文斯的居室方向奔去。
飛奔了數分鐘，轉過一個彎，可以看見熱帶雨林風貌的那一瞬間。我看見一個男子修長的身影，正屹立在祈願塔的頂部。額頭的字青色十字架清晰可見，在火光的反射下，宛若來自地獄的惡魔。
不知不覺停下腳步，直愣愣地看著這個男人。
一聲低不可聞的喃喃自語，又仿佛是被某種魔咒所迷惑，我聽見那個聲音在低語著：「以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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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奔在垃圾堆間的小道上，夜色幽暗，天空中沒有月亮，烏雲密佈，只隱隱約約看得見零星的星光。四周也是漆黑一片，不到中心區域，流星街的夜晚要比世界上的其他地方更加黑暗，黑暗的好像一個從來沒有光明的世界。
「姐姐，好像很安靜。」以撒低聲說，「奇怪。」「晚上的流星街本來就很安靜。」這是實話，白天的流星街也很安靜，殺人搶劫搞定走人，激不起一絲浪花，幾分鐘後就和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了。
「錯覺麼？」少年低低說了句，然後搖了搖頭。
「不是，的確奇怪。」我說，「還是小心點。」其實這個話和廢話沒什麼兩樣了。小心如果有用，大家還買保險幹什麼？
然而走到冰蛇那傢伙的宅子，卻什麼事也沒發生。警衛不見了，甚至連燈都沒開。這種狀況應該算是不在家。
偷偷從兩樓走廊的窗戶跳進去，屋內悄無聲息。沒有人。
接著打火機的微光，以撒在屋子裡面搜尋起來。他做小偷，我望風——已經不指望自己的探索能力了。
「什麼都沒有。」搜尋了十來分鐘之後，一無所獲的以撒說道。
難道是上次來打草驚蛇？這個可能性頗大。
「無所謂吧。」我低聲說，「如果贏了也不缺這些，如果輸了，要來也沒用。」「現在怎麼辦？」「先回去再說了。」總有隱隱的不安。我的直覺有時候十分管用，就是從來沒在好事上出現過。（莫：其實，你可以說，你現在已經有習慣性被迫害幻想症了。眾：-_-）
花了半個多小時時間，走回頭路，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總覺得夜晚更加漆黑，好像是為了襯托某種場景出現似的。仿佛是為了印證我的想像，抬起頭，忽然就看見了沖天的火焰。
巨大的火焰，好像是惡魔的觸手，扭曲著空氣中建築物的影子。
那是孤兒之家！
停下腳步，以撒和我對視了一眼。
第一個念頭，不好。
第二個念頭，逃跑。
開玩笑，我現在一點念力都沒有，以撒也是個初學者，不跑難道還留在這裡等死？
「喲，讓我瞧瞧，我看見了誰？」那個令人印象深刻的粘濕的聲音卻傳了過來，頓時起了一身冷汗。
女人輕搖碎步飄了過來，濃厚的胭脂弄得臉頰紅紅的，實話說，她弄成這樣的確不難看，可總給人妖嬈到蛇成了精的感覺。
「冰蛇？」「我不是說過了麼，叫我娜娜就可以了。」她笑盈盈地說，「這是給你的特權。」「這樣的特權，我不需要。」讓一個GAY對我笑眯眯地說，這是給你的特權——渾身汗毛全不豎起來才怪。我雖然喜歡一切漂亮的東西，但不代表我喜歡跟美女發生一些本該跟帥哥發生的故事。儘管西索是個BT，但他至少還是個男人吧。
「喲喲，不要那麼快拒絕吧。」她咯咯笑著，甩了一眼邊上的以撒，「原來你的小情人在啊。那麼我殺掉他，你是不是肯跟我了呢？」微微一抬腿，忽然扭身接近了以撒。
少年飛速抽身向後退去，但冰蛇的速度很快，片刻戰鬥打響。老實說，我的確沒想到以撒進步地如此神速，一個多月前還是被秒，但現在攻守顯得十分有序。兩人相互來回了十幾個回合之後，以撒的速度開始變慢，兩人的周圍明顯有白色的霜凝結，身體上很快就節了一層白色固體。
寒意傳來。
那不像是普通夜晚的寒冷，而是真正冰結的感覺。
「冰蛇的名字，可不是隨便讓你叫叫的。」話音才落，這女人從上躍過，反手一掌砍在以撒的脖子後背。以撒軟軟地倒下，被冰蛇捏在手中。
「呐，現在你的小情人在我的手上了？」她笑盈盈地說，「不考慮我的建議麼？」「我聽從你的建議，你會放了他？」我冷聲問。
冰蛇微微皺起眉頭，想了一下說道：「那倒是不可能的。」「既然不可能，我為什麼要聽從你的建議？」「也是。」她抿嘴笑著，「讓我想一想啊。」她一邊說著，忽然打了一個響指。瞬間她的部下從後面走上前來，人也不是很多，也就十來個，一目望去。一個男人的手中，提著艾比，另一個男人手裡提著葵。
到底發生了什麼？哥布林不是說，讓莉香帶著他們到地下室去的麼？
怎麼會這樣？
那個地下室的念牆十分結實，起碼要有窩金這樣的破壞拳的力量才能一下打開。
可是，一瞬間我看見那個熟悉的棕發少女正躲在後面，有些神色黯然。
「莉香？！」「呵呵，我早就說過麼，如果哥布林那個光頭佬對你們不好，就來找我麼。」冰蛇笑眯眯地說，「你看，莉香不就是？接下來她要跟我回去吃香的喝辣的——你真的不考慮一下？」莉香！她居然是內奸。
冰蛇的笑容始終不斷，看著我不斷發白的臉色，這丫顯得更加興奮了。
「嗯，這樣是有點無趣，這樣吧。」她微笑著，看起來好像得到了一個鑽戒一般，「我們來做個遊戲吧。」她指著艾比，「你殺掉她，我就放了你的小情人，怎麼樣？」艾比今年十一歲，是個健康的男孩。
這個女人……
是個變態。
我冷冷地瞪著她。
「哎？不願意？」她轉出一幅驚訝的神色，「那他就沒用了呢。」「噗」的一聲，就在她的話語落下的同時，艾比的腦袋被一刀砍了下來，咕嚕嚕地滾到我面前。
我和艾比不是那麼熟的，他們都經常早出晚歸，但是他也最喜歡和葵一樣坐在地上聽我講各種亂七八糟的童話。
他經常撇撇嘴說：「有什麼好聽的，都是些奇怪的東西。」但每次我開講，這傢伙卻又挪過來，搶在第一排的位置。
現在他瞪著我，表情扭曲著，好像是我殺了他一般。
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悲傷，只是覺得有點冷。
話說回來，是不是冬天快到了，為什麼流星街的晚上會這麼冷？
「啊啦！喂，我都沒說開始呢。」冰蛇咯咯輕笑，然後把目光轉向了葵，「嗯，這孩子很漂亮，這麼殺掉卻有點可惜呢。」真是好冷，我渾身都有點哆嗦，手心一絲絲的冷汗冒了出來。
「把他放下來。」她下了命令。
葵被扔到了地上，臉上充斥著恐懼。
「我給你個機會。」她冷酷的聲音，「你殺掉安娜，我就不殺你，怎麼樣？」隨後，冰蛇的部下塞了一把匕首到他的手裡。葵抬起頭來，看了看她，又轉過頭來看著我。
「葵……」我聽見自己虛弱無力的聲音。
「安安姐姐。」他叫得很低聲，「我不想死。」我也不想死。
葵，你知道嗎？
我並不是很怕死。但我害怕被埋漆黑的地方，沒有人跟你說話，沒有人來看你，沒有任何人回應你的呼喊。
我好害怕寂寞。我好害怕，被一個人孤零零地丟棄。
所以我拼命努力掙扎著活下來。因為我在想，或許下一刻就能得到幸福呢？或許下一刻就會有人對我說：我會一直陪伴在你身邊，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天。
葵，你要是這樣一直站著哭，一直對我說我不想死，大概我就不會殺你了。
大概……不會殺你了。
你為什麼要動呢？你為什麼要拿匕首來刺我呢？
對不起，葵。
對不起是世界上最無力的語言。
對不起，還有，再見。
一手刺入胸口，血淋淋濕漉漉。
溫熱的血，竟然像剛剛燒開的沸水，燙得我疼痛萬分。
手腳代表健康，頭腦代表記憶，心臟代表願望，眼淚代表愛。
你要吃，哪一部分？
我不是螞蟻，吃哪個部分都不會覺得美味。我說過吃人的時候整個胃都抽搐，抽搐，抽搐地好像你拉出蒼蠅的腸子，然後繞過它的脖子，使勁打一個結。
——於是孫悟空說整個世界清靜了。
但我為什麼覺得它還是如此嘈雜混亂？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36
故人
阿卡拉一族是很古老的種族，在這個世界中，傳承了至少有上千年的歷史。他們的吃人，是一種儀式。在群居時代，一個人死去了，往往全村的人每人都會分食一塊血肉，以表示他們會代表這個死去的人活著。繼承他的意志和希望。
在吃之前，由大巫帶領著舉行儀式，儀式過後，才是吃的步驟。阿卡拉一族拒絕外來人員參加儀式，所以在網路上僅有少數珍貴的照片流傳。
照片上的族人，帶著虔誠的表情祈禱著。
然而我不懂。
倘若吃人是一種儀式，一種獻祭，那究竟是誰把生命獻祭給了誰？
吃掉那麼多人，背負那麼多人的生命和執念，搞不好我自己才是死去的那一個。
抬起頭。
面前這些人的眼睛中有憎惡，有輕蔑，大多數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在微笑。
「看你做得很好嘛，早這麼做不就好了麼。」冰蛇一甩手，把以撒扔了過來，「我就放了你的小情人。」這裡所有人都死了世界也不會毀滅。每個人是如此渺小的生物。渺小到除了你自己，沒有人在意你的生死，或許連你自己都不在意。
轉了一個圈，我好像又回到了原點，那個漆黑冰冷的夜晚，相同的殺戮，相同的場景——幻影旅團本來就是流星街出身的。
「蛇大，怎麼處理？」「先帶她回去，隨便找個地方關起來。那邊事情太多了。」她擺擺手，「別動到她，她是我的。」「知道了老大。」回答的聲音頗為有氣無力。
胃痛，手腳發冷，一點都不想反抗。我想我是吃壞肚子了。
不知走了多久，被帶到一個類似石塔的建築物前，數寸厚的鐵門沉重地被打開，然後被關上。冰蛇半途離開，只剩下幾個人押送，一邊小聲嘀咕著些什麼。
「先關在這裡吧，反正也是被廢棄了的地方。」「你說蛇大過幾天會不會把她忘了？」「誰知道呢，蛇大可是變化系的。」「啊，蛇大就是這個樣子，前一陣子好像很感興趣的東西，現在說不定就全忘記了——對了，上次那個傢伙也被扔在這裡有好幾天了吧。」一個魁梧的漢子，面相看起來十分老實，「不會死了吧。」「哪個傢伙？」「就是把蛇大氣個半死的那個。」「哦？他啊。」另一個人聳了聳肩，「蛇大可是吩咐過，要好好招待他的呢。」帶著點幸災樂禍的表情，幾個人同時哄笑起來。
路越走越深，好像盤旋著鑽到地心，空氣中充斥著潮濕和黴掉的氣味。這種氣味混合在流星街垃圾的腐臭味中，噁心地能讓人立即暈倒。
再走下臺階的時候，果然能看見一排鐵柵欄圍成的空牢房。打開一間牢門，把我推了進去。
「等蛇大想起來的時候，希望你還活著啊。」老實面相對我說了句。
「到是挺可惜的呢。」他又嘟囔著什麼。
腳步聲遠去，很快這地方就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牢房裡面鋪的柔軟的稻草，但很可惜，都是黴得發黑，還帶著屍體的腐臭。用腳踢開厚厚的稻草層，甚至找到一具半完整的白骨，甚至還帶著沒有完全風乾的血肉。倒退了兩步，腳下踩到一個硬物，低頭看，那是一把生銹的匕首，上面還有不少缺口。不過總算是把匕首。
撿起匕首，無意識地捏在手中，找了一個相對比較乾淨的角落坐下，發呆。
以撒生死不知。
我沒有哭。我想我的淚腺已經壞了吧。
安靜的環境有利於思考問題，我問自己，倘若換成了以撒，我會不會下手殺他？但其實這問題無須我自己來回答，那小子替我做選擇就可以。
記得很多小說中都有一句經典的狗血臺詞：上天讓我到這個地方來，就是為了和他相遇的。可是我現在腦子裡想的卻是：上天讓我到這個地方來，就是他媽的為了讓我遭罪的。
勝利的曙光還沒看見，就把我弄到三百年後，雙眼望去，方圓三千里內舉目無親——三萬里也沒有。我沒崩潰，大概可以稱得上奇跡。
輕輕歎了一口氣，抬起頭。
即便冰蛇帶來的寒冷已經漸漸淡去，但還是感到夜晚的涼意。念力消失之後，身體狀況也變得敏感起來，人真是軟弱的生物，怕冷怕熱怕癢怕疼。就連蚯蚓蟑螂都比人類強悍得多了。
高高的牢房頂部有幾扇很小的天窗透著也月亮的微光，但牢房中仍舊顯得十分灰暗。只是眼睛在熟悉了黑暗之後，還是能夠看得見東西。
比如漆黑一片……
好吧，漆黑一片不算是東西。
我還能看的清腳下的骨頭是人體的哪一部分。
然而在黑暗之中，我忽然聽見了細微的響聲，雖然只是極其輕微的響聲，但我的確聽見了。老鼠？蟑螂？這種地方恐怕也只有這種生物的存在了。
只是扭過頭去，卻忽然看見一個人的輪廓。說來很近，也就三四步的距離，但是在鐵柵欄的另一頭。就靠在柵欄邊的牆腳，就那樣斜斜地躺著。
這個近乎死地一樣的地方，居然會有人存在？然後我忽然想到那些人所說的「上次那個傢伙」。這樣黑暗的夜裡，很容易把他和一堆稻草混淆。
我走近了，象走近了三百年。
我看見了誰？
原來方圓三千里內還是有點熟人的。
我看見過那雙充滿冰冷殺意，完全不帶一絲溫度的細長雙眸，也看到過帶著興奮殘暴的面容，唯獨不曾看到過他那樣蒼白到好像已經不是活物的臉頰。
「飛……坦？」沒有回答。
死了？
慢慢蹲下，側過頭仔細聆聽，呼吸若有若無，時緩時急。
殘留在下巴上的血漬已經凝結成了黑暗色的物體，只有那形狀還隱隱看得出來曾經是掛下的血珠。上身近乎半裸，但凡是裸露著的地方，無一例外都是模糊到看不清原本皮膚的血肉。
光線其實並不很足，我可能看花了眼。
飛坦怎麼在這裡？
我記得他刺中了我，然後我撞上了來世之鏡。難道這傢伙和我一起穿越過來的？或許是落在了一樣的地點。
讓我想想，如果是穿越過來的，那麼很可能也和我一樣失去了念力。在流星街這種地方，沒有念力的任何人，被關在這種地牢裡，都是絲毫不奇怪的事。
滿腦子都是震驚，反而有些忽略了我和他之間的關係，直到十多分鐘之後，我才產生了你這丫也有今天的念頭。
我實在很難想像囂張跋扈的旅團也會有這種下場，我一直以為他們是無敵的。而所謂的無敵，對命運來說不過是個笑話。我十分不想用「神」這個字眼——這傢伙太怠忽職守了。
背靠牆壁蜷縮在稻草上，沉沉的倦意襲來，陷入了沉睡，直到天明的亮光和輕微的咳嗽聲將我驚醒。
張開眼睛，看見面前的人蜷縮在了一起，毫無血色的臉糾結著，忽然咳出了一口血。我記得看弟弟打遊戲時候的某個角色人設，是在戰勝對手之後會咳血的帥哥。這個角色的人氣極高，但我現在想說的就是，咳血本身是一件毫無美感，能令你皺眉皺到八字的事。你什麼時候看到過肺結核病人英俊瀟灑來著，在古代肺病這可是一種必死的疾病。
血是淤黑色的，順著嘴角緩緩趟了下來，或者說，從上到下血漬的模樣看得很清楚。
飛坦的目光失去了往日的尖銳，只有那轉瞬即逝的微光，才提醒著，這個人還活著。他看見了我，但只是瞥了一眼，絲毫沒打招呼的想法。
過了一會兒，他的咳嗽聲停了下來，喘了一會兒氣，他擺動著自己的手臂，努力將身體擺到一個比較舒服的位置。鮮血已經凝結，但左手臂軟軟地垂著，骨頭顯然是被弄斷了。下半段從上半段的肉中戳出，卻因為還有血肉連著的關係，肘部以下並沒有掉下來。
天亮了的關係，更清楚地可以看見胸口的那些傷痕交錯。晚上原來我真是看錯了的，那並不是模糊的血肉，而是一條一條猙獰交錯著，翻起的口子。
靠近肩膀部分的胸部，一個很大的像是被穿刺了的傷口也已經發膿而顯得無法入目。
我覺得整個肚腸都好像抽搐起來。
報應！
這就是所說的報應麼。
我記得這傢伙對別人用起刑罰來的時候，興奮地好像整個瞳孔都泛著紅色的光，那個時候，他有沒有想過今天？（莫：他肯定沒想過。-_-）
人不應當在後悔中度過自己的人生。但我其實是後悔的，後悔以前沒有好好念書，後悔跟龍去廣州，後悔被龍甩了之後一蹶不振。
好吧，不談上輩子。
安娜後悔點什麼呢？
大概，能夠更無情一點，就好了。
無情，說來其實並不是很難，只要對你身邊的東西，毫不在意就行了。可是人是如此孱弱的東西——血管中流動著的是血，眼睛中流下的是淚，只需要輕輕一刀，就什麼都流得乾乾淨淨。
受傷的野獸會默默獨自舔著自己的傷口。傷口在看不見的地方默默滴血。所謂的看似堅強和冷漠，根本就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多情。就像我坐在這裡，冷冷地看著面前的這個人男人，但事實上我一點都不想看他，一點都不想。
更況且，我絕對不要跟這個人死在一起！就算死了，埋也要分開埋……（奇妙-_-：還什麼都沒說呢，你怎麼就想一起死了呢？連怎麼埋都想好了……你看不起我這個媽嗎？）
算了，我想這個幹什麼……
我也不見得會死。
他死不死關我什麼事……
輪回地獄
至少三個小時，這是我估摸的時間。如果在沉默和等待中度過，那時間就會變得非常之慢，就像你以為過了半個小時，其實搞不好只有幾分鐘。
我和飛坦在地底的牢房中，面對面坐著，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我總覺得這樣的場景在數百年之後，可以被描述成這樣的場面——在這無人寂靜的墳墓中，聳立著兩堆枯骨。
能產生這樣的聯想，說明我是很閑。
我還能幹什麼？數自己的腳趾頭？又沒少一根。
數螞蟻？這地方只有小強。
數頭髮？難道把自己的頭髮都拔下來數？
微微歎了口氣，又重新把目光落到飛坦身上。這一雙間視線相交，忽然之間頓了頓。或許是因為重傷耗盡了他的力氣，他的目光失去了原本所帶的灼熱殘酷，意外地沒有了攻擊性。可是這目光卻也只是停頓了一會兒，就像什麼也沒看見似地平淡分開。
「混蛋。」我不知不覺咒了一句。
緊接著，卻意外地聽見了一聲低笑。我沒有笑，很顯然那就是另一個人發出的聲音了。事實上飛坦的嗓音是一種很特殊的嘶啞。如果要形容，有個恰當的，那就是來自地獄惡魔的低語。
飛坦在笑？
這傢伙是瘋子嗎？
這樣的境地，只要是正常人，怎麼可能笑得出來？
我忘了，這世界沒幾個正常人，有也被fj弄死了。
「看樣子你很高興。」他意外地開口了。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很高興了。就算我高興你比我慘，我也不願意呆在這種鬼地方，搞不好到時候還要跟你埋在一起。（莫：你怎麼還記著埋-_-）
本來我想對他說「自作多情」的，但不知怎麼到了嘴邊就變成了：「你不喜歡我高興？」這兩句話其實也沒多大差別，但似乎還是我說出口的比較傷人——我果然不是什麼善良的人。照理說他已經很慘了，不該拿話去刺激他的。
一瞬間我看見飛坦那狹長的雙目中崩出令人膽寒的銳光來，好像雪地裡的獨目狼。他並沒有說話，我也沒有，只是反瞪回去，以示我的決心——好吧，其實我沒什麼決心，只是單純地不想被他看得偏過頭去，那樣就輸了氣勢。
但最後還是我把頭扭了過去。
「對不起。」我歎了口氣說。
我想我並不是因為真的覺得抱歉而說的。我有理由去恨他，當然也有理由去譏諷他，傷害他。他現在所受到的痛苦，不過是我曾經所受到痛苦的回報而已。我一點都不曾同情他。
我只是厭惡這樣冷冷旁觀的自己，僅此而已。
人的無情是怎樣形成的呢？
把有關的範圍縮小到最小，把喜歡的人和東西的範圍也縮小到最小最小，最好連你自己都排除在外。這樣你就能被大多數的人狂吼：你這個殘酷的惡魔！你這個無情的惡魔！
一遍又一遍聽著，你覺得好笑。然後不經意之間，你就以為你就是一個無情的惡魔。
這樣的結局，我不要。
我他媽的才不要——我說過很多次了。
「你在向我道歉？」飛坦又一次挑釁我的良心了。
「我到忘記了，像你們這樣的人，大概不需要道歉的。」我冷冷回答。
因為道歉是沒有用的，錯了就是錯了，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的。旅團通常的解決方式是死。為了表示你的歉意，請你拿你的命來補償——他們也不管賠大賠小，殺掉他們的成員倒只要加入就可以了，我不知道這群人到底誰在管賬的。
「道歉有什麼用？」這傢伙帶著輕蔑卻又肯定的口吻再說著疑問句。
「至少心情問題吧。」「誰的心情？」同樣是尖銳而不帶一絲情面的嘲諷。
「道歉雖然不會讓被害者的心情更好一點，但不道歉會惹得心情變得更壞吧。」我說，「大概你讓人家捅你一刀之後，再被說對不起會讓你心情變得更糟吧。」「這麼說，如果有人砍你一刀再道歉的話，你心情就會愉快了？看不出來你還是這樣的寬容啊。」我真的不知道這丫居然也會這麼毒舌，事實上在漫畫中我對這個人的印象十分淡薄，倒是BBS上有不少辯論，正方的論點是不太記得了，反方則一律貶低的詞語，個子矮，又不帥，還心理變態。
拋開感情因素不談的話……換到這個三維的世界來——事實上飛坦真的可以用漂亮來形容——動畫版裡把他醜化了。眯起眼睛的時候，看起來是有點奇怪，但如果他用正常眼睛的大小看著你的時候，是一種帶有冷酷感的漂亮——給快死的人一點讚美，也不算過分。不過這種眼神多看幾分鐘，你就會覺得身邊溫度降低，不穿棉襖大概馬上就要凍死了。
「報仇就是報仇，別擺出一幅你應該道歉的樣子。」飛坦冷冷地說，「有本事就來拿走我的命——現在的你又不是做不到。」注視了他好幾分鐘，斷絕了這傢伙是故意挑釁我好讓我殺他的念頭。那種不帶一絲猶豫的眼眸裡，根本沒有任何花招。
再說了，飛坦那傢伙自己要尋死的話，還用別人幫忙？
如此平和地討論一個人的生死，我自己居然還不覺得荒謬，也只有在這種狀況下了吧。我又覺得反胃了，亂吃東西果然是不對的。
「問題是，我真不覺得你現在比死好上多少啊。」雖然是輕輕的微笑著的回答，但事實上，很傷人的吧——可惜對方的反應並沒想像中那麼強烈，他只是冷冷哼了一聲，並沒有說話。
這裡是地下兩層，但因為這一面的牢房本身就十分高，我想那個天窗大概是地面的某個洞口吧。所以雖然四周靜悄悄，但偶爾還能聽見好像遙遠上空風吹過的細微聲響。
忽然一陣腳步聲隱隱約約從上面傳來，好像有什麼人踏進了這裡，原本以為這是錯覺，但三分鐘之後，我看見了數人從通向上面的階梯上走下來。
「安娜妹妹。」那個令人厭惡的聲音又出現了。我在想我如果堵住耳朵的話，會不會還能聽見這個女人甜膩的聲音。
香水味撲鼻而來，我原以為流星街呆久了鼻子都會失去原來的功能。這種香水味本來並不十分難聞，但混合著這種腐臭，就變成比夏天垃圾山冒出的那種臭氣更加令人嘔吐的味道，真不知道這個女人究竟是怎麼想的，難道是為了測試他人的忍耐力？
別過頭去，不理她。
打開牢門，這女人施施然走來，臉蛋的確很漂亮，身材的確火辣，表情也的確……淫蕩——原諒我又攻擊人了。她蹲下來笑眯眯看著我，十分討好似地說：「你看我一逮著空就來看你了。」「你很忙麼？」我冷冷地譏諷。
「也不是，不過我不放心他們嘛。很多人要殺，很多情報要收集。」冰蛇輕笑著，「啊，你看，我給你帶吃的來了。」她一伸手，從部下手中拿過一個籃子。裡面放著一些麵包和水果，雖然看起來不太新鮮，但堆得滿滿的。我沒有伸手接東西，她也不以為意，只是把東西擱在了一邊。
「哥布林呢？」我問。
「死了。」這女人輕描淡寫地回答。
預料之中的答案。
無力地垂下頭。
墨菲斯托完蛋了嗎？
「在這裡，活著，就是一種賭。」哥布林說。
「誰不是在賭呢？」弱肉強食的世界啊，淋漓盡致。輸了，輸掉一切，沒有重頭來過的計畫。
不需要對不起，因為流星街不相信眼淚——媽的看看這破臺詞，我都連電影名都拿來用了。
「小安娜不是流星街的人呢。」忽然聽見冰蛇笑眯眯地說了那麼一句，我愕然抬起頭來。
「我是問那個小男孩的。」女人說，「呐，就是昨晚被你殺掉的那個，你還記得嗎？」我忽然發現，她的眼睛時常是那樣眯著，看起來好像很高興的樣子，但其實那什麼也代表不了，就像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只是純粹地想要刺激我而已。
「不是流星街出身的，心一般都比較軟。」她微微頓了頓，繼續說道，「是這樣嗎？」這個有著甜美名字蛇蠍外號的女人，這樣問我。
我是不是心軟？
這個問題，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我不知道回答的還有很多問題。
比如我恨自己是否甚於恨旅團。比如我是否願意為了那美而放棄復仇。比如我是不是相信我還有明天。
「你知道麼？」冰蛇那女人不等我回答，又笑著說，「把一樣純潔無垢的東西染上黑色，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我不覺得有趣，而且，你不覺得這個地方心理不正常的人產出率高了一些麼？
「你別搞錯了。這女人可不是什麼純潔無垢的東西。」插嘴的居然是飛坦。——你說我不夠純潔無垢固然是實話，但怎麼能用東西兩個字來形容？語法錯誤也就算了，人和物的修飾都分不清。流星街的人果然都缺少文化素質教育。
「啊啦，居然還活著。」仿佛這時候才注意到邊上的人，冰蛇的表情有那麼一絲不快，但立即就被笑容所掩蓋，「嘖嘖，而且居然還和小安娜認識……她是你的夥伴？」「開玩笑。」這傢伙那嘶啞的回答中，聽起來還真有那麼一絲笑意，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嘲笑——雖然我想那肯定是嘲笑了。「我可是她真真正正的仇人啊。」我的確從來沒搞懂這些人的腦袋裡到底裝的是什麼。
冰蛇繼續笑著，但這次任誰都聽出那笑聲完全是帶上了冰冷的殺意，她轉身向飛坦的方向走去，三步，雙手直接拽住老房的鐵柵欄，用力一拉。
柵欄用的材料顯然有著十分的韌性，在那種大力之下——我敢肯定那女人至少用了八成以上的力氣，兩根鐵欄杆扭曲地不成樣子，形成了一個大大的「O」字形。中間穿過一個人是沒問題了，如果不是胖子的話。
冰蛇跨過了欄杆，彎下腰，徑直將飛坦提了起來，「嘭」地一聲，狠狠撞在牆上。
「仇人是麼？你不說我還不知道呢。」她輕笑著，「安娜妹妹，你說，我幫你報仇好不好啊？」她的語調輕柔，好像和情人溫柔低語，但其中話意卻有點令人悚然。
「她是你下一個目標嗎？」飛坦輕笑，同樣的低語，「你的品位，還真得跟你的長相一樣低啊。」「你這麼說我很高興啊。」那女人繼續笑著，猛地抓住飛坦的左手，「嘶」地一聲，硬生生把那條胳膊扯了下來。
鮮血四濺。
吃人的世界
好吧，鑒於某些同學的申訴，說我預告地太晚了，那我現在這裡呼籲一下——怕血腥的，以及純潔的mm速速退散！！！此篇大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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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皮帶者血，血其實已經不能算太多了，那個被下半截骨頭戳出的傷口早就半裸著，像是乾涸掉的一樣，但新破開的那一半還是硬生生帶出血流來。
飛坦悶哼了一聲，呼吸一時停頓，好一會兒才恢復參差不奇的頻率。
流這些血已經夠嗆了吧。另外流血過多也是會死的。至於血流多了會冷我當然知道，但是為什麼他流血我會感到從心底裡面冒上來的顫慄？
冰蛇鬆開手，飛坦就那麼直墜下來，掉到了稻草上——幸好不是硬石頭地面。
「既然沒死，那我們就繼續好了。」她掩嘴輕笑。
他的幾個部下，其中一個大塊頭還是昨天跟我說話的，看起來很老實的那個人，不知從哪裡捧來一個大箱子。打開箱子，裡面堆滿了金屬的活著皮質的各種零碎刑具。這箱子大概就是牢房外面擺著的，既然是牢房，就不可能沒有刑具。
其實我倒是從來沒有見過任何真的刑具，最多也就是以前在圖片上看到過畫出來的——滿清十大酷刑之類。因為嫌血腥，描述的文字也沒仔細看過。
「其實啊，好歹我也救了你回來。」那個女人退到外面，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你一開始就應該答應幫我做事的。」「做事？」飛坦冷哼了一聲，「做你的狗吧。」狗這個字刺激到了這裡在場的其他人，我分明就看見他們表情中的怒火。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迅速從箱子裡找出幾根長釘。
「釘子撐不住的，你不能用上面的鐵鍊麼？」老實人提醒道。
「你個白癡。」刀疤臉罵罵咧咧地說，「他手都斷了你拿鐵鍊去鎖他什麼？」頓了頓，又惡狠狠地說道：「撐不住，那就多用幾個好了。」本來就不帶憐憫，現在似乎更為粗暴地抓起飛坦——釘子從兩個肩膀處被釘了進去。完好右的手肘部也被作為一個支撐點釘在了牆壁上。其實也不能算是完好，但跟另一隻手比起來……大概算是十分完好了。
那些人技術十分熟練，甚至沒有聽到骨頭被敲碎的聲音，就這樣順利地透過血肉和骨頭的縫隙，將人釘在了牆上。
冰蛇站起來，選了一個鞭子，抓住柄，在手上繞了一圈，鞭子的正體上，清晰可見粗大的鋼刺。扭動著身軀走到飛坦面前，狠狠地一鞭子抽下去，一道血溝。又一鞭，又是一道血溝，猙獰可怕。本已經淤結的傷口被直接拉破，帶出膿血來，一道傷口覆蓋另一道傷口，像是層層疊疊的蛛網。
飛坦看上去幾乎是沒有什麼反應，只是面無表情。
打了十幾鞭子之後，女人停下來，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說道：「嗯，看來普通的鞭子你已經沒什麼感覺了呢。安娜妹妹，你說怎麼辦？」我這輩子再也不和變態女人說話了。
我沒有回答，她也不以為意，只是轉身走了出去。高跟鞋發出輕微的「咯咯」聲——這時候我才發現她穿得居然是高跟鞋，你丫不覺得在流星街穿這種鞋子格格不入？
她點著腳尖，一步一步走到箱子邊上，然後掃視了一把箱子，似乎是在挑選合適的刑具。把目光落到蓋子上的一排竹蔑之上。冷笑了一聲，拿起那一排竹篾，又回到了飛坦的面前。
冰蛇端詳了他一會兒，找到一塊傷口比較少的側腹，挑出一根竹篾，在手上抖了一抖，用力抽下。竹篾是那種薄薄的，鋒利的長片，細長而有韌性，貼著肉深深切進去，只剩下一條細細的紅線，滲出血來。
當所有的竹篾都被插進了肌膚之後，冰蛇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殘忍的笑容，用手抓住一根竹篾的突出部分，硬生生將傷口挑了起來。
她緩慢地一寸寸撕開，皮肉和著淋漓的鮮血，被慢慢剝離下來。
儘管飛坦還是一聲不吭，但不住痙攣的身子卻洩露了被撕裂的那種劇痛。
痛應當慘叫才對，為什麼不叫呢？
這個人真奇怪啊。
我歎了口氣。
飛坦的嘴角有著因為咬得太狠而溢出的血漬，但眼中的銳光卻不見少，完全不像是剛才看見的那種漠然和黯淡——似乎他就在迸發生命的某種力量，當這種力量消耗完畢的時候，這個人就會死去。這種傷感從我的心裡面冒了出來。
冰蛇十分開心似地，幾乎將他身上所有看得見的地方都這樣逐一嘗試了一遍……雖然其實也不能算多了，肌膚上本來就遍佈傷痕。
半晌，她終於累死似地歎了口氣，沖我笑道：「安娜妹妹，你要不要也來玩？」你確定你是在玩？
也是，玩人也是在玩吧。
「我不要。」我吐出了三個字。
「倒是，很累的呢。」這女人說。回頭又審視了一會兒掛在牆上的飛坦，語調轉冷：「其實本來我以為你已經死了……不過你居然沒死。」「雖然我蠻欣賞你的，但其實我不在乎多你一個或者少你一個。」她說，「對你個人來說，很可惜就是了。」的確帶著有點可惜這樣的眼神一瞥，然後忽然想起什麼似地叫了一聲，「糟了，我答應巴爾下午一點去見他的——現在幾點了？」「老大，一點半了。」「完了，這下又要被那個老傢伙說了。」冰蛇扔掉手中的竹篾，一把把飛坦從牆上拽了下來，扔到地上。
「親愛的，我有空再來看你噢。」她用那甜膩膩的聲音跟我打了一聲招呼，帶著部下飛快地離開了。
一切又恢復了沉寂，只聽見飛坦那急促的呼吸聲。
我這個角度看不見他的臉，只能看見他手腕斷掉的一截，斷骨在血肉之外，顯得十分刺目。
「為什麼不死？」我問。
沒有回答。
「為什麼不死？」我又問。
還是許久的沉默。
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我這個問題的時候，飛坦卻忽然開了口。
「大概是，因為不想死吧。」「每個人都會死。」「你在說笑話嗎？」「……」這人，理解能力絕對是有問題！
「如果不是笑話，為什麼我會覺得好笑？」聲音並不是很清晰，但我的確感覺到這人在笑。
瘋子。旅團的這些人，都是他媽的瘋子！
「每個人都會死，那就等死吧。」語氣不善，「就算是那樣……也不用你用殉道者的口氣說什麼每個人總會死……在這裡等死的人又不是你。」「……」你丫就在這裡慢慢等死吧，閉眼睛，睡覺！
………………
我睡不著。
滿腦子都是血肉模糊的一片，翻起的血肉好像一條條黑紫色的蟲子，不停地在視網膜前面蠕動著。被撕去皮膚的脂肪混合著血，一片一片觸目驚心。
殺人，和用刑其實根本不是一碼事。
殺人起碼在幾分鐘之內搞定，你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再也不用去看那些傷口，表情，或者冒出的血水。你也知道他們不再會痛，不再會叫，不再需要繼續努力。
要不是親眼看見，我或許還真以為看人用刑是一種多愉快的事。可是現在我閉上眼睛，看見的只是紫紅灰黑的傷口橫豎密佈。那些扭曲的蟲子嘶嘶地吐著舌頭，不停地在身上噬啃。
這種反應，和第一次殺人差不多——星爺說吐啊吐啊的就習慣了。
大概……習慣了就好了吧。
困意全消的結果，就是肚子發出饑餓的信號。人果然是軟弱的東西，一個晚上加半個白天沒吃東西，就會感到餓——你不是消化不良麼？怎麼還有心思吃東西？我一邊扯著頭髮，一邊咒駡自己。
邊上的籃子裡面擺放著滿滿的麵包和水果。水果是很普通的蘋果和梨，雖然有些乾癟，但看起來還是十分誘人。
我拿起一個麵包，啃了一口，十分可口。唯一的缺點是沒有水，吞咽有些困難。狼吞虎嚥地吃掉半個的時候，我忽然注意到那一邊的視線。
不知道什麼時候，飛坦把頭轉了過來，目光停在那個籃子上面。
我到這裡的時候，飛坦已經貌似被扔在這裡好幾天了。看他受到的待遇，估計也不會有什麼人記得幫他送吃的——這傢伙有多久沒有吃東西了？
「要吃嗎？」我拿起一個蘋果。
這傢伙沒有回答，仍舊死死盯著我。
「要吃嗎？」我繼續問。
「要。」回答的還真乾脆。
我拿起蘋果，走到他的跟前蹲下來。
近在咫尺的距離，這個角度，剛好和五年前反了過來。
「可是，我為什麼要給你吃呢？」我輕輕地問。
「不想給的話你可以不給。」飛坦冷冷的語調。
「其實我很想知道，像你這樣的人，會不會感到害怕？」我問，「你躺在這裡，慢慢地感覺不到自己的溫度，慢慢地看不見眼前的色彩，慢慢地聽不到任何聲音……你……不會沒有感覺的吧？」「我很餓。」他說。
微微皺眉。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真的很餓。」飛坦的聲音低低的，無比嘶啞，「你知道人一餓胃就會抽搐，抽搐得就好像你的腸子像被扔在洗衣機裡面不停滾。」這傢伙，到底在說什麼？
他喘了一口氣，又繼續說道：「接下來你就會覺得自己的肚子在慢慢變成了一個空洞，不斷被腐蝕融化。腐蝕胃，腐蝕腸子。」「最後你的腦袋中只剩下了能吃的東西這個念頭。爾後看見的任何東西。」飛坦的聲音忽然帶上了些不確定的浮動感，「你都會想，這個東西可不可以吃。」我低下頭，看見那雙狹長的，金色的眼眸中，流動著惡意。
忽然手腕上一陣劇痛，一晃神的工夫，那丫居然狠狠咬了我一口，硬生生從我手上咬下一片肉去。
鮮血淋漓。
我捂住傷口站起來，還真他媽的痛。
「人也吃嗎？」「為什麼不能吃人？」他低笑著，「這本來就是吃人的世界。對吧？」這本來就是吃人的世界。
對吧？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37
你的尊嚴
鬆開手，蘋果果然自由落地，牛頓就是被這個砸出萬有引力來的。
「想吃，就吃吧。」我笑了笑，「反正，你也沒有多少時間了。」一陣強烈的倦意湧來，好像連著加了兩場夜班沒睡覺似的——我明明才剛剛睡醒沒多久。
回到原來的位置躺倒，合上眼睛。
迷迷糊糊中，我看見賓館的領班拿了一疊花花綠綠的鈔票進來。為什麼都是一萬塊的面額呢？我記得人民幣最大才一百塊面值，而且發了我那麼多，足足有一百萬。領班說我表現好，給我多發獎金。
這麼多錢，要用來幹嘛呢？
嗯，要幫媽媽買一跟項鍊，她上次看中了一跟白金的戒指，可惜沒錢買。接著還要幫弟弟買遙控四驅車，他最喜歡看方程式賽車了。爸爸喜歡抽煙，給他買一條好煙。
一高興，不知不覺就挑最貴的，可還是剩下了六十幾萬，回家把錢給媽媽，她一定會高興的。
興奮地跑回家，推開門，卻看見媽媽和一個陌生男人躺在床上。
「媽媽，怎麼回事？爸爸呢？」我吃驚地問。
「你爸爸不是早死了？」媽媽伸出塗抹的殷紅地指甲，上面帶著五隻不同顏色寶石的戒指，閃亮地好耀眼。
我甩上門，腦子裡面一片混亂，爸爸怎麼會死呢？昨天不是還在打麻將麼？
一扭身，看見弟弟正在地上看螞蟻爬。
「小弟，這是給你的禮物，遙控四驅車哦。」話音未落，弟弟從地上站了起來看著我。「搞什麼啊姐姐，我今年都十八歲了。早就不玩這種東西了，你是不是腦子燒壞了？」你問我腦子有沒有燒壞。
我真的不記得弟弟有十八歲了。媽媽走的時候弟弟還沒那麼大，後來再也沒有碰過面，所以我不記得了。
扭過頭，看見一個面熟的男人走了過來，他對我說：「南南，你到底在幹什麼？這麼久都不回來。」我困惑地看著他。
「你是誰？」「我是龍。你……到底在搞什麼？」男人臭這一張臉，「難道是因為這個男人？」他看著弟弟。
「他是我弟弟。」可是我的解釋似乎完全進不了那個男人的腦袋裡似的，他的面色忽然就那麼陰沉地可怕，「你敢碰我的女人。」他拿出一把匕首來，狠狠地刺過去。
弟弟的胸口被刺了一個血淋淋的大洞。可不知怎麼的，弟弟的臉，忽然就變成了飛坦。他冷笑著看著我，緩緩倒下。
龍回過頭來，手中的匕首滴著血，沖我微微笑著，赫然就是庫洛洛的樣子。
喘著氣從惡夢中驚醒，冷汗涔涔。牢房中一片漆黑，好像又到了半夜。
多就沒做過噩夢了？
好像很長時間了。
而且居然做到完全無關亂七八糟的夢。我甚至連上輩子弟弟的臉都想不起來了。
打了一個寒顫，這還只是秋天，怎麼就冷成這樣？可惜牢房裡什麼保暖的都沒有，只有稻草堆，而且頭頂天窗連玻璃都沒有一扇，這個窗戶那麼小，可冷風就那麼呼呼地吹進來。
隱隱的黑暗，奇怪的是，卻能清晰地看見飛坦。（莫：半夜三更，黑漆漆，你在看啥？奇妙：半夜三更好做賊！莫：-_-）
「飛坦。」我出聲，「你在這裡多久了？」這傢伙不理人。
「念能力沒了？」這傢伙還是不理人。
「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吧？」還是沒理我。（莫：我看你不如和石頭聊天去好了。）
「晚上好冷，你不覺得冷麼？」我繼續說。
沉默了好一會兒，這傢伙似乎終於受不了我的囉嗦，不耐煩地說：「你到底想幹嘛？」「聊天。」我面無表情地回答。
我想我大概把他氣壞了，好半晌他忽然低沉著聲音說道：「麵包。」什麼？
「麵包。」他又重複了一遍。
這傢伙的意思，難不成是我把麵包給他，他陪我聊天？
這丫……說話的方式還節省啊。
我從籃子裡拿了兩塊麵包扔了過去，落在他身邊——結果就是，這丫跑去吃麵包了，還是沒理我。
我承認我是害怕寂寞，尤其是在黑暗的夜裡。儘管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但半夜醒來，發現身邊沒有人，突然就會從心底裡冒出那種莫名的恐懼。有時候我會抱著那美跟她說話——雖然都是些瑣事和無意義的東西。那時候那美很乖地不哭也不鬧，靜靜地聽說我。可是現她不在我身邊了。
我身邊只有一個混蛋。
「那個女人。」許久，飛坦終於開了口，「那個女人，很危險。」我當然知道冰蛇很危險，還用你來提醒我嗎？
「你落在她的手裡，下場不一定比我好多少。」「所以我說，你最好還是答應她的要求。」他露出譏諷的笑容，「反正……這個女人長得也不算壞。」「……」我就知道，這丫怎麼會好心開口跟我說話。
「你覺得，命比較重要？」沉默了一會兒，我問道。
「廢話，這是理所當然的吧。」老兄，你的回答跟你現在處境似乎正好相反啊……你丫到底有沒有認真在聽我的問題？
「就像你這樣？」「別搞錯了……我無所謂的啊。」飛坦的聲音十分嘶啞，模糊地好像有點聽不太清，「跟尊嚴什麼的沒關係……我只是討厭那個女人而已。」「跟這種狀況比較，你還是比較討厭那個女人？」「你……到底在驚訝什麼？」我到底在驚訝什麼？
奶奶的，我簡直想敲開他們這群人的腦袋看看，具體構造跟其他人到底有什麼不一樣了。
「命在這個地方，根本不算什麼。」飛坦不耐煩地說，「尊嚴更不算什麼。這種事每天都在發生，有什麼大不了的嗎？」吸氣，吸氣，再吸氣。
人命沒什麼大不了的。尊嚴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受折磨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已經習慣了。
習慣了每天死亡的上演，習慣受到傷害，習慣忍受痛苦。
抬起頭，是一點星光也沒有的漆黑夜晚。
為什麼我就是不能習慣這樣的黑暗？
「你自己說的……人總要死的。」他低語著，嘶啞的嗓音說不出地譏諷。
我不得不承認，找他說話，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我決心不再理他，閉上眼睛，迷迷糊糊地打盹。
也不知過了多久，好像聽見雞鳴，又隱隱約約聽見清晨小街上的叫賣，包子包子五毛一個之類的。我想我是睡迷糊了，流星街哪裡來的賣包子。
可是的確很嘈雜的吵鬧，好像兩個潑皮在吵架，什麼你沒找我錢，你看我女人幹嘛之類的——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猛地張開眼睛，看見數個人頭，在牢欄的另一頭。
不是錯覺？！
「水龍你這個白癡！？」聽見熟悉的聲音，看見老實人又被刀疤臉罵得狗血噴頭，「這樣蠻幹他馬上就死了，蛇大回來還不扒了你的皮！」弄死？
老實人向外挪開一步，進入眼簾的，赫然是兩條血淋淋的腿骨。
飛坦的整個軀體被垂直九十度倒吊在牢房頂上的鎖鏈上。腿骨上掛著一條條被撕裂的肌肉，鮮血淋漓，琳琅滿目——媽的，我忘記自己小學作文不及格就是因為亂用成語了。
腿骨接近腳踝的部分，或許是因為用力過度，隱藏在那一條條脫離主體的血肉之下，白骨森然，清晰可見。
他們，究竟在做什麼？
疑惑地皺著眉頭。
「話說回來，這傢伙可真夠厲害的，到現在連哼都不哼一聲。」老實人撓撓頭說，「他甚至都不是念能力者。」「也對啊。」刀疤臉應聲笑了起來，「就你這半吊子年能力者，說不定還不如他呢。教你個乖，怎麼簡單地弄斷一個人的腿。」手中滴著血的匕首一翻，從膝蓋部挑了進去。儘管匕首很鈍，但在磨擦著骨頭和筋數次之後，白色的肉筋盡斷。大腿和小腿之間連接明顯中斷開來，呈現一個奇異的角度，軟軟垂掛著。
「昏迷了？」「好像是。」刀疤臉不滿地聳聳肩，打開鎖，把飛坦放了下來。
「你們在……做什麼？」「咦？」老實人轉過頭來，「安娜小姐，你醒了？」「你們在……做什麼？」「蛇大讓我們好好招呼這傢伙，現在又沒什麼事情，先得無聊。」這傢伙說話地時候顯得有些害羞，「吵到你了，不好意思。」你的雙手沾滿了滑膩膩的血，滿臉羞澀地對我說：吵到你了，不好意思。
你們在……做什麼？
「這傢伙是安娜小姐的仇人吧。」大個子老實人說，他微微笑著，露出兩口白牙，「我叫水龍。」刀疤臉一腳踩在飛坦的悲上，用力碾著。
我聽見骨骼咯吱作響，好像被碾碎的聲音。
「噗」地一口血噴出，飛坦咳嗽著清醒過來。血珠噴出了好遠，直接濺在灰色的牆壁上，斑斑駁駁。他的臉完全沒有一絲血色，嘴唇滿是乾涸的裂紋。
「安娜小姐，你說，你要怎麼對付他，我幫你。」老實人帶著諂媚的笑容。
我不懂。
我真的不懂。
折磨一個人，究竟要到什麼地步？
刀疤臉走出去，從外面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水過來，放在牢房口的地上。
「你很口渴？很想喝水？」刀疤男的聲音像是劊子手，「呐，我給你倒水了，想喝的話，就爬過去喝吧。」爬過去喝吧。
飛坦抬起頭，緊緊盯著玻璃杯裡面的水，仿佛面前只有那杯水一樣。他費力地微微支起了半個身體。
緩慢地，用一隻幾乎廢掉的手臂，和半截斷臂，在牢房的地面上緩緩爬動。腿骨上的碎肉拖動著，給身後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長長血痕。
我蜷縮在一起，腸胃糾結。
剛才吃壞了？現在不僅胃抽筋了，連腸子都抽了。這年頭都流行些什麼？抽煙，抽大麻，抽晉江……
「安娜小姐？你的回答呢。」我回答什麼？
我很冷，想要條被子。我胃痛，你有沒有胃藥？
我很想對面前那條蟲子一樣爬來爬去的傢伙說：喂，飛坦，你的尊嚴呢？
你的尊嚴都到哪裡去了？
身為蜘蛛的尊嚴呢？
身為一個人的尊嚴呢？
在我們那個年代，我記得那個被叫做老古董的初中語文老師，上第一堂課的時候，就對我們說過：做人，要做一個有尊嚴的人。
兩個世界，仿佛橫跨陰陽兩界。
讓他死吧。
「讓他死。」「啊，這個要求。」老實人摸摸頭，好像很為難的樣子，「蛇大吩咐讓他活著的，這個……不要為難我們啊。」我不為難。我還有什麼力氣來為難你們？
腿骨之後是手，或者是其它部位什麼的。我閉上眼睛，捂住耳朵，什麼都不想聽，什麼都不想看。
誰來停止這種行為？
誰來救救他，讓他解脫？
這樣單純殘酷的世界，好像純粹到將所有人類最負面的感情集中到一起，凝聚成了永世的活地獄——三百年前是這樣，三百年後還是這樣。
到底是輪回的哪個環節出了錯？
那一滴眼淚
雨水打在地面上，發出沒有規律的響聲，在這種寂靜的夜晚顯得尤其突兀。劈裡啪啦，好像爆米花蹦出微波爐一樣，連接不斷。
以前我很喜歡下雨天，搬個小板凳，坐在門口，看著窗外的雨水落到臺階上，濺起一朵朵的水花。弟弟那時候喜歡蹲在地上看螞蟻搬家，一排一排，繞過水塘，走在沒有被水打濕的路上。他偶然也會去灌些自來水，一股腦兒澆下去，然後看著數十隻不幸的傢伙，在水塘裡面打滾著——以前我怎麼從來沒有發現，人其實也是一種殘忍的動物？
雨越下越大，漸漸地蓋過了飛坦帶著咳嗽的濃重呼吸聲。是被刀疤臉的那一腳踩碎了胸口的骨骼，或許是傷到了肺部，飛坦開始不停地咳嗽。清醒的時候他似乎努力抑制，還稍微好些。有時候陷入昏迷，幾乎是一刻不停地咳，偶然還帶著些囈語。只可惜我聽不清楚他到底在說些什麼，否則到可以寫一本「飛坦不為人知的過去」了。
外傷加內傷，惡劣的環境，不知道這傢伙還能撐多久。
把身體蜷縮地更緊些，我抬起頭，看著那兩個小天窗。天空陰沉沉的，牢房裡葉縣的陰暗，雨水落進來，打在稻草上。牢房外面的桌子上本來有半罐子水，但我把它拿進來了——雖然沒有了念力，但把鐵柵欄拉開一些還是能做到的。
冰蛇的那個手下，又帶來過一籃子麵包之類的食物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出現過。
水也喝得差不多光了，打開蓋子，接雨水。雖然口子不大，能夠接到得水不多，但也聊勝於無。我甚至把半隻破杯子也拿來接水了。最近雖然經常下雨，但不知道下一場雨什麼時候會到來。
過了好久好久，雨終於小了下來，但我忽然意識到，聽不見飛坦呼吸的聲音了。
扭過頭去，飛坦還是那樣的姿勢，好像從來不曾動過。
他不會是……死了？
我騰地站了起來竄了過去。
還好。
這傢伙的胸膛還在起伏，只是呼吸聲小了很多。
呼出了一口氣，我慢慢坐倒，摸著吊到胸口的心。他在昏迷的狀態下，柔弱地像一個孩子——我記得他也二十七八了，容貌看起來到十分年輕。
好一會兒，我正想站起來的時候，忽然看見飛坦張開了眼睛。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
這些天他昏迷的狀態佔據了百分之九十的時間，一時清醒過來，倒讓我覺得有點不太適應。
「要喝水嗎？」我問。
這絕對是鬼使神差，我本來壓根就不想跟他說話的。
這丫居然點頭。
我轉過身去，拿起那個只有半杯雨水的杯子，遞到他的嘴邊。他這個樣子……應該拿不了東西了吧……
半杯水，喝了才兩口，他猛然劇烈地咳出了兩口血。鮮血順著杯沿流下去，滑入水中，好像某種顏料，瞬間就將一杯水染得通紅。
拿開杯子，下意識用手背擦去他下巴上的血漬，目光落到了胸口近乎潰爛的皮膚上，混合著膿血和其他不知什麼黑色的物體。惡臭直撲而來——老實說在這個地方久了，我已經相當習慣這些氣味，如果不是真的十分強烈，幾乎就被忽略過去。
為什麼，不死呢？
手指掠過他下巴的曲線，我忽然說道：「飛坦……你，想死麼？」金色的眼眸半張，他的目光還是那麼冷洌。
「你在……同情我？」同情你使得你難過了，真是不好意思。
「那種東西……」我回答，「接受一下，有那麼難過嗎？」「同情的時候，自己在害怕吧？」他低笑著，目光落到我手中的半杯水上，「害怕自己也落到這種地步？」這傢伙，怎麼會這麼理解同情這兩個字？
「不過對我來說也沒什麼壞處就是了。」他的話說不出地譏諷。
「如果你要那樣理解……隨便你。」我實在沒力氣跟他爭辯，舉起杯子，看著裡面紅色的液體，「還要再喝嗎？」沒有回答。我把水杯移到他的嘴邊，他並沒有拒絕。
喝光了杯子裡面的水，我去拿了一個麵包過來，掰成小塊，塞到他嘴裡。飛坦在這種時候意外地配合。（莫：吃東西的時候當然要配合了-_-）
吃了一個，我看了看籃子，水果早就吃光了，而麵包也沒剩下幾個了。
「你確定給我吃東西不是在浪費糧食？」他開口說，「還是說，讓我活得更久一點可以多受一點罪？」這丫……得了便宜還賣乖。
「飛坦。」我冷冷地回答，「想死的話，我馬上可以送你上路。」「你還真是客氣啊。」他低聲笑著，但沒笑幾聲，就咳出了好幾口淤血。
「人其實是很強的生物。」飛坦嘶啞的聲音，「只要不是要害……比如腦袋，脖子，心臟等等。即便其他地方受了嚴重的傷，也可以活上很久。」他停頓了一下，喘了幾口氣，繼續說道：「曾經一個傢伙被我割了上千刀，足足拖了三天后才死。……所以我想試試看。」我困惑地看著他，這傢伙……究竟想說什麼。
「我想試試看，自己這樣能活多久。」這丫腦子果然是壞的。
「你是自虐狂嗎？」「呵呵。」這傢伙低沉的笑聲，「我這樣說，你也信嗎？」你丫！！！
你不是放出系的嗎？好好的學什麼西索？（莫：女兒你記錯了，飛坦是變化系的，真真切切~~）
「沒差別的。」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死了以後，我可以吃你的。」「提醒你一聲。」飛坦說，「人肉的味道真的不怎麼樣。」「謝謝你的提醒。」我冷冷地說，「不過吃多了也不就習慣了。人的味道，男人女人其實都一樣。」「你沒嘗試過不同的燒法？」這絕對是惡意的質問。
「還沒試過，不過也許活生生烤熟了味道會好一點，畢竟我吃過的都是死人。」「活燒也不會好吃的。」飛坦還真接著說了下去，「多數會燒焦。」我記得這傢伙好像有一個什麼絕招像一團火一樣……該不會用那個燒過人吧？
「料理這方面我有自信。」奶奶的，這都是什麼詭異的對話？我也沒料到我們會跑題到這種程度。
「還有你，有空譏諷我，不如省省力氣——說不定還可以多活幾個鐘頭。」「說的也對。」他的聲音其實很低，非要湊得很近才能聽得清楚，「我看你也省省你的麵包。」他的目光還在籃子上。
我瞪著他。
飛坦抬起頭，望了我一眼。沒什麼意義的無機質目光。
「食物……不用浪費在我身上了。」他低聲說，「我其實……無所謂的啊。」是你自己說很餓的吧。
不然為什麼還咬我？
我記得安徒生童話說，餓著餓著，就會出現幻覺，能從火柴中看見蛋糕，看見火雞，看見奶奶慈祥的臉。
可是你為什麼說，人一餓胃就會抽搐，抽搐得就好像你的腸子像被扔在洗衣機裡面不停滾？然後你覺得自己的肚子在慢慢變成了一個空洞，不斷被腐蝕融化——腐蝕胃，腐蝕腸子。
你。
真的不痛嗎？
軟弱的果然是我。
我想我真的是在害怕。倘若我也落到他的處境，大概一刻都不能堅持。五年前的那個夜晚，以為很長，其實也就是片刻的瞬間。母親的死，阿奇拉死，那種刻骨的痛。大概都不如這一刻的恐懼。
在那樣偏僻平和小村莊的人們，怎能理解這些惡魔的心態。即便我多活了一輩子，有著二十多年不同的人生——和他們相差的也不是一點半點。琥珀同志說了，次元是不同的。我想這跟次元的關係並不那麼大——我就在這裡了，卻找不到他們活著的證據。
他們，都是真實存在的嗎？
他們，都活過嗎？
撕下一塊小小的裙邊，捏在手中，擦乾淨飛坦嘴邊的血漬，擦乾他額頭的汗水。那片布已經變成紅黑混合髒兮兮的一團了。
捏在手上，濕漉漉滑汲汲黏糊糊的。你看，我還覺得髒，明明你就是會流血會流汗的生物，為什麼表現得那麼不像一個人？
又撕下一小塊裙邊，輕輕掠過胸口猙獰不堪的傷口，擦掉膿血。或許是觸痛傷口，飛坦猛地肌肉緊縮，一陣痙攣，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媽媽說，你呀，剛剛生出來的那陣子，整天整天的哭鬧。肚子餓了哭，尿濕了也哭。整天粘在媽媽的身上。
後來呢？後來你學會爬了，從這裡爬到那裡，從草地上爬到臺階上，弄痛了自己就哭，看不見媽媽的時候也哭。
再後來呢？後來你學會走了，就整天拖著媽媽帶你出去玩，看小火車，看捏小面人，看賣棉花糖的人吆喝。然後又開始欺負弟弟，推倒他，搶他的糖果，搶他的蛋糕。
小孩子都是一樣的。媽媽微笑著說。
可是，我不記得了。
我早就不記得小時候的事了。
抬起頭，看見飛坦眯起的金色眼眸，那裡沒有痛也沒有悲傷，有的只是無窮盡的寒冷。
你也一定已經不記得，還會哭，會笑，會粘人，會模模糊糊叫媽媽的那個時候了。
一滴眼淚掉下來，落在手背上。
燙得好像灼燒起來。
流星街不相信眼淚。
我也不相信。
「你在哭？」飛坦微微皺眉。
我不想哭的。
可是你不懂。
這不是我自己的眼淚。
這是為你所流的淚。
你所忘掉的……那一滴眼淚。
六道輪回
雨只是停了一個晚上，又開始地稀稀落落地下了起來。天氣越來越冷，倒是應證了一陣秋雨一陣涼的說法。我的兩件衣服已經不足以抵抗隨之而來的寒冷，而飛坦幾乎是衣不蔽體。算了，他的問題，不用考慮也罷，能活過這個星期已經算不錯了。
正當食物消耗地差不多的時候，那個叫做水龍的老實人和刀疤臉卻又來了一次。這除了這兩個人之外，居然還有莉香。
小姑娘被拖著進來。
我詫異地看著他們。
「你們放開我。」「你這個吃裡爬外的臭娘們！」刀疤臉罵著踢了她幾腳，「蛇大給你臉還不要臉。」「她答應給我的，一樣都沒有給我。」莉香大叫著，「我拿回我自己的，有什麼不對？」「你以為你是誰？」刀疤臉大笑著，「一個婊子而已。」「而且，你以為蛇大真的想要你？」老實人吐了一口唾沫，「連自己的男人都可以賣，哪天被你賣了都不知道。」又踢了幾腳，刀疤臉把少女拖進了牢房內，狠狠地丟在地上。轉身把門關上，兩個人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嘴巴裡罵罵咧咧地，迅速離開了。
莉香蜷縮在地上，咳嗽了好一陣才慢慢爬起來坐著。她的目光接觸到了我，立即逃開了。
「看來，你沒有得到你想要的。」我慢慢地說。
她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繼續咳嗽。
「道格……死了嗎？」我繼續問道。
在這個地方，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時間。
「不是我的錯！」莉香忽然大吼起來，「誰讓道格……他不肯投降的！哥布林到底給了他什麼好處？那麼死心塌地，哥布林都死了啊！」「你在孤兒之家，呆了幾年？」「……」「道格是哥布林養大的，哥布林是他的父親。」我冷冷地說，「你要他向殺掉他父親的兇手投降？」「這種事情，有什麼好奇怪的。」莉香扭過頭去。
是沒什麼好奇怪的。這也不是流星街的特產，哪裡都有背叛，哪裡都有出賣。弟弟出賣哥哥，老子出賣兒子。妻子出賣丈夫，朋友相互出賣。只要有價格就可以賣，更何況在沒有道德觀念的流星街。
「是沒有什麼好奇怪的。」我淡淡地說，「所以你在這裡，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不背叛就要死，我不想死……」莉香一邊咳著一邊說。
「沒有人想死。」我冷冷說。
「我不想這樣的，我也不想的。」少女的聲音帶著點哭音，「可是哥布林保護不了大家。我只是想要過好一點的日子，我想穿漂亮的衣服，吃好吃的東西！」「你自己的選擇。」我說，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或許，我們並沒有什麼選擇。」食物不多了，現在又加上了莉香。抬頭望天，雨還沒有停，聲音聽起來卻像是更大了一些。
討厭的天氣，討厭的女人，討厭的……牢房。我討厭，死亡。
所有人的……死亡。
在這種雨聲不斷的煩躁中，像是得了厭世症一樣百無聊賴起來，恐懼害怕倒是其次了。
「拉菲爾那傢伙，你知道吧。」忽然傳來了飛坦的聲音。
「你沒睡？」「不能稱之為睡著吧。」他這兩天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了，清醒也只有幾個小時，就又陷入昏睡之中。
莉香詫異地向聲音的方向看去，嚇了一跳似地「啊」了一聲。我轉過頭去看她，她訕訕地又把頭扭了過去。
「拉菲爾，他不是個瘋子麼？」「呵呵。」飛坦發出低笑，「你倒是很瞭解他。」「瘋子是一眼就看的出來的，我還用去研究他是哪一個種類的瘋子嗎？」「他以前曾經念叨——說什麼神是公平的。」飛坦頓了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到是對的。」「比如在死亡面前？」「一針見血。」飛坦就那麼冒出一句成語來。
「我們家鄉的傳說。」我歎了口氣，「人的生與死是一種輪回。一切眾生，都會在天道、人道、阿修羅道、畜生、惡鬼道、地獄道中循環往復。根據生前的作為，決定下一世所去的世界。」「人道，其實也就是我們的人間。」「生前的作為……」飛坦嘶啞的低笑，「那究竟是做了好事才會到人間的，還是做了惡事？」一針見血。
「有些人說是做了好事。」我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不過你肯定不這麼認為。」我也不敢肯定——這裡分明就是地獄。
倘若做了好事得到的只是這裡的果報，乘善惡的天平大概是壞了吧。這些叫做神的傢伙消極怠工不算，用的系統還老出錯，重啟恐怕是解決不了問題。壟斷害苦消費者——這句話在哪裡都通用的。
「宗教沒什麼意義——除了團長，旅團也只有拉菲爾口頭上掛那麼兩句。」飛坦歎息了一聲，「還真是毫無疑義的掙扎啊……」「如果真的有神的話。」你說這個話，有點真的不太像飛坦了。
飛坦是什麼樣子的呢？
從容貌來說，除了漂亮精緻的臉蛋之外——這也不是可以用來形容男人好的相貌，個子又很矮，比我才高上一點，一米六十有沒有都成問題。脾氣又很暴躁，而且還殘忍好殺，以施虐為樂趣。
可是這是誰告訴你的呢？
拋開現在，我認識這個人，和他接觸的時間，加起來也僅僅那麼十來分鐘。而你也不過是看了三分鐘的動畫片而已。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地方，只是你看不見而已——旅團還有一項工作是慈善事業的。
我想我大概是好了傷疤忘了痛——都說了用大天使呼吸治癒了。但我現在經常腸胃絞痛，這不知道算不算惡性轉移？
對話到這裡停止，又陷入了死寂一樣的沉默。不知不覺打了一小會兒的盹，醒過來之後，發現雨又停了的樣子，只有零落的一些滴答聲。
忽然聽見輕重的腳步聲從上面傳了過來。
抬起頭，赫然就是冰蛇。
這女人今天穿這一條長長的紅色裙子，沒有化妝，神色看起來有些憔悴。不化妝的她，看起來其實也蠻漂亮，尤其是看起來像個正常人了。
冷著一張臉，掃視了一把，最後把目光落到了莉香身上。
「托你的福，我們可有的忙了。」她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時間長了其實也知道，這女人笑得越歡，代表她的怒氣越大。
不等部下拿出鑰匙，直接拉開牢門——這年頭牢門都是擺設來著。一腳跨進牢房，女人抓起莉香的脖子，高高舉了起來。
「你把東西給誰了？」「什麼……東西？」「你確定你不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冰蛇笑得越發歡了，若有若無地掃了邊上的飛坦一眼，「你看見他了吧？」少女的身體明顯抖了那麼一抖。
「要知道，我的確不介意讓他們來拷問你的。」她手中的力度加強，理香的臉漸漸漲得通紅，甚至發起紫來，雙腿懸空不停地用力晃動掙扎著。但是她的力氣對冰蛇而言無疑小了那麼一點，甚至連動搖她手臂的跡象都沒有。
忽然鬆開手，冰蛇把少女扔在了地上。「會死的哦。」莉香捂著脖子，不停地喘著粗氣。
「我再問你一次，你把東西給了誰？」她笑得甜膩，但眼中的殺意越發明顯，「不然的話，真的會死哦。而且還是死的很慘的那種……你是個女孩子吧。身材長相也不錯的……」「我……」掙扎了數秒鐘，莉香還是開了口，「那張地圖，我給了零大人。」「零？」冰蛇的表情明顯一滯，隨後變得凝重起來。
零？那個看起來很漂亮年輕的銀髮少女，身為預言者的元老？
「是她來找你的？」「我出去找吃的東西的時候，她來找我的。」一旦決定要招供，那就什麼都和盤托出了，「她說，她有個侍女最近的病死了，我可以到她那裡去。但她說她不能給我很好的待遇——如果能夠幫她偷到情報，那又另當別論了。」「可憐的莉香……原來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有時候，不知道還真是一種幸福。」不知怎麼，冰蛇忽然又露出同情的神色，「她的侍女換的一直都很快的。也只有像你那種什麼都不知道的小丫頭，對她才趨之若鶩吧。」「不會的。零大人還勸我考慮清楚。」莉香顯得有些震驚。
瞧，這就是被賣了還數錢的那種。既然是流星街元老之一，怎麼可能是那種大家閨秀柔若似水的大小姐？大概都被這個女人的外貌騙了吧。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庫洛洛是個知書達理，溫柔體貼的貴公子呢。
更況且這女人貌似還很受他人尊重——手段和實力才是被尊重的首要條件。
「地圖，還不算是最大的問題。」冰蛇一隻手托著下巴，自言自語，「可是，為什麼零會攙和進來？難道是泰瑞爾家打算出手了？沒道理啊。」（莫：忘記泰瑞爾家的，請去預言者這一章複習……）
哥布林的老大墨菲斯托估計在這場戰鬥中輸得一敗塗地，換而言之，剛剛吃掉墨菲斯托的巴爾風頭正勁，保不准什麼人眼紅。
不過根據上次聽到的，泰瑞爾家已經是流星街最大的家族，按道理沒有必要再對巴爾這種暴發戶出手啊。
這跟我貌似沒關係，我現在正坐牢呢……
「算了，這種問題，等一下再去想。」這女人忽然一拍手，「安娜寶貝別急，最近很忙，等我空下來再來找你哦。」她笑著扭頭對我說。
「我不急。」你最好一輩子忙死。
冰蛇蓮步輕移，走到莉香身邊的時候，忽然飛起一腳，重重地踹在她的心口。少女的身體被踢得飛了起來，重重地撞在身後的牆壁上。
「哇」地噴出好大一口鮮血，少女的身體軟軟滑倒。
「背叛者只有死的……你知道吧。」她微笑著說。
殺人，舉重若輕。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冰蛇又像一陣風一樣消失不見了。
莉香不停地咳血，表情痛苦地扭曲。把她翻過來仰天躺著，雖然不能減輕多少痛苦，至少姿勢好看一點。（莫：姿勢好看有什麼用？）
「莉香，沒關係的，躺一會兒就好了。一切都會過去的。」我說。
躺一會兒，一切都會過去的。
「安安姐，我真的不想的。」她喃喃念叨，「我真的不想這樣的。」我知道。
像你這樣的女孩子，明明應該坐在課堂裡，高高興興地聽老師講課，偷偷摸摸接男孩子遞過的紙條。
像你這樣的女孩子，應該穿著花花綠綠的裙子，像一道靚麗的風景線一樣活躍在城市的街道上。
像你這樣的女孩子，就算有苦惱，也應該只是明天考試怎麼辦，星期天要不要答應隔壁鄰居家的小強哥哥出去玩。
「安安姐，你知道嗎……我真的很喜歡道格，從十歲開始就喜歡他……」她斷斷續續說，「……你那個生米熟飯的主意很好……可是，灌醉他……我怎麼也找不到酒……怎麼找都找不到……」「流星街是沒有酒的……我忘記了。」她的眼淚落滑落下來。
「沒有酒的……」「這裡……沒有酒的……」聲音漸漸低迷，終於消逝不見。
六道輪回都有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會苦，愛別離苦，所求不得苦。
南無——阿彌陀佛。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38
歸去來兮
說很久，其實也沒有多久。大概幾天後，正當大雨下得瓢潑，已經聽不出雨點落下聲音的時候，我忽然看見了頂上濃密的一層紫色微光。
我無意識用的凝。念力，回來了？
儘管只是微薄的一點點，但的確感受到了許久不見的「AURA」。
他奶奶的，早不回來……消失得奇怪，回來得也詭異——不過總歸是好事。
皺了皺眉，從天窗出去，果然不是一個可行的方法。從那濃密的念力來看，就肯定是什麼防護措施。但是我們一定要出去，不然真的會餓死在這裡。（莫：女兒啊，你前兩天干啥去了？怎麼現在想起來這件事情了？）
站起來，把柵欄重新拗開一點鑽了出去。順著來時候的路走上去，我記得進來的時候只有一道很厚重的大鐵門，一路上都沒有任何障礙，但為什麼現在爬了三四層都沒有看見大門？
果然應當還是樓梯的問題。
用凝望去，一層極其稀薄的念力附在樓梯上——我肯定了，樓梯通往的，都是同一個樓層。我就說這種重型牢房似的監獄沒那面簡單。
我試著運用了一下念，程度恢復還不到和遇見西索的那個時候，平衡的法則，估計強硬著也能用上那麼幾秒……貌似沒什麼用。
或者，還得從頭頂上開路出去？
我返身走回牢房，飛坦還在昏迷中，他的狀況愈發糟糕起來，幾乎沒什麼清醒的時候。他現在咳嗽不再嘔血，而只能咳出一些血絲來。我不是醫生，不知道究竟是好轉還是更壞。
一伸手發出數道念刃，但接觸到頂端那紫色念力的時候，忽然就被彈了開來。
果然，是類似念壁的這種東西。貪婪之島也有類似的障礙，不是那種強化系或者放出系的高手，根本就打不破。原本的我還有可能，但現在這種念力水準，肯定沒瞧。
如果「AURA」再強上一些，能讓平衡的法則再多撐幾秒的話，我低下頭，看看濕漉漉的牢房地面——睡覺太艱辛，開始修煉纏好了。
將近半年沒有修煉念力，卻很快進入狀態，幾個小時的纏，就讓「AURA」的量增加了兩成——要是天天照這種速度增長，我就發財了……也不是，用詞不當，改成「我就發達了」這樣比較好。我果然是夠閑的。
一個晚上，「AURA」的量就增長了將近一倍，我覺得這十分神奇——難道還債還分批分量的麼？（莫：女兒，還真地給你猜對了！）不過所謂的一倍，因為基數太低，也不過能用來支撐平衡的法則大約……五六秒。
雨下了一個晚上沒有停。大雨聲還是沒辦法掩蓋住飛坦的咳嗽聲，可是他終究沒有醒過來。鑽過那個被冰蛇拉大的鐵柵欄，彎下腰，看著飛坦的臉。血跡被我擦掉，臉上還比較乾淨。
這個人，帶給我痛徹心肺的經歷。
然而現在熟睡的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孩子。
一個孩子。
如果，就這樣平靜地死去，不需要再忍受那樣的痛苦，對你來說，是不是一件幸運的事？
於是我脫下外套，蓋在他的身上，將他抱了起來。
雖然上百斤的分量在我的手中也不會覺得重，但飛坦卻意外地輕——輕地讓我難以想像。
我忘記了，他缺了一隻手，兩條腿基本也已經殘廢，幾乎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可是他還有著微弱的呼吸——努力地吸取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空氣。
我不懂，生命，對你們來說，究竟是什麼東西？
你活著，我或許我就死了。
所以我要殺你。
究竟是資源的長期匱乏不足造成的結果，還只是從有記憶起形成的習慣？
腳一點地，飛躍而上。躍起的距離只有天頂的一半高度，中途在鐵柵欄上支撐著一點，轉向頭頂另一面牆邊的天窗。
就是這個時候，能力發動。
「平衡的法則」領域內一切念能力無效。
順利地踩到天窗的欄杆，才幾秒鐘「AURA」全部消耗乾淨，整個人立即陷入了絕的狀態。
大雨不停地從窗戶中飄進來，近在咫尺的水流順著牆壁掛下去。這麼近的距離，天窗並不像想像中那麼小，至少也有近兩尺寬度。現將飛坦推了出去，輕鬆爬出。（莫：羅莉就是好好處多呀~！眾：=_=）
鋪頭蓋腦的大雨嘩啦啦就那麼澆在身上，滿目都是灰濛濛的一片。腳下倒不是垃圾，而是殘垣斷壁的廢墟。與其說是廢墟，倒不如說是由碎石塊和竹竿，鋼條組成的混合廢棄工地。
大塊的石碑破裂，相互支撐地沒有倒下，就那麼斜斜豎立。也不知是什麼時代插著的半截旗杆上，破布擰成一團，緊緊粘在旗杆上。
這裡看起來的確有點像是某個古代戰場的遺跡。
流星街怎麼會有這種地方？
雖然本來我就不認路，不用管他這是哪裡，但問題在於，我到底向哪個方向走比較安全？正在發愁的時候，我聽見了飛坦的咳嗽聲。
或許是因為被雨淋的關係，飛坦竟然在這一刻醒了過來。
「好大的雨。」他低聲說。
「嗯，真的好大。」雨水已經漫過了腳尖，彙聚成數寸高的小水塘，上面漂浮著碎葉和髒東西。不停重疊暈開的水面，沒有哪怕一秒的停頓。
抬起頭，密密麻麻的雨水，從上而下垂落，好像將所有生存空間一起占滿。灰暗的天空中間，泛出一大片慘白，四周陰沉不停翻滾的黑色，如同想要吞沒這最後一塊白色領地的野獸，不停咆哮著。
忽然一道閃電，悄無聲息劃破了中間的白色。好半晌，才從遙遠的雲端傳來滾滾的雷聲。但雷聲過後，卻又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一切歸複于之前的平靜。
嘩啦啦的大雨，發出平坦而有規律的聲響。
飛坦金色的眸子正望著遼闊蒼白的天空，流淌出我從未見過的寥寂神色。
仿佛是幻覺一樣耳邊，忽然響起了孩提時代那稚嫩的聲音。
「媽媽你看，下大雨了。小樹苗怎麼辦啊？」「沒有關係的。」媽媽溫和地回答，「小樹苗要喝水才會長大啊。」「會長成大樹嗎？」「當然會啊。」「會長成像院子裡面，那顆很高很高，很粗很粗的大樹嗎？」「一定會的。」媽媽把孩子抱在懷裡，摸摸嫩嫩的小臉，「他一定會長成又粗又大，很多很多枝葉茂密的大樹。」歎了口氣，把飛坦緊緊抱著，狂奔起來。
渾身早已濕透，根據飛坦提供的，向南是週邊這樣的情報——其實現在分清東南西北也是不容易的事。
腳下的道路通常都是凹凸不平，坑坑窪窪的，要麼就是堆成土坡的垃圾堆。這一段都是金屬垃圾，時不時有冒出的鐵絲鋼圈之類，很讓人惱火。
即便是這樣的雨天，偶然一兩個人還是能見到的，但現在跑了這會兒，都不見一個人影，這地點果然也算偏僻。
一陣清風吹過，我猛地止住腳步，就在面前幾十公分的地方，一面巨大的鐮刀刷過，「轟」地一聲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碎石四散。
這不是具現代化出的鐮刀吧？
退出數米，看見了刀疤臉那張猙獰的面容。鐮刀拔出，重重劈來。
靠！這麼倒楣！
一側身，擦過鐮刀的刀刃，左手放出數道螺旋飛刃。刀疤臉拖著鐮刀險險避過，又是一個橫掃。輕輕一躍跳過巨大的鐮刀，才剛落地，那傢伙一翻手鐮刀原路返回。
娘的，當我跳繩玩呢？
向後躍出數米，發現狀況不是很妙。剛才出來的時候「AURA」消耗太多，只是普通的纏就很吃力，不能再多放念刃了。更況且我還抱著飛坦，只有一隻手能夠戰鬥。
刀疤臉步步緊逼，一躍上前，從上而下又是一刀。狂風撲面而來。
從懷中摸出那把生銹的匕首，腳一點地，飛快地竄上前去，在鐮刀落下之前的片刻欺近他的身體，一下紮進他的胸口。刀疤臉狂吼起來，雙手亂舞著，一掌拍出，打在我的左肩。
肩膀一陣痛到麻木的震動，喉頭一甜，硬生生把這口血吞了下去。然而受到衝擊的左手直挺挺蕩了出去，不自覺地鬆開，飛坦就這樣飛了出去。
就在這一瞬間，飛舞的鐮刀狂亂揮舞動，長長巨大的鐮刃，就那麼一道乾淨俐落的直線，斬在飛坦的身上。
攔腰一刀兩斷。
鮮血拖了那麼一道長長的弧線，混合著雨水，撒落下來。
「飛坦！」「哈哈哈哈！」刀疤臉狂笑的聲音，「早就看出你這個男人有一腿！」(莫：你哪只眼睛看出來的？）
「被我的鐮刀砍中的人，都沒那麼快死的。」他的嘴角流出血來，跌倒在地，捂住胸口的傷口，不停喘息，「你還可以和他多說上兩句話。」我猛地飛起一腳，狠狠踹中了他的腦袋，「咯吱」一聲，頸脖折斷，頭就那麼扭曲著垂下去。
轉過頭來，鮮紅色，在這灰濛濛的一片中顯得如此觸目驚心，血流的小溪慢慢向四周化開，飛坦在這血泊的中心靜靜躺著，好像已經失去了生命一般。
「飛坦？」該死！雨下的太大，我都他媽的看不見面前東西的輪廓了。飛坦的身影好象突然模糊成了幾個，層層疊疊地堆在一起。
慢慢蹲下去，看見他那金色的瞳孔，好像流動著最後光彩一般，直愣愣地望著天空。
「飛坦？」「我原本以為能看見藍天的。」他慢慢地說，「真是可惜啊。」不下雨的時候，流星街的天空，真的是一覽無餘的湛藍，漂亮地好像最純淨的寶石。
「為什麼，總是在下雨呢？」他低聲喃喃自語。
我也不知道啊，前兩個月明明總共都沒幾天是下雨的，為什麼，現在要下雨呢？
「你啊……」微微轉過頭，他撇了我一眼，眼神中仿佛帶著微微的歎息。
「下輩子，不要再遇見我們了。」金色的眼眸輕輕合攏。
於是再也不見。
重要番外（飛坦）
對於疼痛這個詞語，團裡大概沒有人能夠比飛坦知道得更清楚。就好像查詢情報自然而然找俠客，縫合傷口找瑪奇一樣。
至於他是如何產生刑訊拷問這種愛好的，某次不經意地問起——問的人應該不是芬克斯，否則九成九沒有正確答案。飛坦只是聳了聳肩，說道：「大概是很久以前，住在一起的女人，總是對我說，想要敲開我的腦子，或者扒了我的皮，看看裡面是什麼……」
你看，童年教育還是很重要的。
某天芬克斯心血來潮想要學習一下怎樣讓人說實話——隨後飛坦很高興地將手指拗得咯吱咯吱響，嘶啞的聲音低低地說：「你要來試試看嗎？」
芬克斯那傢伙進了飛坦地拷問室只有兩個小時，然後灰溜溜地走了出來。
「我不是這塊料，聽得我都快睡著了。」
所有人斜著眼睛，根本無視了他的解釋。
「反正有飛坦就好了。」芬克斯說，「搞不好最後還怪我搶了他的愛好。」
可是如果有一天沒有了飛坦呢？這個問題，蜘蛛們當然不會去考慮。
當然除了拷問，其實飛坦也有其他一些特殊的偏愛。
比如藍色。
有時候他會躺在某個地方望著流星街的天空發呆好幾個小時。而等到芬克斯來叫的時候才爬起來。
「你到底在看什麼啊？」芬克斯忍不住問。
「……」
於是芬克斯聳聳肩，表示了一下「不想說那就算了」。
他看的只是那一汪從不曾變化的寧靜藍天。
不過就算是說了，得到的大概也是芬克斯「天空有什麼好看的」的鄙夷眼神。不過這傢伙自己的品位，也不見得那麼高罷了。
天空有什麼好看的。
你問飛坦這個問題——就算有答案，飛坦也沒這個耐心長篇大論解釋。——最終拿來搪塞你的只會是「我又不是哲學家，這種問題你去應但拿去問團長」。
其實也不過因為飛坦喜歡看藍天罷了。視野盡頭，除了藍色沒有其他任何雜質的純，好像一個等待你去攻陷的處女——刨去後半句，飛坦還是很同意但丁這個沒落詩人的名句的。
至於處女就算了。
流星街女人本來就比較少，處女大概比瀕臨滅絕的珍稀動物更少。
飛坦是很不喜歡流星街之外的女人，這點雖然跟芬克斯一樣，但原因卻略有不同。他一向討厭軟弱的東西。哭泣，眼淚，同情心——這些東西甚至比那個同屋女人「扒了你的皮」的口頭禪更令他感到不快。
當然近年來旅團很少回流星街，但偶然也會回流星街辦點事之類。就飛坦個人而言，倒是不討厭呆在流星街，即便沒任務，有時候也會回來呆著。
比如像現在，他站在垃圾堆上，看著下面零落的男人女人在搶著食物。不一會兒，轟隆隆的機械吊車將一箱一箱傾倒卸下，嘩啦啦的從天而降。結果這看起來無比壯觀的景色，飛坦卻十分不喜歡。
掃視著垃圾堆的下方，半張臉被隱藏在領子下方，狹長的金色眼眸中流淌著不知名的危險信號。視線被遮擋的感覺有些令飛坦感到煩躁，最後他站了起來，一手扭斷了那個不知死活想要偷襲他的傢伙的脖子。
「飛坦？」忽然聽見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扭過頭去，飛坦看見了那個有些上了年紀的紅發女人格爾蒂？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樣，身上的衣服有些髒兮兮，顯得十分憔悴，而且就他所認識的格爾蒂來說，過於消瘦了。
「嗯？」從鼻子底下哼出一個字來。
「最近流星街的爭鬥上升了，象我們這些不願意惹麻煩的，只能跑到這裡來拾荒了。」女人把撿到的食物放到自己的袋子裡，順便又掃了一眼地上的屍體，「還有人敢襲擊你？」
「新來的膽子比較大吧。」飛坦低聲笑著，不知怎麼話語中總帶著厚厚的譏諷。
「一點沒變。」格爾蒂聳了聳肩。她指的大概是飛坦，但後者顯然沒有什麼反應，頓了頓，她又問道：「你是來看維多的？」
飛坦緊了緊握著傘的手，將領子再向上提了一下。「這不關你的事。」
「既然來了，就去看看他吧。」這女人自說自話地歎了口氣，轉身走了。
猶豫了一下，飛坦還是跟了上去。
維多的墳就在格爾蒂小屋的門口，一個高高的土堆上面。其實裡面並沒有屍體，——流星街的人通常都死的屍骨無存。
「好像已經過了很多年的樣子。但每次看見你，我總覺得時間好像一點兒都沒過。」女人說著，遞過一杯熱水，「維多的杯子。」
飛坦接過杯子，杯沿有點破掉了。
「那些東西，早就可以扔掉了。」
「你還真不是個念舊的人。」格爾蒂說。
念舊？
飛坦甩甩頭。「存在這種事，需要別人來證明嗎？」
「不愧是維多的老朋友。」格爾蒂輕哼了一聲，「就連說話的樣子都很像。」
「這可不是令我愉快的說辭。」飛坦嘶啞的嗓音顯得有些冷，大多數時候他開口都能讓人冷汗涔涔。
「你看，就連這點都很像。」女人的話有點不知死活了，她輕笑著，「維多是獨一無二的，飛坦也是獨一無二的。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砰地一聲，女人被抵在土堆上，飛坦的一隻手掐在她的脖子上，另一隻手還端著杯子——水沒有一滴晃出來，你看這也是需要水準的。
「再多說他一個字，我就殺了你。」飛坦的聲音低得好象雷雨天的氣壓。
什麼是獨一無二的呢。就是說，每個人的存在，都是獨一無二，沒有人可以替代的。維多是這樣，飛坦也是這樣，所以都要好好努力活下去。殺人是不對的，因為生命是無可替代的。
「純粹他媽就是放狗屁！」維多說。
「那個女人只是精神分裂而已。」飛坦撇撇嘴，「你也只是嘴上抱怨，哪一次還不是照做。」「你想打架嗎？」吃飯之前要祈禱，睡覺前也要祈禱，殺人之前也要祈禱。飛坦只當那是收養他們的女人的怪僻。他在那裡呆的時間不長，不過就是那個時候遇見維多的。
總結出一句話，就是維多是個絕對的惹禍精。事實上同屬變化系的兩個人，當初相處得也並不怎麼好。單挑是經常的事，有幾次還差點引起群毆。
「真是……可惜啊。」格爾蒂笑了，「飛坦，你過得好麼？」
沒有回答。
「我還真是很懷念那些大家都在的平靜日子。」女人微微歎了口氣說。
飛坦鬆開手。杯子裡面的水，還是溫熱的。
和流星街乾淨明亮的天空一樣，平靜的日子呆久了，也會令人誤以為自己的雙手也是乾淨的。伸出手去，泛白的手指間透過的陽光，還是一如既往地耀眼。
把杯子放在邊上，躺到土堆上。
記得前一陣子團長正在看一本書來著。據說是最近很紅的一個作家，冰鎮蛇羹的一本勵志小說。那句話怎麼說的？他說人生有兩種態度。一種是「你死了，我為什麼還要活著。」一種是「你死了，我要代替你活下去。」
「你們喜歡哪一句？」芬克斯問。
俠客說，既然是勵志小說，那應當是誇獎後一種態度吧。拉菲爾說他比較喜歡前一句，顯然這傢伙的癖好比較特別。——大多數人給了他一個白眼。
「你呢？」他不知死活地追問著飛坦。
「哪句都不喜歡。」飛坦不耐煩地回答，「為什麼要替別人活下去？」「和生孩子一個道理呀。」俠客解釋，「就好像自己的生命得到了延續一樣。是不是，團長？」「明明就是完全不一樣的人，有什麼意義？」「意義在於慰籍。」團長開了口，「人總是喜歡自欺欺人。」「包括我們？」「其實我更傾向於本能這個詞。」庫洛洛關上書，臉上帶著點笑意，「你要那樣理解也沒問題。」飛坦聳聳肩，什麼都沒說。
為什麼要替別人活下去？
因為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維多，維多……女人慢慢念叨著，撫摸著少年的臉，好像虔誠的修女。也只有維多肯讓她這麼折騰，換作我，早就一拳頭打上去了——飛坦這樣想著。
「你欠他的。」格爾蒂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慢慢地站了起來，「我真的恨你。」
「要不是你，維多根本就不用死的。」
飛坦的記性也不算很好，其實他已經不太記得維多死的時候的樣子了。流星街死人太平常，而死去的時候，不是來不及說出最後一句話，就是壓根什麼都來不及。
至少維多還是說了些什麼。
他說了些什麼呢？
細細薄薄一層飄逸的好像女子遮臉輕紗一般的雲，緩緩向遠方飄去。湛藍的天空，一隻鳥兒也沒有地平靜。飛坦忽然覺得自己的思維停滯住了——他明明還有點想得起來維多臨死遺言的，可就是現在，腦海中卻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
一抬手，「叮」的一聲，匕首和傘發出撞擊的聲音。
「格爾蒂，你找死嗎？」飛坦陰冷的聲音。
殺氣蔓延出來，方圓十裡凍土。
格爾蒂拿著匕首的手有些發麻，直愣愣地望著飛坦充滿了陰贄的眼神。呸了一口，女人沖了上去。
黑色冰冷鐵條就快要和飛坦的胸膛親密接吻的時候，維多忽然擋在了面前。鐵條從胸口穿入，後背穿出，好大的一灘鮮血。後來怎麼樣了呢？敵人似乎被殺掉了，可是維多也死了。
真正的同伴，是可以把背後交給他的人。
飛坦認同這句話，不過顯然那時候他還沒有準備好，連命也一起交的地步。
「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維多說，「不過你跟我那麼像，你就代我活下去好了。」每個人的存在，都是獨一無二，沒有人可以替代的。
殺人是不對的，因為生命是無可替代的。
所以人怎麼能替另一個人活下去呢？
攻勢並不會因為飛坦的回憶而變得慢幾分，對手又不是一個等級的。短短幾秒之後，傘尖的利刃洞穿了女人的胸膛。拔出傘，鮮血湧了出來，女人的喉嚨中發出「呵呵」的聲音，手臂像是要抓住什麼似的伸出，卻軟軟垂下。
想要抓住的和不能抓住的，剛剛好，一個生死之間的距離。
傘尖的血一滴一滴掉下來，滲入泥土。傷口上湧出的那些血卻蔓延開來，好像一條紅色的溪流，慢慢淌過墳墓。
抬起頭，雲彩已經飄得看不見了。只剩下通明透徹，沁到心裡面去的那種藍色。
他忽然又想起了那次他們兩個人一起被趕了出來，連晚飯都沒吃的情形。維多趟在垃圾堆上，餓著肚子看天空。
「流星街啊，只有天空才是乾淨的。」維多悠閒地說，「你不覺得藍色可以令人寧靜嗎？」「你躺到墳墓裡面去看天空吧。」飛坦沒好氣地回答。
維多，你說的對極了。流星街的天空，真是漂亮啊。
而現在，你得到寧靜了嗎？
飛坦收起傘，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罪
三百年前——（忘記前面寫到哪裡的傢伙們，趕緊再去看一眼《血色》這一章）
「庫洛洛。」
圖洛家的一片火海之中，我看見了這個惡魔。
「安娜小姐。」他聽見我的聲音，轉過頭來，「晚上好。」像一個老朋友那樣親切地打招呼。
「嗯。」我點點頭，看著前面，看不見一隻蜘蛛。
「拉菲爾，在何文斯的房間裡。」庫洛洛聳了聳肩，仿佛很無奈的樣子，「他不讓我們進去。」
不讓，還是你們不願意攙和別人的家事？所謂的對待同志像春天般的溫暖，對待敵人像秋風掃落葉般地無情——這句話按到旅團頭上，還真讓外人看的毛骨悚然。
「嗯。」我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
「安娜小姐不想去看看？」
這關我什麼事來著？本來想直接問他筆記本，但聽到這句話，不知怎麼萌生了去看看的想法——好奇心會害死一隻貓的。
跳進何文斯書房的窗戶，一道荊棘撲面而來，甩出幾道念刃，切斷粗大的藤蔓，我看見拉菲爾的側臉。
「是你。」拉菲爾沒什麼溫度的問候，我看這兩個字他也說的很勉強。
何文斯坐在椅子上，兩眼混濁一片，也不知喃喃自語些什麼。
「你在……做什麼？」皺眉，問拉菲爾。
我可不相信這傢伙跑來就是為了看老頭子發呆的。
「不知道，我正在想這個問題。」他皺了皺眉，「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呢？爺爺，還是叫你爸爸比較好？」
何文斯混濁的眼神忽然變得兇狠起來，猛地破口大駡：「你這個魔鬼！早知道那個時候就該把你埋掉的。」
早知道……早知道幹嗎還要把這傢伙生下來？白白為流星街增長人口作貢獻——說白了是為了旅團作了貢獻。
「你不是為了殺他才來的麼？」我扭頭問拉菲爾。
他的面色看起來十分蒼白，傷勢看來並沒有大好。
「本來是的。」拉菲爾說，「但到了這裡，我忽然不知道該做什麼好了。是不是很奇怪？」
不是很奇怪的拉菲爾。
你看雖然你沒有受過什麼好的教育，大概也不知道弑親是一項很重的罪，可是你還是猶豫了。
好孩子。
像你這樣闊公子，應當開著跑車，泡著美女，被父親破口大駡「你這個不孝子孫」的。可是你冠上圖洛家的姓氏，父親不愛你，爺爺也不愛你，沒有一個跟你有血緣關係的人愛你。他們還要殺掉你，埋了你。
可是你還記得那一點點圖洛家所給你的溫度。
半晌，拉菲爾的神色終於變得平靜下來，眼神又恢復一片冰冷的藍色。
「也是……」他輕笑著，「其實，我跟你，已經沒什麼關係了。」
拉菲爾笑著，但眼中只有殺意，側過身，不知從哪裡抽出一根張滿倒刺的荊棘。
「我沒什麼快捷殺人的能力。」他微笑著說，「所以麻煩你要多受一點罪了。」
張滿倒刺的荊棘飛刺而去，然而在接觸到何文斯胸口前的那一刹那，我抬手一道念刃飛出。
身首分離。
其實，我不是他的什麼人，我所以我殺他，不是弑親。
只是殺人而已，安娜連人都吃過了。殺人和吃人比起來，果然還是後者比較血腥一點吧。
人怎麼能吃人呢？
既然人可以殺人，為什麼不能吃人呢？比如當你餓啊餓啊餓到不行的時候，什麼原則都拋在了腦後——有時候我想想，莉香死的真是時候，否則，我們就沒東西吃了。
你說吃屍體很噁心？其實也還好，有吃的，不能挑三揀四。
我是真的很餓。
「安娜？」他微微皺眉。
「沒什麼。」我冷冷回答，「既然都是親戚，幫一把也是應該的。」（莫：=_=幫誰呢？）
「其實你不用這麼做的。」他忽然扭過頭來。
「我知道。」我點點頭。
我當然知道我在做什麼，儘管我有點不清楚我的底線在哪裡了。
底線在哪裡？
人其實並不知道。
你原以為不能接受一夫多妻，結果愛上有婦之夫，甘願做了地下情人。你原以為你連雞都不會殺一隻，結果你殺了人。你原以為錯手殺人不是你的錯，結果你跑到了一個吃人的世界。他們對你搶到的東西羡慕不已，只會對你說：嘿，夥計，幹得好！
我記得看過一個片子叫做大逃殺的——一個班的人最後只能存活下一個人。
你的底線在哪裡呢？
一下子從正面角色變成了反面角色，還的確有點受不了。
你看看我就說人都是道德的偽君子，一方面鄙視別人的殘忍，一方面又輕描淡寫地決定他人的生死。
「為什麼？」
為什麼？其實我也很想知道。
或許，因為我沒有辦法再復仇了。復仇的力氣都已經抽幹，磨盡。
「不知道。」我看著他，「要不，你告訴我？」
「……」那傢伙無所謂地聳聳肩，然後就那麼從視窗躍了出去。
我忽然想了起來——庫洛洛那丫還欠我一本筆記呢。跟在拉菲爾的身後，在靜悄悄的火海中穿梭。靜悄悄地沒有人聲。
隱隱約約看見庫洛洛的人影。站停腳步，迎面就飛過來一樣書本大小的暗器，一側身看請了什麼，一手抓了回來，還真是一本日記本。
看看手上的筆記，再看看面前的男人，輕輕歎了口氣。
「拉菲爾，殺人是不對的。」我說，「沒有人有權利剝奪另一個人的生命。」
我原以為他會反駁些什麼，但他卻只是沉默。
好一會兒，我終於聽見他說：「我知道。」
「但是，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他淡淡地說，「我不想死，所以我選擇殺人。」
「可見你還是喜歡這個世界的。」我說。
「其實，想活只是本能。和喜歡不喜歡並沒有什麼大的關係。」頓了頓，他又說，「你真的喜歡這個世界嗎？」
我真的喜歡這個世界的。
喜歡車水馬龍的大街，喜歡吵吵嚷嚷的人群，喜歡小販滿地的吆喝。
可是我不知道，雙手沾滿了鮮血的罪人，還有沒有資格去喜歡這個世界。
再看了看手中的筆記本，忽然就那麼沒了興致，伸手一拋，嘩啦一聲，本子掉入火海之中，帶起一蓬濃煙。
人之殘軀，原本也是要在這火海之中歸於虛無。
拉菲爾扭過頭來，有些詫異的眼神。
「這種東西，已經不需要了。」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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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是有罪的，我知道。
用一個人的命去換另一個人的命，也是有罪的。
可是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飛坦死在我的面前？
你看，這居然是反意疑問句。
我想我已經瘋了。
於是我瘋了。
一道閃電劃破天空，將整個流星街照得光明無限。
可是驚雷的聲音，卻是那樣孤獨和絕望。
金色的眼眸輕輕合攏。
於是再也不見。
明明，已經逃出來了。
明明，可以活下來的。
我不恨你了。
不恨你了。
我是個自私的壞孩子。
我真的不恨你了。
所以，請你不要死。
壞人……也可以，繼續活下去的，不是嗎？
「我不會讓你死的。」我聽見自己的聲音。
絕不會讓你死。
抱著飛坦，我轉了一個方向，向前奔去。
人，我需要活人！
我要一個活人。
不管是誰，只要是人就好。
轉過一棟破敗建築的拐角，我看見一個少年正蹲在地上撿著什麼。或許是他聽見了我狂奔的腳步聲，扭過頭來。表情一瞬間變得扭曲和恐懼。
我站停腳步，冷冷看著他。
這是一個人。
少年瞪著我，把手中的食物藏到了身後，一幅戒備的樣子。他看起來只有十來歲。
竄到他的身後，一手捏住他的脖子。「別動。」冰冷的聲音。
少年的身軀一瞬間僵直。
「其實，不會很慢的，一會兒就過去了。」我輕聲說。
能力發動。
「傷害轉移」於是種下的因，變成來世要償還的果。
你知道嗎？
世界上有一種生物，能知道所有人的命運。它就蹲在地獄的最底層，最黑暗的深處，年復一年日復一日，聽著那種冰冷的聲音。
鮮血從少年的身體中迸出，好像曼陀羅綻放時所產生的華麗姿態。瞬間芳華的綻放，帶來的只是凋零時的慘烈。
慘叫聲從靈魂深處發出，好像要震天動地般地直透雲霄。但只是片刻，它就被大雨聲淹沒，截斷在不停上漲的水面上。
少年的臉扭曲地看不出一絲血色，眼睛死死地瞪著我，喉嚨中發出呵呵的聲音，就是說不出話來。
你恨我嗎？
躺在著冰冷的漆黑的夜裡，孤零零一人死去。
你，恨我嗎？
我捂住眼睛，閉起耳朵，關上心門。
於是人間成煉獄。
「媽媽媽媽你看，街上街上。」從兩樓的陽臺上向下看，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節日總是這樣的，所有人都好像突然冒出來一樣叫人措手不及。
「氣球氣球！」剛學會說話的孩子，還不知道怎麼正確表達，只是拼命指前方樓下賣氣球的小販，嗯嗯啊啊地說。
「那個是賣氣球的阿姨。」「阿姨。」她把前面那麼長的部分乾脆地扔掉了。
「姐姐。」一個漂亮的小姑娘正在賣花。說完她又補充了一句，「漂亮的姐姐。」是賣花的姐姐才對，媽媽無奈地歎了口氣，懶得去指證。
忽然之間，一陣喧嘩聲傳來，一大群遊行的花鼓隊伍邁著整齊的步子，慢慢地從街道一頭走來。四周的人群分別散開，站在街道的兩邊。
鑼鼓得聲音脆生生好聽得讓人從心裡就崩出那麼個高興勁兒來。整整齊齊，穿得花枝招展的隊伍。
孩子興奮得又跳又叫，過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些什麼似地，忽然問道：「媽媽，那是什麼？」她說。
「什麼什麼？」媽媽不明白她要問什麼。
孩子的手指著敲打花鼓地人群。
媽媽又重重地歎了口氣，望著隊伍的背影，決定簡化解釋。
「他們是人。」---------------------------------------------------------------------------安娜所擁有的能力補充（15歲）
名稱：「傷害轉移」（特質系）繼承能力：將同種生物所受到的傷害互相轉移。
發動條件：必須親手觸摸到這兩種生物，並持續三秒以上。
名稱：「夢見」（特質系）繼承能力：是進入他人的思維與之交流，並且能夠蔣任何看到過的東西變成幻境。
發動條件：必須親手觸摸施展能力的物件，並保持十秒以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42
人生若只初見
他們把我抓住，綁在一根竹竿上，挑到火上。熊熊的烈火燒了起來，好燙的感覺。我想要掙扎，渾身卻一點力氣也沒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火焰燒掉我的頭髮，燒掉我的身體，燒掉我的靈魂。
烈火將我吞沒，於是我得到解放——只可惜，那只是做夢。
夢醒來我只覺得口乾舌燥。
「醒了？」一個嫩嫩的聲音說。
我記得在「AURA」不足的情況下，用了傷害轉移，然後就昏了過去。或許是念能力消耗過渡，花了好久才睜開眼睛，渾身像是散架一樣——不要告訴我一睜眼又是三百年後——那我非找後媽拼命不可。
面前站著的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乾瘦乾瘦，只有一雙眼睛還挺靈活地轉動。
「水。」嘴唇乾涸地粘合在一起，我好容易才分開它們，說了一個字。
少女急匆匆跑開，又急匆匆跑回來，拿著一個小破碗，裡面裝著水。幾口把水喝完，喘息了幾口氣，我微微側頭，天花板黑漆漆一片，角落裡有蛛網，又不知是哪個破敗的房子。
屋外仍舊下著大雨，嘩啦啦的雨聲十分清晰。
「這是哪裡？」我問。
「這裡是鬼屋。」少女說，「我和哥哥住這裡。」雙手撐著沙發坐了起來，躺的是沙發而不是床——這間屋子大了些，有些像是客廳的格局，只不過灰塵蒙面，陰森森到的確有點象鬼屋。掃視了一眼，沒有其他人。
飛坦呢？飛坦在哪裡？
「……我怎麼到這裡來的？」少女的臉色瞬間變了一下顏色，但很快就回答道：「有一位先生，把你帶過來的。」一位先生？
不去管她的心理變化，抬起頭，視線落到大門外。門外是上下灰濛濛的一片，看不清遠處的風景。不時有雨滴飄落進來，門口的地毯上已經被打濕了一大片——地毯當然也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
少女坐在邊上的小凳子上，也不說話。忽然「啊」的一聲站了起來。慌慌張張地跑到邊上的櫃子裡，拿出了一個紙包。
掀開薄薄的包裝紙，裡面是一個看起來很硬很硬能鉻掉牙的黑麵包。
「給你。」「你……自己不吃？」「我吃過了。」少女輕輕說，「這個是……那位先生留給你的。」吃過了你幹嘛還看著麵包兩眼發光？
我吞了口唾沫，幹幹的，應該好幾天沒吃飯了，但沒有一點食欲。
「你叫什麼？」「潮汐。」很好聽的名字。
好聽名字的孩子容易死。比如葵，比如莉香。如果那美改名叫啤酒，是不是容易活一點？
「我不想吃，你自己吃吧。」我回答。
把頭埋在膝蓋中央，被血染濕的裙子現在變得硬邦邦，一點都不舒服。於是把頭抬起來，下巴頂在膝蓋上。手指被血黏糊糊粘在了一起，用力地一根一根掰開，一不留神它們又粘成了一團。
將近一個月都沒有洗澡，渾身難受得要死。
「這裡可以洗澡麼？」「裡面有個浴室，這兩天一直下大雨，我攢了很多水。」少女說，「但是沒有熱水。」「那……有沒有衣服可以換？」「只有我的衣服。」潮汐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你不嫌棄……」流星街何來嫌棄兩個字？
「總比我這樣好。」我扯開硬邦邦的裙子。
結果潮汐遞來的衣服和毛巾，我跑到樓上去洗澡。浴室裡的水龍頭裡面冒不出水來——這地方既然是鬼屋，那自來水當然是沒有的，裡面只有兩大桶積攢下來的雨水。
你知道一個月都沒洗澡，身上的臭味簡直就能熏乾菜了。前些日子怎麼完全沒發現？不用拼命，我就幾乎洗下了一層皮。聞聞身上，確定沒有異味了，這才爬出來。
穿上潮汐的短衫短裙，雖然大了點，但至少能蔽體，而且衣服看起來其實還是蠻新的。
頭髮濕漉漉的，我找到半塊肥皂，也用這個洗了頭——你難道還能指望這個地方提供洗髮水麼……毛巾很舊了，吸水功能很差，擦了半天，還是有水珠掉下來。這些日子頭髮見長，只是發稍乾枯了。
好容易擦乾了頭髮，哼著歌踏了出來，地面上流淌著觸目驚心的紅色。潮汐的屍體在我腳下的前方，血珠順著長刀的尖上落下來。
抬起頭，看見兇手有些愕然的表情，但緊接著就說：「你去哪裡了？」熟悉的嘶啞聲調。金色的眼眸狹長，表情看起來卻有些陌生。
我感覺到眼眶濕潤，飛坦的臉一瞬間好像又變得模糊起來。
「為什麼要殺掉她呢？」我聽見自己縹緲的聲音。
為什麼要殺掉她呢？
飛坦？
為什麼要隨意奪走人的生命呢？
你知道救活一個人有多不容易嗎？
「我以為她……」他好像是要解釋，但猛然停頓了一下，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好像整個人都忽然變得冷了起來，「你是在教我怎麼做嗎？」（莫：真是彆扭的一隻。）
鮮紅色蔓延，好像譏諷我的惡鬼。
一眨眼，眼淚掉了下來。
「殺人是不對的。」
我不知道哪裡說錯了，但這句話就好像一個無限放大器一樣，將飛坦的怒火完完全全惹了出來。他的眼眸中好像燃燒著金色的火焰一般，注視了我幾秒鐘之後，飛撲過來。
慌忙向後一仰，指尖在我的手臂上劃出一道血痕。
他的念力也似乎恢復了一些，但應該沒有原來的水準。我現在更是糟糕，渾身酸軟地提不起一點力氣。
勉強應付了幾招，飛坦一腳踢來，我用手臂一擋，但不知是因為硬用的不足……好吧，我承認沒多少念來用「硬」了。整個人都被他踢得飛了起來，重重地撞到背後的牆上。嘩啦一聲，牆壁倒塌，頭頂的畫被撞得掉了下來。這個時候忽然腳底下轟轟地塌陷下去，露出一個深深的洞來。
然後我自上而下一個直線墜，眼看就沖著那個黑洞掉落下去。
「啪」一聲，手臂被拽住。
抬起頭，飛坦的一隻手抓住我，另外一隻手抓住了上面戳出的一根鋼條，抖抖地搖晃著。
一時時間好像凝固了一樣，我們一動不動看著對方，誰也沒有說話。
「嘩啦啦」地幾下，一塊牆壁的碎磚從邊上滑落了下去，過了好久，才聽見「咚」的落地回聲。
才呼了一口氣，飛坦拉著的鋼條忽然就發出「嘎嘎」的聲響，開始脫離邊上的廢墟，猛地向下滑了半尺——鋼條似乎沒有辦法承受兩個人的重量。
我看著他抓住我的手，手臂被扯得很痛。
「放手！」「放手呵。」飛坦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低笑，重複了我這兩個字之後，忽然就那麼鬆開了手。
那傢伙鬆開的是握住鋼條的手。
結果就是兩個人同時重重下墜。
他的從一開始抓著我的手，到後來把我整個人摟住——我都不知道這廝是如何調整位置的。和堅硬的邊壁摩擦而減慢了速度，摔到底部的時候速度已經降低了很多，但還是十分狼狽地狠狠摔了一下。
地面陰冷，四周一片漆黑。
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卻並不悶熱，好像從哪裡有窗口似地，微微有風的流動。
飛坦一隻手環抱著我的腰，抓得很緊。距離很近，他的呼吸聲悠長而明顯，但因為黑暗，看不清他的臉。
我左手一撐，想要坐起來，然而剛剛才抬起的頭，忽然嘴唇碰到些什麼東西似地，隱隱撞得有些牙疼。一瞬間我就愣在那裡。
原先本來只是蜻蜓點水般的吻，但因為我的發呆，唇上那種柔軟卻冰冷的觸感卻已經持續了將近十秒。呼吸變得零亂，不知從哪一秒開始的，他的舌頭撬開了我的牙關，長驅直入。奇怪，為什麼舌頭糾纏著，可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溫度？
不行，不能這樣。
我用力想要推開他，然而卻毫無效果。於是我沖著他的舌頭，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飛坦吃痛，猛地離開我的嘴唇。習慣了四周，隱隱約約已經能夠看見點東西，於是我看見他眼中幾乎具現化的實質性怒火。
「不要以為我不會殺你。」他冷冷的嘶啞的聲音。
不會的，我怎麼會以為你不會殺我呢？
你是什麼人？
蜘蛛啊。
我真的覺得好笑了。
飛坦在威脅我，我卻覺得好笑，你說這是不是一個很好笑的笑話？
「那麼，殺掉我啊。我其實沒有以為你不會殺掉我……」我淡淡地回答，「難不成，你不想殺我？」回答我的，是飛坦狠狠過來的一巴掌。嘴角流血，很公平，我咬他一口，他打我一巴掌。用力想要撐起來，卻被他用力摁在了地上。
我第一次忽然覺得男女的力氣相差好遠，而並非純粹實力的關係。
他想要，做什麼？
一陣毛骨悚然的恐懼忽然從心底裡面冒出來，我開始拼命掙扎。
「哢嚓」一下，反抗中的手臂骨頭應聲而斷。
「不要動。」飛坦的聲音有些模糊，語調好像初戀情人細語般的輕柔。好像渾然不知他剛剛才折斷了我的一隻胳膊似的，他的另一隻手輕輕從我的臉頰滑過。
上衣因為掙扎而已經被扯了下來——那衣服本來就不怎麼合身。上半身裸露在空氣中，很涼。飛坦毫不猶豫地壓了上來，膝蓋頂入我的雙腿之間。
沒有任何憐憫的進入，痛得我近乎昏厥過去。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痛，只是痛。
劇痛的感覺擴散到全身，好像整個腦海都被這一種感覺所佔據。
原來這種事情，做，和被做，真的是完全兩碼事。
你想要得到什麼
媽媽說，女孩子的第一次，一定要留給自己的丈夫。
朋友們說，女孩子的第一次，一定要獻給自己喜歡的人。
龍說，不要這樣，你還是個孩子。
西索……他什麼都沒說。
我原以為我是因為貪戀他們身上的溫度，所以才遲遲不肯離開。然而事實就是，我是如此奢望他們的愛，以至於到頭來什麼都沒有得到。
而現在，那個曾經帶給我無比痛苦的魔鬼，正施加給我更大的痛苦。我想這大概是救了一個惡魔的報應。
可是，你還能奢望從一個強暴你的身上得到什麼呢？
真的，下半身好像被撕裂一般，痛得快要昏厥過去了，意識也有些模糊。短短十幾分鐘，就好像一個夜晚那樣漫長，痛覺似乎被放大了無數倍一樣。我恍然覺得自己好像被切分成了兩個不同的個體，一個笑眯眯，一個苦兮兮。一個看著另一個忍受痛苦。
精神分裂果然是存在的。
「喂喂，你不要這樣呀。強姦就像生活，不能抵抗，就閉起眼睛享受好了。」一個說。
「靠！是強姦就像生活麼？是生活就像強姦好不好？你這個沒文化的！」另一個說。
「要麼，找機會宰了這個傢伙？」一個說。
「那怎麼可以？辛辛苦苦救回來的。」另一個說。
「可是，那傢伙真是個混蛋呀。」救他之前，我又不是不知道那傢伙是個混蛋。
可是我真的已經很疲倦了。
仇恨，恩情，背負的人命。
太累了。
安娜……已經支持不下去了。
睜大眼睛，面前還是一片漆黑的，那我為什麼又要張開眼睛呢？
我看得見眼前的事，但不代表那些事是真實的。你看過駭客帝國吧，在網路中光光鮮鮮，以為你自己得到的是整個世界，結果還不是被世界玩弄著。這些日子都沒有好好睡過，即便睡著了也是惡夢連連的，我都搞不清楚什麼是現實什麼是虛幻了。搞不好我睜開眼睛什麼都是假的。
好熱，現在明明已經是冬天了，為什麼會這麼熱呢？前幾天我還擔心自己會活活凍死在牢房裡。念能力者對冷熱不是那麼敏感的，但也不至於把冬天混淆成夏天。
痛到最後已經變得麻木，好像渾身都不是你的一樣。
我不知道被一刀兩斷的感覺，你也不會知道被人壓在身底下，一次又一次被侵犯的感覺。
對了，你又是誰呢？
你是誰呢？
我應該記得你的。
媽媽被殺掉了。
弟弟被殺掉了。
隔壁的阿姨叔叔也被殺掉了。
村口賣花的小姑娘也被殺掉了。
你殺掉我們小鎮上的人，你用匕首割開我的身體，挖出裡面的筋肉，我的血流得到處都是，慘叫到發不出聲音來。
不對不對，如果這樣的話，為什麼我不恨你呢？
太奇怪了。有什麼地方出了錯呢？
我明明應該恨你，恨不得一口咬死你，可我居然還在想，咬你的話，你會痛。我不想你痛……
一點都不想你痛……我想我是腦子被燒壞掉了。
你不要過來，我不認識你，所以不要過來。我好害怕，你看，我流了很多血，可是身體卻好像燙得要燃燒起來。我想我大概病了，否則怎麼會這麼難受呢？眼淚不停地掉下來。
我好難過，人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水可以掉？
你帶著不高興的表情，用手擦掉我臉頰上的淚水。一口咬住你的手指頭，於是你皺皺眉，我並沒有用力，你為什麼要皺眉呢？我比較喜歡看你睡著時候的臉，小小的，好像一碰就會碎掉那樣。那樣的你，不會令我難過。
我看著你，你也看著我。可是你的眼睛裡面沒有我的影子，這鬼地方太暗了，暗到看不見倒映著的我。
我不喜歡這樣，不喜歡。所以我蜷縮在了一起，不去看你，也不去想你。
可是為什麼你要站在我的面前呢，不要在我面前晃呀，看著很眼暈的。
你的手掌滑過我的背脊，為什麼感覺不到你的溫度呢？明明是活生生的人，卻好像是沒有生的溫暖，只能帶著極致寒冷，直到生命的終結。
你在對我說什麼？
我聽不清楚。
我覺得自己好像被圍困在一個小小的地方囚禁起來一樣，只能蜷縮在這裡，什麼都不能做。十分厭惡這樣的感覺，但我卻不知道該怎麼突破這個牢籠。
最後，他終於消失了，一切又恢復了原先的平靜。
時間好像過了很久，我忽然又想了起了些東西。你躺在浸水的土地上，抬頭看著天空的樣子，看起來是那樣平靜……還有寂寞……
你那樣強的人，也會寂寞嗎？
你會……寂寞嗎？
你忽然又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可是我真聽不見你在說什麼？看見你那更加煩躁的表情，我覺得也難過起來——什麼讓你不開心了？
不過這個地方，似乎也沒什麼能令人開心的事發生。大家都打打殺殺的，肆意奪走其他人重要的東西。
你想要，我也想要，你們又不付出勞動，為什麼伸手向人要錢？農民伯伯還種地，員警叔叔還執勤咧。
喂喂，你把眉毛擰成那樣，一點都不像你了呢。
心口痛，好像被割裂成了很多片那樣地痛。一片說，我恨你，第二片說，我不恨你，第三片說，我恨你，第四片說我不恨你……第十五片說，我不恨你，第十六片也說，我不恨你……第十七片說……我喜歡你……
於是一顆心，嘩啦啦地碎成了千千萬萬片，掉在冰冰冷的地上，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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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推著亞當小推車到小鎮散步的時候，都有人誇獎。
「安娜，你的女兒生的好漂亮啊。」
「我兒子。」
「啊，呵呵。」尷尬地笑笑，又緊接著說，「你兒子真漂亮啊，像娃娃一樣。嘖嘖，真真像你。」
「這孩子，只有一個地方不像你。」德爾斯特說，「眼睛。」
「顏色還是藍色的。」我笑笑，補充說明，「也不太可能完全一樣，他是個男孩子呀。」抱起亞當，親了一下他的笑臉。小小的眼睛轉著圈子看著我，然後又把頭扭了扭去看德爾斯特。
「喂，丫頭。抽空去看看那美吧。她在島上鬧翻天了——只有你管得住她。」德爾斯特說，「我覺得你好像比較偏心，以前那美小時候都不見你怎麼管她，還說什麼麵粉糊糊也能養大一個孩子。現在對亞當卻這麼上心，一點毛病就緊張得要死。」
「亞當身體弱麼。」我笑笑，「而且他是弟弟，弟弟呀。」
「都說母親會比較喜歡兒子的。」德爾斯特嘟囔著。
「不要說你外孫女媽媽的壞話！」我瞪了他一眼，「而且那美這丫頭，太喜歡纏亞當了……亞當還太小，現在就讓他們一起，說不準我兒子就得被我女兒玩死。」
「……」德爾斯特歎了一口氣，「獵人考試，你沒問題吧？」
「如果不是刻意刁難的話，應該沒問題吧。」我抬頭想了一下。反正上次也和西索見過了，而且還揍了他一頓，那傢伙不知發什麼神經居然還不還手。我應該已經無所謂了，如果他再來囉嗦，就打斷他的腿。（莫：相信我，女兒，你做的到的！）
「亞當交給你——你不准讓那美欺負他——尤其，不可以玩什麼推倒遊戲。亞當才學會站的！」
德爾斯特訕訕地摸了摸頭，說道：「我知道了……不就是上次讓亞當跌了那麼兩下麼……會念的孩子，沒那麼容易跌傷的。」
問題不在這裡吧。
「我說安娜。」德爾斯特說，「蒲公英的傷……真的沒辦法治麼？」
「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出錢，讓揍敵客家的人做轉移的對象——他們家的人好像都不怕毒。」我想了一下說，「只是，我覺得他們未必肯答應。」
「揍敵客，那個殺手家族的人……還是算了吧。」德爾斯特正義感又發作了，他對於旁門左道一向都是很不齒的，頗有點大俠的遺風。
「死了也可以嗎？」
「你再說什麼啊？」
「如果得不到治療，死了怎麼辦？」
「不是致死的毒。」德爾斯特歎了口氣，「如果是致死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道德果然也是有限度的。我撇撇嘴，把推車交給他：「好了，兒子交給你，我走了。」
「你去哪？不是薩巴市麼？難道你還想從分會場開始走？」德爾斯特驚訝得看著我，「不是還早麼？」
「我到處晃晃，這些天累死了。」
亞當是個特別纏人的小傢伙，不像那美以前，只要把她扔在自己的小床上，給她幾件玩具，就能一個人開開心心玩半天。亞當只要一看不見我，就開始哇哇大哭，只要我出現，就奇跡般地立即停止哭鬧，百試百靈。因為早產，亞當的身體比較弱，我總是不放心把他交給德爾斯特——那傢伙照顧人的本領從來都不及格。好在獵人考試也就一個星期左右的時間。
到超市買了點喜歡吃的東西，走到中心廣場的時候，忽然看見銀色頭髮的少年，靠在欄杆上踢石頭。
「奇牙？」
雖然是低低的自語，但還是被銀髮少年察覺，噌地一下轉過頭來，疑惑地看著我。「你是誰？」
靠！臭小子，四年不見就把我忘光了。我的樣子好像沒變化啊，還是說那時候年紀太小「……」我冷冷地瞪著他。
「好啦好啦。」奇牙別過頭去，「跟你開個玩笑還不行麼。」
「我叫什麼？」我還是瞪著他。
「……」他把臉憋成紅色，還是沒憋出一個字來，最後惱羞成怒地說，「忘記了不行？」
「安娜啊，你這個臭小子。」我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腦門。這小子本能地躲開，速度哪有我快，結結實實挨了一下。
「臭女人！為什麼打我？」
「誰讓你躲不開的。」我撇著嘴說。
奇牙無所謂的聳聳肩，說道：「喂，你到這裡來幹嘛？」
「獵人考試。」
「哎？」這下他倒是有些吃驚的樣子，「你也要參加獵人考試？很好玩麼？」
「你也參加？」這句話我是明知故問了。
「我無聊麼，家裡太無聊了。」奇牙有些訕訕地說，「我聽他們說獵人考試有意思，所以就過來玩玩。」
「偷跑出來的？」
「哎，你怎麼知道？」
「翹家很正常啊。」我說，「我以前也一直想要翹家的，不過因為沒有錢，所以從來就沒成功過。」其實還是有的。我依稀記得南南十二歲那年和同桌跑到城外去玩，都不想回家，最後在一個破祠堂過的夜。結果第二天被大人找到，還一頓好打。
當然雖然同樣是打，比你回家那種打可不是一個性質的……這家人家的教育，一向都是那麼亂七八糟。想到這裡，我忽然又想起伊爾迷那雙漆黑的眼睛來。為什麼同樣是眼睛，庫洛洛那個混蛋的瞳孔就黑得那樣晶瑩剔透？不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麼？
「現在時間還早，我請你吃飯？」我說。
奇牙轉過來，手中拿著一罐喝了一半的罐頭飲料，一腳一腳踢著腳底下。這樣子真是可愛的無以復加。我突然明白了裘基為什麼總愛尖叫——女人對於可愛的動物果然毫無抵抗力。
「我不餓……不過，如果請我吃蛋糕的話我就去。」奇牙下意識舔了舔嘴唇，忽然想到了些什麼似的補充道，「喂，你說你會給我寄東西，結果也只有幾次。」
「我很忙。」
「切~」露出一個不屑的眼神，「你有什麼可忙的？」
「生孩子啊。」
「噗——」的一聲，這傢伙把剛喝到嘴裡的飲料噴了出來。「你！你！你多大了？」
肉體年齡大概十七歲？還是十六歲？我對自己的年齡一向都記不清楚。生那美的時候才十三歲——有人說西索那丫是禽獸，我倒覺得其實還好。人也不過是動物的一種罷了。
日記
我覺得我好像睡了很久的樣子，又好像沒睡多少時間。
忽然我覺得呼吸困難起來，掙扎著想要繼續多呼一口氣……隱隱約約中，似乎聽見了他的聲音。「你再不醒過來，我就殺了你。」不能呼吸了，好難受，好難受。他的手掐在我的脖子，金色的眼眸中流動著不知名的怒火。
放手！放手！
「放手！咳咳！」我一腳把飛坦踢了出去，使勁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喉嚨生生地痛。
「你個混蛋！」我罵道。
意料之外，他只是坐在地上低笑著，被我踢出去居然這種反應——我又沒踢他腦子，怎麼腦袋會壞？
右手扶著牆壁想要慢慢站起來，下半身傳來一陣劇痛，結果只能停了下來半蹲著。摸了摸，滿手都是血，這傢伙真夠狠。左手也骨折了，一動就抽。
「喂。」那傢伙忽然開口，「你……沒問題吧？」「你說是不是沒問題？被壓的那個又不是你！」丫居然還能問得出口……結果就是我氣昏頭了。
「不是生過孩子麼？」飛坦不耐煩地說，「怎麼搞得跟處女一樣。」我又沒有請你來，你個混蛋。
我真的被這傢伙氣得七竅生煙，憤怒之下反而不知道怎麼跟他說話了，說出去估計也是你你你……你個啥啥的語無倫次。
飛坦站了起來，臉在陰影中看不清楚表情，但我覺得那傢伙似乎在笑。
「會罵人說明你好象沒問題啊。」低沉嘶啞的嗓音。
嗯，就你那被砍斷了一隻手兩隻腳的境地還欣賞天是不是下雨——我還真算不上有問題了。
「這是哪裡？」我轉開話題。
「不知道，好像是某個地下居所。」飛坦回答，「本來一邊有向上的通路，但現在好像毀了，上不去了。」我支撐著站起來，衣服倒是沒有破，可是身上全都是血漬汗漬，髒得要命。慢慢走了兩步，到不像一開始那麼痛了。可第三步踏下去的時候，忽然被飛坦一把抱了起來。幾乎是本能地伸手推開，卻被他牢牢一把抓住手腕。
「不要動。」這句話很是熟悉，以至於我都忽略了語氣的柔和。胸口一滯，不知怎麼就冒出一句：「如果我動了呢？」如果我動了呢？我冷冷地望著他。
「你是不是要再折斷我的一隻手？」沉默。
好像火山爆發前的沉默。
許久，傳來飛坦低沉的笑聲，「你想要殺了我麼？」抬起頭，正對上那雙金色的眼睛，不是西索一樣狹長的丹鳳眼。金色的瞳孔，很漂亮，眼睛中倒影了一個我。
「呵呵。」他低笑了兩聲，帶著濃濃的譏諷，「本來就不應該救我的——你現在是不是很後悔？」不是這樣的。
我不後悔。
我只是，沒辦法原諒我自己……
慢慢地將手移到他的脖子上面，他冷冷的看著我，臉色越發深沉，卻沒有任何動作。我殺得掉他，我真的可以……只要這麼用力……
可是，安娜是是個很自私的人。
對不起，媽媽，對不起阿奇拉。安娜，沒有辦法……殺掉他。
「你看，你眼睛裡面有我。」我嗤笑。（莫：女兒，你瘋了。）
「……」微微皺了皺眉，他似乎不明白我的話。
「你看，你眼睛裡面有我的倒影。」我輕笑，「如果你死掉的話，我不是看不見我自己了麼？」「你瘋了。」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語氣很認真，搞得我以為換了一個人似的。
「我瘋了很奇怪嗎？！」你他媽的才是瘋子，我怒道，「女人被你強以後瘋了難道還不行！？」（莫：從這句話來看，你的確瘋了。）
飛坦看了我一會兒，像看一件奇怪的東西。
「裡面有水。」他忽然說，「你要不要洗個澡？」我們果然是兩個世界的人。
飛坦說完，抱著我進了裡面所謂的居所。
這裡的確像是一個設備完全的普通公寓——當然作為公寓來說大了點，倒像是那種小型別墅。起居室，臥室，書房，浴室，廚房，應有盡有。奇怪的是，儘管在地底埋著，這些設備也顯得有些太新了些。
昏暗的燈光顯得整個屋子的情調有點怪異，不過飛坦似乎完全沒注意到這些，快步走到浴室，把我扔到了浴缸裡。其實他的動作還算蠻輕，但還是痛得我一陣抽搐。伸手把水龍頭打開，不可思議的居然還是恒溫龍頭，熱水……頭頂上還有乾淨的浴巾，台盆上還有洗髮水什麼的。
血混合在流水中，從下水道的口子上打了圈流下去。
飛坦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始脫衣服。還沒來得及問你丫想幹嘛，我怔住了。猩紅的傷疤猙獰地露了出來，好像還粘在衣服，連皮撕裂開，滲出血珠。
這是怎麼回事？用傷害轉移的話，是連傷口都會一起轉移的，飛坦身上怎麼還會有這麼可怕的傷痕。
「你怎麼又搞成這樣？」我問。
飛坦拿起邊上的毛巾，打開台盆的水龍頭開始清理傷口。「出去的時候跟幾個人打了一架，沒什麼。」頓了頓又補充說明，「好像現在是某兩個家族開始火拼。」沖完了拿起一條浴巾，把自己裹起來。
「這裡是三百年後的流星街。」「我知道。」飛坦處理完了傷口，居然從邊上的櫃子裡面翻出一件浴衣來，「應該是那面來世之鏡的關係吧。團長不是說了能夠穿越到未來嗎？」從浴缸裡爬出來，衛生間門口放著兩雙拖鞋，一雙大的藍色，另一雙小的粉色，看樣子像是情侶鞋。我套了雙小的鞋，一瘸一拐向外走。
飛坦後腳跟了出來。
起居室，沒什麼特別。一張沙發，一個壁爐，一張玻璃茶几，邊上還有個酒櫃。牆壁上掛著一幅頗大的肖像畫，畫上是一個漂亮的金髮貴婦人，最下方有一個類似印記簽名的「KJJK」字樣。
「那個女人，冰蛇。」飛坦低低的聲音，顯然提到這個名字冷洌的殺意就冒了出來，「是什麼來頭？」「巴爾的情婦。」我想了想說，「這個巴爾，提起來的時候他們一般都加說小巴爾。暴發戶什麼的。」「巴爾家族三百年前就是元老會成員之一。」飛坦皺了皺眉說。
「這個巴爾據說是巴爾家族的旁系，是近幾年冒出來的。」我回憶了一下當初哥布林他們給的資料。
「這麼說，是這個巴爾在和什麼人幹架了。」飛坦顯得有些困惑，但片刻就對這個失去了興趣，開始玩弄手中的那把匕首。我瞥了一眼，是一把相當精緻的匕首，不知道他從哪里弄來的。
我忽然覺得奇怪，折騰了這半天，我居然一點肚子餓的感覺都沒有。太奇怪了，至少也有好幾個小時，怎麼會一點餓都感覺不到呢？
我一瘸一拐走進書房，桌子上點著一樣的檯燈，為什麼要用點這個字——龍眼大小的黃色燈泡，跟蠟燭也差不了多少了。書房一面整整齊齊一排批書櫃，書也算多，堪堪二分之一。書桌上放著一本筆記本，封面是淺棕色的，上面寫著「KJJK」的名字。
看來這家主人的名字縮寫是「KJJK」，不知道本名叫什麼，不過貴族的姓名一般都比較複雜。
打開筆記，明顯是一本日記。隨手翻開，字跡很大，但卻寫的歪歪扭扭。
二月十二日。晴。
月亮死去後的二十天。我已經整整二十天沒有出過門了。想到她已經不在這個世界，我就沒有力氣再活著。
月亮的照片，月亮的笑容，月亮用過的毛巾，月亮用過的畫筆……我難以想像，她已經不在了。我怎麼能夠失去她？
我有很多錢，很多很多，甚至可以給她買一個國家。現在，就算拿天底下一切的來換取她，我都願意。我只要她活過來。
文森特快來了。我想他或許會有辦法的，無論付出多少代價。
「你在看什麼？」飛坦的聲音。
「男主人的日記。」我晃了晃筆記本。
二月十三日。雨。
文森特告訴我，或許一切還可以改變。老頭子那裡有一面鏡子，叫做往世之鏡，只要能拿到那面鏡子，就可以回到過去。
只要我能回到過去，就可以阻止這一切的發生。那我的月亮，就不會死。
這一頁就短短寫了這麼兩行字，但消息卻令我十分震驚，急忙翻過一頁，確是空白。接連著翻過好幾頁，才又重新看見了K的字。
三月一日。雷雨。
我弄到了往世之境。但是根據文森特的說法，必須是念能力者才能夠使用這面鏡子，因為念能力是觸發的必要條件，而能夠穿越的年代，也根據灌輸進去「ARUA」的多少而決定。
如果是普通人，就必須要念能力者當作負重帶進去，而且……消耗的「ARUA」十分大。
文森特說他可以幫我，或者他本人可以。前提是，他要兩百億。
可是，只要你能活過來，這些財產又算什麼呢？
但是，這是一個艱巨的任務。即便召集到了人，也不一定能夠順利成行。文森特說，輸入的念量多少，決定了能夠穿越的年限。但如果一旦控制念力失敗，就可能被吸走全身的念力，迷失在時間旅途中，永遠不知道會飄向何方。
如果沒有月亮，我在這裡，和在其他地方，根本沒有差別。至於文森特——我對他說，你想要我的錢，就得冒這個險。
「飛坦。」我把日記遞給他，「你看。」
匆匆流覽過了一遍，飛坦說道：「這麼說，我們是因為不小心觸發了來世之鏡，所以才被弄到這種鬼地方的？」
「所謂的吸走全身的念力，大概是我們念能力消失那麼久的緣故。而且，根據這個人所說的，往世之鏡很有可能就在這裡。」飛坦把日記還給我的時候，從裡面掉出一張黃色的小紙片。拿起紙片，上面是素描的一面鏡子，然後有鏡子每一個部分的說明。
「你很想回去？」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女兒，還在旅團手裡。」
「你女兒不會死的。」飛坦說，「派克把她當個寶，搞的好像她女兒一樣。」
「難道你不想回去？」
「當然不是。」飛坦不耐煩地說，「只不過對我來說，就算回不去我也無所謂，反正哪裡都一樣。」
也對，流星街出來的孩子，又有哪裡不能生存了。
「可是如果你回去，團長大概就會下令殺了你。」
「如果那樣的話……」頓了頓，他繼續說道，「我會親手殺掉你。」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43
往世之鏡
「如果那樣的話……」頓了頓，他繼續說道，「我會親手殺掉你。」謝謝您老人家看得起我。甭客氣。
扭過頭去，無視他的話，我開始四周巡查。
幹什麼？當然是找鏡子了。扭頭看看書櫃裡面，嗯，除了書之外只有一支模型船。再抬頭看看，嗯，天花板上一個金絲鑲邊吊扇，其他什麼都沒有。環顧四周，啥裝飾物都沒有，看來是不在這個房間了。
剛剛把頭扭到前方，就看見飛坦，從書桌地下提出一個透明的玻璃櫃子，櫃子裡面赫然一面鏡子。為什麼連飛坦都找得到東西！
鏡子的樣子，和在圖洛家看到的來世之鏡很像，大小卻小得多。就像是一個縮小版。拿出那張黃色小紙片上的素描對比一下，總覺得點怪怪的。是哪裡不同呢？
鏡子的最上方！
圖片上有一顆圓形的珠子鑲嵌著，但是面前的這面鏡子上沒有珠子，只有一個空蕩蕩的缺口。
「有問題？」「少了一樣東西。」我看了一下紙上的說明，「念能力注入的部分不見了。」沒有那樣東西，這面鏡子基本上就是個擺設。
日記到了這裡就結束了，除了外面牆壁上的掛畫還留下了他的名字之外，這裡已經找不到男主人的存在。或許是死了，或許是找到他心愛的月亮。
這個鬼地方距離地面大概至少有上百米，不知道能不能爬出去。念能力恢復的話倒不是大問題，就爬也來個什麼限制，永遠都爬不上去什麼的……嗯，希望我是烏鴉嘴。
發呆發了半天，發現飛坦早已經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於是磨磨蹭蹭下地，肚子不餓，卻有點渴。廚房有個半滿的飲水機，找到杯子倒了一杯水喝了，再摸到臥室，一推開門就是一張足足有兩米半的大圓床。
房間裡有一股淡淡熏香的味道。爬到床上，鑽進被窩，床鋪軟趴趴十分舒服。好像有很久沒有睡過這麼柔軟的床了。
明明是睜著眼睛的，可不知怎麼就睡著了。也不知睡了多久，睜開眼睛的時候，忽然看見了飛坦的睡臉。
這傢伙，是什麼時候爬到我的床上來的？
好吧……不是我的床，是別人的床。
好吧……這屋子就一張床。
可是飛坦睡著的時候，安安靜靜，令人完全無法聯想起他是一個窮凶極惡的強盜。他這時候睡得十分安穩——事實上我從來沒有看他睡得安穩過。他的睡眠在那些日子裡，總是伴隨著咳嗽和呻吟，每一次的呼吸似乎都是一種折磨。
他的睫毛很長，嘴唇很薄，頭髮的顏色是那種海洋一樣的深藍。呼吸聲很淡，卻很均勻，但不知怎麼聽起來卻很安心。我想我是神經質太久了。
不自覺地用手去掀開蓋在他臉上的頭髮，就在那一刹那，飛坦的眼睛猛然睜開，一把抓住我的手，翻身把我壓到下麵。
痛。這傢伙手勁真大。
幹什麼？我瞪著他，他也瞪著我。
「我睡覺的時候，不要隨便接近我。」這傢伙沒有溫度的聲音。
「我又沒有想對你做什麼。」我有點像被抓包的小偷。
「與其擔心你對我做什麼，還不如擔心我對你做什麼吧。」飛坦說。
我擔心你對我做什麼？你什麼都已經做了我還擔心個屁！大爺！
「擔心什麼？」我面無表情地問。
飛坦沒有回答，但眼睛卻在我身上掃視了一下。奶奶的，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根本就沒有穿衣服——洗完澡出來之後就裹了一條浴巾，睡覺的時候浴巾早就不知道被弄到哪裡去了。
飛坦這丫也沒有穿上衣，現在兩個人不僅坦誠相見，貌似他還壓在我身上。
我表情抽搐了一下，又抽搐一下。
雖然老師曾經教導過我們要不畏強暴——可是我又不是自虐狂。（莫：不畏強暴這個詞於不是這麼用的吧。）雖然臨睡前我已經用了平衡法則加快傷口的愈合速度，但那種疼痛感還是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你那是什麼表情？」飛坦的語氣很是不滿。
「這種表情才是正常的！」我怒了，「你想要看我什麼表情？」「……你在害怕我？」飛坦仍舊不滿。
媽的！你是強姦犯，哪個女人看到強姦自己的強盜，總會害怕的！這人腦子什麼構造？！
「你不想我害怕你？」唉，這都是什麼詭異對話，我覺得自己都快崩潰了。
可是他聽到我的問話，卻沉默了半晌，忽然從我的身上離開，躺到了一邊。「現在我不會碰你的。」用不用我說謝謝啊。
「害怕你的話，你現在不碰也晚了。」我譏諷道。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不害怕的話，不介意我碰你？」我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這傢伙思維其實十分敏銳，我看他之所以在這方面貢獻不大的原因，純粹是因為懶得思考。
我知道，但我為什麼要去做——飛坦的理論之一。
「……會痛的，你個混蛋！」我只是瞪著他。你當我是你嗎？
「不痛的話，你不介意？」飛坦低笑，嘶啞的嗓音聽起來說不出地地詭異。
「我介意的話，你就不會碰我？」飛坦瞥了我一眼，沒有說話。我估計這丫開始想要暴走了，我還是少說兩句吧。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往上面的路，我已經打通了。」什麼打通了？想了一下，想起他曾說過有向上的通路，只不過堵住了。
「你出去過了？」「沒有。」飛坦回答，頓了頓又補充道，「很累。」把通路打通是很累，所以回來睡覺——這傢伙說話真是省略啊。幸好大抵我能猜到他要表達什麼。
「這個地方雖然有點奇怪，但是真的很不錯。」我說，「可以當臨時歇腳的地方。」不知道飛坦模模糊糊說了句什麼，忽然他就那麼跳下了床。「醒了的話就起來吧，我餓了，你會不會做飯？」「有沒有材料？」我撇了撇。
「還是要出去搶。」飛坦的話聽起來有那麼一絲不滿。
當然是你去搶了，難道還要我去？你才是幹強盜的好吧，不知道究竟你有什麼不滿。
「你的念能力都恢復了？」「還好，搶點東西應該沒問題。」奇怪的是，到了這裡「AURA」的增加速度就慢了很多。這個地方應該受到往世之鏡的影響，時間的運行很奇怪——否則這些書籍筆記本包括使用的其他東西，沒可能保存得那麼好。說不定我們住在這裡，還有可能長生不老……
「生的可以吧。」他出去之前又扭頭問了我一句。
「我好歹是個女人……」我可以認為這是你對我的廚藝的侮辱麼？
「也不是所有女人都會做飯的。」我聽見他最後嘀咕了一句。
「不要把我跟你們這些人相提並論！」我吼了出去。
飛坦走後，我摸索著在大櫥的衣櫃裡面找出幾件可以穿的衣服。女人的衣服只有裙子，而且都是那種擁有蕾絲花邊，層層疊疊，極其複雜構造的華麗長裙。好不容易才啃出幾件比較簡單的裙子，但怎麼看都像是宴會裝。我拿在手裡的這條，看看前面還比較正常，只是普通的吊帶而已，但背後卻是用細細的繩子把兩片布紮在了一起，看起來很多個洞洞。
算了，總不能什麼都不穿只裹一條浴巾吧。勉勉強強套上，雖然大了些，但我把下面的裙子撕到膝蓋部分之後，看起來也還不錯的樣子。鞋子也不少，尺碼都稍為大了一些，套上襪子以後到不是差很多，馬馬虎虎吧。
收拾停當之後，我又轉了一圈，發現在客廳有一扇後門，出了後門就看見一個長長的鑲上盤旋著的樓梯——這大概就是飛坦嘴中的通路吧。
不過向上爬了幾步，明顯有一個深深的大坑，上下左右都有凹陷下去的痕跡。跳過這個深坑，又向上了走了大概二十分鐘的樓梯。本來還在數臺階，數到一半走神，結果忘記一共多少臺階了。
出口很狹小，掩蓋在長長的雜草叢中。鑽出了出口，天空還沒有放晴，卻也只是淅淅瀝瀝地下著雨。好像很久沒有聞到這種帶著黴味的新鮮空氣了，還真是有點懷念。奇怪，我似乎也只有幾天沒有到外面吧，怎麼會有這種感覺？
邁出幾步，忽然晃過幾道人影，從我面前越過。好快的速度。嗯？
我正在皺眉為什麼她會在這種地方的時候，忽然人影卻止住了步伐，轉身向我這邊走來。
銀髮，美麗的女子。她身後還是兩個西裝保鏢，但現在我卻不敢小瞧這兩個人了，有這種速度的人，又能弱到哪裡去？
「零長老。」我面無表情地打招呼。
「安娜，好久不見。」「也沒有很久吧。」我無語的看著她。
「半年了，也算很久了」她微笑著看著我，「有沒有興趣到我們那裡去坐坐？」半年？我的念頭飛轉。在我的記憶中，其實最多也就是三個月，怎麼會突然變成半年？果然那個往世之鏡所在的地方出了問題。假設那邊的時間幾乎是停滯的，但外面的時間如果仍舊飛快流失的話，大概就會出現那種，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情形。
「如果，我說不呢？」我冷冷地回答。
念不停地放出，纏繞，緊縮。
放出，纏繞，緊縮。增強，再增強。
忽然之間以前消失不見的「AURA」猛然一下子都回來了，好像高利率的儲蓄一樣，一下本金利息全都給了。
令人顫慄的強大念力，在身邊流轉，我冷冷地從這個人掃到那個人身上。眼睛被太陽眼鏡遮擋著，看不出他們的表情，但感覺得到他們的恐懼。
力量回來的感覺，真好。
零的臉上還是維持著微笑，透人心扉的那種笑容。「那就不去好了呀，難道你還以為我要綁架你？我又不是冰蛇。」這個女人，究竟知道些什麼？
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眼睛還是看不見的白色，但卻又好像什麼都知道似的，真叫人討厭。
「我們家族，現在正在和巴爾家開展，那個暴發戶巴爾。」她的笑容很恬靜，優雅。
也就是說，巴爾把墨菲斯托滅了之後，遭人忌恨，現在又被其他家族盯上了。真所謂報應不爽。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巴爾家族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招攬了一些念能力高手。不過我們這裡也有外援，最近崛起了幾個心狠手辣傢伙組成的團夥，據說想找我們聯手幹掉巴爾家族。」零微笑說，「說起來這個外援可能你還認識。」我認識？這地方我認識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等等……莫非是？
「你想得沒錯。」她笑的詭異，「他的名字叫做以撒•魯西魯。」
因果
寒天飲冰水，滴滴在心頭——指的就是我現在的心理狀況。
其實我不是沒想過以撒和庫洛洛這兩個人之間存在的血緣關係，只不過既然都沒有人提到，我也不關心罷了。畢竟以撒是以撒，可是以撒是庫洛洛那個傢伙後代的事實，還是令我感到一陣不爽。
不過，他還活著，我真的很高興。
「那麼，跟我回去喝茶麼？」零笑笑說。
「我要喝咖啡。」「拿鐵可以麼？」注視了她一會兒，我說：「我要摩卡。」「沒問題。」跟零回到了泰瑞爾家的地盤，那是中央區的一棟別墅類建築，雖然在外面來說不算十分豪華，但對流星街而言已經算是很不錯的地方了。
元老家的排場就是不一樣。不要說摩卡，我要什麼藍山之類也沒問題，我甚至看見麻袋裝的咖啡豆——哦，看錯了，是垃圾袋……流星街出產的垃圾袋，聽起來還真是蠻奇怪的。
「家侄喜歡喝咖啡，所以這裡有很多品種。」那女人緩緩的解釋，聲音，很好聽，「不過我不是很喜歡，所以他送給我的，我積了很多，如果你喜歡，可以拿一些走，反正我也不喝。」家侄。這麼說，這女人輩分還很高了。
「其實泰瑞爾家的每一代預言者，都不會有很高的壽命。」零微笑著，「那並不是加諸於命運的詛咒。真正的詛咒，是看不見，聽不見，不能言。之所以我能夠和你們溝通，是因為我自己念能力者的關係。」傳說中，地獄有犬，名為諦聽，能知天下事。但天下事皆有因果，前因未盡，能知即能為害。以一己為知，亂天下因果，是以為害。故佛祖應世之後，便以大慈悲之心，藉以無上佛力，使諦聽永不能言。
永不能言。
因為看不見，聽不見，不能言，所以強烈地想要去聽見看見說話——幾乎每一代的預言者，都會有這種性質的能力。
「預言者的壽命，本來起碼都有數百年，但是沒有一個能夠活過四十歲。」她說，「你知道為什麼嗎？」傭人端了咖啡上來，香氣撲鼻。
「因為洩漏不該洩漏的東西。」她清晰的聲音，「亂因果。」「你看得見我的命運？」「我看得見的只是你這條生命，和其他生命所產生的因果。」零說，「比如你虧欠誰，誰虧欠你。」「什麼叫做虧欠？」「你殺人，人殺你。」她淡淡地回答。
指尖穿過他人的胸膛，淡漠飄過的腥風，流淌下的血雨，於是在你的命運中加上了重重一筆的罪。
我在監牢中看著他，被斬斷雙手，廢掉雙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倘若有因果，那要犯下多少罪，才需要今生如此的償還？
而今生所犯下的罪，又需要幾世的輪回才能洗淨？
我不懂。
喝了一口咖啡。糖放得太少，有點苦。皺皺眉頭，真的好苦。
「糖。」我說。
傭人退下去拿糖。我剛要開口問，忽然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急匆匆跑來，零抬起頭，不知道兩人對話了些什麼，那管家又急匆匆地退了下去。
「你看，剛才說到，你的那位可愛的弟弟就來了。」零站了起來，「不去見見他麼？」跟隨著零，踏出客廳。
一眼看見黑髮少年坐在沙發上，一隻腳翹在另一隻腳上。邊上坐著一個青色長髮的俊美青年。
以撒和原先的以撒有些什麼不同？一隻眼睛的瞳孔泛白，好像被一層白色的什麼包裹住似的。臉上還是帶著淺淺的微笑，我看得出來，可他明顯根本就一絲笑意都沒有的。心臟一絲一絲的抽痛。
「元老大人。」他看見零，微微笑著，聲音很好聽，比半年前更顯得穩重和溫和。
忽然之間，他似乎愣住了，直愣愣地將目光轉移到了我的身上，然後就那麼停在那裡，什麼都不說了。
忽然我覺得一陣風刮過，這傢伙就撲了過來。我能躲開，但說不定他會撞到後面的牆上。
唔……還是算了，讓他抱一下也不會死。
下一個一瞬間，我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以撒將我抱得很緊很緊。
我就說麼，人的懷抱怎麼可能都和飛坦那丫一樣冷冷的呢？但是，你摟得也未免太緊了一點啊，我都喘不過氣來了。「你沒死，太好了，太好了。」我聽見他喃喃自語。
嗯，沒死，真的太好了。
但是……
「我要被你抱斷氣了。」我咬著牙說。
「你真的沒死？」以撒放開我，臉上帶著笑意。
「死掉的話站在這裡的是什麼？鬼魂？」我給了他一個栗子，「嗯，你變強了。」那淡淡流動著的念力是不經意散發的，隱隱約約可以感覺出以撒要比當初那個時候強太多了。
這小子怎麼辦到的？
「你是來做什麼的？」「啊，這個啊。」他愣了一下，笑道，「最近巴爾的好日子到頭了。我當然要去落井下石了。」落井下石，這個詞語是我教他的。
「嗯，你喜歡就好，我不管那麼多。」我撇了撇嘴，「那個帥哥是誰？」「我以前認識的人，不過現在是新的夥伴，叫安東尼。」「噢。」我哦了一聲，「那你們繼續談，我沒興趣，先出去到院子裡面逛一圈。」「好。」以撒的心情看來真的很好，鬆開抓住我的手，「等我，別一個人走。」「好的。」我忽然想起些什麼似的，又補充了一句，「我不是零救的，我跟她沒關係。談判的時候不要把這條算在裡面。」「知道了。」不知怎麼的，我就覺得那傢伙的回答裡都透著愉悅的氣息。
轉身走出大廳，回到剛才零和我坐的那個小偏廳。偏廳正對著泰瑞爾家的庭院，庭院中種的雖然不是什麼珍奇的品種，但開出來的花朵還是同樣漂亮。植物，一百萬的花和一萬的，其實差別並不是那麼大。我也看不出來玻璃和寶石有什麼區別，所謂的差別，其實也不過是人類自己劃下的區分而已。
歎了口氣，又抿了一口咖啡，忽然感到前面有人接近的氣息。
惡意的念？雖然只是些許，但還是感受到了。騰地一腳踢在茶几上，茶几翻滾了幾下，「叮叮叮」地三下擋住了飛來的暗器。三把小小的飛刀，沒入木質的茶几中。
青色頭髮的青年一腳踏出，卻還是微笑著看著我。安東尼？以撒的那個夥伴？他不在談判跑到我這裡來做什麼？
「身手不錯。」他說。
嘴角微微扯出一個微笑，他媽的我現在淪落到誰都可以欺負的地步了麼？
一扭身瞬間出現在安東尼的身邊，飛起一腳掃向他的腦袋。這傢伙一愣之下還能向後一仰，伸出手來險險擋住了我的腳。又是一腳，加重了力氣，他伸出另一支手架在前面。再重重一腳。先機已失，高手決戰本就差之毫釐，更況且你還算不得高手。
我聽見他手骨碎裂的聲音，翻身退出數米，翻手連著發出數刀飛刃，擦過他的身體，破開玻璃窗，掉下一堆碎片碎石。我想泰瑞爾家需要重新翻新一下這裡的牆壁了。
「不要隨便挑釁比自己強的人。」我冷冷地說，「還是說，你想死？」那傢伙的面色不太好看，被我逼在牆壁上，冷冷地說，「以撒的描述，你不是那麼強的。你比我想像中強多了。」「為什麼要對我動手？」他沒有回答，好一會兒才說道：「以撒，你是以撒唯一的弱點。」「跟你有什麼關係？」「他以為你死了。」「說重點！」「我不想要跟隨一個有弱點的人。」「你有病嗎？」我冷冷地說，「就算你殺掉了我，以撒還可能讓你跟著他嗎？他一定會殺你的。」就以撒那個小孩，殺他是鐵定的，至於殺多少遍我不敢保證。
「我知道。」他扭過頭去，「即便如此，我還是不想看見軟弱的以撒——他是這樣完美的無情，心狠手辣，沒有一絲一毫的弱點。」得出結論——這是一個神經病！
我總算見識了這種奧貝斯坦式的人物，毫無保留地為自己的信念而犧牲，無論是他人還是自己，都是可以犧牲的籌碼。很不巧，我恰恰最討厭這種人。
「以撒不是你的。」我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所以你沒資格把他變成那個樣子。」「你在開玩笑吧。」他忽然笑出了聲，「把他變成那樣的人，不是你嗎？」「你在胡說些什麼？」「以撒為了得到力量，硬生生把自己的眼睛都挖了出來。」他冷冷地說，「你看到了他的眼睛吧，那根本就不是眼睛了，那是一顆珠子。」我不知道。
「為了查找你的下落，他屠殺了多少人你知道嗎？」出乎意料的憤怒，他扶著自己的手臂，惡狠狠的瞪著我。
我也不知道。
「既然已經沒有用了，那就都殺光吧……呐，就是這種語氣。」他冷冷地說。
原來你也不是奧貝斯坦。
鑒定完畢。
溫熱的血從身體裡流出，一個靈魂代表你將來所要償還的債務。
一條人命烙上一個重罪。
你殺人，再殺人，再殺人，於是便得麻木，於是變得不在意任何東西。
可是孩子，守不住自己的東西不代表可以肆意奪走別人的。
我悲涼地躺在沒有一絲溫暖的土地上，眼睜睜地看著你殺掉我的親人，殺掉我的愛人——對不起我搞錯了，不是你以撒，是庫洛洛。可是那有什麼區別呢？
三百年前和三百年後根本沒有任何分別，在這樣的地方，悲劇永遠被重複著重複著。生是如此奢侈的一件事，以至於不變成鬼，就沒辦法活下去。
於是你變成惡鬼了。
我說這不是我的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我要龍愛我，他不愛我，我想西索愛我，他也不愛我。我既不能叫人來愛我，自然也不能叫人不愛我。難道要我跑去跟他說：喂，小子，我們是不可能的，你死心了吧。
你知道麼？像你這樣的孩子，明明應該坐在課堂裡，高高興興地聽老師講課，偷偷摸摸給女孩子遞紙條的。
以撒，對不起，我是如此軟弱的人，所以只能對你說對不起。
天黑閉上眼，又睜開眼，什麼都沒有改變。
天下事皆有因果。
又是你這種小女子所能知道的？我聽見命運一聲輕哼。
於是心很痛很痛。
葡萄美酒
這麼大的動靜，客廳就算離得再遠，他們也不可能把我們當死人來處理，於是片刻過後。零和以撒以及泰瑞爾家的甲乙丙丁都忽然出現了。
「你們在搞什麼？」以撒問。
「他要看看我的水準。」我淡淡地說。
「結果呢？」「他看到了。」以撒皺了皺眉，冷冷地掃了安東尼一眼，什麼都沒說。
「談完了？」「談完了。」以撒笑笑說，「其他沒什麼難度，巴爾現在已經不行了，就是那幾個高手有點麻煩。我們這裡缺乏有效攻擊性人員。」「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了一下說，「我倒是可以給你們介紹一個。」「很強麼？」「光論戰鬥力的話，你們站在這裡所有的人加在一起，估計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我說，「不過有個條件……那個叫冰蛇的女人，留給他就是了。」不用想也知道，飛坦對冰蛇那個瘋女人的憤怒，估計不是一點點。其餘也就算了。
「哪裡認識來的高手？」「以前認識的人。」我歎了口氣，你不會想知道的。
「很重要的人？」他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點冷。
「我不知道。」歎了口氣，我轉換了話題，「你住哪裡？」「本來是隨便找地方住，不過元老大人建議我們住到這裡比較方便。姐姐的意思呢？」「我無所謂。」我說，「反正我知道你們在這裡就可以。」「你呢？」「嗯？」「我是問，你住哪裡？」「不知道，某個沒落家族的空屋吧。」我也搞不清楚那是什麼地方，不過那個地方，大概不能再住了。睡一覺醒過來外面就過了好幾年——那可就真的變成天上人間了。
「姐姐很強。」他審視了我一眼，忽然又說，「安東尼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他扭過頭去掃了安東尼一眼，眼眸中閃過一絲寒意。
「我有說過我很強的好吧。」我撇了撇嘴。
「我有說過相信你，但是你不相信我相信你。」他立即嚴肅地糾正。搞什麼嘛，這麼繞口的話也說。「不過，那樣就好了。」他微微笑了笑，「你還活著就好了。」「啊，天黑了，我要回去一次，否則那傢伙找不到我又該發脾氣了。」說到這裡，我忽然想了起來，其實也沒關係。
如果那地方有古怪的話，我在外面呆上一整天對那邊來說也是一會兒而已。話說回來，要是我不知道的話，飛坦在外面多呆個幾天，恐怕我會以為他把我遺棄了……
天，我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念頭！
以撒沒有阻止，只是笑得有些令我有些發汗。「姐姐，自己小心。」從泰瑞爾家挖了一堆的瓜果蔬菜肉製品，還有咖啡豆——我記得廚房裡面還有一個咖啡壺的，不知道能不能用。順著記憶中的原路返回，我的記性還算馬馬虎虎，在走錯兩次岔道之後，終於找到了我出來時候的那個洞口。
從洞口的樓梯慢慢下去，才走到客廳，忽然就看見飛坦那雙眯起的眼睛。
「你又到哪裡去了？」他開口了，聲音帶著些怒氣，「還有，怎麼穿成這個樣子？」……這兩句話，重點到底是哪一個？
「你又到哪裡去了？」爸爸說，「家裡一堆事情都不知道做，就知道出去打麻將！」「還有，怎麼穿成這個樣子？」然後爸爸憤怒地砸了桌上的煙灰缸，「你多大年紀了，穿成這樣，還要不要臉？」「瞧你那德性！」媽媽反駁，「就憑你那點工資，還能讓我幹啥？我不是出去找點錢麼？陪廠裡那些傢伙打幾圈，就好幾十塊，不比你那點死錢強？」我開始覺得天昏地暗了，憋了半天就沒有憋出一句話來。
「東西在廚房。」他見我沒有回答，也不多說什麼，只是加了一句。
我走到客廳，把手上的東西放到茶几上。「我這裡也有一點新鮮的，牛排要幾分熟？」其實我也只是隨意問問，這傢伙還真回答了，要六分。
平底鍋，煎牛排——真的不錯的菲力牛排，元老家的東西就是不一樣。再弄兩個荷包蛋，把番茄切片。切片麵包也是現成的，土司機裡面烤一下就成。一刻鐘全部搞定。
把東西端到桌子上的時候，飛坦還在發呆。
「從泰瑞爾家弄來的東西。」我把碟子放到桌子上，「紅酒要不要？」咖啡機果然還是能用的，不過今天喝過了，我想嘗嘗新弄來的紅酒——都說酒這樣東西在這裡是很稀罕了，好不容易從泰瑞爾家坑來的。
「不要，我不喝那東西。」「那我自己喝了。」酒果然是好酒，一點都不澀，香氣十分濃郁。飛坦不喝，便宜了我。其實我以前也不太喝酒。酒這種東西喝多了只會傷身，但紅酒卻是例外的——紅酒只讓我傷心。
牛排，我不喜歡吃有血的，所以把自己的弄得熟了點，果然過於老了。不過配上紅酒，真的就是傳說中的美味配對了。
「味道不錯。」飛坦讚譽。
吃完了才開的金口，果然對於吃這樣東西，流星街的人還是很執著的。
「西餐沒有學過，學的是中餐。牛排其實也沒怎麼做過，而且這裡調料也不足。」我指著面前的空盤子說。
「你做廚師？」「也不是。選烹飪只是因為媽媽覺得這個專業畢業比較好找工作，不過後來還是沒當上廚師。」我笑了笑說，「因為半途輟學了。後來在賓館作了一年的客房服務，整天整理被單床單窗簾。再後來就跟一個男人跟到了另一個城市——他一點都不喜歡我，我喜歡他……我是個笨蛋。」嗯，不是說紅酒度數淺麼？怎麼我覺得有點暈暈的？
「你多大了？」「我忘記說了麼？」我歪著頭想了一下，「我上輩子的事，不是這輩子的。」「上輩子？」呃，似乎沒有跟誰說過呢。飛坦當然不可能知道。
「唔唔。」我點著頭，又倒了一杯，酒瓶空了，「很普通，比你們這裡普通很多很多的地方。很和平，很和平，當廚師之前，我連一隻雞都沒有殺過。」「後來我死了，就到了你們這個世界。」我覺得有點熱，「我只有一個媽咪，單親家庭。不過她對我很好，我還有個弟弟，很可愛很聰明。我比他大兩歲，從他會走路開始，我就開始推倒他——真的很好玩。手指頭一點，撲通，他就跌一跤。」「嗯，後來呢？」我想了想，哦，想起來了，「後來你們這群混蛋就來了。」「……」飛坦眯著眼睛，看不清楚表情。
「那時候我才十歲，什麼都搞不清楚啊。」我一邊說著一邊舉起杯子。嗯？沒有酒了？我居然把一瓶都喝光了？「真的很痛啊。過了那麼多年我都做惡夢，我又不是你……」頭好暈，我是不是喝太多了？
抬起頭，只看見那雙金色的瞳孔。飛坦伸出手來，抓住了我的手，似乎在探究這些什麼？
「你做什麼啊？」我問他。
「我不記得了。」他說。
「什麼不記得了？」「我不太記得了。」飛坦有些皺眉，「我真的有拔過你的指甲？看不出來啊。」「你做什麼啊，不要隨便摸人家的手。」我把杯子扔了，「我有用大天使的呼吸，那個卡片很好用，什麼傷疤都不會留下……可是有時候還是會痛的……嗯，胃痛。」其實我搞不清楚為什麼經常會胃痛了，說不定還是因為不吃早飯的緣故。
雖然我說了不要他拽著人家的手，但他似乎還是沒有放開的跡象。做什麼？又不是雞爪子可以啃？
「搞不懂你在想什麼。」飛坦嘶啞的嗓音中似乎充斥著怒意，「這麼在意的話，那時候把我殺掉不就好了麼？我不介意你把我指甲拔掉的啊。」「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有這種癖好的麼？」我不滿地說，「而且我又不是流星街的原著民。疼痛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習慣？怎麼可能？」（莫：女兒你喝醉了還真什麼都敢說。）
為什麼還不放開我？站起來，只覺得天旋地轉，下一個瞬間就被人抱了起來。飛坦，你要做什麼？
頭好暈，這個姿勢頭沖下充血的好難受，我掙扎著爬起來，用手摟住他的脖子。嗯，這個姿勢舒服一點。我滿意地點點頭，就是和他的臉距離近了一點。這麼近距離看他，還是很漂亮的一個男人，凶起來這麼可怕。
把頭放到他的胸口，閉上眼睛，迷迷糊糊失去了知覺。
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其實我不敢肯定那是不是第二天早晨，頭痛腳痛渾身都在痛。至於你說發生了什麼？我現在渾身赤裸，一床的狼藉，還能有什麼？我就說酒能亂性，他媽的不是個好東西。還要附帶上一句，男人他媽的也不是好東西。
可是因為酒精上腦的關係，我已經記不清楚是我引誘他的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上次不就是一個吻，結果那丫就把我強暴了麼。你還能指望飛坦有什麼人品不成？
爬下床，沖了一個澡，又從衣櫃裡面找了件衣服穿。飛坦到已經坐在客廳裡面喝茶吃麵包了——估計他昨天搶得有夠多……
「有件事，忘記說了。」我忽然想起了緊要的東西，沖到書房把往世之鏡拿了出來，「這個東西似乎能影響周圍環境的時間流動。」拿起我插在上面的那張黃色小紙片說明書，翻來覆去看了一下，也沒有什麼說明。
用凝看，整個鏡子的表面有著淡淡一層「AURA」的流動，這個很正常，但那個缺口的位置卻隱隱有爆發出強烈的念能量來。有時候是一絲一絲，有時候是一股一股。
「昨天出去的時候，發現距離被冰蛇抓到過了六個月，但我完全沒有六個月的記憶，最多也就三個月。」飛坦沒有什麼大的反應。「昨天你到哪裡去了？」「泰瑞爾家。」我說，「你知道吧？」「知道。」「泰瑞爾家正打算對付巴爾那群人，想要找外援。另外還遇見了一個熟人。」我說著，拿了飛坦面前盤子裡面的麵包，咬了一口。好硬，這個，難道是傳說中的黑麵包？「你喜歡吃這種麵包？」「沒什麼喜歡的。」飛坦瞥了我一眼，「習慣了都一個味道。」「我想你對冰蛇會有興趣的。」我想了一下說，「所以幫你報名了。」「報名？」不知是不是錯覺，我聽見飛坦的低笑。
「不想參加？」飛坦沒有說話，好一會兒才回答道：「我無所謂集體行動的啊，反正我總會把這個女人揪出來。不過既然你說了，那就去看看好了。」他抬起頭，看見我還提著那個玻璃櫃子。「現在就走？」「我要吃早飯。」把咬了一口的麵包放回盤子，「太硬了，咬不動。我去弄其他的，你還要再吃什麼。」「不用了，我吃這個夠了。」他舉了一下那塊咬了一口的麵包。
我想我是過於嬌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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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4-10 13:51
再見
提著那個玻璃櫃子再度來到泰瑞爾家的時候，事情又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好吧，不是微妙的變化，只要是人，就能看見泰瑞爾家冒起的濃煙和戰鬥的人影。泰瑞爾家的人很少，但是以撒和安東尼在，對方我只認識一個冰蛇，其餘大約有十來個高手。
但目前的情況卻是以撒這方的優勢，安東尼幾乎是每擊都中，雖然他的攻擊力不強，但短短片刻的時間，對方已經有好幾個倒了下去。但面前的戰鬥場景看起來卻很奇特，除了安東尼的動作和以往一樣之外，其他人都好像是電影的慢鏡頭那樣，一進一退，都慢得不可思議。
飛坦停下腳步，眼睛緊緊盯著冰蛇，卻並一動不動。
「飛坦？」我覺得奇怪，按照這傢伙的脾氣，什麼時候學會不動如山了？
「用凝。」他低聲說。
用凝去看，以撒身上冒出大股的念力，緩緩向四面八方擴散著。而這股念力所及的地方，人的行動都變得緩慢起來。
就在這一會兒，冰蛇那方又有幾個人倒了下去，而她自己也受了點傷。幸而以撒這方能攻擊的人員太少——泰瑞爾家的防備雖然不弱，但按照對方的伸手來看，應當是傾巢過來偷襲的。很明顯，零和他的兩個部下沒有出現，可能是外出有事了。冰蛇擅長偷襲，這是毫無質疑的，但不巧的是以撒和安東尼正在泰瑞爾家混吃混喝。
正當我還在這裡分析，忽然手中的玻璃櫃子竟然震動起來，與此同時以撒一聲低呼，身上的氣明顯亂了起來。
從以撒的氣中掙脫出來的敵人終於不在受到影響，動作開始正常了起來。
飛坦冷冷地哼了一聲，一扭身從原地消失，一不留神我甚至沒有看清他的動作。冰蛇的兩個手下瞬間被人切斷了喉嚨，扭曲著倒了下去。
「走！」也不知是不是女人的直覺，冰蛇忽然冒出了一句這樣的命令，瞬間這群人逃竄而走。問題在於，你們這樣的速度，能逃地過飛坦？我抬起頭，飛坦保持著速度，慢悠悠地跟在他們的身後。
以撒這時候倒了下來。
我飛奔過去，他已經陷入了昏迷的狀態，渾身的念力亂竄，而我手中的鏡子也開始散發出同一種性質的「AURA」，冷冷的好象毒蛇的信子，叫人覺得渾身難受。
安東尼一把把以撒抱了過去，還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就說著兩個人有姦情！我跟在他身後，也沒人攔我，就這樣大搖大擺跟到他的臥室。
過了好一會兒，以撒才平復下來，那個櫃子裡面的鏡子也不發神經病了。以撒還是昏迷者，臉色也不太好看。
「你從哪裡找到的這個東西？」安東尼問。
你終於開口了，我還以為你會憋一輩子呢。
「你是說往世之境？」我把櫃子放到桌子上，鏡子泛著古樸的光澤，卻一點也無損于他的光華。
「我以為這件東西藏得很隱蔽。」他略有些失落地看了鏡子一眼。
「以撒的能力和這面鏡子有很大關係？」雖然是疑問句，但我卻很肯定。否則那小子的能力不會那麼古怪，接近這面鏡子也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安東尼一臉冷漠。「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不用那麼大反應吧。」我淡淡地說，「我又不會對他做什麼。」沉默。
半晌，安東尼還是開了口。
「以撒的能力，是借助了那一顆珠子的力量。」安東尼說，「我們找到這面鏡子的時候，這顆珠子是被鑲嵌在鏡子的那個位置。然後我們發現這顆珠子有自己的意識。」
「意識？」
「幾乎就是流淌進入腦海的叫囂，要求我們帶著它走。」
「……」我震驚了。
有自己意識的珠子……我到底是在看山海經還是西遊記？那裡面神仙的座騎啊法寶啊什麼的，都會有自己的思想，有些好像還跑去吃唐僧肉什麼的……這面鏡子是傳說中眾神製造，會說話也不稀奇。
「然後以撒不知道跟它說了什麼，可能是某些條件或者契約。」安東尼說，「就把自己的眼睛挖了下來，然後把珠子裝了進去。」
「然後以撒的念能力一天一天以倍數增長。」
「他好強，幾乎是逼著自己變強。」我記得他說要保護我的。可是我不知道他用這樣的方式。
「他是為了你才變強的，我以前就很不喜歡你。」安東尼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現在，我更厭惡你了。」奶奶的我也沒讓你喜歡我呀。
「你在吃醋！」我一針見血地指出。
然後看著安東尼的臉從白到青，從青到紫，漲成了豬肝色，然後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甩門而出。這丫就要暴走了。
正在這時候，似乎是關門的聲音驚動了以撒似的，我忽然聽見他一聲淺淺的呻吟。
「以撒？」我輕輕叫。
他微微睜開眼睛，低聲叫了一聲：「姐姐。」
「沒事了。你啊，就知道亂來，我都說過很多遍了，不要勉強自己。」臭小子，一次都沒有聽過我的話。
「就是頭有點痛。」以撒說，扭過頭來看了一眼桌上的鏡子，「沒想到還是被你找到了。」
「我們找到這面鏡子的時候。」他微微笑了笑說，「我就在想，姐姐要是還活著就好了，就算你回去了，我再也看不見你了，那也沒關係。」
「姐姐要是還活著就好了。」他的語氣顯得十分虛弱，我好像從來都沒有看到過他這樣子，「按理說你沒有死，我應該高興才對，可是我一想起你如果知道了這回事，就像要回去，我就很難過。」
「不回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說，「而且現在珠子都被你拿走了，我還怎麼回去？」
「……」他並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反而一聲不吭地看著我，卻令我感到有些忐忑不安。摸了摸他的額頭，沒燙，沒發燒，應該還正常。
話說，這孩子的表情果然越來越少了。
「也好。」他又淺淺地笑了笑，「反正這裡的事情還沒解決。」
「你好好睡一覺，我先出去了。」我說，「反正敵人也跑了，不過我估計他們都活不成了。我那個本來想介紹給你們的幫手追了上去。」
「他很強？」
「很強。」不要懷疑飛坦的能力，我估計在他手上，死掉是最好的結局了。不由得可憐一下冰蛇，如無意外這個女人算是完了。
出了以撒的臥室，有傭人跑來跟我說元老大人剛才趕回來。零仍舊是那種波瀾不驚的態度。
「我想所有的事都在您的預料之中了吧。」我淡淡地說。
「有時候什麼都知道是一件很累的事。」她輕輕歎了口氣，「雖然總被人當成妖怪或者神來膜拜，但其實我是真的希望什麼都不知道。你以為看見誰都知道誰誰誰的過去未來很開心麼？我又不喜歡看電影。」
「對你來說做不做都一樣，乾脆什麼都別做了。」
「我只是中間管理層呀，又不都是我說了算。」這女人總算有了一絲憋屈的神色，「真倒楣，回去被老頭訓了一頓，都一百多歲的人了。要不是看在他快要死了的份上……」
這……算是工作厭倦症麼？怎麼哪裡都有人跟我抱怨說上班很累，不想幹了之類的。大家難道都沒薪水拿麼？
「我看你也是說說而已，做起來還不是照樣高高興興的。」我撇了撇嘴說。
「喂喂，我只是抱怨一下，你就當耳邊風，坐在這裡聽我抱怨抱怨好了呀。」零不滿地說，「還是說我這裡的咖啡不好喝？」好吧，我喝人家的咖啡，陪在這裡聽嘮叨也是應該的。
「那天你和以撒……」頓了頓，我還是問出了口，「到底協議了些什麼？」
「只是幾個互不侵犯的條約而已。」零說，「那傢伙很強，以後還會更強，所以先要搞好關係。」
「真的？」
「千真萬確。」這個女人笑眯眯的說。
算了，不信也沒辦法。抬頭看了看天。我咖啡喝了三杯，蛋糕都吃掉了兩塊，已下午都快過了，坦還是音訊全無……
放下杯子，我站了起來。「我要去找那個傢伙了。」
「怕他出事？」
「那倒沒有。」我懷疑這傢伙玩拷問玩上癮，「我懷疑他不認得回去的路。」
其實我也不知道飛坦跟著那群人跑到哪裡去了，只是順著他離開的方向走而已。一開始路上時不時會有留下那麼一具新鮮屍體——這個說法也蠻怪異。
後來人死的差不多了，就只有血跡，一連串的向前灑落在地上。這一片是正常的居住區而不是垃圾堆，所以還能看得清楚。
再走了一刻鐘，連血跡都已經稀少的只有一滴兩滴，而慢慢的，最終什麼痕跡都找不到了。來回環顧了一下四周，是稀稀拉拉的幾棟房子。側耳傾聽，並沒有什麼大的動靜。這幾棟房子，方圓二三十米這樣，我的圓應該沒問題。
展開圓，左側一棟不高的建築物的地下。明確了方向之後，我推開門，走入那棟破敗的建築。
除了下面，前面已經確認了沒有人的存在，我直接掀開地下室的鐵板，直接跳了下去。
然後我聽見了斷斷續續的呻吟。很輕，但卻並不是壓抑住的聲音，仿佛是那種斷了氣之前，毫無力氣的呻吟。
轉過一個彎，我看見飛坦靜靜地站在那裡，臉蜷縮在衣領下面——他這套衣服不是他以前穿的那種類型，但是因為有點大，所以豎起領子照樣可以把臉遮擋住。
視線轉移到下方，那是一具慘不忍睹的屍體——準確來說，人還沒死，不能叫做屍體。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形容，身體上該有的部件一件都沒有了。血肉代替皮膚反白在外面，白花花叫人只想嘔吐。
「……」半晌，我終於忍不住開了口，「你能告訴我，這是誰麼？」
「上午的時候……叫做冰蛇吧。」帶著濃厚惡意的口吻，「不過現在你覺得叫什麼好？」
「你玩的很高興？」
「還行吧。」聲音中聽不出高興與否。
「你打算……」我把目光移開，「怎麼處置她？」
「你要我怎麼處置她？」
「是選擇題還是問答題？」你看你這樣問我，我也只能這樣回答。
其實我哪一樣都不擅長。
「……」他瞪了我一會兒，忽然說道，「算了，反正也已經玩夠了。」一伸手把手中的匕首扔了出去，正中脖子。那女人只掙扎了一會兒，發出呵呵的兩聲，不動了。
「走吧。」他轉身離開。
愛
和巴爾的戰鬥已經已經結束。泰瑞爾家在決定對巴爾那個爆發戶的時候，結局早已經註定。錦上添花，落井下石向來都是人們願意做的事情，更況且這一切又是在巴爾家族本身默許的情況下。
槍打出頭鳥這句話哪裡都有效，誰讓巴爾那個小子太招搖。滅掉墨菲斯托本來沒有錯，但滅掉墨菲斯托之後還跑出來大吼老子滅了，滅就滅了你們拿我怎麼樣——這就是自找的了。
滅掉巴爾不難，滅了之後的地盤如何分配到變成了一個大問題。
泰瑞爾家要全包吧，巴爾家族肯定不幹——我們家侄子都讓你滅了，我們沒吭聲也就算了，東西還不讓分……讓巴爾家族撈得太多吧，泰瑞爾家族也不幹——我出了那麼大力氣，你們現在到來拿現成的了……
於是掃尾工作到是拖拖拉拉扯了蠻久。
「姐姐，覺得悶可以出去逛一圈，不要在這裡兜兜轉轉的。」以撒抬起頭，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扭過頭，看見飛坦站在視窗，正把玩著手中的匕首——這匕首是從零手裡敲詐來的，好東西。
但就那拋上來拋下去，略有些不耐煩的動作，我就覺得那丫心情不是很好。自從飛坦和以撒見面之後，這兩隻不怎麼就抗上，給我來一個不對盤。
「你管他叫姐姐？」飛坦見到以撒之後，對他說的第一句話。然後這傢伙扭過頭來，撇了我一眼，然後對我說：「這小子姓魯西魯？」然後就帶著那張極其欠揍的臉走到外面去了。
「他是姐姐的男人？」這是以撒見了飛坦之後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算……是吧」我不怎麼自然的回答了之後，這小子就笑笑坐到一邊看書去了。
他奶奶的，一個一個都拽得和二百五一樣。
「以撒，他很強。」
「我知道。」他忽然皺了皺眉說道，「很強不是理由，而且對方看起來那麼不可靠——這傢伙應該是地道的流星街出身吧。他——把你怎麼樣了？」我就說太聰明的小孩不可愛。
儘管那是一場偶然性的錯誤，但居然也被他說中，真不知道他的腦子到底是什麼構造，你說人怎麼能聰明到這種地步？
我沉默著。
「姐姐。」他叫著我，但是語氣冰冷，「這是真的麼？」抬起頭，漆黑的眼睛中沒有一絲光亮，像是一個深邃的黑洞一樣，看的叫人心發慌。
「以撒，很抱歉，讓你擔心了。」我低下頭，不知道怎麼解釋。
「我要的不是道歉。」
「除了道歉之外的，我給不了你。」
「臣服於一個強姦犯。這一點也不像你啊，姐姐。」出乎意料，以撒並沒生氣，而是把手托住下巴，眨著眼睛說道，「還是說，你真的喜歡他？」我還是只能沉默以對。
你要我怎麼承認，我會喜歡這個一無是處的混蛋？
你問我是不是喜歡他……到這裡我的思維就會停頓，血液就會倒流，隨後就凝固在那裡一動不動。我是真的不敢去尋找這個答案。
他不開心我也不開心，他受傷我會心痛，在身邊的時候我會假裝不在意，不在身邊就會開始焦慮。這究竟是孤單太久的後遺症還是我留給自己的錯覺？
「這樣啊。」以撒還是笑笑，但我為什麼覺得他的眼睛好像在哭泣……不對，他的眼睛裡面只有我。「我知道了。你不要露出這種表情……一點都不像你了。」我不知何以回答，只能裝作喝咖啡，其實完全不知道喝在嘴裡是什麼味道。
過了一會兒，以撒忽然又抬起頭來，「魯西魯這個姓氏，有什麼問題麼？」魯西魯這個姓氏，有什麼問題呢？
這實在是一個太長太長的故事，我又不是說書先生——所以只能歎了口氣，看著那張越來越像庫洛洛的臉，跟他說：「沒有什麼，那個混蛋的話，不用去理。」這小子還是波瀾不驚地哦了一聲，哦得我渾身發毛。
「你改變主意想要留下來參加談判？」這時候在窗邊上的飛坦開了口。
「沒有，這種事情，懶得管。」我翻了一個白眼，站了起來，「既然你們都要我出去，那我就出去。」也不知道零是怎麼跟他們兩個說的，結果就真的攙和進巴爾家族的紛爭中了。以撒也就算了，除了安東尼之外，還被這小子弄到一對雙胞胎姐妹做他的追隨者。才十三四歲的小女孩，一個叫做南瓜，一個叫做蘑菇——起名字古怪程度也就算了，人也怪怪的，害羞地要死。不過能力到是相當特殊，一個是占卜凶吉，類似於七分之一的篩子，另一個似乎有某種契約能力。我覺得人家很大可能是看上他了……（莫：你小丫腦子裡面盡是什麼呢？）
他要的報酬，居然就是當初墨菲斯托答應哥布林的那一塊地盤。雖然不是很好，但位置卻不錯。「不會再有一個孤兒之家的。」他抬起頭笑笑說。
殺戮總是持續，但卻不會再有一個孤兒之家。
不過飛坦為什麼要那麼起勁，我就不知道了……我沒問，他也沒說。總不會是為了三百年後的家鄉做點貢獻什麼的。
這裡附近治安其實還不錯，除非是大規模的鬥毆，極少看見有爭鬥。到外面晃了一圈——流星街實在沒什麼好晃的，就算中心區域也一樣。商店到是有，不過不多，產品也少得可憐。我到這裡以後，第一個月就已經逛得連每家店每個月什麼時候有新貨都背出來了。
「丫頭，好多天沒看見你來了。」我脖子上掛著的那顆黑石頭就是這家店的。這個石頭很像地球上的瑪瑙，所以我感興趣地問了一下。店主說不知道是什麼材料，據說有神秘的力量，然後邊上就有個闊佬樣的人當場花了三十萬買了下來，然後對我說：小妞跟我回家睡覺我就送給你——具體就是這個意思吧，我記不住了。
——很不巧那天飛坦是跟我一起出來的。
結果你猜也能猜到了，現在這顆石頭就掛在我的脖子上。
「因為這裡都逛遍了啊。」我回答，看著櫥窗裡的商品，「沒有新貨？」
「你也知道，最近不安生，都停了。」老闆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哦對了，上次你拿走的那塊石頭……其實，名字叫做孤獨的愛。」
「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名字就叫做孤獨的愛。」他聳聳肩，「是寄賣的人告訴我的。」
不過一塊破石頭而已，居然起這樣高傲的名字。不知是不是應該膜拜一下。
話說回來，最近總是覺得有點困困的，才出來逛了一圈，就覺得有些累了。打了個哈欠，走出店來，看見碧藍的晴朗天空。越發覺得無聊起來……沒有電視，小說可以看，日子還真是悠閒到死了。
磨磨蹭蹭慢慢地回那個地下居所——因為往世之鏡已經拿到了泰瑞爾家，所以那個地方的時間已經恢復了正常。不過我很喜歡那個居所，屋子裡那種淡淡的香氣，來自向月葵，很能安人心神。
折騰了半天，肚子卻有點餓了。打開冰箱門，看見還有前兩天剛剛弄來的豬排，拿出來解凍，可是才剛剛看見白花花的脂肪的時候，我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噁心。
怎麼回事？我雖然不喜歡吃豬排，但還不至於見到豬排就吐吧。可是這嘔吐卻只是幹嘔，什麼都沒有嘔出來。
一個念頭掠過……不會……中彩了吧？
按理來說阿卡拉族一般只在發情期受孕，可是……我從頭到尾又想了一遍，完全不記得什麼時候發過情。撲到臥室的床頭櫃前，打開抽屜，找到驗孕棒——不要問我這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的，床頭櫃裡面甚至還有一打避孕套。
測試結果，果然……陽性。
懵了半晌，總算才回過神來，把豬排塞進冰箱，又找出個蘋果啃。
也不是說抵觸，只不過從來就沒有這個念頭而已。蘋果啃光，剩下光禿禿的一個核。把頭埋到膝蓋中間，好憋氣，深深呼一口再呼一口，還是忍不住把頭拔了出來。
奶奶的，你說我穿越一個容易麼……我為什麼要受這種罪？死了也就算了……
狠狠把核扔了出去。「噗」地一聲，卡在了牆壁上。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那麼難過，人都說女人情緒多變，果然是真的。人家結婚有婚前恐懼症，說不定我得了產前抑鬱症。（莫：這都什麼毛病！）流星街這個地方，除了那些大家族的家眷，幾乎沒有能夠平安生下孩子的的女人。即便能生，我想大概也不會選擇在這種地方，環境不好，風水又差。
伸出手，看起來纖細光滑的肌膚，一絲褶皺都沒有。（莫：褶皺這個詞不是這樣用的吧？）痛這種東西，大概並不是只看表面的。就像有錢財卻沒有安逸，有孩子卻沒有家庭，愛一個人……卻得不到幸福。
還是難過，又覺得噁心了。沒察覺的時候還好，一旦察覺，這種反應明顯增強了許多。
「你病了？」抬起頭，看見飛坦站在臥室門口。
還不是你害的……搖搖頭，繼續把腦袋埋在被子下面。
「最近總是看見你病怏怏的。」飛坦停頓了一下，說道，「雖然這裡條件不怎麼樣，泰瑞爾家總有家庭醫生吧。」
「飛坦。」我慢慢地開口。
「嗯？」我一直沒有開口，他就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這傢伙的脾氣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好了？
「我懷孕了。」
「……」好讓人糾結的沉默。
半晌，他終於開了口。「然後呢？」
然後呢？然後你個頭！
「這兩個月你都別碰我了！不小心孩子就會流掉的。」
「你想生？」他的表情看來很詫異。
「你……不想我生？」我就說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如果只是靠生孩子來延續的話，流星街早就滅絕了。」飛坦慢慢地說，「流星街人口的來源，一直都是遺棄。」片刻，他抬起頭，不知看著些什麼，「我想你不會喜歡我的孩子。」
「那樣的話，還是不要生下來。」我真的不喜歡看飛坦這樣的目光，就好像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胃又開始痙攣了。
我就說無論什麼毛病，總有後遺症的。現在一痛，我就覺得好像給他生一個孩子也沒什麼了。你說我是不是自己找抽？
「你又哭。」不知什麼時候，他慢慢用手指擦掉我的眼淚，「真不知道你哪裡來那麼多眼淚。」這只手，曾經在我身上刻下不可磨滅的傷痕。
然而現在，卻溫柔地想要擦去我的痛哭。
於是我知道。
「我沒有不想要你的孩子。」我抓住他的指尖，冰冰冷。
「我也不會丟掉自己的孩子。」我愛上一個人。
我不可以愛的一個人。
回家
耳邊鬧哄哄的，吵死了，覺也睡不好，到底在搞什麼？
渾身酸軟，好像根根骨頭都在打架一樣。嗯？似乎睡覺之前什麼都沒有做啊，怎麼會感到這麼累呢？又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傳來，惹得我心頭大怒——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勉強睜開眼睛，看見了好幾個人影晃動。再張大眼睛，忽然就看見飛坦正掐著安東尼的脖子，把他抵在牆上。「再說一句，我就讓你永遠都開不了口。」飛坦那嘶啞的聲音。
「咳咳！」我清理了一下嗓子，「飛坦？你在做什麼？」聽見我的聲音，N多人唰地一下停止了手上或者嘴上的動作，全都把頭扭過來看著我。
「怎麼了？為什麼都在這裡？」我迷惑地問。
好半天，還是以撒回答了我。「你已經睡了三天三夜沒有醒了。」
「怎麼會？」
「醫生檢查不出你的問題，只是說疲勞過度。」飛坦鬆開手，冷哼了一聲，「疲勞過度會一睡三天嗎？」
「這個沒關係，我那時候也經常一睡就是幾天的。」我回憶起在貪婪之島時候的情形，那時候把他們嚇壞了。後來才確定是阿卡拉族的特性。消耗過度的時候會陷入昏睡狀態，尤其在懷孕的時候。
所有人都像是松了口氣似地緩和下來。
「睡夠了就起來。」飛坦的語氣相當不耐煩。
以撒微微笑了笑說道：「姐姐昏迷的時候，飛坦可急著呢。」我頓時看見飛坦的臉色頓時變得更陰沉。
「以撒你給我閉嘴！」我怒道。
這個臭小子，總喜歡說一些多餘的東西，飛坦脾氣又不怎麼好。我怎麼看著兩隻都像是要對掐。
「我只是說實話而已，你也要罵人。」他聳聳肩，看起來很可憐的一副表情。死小樣你就給我裝吧。
「既然她沒事，那我們可以走了吧。」安東尼在一邊冷冷地說。
飛坦冷冷看了他和以撒一眼，就那麼拽拽地走了出去。
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是泰瑞爾家的客房。我記得躺下之前是在那個地下室裡面……再看周圍人的面色，都不那麼好看。飛坦還真能折騰。以他的身手要威脅個什麼如果我醒不過來就全都陪葬什麼的——還真是容易造成恐怖氛圍。
把泰瑞爾家的醫生和傭人趕了出去之後，就剩下以撒，安東尼和那對雙胞胎姐妹了。
「你們出去吧。」以撒淡淡地說，「我要和姐姐單獨說話。」安東尼轉身就走，但南瓜看了一眼蘑菇，卻磨蹭著不願離開。
「你們兩個也要聽我們談話？」以撒微微笑了笑，看著兩個少女，「還是說，我現在說的話，你們當耳邊風？」話音未落，身影就那麼忽然從沙發上消失，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個叫做南瓜的少女已經被以撒一掌擊中，飛了出去。
好快。
「姐姐！」蘑菇驚呼著，奔到少女的面前。
「我沒事。」南瓜的嘴角掛出一絲鮮血，神色黯然。
「出去。」以撒冷冷聲音。
蘑菇扶起南瓜，慢慢地走了出去。
「以撒，你瘋了？」
「嗯，差不多。」他淡淡地說，「姐姐，你難道不知道，我就快要發瘋了麼？」
「以撒……」他走過來，俯視著我。二十公分的距離，黑色的瞳孔中，清晰倒影我自己的影子。
「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他緩緩地說，「你被人奪走了。」
「當你再次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你已經不能屬於我了。」他低下頭，「我很後悔。」
「這不是你的錯。」
「不是錯不錯的問題。」他搖搖頭，「知道小黑屋為什麼會那麼可怕？」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瞪著他。
「黑暗本身並不可怕。」面前的黑髮少年回答，「可怕的是，你不知道要在那裡呆多久，不知道自己的目的，不知道未來。沒有人跟你說話，沒有人知道你的想法。久而久之，在一片虛無當中，你就開始懷疑……我是真的存在的嗎？我……真的存在嗎？」
「與其稱之為迷茫，不如稱之為絕望。」
「我為什麼要存在？」
「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他問我，瞳孔中全是深邃的黑暗，「我的存在，究竟有什麼意義？」
「不是這樣的。」我抓住了他的手——居然和飛坦一樣地粘濕冰冷，冷得好像是在冰窟中凍了幾個世紀。「人是為了尋找幸福才來到這個世界的。」他靜靜注視了我好幾分鐘，忽然露出一絲笑容。「你看，我就是喜歡看你這樣胡說八道。」
「我沒有胡說八道！」
「那麼，我的幸福在哪裡呢？姐姐？」
「我只是說尋找而已，我沒說你能找到。」
「這種說法可真狡猾啊。」他笑了。
「以撒。」我搖了搖頭，「如果沒有我，那你就尋找一個和我一樣的。只要你沒有死，那就有一線希望。我想流星街的人也是那樣想，所以才要拼命活下去的。」
「好天真的說法。」
「的確是。」我轉過頭去，「有人相信神，有人背棄神。我相信會有希望，所以我才活著。」
「……」他沉默著，忽然就把我摟到了懷裡，緊緊地，好像要把我抱到骨子裡面去，「姐姐，回去吧。」
「嗯？」
「你不屬於我們這裡。」他說，「所以，回去吧。」
「啊？」
「往世之鏡的控制器在我這裡，我知道使用方法。」
「可是……你的眼睛。」
「這是小事情，大不了再挖出來好了。」以撒滿不在乎的，「又不是我自己的眼睛，裝回去很容易的。」
問題不在這裡吧。流星街的人思考模式果然都有點問題。
「還有。」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不用擔心我的事。我會活得很好的。」真是，一點都不可愛的小孩。
「咚」地一聲，門被踢開，飛坦手中提著那個玻璃櫃子走了進來。
「說好了沒有？」這傢伙從來就不曾客氣過。
「飛坦？」
「你不適合呆在這種地方，搞不好哪天連小命都沒了。」飛坦看了我一眼，「你不是想回去嗎？」
「可是……」
「沒有可是。」飛坦打斷了我的話，「乖乖跟我走。」
瘋了瘋了。
連飛坦都說乖乖跟大爺我走這種劫匪流氓必備臺詞了。
他走過來，霸道地抱起我。
「開始吧。」這兩人十分默契，完全無視我的任何舉動。
以撒打開櫃子，拿出鏡子，左手抓住最上方，右手抓住飛坦的手。
濃厚的「AURA」從兩人身體裡面瘋狂地湧出，用凝去看，密密麻麻佈滿了整個房間。
以撒的整個身體都被念力包圍，好像蜷縮在蟬蛹中一樣。
與此同時，鏡子猛然增大，從一面化妝鏡變成了試衣鏡。
數分鐘之後，以撒忽然說道：「夠了。」飛坦抱住我，向鏡子中一腳邁進去。
喂，你們兩個！我的意見呢？我還沒發表意見怎麼就決定走了？至少也讓我準備準備啊！思維還沒轉過來的時候，我在飛坦的懷裡，吸入了一個黑灰色的空洞中。
那好像就是乘坐飛機起飛降落時候的那種強烈前傾感，被簇擁著向前不停前進。飛坦把我抱得很緊，甚至有點憋得很。
「飛坦？」
「回去之後別折騰，乖乖聽話。」嘶啞的聲音。
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
只要你不鬆手，我就不鬆手。
「我現在還能做什麼？」
「就是不知道你想做什麼才警告你。」他的聲音聽起來惡狠狠。
我現在覺得飛坦的警告已經沒有什麼威懾力了，人果然不能太熟的……
「不要逞強了。」他撇了撇嘴，「到時候又哭。」其實我很多年沒有哭了——至少三百年都沒有哭過吧……算了，這個笑話太冷。
正在這個時候，一陣劇烈的震動傳了過來，也就好像是飛機遇見了亂流時候的那種震動，比直向前的身軀受到了震動。一陣陣狂風從四周席捲過來，吹得睜不開眼了。
「發生什麼了？」
「不知道，以撒說鏡子是殘缺的，可能會有問題。」飛坦短短地說了一句。
有問題你們也敢這樣亂來！然而這時候卻不由得我多思考。
黑色的空間中充斥著灰色的粒子，毫無規則地上下翻飛。我們的身體仍舊向前，但卻不受控制地伴隨著狂風而動。速度更快，卻好像是被人拋了出去一樣，天旋地轉。
忽然，在這黑色中出現了無數的白色光芒，一個又一個，好像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通道一般，不停閃爍著。
「快到了，最大的光源就是目標。」飛坦的聲音很快就消失在呼嘯的狂風中，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一個個白色的光芒在身邊飛舞，然後消失。
正前方亮到睜不開眼的光芒，然而我們的身體卻正脫離軌道，向著無盡的黑色空間中漂移而去。因為狂風的關係，偏離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本來似乎觸手可及的光芒，卻變得漸漸黯淡。
「安娜。」他叫我的名字，「回去之後別折騰，乖乖聽話。」我聽見了他最後一句話，隨後我就被他狠狠地拋了出去。扭過頭，甚至還來不及說任何一句話，就被面前耀眼的光芒所吞沒。
你這混蛋！
我說過的，只要你不鬆手，我就不鬆手。
所以你鬆開手，我忘記你……
很公平。
---------------------------卷三完--------------------------
夫妻相性100問（完）
1、請問您的名字是安娜（後簡稱安）：安娜。
飛坦（後簡稱飛）：……你不知道名字還來採訪什麼？
安娜：他叫飛坦。還有，沒用的廢話少問兩句。
莫明：……
2、年齡是飛：28莫：一點也看不出來，您可真年輕啊。
安：肉體年齡16歲，實際年齡，嗯，上輩子22，加起來一共38。
莫：唔，也就是說快要更年期……（小聲）
安：你是不是覺得我比飛坦好說話？
3、性別是飛，安（同時）：你看不出來嗎？
莫：看……看得出來……下一題。
4、請問您的性格是怎樣的？
飛：脾氣急，暴躁。怕麻煩，但也看情況。
安：冷漠吧。不過還是很容易心軟。
5、對方的性格呢？
飛：有點奇怪，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不過心很軟。
安：冷酷，但脾氣暴躁，容易受到挑釁。常常遷怒。喜歡虐殺。
莫：你究竟看上他哪一點了？
6、兩個人是什麼時候相遇的？在哪裡？
飛：六年前，她家。
安：六年前，我家。
莫：回答還真是簡練一致。
安：對我來說，那不是什麼好的回憶。
飛：你也想試一試嗎？
莫：……
7、對對方的第一印象是？
飛：沒印象。
安：很可怕。
莫（小聲埋怨）：嘉賓的回答如果都這麼簡練，我們雜誌就要倒閉了。
8、喜歡對方的哪一點呢？
飛：明明恨我恨得要死還是沒辦法下手殺掉我。
莫：……無語。
安：我自己也想知道這個問題。
9、討厭對方的哪一點？
飛：開始覺得她冷冰冰瞪著我的樣子很討厭。後來習慣了就無所謂了。
莫：哦∼這就是愛情的力量~
安：亂殺人。
１０、您覺得自己與對方相性好嗎？
飛：相性，那是什麼？
安：每天小吵，三天大吵，每次大吵基本都會打起來，你自己說好不好？
莫：……
１１、您怎麼稱呼對方？
飛：安娜，有時候也直接喂。
安：飛坦，有時候叫他混蛋。
１２、您希望被對方怎樣稱呼呢？
飛：無所謂。
安：無所謂。
莫：無趣的夫妻。
飛、安（同時）：你想死嗎？
１３、如果以動物比喻的話，您覺得對方是？
飛：野貓吧。
莫：為為什麼是野貓呢？
飛：野貓才會亂抓人。
安：豹。
莫：為什麼呢？
安：自己理解。
莫：……
１４、如果要送禮物給對方，您會選擇？
飛：藍寶石，跟她的眼睛很配。
安：大天使的呼吸。這個混蛋總是受傷。
１５、自己想要什麼禮物呢？
飛：無所謂。想要什麼搶回來就可以。
安：那傢伙不去惹事就行了。
莫：你的要求還真低得可憐。
安：哦，因為想要什麼他都是搶回來的，沒什麼稀奇。
莫：……
１６、對對方有哪裡不滿嗎？一般是怎樣的事情？
飛：喜歡阻止我殺人。
安：喜歡隨便亂殺人。
莫：這是不可調和的矛盾啊。
安：否則你以為我們打架是為了什麼？
１７、您的毛病是？
飛：行動比思考先行，有時候會把事情弄糟。
安：感情戰勝理智，容易頭腦發熱。
莫：是指喜歡飛坦？
安：那已經是腦子燒壞了。
１８、對方的毛病是？
飛：沒有。
安：沒有。
莫：你確定？
安：如果脾氣不暴躁，不受到挑釁，不殘忍，那不就不是飛坦了麼？
莫：……無語。
１９、對方做的什麽事情（包括毛病）會讓您不快？
飛，安：同１６問。
２０、您做的什麽事（包括毛病）會讓對方不快？
飛，安：同１６問。
莫：難道沒有其他的事了嗎？再想一想啊！
飛：要麼就是我強姦她。
安：我不讓他碰我……
莫：……無語。
２１、您們的關係到了哪種程度？
飛：什麼叫做程度？
安：程度怎麼劃分？
莫：Ａ，Ｂ，Ｃ，Ｄ，Ｅ。Ａ是聊聊天，Ｂ是牽牽小手，Ｃ是親親小嘴，Ｄ是摟摟抱抱，Ｅ是直接上床。
飛，安：那就是Ｃ，Ｄ，Ｅ了。
莫：……
２２、兩個人初次約會是在哪裡？
安：只有Ｃ，Ｄ，Ｅ也能算是約會？
莫：下一題……
２３、那時兩人間的氣氛怎麼樣？
飛：我很生氣。
安：我也很生氣。
莫：……
２４、那時進展到何種地步？
安：導演∼給我換個採訪來，我記得我說過沒用的問題不要問的。
飛：直接殺掉算了，囉嗦什麼。
莫：我錯了還不行麼（眼淚）……下一題。
２５、經常去的約會地點是？
飛，安：最經常的大概是Ｋ君的臥室。
莫：令人浮想聯翩啊。
２６、您會為對方的生日做什麼樣的準備？
飛：她沒告訴過我生日。
安：飛坦不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生的嗎？漫畫裡說的。
莫：其實這兩隻都沒問過。
２７、是由哪一方告白的？
飛，安：從沒有告白。
２８、您有多喜歡對方？
飛：只有我能殺她。
安：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會讓別人殺死他。
莫：還真是有默契。
２９、那麼，您愛對方嗎？
飛（陰晴不定地看著莫明）：……
莫：您……您可以不回答。
安：大概……愛的吧。
莫：真是令人傷心的回答。
３０、對方說什麼，做什麼會讓您覺得很沒辦法拒絕？
飛：不說話，看著我，掉眼淚。
安：不說話，看著我。
莫：彆扭的兩隻。
31、如果覺得對方有變心的嫌疑，您會怎麼做？
飛：如果真的變心，就殺了她。
安：不可能。
莫：哪裡來的自信？
安：我以飛坦的人格……哦，錯了，以他的性格擔保。
莫：……
32、能原諒對方的變心嗎？
飛：上一問說過了。
安：都跟你說過不可能了。
莫：如果，我是說如果。
安：那就離開他。
33、如果約會時對方遲到1小時以上，您會怎麼辦？
飛：沒有發生過。
安：會去找他，因為肯定出事了。
莫：不會懷疑他是故意遲到的？
安：不想來他就不會來，沒有這種亂七八糟的想法。
34、您最喜歡對方身體的哪一部分？
飛：嘴唇。
安：眼睛。
莫：理由呢？
飛：很軟。
安：很透徹很漂亮。
35、對方性感的表情是？
飛：掙扎時候的憤怒的表情，或者流淚時候絕望的表情。
莫：你果然夠BT……
飛：PIA飛安：睡覺的時候，啊，莫明人呢？
三百裡外的叢林——莫明慘叫聲：救命啊~~~我不要死在這種地方36、兩人在一起時最讓您覺得心跳加速的事情是？
妙：鑒於莫明的失蹤，接下來換我來為您採訪。
飛：劍拔弩張要開打的時候，很興奮。
妙：為什麼呢？
飛：每次戰鬥前都會這樣。
妙：……
安：他碰我。
妙：是緊張還是因為興奮？
安：我覺得你也想去陪莫明。
妙：……
37、您曾向對方撒謊嗎？您善於說謊話嗎？
飛：善於撒謊，但是沒有向她撒謊，沒這個必要。
安：同上。
38、做什麼事的時候覺得最幸福？
飛：沒有吧，都差不多。不過跟她在一起很有趣。
安：看他睡覺的時候。
39、曾經吵過架嗎？
安：你們雜誌怎麼搞的，沒有像樣一點的記者了嗎？
妙（淚）：跳過，下一題。
40、都是些什麽樣的爭吵呢？
妙：跳過，下一題。
41、之後如何和好呢？
飛：習慣了就不當爭吵了。
安：基本轉身就當沒事發生過一樣。
42、轉世後還希望作戀人嗎？
飛：哪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安：絕對不要！
妙：果然……
43、什麼時候會讓您覺得「也許他已經不愛我了……」安、飛：沒那種事情。
妙：居然是一樣的答案。
安：我的意思是說，從來沒感覺到他愛我。
妙：……
44、您的愛情表現方法是？
飛：做？
妙：……
安：照顧他。
妙：他看起來這麼需要照顧嗎？
安：流星街的人都不會照顧自己。
45、您覺得與對方相配的花是？
飛：我不知道有哪些花，玫瑰吧。
妙：有什麼特殊含義？
飛：帶刺。
妙：夠貼切的……
安：鐵樹好了。
妙：鐵樹會開花嗎？
安：所以叫你不要問這些有的沒有的！！！
妙：下一題……
46、兩人之間有互相隱瞞的事嗎？
飛：沒有。
安：有。不過不是故意隱瞞的，他沒問，我也就沒說。
47、您的自卑情緒來自？
飛：那是什麼東西？
安：南南的靈魂。
48、您有何種情結？
飛，安：沒有。
妙：真是有情趣的一對啊。
主編：你說這話違心不違心啊。
妙：不違心的那位在叢林裡呆著呢。
49、兩人的關係是公認還是極秘呢？
飛，安：沒有人可以告訴……目前還是保密狀態。
50、您覺得與對方的愛是否能持續到永遠呢？
飛：不存在永遠的東西。
安：不存在永遠的愛。
51、請問您是攻方，還是受方？
飛（皺眉）：什麼意思？
安（嚴肅）：男男的問題刪掉，否則我不保證你的安全。
52、為什麼如此決定呢？
飛（不耐煩）：你到底再說什麼？
安：我警告過你了，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妙（淚）：跳過，下一題。
53、您對現在的狀況滿意嗎？
飛：還算行吧。
安：還算行吧。
妙（淚）：這種回答寫出去怎麼有收視率呢！
54、 初次H的地點是？
飛：某個地下室。
安：同上。
55、當時的感想是？
飛：她這樣抗拒我更憤怒。
妙（小聲）：你到底有沒有強暴別人的自覺？
安：想死。
56、當時對方的樣子如何呢？
飛：不斷地反抗，但最後完全沒反應了。
安：不記得了。
妙：真是令人感到難過的答案，真的什麼都記不住了嗎？
安：你想死嗎？
57、初夜的早上，您的第一句話是？
飛：不記得了，但是說了很多，她都沒有反應。
安：好像是「你個混蛋！」
妙：你們兩個的記性……
58、每星期H的次數是？
飛：不一定。
安：要他心情了。不過不是每次都會讓他得逞的。
妙：貌似又是肯定以打架收場。
安：不一定。有時候他會出去殺人發洩。
59、您覺得最理想的情況下，每星期幾回最好呢？
飛：看心情了，這種事情，不是想做就做的麼？
安：你也看見他的回答了。
60、那麼是怎樣的H呢飛：這種事情我需要告訴你嗎？
安：一般都蠻粗暴，但偶然也會異常溫柔。
妙（抖動）：天啊，天要打雷了！！飛坦居然是溫柔的！！天啊，大新聞！
61、自己最敏感的部位是？
飛：……
安：……
妙：……（不敢繼續追問。）
62、對方最敏感的部位是？
飛：耳朵？
安：……
妙（小聲嘀咕）：是不知道還是不願意回答？
63、如果用一句話形容H時的對方？
飛：野貓。
妙：看來和前面動物的形容沒什麼兩樣麼。
安：狼。
妙：上次你說豹的。
安：我忘記了，反正都是野獸！
妙：……
64、坦白地說，您喜歡H嗎？
飛：無所謂。
安：……
妙：安娜小姐？
安：還好吧。
妙：哎，不是討厭麼？
安：你對我有什麼意見麼？
妙（低頭）：不敢。
65、一般情況下H的場所是？
飛：床上。順便說一下，我是無所謂的，但安娜不喜歡其他地方。
安：床。其實我不介意其他地方，但是如果在別的地方，這傢伙容易亂粗暴。
66、您想嘗試的場所是？
飛：說過了無所謂。
安：現在這樣就好了。
妙：……（已經無語了。）
66、沖澡是在H之前還是之後呢？
飛：不是很注意，大概都有。
安：通常在我洗澡出來之後，他就想要做了。
68、H時兩人有什麽約定嗎？
飛：……
安：……
妙：……再一題沉默了。看樣子是沒有。
69、您與戀人以外的人發生過性行為嗎？
飛：有。
安：有。
妙（淚）：我說，你們兩位就沒有其他要說得了嗎？
70、對於「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肉體」這種想法，您是持贊同態度，還是反對呢？
飛：有什麼不對嗎？
安：我也同意。
妙：啊，沒想到。為什麼呢？
安：很正常的想法啊，有什麼妙怪的？
71、如果對方被暴徒強姦了，您會怎麼做？
飛：他會後悔生在這個世界上的。
妙（小聲嘀咕）：貌似強暴她的人就是你……
安：……你要我怎麼想像這傢伙被強暴？就算是，還用我做什麼？
72、您會在H前覺得不好意思嗎？或是之後？
飛：不會。
安：不會。
妙：飛坦不會很正常，可是安娜小姐……
安：好歹兩輩子加起來也三十多歲了，這種事情不是很正常？害什麼羞？
73、如果好朋友對您說「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請…」並要求H，您會怎樣？
飛：沒有那種朋友。
安：揍他。
妙：……
74、您覺得自己很擅長H嗎？
飛：……
安：好像很難回答的樣子，每次都不是我主動的，但要說他擅長的話，我又覺得和憋屈。
妙：……
75、那麼對方呢？
飛：還行，多數時候都不是很配合。
妙：居然還有評價……
安：上一題我說過了。
76、在H時您希望對方說的話是？
飛：叫我的名字。
妙：啊，為什麼呢？
飛：不知道。
妙：回答得真乾脆。
安：沒想過這個問題。
77、您比較喜歡H時對方的哪種表情？
飛：迷茫吧。
安：我從來不看他。
妙：……
78、您覺得與戀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嗎？
飛：無所謂吧。不過安娜可能會生氣，還是算了。
安：我不會的。
79、您對SM有興趣嗎？
飛：從技術上而言，我對拷問比較有興趣。
妙：……
安：完全沒有……有的時候和他做大概比sm還辛苦。
80、如果對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體了，您會怎麼樣？
飛（皺眉）：她有過嗎？
安：懷疑他是不是性無能了。
妙：安娜小姐，您說得太直接了。
81、您對強暴怎麼看？
飛：很正常，流星街這種事情也很多。
安：如果我說很正常的話，你是不是又無語了？
妙（乾笑）：怎麼會呢？
安：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妙：咳！
82、H中比較痛苦的事情是？
飛：她不肯好好配合。
安：這傢伙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懶得前戲。
妙：……
83、在迄今為止的H中，最令您覺得興奮、焦慮的場所是？
飛，安：好像沒有啊。
妙：……
84、曾有過受方主動誘惑的事情嗎？
飛：有，她喝醉了。
安：他都說我喝醉了，喝醉了不算的。
85、那時攻方的反應是？
安（怒）：都說我喝醉了，我怎麼知道反應！快換下一題！
妙（淚）：是，下一題。
86、攻方有過強暴的行為嗎？
安：你確定你還想繼續下去嗎？
妙：下一題。
87、當時受方的反應是？
妙：跳過，下一題。
88、對您來說，「作為H對象」的理想像是？
飛：沒想過。
安：以前沒想過，以後也不會去想了。
89、現在的對方符合您的理想嗎？
飛：都說沒想過了。不過安娜就很好了。
安：導演！給我換採訪，不然就走人。
妙（大哭）：求求你，不要啊……還有最後一點了，讓我堅持到最後吧。莫明還沒有回來呢。
90、在H中有使用過小道具嗎？
飛，安：沒有。
妙：驚訝——馬上將面部表情調整到平靜狀態，閉上嘴。
91、您的「第一次」發生在幾歲的時候？
飛：不記得了。大概十四五歲？
安：十三歲。
妙：估計在所有同人中，比旅團眾人還要早擁有第一次的女主……
安：你真該被pia飛了。
92、那時的物件是現在的戀人嗎？
飛，安：不是。
安：算了，也只剩下八個問題了，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混上記者的。
93、您最喜歡被吻到哪裡呢？
飛：脖子。
安：嘴。
妙：……（因為兩人的誠實回答而突然懵了）
94、 您最喜歡親吻對方哪裡呢？
飛：脖子。
安：嘴。
妙：……為什麼會反過來？（心裡嘀咕，啥都沒敢說）
95、H時最能取悅對方的事是？
飛：不知道，貌似她從來沒喜歡過。
安：激烈地迎合他。
妙：……（很妙怪為什麼這兩人對於這個問題會回答。）
96、H時您會想些什麼呢？
飛，安：什麼都不想。
妙：……理由其實不一樣吧。
97、一晚H的次數是？
飛：看心情，一般一到兩次。
安：最多有五次的，真不知道這傢伙哪裡來的精力。
99、對您而言H是？
飛：想做就做。
安：我可不可以不想做就不做呢？
100、最後請對戀人說一句話。
飛：你指的是我這輩子最後一句還是你這輩子最後一句？
妙：……蒼天啊，我已經連著八道題目都沒敢說話了！
安：你要還我的N年。
飛：想要的話，隨便拿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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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卷二那個結尾，才是我本來為安娜設的結局。
——有錢卻沒有安逸，有孩子卻沒有家庭，愛一個人……卻得不到幸福。
接下去的故事，要發生在若干年後。我想安娜這樣的人，是無法接受和飛坦相親相愛的結局，所以其實只是這樣便好。不過既然大家希望她得到幸福，所以會安排一個更為光明點的未來（笑）。
木蘭已經結束。三百年前的故事，會新開一篇番外集錦《獵人同人-十年》。
安娜和酷拉皮卡的故事。那美和西索的故事，亞當和飛坦的故事。
所有三百年後的故事都以番外形式出現，敬請期待——有不少人覺得三百年後的情節不好看，這個我能理解，畢竟這是同人。不過我是在敘述一個完整的故事。一個人在經歷怎樣的生命歷程之後，會變成什麼樣的人。
並不是說一出現的旅團就變成了反派——當然這裡也是我自己的責任，笑。我只是想要闡述，是什麼樣的環境，能把人變成惡鬼。而安娜所能堅持自己的善良是多麼不容易。正因為善良，所以才會掙扎。掙扎不是軟弱，放棄才是真正的軟弱。
ps又ps:不過最近因爲家裏出了點事情，所以沒有心情，不會像原來更新那麽快了。
請大家諒解...Orz..．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4-10 13:53
番外 戰爭
這篇番外，是心血來潮時候寫的，比較寫實的故事本。某蛇說和木蘭的風格不符合。
所以本來是不想放上來的，可是現在不小心加了一個空的章節……
某些人補分很辛苦，作為答謝，我還是放上來了。
——大家都當一個單獨的故事來看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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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拉皮卡，你叫酷拉皮卡？」本該從面前這個妙齡美女口中發出的女聲，卻從一個機器模樣的喇叭中說出，混合著機械的木訥感，令酷拉皮卡感到一陣顫慄。這種顫慄就和少女看見蛇類爬行動物時候渾身上下冒起的那種雞皮疙瘩一樣。
面前的女子一頭銀髮，精緻到極點的容顏，可惜卻看不見任何東西。就連對話，也似乎要通過電子機械來進行。
「是的，元老大人。」金髮少年的手放在膝蓋上，動作很規矩。
「叫我曉好了。」那女子微微笑著，似乎帶著點異樣的興奮，「那麼，你想要什麼呢？」輕輕地吹出一口氣，像是一種誘惑一樣，女子將潔白的小腳半露在他人的視線之中。
「我想要回族人的眼睛。」
傳說中窟魯塔族人的火紅眼，最後一對，就在這個女人的手中。
「嗯哼。」輕哼了一聲，曉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拿什麼來換呢？」
少年的指甲緊緊掐在肉裡面，神色卻很平靜。「元老大人，您想要什麼呢？」
「錢麼，我不怎麼缺。」曉輕笑，「嗯，不過倒是很無趣，你陪我玩一個遊戲怎麼樣？」
少年微微皺了皺眉，好一會兒才說道：「什麼樣的遊戲？」
「遊戲麼，就是遊戲呀。」曉皺起眉頭，表情說不出地讓人憐惜，「我已經送了幻影旅團的某個人進了這個遊戲。你跟他們有仇的，是吧？」無機質的女聲從喇叭中傳出，顯得十分詭異。
「你去替我殺了他吧。」聲音顯拖地長長的，尾音很輕，卻令人毛骨悚然的，「如何？」
「那麼，是真實的世界了？」酷拉皮卡默默地看著她。
「放心。只是不同的世界罷了，只要你殺了他，說一聲你想回來，那我就會送你回來的。」她微微笑著，「我對你的命沒多大興趣。」
「如果我失敗了呢？」
「失敗了當然就是死了啊。」曉微微噘著嘴，明明是普通的動作，看起來卻釋放著致命魅力似的，令酷拉皮卡感到一陣燥熱。
「要得到些什麼，總得要冒點險不是？」女人的手指不停撥弄著自己的頭髮。
少年的表情，似乎是與年齡不像成的老成，只手拳頭捏起來又放下，放下又捏了起來，反反復複那麼幾次，終於不動了。「我答應。」
「很好。」曉一擊手，似乎是很高興的樣子，「啊，忘記告訴你了。那個幻影旅團的傢伙，是來找我復活他的同伴的。我也許了相同的條件呢……殺了你的話，他就贏了哦，酷拉皮卡先生……」
金髮少年還來不及做出最後的驚訝，忽然就看見那女子的眼中露出的白色光芒，隨後一陣天旋地轉，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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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拉，你在搞什麼鬼？」
禿頭敲了一下還在摩擦自己軍刀的金髮男子。
酷拉皮卡抬起頭，苦笑了一聲，將已經有些卷口的刀收了起來。
靴子踩在鋪滿枯葉的泥土裡，發出沙沙的聲音，除了傷病偶爾發出的哼哼聲之外，這大概是唯一的伴奏，和氛圍一樣，單調而又煩躁。
禿頭拿出一罐食品，大概是魚類，「乒」地一聲打開，使得小隊的好幾個側目過來，順便給了他一個白眼。「只要將最後的根據地搗毀，我們就能回家了。」禿頭的名字叫做哥夫，但誰都叫他禿頭。
「誰知道呢？」那塔說，「兩個月前就這麼說，我估計著政府打算和談了。是吧，庫拉？」
「政府不會和談的。」酷拉皮卡說，「持續了三個月在這個地方毫髮未進卻不退兵。」
阿托尼亞政府軍和遊擊隊之間的戰爭已經斷斷續續持續了十多年，每個新政府上臺之後首要做的事情就是討伐遊擊隊，久而久之，就似乎變成了一個慣例一樣。區別在於，這次的新政府真的比較強硬。
酷拉皮卡醒來的時候，就在這個名字叫做庫拉的人的身上，躺在戰地醫院裡面——其實只不過是個對方傷兵的集聚地罷了。名字相似也就罷了，樣子都十分相像，只不過這個庫拉的年紀要大上三四歲。
庫拉是個普通鄉村的普通年輕人，家鄉有個美麗的未婚妻莎麗。庫拉留下的記憶中，最強烈的那一幕，也不過是寧靜的山村，和站在梨樹下亭亭玉立的少女。
「庫拉，你一定要回來。我會等你。」
拉壯丁的卡車開到了門口，青年和少女道別，背上機槍踏上征途。村子裡和庫拉一同的有三個，一起說笑著回來以後合夥開一個機車修理店。不過現在他們都沒有這個機會了。庫拉躺在戰地醫院，那三個直接埋到土裡。
戰士牌被揣在口袋裡，酷拉皮卡摸了摸胸口貼身藏著的手帕，稍微感到了一絲暖意。記憶向潮水般的湧來，不是恐懼，不是害怕，而是對山村女孩的強烈思念。
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
記憶的初始從孩提時代起，終結點在一年前。他終於還是沒有能回去。
「管他呢。」禿頭說，「只要熬到能回家就行了。又不是第一次。」
「遊擊隊真他媽難纏啊，早點投降不就好了麼……」那塔站了起來，搖搖晃晃走了過來，「有沒有煙？」
禿頭摸了一下，從褲管口袋裡摸出一包癟癟的袋子，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根來。「他媽的，又不讓撤退又不讓前進的，煙都快沒了。下次我就收錢了。」
「沒問題。」那塔嘿嘿笑著，「你有命活著回去花就行。」
「禿頭要錢做什麼？反正又沒人肯嫁給你。」不知誰說了一句，引起了一陣哄笑。
點燃香煙，那塔狠命地吸了一口，噴出好大一個暈圈來。「飯後一支煙，賽過活神仙那——」這傢伙搖頭晃腦地嘟囔著，忽然一陣細微的「噗」響聲在耳邊爆開。那塔的表情就此中止著，從而便冒出的窟窿就那樣汩汩流出血來。
「咚」屍體栽倒。
「有狙擊手！」
所有人都各自迅速四散，將身體隱藏到大樹或者掩體後。沒有人說話，只有呼吸聲。
「兩點鐘方向。」酷拉皮卡低聲說，「應該還在那個方向。」
「幾個人？」
禿頭在剛才挖的溝裡面蜷縮著，仰頭望著躲在樹後面的庫拉。
「應該只有一個，否則剛才目標很多，不應該只是那塔一個人。」酷拉皮卡說，「散兵。」
「遊擊隊又哪個不是散兵了。」禿頭呸了一聲。
所謂戰爭的泥沼就是這樣了。路邊撿糞的婦女，田裡種田的農民，下一刻就有可能會端起機槍來掃射。這個世界沒有念能力，但死亡仍舊如此接近。
酷拉皮卡歎了口氣，忽然聽見「乒乒」的兩聲。隊長伯德爾的聲音遠遠傳來：「幹掉了。」
確定了狙擊手的死亡，小隊這才陸陸續續出來。
禿頭把那塔的屍體拽進了剛才挖來做戰溝的坑，摸索著從口袋裡拿出那包香煙，扔了進去。戰士的牌子被摘了下來，捏在手指上。
「誰要這個？」
沒人說話。
「你自己留著吧，我這裡已經三塊了。」
「我這裡已經四塊了。」禿頭咒駡著，還是把東西塞回了懷裡。
隊長伯德爾把狙擊手的屍體拖了過來，不過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乾瘦地好像排條一樣，作為屍體也沒有任何利用價值。
「要埋了。」酷拉皮卡的關節捏緊著，牢牢握住軍刀的柄，「否則會有瘟疫。」
「埋在一起？」禿頭呸了一聲。
「那就再挖個坑。他媽的你聽不懂人話嗎？」伯德爾滿臉的胡渣子，「你想有瘟疫？」
禿頭低低咒駡著，開始低頭挖起坑來。「操你媽的，這麼熱的鬼天氣！」
五月份天氣已經悶熱得很了，就那樣靜靜坐著都會冒汗，好像呆在洗桑房裡面那樣。夏天雖然熱不死人，但卻能令人更加煩躁。
幸好在六月初，政府下達了總攻令。政府向其他國家購買的新型坦克和轟炸機成為了主攻手，雖然好像是國家拿了別人的兇器屠殺自己人似的，但人人松了口氣。
戰爭快要結束了。
時間一長，酷拉皮卡開始有點要分不清楚到底哪個是真實的。重複地校準，砍殺，擦著雪亮的軍刀，反映出那張年輕確又熟悉的臉。
這麼長時間都沒有遇見過旅團的人……
究竟是這個叫做庫拉的人做了一個村莊被屠殺的夢，還是一個村莊被屠殺的人進入了一個屠殺的遊戲？
摸著胸口莎麗親手繡的手絹，酷拉看著自己的手，縱橫交錯的紋路越來越深, 不用仔細聞，就可以感覺到血腥味。他開始有點後悔答應那個女人的要求了。
人人都覺得戰爭快要結束，但歷程卻偏偏更加艱難起來。無處不在的地雷，即便是玩耍的孩子，下一刻也有可能用毒箭要了你的命。
「乖乖投降不就好了？」那塔的話還在耳邊迴響著，下一刻他就被打爆了頭。
引爆手雷自殺的那個少女說的是什麼？「你們不殺光我們所有的人，我們永遠都會反抗到底。」
是的，政府軍現在的要求似乎正是不惜一切手段攻佔來著。反抗越來越激烈，進攻就越來越無情。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見人就殺，屍體堆在一起，點燃大火，好像燃燒的不是自己國家的土地。
伯德爾死了，科特做了隊長。科特死了，庫拉成為了隊長。以前曾經有過一個年輕列兵在戰爭中直接升到上尉的例子，不過最後也一樣不知道被埋在了哪個角落——稱號是最年輕戰死的上尉。
小隊縮水到六個人，沒有新兵，前進的速度緩慢，但仍在前進。
「隊長！禿頭和揚格打起來了。」酷拉皮卡被拖到樹蔭下，兩個人已經被拉開，鼻青臉腫的。
「看樣子都很精神啊。」
「他拿戰士的牌子堆金字塔玩。」揚格抹著眼淚說說，「還問我借。」
「人都他媽的死了，要牌子有什麼用？！當飯吃？」禿頭罵罵咧咧的。
「把牌子拿出來。」酷拉皮卡說。
禿頭從懷裡翻出一個小袋袋，捏在手裡發出輕微的金屬撞擊聲，冷冷地看了一會兒，甩手扔給酷拉皮卡。「你要你就拿去好了，這種東西，誰稀罕……」
「哥夫！」酷拉皮卡覺得自己的手在發抖，「他們是你的戰友！」
「殺人的搭檔而已。」禿頭轉身，「庫拉，你以為你多純潔？」
你以為你有多純潔？
被刺穿著掛在竹竿上孤零零的屍體，被炸的血肉模糊的屍體——飯還不是要一樣吃的，吃的時候還抱怨軍隊裡面伙食差，很久沒吃到媽媽親手做的烙餅了。
「我想回家。」揚格是這裡年紀最小的，只有十五歲，「我不想呆在這個鬼地方。」
「沒人想要呆在這個鬼地方。」酷拉皮卡歎了口氣，摸了摸揚格的頭——他還是一個孩子啊，本來就應該在家叛逆撒嬌的年紀。
將袋子揣進了懷裡，酷拉皮卡抬起頭，望著遠方的天空。「戰爭結束就好了，很快就會結束的。」
麗莎來信了，說她考進了護士學校，畢業以後就能上戰場，幫著照顧傷患了。酷拉回信說，戰爭結束，這裡就沒有什麼人需要護士了。戰爭，馬上就會結束的。
而事實上是總攻的確是有效的，已經推進了一百公里，馬上就能將遊擊隊掃除乾淨。
食指因為扣動扳機的關係，已經漸漸起了一層老繭，不停沾染血跡和泥土的關係，已經變成了淺褐色。酷拉皮卡不喜歡。
麗莎也不會喜歡這樣的手。麗莎喜歡庫拉那雙乾淨，溫暖的大手。小手牽著大手，好像牽著全世界。
「不要單獨行動。」酷拉皮卡對著禿頭的背影，「最近其他小隊都有被人單獨幹掉的事發生。」
下一個要攻擊據點是鄰近的某個小村落，但成年人似乎已經全都不見了的樣子，靜悄悄的有些令人心驚膽戰。
六個人一個弧線的角度慢慢推進。
「都死光了嗎？」
「你認為呢？」酷拉皮卡歎了口氣，「別心不在焉，看好你的腳下。」
這句話到像是成了讖語，「哢嚓」的輕微一聲，揚格站住了。
「隊……隊長。」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好像踩到了雷。」
「散開。」
殘酷的命令，仿佛是讓這孩子一個人去死一樣。
「我不想死……隊長，怎麼辦？」揚格哭了出來，「我不想死，不想死！」十五歲的孩子。
孩子算什麼，被殺掉的狙擊手也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乾癟孩子。
「你不要動。」酷拉皮卡腦海中飛速地轉過幾個念頭，「你……」話才出口一個字，忽然一支箭冷不丁地不知從哪裡飛來，就這樣紮在揚格的小腿上。揚格的身體向天仰倒，腳離開地的一瞬間，轟地一聲，將他的身體炸上了天。
身軀斷裂開來，碎肉飛濺著。
就在這刹那，禿頭的一顆腦袋鼓溜溜地滾到了面前。「噌」的兵刃撞擊，酷拉扭過頭，用軍刀架住了後面偷襲而來敵人的長刀。
看清楚了對方的面容，雙方都是一愣神。
「蜘蛛。」
「鎖鏈手。」
噩夢好像回到了真實，除了沒有火紅眼，酷拉皮卡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面前的信長和記憶中看到過的一樣，蠟黃色不健康的面容，表情猙獰。唯一不同的，是上半身用紗布綁緊，不斷滲出血來的模樣。
「哈哈哈哈哈——」敵人發出怪異的笑聲，沖天長辮搖晃著，「還真是湊巧啊，鎖鏈手。」
「信長叔叔！」一聲稚嫩的聲音和槍聲同時響起，信長雖然及時躲閃了一下，但還是被子彈射中了右手臂，血流如注。
「信長叔叔，快跑啊！」一個瘦小的胳膊從身後突襲而來，扣住了酷拉皮卡的肩膀。酷拉皮卡左手狠狠一拽，將那個小子扔到地上，區區幾十斤的分量，對於軍人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抽出軍刀，雪亮，照射出蜘蛛的人影。
「去死吧，蜘蛛！」一刀揮出，從信長的刀下掠過，穿進了前胸。
蠟黃的面容扭曲著，一把抓住酷拉皮卡的脖子。「乒」的一聲槍響，男人的動作停止了，眼睛就那麼直挺挺地凸出，狠狠瞪著他，好像充斥著不甘。
「你們這群殺人兇手，都是魔鬼！魔鬼！你們會下地獄的！」那孩子撲上來，狠狠地咬在酷拉皮卡的大腿上。「乒」的又是一聲槍響，孩子滑落到腳下，抽搐了一下，不動了。
「隊長，你沒事吧？」格裡斯收起槍，慢慢走了過來，踢了踢腳下的屍體，「這個傢伙就是最近連續偷襲的傢伙吧。」
「抱歉，走神了。」酷拉皮卡低下頭，「屍體，放火燒了吧。」
「總算幹掉了。」格裡斯歎了口氣，像是松了口氣似的，「魔鬼什麼的都好，快點結束吧。」
「啊……是要結束了。」結束了，就好。
烈火吞沒的山村只剩下一堆殘渣，即便是蜘蛛，也不一定會有墳墓的。
胸口的手帕又好像熱了起來，滾燙滾燙，就像夜晚少女的低吟：「庫拉，你一定要回來，一定。」
捂住胸口，那裡滲出血來，窒息一樣的痛。
「隊長！隊長！」僅存的幾個隊友蜂擁過來，然而面前的人影卻變得模糊起來。
麗莎，我回來了。
番外（飛坦）
「我大姐那容貌，可真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棒槌一隻腳踩在椅子上，一手劃拉著。視線向下，一個孱弱的少年，正捏緊手，眼睛中噴出的卻是怒火。「這什麼地方你也看見了，新來的。別說我不提醒你，要是你不跟了咱們大姐，出去可就是一個死。」
「我寧可死……」少年的聲音在半途嘎然而止，他呆呆地望著那個漂亮的女人從門口走了進來。棕色的卷髮，綠色的眼睛，那些綁在身上的布片，根本著擋不住火辣的身材。
女人的手中提著一個人，一邊哼著小調，一邊走進來。
「大姐，什麼事這麼高興呢？」
「撿到個寶。」女人顯得很高興，忽然看見了地下的少年，「棒槌，你做什麼呢？不是讓你快點解決麼？」
「不是，我看這小子長得不錯。大姐你不是喜歡這種類型的麼？」
「噢。」女人眨巴著漂亮的眼睛，指了指手裡的那個，「我不要了，我有這個。」於是棒槌一腳就把少年的腦袋踹歪了，乾淨俐落。屍體疊屍體，房間裡除了血和死人之外，什麼也沒有。
女人嘖嘖了兩聲之後，帶著棒槌離開了。
流星街的殺戮，無處不在。
其實女人和棒槌，並不是什麼大人物。不要說他們距離流星街那些呼風喚雨的大佬有多遠，就連一個罩著某一塊區域的小腳色都挨不到邊。
事實上，他們兩個的作為也就是禿鷲差不多——等那些猛獸將綿羊啃一通離開之後，飛下來吃點殘羹。他們也就比那些純粹在流星街撿垃圾過活的傢伙們好上那麼一點。
女人不知道自己多大了。在這個地方，過日子才是正經的，誰都不會數手指頭去關心過了多少天日子。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流落到這個地方來的，棒槌是她撿來的傢伙——她有個撿東西的壞習慣。
棒槌對於女人撿東西的習慣已經見怪不怪了，心裡面雖然嘀咕著，慢吞吞地跟在後面。
這次女人撿來的是一個漂亮的少年。
藍色的細發，臉蛋很精緻，漂亮地好像一個洋娃娃。這種洋娃娃人販子最喜歡，不論地域的差異，有些方面任何一個地方的人類總是相同的。比如說嫖娼，比如說孌童。
在棒槌看來，這樣的少年賣給人販子換點吃的才是實在事。不過女人對於撿來東西的執著——一如同她房間裡堆滿的垃圾。外面大垃圾堆，房裡小垃圾堆。
幸好流星街別的沒有，破房子從來不缺。一整棟的破樓，上上下下五六個房間，破的夠可以——屋頂漏水開天窗，窗戶從來沒玻璃，房間的角落裡原著民有蜘蛛、老鼠、蟑螂、跳蚤。
少年的臉色幾乎就是慘白，隱隱約約透露出青紫色，呼吸若有若無。
「不會就這麼死了吧。」棒槌一邊整理今天的收穫，一邊說。
女人歪著頭想了一下說：「沒關係，死了我做標本。」
「不要！」棒槌臉都綠了。他相信這個女人說得出做得到。
事實上以女人的身手來說，投靠哪個大佬都沒問題，但之所以棒槌沒有慫恿她這麼做的理由——她發起倔脾氣來可誰都受不了。
「可是，真得很漂亮呀。」女人把少年舉起來，湊到棒槌面前，使勁地想讓他贊同他。
「好好，大姐您留著慢慢玩吧，我不說話。」一分鐘內繳械投降，是通常棒槌做的事。
女人把漂亮的洋娃娃放在自己的床上，身上唯一的傷是胸口一刀將近一尺，深數公分左右的刀口。血浸濕了胸口的衣服，周圍的部分已經氧化成了棕色。
一把撕掉破爛不堪的衣服，剛剛凝結的傷口瞬間被拉破，鮮血一下子湧了出來。少年悶哼了一聲，睜開了眼睛，金色的瞳孔散發出好似夕陽的流光，令女人吃了一驚。
「喂，你醒啦？能動麼？」
少年「咳」出一口血來，臉上的紅暈浮現上來。
「哇——好可愛。」女人猛地抱住少年的臉蛋狠狠啃了一口。
或許是因為憤怒，少年的臉色充斥著那種不正常的殷紅，用嘶啞地嗓音罵了一句：「滾！」
女人訕訕地收回了手，悶聲不響地開始用濕布幫著清洗傷口。一會兒女人覺得無聊，又開始了搭訕：「你覺得怎麼樣？」
「死不了。」
「噢。」女人點點頭，又覺得這樣過於淡漠了，「你想吃點什麼？這裡有黑麵包和牛奶。是新鮮牛奶，沒有壞噢。」她獻寶似地說。
「隨便。」
「嗯，嗯。我去給你弄。」女人興沖沖地跑出去，途中踩了棒槌一腳，痛得那傢伙跳了起來。
「大姐！你做什麼！」
「咦，你怎麼還在這裡？」
「什麼我還在這裡——我睡沙發你走路！為什麼要從我肚子上踩過去？！」
「抄近路呀。」女人咯咯笑著，又一陣風似地跑上樓去。
棒槌以為女人只是間歇性癲癇發作，誰知道是神經搭錯，搭進了就不再搭出。「他好可愛好可愛！」女人一天基本上要說上幾十遍，聽得他耳朵生了繭子。於是棒槌決定摸進房間，看看這少年究竟有什麼可愛。
少年的傷勢並不輕，臥床幾個星期免不了，所以當棒槌走進房間的時候，少年還是躺在床上。聽見腳步聲，他轉過頭來，金色的眼睛冷地好像惡魔的雙眸。和閉上雙眼的時候不同，那個原本看起來精緻的娃娃一下子就好像充斥著氣勢，令人產生一種顫抖的錯覺。
冰冷的雙眸掃過棒槌，又把扭頭了過去。
「大姐要救了你。」棒槌說，「但你可別動什麼歪腦子。」
「這算是警告？」少年輕笑了一聲。
流星街什麼少，就是不少牛人，尤其是脾氣牛的。棒槌歎了一口氣：「算了，大姐發起瘋來，你也未必能搞得定她。」
哪裡可愛了，還不如我。棒槌這樣想。
「他很凶啊，你看你看，上次一手就把我抓出那麼長一條血印來。」女人喜滋滋地說，「好象貓咪。」
「他為什麼要抓你？」
「因為我要上他！」女人理直氣壯地說著。
「噗——」地一聲，棒槌把喝在嘴裡的茶拳頭噴了出去，「你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就要上他？」
女人歪著頭想了一下，覺得很有道理，急衝衝地跑到樓上。「對了，我還沒有問你叫什麼名字呢。你叫什麼？」
少年淡淡掃了她一眼，沉默著沒有回答。
「你沒有名字嗎？」女人奇怪地看著他，「他們說人都有名字。」
「你很吵。」少年不耐煩地說了句。
「你好酷！」女人又興奮起來，噌地一下竄到少年的邊上，輕輕啄了一口他的臉頰。少年一個翻身，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臂，將她頂到床頭。「我警告你，你再碰我，我就對你不客氣。」
「好凶。」女人眼淚汪汪地看著他，「那麼你碰我好了呀，我不介意的呀。」
少年翻了翻白眼，鬆開手翻了個身，乾脆不理她了。於是女人哭著跑了出去：「棒槌！棒槌！他不喜歡我怎麼辦？」
這下輪到棒槌翻白眼了。
「怎麼辦？涼拌！」棒槌把茶杯敲得叮咚響，「大姐！你還想玩什麼？」
「玩個屁，他都不讓我玩呢。」女人顯得很委屈，「你不是說我很漂亮麼？怎麼他一點都沒興趣？」
你不是正常女人，他不是正常男人……棒槌得出結論。
「霸王硬上弓。」棒槌說，「大姐上！我支持！」
「可是，人家還想要得到他的心。」女人羞答答地說。
「我睡覺去了。」棒槌又翻了翻白眼，轉身給了女人一個屁股。
女人只好磨磨蹭蹭摸進房間，少年冷冷斜了她一眼，還是沒理她。「你睡過去一點麼，我沒有地方坐了。」她扭扭捏捏地說。
少年一翻身從床上跳了下來，坐到地上，冷冷地看著她：「你睡好了。」
「那我也坐這裡好了。」女人挨著少年坐下，「你真的沒有名字嗎？」
「……」
「我也沒有名字的。」女人笑嘻嘻的說。
「你腦子有毛病嗎？」少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大概是覺得這女人有點奇怪，「雖然你會一點念，但並不怎麼強。我要是沒受傷的話，大概幾分鐘就可以解決你。」
「可是棒槌說我已經可以了。」女人歪著頭，看了一會兒，「喂喂，我給你起一個名字好麼？」
「不要。」少年回答地斬釘截鐵。
「切~」女人掃興地扭過頭，忽然快速地又把嘴湊了上去。少年恰好把頭轉了過來，唇對唇地撞在了一起。女人的手被少年扭住，狠狠地撞到地板上。金色的瞳孔中露出殺意，冷冷地望著面前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
少年胸前的傷口因為運動過度而裂開，一滴一滴滴到女人的胸口。
「我說過的，你再碰我，我就對你不客氣。」嘶啞的嗓音充滿了怒意，輕輕一扭，就把女人的胳膊卸下了一隻。
「喂，你不要用力，傷口迸裂了。」女人全然不顧自己的處境，只是指著他的傷口。
少年微微皺了皺眉，鬆開手。
「死不了。」
女人扶著手臂，「哢嚓」一聲，將自己的手臂復原。「好啦，我不碰你。」她顯得有點興致闌珊。「可是我總不能叫你喂啊喂啊的，要麼，我們來想名字好不好？」
少年沒理她，徑直爬到床上躺下，軟軟的床鋪當然要比硬地板舒服多了。只要她對他沒有惡意，他也懶得去理這個歇斯底里的女人。
「……」
女人死皮賴臉地爬上床，她記得棒槌說過追女孩子有一招叫做死纏爛打，於是想著追男人是不是也靈驗——結果真的還挺靈驗。
「我本來也沒覺得沒名字不方便，可是現在覺得不方便了。」女人說，「沒名字我也沒辦法叫你，你也沒辦法叫我，對不對？」
少年還是沒理她。
「這樣好了，我叫你阿狗，你叫我阿貓，好不好？」女人眨巴著眼睛望著他。
「這個名字太俗氣了？要麼我想一個比較有文化層次的？」女人絞盡腦汁地想著，「嗯，你叫星沉，我叫落曉？」
神經病——少年這樣想著，眯起狹長的眼睛，很想把面前這個女人漂亮的臉蛋摁到床底下去。
好吧，其實是咱們棒槌兄弟猜錯了，女人和少年在某些時候，還是正常的……比如說，某一天早上，女人興奮地從房間裡沖出來，一腳踹醒了棒槌。
「喂喂！我跟你說，我終於把他上了！」
「哐」一聲，棒槌從沙發上摔下來，一個狗啃屎。
「大姐……現在幾點了？！」棒槌揉著自己的熊貓眼，很想死。
女人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很不滿意棒槌的反應。
「是你自己叫我霸王硬上弓的！」
「……」棒槌抽了，「難道你真的霸王硬上弓？」
「切~」女人嗤之以鼻，「我才沒像你那麼沒情調呢。我們還聊天聊了很久呢。」
「真的？」
「當然了。」女人說，「我記得書上說，殺豬殺羊之前，還要先請他們吃頓好的，再跟他們好言好語說一通呢。」
「……」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故事可能很複雜，阿貓和阿狗的故事可能很通俗，星沉和落曉的故事很神秘。
星沉的傷一天一天好，但落曉卻一天一天變得焦慮。
「你會離開嗎？」落曉問星沉。
星沉很酷地掃了她一眼，說了兩個字。「廢話。」
星沉是有語言障礙症……女人這樣想著，充滿了擔憂。
「大姐，你最好擔心擔心你自己。」棒槌最近很無語。明顯他也錯估了少年的實力，基本上他加上女人，兩個人乘以十，也不是他的對手。
少年的脾氣很糟糕，這從外面不識相來找碴的傢伙們的下場可以看到。
「把XX交出來！」臺詞是這樣的話，通常都是喉嚨割破，屍體撲街。
「這塊地盤被我們大哥接收了！」臺詞是這樣的話，通常都是直接被切成幾塊，然後扔出去。
「小妞跟我回去玩玩。」臺詞是這樣的話，少年就會提著這個倒楣的傢伙，直接到地下室去，關起門來玩。當然玩什麼棒槌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每次他去收拾地下室的時候，連屍體的一整塊完整的肉都找不到。
這樣的強者，不可能貓在這種小地方。
「這裡有什麼好的呢？」棒槌歎著氣。
「哪裡都是一樣的吧。」少年淡淡地說，「流星街到處都是差不多的地方。」哪裡看起來都是灰濛濛的一片。
爬上建築物的頂樓，仰天躺在屋頂上的時候，卻可以看見蔚藍的天空。
「有剛出爐的麵包——」女人爬上屋頂，提著塑膠袋，「你昨天解決的那個傢伙，身上居然帶著地圖。棒槌賣了個好價錢。」
少年微微頓首，女人坐到他的身邊，把腦袋枕在他的肚子上。
「藍天，真漂亮啊。」落曉感歎著，「我好喜歡。」
「抬頭看天的都是傻瓜。」少年嗤之以鼻。
「你不是也在看？」
「因為傻瓜太多了。」少年冷冷地說。
「漂亮又不能當飯吃。」落曉說。他們的處境不算太好，即便有著少年的加入，但流星街實在沒什麼能令生活變得更好的東西。
「習慣了餓肚子其實也就好了，更況且你們現在也沒餓肚子。」少年的聲音嘶啞而冰冷，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才變成這樣的。
流星街奇怪的人出產率十分高，不是肉體上不正常，就是精神上不正常。或許本身就是這個地方的不正常所造成的。
「可是，就因為……觸摸不到，所以才喜歡的吧。」女人呆呆地望著藍天，好像豔羨這一抹純淨的色彩。
話雖然這樣說，晴朗的日子裡，除了寧靜的藍色之外，天空不能帶來任何東西。
到是暴風雨來臨的時候，給了無限量自來水。
雨水像傾瀉一樣從天空中倒下來。房間裡的所有瓶瓶罐罐都被拿出來接漏水，但幾乎所有的東西全都濕成了一團。床鋪是濕的，沙發是濕的，桌子椅子全都是濕漉漉的。
「棒槌，棒錘，為什麼會下這麼大的雨？」女人很傷心。這麼大的雨在流星街也是數年難得一見的。
「因為老天被他爸打屁股，正哭著呢。」棒槌沒好氣地說，他前兩天剛剛弄到的東西全泡了水。
「……」女人轉過頭去，少年正呆呆地望著地上的水塘，幾隻螞蟻正在水上漂著，掙扎著，但很快水流沖走了它們。
少年走到雨中，大雨瓢潑地澆了下來，瞬間就將他澆得濕透。
女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忽然沖上前去，從背後死死抱住了他：「星沉，星沉，不要走！」
「我是……誰？」少年的金色的眼眸中忽然露出一絲銳光。
「我是阿貓，你是阿狗！」女人急切地說，雙手摟得更緊，「你是星沉，我是落曉。」
「我是……誰……」少年的銳光一閃即逝，淡淡的劉金色也仿佛在一瞬間失去了原本的光彩，「星沉落曉……」抬起頭，忽然看見人影從雨水中穿梭而來，同時隱隱約約傳來笑聲。
少年從女人的懷抱中出來，後者用著絕望的神色看著他。
「芬克斯。」少年的嘴中緩緩地吐出幾個字來，人影竄到近前，笑聲越發明顯。
「飛坦！你死到哪裡去了？！」芬克斯渾濕透，帽子蔫呼呼搭在肩膀上，「害我們都以為你死了。」
「我沒事，被人救了。」飛坦一扭頭，「他們……」
然而扭頭看見的，不過是一棟空蕩蕩的破屋子，哪裡來的他們。為了剩水而搬出來的瓦罐，仍三三兩兩的擺放著，然而剛才還在罵罵咧咧的棒槌也好，哭哭啼啼的女人也好，卻瞬間消失地一乾二淨。
「人……不見了。」
「什麼人？我來就沒看見一個人影。」芬克斯環顧四周。
「的確沒人。」俠客的聲音在房頂響起，「裡外都看過了。」從上面跳下來，俠客的心情也很好。
「團長不是說這個地方很危險麼？結果一個人都沒有。」芬克斯聳了聳肩。
「飛坦，不是沒有人吧？」
「本來應該還有兩個人。」女人的體溫似乎還殘留在身上，但是一瞬間全都消失不見，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團長他們在外面，還是先出去再說吧。這裡不安全。」
飛坦跟著離開，四周寂靜無聲，滂沱大雨中，卻連腳步聲都聽得十分清楚。
窩金狠狠錘了他一肩膀，哈哈大笑起來。「飛坦，你命真大啊！」
「這個到底什麼地方？」
「不知道，反正從很早以前就是個禁地。到那裡面去的人，基本沒有活著走出來過。」庫洛洛從垃圾堆上跳了下來，「傳說是縛地靈。」
「什麼是縛地靈？」
「就是死去之後執念太強而留在人間的鬼魂。」庫洛洛說，「但誰都沒見過。」
飛坦轉過頭。那棟三層樓的破房子仍舊一動不動地屹立著，大雨像是輕紗一遮擋在面前，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忽然，那金色的瞳孔猛然放大，一瞬間愣住了。
「飛坦？飛坦？怎麼了？」俠客叫著他的名字。
褐色頭髮綠色眼睛的漂亮女人，正坐在屋頂上，小腿掛在屋簷下放，遙望著遠方。
「你們……看見那邊那個女人沒有？」飛坦指著那個方向問道。
「什麼也沒有啊。」俠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沒事吧。」
搖搖頭，飛坦將目光收了回來。「走吧，團長。」
「喂，你不是想女人想瘋了吧。」芬克斯嘲笑著，「她在做什麼？」
「她在唱歌。」飛坦的腳步之停頓了一瞬間，立即又飛奔起來。
唯有女人縹緲的聲音回蕩在上空，用那或許只有他一個人聽得見的聲音。
作者:
hibari2870
時間:
2016-4-16 10:31
還不錯的文，只是到後面穿到300後的流星街那邊開始有點看不太懂，感覺很混亂
作者:
ChihSa
時間:
2017-6-12 00:05
一整個混亂啊，南南想要龍愛她，安娜想要西索愛她，都得不到愛，最後跟以為會跟飛坦在一起卻沒有，不過到是生了兩個娃，囧
作者:
pp6114p
時間:
2018-10-18 11:50
有點虐 跳來跳去的 很容易讓人看不懂 BE
作者:
summeren
時間:
2022-3-16 23:31
看完感覺跟作者名字一樣
主角似乎要報仇 但後來又說不報
發生關係也不避孕 孩子被仇人帶走不想救
獵人協會說會保護主角避開仇人 但給的第一件任務就在仇人家
過一陣子主角又表現的孩子很重要 被仇人威脅要配合
連孩子救回來後也 一直在仇人跟前晃來晃去 差點被殺死好幾次也不離遠點 一直很配合地主動前去
明明有能力可以報仇 選擇不報仇還救仇人 然後再次被虐
最後作者認定的CP是砍女主最多次+強暴她的仇人
總而言之
貌似主角很堅強但人設又亂七八糟
似乎有CP但最後定的CP是覺得最不可能的那個
劇情似乎很宏大 但想一下完全沒主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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