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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貼] 《(家教)來自黑暗的光》作者：天青冬夏【完結+番外】 [打印本頁]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0:32     標題: 《(家教)來自黑暗的光》作者：天青冬夏【完結+番外】

文案：

阿羽（咬牙）：其實我最開始是被綁架去義大利的，強行移植的窩邊草啊靠= =，對了，你們知道為什麼作者要強調「窩邊草」這個詞嗎？其實這是在暗示本文的男二是白（消音）——
阿綱（微笑）：阿羽，你在和讀者說什麼？
阿羽：……沒有。阿綱你放心本文【絕對沒有男二，1vs1，永恆的】。你相信我吧……QAQ……

你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堅強，直到有一天，你除了堅強別無選擇。
我們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會遇上那麼一次甚至幾次的，徹底的黑暗
但是你知道嗎？遇見黑暗，往往就是你改變人生的機遇

這是一個被中國教育制度斯巴達了十八年的苦逼女被「傳說中頂著一根呆毛、穿著蓬蓬裙、整天掃地賣萌吃PASTA的意呆受」（被騙了）國人騙去
從一個普通人半廢柴成長為Reborn眼中的「正常人」，也就是常人眼中的「超人」然後加入巴厘安的故事
一句話的簡介是兔子叼走窩邊草。
目標是【堅決不要瑪麗蘇】
女主微生羽是個需要鞭子抽才懂得前進、鱷魚追才學會游泳、狼狗咬才能八百米及格的懶貨，唯一一點外掛都被作者浮雲了（眾多瑪麗蘇女兒中鶴立雞群的一個廢柴女兒= =）
在【心情平靜，理智尚存】的情況下，微生姑娘是個三觀正常通情達理的好姑娘，其他情況下請視為【藍波附體】

楠竹27，堅定不變，誰說都沒用了
某種意義上已經是黑兔了，不過鑒於才20歲，黑的不徹底
故事發生在十年後劇情的四年前，主線成長【這次是真的】

內容標籤：家教 黑幫情仇 異國奇緣 近水樓臺
搜索關鍵字：主角：微生羽，沢田綱吉 ┃ 配角：葉萱，白蘭，巴厘安，Reborn，山本武，雲雀恭彌，洛雲清 ┃ 其它：囧然，血淚（胡說），斯巴達，巴厘安，彭格列，成長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0:45

☆、引

　　人的一生中，每一天都有六次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

　　即使隔了再久的時間，即使那個時候，微生羽已經在黑色社會裡走得越來越遠，甚至走到了大多數黑手黨只能仰望的地方……回頭看去，她還是覺得，自己會走到這裡，真是不可思議。

　　命運在她生命平平穩穩向前行進了十八個平淡如同白開水一般的年頭之後，以一種出奇強硬的態度，硬生生扭轉了她的人生軌跡，將她拉進了那個她曾經想都沒有想過的世界。

　　很多年以後，她身邊的那個人，也曾經愧疚地說，很抱歉，是我害的阿羽你，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她微笑，將他的手臂在懷中抱的更緊了，然後仰起頭：沒有什麼好抱歉的，綱君……現在的樣子，正是我所想要的——

　　現在的樣子。

　　現在的樣子——雖非她的本意，但是十指已然沾滿了鮮血——就算用再好的香水也掩蓋不去；曾經光滑潔白的皮膚上，也落下了一道道永遠消不去的疤痕；那些心底原本所執著的平凡和寧靜也早已下落不明，她每天必須活在警惕和擔憂之中，隨時準備對抗那些來自陌生人的惡意、陷害、詆毀甚至是刀劍子彈。

　　她曾經所擁有的，純粹和天真，也已經被這個世界磨去了——雖然就算她長大這些也會消失，但是普通人的世界終究不會像這個世界一樣做得這麼絕。

　　——這些，就是她現在的樣子。

　　而一直注視著她的沢田綱吉，也許看到的，比她自己更多——可是，那又如何呢？

　　她從一個籍籍無名、孤獨沉默的女孩，到現在可以從容微笑這站在他身邊，並且被他身邊的人禮所當然地認可。這其中的過程，並不是一個灰姑娘的故事，而是再一次驗證了「世界是公平的」這個真理；至於平衡得失，每個人心中自有一桿秤，一個標準，不同的事物于不同人而言會呈現出不同的價值。

　　所以，迄今為止的一切，得到的和失去的……她自己覺得值——便足矣。

　　每個人都掌控著無數個自己，只是隨著時間的推進，我們逐漸長大；有的時候，我們會故意把那個溫柔善良的自己關起來，然後冷漠地面對著周圍的人，只因害怕傷害。

　　所以，我們每個人，最善良的時候，往往是最年幼的時候。

　　所以，我們害怕長大，害怕那些記憶中原本純粹而清澈的事物，被時間催化得傷痕累累，滿目瘡痍——

　　所以，十指交握。我們承諾彼此吧——

　　我哭泣的時候，一定把眼淚都落在你看見的地方；

　　你悲傷的時候，請不要強迫自己對我微笑。                        


第一卷 逃亡去國外的日子

☆、很多玩笑，往往是未來的暗示

　　（一）

　　——那樣的房子，不像是她長大的地方。

　　坦白說，倒是更像是在日劇裡看見的那種日本民居小樓，不大不小剛好夠一家三口居住，配上一個的小院子——可以想像到夏季來臨時，濃郁的樹蔭將暑氣遮蔽開去，爸爸媽媽並排坐在院子裡微笑著逗弄孩子的情形。

　　站在父親身側的小女孩緊緊地抓著父親西裝的袖子，瞪著一雙銀灰色的水潤大眼睛，仰起頭一眨不眨地看著那個院子，然後，她聽見身後有一個略顯蒼老卻又充滿慈愛的笑聲響起：「Visconti，看起來，小Elisa真的非常喜歡家光這裡啊……要不，之前我和家光開的那個玩笑，你真的考慮看看——」

　　「——BOSS。」

　　被稱為「Visconti」的男子，也就是小女孩Elisa的父親用他那略顯無奈的聲音打斷了對方的話語：「請不要開這樣的玩笑，您明知道……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和馬菲亞有任何關聯，就好像家光不希望綱吉和奈奈夫人知道他在做什麼一樣。」

　　「我也一樣。」

　　……

　　「來，綱君~」沢田家的院子裡，長髮溫柔的少婦在被老者開玩笑似地誇了「配家光真是可惜了」之後，一邊害羞地笑著，一邊將抱著皮球躲在身後的兒子輕輕推了一下，「啊拉，快去和老爺爺問好……看見那個漂亮的小妹妹了？去跟人家打個招呼啊……」

　　棕色大眼睛的小男孩似乎猶豫了很久，然後才把頭從媽媽身後探了出來——在對上Visconti漠然神色的瞬間微微顫抖了一下，剛要縮回去，下一秒，卻正好對上了Visconti身側小女孩一雙銀灰色的眼眸，一下子愣住了。

　　「啊拉？Visconti你還是老樣子，怎麼都不笑——嚇到我們綱君了呢……呃——」

　　沢田家光剛要說什麼，就被自己的兒子打敗了——就這樣傻愣愣地盯著Visconti的寶貝女兒看……難怪九代目的這位元面癱雲守表情好像更難看了……

　　（真難想像這位出身俄羅斯世家面癱雲守，會在妻子生孩子的時候慌張到口不擇言地答應妻子「下次換你來生孩子」這樣無理且囧然的要求……那時候真是跌破了彭格列所有的眼鏡。）

　　看著對面瑟縮著腦袋、可愛得好像是爸爸買的那只兔子玩偶一樣的小男孩，Elisa歪了歪頭，一下子就眯著眼睛笑了起來，結結巴巴地用她那半生不熟的日語說道：「你……你好——」

　　……然後Elisa就皺著眉頭，頓了兩秒，轉向Visconti的時候，已經奶聲奶氣地換上了義大利語：「Papa，Allora cosa dire？（爸爸，接下來該怎麼說？）」

　　Viscont側過臉，對上女兒紅撲撲的小臉蛋，眼中不自覺地浮上了一抹柔光，他彎下腰，摸了摸Elisa的頭髮，剛要說話，不料一直沉默著的小男孩卻急急開了口：「你——你好！我的名字叫綱吉……沢田綱吉！！」

　　小女孩歪過頭，愣了一瞬，隨即好像是聽懂了小男孩的話語，白皙可愛的小臉上綻開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也不管對方聽不聽得懂，便開口道：「Mi chiamo Elisa（我叫做Elisa）！——請多指教！」——大約是每次日本人見面都要說「請多指教」，所以這一句她倒是記得的。

　　「哈哈~不錯嘛阿綱！」完全沒在意對面神色不虞的Visconti，沢田家光笑得一臉得瑟，伸出手在家兒子的腦袋上輕輕揉了一下：「Elisa在和你自我介紹呢……啊！真不錯~不愧是你老爸我的兒子！才五歲就有這麼可愛的女孩子搭訕了~哈哈哈……快！帶著小妹妹去公園找小朋友一起玩兒吧！爸爸和叔叔還有話說呢，一會兒去找你們！」

　　「誒……」想到公園裡的那些孩子，小綱吉瑟縮了一下，倒是一邊的小女孩Elisa，明明根本沒聽懂家光的話，卻已經很歡快地點頭答應了：「好啊好啊~！綱吉君！一起……去玩兒！~」

　　……其實你只聽懂了「一起玩兒」這幾個詞吧……Visconti無語地看著自家女兒閃亮亮的大眼睛，轉頭又對上了沢田家光用一種「大叔捕獲蘿莉」的神情看著自家女兒，暗暗對天翻了個白眼：「去吧去吧……小心安全啊！」

　　「嗯——！~」

　　Elisa笑著應了一聲，隨即一把拉過了沢田綱吉的手，用她那生澀的日語笑嘻嘻地道：「一起……玩兒！綱吉君！」

　　藉口支開了澤田奈奈，沢田家光和九代目，以及同行的Visconti簡單地交換了一下情報和意見，一切都相當順利，直到——

　　「……等等，九代目——」沢田家光突然皺著眉頭出聲道：「關於那個任務……為什麼要把這件事情交給雷守部門去做？在我看來，交給巴厘安做不是更好嗎？Xanxus雖然性情有些暴躁，不過正因為如此才更需要鍛煉——」

　　「家光，關於這件事情——」Visconti猶豫了一下，剛出聲卻被九代目猛然喝止：「Visconti！！！」

　　「……？」察覺到了不對，沢田家光怔了怔，「九代目，難道巴厘安……？」

　　「不——你想多了，家光。」似乎不願意多談，白髮蒼蒼的老人眼中閃過一抹無奈和痛心：「至少，現在還沒有吧……」

　　「九代目……」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麼，家光歎了口氣，沒有多言。

　　之後的對話低沉而鬱結，直到傍晚時分，沢田家光和九代目以及九代雲守Visconti一同去公園接兩個孩子回去吃飯才算結束。夕陽西下，將三個男人深厚的影子拉出好長，就好像是他們身後，都有著某種程度不為人知的黑暗——沢田家光微微抬頭，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不過沒等他放鬆下來，不遠處公園裡的一陣吵鬧就再次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莫非是，阿綱又被欺負了？沢田家光剛這麼想著，就被一陣哭聲打斷了思緒——九代目微微一怔，Visconti卻是腳下一亂，臉色微變，迅速地加快了步伐——

　　（二）

　　「哇——~！！！」

　　淡金色長髮的洋裝小蘿莉Elisa，此時此刻正一臉狼狽地摔在秋千下方的沙坑裡，原本水潤明亮的大眼睛已經哭得好像兔子一樣紅了，乾乾淨淨的裙子上沾上了沙子，白皙的胳膊上有著星星點點的擦傷——Visconti心疼女兒，幾乎是一陣風一般飛速地沖上去，一邊將自家寶貝抱到了懷裡，一邊用眼刀狠狠地掃了一圈：「發生了什麼事？Elisa？」

　　穿著白色小洋裝的淡金色長髮小蘿莉，見到父親的一瞬間，哭聲立馬放大了好幾倍，一邊抽抽噎噎地把頭埋在了父親的衣領上，一邊抬起小手，指向了一邊被Visconti嚇呆了的一個小男孩：「嗚嗚嗚……他——他把我從秋千上面推下來了！」

　　Visconti微微一愣，隨即皺著眉頭看向了那個呆呆地站在沙坑邊上的小男孩，那個孩子被嚇得臉色一白，擺著手連著後退了幾步猛然跌坐在了地上——隨即也「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沢田家光嚇了一跳——那個男孩是這附近最不聽話的一個，經常帶頭欺負其他小孩子，阿綱更是三番五次地被他取笑弄哭……等等——

　　腦海中有什麼一閃而過，沢田家光將目光轉向了自家兒子——只見瘦小的阿綱全身上下沾滿了泥沙，髒兮兮孤零零地一個人抱著球站在孩子圈之外，正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我沒有推她……嗚嗚嗚……真的沒有——」被Elisa指著的小男孩一邊哭著一邊抹著眼淚，竭力爭辯著。

　　周圍的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說話。

　　「你——你胡說！」小蘿莉一邊抽泣著一邊轉過頭，一雙淚盈盈的大眼睛裡滿是淚水：「你、你不推我……難道我會自己掉下去嗎？！嗚嗚……」

　　「可、可是我真的沒有啊——」

　　或許是平時欺負人的次數太多了，小男孩此時此刻的申辯都顯得那麼無力，周圍的孩子們大多數沒有看清發生了什麼，但是根據他以往的樣子，他們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相信Elisa這個看上去漂亮可愛的乖乖女。

　　眼看事情就要成為定局，就在大家都皺著眉頭議論紛紛的時候，一個稚嫩而膽怯的聲音仿佛終於攢足了勇氣，突然響了起來——

　　「那個……不是——不是他的錯！」

　　「是Elisa妹妹……自己摔下來的啊！」

　　瘦瘦小小的沢田綱吉逆著夕光，站在眾人的身後，猶猶豫豫地說著的同時，棕色的大眼睛一閃一閃的，但是那其中……有什麼東西，卻是堅定不移的——沢田家光看在眼裡，嘴角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角度裡，微微揚了揚。

　　（……這個笨小子，真是不懂女孩子啊。）

　　Elisa的動作微微一僵，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哭泣，怔怔地望著沢田綱吉的方向，Visconti將女兒的神情看在眼裡——知女莫若父，一開始心疼女兒沒在意，現在想了想，卻也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麼——一向倔強任性的女兒，在同齡的孩子中一向都只有她欺負別人，哪有別的小孩能欺負得了她？

　　——不過，Elisa雖然有些嬌縱，但是她這麼做，必然有她的原因……

　　「啊，那是廢柴綱啊~！」一個小孩子的低笑聲驟然響起，仿佛是一個開始，隨即更多的孩子們加入了嘲笑——

　　「就是那個連球都追不上的廢柴綱~！」

　　「廢柴綱居然幫相田（那個小男孩）說話！他不是一直帶頭欺負蠢綱嗎？」

　　「哎呀~大約是以為這樣相田下次就會放過他了……」

　　「哈哈哈~真是好笑！剛剛相田還把他埋到了沙坑裡吧……」

　　「那個時候那女孩不是還幫他說話嗎！廢柴綱也真是……」

　　「——所以才是廢柴綱嘛~！哈哈！」

　　……

　　孩子們低聲的閒言碎語落入三個成年人耳中——九代目和沢田家光對視了一眼，Visconti也瞬間明白了事情的大概——沢田綱吉受相田的欺負，按照Elisa的性格，她那麼做，只怕是為了替沢田綱吉出氣吧……

　　——可是，年幼的阿綱卻不明白。

　　在聽見了大家的話語之後，年幼的沢田綱吉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好像受了欺負的小動物一樣——隨即，他鼓起勇氣，跑到了被Visconti抱在懷裡的Elisa身邊，仰頭頓了頓，隨即堅定地道——

　　「E——Elisa妹妹！說謊是不對的——不能說謊！會變成壞孩子的！」

　　Visconti一瞬間突然產生了揍飛這臭小子的沖@動——自家寶貝女兒這麼做，到底是為了誰出氣啊！！！

　　然而不等Visconti和沢田家光等人反應過來，Elisa便猛然掙開了父親的懷抱，跳到了地上！不等沢田綱吉反應過來，便狠狠地上前一步將他推了開來，稚嫩的聲音裡帶著毫無掩飾的哭音——

　　「綱吉君最討厭了！！！」

　　Elisa大聲地說著，隨即鼻子一酸——這一次，她是真的傷心了，那是Visconti第一次看見Elisa那樣地真實的哭泣：無論她怎麼去擦，眼淚也始終是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止不住的地往下落著，在面前的地面上染開了一片深色的水跡……

　　（明明，明明自己是看到他受欺負想要幫助他啊！為什麼……！）

　　「沢田綱吉——我最討厭你了！！！」

　　（三）

　　——Elisa當年，做事就很有黑手黨的風範呢。比蠢綱強多了。

　　很多年以後，已經恢復了成年人模樣的世界第一殺手，Reborn坐在沢田家光的身邊品著紅酒，聽完這一段往事，笑著這樣評價道。

　　又說，想想真是諷刺呢——

　　曾經那樣堅持固執地站在自己所認定的黑白是非裡的沢田綱吉，十多年後居然成為了全世界最強大的黑手黨彭格列的十代首領，整天在腥風血雨中來去；而那個曾經是敢愛敢恨，不顧一切地維護者自己身邊人的Elisa，十多年後，則是按照Visconti的願望那樣，如同一滴水沉入了海底一般，徹底地從黑手黨的視野中銷聲匿跡……

　　——而這一段往事，也在時光長河流逝的過程中，逐漸沉入了記憶的深淵。

　　直到，命運之輪再次開始轉動的那一天……

　　——而有的時候，很多玩笑，往往是未來的暗示。


☆、命運是一盒未知的巧克力

　　（一）

　　Life i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s. You never know what you're gonna get.

　　有很多時候，我們站在殘忍而冰冷的現實裡，做著可笑而不現實的夢；然而更多的時候，就算你可以夢到自己飛上天變成了超人拯救了地球全人類——也想不到下一秒，等待著你的是什麼。

　　命運是一盒未知的巧克力，外面包裹著精緻神秘的包裝紙，當你層層翻開，裡面永遠有你意想不到的事物。

　　也許是你某天早上起床，發現自己已經把上課的時間完全睡過了，只好背起書包瘋子一樣大汗淋漓地沖進教室；

　　也許是你接收到了一份意外的警告信，讓你隨時準備好躲避暗殺，流亡異國；

　　也許是你坐在教室裡一枚炸彈當頭落下，比動車票還要乾脆地送你直達下輩子……

　　炎熱的九月剛剛踏入校園，新的學期就開始了。來自全國各地的S大學子們一邊哀歎著暑假的結束一邊悲催地收拾行李，揮別空調回到了S大那連電風扇都沒有、一年四季冬涼夏暖的宿舍，鋪床單掛蚊帳領新書……如果說有什麼可以讓他們稍稍有些心理平衡的話，就只有那些更為悲慘的、剛剛跨入校門的、由軍訓迎接著的大一新生們。

　　「……你這樣的心理在科學上被叫做『變態』你知道嗎？」

　　當剛剛升上大二的微生羽趴在操場的欄杆上，一邊舔著雪糕一邊看著滿操場的學弟學妹們揮汗如雨找平衡的時候，她身邊舉著照相機、隨時準備記錄學弟學妹英姿的葉萱終於忍不住吐槽道。

　　「那麼你這樣舉著照相機的不是更變態？」

　　微生羽反吐槽。

　　「那是因為老娘是校報記者啊！！！不然你以為誰會在這種天氣離開宿舍？！」要不是手中的相機是從自己最喜歡的學長那裡借來的，葉萱一定用它狠狠地K微生羽的腦袋！

　　「呆宿舍幹嘛，那裡也沒有空調。」當學弟學妹們再次被教官命令著結束休息站軍姿的時候，微生羽轉過頭：「你等一下，我再去買個雪糕。你要嗎？」

　　「……我祝你吃的雪糕都是三鹿奶粉做的。」葉萱沉默了半晌，然後又迅速地補充了一句：「我要一根七彩旋。」

　　（二）

　　熬夜給校報寫稿子的結果就是：第二天倆人集體睡過頭了。

　　微生羽躺在床上，盯著鬧鐘上的指針看了足足有十幾秒，眼睛才聚焦成功——鬧鐘上面清楚的顯示著時間：7:35.A.M.

　　（……慘了。第一節課是英語……是老處@女的課。鐵定要遲到了。）

　　「喂……小萱——」聽見動靜知道自己下鋪的葉萱已經醒了，躺在上鋪的微生羽睡眼朦朧含糊地問道，「你說……呵啊——今天老處@女會不會點名？」

　　下鋪的葉萱同樣打了個呵欠，然後翻了一個身——S大的床最強悍的地方就在這裡了，下鋪翻身，上鋪都嘎吱嘎吱響；上鋪打個噴嚏，下鋪膽小地能立馬滾下床——據S大校史記載，真的發生過上鋪打噴嚏然後塌床把下鋪砸進醫院的事情的——要不然怎麼說S大教導處狠毒呢？總之這件事情的發生徹底杜絕了S大男男女女在宿舍圈圈叉叉的可能性，為校北區的一家賓館大大提高了營業額水準。

　　（什麼？你說真的假的？——【甭管你信不信，總之我信了。】）

　　「……應該不會吧……阿羽。」下鋪的葉萱躺在床上拉了拉被子蓋住臉，聲音悶悶的，「上節課不是點過名了嗎？這節課……應該不會點了吧？」

　　——葉萱話音未落，上鋪猛然傳來了一陣迅速地穿衣疊被動靜，十五秒之後穿著睡衣一頭雞窩的微生羽手忙腳亂地從上鋪爬了下來：「完了完了完了！趕快起床！！小萱你說不去的話一定點名——！！！」

　　「——微生羽你去死一死好了！！！」葉萱拉開蚊帳，抓起枕頭直接招呼了過去，被微生羽熟練地拍了回去：「乖！你不去的話，點名我會幫你應聲的！」

　　「……不行。老娘要起床。」半分鐘之後，葉萱從床上坐了起來，站在鏡子前刷牙的微生羽驚得差點被牙膏嗆到，咳了好幾聲方才道：「真的假的？」以前不是還要她幫忙帶飯嗎？

　　「——今天肖澤學長要來旁聽。」葉萱沒有絲毫的反省之意，穿衣速度卻是超快，然後直奔水池將微生羽擠到了牆角：「過去點，我還要刷牙呢。」

　　「……原來如此。你可以順便把相機還他然後再吃個飯是吧？」微生羽抽了抽嘴角，戀愛真是強大的動力啊……居然能讓葉萱放棄被窩選擇老處@女的魔爪。

　　「我白癡啊。」葉萱鄙視地掃了微生羽一眼，牙刷好像鞭子似地一甩，女王意味十足地道：「相機下次再還，這次我和學長只是『偶遇』！知道嗎『偶遇』！」

　　微生羽：「……」

　　「……誒？對了，阿羽。」就在這時，正在擠牙膏的葉萱目光微微一怔，落在了微生羽鏡子中的影像上，有些遲疑地問道：「你最近是不是速食麵吃多了，營養不良嗎？你的頭髮……怎麼覺得有點發黃？」

　　正在洗臉的微生羽動作微微一僵，餘光瞥見自己額前的發根處確實隱約泛著些淡淡的金色，下意識地拿起毛巾擋住了臉：「是啊！多虧了你們校報這樣奴役我這個編外人員！不然老娘能早生華髮嗎？期末八百米過不了你和你的肖澤學長要怎麼對我負責啊！！」

　　「——微生羽你少胡說你本來就過不了！！！」

　　將毛巾發到龍頭下用清水洗乾淨，冰涼的自來水嘩啦啦地，從微生羽相對於東方人而言過於白皙的手腕上流淌過去——微生羽纖長的睫毛微微一顫，「嘎吱」一聲，關上了水龍頭。

　　葉萱不愧有愛情為動力，已經迅速地收拾了去化淡妝了——而這時，微生羽才歎了口氣，微微傾身靠在了鏡子前面，銀灰色的眼眸中染上了一絲莫名的情緒。

　　——差不多又是一個月了吧……又該去，染髮了？

　　不過，為什麼呢？為什麼媽媽要讓她定期注意去理髮店把頭髮染黑呢——S大的校規裡也沒有再禁止學生染髮，何況她的發色，是天生啊……

　　（三）

　　義大利西西里，某個陰暗的小巷中，烏煙瘴氣——嗆人的煙草氣味和刺鼻的劣質酒精味混合在一起，讓剛剛踏入小巷的男子微微皺眉，停下了腳步，將手中的一張照片和裝著鈔票的牛皮紙袋一同扔到了對面一個小混混的手中。

　　「目標在中國，把這倆個女人抓住，交到我們手上。」

　　站在垃圾堆上的男人微微抬起頭，抽出紙袋中的照片看了看——隨後，滿是污垢的臉上現出了一個猥@瑣的笑容，輕輕吹了聲口哨：「——這倆東方女人長得還真不賴呢~就這個數？老子把她們綁了賣也多於這些吧？嗯？」

　　「——事成之後，隨你開價。」

　　扔出紙袋的男子低下頭，眼中閃過了一抹厲色，隨即微微冷笑，道：「紙袋子裡不過是些路費，事成之後，隨你們怎麼開價。亞洲原本就是尼洛家族的領地……我想，即使被彭格列打壓讓位，這點小事，你還是能辦到吧——前尼洛家族首領，Paolo？」

　　「那要是帶回來的路上缺胳膊少腿也無所謂？」輕輕拋了拋手中的匕首，為首的男子在聽見「彭格列」這個詞的時候，眼中閃過一抹猩紅的血色。

　　「——她們是彭格列九代雲守Visconti的妻子和女兒。」察覺到了對方語氣中的狠厲，前來委託的男子故意強調了這一點，白森森的牙齒上下開合，森然猶如死神咀嚼白骨的聲音：「雖然不知道效果如何……不過，如果你想讓彭格列那幫人先一步見到Visconti妻女的一根手指或者一片耳朵……我也不反對就是了。」

　　而與此同時，彭格列總部，彭格列十代首領沢田綱吉的辦公桌上，也正放著一張和紙袋中完全相同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一頭黑色的披肩長髮，笑嘻嘻地把臉湊到了一個中年美婦的臉頰邊，對著鏡頭的方向豎了一個「V」字地手勢，顯得無比活潑可愛；而那看上去精明幹練的中年美婦看上去似乎對於女兒的熱情有些無奈，不過卻也配合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這便是，Visconti叔叔的家人嗎……」

　　辦公桌前，棕發的青年輕輕伸出手指，無聲地拂過照片上那幾乎不存在的微塵。大約是由於逆光的緣故，站在辦公桌前的眾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聽見青年那清澈的聲音中隱隱帶著歎息——

　　「Visconti叔叔的女兒……叫做『Elisa』嗎？獄寺君，現在有Visconti前輩的消息了嗎？」

　　「對不起，十代目……由於Visconti前輩的失蹤，彭格列的情報部門一下子陷入了半癱瘓狀態。」站在青年辦公桌前面的銀髮青年說到這裡，微微停了一下，微微有些咬牙道：「按照道理說，本來情報這一塊改由雲守部門接管——可是雲雀那傢伙……不但自己死活不肯離開並盛，連洛雲清那傢伙也——現在兩個人又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怎麼都聯繫不上！暫時接管的棒球笨蛋對於資料一類的事務又實在……嘖！」

　　——說的也是……想起了國中時代山本那一份份靠直覺險險及格的數學試卷，彭格列眾人集體默然了。

　　「嘛——~」聽見自己被點了名，山本無奈的抬起手臂摸了摸頭，哈哈一笑，「不過關於Visconti前輩的女兒，雖然現在還不確定是那個學校，不過已經可以確定是在中國的N市了。現在用的名字是『微生羽』。」

　　「最近事務繁忙，真是麻煩你們了，獄寺君，山本君。我們的時間不多，必須趕在敵人之前找到微生小姐和Visconti前輩的妻子才行。」指關節輕輕敲了敲桌面，棕發青年微微沉吟，過了半晌，方才開口：「原本我想自己去一趟中國，畢竟Visconti前輩是為了保護我才——但是，現在的情況恐怕由不得我離開義大利了。獄寺君現在身兼幾大職務，也是難以脫身；雲雀前輩雖然在亞洲但也暫時聯繫不上；所以現在，唯有拜託山本君你跑一趟了。」

　　「等等~！」稚嫩的童音驀然在室內響起，所有的人下意識地將目光轉向了門口——只見一個穿著黑色西裝衣帽的小嬰兒手臂上托著一隻綠色的蜥蜴，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那裡。

　　「Reborn先生！」獄寺低呼一聲，「您怎麼——？」

　　「我也一起去。」輕輕撫了撫手臂上的蜥蜴列恩，Reborn揚起頭，黑色的大眼睛中閃過一道高深莫測的光芒——

　　「我也和山本一起去中國，接那個微生羽。」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0:52

☆、彭格列是新開的社團嗎

　　（一）

　　Lots of people want to ride with you in the limo, but what you want is someone who will take the bus with you when the limo breaks down.– Oprah Winfrey

　　——很多人想和你一起乘坐豪華轎車，但你想要的是，如果豪華轎車沒了，依然會和你一起搭乘公車的人。

　　微生羽很慶倖，她在有生之年可以遇到這樣的人——並且已經遇到了一個，只不過這一個，下課之後就跟著她的肖澤學長和一群「可惡的狐狸精們」跑了。

　　所以微生羽這一整個下午，都是獨自一個人在圖書館度過的……別誤會了，她完全是在圖書館電子閱覽室度過的。要微生羽這個不到期末不會發現自己的課本上面還沒寫班級姓名的傢伙平時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根本是不可能的。

　　走出圖書館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天空中下這細細密密的小雨，遠處的街燈在雨幕中無聲閃爍著，隱約可以聽見過往汽車的呼嘯而過時留下的喇叭聲。一切都與往常毫無異處，除了微生羽在雨傘間裡轉了三圈之後終於確認自己再一次被人偷走了雨傘。

　　……真是晦氣。

　　確認了這件事情之後，原本由於下雨而清新一點的空氣貌似都突然悶熱起來了。雖然微生羽每次雨傘被偷之後總會有萌發「混蛋乾脆老娘也隨便拿一把傘走人好了」這樣類似報復社會的想法，不過最終還是選擇將書包頂在頭上，沖進了雨幕。

　　以上選擇與良心無關，純粹就是有賊心沒賊膽，怕被抓個正著而已。

　　——下次一定要在雨傘上也掛一個【偷傘者期末掛全科】的牌子，就像葉萱的熱水瓶一樣。

　　微生羽一邊暗暗下定決心，一邊撇了撇嘴，頂著書包與一對卿卿我我的情侶擦肩而過，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後，一個身形修長、背著一個棒球帶的青年從陰影中走出，肩膀上站著一個帶著黑色寬邊帽的西裝小嬰兒——

　　「那就是Visconti前輩的女兒微生小姐？哈哈……還真是地地道道的普通人啊——」

　　山本武的聲音無奈中帶著一絲淡淡懷念感——如果不是國中二年級跟隨大家一同加入了彭格列，那麼他現在的生活，應該就和微生羽差不了多少吧？

　　「哼，和那時候的蠢綱一樣，廢柴……」Reborn嗤笑一聲，「明明我都故意放出了殺氣，她居然還是毫無所覺。Visconti那傢伙，寵女兒也要有個限度吧？」

　　「哈哈……」好脾氣的山本對此，也只能哈哈一笑——「不過，小鬼，這樣好嗎？我們都來了這邊，那麼微生小姐的媽媽微生遙夫人那裡——」

　　「……可是那邊已經暴露了。尼洛家族的前任的餘黨本身就在亞洲，我們現在趕過去，恐怕也已經來不及了。而且接下來還會暴露微生羽。」用手中的列恩輕輕抵了抵帽檐，Reborn沉聲道，「為今之計，只有先保護好微生羽了——」

　　（二）

　　N市作為傳說中的十朝古都，留下了無數名人傳說，不過就是由於歷史悠久的緣故，所以也成為了鬼故事的聚集地。而民國時期的N市的一所著名大學在共產主義打跑了內戰分子之後也最終散成了N大，S大，D大三所學校。這三所學校就「誰是民國著名某大學的正統繼承人」一事爭論已久，就好像一個大家庭裡出了三個兒子，而且這三個兒子是三胞胎，沒有先後之分，大家都爭著想繼承民國某大學的百年校史，所以最後大家都成為了百年名校（……）。

　　——所以雖然S大在S大師生眼中也不過爾爾，但是走出去也可以偶爾裝B自稱「百年名校」，別人不知道S大的也可以揮著手鄙視地說「矮油~那是你沒文化」——儘管背地裡S大師生也會鄙視S大，不過學校這玩意兒就和自家小孩一樣，你自己怎麼鄙視怎麼罵都行，別人切一聲也不行。

　　而百年名校除了百年歷史，也有點其他的名產——例如，百年鬼故事文化。

　　微生羽剛剛考上S大的那會兒就被某S大學姐用S大的鬼故事傳說嚇得不輕——從消失的教學樓啦，S大建校時挖出一個萬人坑或者古墓啦，到S大每年必死一人啦……這樣的故事。雖然事後微生羽告訴葉萱時，對方鄙視地說「真挖出萬人坑古墓的話早就被建成博物館了學校肯定發財」這樣的話，不過每每天黑，微生羽獨自一個人回宿舍，心裡總是毛毛的。寧可繞遠路從食堂附近走，也不肯抄小黑路。

　　——不過繞到食堂附近的話，就必然會經過傳說中消失的教學樓的傳說地。那裡常年是一片黃葉雜草，真的就是一片廢棄的空地。至於到底為什麼荒廢，問老師老師的答案一概是「不知道」。微生怕得要死，但卻沒有辦法。記得大一上學期她曾經問過學生會的某學長，結果那學長故意一番胡說八道把微生羽嚇得更怕了，以至於她耿耿於懷，至今見到那學長還忍不住牙齦發癢。

　　（總之，S大其實就是這樣吧：學長嚇學妹，學姐嚇學弟，然後等到學妹學弟成為了學姐學長之後再去嚇學弟學妹……最後的結果就是真相誰也不知道了。）

　　以上，說了這麼多廢話，作者想表達的就是這麼一句：假如，在這個時候，在這條燈光灰暗、寂靜無人、傳說中教學樓消失的小路上，微生羽一邊拼命安慰自己一邊在腦海裡不斷重播著某學長的鬼話傳說，加快腳步想要往前沖的時候。

　　一隻手，從她身後，輕輕地，搭在了微生羽的肩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來明天，S大又會有新的鬼話傳說了。

　　（三）

　　「……我知道也許對於微生小姐你來說，這樣的情況一時很難相信也很難接受。不過現在事態緊急，請你馬上和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去義大利。由於亞洲並不是我們彭格列家族勢力範圍，所以我們也不好在這裡和敵對家族大肆動手，況且N市人流量很大，一不小心就會傷及無辜。」

　　如果你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家裡沒有錢沒有權，某一天的傍晚，你走在校園裡，突然有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肩上坐著一個小嬰兒的高大青年走到你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你會怎麼樣？

　　微生羽頭上頂著微濕的書包，懷裡抱著兩桶剛剛從便利商店買來的速食麵，黑色的長髮被雨絲打濕黏在了臉頰上，歪著頭，對著山本武眨了眨眼睛。

　　她仰起頭看了看眼前這個個子高高，身形修長的陽光型大帥哥……感覺上蠻像肖澤學長的，看上去葉萱喜歡的類型，鑒定完畢。然後，微生羽的視線下移，下移，掃過山本胸前松松的領帶，落在了坐在他肩膀上的西裝小嬰兒的身上——

　　「誒……好可愛的小嬰兒——！」作為女性，微生羽就算平時再怎麼悶騷也抵擋不住對於可愛事物的喜愛，她完全無視了山本剛剛那一番嚴肅的話語，一雙銀灰色的大眼睛閃啊閃。隨即她拿下扶著書包的那一隻手，一邊說一邊伸出一隻手指，朝著Reborn白白嫩嫩的臉頰輕輕點去——

　　Reborn微微抬起頭，低笑一聲，沒有多言：這個微生羽，真是……和京子小春遇見他的時候第一反應一模一樣呢……呵。

　　「啊——等等……微生小姐——」心中完全清楚Reborn的危險性，山本武下意識地想要阻止微生羽的動作，卻不料就在微生羽的手指即將碰到Reborn的時候，她的動作突然頓住了。

　　山本武的話語驀地停住。

　　就在微生羽差一點碰到Reborn的時候，她收回了手指。

　　——Reborn的眼中極快地閃過一抹驚訝：方才，他明明沒有發出一絲殺氣。為什麼……

　　而下一秒，微生羽的話就讓山本武和Reborn同時沉默了——

　　「學長……哈哈，雖然不知道是哪個院系的，不過，這麼晚了，還在招募新社員嗎？而且要是把這麼可愛的小嬰兒淋雨折騰生病了怎麼辦？」

　　「……誒？」招募……社員？

　　山本愣在了那裡，看著微生羽，發出了一個無意義的疑問詞。

　　「學長剛剛說『彭格列』——不是本學期新開的社團嗎？聽上去蠻好玩的樣子呢~」微生羽很認真地點評著，「招社員的方式很新穎啊！今年一定會人氣爆滿的~！」

　　山本：「……」

　　Reborn：「……」

　　「啊喏……不過，我剛剛買了速食麵，身上也沒有錢交社費了……」微生羽用挎著書包的那只手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要不，明天白天招新的時候我再去報名好了？」

　　與此同時，N市市區，某高級公寓裡——

　　一身藍色睡衣、面容嬌好的短髮女子一邊拿毛巾輕輕擦著頭髮，一邊無奈地看著沙發邊上的座機電話：「真是的……阿羽這孩子，今天又這麼晚。不知道又和同學去哪裡瘋了，這麼晚還不往家裡打電話……養女兒就是要操心……」

　　牆上的掛鐘滴答滴答地走著，越發顯得這個家裡寂靜冷清。微生遙顯然也是感覺到了這一點，突然決定：要不，今天就由自己給女兒打個電話好了……

　　她將手中沾著星星點點深色水跡的毛巾隨手丟在了沙發上，抬手拿起了電話，另一隻手開始逐個按向電話上的按鍵——然而不等她把電話按完，門鈴卻突然響了起來。微生遙疑惑地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向了門口——

　　「叮咚——叮咚——」

　　門鈴聲一串接一串，輕快而急促。

　　「唉……」無奈地放下電話，微生遙找了一件外套披上，一邊走向大門一邊喃喃道：「都這麼晚了……是誰啊——」

　　指尖輕輕觸上開門的手柄，微生遙突然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覺得今天的門把手，異常的冷……

　　「哢嗒」一聲輕響。

　　好像命運之門緩緩打開的聲音——


☆、沒有盡頭的忙音

　　（一）

　　黑夜中，微生羽一個激靈，猛然睜開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

　　從來沒有這樣清晰的感覺到，夏夜裡不安的蟲鳴聲，是那樣的煩心；往日裡為自己帶來陣陣清涼的電風扇，此時也覺得盡是噪音。一陣一陣的，讓她莫名有種暴躁想要狠狠砸東西的沖@動感。

　　——剛剛那是……什麼？

　　微生羽低下頭，一隻手撐著床鋪，一隻手按住了胸口——那種沉悶而冗長的窒息感堆積在那裡，即使她醒來，也可以感覺到那猶如毒蛇纏繞一般的壓。

　　——那種，好像差一點在黑暗中溺斃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臉頰邊被冷汗浸濕黏著的髮絲，被風扇吹起的風撩起，帶起了些許微弱的涼意——可是不知為何，微生羽卻莫名地感覺到了由臉頰上傳導到全身上下的冰寒徹骨，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抬手，迅速地關掉了電風扇的開關——然後她的手，摸到了一個冰涼四方的事物，微生羽一怔，然後很快地反應過來：那是她的手機。

　　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淩晨夜裡2:45A.M.

　　【「也許這麼說有些突兀，不過現在也沒有時間贅述了。我和微生小姐你父親Visconti都是彭格列家族的成員。我們從事著非常危險的工作……敵對家族的勢力已經先我們一步到達中國了，你和微生遙夫人都是他們的此次行動的目標，所以我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迅速地轉移你們二人到義大利彭格列的地盤保護起來。」】

　　傍晚時遇到山本武時，對方的話，突然浮現在腦海中，本以為是可以一笑了之的話，此刻竟然這樣清晰地被她記在了心裡。

　　……今天給媽媽打電話的時候，媽媽沒有接。三次都沒有。

　　大約是手裡握著手機的緣故，微生羽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想到了這件事情。

　　【「……我知道也許對於微生小姐你來說，這樣的情況一時很難相信也很難接受。不過現在事態緊急，請你馬上和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去義大利。由於亞洲並不是我們彭格列家族勢力範圍，所以我們也不好在這裡和敵對家族大肆動手，況且N市人流量很大，一不小心就會傷及無辜。」】

　　——那個人，說的是真的嗎？

　　應該是開玩笑的吧？使自己反應過度了——不，不對。如果是臨時起意的玩笑話，為什麼會這麼清楚她和她父母的名字呢？尤其是爸爸的名字……爸爸常年在海外工作，很少回家，一般人是不會知道她爸爸的名字的。

　　——最重要的是……為什麼媽媽沒有接電話？以往每一天，她都和媽媽約定好了，每天晚上至少通一次電話……今天那麼晚她才回的宿舍，按照以往的慣例，媽媽應該已經打過電話給她了啊——但是，通話記錄卻是空白。

　　有事忙忘了？或者，就那麼巧嗎……那個人的話——就這麼巧，在今天——

　　微生羽輕輕垂下了目光，落在了手中發著淡淡的背景燈光的手機——2:47了嗎……

　　如果不確認，以自己敏@感多疑的性格，今晚恐怕是睡不著了吧？微生羽苦笑，翻身下床，猶豫了一下，她決定到樓下去走走。

　　（……總覺得，好悶熱的感覺啊……）

　　想著反正這裡都是女生宿舍，微生羽便乾脆穿著睡裙和拖鞋，將手機放在了睡裙的口袋裡，手剛剛摸上門鎖，便聽見了身後傳來了一陣細微的動靜，她一怔，回頭看去——只見睡在自己下鋪的葉萱已經從床上爬了起來。

　　「小萱……？」

　　害怕吵醒其他舍友，微生羽壓低了聲音，「我剛剛的動靜……很大嗎？」

　　「沒有啦……」抬手打了個呵欠，葉萱也壓低了聲音，「一直在和學長髮短信——反正呆在宿舍裡也很熱，乾脆陪你一起下去走走好了。」

　　——很多人想和你一起乘坐豪華轎車，但你想要的是，如果豪華轎車沒了，依然會和你一起搭乘公車的人。

　　不知為何，看著一邊揉眼睛一邊套睡衣的葉萱，微生羽突然想起了白天在圖書館看到的這句話。

　　不過——

　　「小萱，肖澤學長知道你睡覺都不穿衣服的事情嗎？」

　　「閉嘴！阿羽你這是紅果果的性@騷擾——」

　　（二）

　　「哢嗒」一聲輕響，彭格列十代目辦公室深紅色的大門應聲打開，銀髮碧眼的青年懷裡抱著一大摞文件匆匆踏入，剛要抬頭說話，卻一下子怔在了那裡——

　　「可惡！章魚頭你極限地快進去——」跟在獄寺身後，正抱著已經高過頭頂的檔的笹川了平搖搖晃晃地大聲抗議起來，銀髮青年的頭頂上「啪」地一聲跳起了一根青筋，惡狠狠地壓低了聲音，道：「安靜點草坪頭！十代目在休息！！」

　　「呃……是嗎……？」被稱為「草坪頭」的青年——笹川了平聞言一愣，隨即側過身，從獄寺讓開的一條門縫中看去，隨即微微歎了口氣。

　　「總之，先把文件放進去，但儘量不要吵醒了十代目吧。」獄寺說完，小心地推開了門，側身進去。和笹川了平二人躡手躡腳地將檔在辦公桌上迅速地堆放整齊之後，方才將目光投向了趴在辦公桌上沉睡著的沢田綱吉。

　　「這樣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同樣看著趴在桌上沉睡猶自握著鋼筆的棕發青年，笹川了平的眼中，不自覺的浮現出了一抹感慨——該說時間真是可怕嗎……記憶中那個軟弱膽小的學弟，如今居然已經成長到了這個地步，「前一陣子和敵對家族的糾紛，雖然彭格列極限地沒有輸，但也同樣稱不上是勝利啊……Visconti前輩至今下落不明，情報系統也是極限地一團亂，還牽扯到了Visconti前輩的家人……現在這些全部由沢田一個人全權接手，能撐到現在已經極限地很不可思議了啊。」

　　「……」雖然已經習慣了笹川了平一口一個「極限」，獄寺此刻還是突然有了一種強烈吐槽的欲望——然而現在很明顯不是吐槽的時候，所以獄寺只是扶了扶額頭，彎下腰，伸手想要將沢田綱吉手中的鋼筆抽走——然而還不等獄寺碰到鋼筆，沢田綱吉就微微一動，緩緩睜開了眼睛，直起身來。

　　「對不起，十代目。吵到您休息了。」獄寺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愧疚，不僅僅是吵醒了沢田綱吉的緣故，更多是，明明自己還在十代目身邊，卻還是讓十代目那麼辛苦……曾經的沢田綱吉，從來沒有這樣的淺眠；只是在這樣日復一日的磨練中，再怎麼神經粗大的同伴，也學會了在睡覺時也保持警惕。

　　「啊，是獄寺君嗎……沒事。你來得正好，本來我還在擔心睡久了呢——」雖然眼神瞬間恢復了清明，但沢田綱吉溫和的聲音中還是帶著一絲倦意。他一邊這樣說著，一邊微微舒展了下手臂，目光隨即落在了獄寺身後的笹川了平身上，「……原來大哥也在嗎？」

　　「哦！極限地辛苦了呢！沢田！！！」笹川了平摸著頭，給了沢田綱吉一個燦爛的笑容，「巴厘安那邊我已經極限地協調過了，斯誇羅已經答應了會把南義大利那邊剩下的事情全部接手，眼下我們只要把手頭的事情協調過來就行了！」

　　「幹得不錯啊草坪頭！」獄寺聞言微微挑眉，眼角閃過一抹輕鬆，「這樣一來，十代目的壓力也會輕一些吧……」

　　「辛苦你了，大哥。」沢田綱吉顯然也沒有想到這次的協調會這麼成功，稍稍松了口氣，「不過話說回來，這一次的事情還真是……突然那麼多家族一起對彭格列發難，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麼……」

　　「啊，感覺這件事情背後，一定有什麼人在推動吧。」獄寺沉聲說著，碧色的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尖銳的光芒，「不過眼下我們卻沒法把這傢伙揪出來，真是不爽啊。」

　　「嗯……極限的自顧不暇呢。」笹川了平雙手抱肩，點了點頭。

　　「還有Visconti前輩的家人，」沢田綱吉微微閉了閉眼睛，隨即轉頭望向了窗口，歎道：「雖說我對於山本君和Reborn沒有什麼好擔憂的，但不知為什麼，總有種不安的感覺——」

　　（三）

　　淩晨的夜色，濃郁而沉悶。夏季逼人的暑氣中偶爾吹過一抹幾乎難以察覺的涼風，頓時周邊的矮樹叢便是一陣細細碎碎的顫動，猶如一隻蟄伏在黑暗中假寐的野獸，微生羽下樓的腳步不由微微停頓了一下。

　　「怎麼了，阿羽？」葉萱壓低的聲音，帶動了四周沉寂的空氣，傳到了微生羽的耳中，微生羽的動作一滯，隨即閉了閉眼，將手放在了宿舍樓冰涼的扶手上，低低應了一句：「不……沒事。」

　　嘴裡這麼說，但是微生羽還是下意識地多看了幾眼之前的矮樹叢，皺了皺眉。

　　（——那裡，不知為什麼，總覺得有人……可是，那樣矮小的樹叢，根本藏不了人啊……別說是成年人了，就是身材最矮小的女生似乎也不可能啊……）

　　——是她多心了嗎。癔症害死人啊……微生羽低下頭，快步向樓下走去。

　　她不知道的是，樹叢之後，一個黑色西裝衣褲的小嬰兒嘴角微微上揚著，用手中的綠色手槍輕輕碰了碰頭上的黑色寬邊帽。

　　——也算是從Visconti那裡繼承到了點什麼嘛……微生羽……

　　微生羽和葉萱所在的商學院宿舍樓分為南樓和北樓兩片，中間有一大片空地，就像是自家後院一樣，種著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以及幾棵永遠只能結出苦枇杷的枇杷樹和一到秋天就到處飛毛毛的梧桐樹。

　　而微生羽和葉萱兩個人就站在這空無一人的空地上，月色從濃厚的雲層後面一點點滲出，星星點點地落在微生羽的身上，葉萱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好友的髮絲，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好友的頭髮比今天早上看到的，似乎顏色又淡了一些……不，也許是月光的緣故。

　　不過微生羽此刻卻全然沒有發覺好友的目光，她此刻的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手中小小的手機上面。微生羽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的神經也可以繃得這麼緊，任何一次考試都沒有過這樣緊張和窒息的感覺，喉嚨的乾澀感緩緩蔓延到了心臟，恍如有烈火在一點點地炙烤，耳邊的忙音被拉的一聲比一聲長，猶如一根鐵鋸一般，在她的心頭一下一下地來回拉動……無窮無盡。

　　「……嘟——嘟——嘟——……」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現在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第五次了。這已經是第五次以「無人接聽」為結束語了……如果可以，微生羽甚至希望聽見自家老媽拿起電話把她狠狠罵一頓——甚至沖到學校來揍她一頓也無所謂……可是現在——！！微生羽猛然瞪大了眼睛，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敵對家族的勢力已經先我們一步到達中國了，你和微生遙夫人都是他們的此次行動的目標，所以我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迅速地轉移你們二人到義大利彭格列的地盤保護起來。」】

　　——媽媽……


☆、不可能對話的暗示

　　（一）

　　微生手機上的電池顯示已經從兩格電減少到了最後一格，甚至啟動了省電模式。從葉萱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見，放在微生羽耳邊，越來越暗淡的手機螢幕上，長長的一串通話物件是「母上大人威武」的通話記錄，而且恐怕已經翻了一頁了。

　　……怎麼會這樣。

　　看著這樣的好友，她哪裡還有什麼心思和學長髮短信？一直以來，她所認識的微生羽，永遠雲淡風輕，永遠沒心沒肺……從高中時代開始，就是這樣。

　　可是現在，雖然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轉過了身去，但是她葉萱還不至於遲鈍到不清楚那一起一伏的背影意味著什麼。

　　——不想看見這樣的阿羽……一點也不想。阿羽的話，還是一直缺德毒舌下去比較好……

　　——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等到葉萱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微生的身邊，一把奪下了她手中的電話；微生羽驚訝地回過頭，銀灰色的眼眸中，淚意已經染了上來。

　　「我們……我們回宿舍吧。阿羽。」

　　「看這個情況，你繼續打電話也沒有用啊……也許，也許微生阿姨那裡臨時有事沒有帶電話呢？又或者有人偷了阿姨的電話也說不定……阿羽你，沒必要因為打不通阿姨的電話而想那麼多啊——」

　　「——不是的！」

　　狠狠打斷了葉萱的話語，微生可以聽見自己一瞬間的聲音，在空空蕩蕩的空地上傳得很遠，只是話說完，她又停在了那裡——看著對面一臉怔忡的葉萱，她的舌頭突然僵住了。

　　（那樣的事情，如果是真的……告訴小萱，真的好嗎？）

　　「阿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和微生羽一起過了好幾年，要是連對方有所隱瞞都看不出來，那麼葉萱就白混了。所以不等微生羽敷衍的話語出口，葉萱就直接打斷了她：「不許說謊！不許敷衍！不許賣萌裝無辜！！！」

　　「……」

　　「否則的話，你知道後果的——」葉萱說著，故意停了一下，然後撈起了袖子，露出自己細的好像麻杆一樣毫無威脅力的手臂，學著健美先生那樣秀了秀她不存在的肌肉。

　　知道葉萱這樣是在故意逗自己，微生羽的嘴角下意識地彎了彎。

　　「我有事，但是抱歉啊小萱……如果是真的，我不能告訴你——」

　　微生羽的話沒有說完，她的手機鈴聲卻突然響了起來——兩人同時一怔，葉萱抬起手看去，來電顯示卻是她們倆的另一個舍友：許晏。

　　（二）

　　「——嘭！！！」地一聲巨響，微生家的大門應聲碎開，三道黑色的人影如鬼魅一般掠了進來。

　　「嘻嘻嘻~……看上去好像沒人啊。彭格列那幫人沒搞錯吧，是這裡嗎？」

　　黑暗中，笑嘻嘻的男子微微晃了晃額前長得幾乎擋住了眼睛的金髮，窗外的星光落在了他頭頂的銀冠上，微微反射出銀色的光芒：「還是長毛隊長弄錯了？嘻嘻嘻……反正王子是無所謂啦~」

　　「哎……貝爾你還真是鬆懈呢。不過既然彭格列這一次許諾了報酬，我也就不抱怨了——」伸手在牆上摸索了一下，然後「啪」地一聲，瑪蒙將客廳的吊燈打開了，「嗯，看起來是沒錯了呢。」

　　大客廳的牆上，赫然掛著一張巨大的全家福——Visconti，微生遙，微生羽並肩坐在一起，笑得無比幸福——從相框拐角處的痕跡看來，這個家的主人顯然經常細心地擦拭和保養相框。

　　「嘻嘻嘻……想不到，傳說中的九代雲守，也會有這樣的表情嗎……」

　　「那種事情無所謂了。不過看起來，有人比我們先來過了啊……」懸浮在空中、披著黑色斗篷的小嬰兒說著，停在了沙發邊上，那裡有一塊微濕的毛巾，上面隱約有幾根黑色的長髮，「看起來微生遙在離開之前剛剛洗過澡呢。」

　　「——還正準備給什麼人打電話呢，嘻嘻嘻~」貝爾停在了沙發旁邊的座機前，那裡的電話聽筒由於沒有放好，所以之前撥的數位也都還顯示著。

　　「哼……真是麻煩。」收到了搭檔的目光，瑪蒙微微扁了扁嘴，從隨身攜帶的卷紙中抽出了一截，放在了鼻子前面，哼了一聲，「絕對要和沢田綱吉要求追加費用的……唔——哼~！」

　　「呃——」金髮遮面的銀冠青年見狀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收到了搭檔的一記白眼，「抱歉啊瑪蒙……不過，連列維那傢伙都會覺得噁心呢……誒？」

　　「嗯——？」

　　看著紙巾上靛青色的液體緩緩流動成了一個問號的形狀，貝爾和瑪蒙同時怔在了那裡。

　　「找不到目標嗎……切。」將卷紙握成一團丟開，瑪蒙緩緩漂浮到了貝爾的身邊，「看來對方是和我不相上下、甚至更厲害的幻術師啊……真是有趣，除了六道骸之外，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呢。」

　　「嘻嘻嘻~也就是說，很強的對手嗎……」貝爾聞言突然來了興致，手中的飛刀一揚，「那麼——」

　　「——等等，說起來的話，除了六道骸，那樣的傢伙還有一個。如果是她的話……」

　　瑪蒙說到這裡，嘴角一揚。

　　（三）

　　手機鈴聲還在不斷地響著，微生羽和葉萱卻同時愣在了那裡——除了失望之外，更多的卻是疑惑。畢竟許晏和葉萱不同，雖然是同一個寢室，但是許晏和微生的關係實在連馬馬虎虎都算不上，簡直可以說是相看兩厭——許晏討厭微生吊兒郎單不喜歡學習，同時又嫉妒微生的好人緣；微生則是討厭許晏為了自己的學習環境強求寢室其他人十點之後不許說話打鬧（微生羽下樓打電話也有這個原因），事事佔先到有些自私自利的性格。葉萱也深知這一點。不過好在兩個人平時交集不多，所以當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兩個人同時愣住了。

　　就算是白天，許晏也基本不會給微生打電話……沒道理現在——而且，這個時候，許晏找微生能有什麼事情？

　　「——不管怎麼樣，先接電話吧。」

　　葉萱說著，把手機遞給了微生，微生神色微微一暗，隨即按下了接通鍵：「喂。」

　　「——微、微生羽嗎？是……是你吧？微生……微生羽！」

　　「……？」

　　電話的另一邊，許晏的聲音一反常態，斷斷續續的——不是那種剛剛睡醒的斷斷續續，反而更像是……驚慌失措、好像正在急於確認什麼的感覺……微生羽皺了皺眉：「你打的是我的手機號，接電話的自然是我了……你怎麼了嗎？」

　　「我沒事！那、那個……」電話那一邊的許晏迅速的否認反而讓微生羽更加驚訝，然後她勉強像樣穩住自己的呼吸頻率，但顯然做得很是失敗：「那個……」

　　——怎麼了嗎？從微生羽的怪異表情中察覺到了什麼，葉萱上前一步，用眼神問著；而微生羽對於葉萱的意思同樣不用言語就領會清楚了，乾脆將手機調到了「免提」模式，示意葉萱不要出聲，然後才開口道：「很晚了，我這邊還有事。有什麼事情不能明天說嗎？」

　　「不要掛電話——」電話那一邊的許晏聲音急迫地響了起來，然後她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妥，急忙改口道：「不是……那個，微生羽……明、明天白天還有線性代數，還有，晚上外面呆久了也不好吧……？蚊子也很多啊……」

　　「……許晏，你怎麼了嗎？」

　　——被一直以來相看兩厭的對頭這麼關心，微生羽心裡古怪的感覺好像是當初被母上大人逼著活吞了一隻蝸牛一樣……

　　「——所以，微生同學……你，你還是趕緊回宿舍……吧？」

　　許晏說到這裡，才終於停了下來——但是微生羽和葉萱卻是同時皺眉了：先不說以許晏和微生羽的關係，絕對不可能半夜三更打電話來關心她；就算許晏真的同學愛爆發打了這通電話……可是說她關心同學吧，她卻從頭到尾只提到了微生羽一個人，隻字未提和微生羽一起出去的葉萱。

　　想到這裡，微生輕輕皺了皺眉，隨即突然開口調轉了話題：「那個……許晏你好像不太對……是不是你又和你哥哥吵架了？前天他不是才鬧到學校來嗎！」

　　——？！

　　葉萱聞言一怔，抬頭看向了對面的好友——眾所周知，許晏的上面只有一個姐姐，而且前兩天鬧到學校來的，也是許晏的姐姐啊！那個時候都鬧到宿舍裡——阿羽沒可能會記錯啊……

　　然而不待葉萱出聲，電話裡便傳來了更讓葉萱驚訝的回答——許晏居然就這樣應了！

　　「啊……嗯！是、是的！我和我哥哥又吵架了！就是前兩天鬧到我們宿舍的那個！所，所以……你能不能快回宿舍陪我說話……？」

　　到了這一步，葉萱再遲鈍也反應過來了：微生羽，是故意說錯了許晏的親戚……也就是說，宿舍裡，出了什麼事情——而對方的目標，一定是阿羽！所以許晏才一次又一次地在電話裡要求微生羽回宿舍！

　　不過相比之下，微生羽的演技顯然比許晏要強多了呢……葉萱在心裡吐槽了一句：這傢伙，看起來騙人的水準是一等一啊……

　　「嗯……好的，你先去洗把臉，冷靜一下。我五分鐘後就回宿舍——」微生話音未落，猛然感覺到了身後有什麼東西向自己襲來，然後不等她轉身，耳邊的手機就被狠狠擊落！「砰——！！！」地一聲，摔在了地上——

　　「阿羽！」葉萱連忙上前查看，微生羽卻是迅速轉身——只見二人身後，一個身著黑色西裝，帶著黑色寬邊帽的小嬰兒站在那裡，手中那把綠色的手槍，槍口仍然冒著暗灰色的青煙……

　　「我勸你最好不要去喲~」

　　小嬰兒稚嫩而清脆的聲音，此刻在空地上響起卻顯現出了幾分詭異的感覺，下一秒，微生聽見了自己腦中名為「理智」的那根神經崩斷的聲音——

　　「Ciao~su~——呆羽~！」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0:52

☆、必須離開的期限

　　（一）

　　黑色的人影沖天而起，湛藍的刀鋒之上仿佛附著一層猶如火焰一般的光芒，揮動之間，只能聽見一道轉瞬即逝的風聲，微生羽只來得及看見那弧形的刀光劃出一條銀色的軌跡，下一秒，四下濺開的鮮血便染紅了她的視野——

　　「嘭。」「嘭。」兩聲悶響，兩個黑影應聲落地，砸在了地面上——微生羽的瞳孔微微一縮，腦中轟然一響，四周的蟲鳴聲仿佛瞬間靜止了。

　　「嚇……！」葉萱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被微生扶住了。她抬手極快地捂住了口，在對上來人比刀鋒更加犀利的目光的瞬間，將尖叫聲生生壓了回去。

　　「真是俐落呢……山本~」穿著黑色西裝衣褲的小嬰兒微微一笑，在微生羽驚駭的目光中輕輕一躍，端坐在了來人的肩上——夜風吹過，雲朵被無聲撕裂，月光如流水一般傾斜了一地，照亮了二人的面容，微生羽扶著葉萱的雙手一緊。

　　「是——你們……」

　　——今天……不，更準確地說是昨天晚上，她遇到的那兩個人。

　　——就是那個將她在宿舍樓附近攔住，對她說了什麼父親是黑手黨她和媽媽成為敵對家族目標很危險必須立馬轉移的那倆人。

　　——就是，她今晚輾轉不成眠的罪魁禍首之一。

　　微生羽突然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明明她的手機之前被打落之後正一動不動地躺在不遠處的草坪上，她卻仿佛聽見了那一聲一聲不絕於耳的漫長忙音；胸口積攢的疑問讓她喘不過起來。她覺得自己有好多好多的事情必須向這兩人問清楚，她知道自己保持鎮定和清醒……可是現在，她只覺得自己的腦海中空空蕩蕩的，嘴唇上下動了動，然後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猶如機械的電子音一般平板沒有起伏——

　　「他們……死了……嗎？」

　　山本原本要上前的腳步微微一僵，隨即停在了原地，低下頭，沒有說話。

　　寂靜的空地上，只有樹葉翻動的聲音；大約是將要下雨的前兆，風聲突然強烈了起來。微生羽過了大約兩三秒的時間，才聽見了對面那個小嬰兒的聲音——在夜色中，稚嫩而詭異。

　　「當然，要不，你想留著他們殺你的同學？」

　　「……可是，那也沒有必要下殺手啊，打昏他們——」

　　「然後等他們回來，抓你的朋友威脅你嗎？」

　　這樣的話語，出自一個小嬰兒的口中，是如此的詭異和不協調——但是，當微生羽抬頭對上Reborn的目光之時，她突然覺得一點都不突兀。

　　他把她想要說的話全部猜到了，然後一一反問回來，讓她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然後微生羽發現，在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時候，她相信了他們之前的話語。

　　「——而且，微生羽……如果昨天晚上你跟著我們立馬離開的話，現在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二）

　　——阿羽……

　　——阿羽……

　　——……阿羽我在和你說話……

　　「嘩——！」

　　微生羽鑽出水面的一瞬間，帶起了星星點點的水花，濺了葉萱一頭一臉，惹來了一句「你不想活了嗎」和一隻當頭按下的爪子——微生狠狠嗆了一口水之後方才狼狽地扶著游泳池裡的瓷磚站穩了腳跟。

　　「差點被你殺了啊喂——……」微生羽嘴巴快過大腦，話說了一半便噎在了那裡，四周藍色的池水在她眼中驀然漾起了幾絲血色，微生羽突然打了個寒戰。

　　——昨天那是，夢嗎……不……不對。

　　昨天那些，是真實的……不然她的手機上，不會有那樣的一道劃痕。

　　而且今天早上，她故意繞到了空地上——那兩具屍體雖然不在了，但卻可以清楚地看見，草地上由於撞擊出現的兩個凹下去的人形和若隱若現，殘留的血跡。

　　還有……

　　微生羽的手，輕輕撫上了胸前掛著的那枚鑲著紫色水晶的銀戒。

　　——那些都是，真的。真的……

　　【「按照我的意思，哪怕把你打昏打殘也應該立刻帶你走……不過，沒辦法，按照綱的意思，看在Visconti的面子上，再給你一天的時間。」】

　　昨天晚上，那個叫做「Reborn」的小嬰兒，這麼說著，用手中的槍打中了葉萱——

　　【「你對小萱——」】

　　【「閉嘴，安靜點！那是特殊彈，不會死的，只是讓她暫時睡著……順便忘掉一些她不該知道的事情。」】Reborn哼了一聲，看著微生羽憤怒的眼神，嘲諷一般地嗤笑了一聲。隨即抬手，將一個鑲嵌著紫色水晶的銀戒丟了過來，【「——這個的話，我想你應該認識吧？」】

　　——那是……微生羽父親從不離身的指環……

　　【「微生羽，事到如今，我想你應該對我和山本的身份沒有疑問了吧？你最好想清楚了，今天下午就是最後的期限了……」】

　　【「如果你繼續留在這裡，除了給Visconti和我們彭格列帶來麻煩之外，還會連累你身邊的人一個個陪你陷入危機。離你越近的人，越親近你的人，就越危險。」】

　　——離你越近的人，越親近你的人，就越危險……

　　「——微生羽！！！老娘在和你說話——！！！」

　　葉萱的怒吼聲瞬間響徹了整個游泳館，微生羽被這天雷一般的怒吼聲終於拉回了神智，耳朵刹那間卻是幾乎失聰一般——她腳下一滑，幾乎再次栽倒在水裡，過了五秒多才漸漸覺得聽力恢復了……

　　「對不起……你說，你說什麼了剛剛……+_+……」

　　葉女王的獅子吼越發彪悍……

　　「我說，下節課要測八百米了！你丫不去活動一下，在這泡澡嗎？！」葉萱哼了一聲，雙手抱肩站在游泳池邊，從一個俯視的角度用眼角鄙視了下微生羽，然後彎下腰狠狠壓低了聲音：「下節課爭取一定要過啊，肖澤學長已經和體育部的學生會幹事打過招呼了。不出意外的話，只要你別太誇張，都會偷偷放你過的。」

　　——八百米嗎……

　　經歷了昨晚的事情，微生羽突然覺得之前一直像她天敵一般的八百米已經有一種可以浮雲了的感覺……不過——

　　「謝謝了啊，小萱。」

　　——肖澤學長這樣照顧她微生羽，除了她的好人緣之外，更多的是因為小萱吧。

　　——真的很謝謝啊，小萱……一直以來，都是。

　　「那麼就這樣，我會在操場邊上全程監督你跑完的！你趕快去換下衣服——」

　　葉萱一邊說著一邊直起腰看了看手錶，好像管家婆一樣嘮嘮叨叨個沒完；而她的身後，微生羽暗暗低下了頭，看著齊胸的水面，胸口悶悶的——然後她突然出聲，打斷了好友的話語。

　　「小萱。」

　　——按照昨天那個奇怪的小嬰兒的說法，小萱對於昨天夜裡的事情已經完全不記得了吧……這樣的話……這樣也好。

　　「怎麼了嗎？阿羽？」

　　微生羽張了張嘴，可是當她對上了葉萱漆黑明亮的大眼睛之時，原本的想要說出的話，不知為什麼就從感性系變成了純調@戲——

　　「……從我的角度，可以看見你【嗶——】的顏色哦。」

　　「……」

　　冷場五秒鐘之後——

　　「微生羽我跟你拼了——！！！」

　　（三）

　　「這樣真的好嗎，Reborn先生……」

　　游泳館的大門口，穿著一身T恤長褲的山本武皺著眉頭，透過身後透明的玻璃牆壁看著氣得穿著常服就跳下了水池追打微生羽的葉萱，「雖說微生小姐看過戒指之後已經相信了我們，但是事情這麼突然……她真的會乖乖和我們走嗎？」

　　「呵……」站在牆角的Reborn微微一笑，寬大的帽檐遮住了他所有的神情，但他的聲音卻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和肯定：「——她當然會。」

　　「就像那個時候，死活不願意當黑手黨，最後卻依然成為了彭格列十代目的綱一樣……」

　　「……」山本聞言，微微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抹懷念的光芒：「是嗎……」

　　「你還看不出來嗎？山本……昨天你殺人的時候，她的反應，並沒有那個叫『葉萱』的孩子激烈……嘛，雖然也許她只是潛意識裡還不相信罷了——但是，她對於我們的事情，接受得很快……」

　　「而且，我昨天和她已經說了——『離你越近的人，越親近你的人，就越危險』——那麼她的話，為了周圍的人，為了微生遙的下落，一定會和我們走的。」

　　「哈哈……不愧是Reborn你呢。」

　　習慣性地摸了摸頭，山本武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隨即神色一肅：「不過，我們現在恐怕不能直飛義大利，畢竟這裡彭格列的人手明顯不夠……恐怕，得先繞道去一趟日本。」

　　「啊……先去並盛町吧~」輕輕摸了摸手臂上的列恩，Reborn沉思了片刻，「如果可以把微生羽交給雲雀那傢伙就最好不過了……如果有雲雀幫忙的話，我們也可以暫時留在亞洲這邊處理一下尼洛家族的殘留問題~」

　　「誒——雲雀前輩嗎？！」儘管已經過去了五六年，山本一聽見雲雀的名字還是下意識地囧了，「啊喏……Reborn桑，我覺得……這個有點困難吧？」

　　——其實是非常困難吧……= =……

　　——而且根據這幾天的觀察來看，微生羽的嘴巴屬於極度不饒人而且百無顧忌型……萬一她惹到了雲雀——不對，總覺得她一定會惹到雲雀……那麼……

　　想到雲雀恭彌那對燃著紫色火焰的銀拐，再對比了下微生羽那八百米都撐不過去的小身板兒，山本武冷汗如雨下啊……

　　「而且，洛同學現在也不在日本，光是雲雀前輩一個人的，很難說服吧……」

　　「嘛~」Reborn聞言，微微沉吟了一下，隨即右手握拳敲了下掌心，「就當做一次試煉好了~！」

　　山本：「……」

　　「阿——嚏！！！」

　　游泳館的更衣室裡，微生羽驀地狠狠打了個噴嚏。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揉了揉鼻子，對著鏡子突然苦笑了起來——

　　——已經下午了啊……可是，該怎麼和小萱說呢……

　　——還有，媽媽現在的下落……


☆、飛翔，以及守護

　　（一）

　　——上一次見到父親是什麼時候呢？雖然她很想說是不久之前，不過事實卻是，兩年之前。

　　再上一次呢？再上上次呢？……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和爸爸常年分別的？微生羽已經記不清了。

　　只記得，那個時候，她還在上小學——爸爸走的前一天晚上，她拿著作文本跑到了爸爸的膝蓋旁邊，那個時候，她還完全不知道爸爸將要長期離開的事情。

　　那個時候……她說了什麼來著的……？爸爸又和她說了什麼呢……？感覺似乎是非常遙遠的事情了……也對，現在的她，都已經上大學了嘛——

　　啊，對了。想起來了……好像是學校老師要求寫一篇介紹自己名字的意義的作文來著的……她為了這篇作文，專門跑去問了自己名字的意思。

　　——那個時候，爸爸的回答……

　　「——『羽』的意思，就是鳥兒身上的羽翼，也就是翅膀的意思。」

　　爸爸回答的時候，好像是晚飯的時間，媽媽在廚房裡做飯，好像能聞到一股濃郁的魚香茄子的香氣，她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饞地一直在偷偷看廚房裡的魚香茄子什麼時候起鍋，完全沒在認真聽爸爸說話——然後被爸爸在額頭上拍了一記。

　　「小饞貓。」雖說是責怪，Visconti的聲音裡卻透著濃濃的溺愛之情。

　　——那個時候的自己，也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敢那樣肆無忌憚地往爸爸懷裡蹭吧……

　　「疼~！」

　　其實並不疼，但是那個時候的她知道，只要自己一邊抱著頭一邊擺出那副可憐兮兮的表情，爸爸就會無條件原諒自己所有的過錯。

　　「呵呵……阿羽乖。」看著女兒一邊抱頭一邊拼命擠眼淚的可憐樣子，Visconti這個彭格列公認的女兒控自然是再也說不出半句重話了——雖然他原本也沒打算說。

　　「——阿羽知道，鳥兒的羽翼，有什麼作用嗎？」

　　伸手將女兒抱入了懷中，Visconti的聲音，從很近的距離傳入年幼的微生羽耳中，那個時候，父親銀灰色的眼眸中，閃爍著她不懂的光芒。

　　直到很久以後，她再次遇見另一個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的男人，她也無法說清楚，該用怎麼樣的語言形容這樣的眼神——那其中夾雜了太多的東西，她隱約覺得可以領會，卻無法解讀。

　　「鳥兒的羽翼，難道不是用來飛翔的嗎？」不敢再偷看廚房，雖然心裡還在暗暗流口水，但是這一次，年幼的微生羽卻是正正經經地回答了。

　　「阿羽說的沒錯，鳥兒的羽翼，的確是用來飛翔的——只是阿羽知道嗎？除此之外，當暴風雨來臨的時候，鳥兒的羽翼，還有保護家人、遮風擋雨的作用。」

　　「——遮風……擋雨？」

　　那個時候的阿羽，似懂非懂地念著這個詞，歪著頭愣愣地看著Visconti；而Visconti看著年幼的女兒，微笑著摸了摸阿羽的頭頂。

　　「阿羽，我和你媽媽給你起這個名字的意思，是希望你將來，可以擁有一雙屬於自己的羽翼。」

　　「我不想把自己的選擇強加在你身上，這樣將來，你擁有自己的翅膀之後，可以自由地選擇自己飛翔的方向；同時，我也希望你，可以擁有保護自己和身邊重要的人的力量……不過在那之前，我和你媽媽，會一直保護著你的。」

　　「飛翔，以及守護——這就是你名字的全部含義，阿羽。」

　　——飛翔，以及守護。這就是，「羽」的含義……

　　父親微笑慈愛的面容，于強烈的白光中漸漸淡去，隨即越來越遠，消融不見——微生羽一驚，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抓住父親的衣角，卻只摸到了一團空氣……

　　「爸爸——！」

　　【——我和微生小姐你父親Visconti都是彭格列家族的成員。我們從事著非常危險的工作……敵對家族的勢力已經先我們一步到達中國了，你和微生遙夫人都是他們的此次行動的目標……】

　　——從事著非常危險的工作……

　　——非常危險的工作……

　　——非常危險……

　　「——爸爸！！！」

　　（二）

　　「——誒？轉學出國？阿羽？！怎麼可能，學長你不要開玩笑啦，那傢伙連雅思託福GRE有什麼差別都弄不清楚，不可能啦……」

　　「什麼——在院辦的檔案裡看見的？！」

　　葉萱的腳步一滯，眼前忽然閃過了昨天下午，微生羽跑完八百米之後躺在草坪上那欲言又止的眼神。

　　——對了，阿羽是混血兒……她說過，她的父親是有著俄羅斯血統的義大利人。

　　雖然英語爛的一塌糊塗，但是阿羽的義大利語卻是很不錯的。但是——怎麼會這麼突然，說都沒有說一聲就……

　　「——可惡！」

　　第一次主動掛斷了肖澤的電話，也顧不上下一節課是不是要點名了，葉萱猛然轉身，向著教師辦公樓跑去……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阿羽她……絕對不是不告而別的人啊！！！

　　——按照她葉萱和微生羽四年的交情判斷，那傢伙要是轉學出國，絕對會事先和她說清楚然後死皮賴臉地問她要送別禮物，然後各種不上學了到處唱K哈皮……如果不是有什麼特殊情況，絕對不可能一聲不吭就這樣走掉了！

　　炙熱的夏風擦著臉頰，帶飛了葉萱額頭上來不及滑落的汗水，聲嘶力竭的蟬鳴聲在耳邊延綿不絕，竟是比她急促的腳步聲還要響亮……

　　——不過這一次，就算有特殊情況，也不會輕易原諒你的！！！該死的阿羽！！！

　　葉萱扶著辦公樓被陽光烤熱的金屬扶手，咬牙喘著氣，然後看著自己的汗水，一滴一滴地打落在地上的瓷磚面上。

　　而在葉萱身後看不見的角落裡，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站在暗處，看著葉萱的起伏的背影，微微一笑——他的手中，赫然是一張高中運動會時，葉萱穿著運動服，拿著獎牌抱著微生羽開懷大笑的照片……

　　「呵……雖然慢了彭格列一步，不過……抓到這個也不錯——」

　　將手中的煙頭隨手彈落在地，男子將照片收入了懷中，一腳踩滅煙頭，然後在白色的瓷磚地上碾出了一道漆黑色的灼痕……

　　（三）

　　「給，喝點涼水清醒一下比較好。」

　　透明的玻璃杯輕輕放在了微生羽眼前，微生羽看著眼前高大的青年，依舊是那樣陽光燦爛的笑容和隨和的聲音……但是她此刻，卻再也生不出初次見面時的感覺了。愣愣地看著眼前透明的水杯，以及水杯後男子手上被放大的繭皮，微生羽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伸手，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

　　「——謝謝……」

　　柔和的陽光透過雙層鋼化玻璃窗的折射，彙聚在她掌心的水杯中，碎開成為星星點點的光斑——微生羽緊了緊手指，然後低下頭，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褲子的口袋，想拿手機看看時間，卻摸了個空。

　　「誒——？我的手機——」

　　「為了防止在信號上被敵人跟蹤，或者影響飛機的雷達系統，在上飛機的時候，我們就把你的手機關掉放進了隔絕信號的袋子裡。」

　　不等微生羽把話說完，就聽見一個稚嫩的童音在她身後不緊不慢地響了起來，「Ciao~su，呆羽！你這一覺睡得可真夠長呢~」

　　「——是你？！」微生羽下意識地想要轉頭，卻在轉了一半的時候被身上的安全帶緊緊地勒了一下，然後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現在的狀態……實在是有些詭異。

　　「——這繩子是怎麼回事？！」任誰一覺醒來發現自己除了雙手之外全身上下都被緊緊地綁在座位上都會憤怒地大叫吧！！！

　　「哼~這不過是為了一會兒越過國境線做的一點準備~！」與微生羽的粽子狀態形成鮮明對比，Reborn則是一身輕鬆，帽檐上還有個爬來爬去的列恩……他輕輕巧巧地跳到了微生座位的椅背上，豆大的黑色眼睛寒光微閃，刷地抽出了一條麻繩，「呐~呆羽，要想喝水的話勸你趁現在哦……」

　　「越、越過……國境線？」雖然對於自己一直被一個奇怪的嬰兒叫做「呆羽」微生很想表示抗議和憤怒，但是這個叫做「Reborn」的小嬰兒說的另一句話更讓她在意：「我沒聽錯吧？越過國境線？！喂喂喂——！會被軍方用導彈打下來的吧？！！還有，這架飛機到底要飛去哪裡啊？！」

　　「嘛，所以才要把你固定好啊~」

　　「哈？」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小嬰兒居高而下朝自己露出的「純真」笑容，微生羽突然條件反射地打了個寒戰……

　　「目的地是並盛，日本並盛町~那裡可是個漂亮的地方呢~！」

　　「……等一下，小嬰兒，回來把那個國境線的問題給我講清楚。那到底和繩子有什麼關係？」

　　「嘛……我是很樂意為你講解啦，不過來不及了喲~」

　　「誒？」微生羽覺得自己的冷汗刷地一下冒了出來。

　　「馬上就要到國境線了……還有五秒就要進入海關防空警戒範圍了~！」Reborn說著，讓列恩變身成了一隻巨大的碼錶，捧到了微生羽面前，很是純潔地道：「給~呆羽你看~！」

　　「什麼——？！！！」——海關防空警戒範圍？！微生羽已經完全顧不上在意為什麼蜥蜴會變成各種各樣的這個問題了，她一聽這個詞腦子都要炸了……

　　「啊，五分鐘前我們已經收到了國境線駐軍發過來的海關防空警告了，現在估計已經進入了了海關防空警戒範圍，很快就要到他們的遠端射擊範圍內了~三，二——」

　　「等、等等——」

　　「一~！」

　　「轟——！！！」


☆、想知道又不敢問的事情

　　（一）

　　話說微生羽高中畢業的時候，全班組織了一次畢業旅行，一起去了C市的嘉年華遊樂園瘋狂的玩了一把，從海盜船過山車到跳樓機……微生羽玩得那叫一個爽啊；不過，被她玩兒的人就不爽了，比如葉萱——因為微生羽的玩兒法，不是跑到過山車跳樓機上去找罪受，而是在一邊打牌然後用真心話大冒險逼著輸家上去玩兒，然後坐在一邊給受害者的尖叫聲打分（……）。

　　當葉萱第五次從跳樓機上臉色蒼白地下來的時候一直在發抖（主要是氣的，微生羽給了她的尖叫聲一個滿分），看著某人得瑟的嘴臉，葉萱童鞋徹底爆發了——

　　「微生羽你丫會遭報應的——誰都不許攔著我！！！誰都不許！！！」

　　「微生羽！！！老娘要把你拖出去槍斃五分鐘——！！！」

　　此時此刻，微生羽表示葉萱的神明住在一光年以外，於是一年之後，神明聽見了葉萱的詛咒，微生羽真的遭報應了——

　　曾經，微生羽抬手遙望海盜船上翻來覆去左右搖晃慘叫連連的同學們，然後沒心沒肺地笑言說她聯想到了烤羊肉串。

　　而現在，微生羽寧可去坐海盜船被烤一百次羊肉串來交換從這家該死的飛機上面下去！！！

　　她也終於知道——為毛那個叫做Reborn的小嬰兒要把她綁得比粽子還要結實了！！！這特麼地分明是變相的安全措施啊！！！

　　眼睜睜地看著那鐵灰色的巨型炮彈化作一道白亮的霧光從飛機窗外擦著機身飛了過去，帶起的強大氣流牽動整個飛機一陣強烈的震顫——微生羽還來不及感覺到暈機感發作，整個大腦就瞬間空白了，因為她看見了眼前越來越多的銀白色霧光朝著自己這邊彙聚而來——那到底要有多少導彈啊！！！

　　——避不開了嗎？！！！微生羽銀灰色的瞳孔一縮，隨即下意識地低頭閉眼，緊緊攥住了手中的玻璃杯！下一秒，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向她襲來，由於重心調換，她手中的涼水「嘩」地一聲當頭淋下了，將微生羽澆了個透心涼——微生羽這才後知後覺到：方才為了躲開那雨點一般的密集的導彈，飛機竟在半空中的槍林彈雨中來了個360°大反轉！！！

　　……這特麼可比海盜船和過山車跳樓機都特麼地刺激一百倍啊！！！

　　「轟——！！！」

　　天空中驟然綻放出一抹豔麗絕倫的光芒！熊熊燃燒的火光伴隨著尖銳的轟鳴聲在碧空之上爆裂開來，從天空飛濺而下！遠遠看去就猶如一個巨大的火球驀然炸裂，散落成一地的花雨……如此美景落在微生羽眼中，她卻只想尖叫駡娘——這是兩枚炮彈在天空上相撞而發生的爆炸，如果不是方才那一陣見鬼的360°大反轉，她和這架飛機就會一起成為了這「美景」的燃料之一了！！！

　　雖然沒有被擊中，但是由於爆炸產生的強烈氣流卻四下溢開，一陣陣衝擊著機翼！雖然飛行員已經以最快的速度一邊極力躲閃著導彈一邊避開周邊所有的爆炸向對面的陸地飛去了，但微生羽仍然可以感覺到飛機的傾斜度越來越大了，幾乎已經超過了60°——她緊緊咬住唇，按捺住驀然垂下了眼瞼——

　　就在微生羽想要閉上眼睛的時候，她聽見了那個小嬰兒稚嫩的聲音在她的耳邊清脆地響起：

　　「呆羽，如果閉上了眼睛，你就失去了面對一切的最基本能力喲~」

　　微生羽指間一緊，條件反射地看向了自己座位靠背的上方，只見那個一身黑西裝、叫做「Reborn」的小嬰兒居然一點也不受影響地站在那裡，仿佛之前的大翻轉和此刻的嚴重傾斜都不存在一般！

　　「下一次，可就不一定有人會帶著，閉上眼睛的你，逃了喲——」

　　四周的聲音瞬間仿佛安靜了下來——有那麼一瞬間，微生羽隱隱約約覺得，Reborn想表達的，遠遠不是眼前這些事情這麼簡單……但是，她此刻的大腦卻沒有一點思考的能力了。啊不對，還是有一點的——

　　「Reborn——」再一次大翻轉帶來的失重感襲來，出於某種微妙的心理，微生羽強迫著自己不去閉眼，「你……嗚——你是故意的吧？！」

　　強烈的震盪感伴隨著視覺的混沌、身心的恐懼和疲憊……微生羽陷入昏迷的前一秒，她終於聽見了小嬰兒略帶笑意的回答：「沒錯~」

　　——Reborn我艸你祖宗十八代@#¥%&*#@¥%&@#&……！！！

　　如果微生羽沒有昏倒，她一定會將這些經典國罵脫口而出，讓飛機上這些外國友人好好體會一下中華經典文化……不過，感謝上帝，她昏過去了——不然，等Reborn弄清楚了這些話的含義……

　　你們懂得。

　　（二）

　　「——話說，這一次去中國接微生羽小姐，為什麼Reborn那傢伙要堅持借用軍用飛機呢？」

　　將確認飛機零件狀態良好的檔放倒了沢田綱吉的桌上，身材嬌小，披著暗紅色披風的拉爾·米爾奇一邊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一邊暗暗皺起了眉頭，棗紅的眸中閃過一抹疑惑：「如果是接人的話，用普通專機不就好了嗎？和雲雀說一聲，雲雀的話，借用一下日本軍用航道應該不是問題吧？」

　　「……軍用飛機？」坐在辦公桌前的沢田綱吉聞言一怔，「具體是？」

　　「而且還是目前世界上現役軍用飛機中速度最快的SR-71，可樂尼洛那傢伙從美國洛克希德公司通過特殊管道弄來的。雖然外部經過偽裝和調整，但是總體還是變化不大的——」看著沢田綱吉和一邊的獄寺隼人都是一頭霧水的樣子，拉爾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怎麼？沢田？你身為BOSS居然對此一無所知嗎？！」

　　「獄寺君，SR-71的資料。」沢田綱吉沉聲轉向了身側的銀髮青年。

　　「是。SR-71採用無尾帶邊條三角翼、翼身融合體雙垂尾、機翼發動機短艙佈局；機體93%為鈦合金。動力裝置為2台JT11D-20B-10渦噴發動機，單台最大推力102.2千牛(10300公斤)。翼展16.95米，機長32.74米，機高5.46米，機翼面積167.23平方米，展弦比1.7……」不愧為彭格列的資料專家，獄寺幾乎是第一時間將這些繁複而精密的資料一一報出，「速度3.2馬赫，當SR-71以3倍音速飛行時，機體表面由於摩擦生熱，溫度可以高達300攝氏度……Reborn先生調用這樣的飛機，難道對手真的已經——」

　　「等等，獄寺。」

　　並沒有怎麼在意拉爾近乎指責的語氣——沢田綱吉輕輕抬起一隻手，阻止了獄寺的話語，神色驀然嚴肅起來，「聯繫一下日本軍方我們的人，查一下今天有沒有軍事航道借用的溝通令，要快！」

　　「十代目，難道您懷疑Reborn先生會……」獄寺也隨即反應過來，但是對於沢田綱吉的猜想他實在有些不敢相信，「的確Reborn先生有時候做事情有些誇張，但是這種事情未免也太過分了吧——微生小姐不過是普通人——」

　　「你忘了嗎？獄寺……現在亂成一團的彭格列情報機關。」沢田綱吉再次打斷了獄寺的話語，語速極快地說道，「Visconti前輩之所以能夠成為情報機關的首領，就是因為他那與生俱來的特殊能力，所以在情報判斷方面格外準確。如果微生羽小姐也有那樣的能力……Reborn突然那麼積極地想要和山本一起去接微生小姐的原因也就呼之欲出了。」

　　「Visconti前輩在情報方面的能力……」獄寺聞言，也暗暗抽了一口冷氣，「那麼Reborn先生是想要把微生小姐培養成情報方面的人才嗎？」

　　「但是微生羽小姐只是普通人！」沢田綱吉微微揚高了聲音，棕色的眼眸中一閃而過的堅決將獄寺剛欲出口的話語生生逼了回去，「而且Visconti前輩也是因為不希望微生小姐和彭格列有關聯才特地把她藏在中國養大的！」

　　「獄寺君！所以……儘快去查一下有沒有相關的溝通令，如果沒有，立馬發佈溝通令！」

　　看著沢田綱吉的目光，獄寺愣了一瞬，隨即隱隱明白了什麼——十代目，是想到了曾經的自己吧……最開始的時候，十代目自己也並不願意涉足黑手黨的。

　　「——是，十代目！」

　　（三）

　　當飛機飛上日本本土的同時，獄寺的溝通令也同一時刻到達了日本軍方；不過，即使溝通令沒有到軍方也不敢繼續追擊了——其一，是因為在日本本土上空進行空中攔截太容易牽扯到無辜的民眾，二來……就是因為這架飛機幾乎是直線朝著一個地方飛去——日本並盛。

　　在那裡，即使是日本軍方也不敢隨意攻擊——如果那架飛機上坐的是與並盛町那位大神無關的人，那位大神自會將那架飛機一分鐘內轟得連灰都不剩；如果是相關的人員，那麼將之從海岸線追擊到並盛週邊的己方可就……日本軍方頓時覺得自己身上的骨頭一陣哆嗦……趕緊掉轉機頭，以比追擊還要快上一倍的速度迅速返航了= =……

　　而與此同時，微生羽看著窗外調轉方向緩緩遠去的攔截機，微微皺了皺眉——

　　之前一直由於恐懼和驚駭忽略了的一些東西，也緩緩浮上了心頭。

　　——能夠在槍林彈雨中穿梭自如，靠的，絕對不可能僅僅是駕駛員的技術，更重要的是這架飛機的性能。高速產生高溫，這就是為什麼有些飛機必須限速的原因。而外表能夠承受那樣的高溫，並且內部還幾乎沒有任何影響……那麼這架飛機的速度和材料必然已經屬於軍用範圍了！

　　不是微生羽有多聰明，只是仔細想想，能夠膽大地出入導彈攻擊範圍並且能精確計算導彈路線高速避開導彈，就算這架飛機本身不是軍用，但是它的配備也和軍用相去不遠了！

　　還有之前……那個叫做「山本」的青年……確實是——殺了人吧？！

　　……他們說，他們和她的爸爸從事著一樣的，危險的職業。

　　——而且，由於某些特殊的原因，微生羽可以肯定……他們沒有對她說謊——這也是她輕易和他們一起離開的原因之一。

　　可是，能夠那樣毫不在意地殺人，能夠那麼迅速地辦理她的轉學手續，甚至能夠調動軍用類飛機……

　　手中的水杯早已經空了，在飛機來回的傾斜和翻轉中，水基本上全部灑在了微生羽的頭上和身上，以及她跟前的地面上，此刻在機艙內空調的作用下，越發地顯現出幾分冷意——可是這些，都比不上微生羽心裡的冷……

　　【這也是爸爸從事的工作嗎……媽媽她——知道爸爸做得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嗎？爸爸也……】

　　——那個一直被她努力想要遺忘的深夜，兩道藍色的刀光劃破夜空，還有那兩個人重重落地之後的再無聲息。

　　……幸好小萱，好像真的不記得了。真是羡慕那丫頭。

　　可是同時，她又是真的很想知道，卻又很害怕知道——

　　機艙裡意外地安靜。幾乎可以聽見，窗外機身和空氣摩擦的細微聲響了。

　　山本武拿著毛巾站在一邊，想要上前為她擦去衣服上的水漬，卻又有些遲疑。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看了看Reborn又看了看微生羽——最終只得輕歎一聲，將毛巾輕輕放在了她的手上，然後無聲退開。

　　Reborn依舊站在微生羽的座位靠背上，靜靜地看著她，仿佛在等什麼一般。

　　微生羽張了張口，她真的很想問他們——「爸爸從事的工作到底是什麼」——但是她又隱隱約約感覺到，如果她真的知道了這些，那麼有些東西……就真的不一樣了。

　　就好像潘朵拉的魔盒一樣。

　　「……還，還有多長時間到……並盛？」

　　——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從山本的角度，可以看見Reborn的眼中，無聲地閃過了一道名為「失望」的光芒。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0:55

☆、並盛町沒有櫻花嗎

　　（一）

　　微生羽踏上日本土地時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很奇怪，是很久以前聽去日本上大學的朋友說的一件事。

　　那個朋友是微生羽的小學同學，兩個人放學經常一起往家走，關係非常好。微生羽還記得自己和那個朋友身上最巧的一件事就是她們的小名：阿羽的小名叫做「平平」，那個同學的小名叫做「安安」，連在一起念就是，「平平安安」。

　　安安的初中和阿羽的一樣是N市三大名校之一。只不過安安上的初中是專門針對出國學生的學校，大部分上了那所初中的學生，大學都去了世界各地的各個國家。

　　（……包括阿羽的初戀對象。）

　　——扯遠了。

　　阿羽想到的事情就是：據說在日本，和日本人說話最好不要用日語——就算你的日語說得再好也不要一上來就用日語。

　　安安當初在QQ上開玩笑一樣地說：你可以先用英語和他們打招呼，說得越快越流利，日本人對你越恭敬。等你說得他們是在聽不懂的時候，你在用一樣「哎呀你們居然連英語都不會，真遜」的語氣換上日語和他們對話。

　　「如果真的不會日語怎麼辦？」反正阿羽自己是真的不會日語，或者說，就會一點點——還是平時看日本動漫學會的以「雅蠛蝶」（……）為首的一些日常（？！）用語。

　　安安笑著說：「——那麼，你就上義大利語或者俄語吧。他們會覺得你更牛B的。」安安知道阿羽的父親有俄國血統，目前在義大利工作的事情。

　　唇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了一下，然後轉身從山本手裡接過行李的時候她又想了起來，自己曾經和在大連學日語的好友藍約定了要讓她帶自己來日本，還開玩笑說可以讓自己辦理「F2簽證」的手續，然後被取笑無知——因為F2是去美國的。

　　（F2簽證即是陪讀簽證，一般指學生的配偶陪同簽證= =。）

　　結果現在，她自己一個人來了日本，還是一個她從來沒聽說過的地方——並盛。

　　……安安和藍還什麼都不知道吧？大概，還以為她在S大半死不活地混日子呢——微生羽下意識地拿起手機，想要登陸企鵝去和兩個好友說「我到日本了喲~」，然後看她們各種不相信的回復例如「你丫在做夢嗎」、「要騙老娘還早了一百年呢」以及「少說夢話給老娘滾去洗臉清醒一下」……這樣的。

　　然後微生羽輸入企鵝密碼的動作突然頓住了——

　　【「——離你越近，越親近你的人，就越危險。」】

　　耳邊驀然響起了Reborn的話語，微生羽指間一松，按下了逸出鍵。

　　——還是不要告訴她們了吧。雖然事後被發現的話一定會被罵。

　　——開什麼玩笑，微生羽，你可不是來度假的啊……小萱那裡已經被你牽連了——要是再連累安安和藍你就太過分了……

　　跟在名為「山本武」的青年身後，微生羽拖著行李箱背著包，一路迷迷糊糊地跟在對方身後，從他們飛機降落的私人停機坪一直到新幹線的月臺，連Reborn什麼時候離開了都不知道。直到她被一個人從後面狠狠撞了一下，磕到了山本武的背上，她才捂著鼻子憤怒地回過神來。

　　「啊……抱歉抱歉，因為有點懷念沒注意到你，」不等微生羽道歉，被撞的山本卻率先摸著頭不好意思地開了口，「行李很重的話，我來幫你拿好了。」

　　微生羽挑了挑眉，由於照顧她的原因，山本說話一直用的是中文，她也就不改口了：「——懷念？」

　　「啊……是呢！」

　　堅持從微生羽手上拿過了行李箱，山本抬起頭，微生羽下意識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看來，在日文裡，「並盛」的寫法和中文倒是沒什麼區別……嘛，念出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迥異於那個在夜色中騰空而起，揮舞著刀光將敵人喉嚨毫不猶豫斬斷的狠厲殺手，此時此刻的山本武，從頭到腳都透出了一種溫和而陽光的氣息，就好像此時此刻天邊的夕光一般。他說話的聲音溫柔而懷念，溫柔得微生羽有些不確定他是不是在和自己說話——

　　「——並盛町……是我們大家，相識相遇，一起長大的地方。」

　　（二）

　　——山本武是好青年。絕對是小萱喜歡的「鄰家開朗直率陽光高大的帥哥哥」類型。

　　也許故鄉真的是一個能夠讓人溫柔的起來的地方吧，就連一直對山本殺人那件事耿耿於懷的微生羽，在山本那樣的感染下，都忍不住漸漸放下了心防——事實上，微生羽可以感覺到山本武骨子裡是一個很容易交流也很容易成為朋友的人，只不過之前那一幕老是像噩夢似地纏繞著她，所以她才始終無法釋懷。

　　直到此刻，在山本熱情而周到的講解下，微生羽才漸漸放鬆下來。山本的一舉一動，讓她感覺自己並非是逃亡，不過是一趟旅遊罷了。

　　她想了想，將這個感覺告訴了山本，對方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有想到微生羽會主動開口一樣，隨即露出了招牌式的燦爛笑容，聲音堅定而可靠——「嘛~有我們彭格列保護你，微生小姐你完全可以就當做一次並盛旅行就是了~！」

　　微生羽沒有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答案，全然愣住了。她抿了抿唇，然後在那個夜晚之後，第一次，對著山本武露出了真正的笑容：「——謝謝。」

　　不過，人一放鬆就容易問傻話——微生羽就是典型。當然，要用葉萱的話來說的話，微生羽她不放鬆的時候也經常犯傻就是了。

　　「……不過，並盛町沒有櫻花嗎？」借著夕陽漸漸逝去的光芒，微生羽一邊走著，一邊疑惑地左右看著，「走了好遠，都沒有看見櫻花啊——我以為，在日本，到處都是櫻花呢。」

　　山本愣了一下，就聽微生羽又補充了一句：「就像N市到處都是法國梧桐一樣。」

　　「……」有那麼一瞬間，山本的表情有點奇怪，好像是想笑又覺得有些失禮似的。

　　「？」微生羽疑惑地看著他，無聲地表達自己的疑問——事實上，她想來日本很大一個原因就是那些在動漫小說電視劇裡孕育了無數少女情懷的櫻花雨。說不想站在櫻花樹下，享受一下被櫻花落了滿身的風雅和詩情畫意，微生羽自己都不信。

　　「咳咳……那個——」在國外也待了不少時間，山本對於外國少女對櫻花雨的想法也多多少少能夠猜到一點了，不過，「微生小姐，現在是九月。」

　　「……哈？」微生羽很明顯還沒有反應過來。

　　「那個……櫻花在日本，一向是三月開四月敗，所以今年的花期已經過了。事實上……路邊的那些，都是櫻花樹……」

　　微生羽順著山本目光示意的方向看去，入目盡是光禿禿的樹枝，頓時無言了。

　　……她的少女情懷啊靠。還丟臉了。

　　「不過，微生小姐你真的想看的話，可以等明年或者以後的花期再來，事實上，並盛的櫻花節也是很熱鬧的。」

　　想了想，山本又加了一句：「嘛……雖然雲雀那傢伙在那件事情之後，就一直很討厭櫻花；不過雲清小姐倒是很喜歡，一直不讓他砍呢……」

　　（三）

　　日系的和食一向講究精緻入微，從菜肴的形狀色彩道碗筷餐盤的擺放，每一項都要求盡善盡美。在阿羽看來，比起中國的各大菜系的美味佳餚，和食在味覺上顯然稍遜一籌；不過，就視覺上而言——晶瑩剔透的魚子在精緻素淨的白瓷襯托下顯現出猶如寶石一般的緋紅，被炸得金黃的天婦羅整齊地排列在拉麵上，連原本最不起眼的蔥葉也被切成了精緻好看的形狀，猶如藝術品一般被擺放在叉燒肉的邊上……微生羽看的食指大動，山本剛剛坐定，便雙手合十，學著電視上的日本人一樣說了一句「我開動了~」，便迅速下筷。對面的山本見狀，不由得輕笑出聲道：「嘛……慢點啊，小心被——」

　　「——嘶——好燙！！~」顯然，山本的警告還是慢了一步……微生羽剛剛吃了一口便被燙得丟下了筷子，山本無奈地將桌上地水杯推了過去，看著對面的少女仰頭便一飲而盡。

　　「嗨~客人——吃拉麵的時候請小心點哦~這是贈送的水果——啊，山本先生？！」

　　將兩份精緻的水果輕輕放在了桌上，拉麵店的服務生小姐話剛說了一半便驚訝出聲——微生羽放在嘴邊拼命扇風的手微微一頓，眨了眨眼睛，和山本武同時轉頭，看向了那位拉麵店的服務員小姐。

　　那是一位穿著白色拉麵店侍應生服裝，頭上紮著白色小頭巾，長相顯得十分清純的女孩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在拉麵的霧氣襯托下先地越加水潤明亮，胸前兩條細長的小麻花辮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著，更添了幾分俏皮和靈動的感覺……微生羽的眼睛一亮，這個氣質，簡直是標準的萌娘啊~（你的腦子裡到底都裝了些什麼啊= =……）

　　「啊~是一平啊——」山本瞪大了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摸著腦袋哈哈笑了起來，「對了，我都忘了呢，一平你在這家料理店打工啊！」

　　「是！真是很久不見了呢，山本先生，這位是——」很有禮貌的一平小姑娘微微躬了躬身，隨即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一邊一直用閃閃發光的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微生羽……

　　「哈哈~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小姐是九代雲——」山本的話語說到一半突然微微一停，大約是想到了微生羽還什麼都不知道的原因，隨即不著痕跡地改口道，「是Visconti先生的女兒，微生羽小姐。她和一平你一樣來自中國哦~微生小姐，這位是一平，別看她這樣，她可也是很厲害的人物呢！」

　　——誒~敢情還是「中華萌娘」呢……微生羽的眼睛更亮了。

　　「誒——Visconti先生的女兒？！那真是失禮了，微生小姐！」一平聞言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隨即再次躬身，換上了微生羽熟悉的中文：「我叫做一平，來自香港……」

　　「啊，不用多禮的，我叫微生羽——誒？」在日本就是禮儀太多啊……微生羽無奈地起身想要還禮，卻不料對面的萌娘小姐直起腰板的瞬間，突然盯著自己身後的某處漲紅了臉，兩眼變紅心，對準自己的腰就突然伸手抱了上來！

　　微生羽沒想到她會突然如此熱情，更沒想到這位萌娘小姐的力氣如此之大，她竟然被勒得瞬間提不上氣來！！！

　　——這、這是……怎……怎麼了嗎？還有，為什麼這位一平小姐的額頭上居然開始冒出了類似中國麻將牌的符號？九個圓點？這是什麼意思……

　　而坐在對面的山本看見這一幕，似乎是習以為常一般，直接將目光投向了微生羽的身後，然後露出了陽光燦爛的笑容，大聲招呼道：「哦~這不是雲雀嗎！真巧呢！要不要一起來吃份拉麵——」                        


☆、中二系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一）

　　「哦~這不是雲雀嗎！真巧呢！要不要一起來吃份拉麵——」

　　「——砰！！！」

　　回答山本爽朗招呼聲的，是一聲來自微生羽身後的，巨大的衝撞聲——就在微生羽被萌娘小姐一平死死抱住的時候，一陣勁風從微生的身後猛然襲來！微生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連人帶著身上的一平被被山本護在了身下。微生羽呆了一秒，然後抬頭看去——之前還好好的料理店居然瞬間變成了亂七八糟的戰場；而那道勁風……微生羽正在疑惑拿到勁風是怎麼回事，眼前瞬間一花，一道快得幾乎看不見地身影被從料理店外面狠狠地抽飛了進來，一路撞破了玻璃連帶一長串的桌椅——最後「砰！！」地一聲，撞在了牆上，整個人陷了進去……

　　——這特麼也太視覺衝擊了吧……是在拍電影嗎？不對，是幻覺吧？那人活不成了吧？絕對活不成了吧！！！

　　微生羽只覺得腦子裡瞬間亂成了一堆漿糊，連身上不知何時沾上了被打翻的麵湯都全然不覺。下意識地想要去看看到底是怎樣的哥斯拉居然有把人抽成這樣的破壞力，卻在這時，感覺到眼前一黑，好像是什麼人走到了自己和山本的面前——抱在微生羽身上的一平小萌娘手臂驀然一緊！

　　……微生羽覺得自己快被勒死了……等等，「為、為什麼一平小萌娘腦門上的九個圓點……唔，變成了四個？」

　　「——誒？」正要起身的山本武聽見「九個圓點變成了四個」的瞬間，動作猛地一滯，隨即迅速轉頭，正對上了微生姑娘無知而又無辜的眼神……和一平小萌娘冒著紅心偷看來人的大眼睛和只剩下三個圓點的腦門……

　　「——嗯？」顯然也注意到了一平的異狀，來人微微咦了一聲，從微生羽的角度看不見他的臉，但卻覺得這聲音意外地很好聽……但是不等微生羽多想，就感覺到了山本武猛然抓住了自己的肩膀，開始死命地把抱在她腰上的一平小萌娘往下拽！！

　　「怎麼——」完全摸不著頭腦的微生羽話都來不及說出口，就見山本武將拎在手上的一平小萌娘（額頭上只剩下兩個點了！）一下子舉了起來，神色一肅，濃眉一擰，整個人身上瞬間爆發出了一種絕對不比哥斯拉遜色的猙獰氣勢——微生羽看得一抖！下一秒，微生羽目睹了她出生以來最驚悚的一幕——真人大小（……）的一平小萌娘（一個點！）居然就這樣被山本好像棒球一樣，從剛剛那個人撞碎的玻璃口那裡，以光速被扔了出去！！！

　　「喂——！」作為新世紀大好少年，微生羽一個激動就跳了起來，一把抓住了山本的了領子，顧不上實力上的差距就大聲吼了起來：「你那是謀殺——」

　　「轟——！！！」地一聲巨響，窗外的夜空瞬間被照的亮如白晝，強烈的爆風從後面猛然襲來，將她的頭髮一下子從腦後吹到了兩肩上！——微生羽未盡的話語，就這樣被生生地噎了回去……

　　保持著抓山本武領子的動作，微生少女機械地回頭，幾乎可以聽見自己脖子處嘎吱嘎吱的摩擦聲——只見整個並盛上空仿佛炸開了一顆原子彈一般，還有類似蘑菇雲的深色煙團彙聚在並盛町的上空，久久不曾散去……

　　於是微生少女一瞬間恍惚了：事實上，山本武剛剛是拯救了世界吧……

　　啊對了，還有一件事……微生姑娘默默地扭頭，暗暗告訴自己：

　　——死都不能和山本武一起玩棒球。會死的，絕對。

　　（二）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請，請務必原諒我……」

　　「雖、雖然師父大人說過一平應該自己克服這個問題，但是……但是一平顯然還是修行不夠……真的非常對不起，山本先生！微生小姐！」

　　「不……沒什麼的。真的……」

　　——不過想想看，剛剛要不是山本武及時出手，微生羽真不知道自己會被炸成什麼樣= =……

　　看著眼前的清秀文靜一如既往的萌娘少女，微生羽突然萌生了一種「到底是我穿越了還是他們穿越了」的感覺。畢竟，在她過去的十八年生命裡，還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只要一害羞就會變身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拉麵店小姐；而反觀山本，依舊保持著那副毫不在意甚至可以說是習以為常的表情，仿佛剛剛一平不過是失手打翻了一個醬油瓶子。

　　——母上大人，這裡真的是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地球嗎？這個世界上果然還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神奇事件啊……

　　不過，說到大規模殺傷武器的話……趁著山本安撫一平的空當兒，微生羽偷偷瞥了一眼獨自站在不遠處、之前讓一平小萌娘臉紅變身的，那個山本口中名為「雲雀」的黑髮青年，再小心地瞥了瞥那已經幾乎被他折騰成廢墟的料理店和躺在地下生死不知的一堆小混混……

　　微生羽滿頭黑線的默默扭頭：事實上，不管是就容貌還是暴力指數，這一位大神才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吧！！！

　　——精緻清秀的東方式古典美顏，柔軟細碎的黑髮，細長的鳳眼微微上挑，纖細修長的身材……但是，剛剛把人從街上一拐子掃到料理店裡並且在撞破玻璃後還直線飛行撞到了牆裡，然後像哥斯拉一樣幾乎踏平了整個料理店的也正是他啊！！！

　　這簡直是，【披著弱氣傲嬌受皮的鬼畜強攻】啊（……被雲雀知道你會死的。）！！！

　　——啊……等等……

　　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微生羽終於從自己的深度YY中回到了現實；而這個時候，山本也剛好將一平安撫完畢，轉身走了回來，正好聽見了微生的問題——

　　「——話說回來，為什麼那個雲雀先生要打這些人呢？」還打得這麼狠……

　　「哎？這個嘛……」山本有些尷尬地摸了摸下巴——難道要他和微生羽說：雲雀恭彌打人是完全不需要理由的嗎……

　　「他們在這裡收保護費。」

　　冰冷而漠然的男聲驀然在微生羽的身後響起。微生羽一愣，轉身看去——原來不知何時，那位【披著弱氣傲嬌受皮的鬼畜強攻】雲雀先生已經站到了她的身後。一雙犀利有如刀鋒般的鳳眼微微掃過了微生羽的面容，微生羽瞬間感覺一陣寒風掃過，連忙克制住了自己在大夏天打寒戰的沖@動。

　　——完全不受外界影響，完全不受任何約束……一切事情無論善惡，都必須由他自己判斷，沒有人可以代替他作出決定、更沒有人能夠淩駕於他之上……這，就是微生羽對於眼前這個男人的感覺。

　　（……不過，他剛剛的話的意思是：因為這幫人在這裡收保護費打擾居民，所以他才出手打他們的嗎？嘛……似乎是個好人的樣子呢——）

　　不過，還沒等微生羽把好人卡發出去，山本的話就把雲雀恭彌的老底揭了個底朝天——當然，雲雀恭彌本身也不介意就是了：「哈哈……原來如此，我記得從學生時代開始，可以在並盛收保護費的就只有前輩你呢~！」

　　——原來不是為民除害而是純黑道爭地盤嗎！！！剛剛還有些感動的微生羽頓時囧了。而山本接下來的話更是聽得她心驚膽戰——

　　「……哎呀，真是懷念呢。先是一平的『筒子炸彈』，又是前輩你！嘛~感覺好像回到了學生時代一樣……哈哈，說起來，那個時候BOSS不知道被一平的『筒子炸彈』炸了多少次呢！每次獄寺那傢伙都……」

　　微生羽聽到這裡徹底驚悚了。

　　——不知道被「筒子炸彈」炸了多少次？！

　　——山本說的那個BOSS果然是BOSS啊……回想著剛剛天空上的蘑菇雲，微生羽對於彭格列十代目一瞬間崇拜的五體投地……

　　……話說！被那樣炸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話，那特麼還是人嗎！！！

　　（三）

　　「——阿嚏！」

　　遠在千里之外的義大利彭格列總部，拿著鋼筆的沢田綱吉剛要在霧守部門的檔上簽字，就下意識地伸手捂住了臉，莫名地打了個噴嚏。

　　「誒……怎麼了，是受涼了嗎？BOSS？」站在辦公桌對面等著拿檔的紫發少女見狀，微微有些擔心地道，「啊喏……雖然現在很忙，但是BOSS您也要注意休息啊。」

　　「謝謝關心了，庫洛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穿著白色襯衫黑色西裝馬甲的棕發青年微微一笑，整個人散發出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我的話，應該沒什麼事。倒是你要幫洛小姐和骸整理檔，才是辛苦呢。」

　　「不……其實雲清小姐那邊的文件，已經由『六護星』的沈初音小姐和遲暮晴小姐接手了。我一點也不辛苦……」

　　「——是嗎，那就好。」

　　深黑色的鋼筆尖流暢地在紙張上滑過，留下了一道道清新整齊的弧線。沢田綱吉一邊將手中的文件拿起來再次核對，一邊隨口道：「說到洛小姐，我想起來了——聽說山本和Reborn已經到達了雲雀前輩那裡，可是洛雲清小姐卻不在那裡……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嗎？」

　　「誒……這，這個的話……」被乍然問到幾分鐘之前才被洛雲清打電話告知絕對不能說出去的事情，庫洛姆微微有些羞紅了臉，低下頭去——然而這一舉動，卻讓沢田綱吉更加好奇了。他乾脆放下了檔，有意加強了語氣：「怎麼，家族裡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嗎？」

　　「誒……沒，沒有！可是……可是……」

　　對上了彭格列十代首領幾乎可以說是「興致勃勃」的目光，庫洛姆猛然一咬牙——反正這件事情再拖下去，首領遲早會知道的，還不如讓首領去想想辦法……

　　「那個……其實是……其實是雲清小姐懷孕了！」看著對面沢田綱吉瞬間被鎮住了一樣的表情，庫洛姆捏著資料夾的手指一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全盤托出：「——但、但是雲清小姐卻說『現在還不想和雲雀前輩結婚』……」

　　「——什麼？！！！雲雀那傢伙極限地被洛雲清拒絕了？！！！」庫洛姆話音未落，就聽見沢田綱吉辦公室的門口，抱著一堆晴守部門檔的笹川了平以絕不遜色于斯誇羅的音量大吼了起來，「真的嗎沢田？！！！」

　　「——洛雲清那傢伙懷孕了卻極限地不要和雲雀結婚？！！！」

　　……好極了笹川了平，你可以再大聲一點。然後讓彭格列基地隔壁的加百羅涅家族也知道「洛雲清懷孕了卻極限地不要和雲雀恭彌結婚」這件事。                        


☆、會說出真心話的「天使病」

　　（一）

　　「——那個，山本君……」

　　「所謂『雲守（日語）』是什麼意思？」

　　即使山本武再怎麼努力地想要將和黑手黨相關的詞彙和微生羽隔離，微生羽還是在其他人的言談中慢慢抓住了一些關鍵字——比如，「雲守」。

　　原因很簡單，對於雲雀恭彌這位在並盛町橫著走，連紅燈見到他也會嚇得立馬變綠的存在，別說是在並盛町了，放眼全世界，敢直呼他大名的人用十個手指頭也數的過來。

　　雖然草壁哲矢的稱呼方法是「恭先生」，但是大部分情況下，彭格列——尤其是雲守部門的人——還是更習慣稱呼他為，「雲守大人」。

　　——「雲守大人」，「雲守大人」，「雲守大人」……「SAMA」這個少女動漫高頻詞彙的含義微生羽當然知道，但是前面的「雲守（日文）」又是什麼意思呢？

　　不知道是不是出於半雛鳥情節的緣故，微生羽幾乎是下意識地一邊喃喃著一邊將疑問的目光轉向了山本武。

　　——那個時候，微生羽其實只是想要山本武幫忙把這個詞翻譯成中文而已；而山本武卻是下意識地以為微生羽在問這個詞的含義，不由得微微吃了一驚。腦中瞬間閃過了好幾個念頭，等山本武反應過來，已經習慣性地將學生時代蹩腳的藉口說出了口——

　　「——啊，那是黑手黨遊戲的角色扮演啊~」

　　山本話音剛落，微生羽和山本武本人同時皺了皺眉——而在微生羽看不見的角度，站在不遠處和草壁哲矢說話的雲雀恭彌聽在耳中，說話的聲音微微停了一下，犀利而漠然的目光輕輕掃過微生羽的背影，隨即恢復了之前的語速。

　　「……『黑手黨遊戲』？」

　　儘管微生羽單純到了一定程度，但是這麼淺顯連沢田綱吉都騙不過去（27：……）的謊言，她還不至於被就這樣敷衍過去。

　　「——啊，也是雲雀那傢伙現在在我們家族——公司裡的職位名稱。」對上了微生羽充滿懷疑的視線，山本武連忙擺了擺手，道。

　　「……職位？」一半真一半假的謊言最難識破，更何況微生羽只不過是個對黑手黨世界幾乎一無所知的小菜鳥。

　　「啊……全稱是『雲之守護者』。」作為彭格列的外交官，山本天生長著一副真誠親切的陽光面容——任是誰面對著這樣的笑容都生不出一絲懷疑的感覺，更何況他現在並沒有說謊，「意思是：像雲朵一般的守護者。」

　　「……守護者？聽上去有點奇怪……」微生羽聽到這裡瞬間有些黑線，再次轉頭看了看雲雀恭彌的方向——實在是想像不出這樣暴力的中二傢伙「守護」起某某人的場景啊……「……那麼，所謂『守護者』，守護的物件又是誰？」

　　……其實她最想問的是，守護對象是男的還是女的。畢竟「守護者」這樣小言少女的詞彙必然伴隨著守護者和被守護者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 =。

　　「嘛，自然是我們家族的BOSS了。」山本想了想，最終還是儘量含糊地道，「怎麼了嗎？」

　　「……你們的BOSS是男的還是女的？」……真是的，非要她說得這麼明白嗎？

　　「——阿綱他當然是男的啊。」山本話音剛落，就發覺到微生羽的眼神一亮——類似上次遇到一平的狀況，讓他的背脊上倏地涼了一下。

　　——原來是【耽美】啊！微生羽心裡的小人拿起了一把錘子啪地敲了下去，就要蓋棺定論的時候，微生羽仿佛又想起來了什麼：

　　「啊……等等，山本，你剛剛管你們的BOSS叫什麼？『阿綱』——？」

　　「啊，因為我們大家，都是在並盛一起長大的同伴啊！」山本武摸摸頭，帶著陽光的笑容開始自己挖坑跳下去：「我和雲雀，還有獄寺他們一樣，都是阿綱的守護者，我是『雨守』——」

　　嗷嗷嗷——原來不只是耽美還有NP嗎？！微生少女的宅女之魂迅速燃燒，若不是顧忌著彭格列雲守基地的大家都在工作和個人臉面的原因，她幾乎要握拳仰天大叫了！不過下一秒，微生羽的動作就僵在了那裡——

　　【「——原來不只是耽美還有NP嗎？！傲嬌受健氣攻各種美~~~」】

　　安靜的彭格列雲守基地大廳裡驟然響起了一聲激動的驚呼聲——幾乎所有的人都將目光瞬間投向了聲音的來源處——呆愣在原地風化的微生羽，而微生羽則是徹底僵硬在了那裡，整個人的腦子一片混亂空白……

　　——剛、剛剛那個聲音是怎麼回事？難道她真的激動到不小心說出來了嗎？！！！

　　——不可能！她只是有點宅而已！！！還沒到為了耽美事業會這樣忘乎所以的地步啊……可是剛剛那個聲音……

　　【「我只是有點宅而已，還沒到為了耽美事業忘乎所以的地步啊。」】

　　——又、又來了——微生羽下意識地抬手想要捂住嘴，卻再次聽見了那個聲音：「可惡！這個見鬼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事不過三，這一次，微生羽終於發現了，發出聲音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她手心上，莫名其妙出現的一對深紫色翅膀的圖案！

　　——這、這到底……

　　【「為什麼圖案會說話，而且還知道我心裡想什麼！」】

　　仿佛很是得意一般地輕輕揮了揮小翅膀，深紫色的翅膀圖案再一次搶在微生羽之前，將她內心的話語公之於眾。

　　（二）

　　察覺到了雲守基地大廳裡的騷亂，站在大廳門外的Reborn微微一笑，將一枚已經空掉的三叉戟蚊子膠囊丟給了身側一個穿著白色大褂的棕發男子：「嘛~終於開始生效了嗎？謝謝你的蚊子了~夏瑪律~！」

　　「喂——Reborn，」微微有些不贊同地看著對面的小嬰兒，夏瑪律無奈地道：「真是的……我原來是堅決不出手對付可愛女孩子的啊。」

　　「嘛~沒事的~到時候拜託夏瑪律你再去幫她治好就行了嘛。」站在門口的避光處，Reborn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天使病只是會一直把你內心的真實想法說出來而已，而且和骷髏病相比，天使病要延續兩天以上才會對身體機能產生負面影響~」

　　「可是，我的原則——」

　　「夏瑪律你不是還說絕對不救治男人嗎？但最後還不是治好了蠢綱？」

　　將手中綠色的小手槍輕輕一揚，Reborn被帽檐擋去的半張臉上閃過了一絲鬼畜意味十足的笑容：「……順便，也讓她聽聽自己的真心話吧，哼~」

　　（三）

　　微生羽的高中畢業證書上，班主任的評語幾乎雷翻了微生羽所有的狐朋狗黨，以以至於過了一年後在聚會的後，葉萱為首的一幫女人還能將那三百左右的評語倒背如流。

　　之所以會出現這樣喜感的情況，便是因為那那篇評語的開頭寫著這樣一句話：「你是個溫柔內斂，感情細膩的可愛女孩。沉默寡言的你，往往能夠注意到別人時常忽略的事物……」

　　——葉萱表示鴨梨山大。

　　——微生羽這丫溫柔個毛啊！溫柔的人會把自己的好友一次次送上跳樓機還笑得沒心沒肺嗎？！微生羽沉默個毛啊！老師！那是你沒看見丫站在街頭和小販砍價、在貼吧裡和NC對罵的場景！！！

　　微生表示：裝乖學生裝過頭了……

　　簡而言之，微生羽實際上是個悶騷系腹黑女，口是心非裡外不一。如果你不和她混熟了，你是不會知道這個女人有多麼糟糕的……

　　扯遠了，接下來把鏡頭調回彭格列雲守基地——的WC……

　　冰涼的自來水嘩嘩地流淌著，微生羽站在水池前面，一遍又一遍地將洗手液在那個不斷說話的翅膀圖案上搓來搓去，滿心驚怒，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認真地關注洗手這件事。

　　【「啊——~自從幼稚園畢業之後再沒有這樣洗過手了呢。」】

　　【「洗不掉，怎麼還是洗不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真的不是粘上去的圖案，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在我手上……」】

　　「……」微生羽站在水池邊，內心所有的想法被這個該死的圖案說道都差不多了，她覺得臺詞都被搶光了。可惡……

　　……她好想把這玩意兒弄下來啊……要不是她長在自己的爪上，她早給給丫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了= =。

　　——冷靜，冷靜。微生羽，想想看這玩意兒是在什麼時候沾上的……想想看——

　　【「——不過，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掌心的圖案再次將微生羽的想法說出了口，微生羽只覺得額頭上青筋一跳：丫的，表以為你長在老娘手上老娘就拿你沒辦法——

　　「嗯~咳咳~！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了，那麼就由我柏林博士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吧~」就在微生羽即將爆發的前一秒，一個故作蒼老的稚嫩聲音在微生羽的背後響起：「這個是，傳說中會把一個人的真心話全部公之於眾的『天使病』喲~！」

　　微生羽正在洗手的動作一滯，然後緩緩回頭看去——

　　只見一聲黑色博士服裝的小嬰兒Reborn，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的身後，臉上還粘著長長的白鬍子，見她回頭，還故作蒼老地低下頭咳了幾聲……微生羽頓時淩亂了。

　　毛啊！你以為換件衣服老娘就看不出來你是誰了嗎？！還有——

　　「Reborn你說誰誠心誠意地對你發問了啊，誰啊——唔！好疼疼疼——！！」

　　「——吵死了，呆羽~」

　　完全無視蹲在洗手池前抱著腦袋不停喊疼的微生羽，Reborn悠哉悠哉地將懷裡那本裝13專用的巨大字典抱好，仿佛上一秒拿字典狠K某羽腦袋的人不是自己似地：「咳咳咳~你應該叫我柏林博士！」

　　「……好痛TAT……」由於疼痛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的微生羽完全忘了這位大神的危險性，直接從地上跳了起來：「什麼博士啊小嬰兒！為什麼你會突然在這裡啊？！每次遇見你都沒有好事！！！」

　　「呀累呀累……我這次可是好心喲~」眼中精光一閃，Reborn眨了眨眼，一臉無辜地道：「雖說名為『天使病』，但這種病菌也是足以致死的喲~三天之內——」

　　……也就是說除了這次你都不安好心嗎？微生羽在心底微微吐槽了一句，然後摸著頭頂上的大包哼了一聲：「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嗎？小孩子的玩鬧也該適可而止吧？要我說，這玩意兒根本就是你搞得鬼吧？！」

　　……不得不說，雖然本質上還是個廢柴，但是微生羽在某方面的確非常敏銳呢。Reborn唇角微微一揚，「真的喲。不治療的話，隨著時間推進，這樣的圖案會出現在你身上的各個地方，然後不停地說著呆羽你心裡的任何事情，直到第三天死掉喲~」

　　「……不用你操心！」看著Reborn篤定的樣子，微生羽心底稍稍動搖了一小下，隨即一咬牙，死要面子的本性戰勝了那一點點小小的動搖。

　　「……」騙人騙太多了導致說真話都沒人信的Reborn有點囧，不過緊接著下一秒，微生羽就說了一句讓Reborn決定「算了乾脆讓這傢伙就這樣去死好了」的話——

　　「倒是你，Reborn。你怎麼能隨便進女廁所？難道身為嬰兒的你就沒有一點性別意識嗎？」

　　……於是半秒鐘之後，彭格列雲守基地的女洗手間裡傳來了一聲驚天動地的炸裂聲。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0:56

☆、完全不行的草食動物

　　（一）

　　日本的庭院，自古以來，自奈良、平安，至於鐮倉歷朝，皆以池泉庭園為主流。由於在古代庭院中，池與島皆為仙界的象徵，所以最開始庭院乃是被視為絕無二致的神聖之域，不過到了後期，也逐漸脫離宗教觀念轉為了單純對美的追求。池島之外，更添花木泉石，苔痕染青石，流水如鏡，畫意自成，融藝術與自然之美於一體——雖然雲雀恭彌從來不說，但彭格列眾人卻大都知道「討厭群聚」的他最是喜愛這寂靜空靈之境。

　　不過這一次來日本，Reborn卻驚訝地發覺，雲雀恭彌的庭院竟是變了一番模樣——雖然保留了原先的池水山石，但周圍卻是採用了平安時代的「枯山水庭院」設計。以大小形狀各異的青石或直立或倒置，縱橫羅列，間植樹木，白砂流泉，將北宗山水之幽玄枯淡之味表達的淋漓盡致。

　　——枯山水庭院最早取義於中國古代的山水畫，而原本一直摯愛西方油墨重彩的洛雲清最近似乎對東方古山水畫興趣不小——原來如此，所以雲雀的庭院才……

　　略略沉吟了片刻，想通其中因由的Reborn微微一笑，卻未多言。

　　溫熱的茶水於細膩柔和的白瓷杯中緩緩升騰起清香的白霧，Reborn輕輕伸手接過，輕輕飲了一小口，隨即將目光轉向了一直坐在庭院邊上微閉著雙目的雲雀恭彌——

　　「——那麼，雲雀，你認為微生羽那傢伙，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同樣的一個問題，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看法。而對於同樣的一個人，不同的人從不同的角度看去，自然也有不同的結論。

　　在詢問雲雀之前，Reborn也曾經詢問過山本武——但是，已經清楚Reborn想要把微生羽培養成為黑手黨意圖的山本武和沢田綱吉的想法一致，他也同樣並不贊成把微生羽從普通人的世界拉入彭格列家族，去接觸那些最黑暗的人事物。

　　想到這裡，Reborn輕輕歎了口氣……Visconti那傢伙知道了的話，想必也不會同意吧。

　　聽見Reborn的問題，微閉著雙眼的黑髮男子頓時睜開了眼睛——現在的雲雀恭彌，自然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橫行並盛町只知道打架的中二少年了，對於Reborn這個問題背後的含義，他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了——不過，正因為清楚，所以他才更加驚訝。對上了Reborn的目光，雲雀恭彌確認了對方不是在開玩笑，這才嗤笑了一聲，道：「完全不行的草食動物。」

　　——還真是標準的「雲雀式回答」呢……

　　Reborn聞言唇角一揚——「……沒錯~的確是完全不行的傢伙啊~」

　　雲雀恭彌微微挑眉，意味不明地看著一身黑西裝的小嬰兒不知道從哪裡突然掏出了一個巨大的牛皮紙袋，然後打開，拿出了一疊資料開始念：

　　「小學時代一直成績平平；中學之後成績大幅度下滑，各門平均分一直處於60~70之間，體育完全不行，八百米跑第一圈的時候就會氣喘吁吁，每年都要靠老師放水才能通過，從不參加校運會任何專案，唱歌永遠會忘詞，畫畫也好鋼琴也好全部都是學了幾個月就丟掉了……生活能力差，不會洗衣服不會鋪床不會掛蚊帳不會縫紉也不會燒飯……嘛~還真是完全不行的傢伙呢。簡直和當初的蠢綱有的一拼~」

　　雲雀恭彌：「……」

　　——他突然有點懷疑Reborn這是在報復微生羽方才說他「沒有性別意識」……

　　「——但是，這傢伙卻是Visconti的女兒，繼承了『那個』能力……」

　　（二）

　　大約是由於學校宿舍的原因，微生羽現在對於住所的要求低了一大截——最直接的體現就是她打開門的第一眼會首先關注以下兩個重點：風扇，網線（……）。

　　雲守基地的客房自然是沒有風扇的——他們只有中央空調。

　　瞭解到了上面這一點之後，微生羽默然了——這萬惡的資產階級……不對，雲雀恭彌那貨好像是專門收保護費的。

　　——果然打家劫舍收保護費這種事是最有錢途的嗎？可惡……並盛町也算是日本治下吧？日本zhengfu都在搞毛啊（掀桌）！

　　拒絕了雲守基地其他人的説明——倒不是微生羽多麼懂事，而是她實在不好意思過多得麻煩陌生人，何況對方還是個不良意味濃重的飛機頭男人……雖然會有點累，不過還是自力更生吧。

　　將行李箱輕輕放在了一塵不染的地板上，微生羽看了看靠牆角整齊擺放在榻榻米上的被子，輕輕挑了挑眉——雖然跟隨父親出國玩的時候連總套都住過，但是這樣傳統的貴族式和室還是第一次見到。想不到那個雲雀恭彌看上去那麼二的一個人，骨子裡居然是這麼傳統的日本人呢。

　　拉開了行李箱，微生羽第一眼看見的居然是一本《線性代數》——眼角不由得微微一抽，一想到之前收拾行李的時候是一陣手忙腳亂，居然一不小心把這麼一本天書塞進來了，微生羽就有種捂臉撞牆的衝動：莫非老天爺是想告訴她就算她逃到日本了，也擺脫不了這見鬼的高等數學嗎= =……

　　抽著嘴角將那本《線性代數》拎了出來，仿佛上面沾了什麼極度危險的病菌一般，微生羽無視了掌心那個見鬼的翅膀圖案的大呼小叫（傳說中的天使病……= =），心想著「反正以後也用不找了乾脆找把火燒了解氣」——就在這時，她猛然感覺手上的書本一輕，隨之而來的是一聲什麼東西落回箱子裡的微響聲，微生羽的動作下意識地頓在了那裡，一種不好的預感驀然浮上了心頭。

　　隨手將那本見鬼的《線性代數》甩在了旁邊的榻榻米上，微生羽一把將行李箱的拉鍊幾乎是用似的拽了開來——

　　獨屬於銀飾的那一抹洗練明亮卻不矯作張揚的光芒在微生羽的眼底一閃而逝，她捏著拉鍊的手指一瞬間有些冰涼，掌心不知何時隱約有些濕意……她咬了咬唇，伸出手摸了過去——

　　蜿蜒柔和的輪廓，細膩冰涼的觸感，精緻優雅而不失大氣的花紋……這，分明是葉萱最喜歡的，幾乎從不離身的那個銀鐲……

　　而銀鐲的下面壓著一張微微有些發皺的紙條，上面歪歪曲曲地寫著幾行潦草的中文——

　　【想要葉萱活命的話，晚上就一個人來廢棄的黑曜樂園。不許帶彭格列的任何人。】

　　莫名地，微生羽猛然想起了傍晚的時候，在並盛車站和山本在一起的時候，被人後面狠狠撞了一下的事情。

　　她突然覺得……雲守基地的空調，似乎把溫度調的太低了——

　　（三）

　　「——能力？和Visconti一樣的那個能力？」

　　聽見Reborn的話語，雲雀恭彌低頭飲茶的動作突然微微頓住——柔和細膩的白瓷茶杯就這樣停在了他唇邊，襯著他白得幾乎有些透明的肌膚更加晶瑩，纖長的眼眸微微眯起：「小嬰兒，你確定？並不是所有和Visconti有血緣的人都可以擁有那個能力的吧？」

　　「啊……雖然還不穩定，大約還沒有完全覺醒。不過我可以肯定，好像是在微生羽三四歲的時候那力量被Visconti封住了——九代目提到過。」將茶水一飲而盡，Reborn眨了眨眼睛，「九代目說過……微生羽的能力和Visconti比起來，只怕還要更強……」

　　「——原來如此。」挑了挑眉，雲雀恭彌將茶水輕輕放在了面前的檀木小案上，「若是果真如此的話……難怪你想讓她成為彭格列的一員了啊。」

　　九代雲守Visconti被成為九代彭格列家族的最強守護者的原因，除了和雲雀恭彌一樣擁有無與倫比的強大戰鬥能力之外，更因為他那特殊的能力——【聽心音】。

　　只要你活著，你就無法逃脫他的能力——你可以屏住呼吸，卻不能停住心跳。而Visconti可以從一個人心跳速度、聲音、頻率瞬間判斷出一個人是否說謊。由於這個能力的緣故，任何人都不能在他面前說謊。這也是他成為彭格列情報機關整個部門的運作中樞的主要原因之一。甚至到了後期，Visconti可以通過感應不同人的心跳來確定四周有沒有敵人，判斷一個人的性格和是否可信，在戰鬥中亦可以通過不同的心跳來判斷敵人下一步的動作是進還是退……這便是Visconti恐怖的地方所在。面對著他，任何戰術和計謀幾乎都難以實施——據說Visconti的祖輩中甚至有人可以運用自己的心音去同步他人的心音，以此達到瞬間操縱對手的目的；更恐怖的是，強制對手的心跳停止、操縱心臟逆轉血液流動方向……引發疾病，或者——直接殺人。

　　——畢竟心臟對於任何人——不，是對於任何生物而言，都是性命攸關的致命所在。

　　這恐怕也是為什麼那一天Reborn站在微生羽身後散發殺氣微生一無所覺；但是當他走到微生羽面前的時候，哪怕沒有露出一絲破綻，微生羽也能察覺出他的危險的緣故。

　　如果是比Visconti更強的能力……會是怎麼樣的呢？哼。

　　——曾經由於這個能力的原因在Visconti手下輸過一招的雲雀恭彌想到這裡，露出了一個略帶戰意的笑容：微生羽嗎……我期待著和你一戰的一天。

　　「哼……不過這傢伙現在還只是個廢柴喲~」

　　晃了晃手中一疊關於微生羽的資料，Reborn的嘴角微微上揚：「不過，總有一天……哼。」

　　為了彭格列，他一定會把呆羽培養成不遜色於蠢綱的傢伙的……

　　「是嗎——」不在意地將目光轉向了庭院中映照著月色的白砂流水，雲雀恭彌看似毫無反應——而就在這時，和室的紙門刷地一聲拉了開來，草壁哲矢一臉焦急地跪坐在了門外：

　　「不好了恭先生！微生羽小姐突然不見了！」                        


☆、絕對不能膽怯退讓的理由

　　（一）

　　「——微生羽！你你你……你簡直氣死我了！！！」

　　「你……你居然敢跑？！給我站住！！！你丫難道忘了我們高中蟬聯三屆女子短跑冠軍的就是本小姐嗎？！！！」

　　……不愧是N中蟬聯三屆女子短跑冠軍的葉萱女王陛下，微生羽跑了不到100米就被揪住了耳朵，一邊叫著「疼疼疼」，一邊被拎到了旁邊的樹蔭下。好不容易等到女王陛下鬆手，微生羽揉著發紅的耳朵還沒來得及開口抱怨，就聽見了葉萱的一聲怒喝：「給老娘站好！！！」

　　「……小萱，那個，聽說愛生氣的女人老得比較快——」

　　「微生羽你別給我顧左右而言他！！！你從學生會退會的事情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一聲不響就——就莫名其妙的退了？！虧我還像個傻瓜似地幫你打掩護！！」

　　「……沒有啊，就是嫌麻煩，不就那兩個學分嗎？不要也罷。」毫不在意地扭過頭，微生羽輕輕切了一聲，目光卻始終沒有對上葉萱的眼睛。

　　——總不能告訴小萱，是那個一直和她不對盤的體育部刻薄學姐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了她的家事，一天到晚說她是個沒有爸爸的人吧……這種事情，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還不如……

　　「……」那個時候葉萱看著微生羽，久久地沒有說話。

　　原本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了，之後的幾周也是風平浪靜。但是微生羽沒有想到的是，大一上的運動會上，屬於學生會辦公室的葉萱，主動找到了那個學生會體育部學姐，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我們來比三場吧，項目隨你挑，我輸了就退會；你輸了，就給我向阿羽道歉！」

　　——那個時候的葉萱，已經是內定的下任辦公室部長了。但是她卻說出了「退會」。

　　那個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愕然了。在所有人的印象中，葉萱是一個溫和到甚至有幾分軟弱的老好人，但是微生羽卻知道，葉萱這一回，是當真了。

　　跳高、一千五百米跑、三級跳遠。考慮到自己的體力問題，葉萱放棄了第二項比賽，然而卻在三級跳的時候，因為記分員是那個學姐帶的學生會幹事，硬生生成了平局——

　　微生羽永遠記得，那個時候，葉萱剛剛跳完三級跳，滿身沙子、信心滿滿地撲到了自己的背上，笑得無比開心，暢快淋漓和在得知分數之後，氣得沖到了那個記分員面前禮儀盡失，憤怒地大喊大叫的樣子。

　　平局。那個學姐在比賽結束之後自然拒絕了道歉，甚至用一種冷嘲熱諷的語氣，大聲嚷嚷著把微生羽家裡的事情說得人盡皆知——葉萱氣得要衝過去扇那個學姐耳光，被微生羽攔住了。

　　微生羽攔在了葉萱和那個學姐之間，話是對著葉萱說的，卻是故意把聲音放大得幾乎所有圍觀人員都能聽得見的程度：「和這種傢伙別太認真了。就當是玩兒『憤怒的小鳥』，輸掉的時候，總有幾頭豬在笑。」

　　「——你！」那個學姐臉一青，剛要說什麼卻被身後的人拉住了。

　　葉萱在微生羽的身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整個人瞬間壓在了微生羽的肩膀上。

　　……

　　在那件事之後的第二天，葉萱也對學生會提出了退會申請——微生羽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去拿回來了。

　　於是，被罵被揪耳朵的和女王陛下的身份瞬間對調——

　　「——葉萱！你你你……你簡直氣死我了！！！」

　　「你……你居然敢跑？！給我站住！！！就算你丫是我們高中蟬聯三屆女子短跑冠軍的傢伙我也不會放過你的！有本事一輩子不要滾到本小姐眼前！！！……」

　　「啪——！」地一聲，微生羽一不小心踩在了路邊的積水裡，冰涼的水濺了起來，不僅沾上了自己的褲腳，還弄髒了街邊一個壽司店大叔的衣服——

　　「——對，對不起！」由於想事情過於出神，微生羽僵了大約兩三秒的時間才回過神來，急忙彎腰用日語道歉，餘光瞥見那個大叔的衣角上寫著「竹壽司」幾個字。

　　「……啊？」大叔聞言扭頭看了看身上的污點，隨即揮了揮手，爽朗道：「這點小事，沒關係啦——」

　　看著大叔似乎還比較好說話的樣子，微生羽愣了一秒，隨即急忙開口道：「——那個，等、等一下大叔！」

　　「嗯？還有什麼事嗎？」壽司店大叔果然很是和氣地回過頭，笑眯眯地道：「怎麼？肚子餓了？大叔可以請你吃壽司哦——」

　　「啊——不是的……」其實完全沒有聽懂大叔在說什麼的微生羽有些頭暈，「想問一下……」

　　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裡摸出了那張歪歪扭扭的紙條，微生羽一時找不到筆，只好用手指來回在「黑曜樂園」幾個字的下面比劃著，用她那爛得要命的日語結結巴巴道：「這裡……怎麼走？」

　　——也不知道日文裡的「黑曜樂園」和中文相差有多大……如果真的相差很大的話，就只好寄望于這位大叔剛好懂中文了……TAT……

　　「我看看啊，誒——？『黑曜樂園』？啊，那裡啊……我知道——」

　　——好不容易抓住了「我知道」這個她聽得懂的關鍵句，微生羽一下子無比激動：

　　「太好了！怎麼走——麻、麻煩畫給我好嗎？！」

　　「啊，哦……當然可以，你等一下……」

　　（二）

　　將畫好的路線圖交給了微生羽，壽司店大叔皺著眉頭望著微生羽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並盛街道的夜色中，過了好一會兒，才轉身走回店裡。將大門關上，壽司店大叔剛抬手準備捶一捶肩膀，卻被身後猛然傳來的一個聲音嚇了一跳——

　　「哦！終於打烊了嗎，老爸？」

　　說話的青年一身黑色不羈的西裝打扮，背上的竹劍此刻已經被他放在了桌子上，他一邊扯了扯衣領，將領帶鬆開，一邊轉過身來——來人竟是剛剛從彭格列基地回家的山本武！

　　「武？！」看著許久不見的兒子突然出現在家裡，壽司店大叔——山本剛自然是十分的驚喜，隨即立馬上前，揚起手對著山本武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臭小子！居然學會嚇唬老爸了！」

　　「哈哈……來並盛辦點事，就順便回家一趟啦！」摸著剛剛被拍的後腦勺，山本武毫不在意地哈哈一笑，「最近店裡的生意還順利嗎，老爸？」

　　「啊——生意興隆哦！！！」對著兒子比了個大拇指，山本剛將頭上的白色手巾緊了緊，「雖然已經打烊了，不過阿武你想吃什麼也是可以隨便點的喲~！」

　　「真的嗎？哈哈……在街上都沒吃到什麼，看來果然還是想念老爸的手藝啊！那麼，我就要吃鰻魚壽司，三文魚壽司，魚子醬壽司……」

　　「哦！看著吧！」山本大叔刀光一閃，如同表演一樣，亮閃閃的魚肉便整齊地排列在了案板上——

　　「哦~不愧是老爸！」山本眼睛一亮，拿起了筷子便道：「我開動了——！」

　　（三）

　　似乎越是接近黑曜樂園的地方，就越是陰森——微生羽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環顧了一下四周，手指摸到了衣服口袋裡那只冰涼的銀鐲，她低下頭，咬了咬牙。

　　——小萱……

　　【「好害怕……」】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天使病」居然突然發作了——微生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然後她隨即反應過來，咬牙道：「……給我閉嘴。」

　　【「好害怕……好黑啊……萬一有壞人怎麼辦——」】

　　「——話說我現在好像就是在找壞人……」微生羽嘴角一抽，下意識地應了一句。

　　【「為什麼要過來這裡，的確不能不管小萱的事情，但是如果把紙條給Reborn他們的話——」】

　　微生羽的腳步停了下來，她狠狠地看著掌心的那個圖案，張了張嘴，卻又無從反駁。

　　……因為，這的確是她有過的想法——把紙條交給Reborn他們，這樣她也許就可以置身事外，不用冒任何危險——

　　「但是……那樣的話——」

　　——萬一，Reborn他們完全不管小萱怎麼辦？他們憑什麼幫助她？憑什麼要去救小萱？……而且，萬一他們去了，反而讓對方傷害了小萱怎麼辦……

　　【「好害怕……」】

　　「——沒辦法，還是要去啊……」

　　抬起頭，微生羽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破破爛爛、鏽跡斑斑的大鐵門上，纏繞著的鎖鏈已經被人從中間斬斷，切口整齊光滑——讓微生羽忍不住想到：倘若這樣的一刀落在自己身上，又會怎樣……

　　狠狠甩了甩頭，微生羽緊了緊拳頭，低聲對自己說道：「——微生羽！加油！一定要救出小萱！！」                        


☆、畫地為牢

　　（一）

　　義大利，彭格列基地的首領辦公室裡——

　　「——啊拉……這回換解語小姐來交文件了嗎？」

　　看著眼前臉色有點發黑的花解語面無表情地將文件「啪」地一聲拍在了桌子上——看那氣勢，某主上控的花解語似乎更想把文件拍到他的臉上啊……沢田綱吉了然一笑，卻又故意漫不經心地低下頭去，一邊翻文件一邊道：「不過，真是想不到呢……解語小姐你居然留在了這裡而不是巴厘安——好像解語小姐至今都沒有答應和斯誇羅君的婚約吧？」

　　「……」微妙的一個停頓之後，花解語突然對著沢田綱吉露出了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不過仔細看的話你可以發現她的牙關是咬的緊緊的= =），「總比參加了心上人的婚禮，卻是坐在賓客席上的傢伙強吧？」

　　——跟隨自家主上從洛家族跳槽到彭格列也有五六年了，花解語對於VS沢田綱吉也有了一定心得：對於已經黑化的BOSS，像庫洛姆那樣逃避只會激發沢田綱吉下次再次拿你消遣的興趣，對付這傢伙，必須對他直接進行語言上和身心上強烈攻擊——你看沢田綱吉什麼時候拿雲雀恭彌開過涮了？這欺軟怕硬的貨……

　　「……」要是現在是在遊戲裡的話，沢田綱吉的頭頂上一定會出現大紅色的「-500」掉血提示。

　　「而且，塞西莉亞和獄寺都要結婚了，BOSS你身邊卻連一個固定的女伴都沒有……」小惡魔花解語拿著一把小刀子繼續對準十代目的舊傷戳啊戳……沢田綱吉的頭頂上一下子再次飄紅：-2000……

　　（二）

　　——仔細想想，自從三年前和京子分手之後，自己好像確實是一直沒有固定女伴呢……沢田綱吉反駁無能。

　　倒不是他對於京子留戀至今，而是繁重的家族事務和各種應酬就把她的生活填得滿滿的，幾乎沒有一絲喘息的機會。對了，那個時候也是啊……剛剛正式踏入家族的他，不但要承受來自家族內部一些勢力的惡意敵視，在火拼中也常常成為敵對家族重點攻擊對象。

　　那個時候的他，在一次次的任務中頻繁的受傷，連累得京子也經常受到驚嚇，長年被死亡的陰影圍繞——直到三年前，京子在一次槍戰中被敵對家族當做人質，發生了車禍，幾乎丟了性命，了平大哥在醫院裡情緒失控，一拳將他打倒在地。

　　十七歲的沢田綱吉倒在地上的時候，耳邊全是獄寺和了平的爭吵聲，但是他卻仿佛全然不在意了——他一直以來最恐懼的事情終於發生了：成為黑手黨，連累自己周圍的人受到傷害……

　　儘管自從遇到Reborn之後，沢田綱吉就再也沒有信過什麼神明，但是那一刻，他在心裡突然鬼使神差地許下了一個諾言——

　　【如果……如果這一次京子能夠醒過來的話，那麼，就和京子分手吧。】

　　——笹川京子在經歷了整整十多天的昏迷之後，終於脫離了危險期，醒了過來。

　　儘管笹川了平滿臉的不贊同，但是他還是站到了京子的病床前，他張了張口，深深吸了一口氣，剛要說話——卻被病床上的京子疑惑而微弱的聲音打斷了。

　　「——你是……誰？」

　　她記得了平大哥，記得爸爸媽媽，記得同學朋友……甚至記得獄寺山本，卻唯獨將「沢田綱吉」從記憶中抹去了——

　　一瞬間，說不出是震驚更多一點還是痛苦更多。沢田綱吉臉色蒼白地站在那裡，望著眼前一臉疑惑的橘色長髮女子——最後，他終於露出了一個公式化的禮儀微笑。

　　【……這樣，正好。正是他所想要的——】

　　將手中的水果籃輕輕放在了女子的床頭櫃上，沢田綱吉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微笑出聲，道：「初次見面，我是笹川先生的朋友，請多指教。」

　　——那麼就這樣吧。也算是一種無疾而終。

　　話說出口那一刹那，沢田綱吉不知為什麼，突然有了一種奇異的解脫感。

　　「——怎麼會這樣？！」在得知京子失憶消息之後，身為笹川京子的好友、雲雀恭彌的未婚妻，同時也是彭格列前任霧守的洛雲清曾經說：「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試著用幻術師的力量幫助京子恢復記憶，理論上不會有任何問題——」

　　「不用了。」

　　沢田綱吉微微閉上了眼睛——醫生的檢查報告已經出來了，笹川京子的身體已經沒有任何問題，在笹川了平的安排下已經回到了並盛町修養……或許他們，一輩子，都不會再相見了。

　　「——這樣也好。畢竟京子和雲清小姐你還有庫洛姆不一樣啊……」

　　窗外的風聲掀動著窗簾，長久的沉默之後，沢田綱吉聽見了洛雲清微不可察的歎息聲——

　　「你會後悔的，沢田綱吉。」

　　他低下頭，無奈地轉身，望向了窗外：「誰知道……我只能這樣想了——無論現在如何，也許最好最適合的人，只是還沒有來……」

　　話未說完，沢田綱吉自己先笑了起來。

　　——真是貪心而奢侈的白日夢，不是嗎？是他自己，把最好的那個人害得遍體鱗傷，再親手推開的啊……

　　——那麼，最後會永遠停在他身邊的那個人……又在哪裡呢……？

　　從回憶中收回思緒，沢田綱吉微微苦笑：不可能再有了吧……比京子更好更適合的那個人。

　　固定的伴侶嗎……最終，也許只不過是找一個家世相當的大家族小姐；或者是為了穩固勢力收攏人心，他必須選擇彭格列家族內部的某位千金大小姐……

　　——愛情什麼的，太過奢侈。

　　（三）

　　「——小萱呢？」

　　仰頭望著站在黑曜樂園廢棄的大樓頂上的男子，不知道為什麼，她之前所有的恐懼和怯懦瞬間都不見了。話語剛剛出口，微生羽自己都為自己的冷靜驚訝了一下。

　　天空中沉黯的烏雲將月色籠住，漏出的些許光芒只夠微生羽確定，那是個個子很高、身形魁梧的男人。

　　……簡而言之就是，武力上她這一方壓倒性不利。

　　雖然這想法有些不是時候，不過微生羽真的蠻驚訝的：居然有人能把葉萱那個武力值賽高的暴力女綁架了……

　　「老大，我們查看過了，沒有人跟來……她真是一個人來的。」

　　就在微生羽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聲音驀然在她身後響起——她迅速地回頭，震驚地看著那個不知何時出現的人影和一隻緩緩降落在那個人手臂上、閃爍著青色電光的蝙蝠，借著電光，她隱約間可以看見那男人嘴角不懷好意的笑意……

　　那男人說完，伸出了另一隻手，不等微生羽看清他手中拿著事物，那只詭異的蝙蝠便化為了一道青色的火光，被瞬間吸入了他的掌心，不見了！

　　——那是什麼？！

　　微生羽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手臂微微有些發顫——她猛然伸出右手死死地握住了左臂，想要強制自己停止這種顫抖；腦海中卻莫名閃過了那個夜晚，山本武揮舞著的湛藍刀刃上，似乎也覆著這樣的形態的火焰……

　　……之前應該問問山本武那玩意兒到底是什麼的。要是問了……或許就不會這樣無措了吧？微生羽苦笑。

　　「哦……居然真是一個人來的嗎？看來我低估你了啊。」那男人聽上去似乎十分的驚訝，隨即在微生羽驚駭的目光中，從屋頂上一個輕躍，「砰！」地一聲穩穩地落在了她的面前，瞬間出現在了她的面前：「——該說你是愚蠢呢還是大膽呢？」

　　男人近在咫尺的氣息讓微生羽心中無端升起了一種寒意，她放在口袋裡的那只手緊緊地攥了攥葉萱的那只銀鐲，強迫自己抬起頭，直視面前的男子，一字一句道：「我已經遵照約定一個人來了，那麼現在你是不是可以放小萱走了？」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樣勇敢，又或者現在，她只是退無可退，只能前進。

　　不僅僅是因為前後都有敵人，還因為……小萱，在他們的手裡。

　　——如果不能救出小萱，現在轉身就逃，那麼她這樣半夜一個人跑這麼遠還有什麼意義？！

　　就像那個時候，她坐在榻榻米上，掌心的那個「天使病」圖案說的那樣：

　　【「很害怕……非常害怕——但是，如果不去救小萱，就會後悔一輩子。」】

　　下巴猛然一緊，竟是那個男人猛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微生羽下意識地想要躲閃，但又如何躲得過？！她只覺得兩頰被捏得生疼，然後她看見了那個沾滿了污漬和仇恨，無比扭曲的面容，聞到了那個男人身上一股難以言喻的噁心氣味，讓她一陣反胃，幾乎要當場吐出來！

　　「明明很恐懼，卻為了朋友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來……該說你不愧是彭格列九代雲守的女兒嗎？真是可恨的相似啊……該死的彭格列精神呢。」

　　男人沒有想到的是，聞言微生羽的眼眸驀然睜大——

　　——「彭格列精神」？那是什麼……而且，「……九、九代雲守……？」

　　儘管臉頰兩邊別捏得生疼，微生羽聽到這裡還是忍不住開口——現在想想，好像之前Reborn和山本武他們也曾經這樣稱呼爸爸……等等！——「雲守」？！

　　……和那個雲雀恭彌一樣的稱謂。

　　——爸爸是，和那個雲雀恭彌一樣厲害的人嗎？！不……重點是……那樣溫柔和氣的爸爸，也會那樣毫不猶豫地打人收保護費嗎？！

　　——「——啊，也是雲雀那傢伙現在在我們家族——公司裡的職位名稱。」

　　那個時候，山本武為什麼特地避開了「家族」這個詞？難道說，這個詞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還有在S大初遇的那個時候——最開始山本武來接她的時候也說過，爸爸和他一起工作，從事著「非常危險的工作」……

　　——在飛機上，Reborn希望她自己開口問的，她想知道卻又最終沒敢問出口……現在，卻必須面對的問題。

　　「我爸爸……和雲雀君一樣是……『雲守』的話，到底——！」

　　艱難地吐出了這幾個字，微生羽便再難開口說話——只因為男人一瞬間更加扭曲的面容和落在她脖子上、驀然收緊的手指！一瞬間，她幾乎連呼吸都困難！！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哈哈哈……你居然什麼都不知道？！！！」男人的怒笑聲在黑曜沉黯的夜色中驟然爆發出來，他眼中一點點增加的血色和恨意看得微生羽膽戰心驚！就算這個男人現在立馬把她掐死她也不會奇怪——

　　「你居然不知道Visconti到底是什麼人？！看來Visconti還真是寶貝你啊……」

　　「雲雀恭彌做的那點小事算得了什麼？！相比之下，一夜之間殺死了我們家族幾百號人的Visconti，女兒居然這麼單純……！簡直不敢相信啊……！！！」

　　——一夜之間……殺死了幾百人？！

　　感覺到肺部的空氣一點點流逝殆盡，微生羽的腦海中卻是瞬間空白，只是反復地迴響著那一句話：爸爸他……一夜之間，殺了幾百人？！

　　「哈哈哈……看起來我們還真是抓對人了呢？！Visconti為了救他的屬下殺了我們家族幾百人，你說——」

　　「要是他看見你被我們一點點撕成一片片碎肉的話……他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哈哈，我真是越來越期待了呢……」

　　就在窒息的前一秒，微生羽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粗糙的地面磕得她手臂和腿部都是一陣火辣辣的痛。可是現在，她已經全然顧不上去看了，只是呆呆地扶著地面，腦海中全是那個充滿仇恨和扭曲的聲音——

　　——爸爸他……一夜之間……殺了幾百號人……？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0:57

☆、絕地之中，危險的賭局

　　（一）

　　醒來的時候還能夠感覺到後腦上隱隱約約的痛，然後微生羽突然想起來自己是被人從後面狠狠一下子敲昏的。

　　以往看武俠劇警匪片的時候她總是很好奇——真的可以就那樣一下子把人敲昏了嗎？就那麼一敲就見效？今天算是親身實踐驗證了。

　　空氣中彌漫著什麼東西發黴腐爛的潮濕氣息，呼吸的時候一不小心吸進去大量的灰塵，微生羽顧不上乾淨不乾淨，猛然伸手捂住嘴，另一隻手按住了鼻子下面的「人中」，終於忍住沒有打噴嚏。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不能發出一絲聲響。

　　腦子裡卻是一片混亂——

　　【「雲雀恭彌做的那點小事算得了什麼？！相比之下，一夜之間殺死了我們家族幾百號人的Visconti，女兒居然這麼單純……！簡直不敢相信啊……！！！」】

　　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了爸爸溫和寵溺的笑容，微生羽十指一緊——

　　——那樣溫柔的爸爸，真的會……不！不對！停止……現在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

　　就算再怎麼胡思亂想，也無濟於事……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必須趁現在，做點什麼。

　　大約是她的武力值被歹徒徹底鄙視了的緣故，微生羽發現自己居然沒有被綁起來——不過，這個房間的大門卻是被死死地鎖上了。

　　房間裡很暗，幾乎難以視物，只有些許微弱的月光，在雲層移開之後從唯一一扇高窗外射進來，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留下一小塊白色的光斑。四周的陰影處堆著各種不知名亂七八糟的事物，感覺似乎都是一些被人遺棄的東西，這裡看上去像是一個類似倉庫一樣的地方。微生羽背靠著牆壁，小心地放慢了呼吸聲，仰頭呆呆地盯著那扇高窗，直到雲層再次將月光擋住，她的後腦勺疼痛非但沒有退去反而變本加厲的時候，她才終於得出了自己根本不可能從那扇高窗逃出去的事實。

　　……只能說自己真是個天真而白癡的傢伙。傻不拉幾地從彭格列眾人的保護範圍裡跑了出來，然後自己送上門去被綁架，以為對方會遵守約定放走小萱，結果卻連小萱的面都沒有見到。

　　——不自量力的蠢貨一個。

　　抱著膝蓋的手臂一點點收緊，微生羽低下頭，感覺有冰涼的液體滑過臉頰，「啪嗒」地一聲，落在了地板上……

　　——誒？

　　微生羽猛然抬起頭，轉頭的時候又一滴淚水落在了地板上，又是「啪嗒」一聲。

　　——這聲音……難道……

　　灰塵蜘蛛網什麼的，已經無所謂了！微生羽抬手將臉上的淚水抹去，然後趴在地上一陣摸索——果然，地上有一個四方形的活板門！

　　而且，根據活板門和地板縫隙之間的灰塵厚度來看，這個活板門應該是原來就有的。那些抓住小萱的人大約只是臨時借用了這個地方，這個倉庫只有一扇高窗，地面上又全是灰塵……那些人應該並不知道這個活板門的存在。

　　微生羽抬頭，看了看那扇高窗……雖然她自己爬不上去，但是——也許可以借助它，騙一騙那些人，讓他們以為自己從那裡出去了。

　　而實際上那個時候，自己可以躲在活板門下面……房間裡非常黑，這樣的光線下，他們應該看不出地上灰塵的異常的。

　　伸出的手微微頓了一下，微生羽一咬牙——不管了！就算下面是蜈蚣蟑螂老鼠……也總比這樣呆坐著要強！

　　……賭一把好了！

　　（二）

　　竹壽司——

　　「哈……」將最後一塊壽司塞入嘴裡，山本武拿起一邊的綠茶喝了一口，「終於吃飽了啊……真不愧是老爸！手藝比起半年前又有長進了呢！」

　　「哈哈，那是當然！」被兒子誇獎了的山本大叔哈哈一笑，「倒是阿武你的劍術，不知道有沒有長進？一會兒我們去道場比一局如何？」

　　「哦！當然沒問題啦——誒？」

　　正要毫不猶豫地應下自家老爸的邀戰，山本武卻突然感覺到了外套口袋裡手機的震動：「奇怪，這個時候是誰……草壁前輩？」

　　深知草壁哲矢的性格是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給人打電話的，山本武神色一肅，立馬接通了電話。山本剛看在眼裡，無奈地抓了抓頭，剛要轉身，卻聽見自家兒子猛然拍案而起：「什麼？！」

　　「——微生小姐不見了？！」

　　「啊……」電話那頭的草壁哲矢顯然也很頭痛的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不見了，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不過應該是自己跑出去的。因為微生小姐是Visconti先生的女兒，我們並沒有限制她的行動……」

　　「那麼現在有線索嗎？」

　　山本武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給自家老爸遞了一個抱歉的眼神，背上劍往門口走去。

　　「具體線索也沒有，不過考慮到微生小姐是第一次來並盛，不管是去什麼地方的話應該都會找人問路，恭先生已經派人去四處搜集相關情報了。」

　　「啊……一個不會日文、四處問路、行色匆匆的中國女孩子，應該不難注意到吧。那麼先這樣，我也去四處打聽一下好了。」將手機合上，山本武轉過身，對上自家老爸若有所思的目光，微微有些抱歉地道：「抱歉啊老爸，突然有事——」

　　「『一個不會日文、四處問路、行色匆匆的中國女孩子』……」山本大叔一邊說著一邊皺起了眉頭，「阿武，你說的那個女孩子，是不是留著過肩的黑色長髮、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短袖和藍色的九分褲？」

　　「——老爸？」山本武愣了一秒之後瞬間反應過來：「你……見過微生小姐？！」

　　「啊……嗯，大概。如果我的描述沒錯的話……」山本剛點了點頭，道，「就在我之前打烊的時候吧。那個孩子好像跑得很急的樣子，然後她拿著一張紙條，向我問路來著。」

　　「——她有沒有說要去哪裡？！」想不到自己居然基本上是和微生羽擦肩而過，山本武的語氣一下子急促了起來。

　　「冷靜點！武！」山本大叔大聲哼了一聲，隨即也皺起了眉頭，「因為她不會說日語的緣故吧，她是指著一張紙條向我問路的……」

　　「——紙條？」山本武看著自家老爸的神色，下意識地察覺到了不對勁，「難道微生小姐的那張紙條上……？」

　　「啊，沒錯。」山本大叔微微點頭，露出了嚴肅的神色。

　　「那張紙條上寫著——」

　　「【想要葉萱活命的話，晚上就一個人來廢棄的黑曜樂園。不許帶彭格列的任何人。】——」

　　（三）

　　「——砰！！」地一聲巨響，伴隨著一陣劇烈的玻璃碎裂聲，隨後又是一陣劈裡啪啦的碎片墜落聲！隔壁房間男子的腳步微微一頓，隨即像是猛然反應過來似地，招呼上同伴迅速地向隔壁關著微生羽的房間跑去——

　　「嘭」地一聲！大門被狠狠踹開飛了出去，落在地上——微生羽可以聽見頭頂上一陣激烈地框框當當，感覺到四周強烈的震顫，她下意識地咬緊了牙關，連呼吸生都不敢重一點……

　　——聽腳步聲，大約對方真的只有兩個人的樣子。

　　「可惡……臭丫頭！竟敢逃跑！」環顧了一圈，大約是由於房間裡過於黑暗的緣故，那個為首的男子恨恨道：「喂，西川！你幫我看看那丫頭還在不在這裡！」

　　——？躲在活板門之下，微生羽聞言一怔——這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不是分頭找，而是讓那個人去找？

　　「瞭解，就交給我們吧，老大……開匣！雷蝙蝠！」

　　——「開匣」？「雷蝙蝠」……？那是……？！

　　有強烈的青色光芒從頭頂上活板門的縫隙中傾瀉而出，「劈裡啪啦」細微的電光聲在靜謐的黑暗中若隱若現，然後是窸窸窣窣，好像有一群鳥兒揮動翅膀的聲音……等等——

　　腦海中驀地閃過了先前在黑曜大樓外，那個男人手臂上閃爍著青色電光的蝙蝠，微生羽臉色微微發白：莫非……「雷蝙蝠」指的就是——但是，那到底是什麼東西……？蝙蝠的話，會不會……

　　——等一下，蝙蝠的話……原來如此。之前那個「西川」在外面也這樣說過吧——

　　【「老大，我們查看過了，沒有人跟來……她真是一個人來的。」】

　　——原來如此。

　　無聲地松了口氣，儘管此時頭頂上不時有蝙蝠窸窸窣窣揮動翅膀的聲音忽遠忽近，但是微生羽卻一下子放心了。

　　來人確實只有兩個人……這一點已經確定了。而那個「西川」之所以說「我們」並不是指有其他的同伴，而是指——蝙蝠。

　　……的確，在這樣的黑暗中，也唯有用蝙蝠的超聲波定位才能如此迅速準確地瞭解到周圍的狀況了。不過，蝙蝠的超聲波本身就是為了在黑暗中避開障礙物的，所以在碰到地板之後應該就會返回，絕對不可能察覺到她的所在。

　　……應該不會有錯的。

　　微生羽屏住了呼吸。如果是用蝙蝠的方法確認的話，他們應該可以很快得出結論的吧——

　　「老大，房間裡沒有人。」果然，過了大約二十秒，那個「西川」的聲音再度響起，「看來真的是站在那些箱子上面，通過那個高窗逃出去了吧——」

　　「不可能！那個小丫頭怎麼可能——」為首男子氣急敗壞的聲音再次響起，「去看看那個箱子上面，說不定只是擺著——」

　　「老、老大，箱子上面有攀爬的痕跡和腳印，那丫頭應該真的到上面去了……」

　　——當然有痕跡和腳印了……活板門之下，微生羽嘴角微微一揚：那麼多偵探警匪片豈是白看的？為了讓他們相信她這個「小丫頭」真的從窗戶出去了，她可是事先專門在最上面的箱子上留下了腳印和攀爬痕跡，然後再把那些箱子壘到了牆邊高窗的正下方，連牆壁上也故意留下了痕跡。

　　——她怎麼會，敗在這些細節上？

　　「可惡……該死的臭丫頭……想不到——」

　　確認了痕跡和腳印，那個為首的男子似乎也終於相信了——狠狠罵了幾句，他猛然開口：「既然如此，你把雷蝙蝠給我，我到上面去抓那丫頭！」

　　——很好……很好……就這樣，兩個人都去找她吧……他們越到大樓的上面，她就越安全，就可以趁現在想辦法……

　　「——至於你，西川，你回去隔壁的倉庫！看著那個叫『葉萱』的丫頭！」

　　——誒……？

　　微生羽的動作乍然頓住。

　　——小萱她……就在隔壁？！                        


☆、比性命更重要的是……

　　（一）

　　很多時候，我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於是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轉，找不到出口；然而更多時候，即使我們明知道我們「應該」怎麼做，但是最終卻又選擇了另外的方向。

　　就好像微生羽從小到大都很清楚，作為學生應該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然後成為社會棟樑報效祖國……這一切清清楚楚地寫在天朝每個學生的學生手冊裡，從幼稚園到大學都是沒差的。

　　可是微生羽從小就不好好學習……所以現在同理，即使她明明知道「應該」趁亂趕緊逃走、然後去找人求救的她，也就不可能按照那些「應該」去做。

　　比起她「應該」做什麼，她從來都是更注重她「想要」做什麼。

　　——規則嘛……就是用來打破的啊。

　　這一次，不救出小萱的話，她是絕對不會離開的。

　　在房間裡的一切聲音靜止、兩人的腳步聲都逐漸遠去，微生羽深深吸了一口氣——不意外又是滿滿的灰塵味——在心裡默默數了三十秒，確認對方完全離開了，然後才緩緩地掀起了活板門……

　　而與此同時，彭格列雲守基地，草壁哲矢也從山本武那裡得到了微生羽的去向。當雲雀恭彌聽到「黑曜樂園」幾個字的時候，臉頓時黑了一大半，拎起了拐子就殺氣騰騰地往外走——倒不是雲雀恭彌對於微生羽有多麼的重視，而是他聽見這個地名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某個會發出【KUFUFUFU~】笑聲的藍色鳳梨頭，以及——

　　「什麼？！微生小姐不見了？」某個接吻魔不良醫生終於把雲守基地的女成員都騷擾（然後被揍）了一遍，此刻兩邊的臉頰上是密密麻麻重疊著的巴掌印（能留在雲守基地工作到現在的女孩子都很彪悍啊……），在從草壁那裡聽說了情況之後毅然握拳，「作為一位優雅的紳士，怎麼可以置可愛小姐的安危于不顧呢？！Reborn！我也要一起去——嗚哇——！！！」

　　「吵死了。」

　　銀色的浮萍拐迅猛如同雷光一般掃過！半秒鐘之後，已經收起了浮萍拐的彭格列十代雲守大人踩著他那鋥亮的黑皮鞋，面色不改地從被他K昏的夏瑪律臉上踏了過去——對於這個幾乎是和洛雲清見一面就語言上騷擾洛雲清一次（然後被六護星等人收拾一次）且害得他染上「暈櫻症」被某鳳梨頭打成重傷的傢伙，他已經忍了太久了……

　　「哼。」對於雲雀恭彌的公報私仇，Reborn只是輕輕挑了挑眉，然後扭過頭裝作沒看見，「那麼，快點出發吧，雲雀~」

　　「不要命令我，小嬰兒。」冷冷地掃過那個坐在山本武肩上的黑色西裝小嬰兒，雲雀恭彌隨即直接轉身，大步向門外走去，「——你們都不准出手。整頓風紀的話，我一個人就夠了。」

　　「呵，說的也是。」完全沒有在意雲雀恭彌的語氣，Reborn微微一笑，「那我們就跟去看看好了，出發吧，山本~！」

　　「啊。的確……」年輕的劍豪聞言點了點頭，隨即抬腳，快步跟在了雲雀恭彌的身後……踩到了夏瑪律的臉——引發了某接吻魔不良醫生的又一聲慘叫……

　　「啊，抱歉抱歉！夏瑪律君！」這是驚訝且充滿歉意的山本武，不等夏瑪律回答便再度抬腳跟著雲雀恭彌走了出去，只留下了一句：「失禮了！我們現在趕時間，先走一步了！」

　　「沒……沒關係……TAT……」

　　被雲雀恭彌一拐子打到半身不遂的夏瑪律一個人淒涼地躺在了地上，嘴角抽搐了半晌，直到門外的引擎聲遠去才口齒不清地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額……剛剛恭先生真是失禮了，夏瑪律先生，我現在就把您扶去醫療室——」

　　「草……草壁君……」夏瑪律聞言，猛然抬起了那張沾滿了鮮血的臉，死死地抓住了草壁的衣角，那綠森森的目光看得草壁寒毛發直，「……我有一個最後的……請求！」

　　「您——您說！」

　　「……可以讓漂亮可愛的小姐來扶我嗎……」

　　「……夏瑪律先生，我會很快把你送過去的。」草壁決定了，他剛剛什麼都沒有聽見……

　　（二）

　　冰涼的地面上，落滿了灰塵以及細碎的玻璃石子，一旦粘在身上便給人極不舒服的感覺；再加上黑曜年久失修的大樓裡連電風扇都沒有，於是夜間的霧氣和夏末的炎熱便一點點蔓延開來，身處其中便有一種黏膩而沉悶、揮之不去的窒息感。

　　斑駁破碎的窗外，參差的樹影微微晃動著，除此之外，感覺不到一絲風的氣息。

　　葉萱就這樣，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雙手雙腳都被用繩子死死地綁住了，嘴也被用膠布貼了起來，看上去沒有一絲恢復意識的跡象。

　　「真是的……為什麼要我來看著這個半死不活的臭丫頭……明明一點用都沒有。」罵罵咧咧的西川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過來，用腳尖撥了撥昏迷不醒的葉萱，「真是的，既然已經抓到那個叫微生羽的丫頭了，老大還在想什麼，沒用的東西就該處理掉啊——」

　　——嘎吱。

　　「——嗯？」

　　雖然只是極為細小的一聲，但……那確實是從大門那裡傳來的……

　　——【「——至於你，西川，你回去隔壁的倉庫！看著那個叫『葉萱』的丫頭！」】。

　　——那個時候，老大的話，果然被那個叫微生羽的丫頭聽見了嗎？呵……真是可愛的「彭格列精神」啊……明明可以逃出去的，卻自己送上了門來——

　　「哢啪。」

　　——那邊嗎？西川的眼神微微一斜，落在了大門左邊的一對雜物上。真是可惜啊……在這樣的黑暗中，無論如何小心，都不可能做到沒有任何動靜的吧……

　　「切。」最後回頭看了一眼一動不動的葉萱，西川彎下腰，從身側的一堆鐵棍中撿起了一根，掂了掂，然後緩緩地向那個方向走去——

　　「啪嗒啪嗒。」又是幾聲腳步聲——這裡！

　　手臂揚起，西川極為迅速地轉到了雜物堆的後面，正對上了轉過身的微生羽抬起頭，滿臉驚慌失措的神色——

　　「——抓住你了！」

　　「砰——！！！」

　　「可惡……這個方向也沒有嗎……？」

　　看著落在了自己手臂上的雷屬性蝙蝠，男子恨恨咬牙——居然逃得這麼快……切，果然小看了那丫頭嗎？這樣找了半天，居然一無所獲——

　　「臭丫頭……等我抓到你，這一次絕對要先打斷了你的腿，看你往哪裡跑——？！」

　　就要轉身前往下一個方向的時候，男子的聲音忽然頓住——只見那只停在了他手臂上的雷蝙蝠匣兵器突然微微扭曲了一下，隨即化作了一道雷光，瞬間消失不見了。

　　「嗯？怎麼會……應該還遠遠沒到時間呢——」說到了這裡，男子疑惑的聲音確實驀然停住，然後驟然轉身，目光停在了身後的黑曜大樓之上，嗜血的光芒一閃而逝：「是嗎……難怪我到處都找不到你，原來……哼。」

　　腳下微微發力，男子瞬間從原地躍起，「——跑去找同伴了嗎。哼……還挺能幹嘛——」

　　——如果匣兵器在火焰用盡之前消失，那麼就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火焰的主人遭到了襲擊，並且失去了意識。

　　（三）

　　「——阿羽！你沒事吧？！」

　　將方才用來打昏西川的鐵棍「噹啷」一聲扔在了地上，葉萱急忙上前將昏倒的西川從微生羽身上挪開——由於之前微生羽在葉萱用鐵棍狠K西川的時候，微生羽一直死死地抓住了西川的雙手讓他無法動彈，這才成功將西川打昏了過去；而西川一昏，自然是泰山壓頂一般倒在了微生羽的身上了……

　　「呼……真是的，壓死我了。」

　　其實在西川發現之前，微生羽已經順利潛入並且解開了葉萱身上的繩子，不過微生羽留了一個心眼，故意沒有把葉萱臉上的膠布撕掉——這樣在西川看來，就會覺得葉萱和之前沒有區別，也就不會故意去檢查葉萱的手腳了。而隨後，微生羽又故意發出聲響，吸引了西川所有的注意力，引他來抓自己，這樣一來，就給葉萱提供了從背後打昏西川的機會。

　　葉萱女王不愧為S大空手道部地主將，再拿上一根鐵棍，雖然由於技術和膽量問題第一下沒能成功搞定西川，不過也讓西川暈了一暈，否則憑微生羽那點小力量怎麼可能壓制得住人高馬大的西川？不過隨後的第二下很明顯葉女王是下了狠勁兒的——微生羽聽聲音就覺得，那一定很疼……

　　不過——

　　「咳咳——那個，小萱啊……」

　　「嗯？」

　　「這傢伙還活著吧……我是說，你剛剛那一下……是不是太狠了？」

　　「……應該死不了。」

　　「你之前那個可疑的停頓是怎麼回事= =？」

　　「這個問題現在不重要，我們剛剛也不過是正當防衛！現在重要的是必須馬上離開這裡——還有，你給我老老實實交代清楚，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就跑掉了？！」

　　「咳咳……這件事情，說來話長——」看見了葉女王瞬間黑化的表情，微生羽僵了一下，隨即滿臉堆笑，剛要說什麼卻又突然變了臉色：「——小萱危險！！！」

　　「——？！」

　　微生羽話音未落，葉萱便聽見了身後有什麼東西破空而來帶來的急促風聲！但是這個時候，想要回頭或者躲閃已經來不及了！最後的最後，她只感覺到了對面的微生羽猛然伸出手——葉萱從不知道，原來跑八百米也跑不下來的阿羽竟然也能有這樣的速度和力氣——就是這短短的一瞬間，微生羽將她攬在了懷裡，轉身將她整個人護在了身下，為她擋住了那突如其來的一擊！！！

　　「——阿羽！！！」

　　義大利，彭格列基地本部——

　　眼前的密密麻麻的字母微微一亂，沢田綱吉的筆尖一滯——隨即在檔上留下了一滴深藍色的墨水，他愣了愣，放下了手中的鋼筆，抬手按了按額角。

　　「頭有點暈，是看的時間太長了嗎……」

　　這樣想著，沢田綱吉微微歎了一口氣——然後伸出手，去拿桌邊那杯已經冷掉多時的咖啡，卻不料手一滑，將咖啡杯碰翻，從桌子上滾落了下去——

　　「砰！」

　　早已冷卻了的咖啡在冰涼的地面上一點點蔓延開來，白瓷制的碎片灑落一地，零零碎碎的四下散落著，搖晃著，發出輕微的聲響……

　　沢田綱吉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第二卷 於光影之間徘徊的日子

☆、關於很久以前的一個夢境

　　（一）

　　好像做了一場冗長而沉悶的夢，夢境的盡頭，年幼瘦小的自己蹲在草地上，抱著膝蓋埋著頭，雙肩微微顫動著……在哭。

　　……有多久沒有那樣哭過了呢？沢田綱吉迷迷糊糊地這樣想著，曾經那樣軟弱無能的自己，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明白，固執地堅守著自己心目中的是非黑白。

　　也難怪那個時候，會被Reborn訓得那麼慘了。

　　——也難怪那個時候，那個叫做「Elisa」的小姑娘會那麼生氣了……

　　沢田家不大不小的庭院，從Elisa哭過的那天晚上之後，便被小心眼的金髮小姑娘用奈奈阿姨晾衣服的竹竿硬生生地分為了兩半，並且嚴重警告小綱吉「絕對不許過來」——這樣幼稚而無聊的舉動落在九代目、沢田家光和Visconti等人的眼裡，自然是十分的好笑；再加上Elisa隔幾分鐘就會黑著小臉跑去檢查「三八線」的情況，大人們便抱著手臂，隔著門簾喝著茶，然後強勢圍觀。

　　這些行為在大人們看來，不過是Elisa孩子氣的賭氣行為，Visconti更是瞭解——倘若Elisa真心討厭一個人的話，絕對不會花時間玩兒這種幼稚舉動，只會寸步不離一言不發地跟著自己，拼命躲避那個人；換言之，Elisa之所以會傷心生氣，說到底，還是因為她很喜歡小綱吉。

　　——越是鬧彆扭，就說明越是喜歡——想到這裡，Visconti這個當爹的突然覺得剛剛喝下去的茶水有點酸……

　　……家光家的臭小子。哼。

　　不過，大人們是大人們，Elisa的這番作為落在年幼的小綱吉眼裡，卻是另一番解釋——他被Elisa小妹妹，徹徹底底地討厭了……

　　這是個不小的打擊，再加上年幼的小綱吉本身就是個愛哭的小淚包，於是不出沢田家光所料，在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Elisa劃定的「三八線」旁邊，想過去卻又不敢、怯生生地叫了Elisa好幾聲然後果不其然被小姑娘徹底無視了之後……年幼的小綱吉蹲在竹竿的這一邊，抽了抽鼻子，然後「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這一聲其實是把Elisa小姑娘嚇了一大跳的。以至於她一下子不小心弄倒了自己好不容易堆到了第五層的積木——小姑娘愣愣地看著自己倒了一地的積木，撇了撇嘴，氣咻咻地沖到了竹竿的邊上，雙手叉腰，一副強悍的樣子，說出來的話卻是有些外強中乾的意味：「不……不許哭！吵死人了！笨蛋綱吉！」

　　出乎沢田家光和奈奈的意料，原本一哭起來就要哄很久的小綱吉，這一次居然很是迅速地停止了哭聲——儘管亮晶晶的淚水還在他明亮的棕色大眼睛裡轉啊轉，但是很明顯，小綱吉已經咬著嘴唇，很努力地不讓自己哭了。

　　隔著一根竹竿，淡金色長髮的小女孩揮舞著拳頭，完全忘記了自己之前「絕對不許過來」的幼稚宣言：「我爸爸說了！如果有人欺負你，就要加倍地欺負回去！哭是沒有用的！笨蛋綱吉！」

　　小小的綱吉君愣愣地看著站在自己身前，氣咻咻的小女孩，一方面心裡確實很高興對方終於和自己說話了；另一方面——

　　「可、可是……」

　　「？」金色長髮的小蘿莉歪了歪頭，眨了眨眼睛。

　　「……媽媽……媽媽說不可以欺負別的小朋友……」

　　「……笨、笨蛋綱吉！」金髮小蘿莉微微卡了一下，隨即憋紅了小臉，手足無措地在小男孩棕色毛茸茸的頭頂上拍了一下，「總、總之，是他們先欺負你的！」

　　「痛……」小綱吉抱著腦袋可憐兮兮地望著Elisa，引得小姑娘更加手足無措了……

　　「誒、誒……真、真的很痛嗎……」

　　「……嗯TAT……」

　　——其實，只是有一點點痛啦。

　　低下頭，微微有點小心虛的小綱吉偷偷看了一眼Elisa，默默地在心裡說道。

　　「……」

　　門簾內，九代目、沢田家光和奈奈一起默默地看向了正襟危坐、臉色不變淡定喝茶的九代雲守Visconti童鞋。

　　……如果有人欺負你，就要【加倍地】欺負回去——？！

　　——好吧，這其實是家庭教育的差距。

　　（二）

　　把小綱吉最喜歡吃的天婦羅搶走，一個都不留。

　　把小綱吉抱在懷裡的小熊玩具搶走，扔在地上，挑釁地看著小綱吉。

　　把小綱吉想要去玩的球搶走，丟到小綱吉最害怕的那只吉娃娃的狗窩裡面（……）。

　　……

　　以上行徑，總結為Elisa小姑娘當天晚上一言不發卻又堅定不移地執行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各種欺負沢田綱吉，目標是惹沢田綱吉生氣反擊。

　　那麼，我們再來看看小綱吉當天晚上的各種行為——

　　最喜歡的天婦羅被搶走了，說明Elisa妹妹和自己喜歡吃的東西一樣……小綱吉很開心，然後把自己同樣很喜歡吃的生魚片小心翼翼地往Elisa那邊一點點推了過去，然後可憐兮兮地舔著筷子，看著Elisa……直到Elisa任由Visconti把自己碗裡過多的天婦羅分了一半給小綱吉。

　　剛剛還抱在懷裡的小熊玩具被搶走了，小綱吉愣了一下，看著被Elisa隨手扔在地上的小熊，再看看Elisa挑釁的眼神……小綱吉自動理解為「這個玩偶我不喜歡」，於是小綱吉轉身，蹭蹭蹭地跑到閣樓上，在沢田家光和奈奈笑吟吟的目光和Elisa「完全被打敗了」的挫敗眼神中，把自己所有的玩具一個個拿到了Elisa面前，一個個獻寶一樣地推給Elisa……

　　——已經完全沒有辦法的Elisa偷偷轉眼看向自家父親大人，想要求助——Visconti淡定地喝了口茶，目不斜視……於是她真心鬱悶了。

　　然後十五分鐘後，小綱吉的臉色變了——他最喜歡玩的那個小皮球，被Elisa一腳踢到了隔壁他最害怕的那只吉娃娃的窩裡去了……

　　Elisa叉著腰看著小綱吉。她想，這一次，小綱吉大約是要發火了吧……其實她自己，也覺得自己今天晚上做的事情，好像有點過火了……

　　小小的沢田綱吉好像受驚了的小兔子一樣，耷拉著耳朵，膽戰心驚地看著那只在自己的球旁邊打滾舔爪子的吉娃娃，棕色的大眼睛裡有淡淡的水光……

　　Elisa發現，自己一下子就後悔了。她那久違的良心像被鞭子狠狠抽一把……於是她轉身，翻過欄杆，匆匆丟下了一句：「……我，我幫你拿回來吧。」

　　小綱吉呆呆地看著以不可思議速度翻過矮欄杆的Elisa，剛要開口警告她「隔壁的院子裡還有一隻大狼狗」——下一秒，一陣更為猛烈的犬吠聲驟然響起，竟是那只吉娃娃一不小心將球踢到了那只大狼狗的身上——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Elisa被嚇了一大跳，「撲通」一聲，從矮欄杆上一頭栽倒了隔壁的院子裡！

　　（三）

　　「——十代目，十代目……」

　　朦朦朧朧中，可以感覺到有誰的聲音，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響起……這個聲音……對了，這個聲音、這個稱呼方式……是——獄寺君？

　　「啊……不好意思，獄寺君……稍不注意就睡著了。」抬手按了按自己微微有些淩亂的棕發，由於剛剛睡醒，沢田綱吉的難帶還有些許迷糊的感覺，他從桌上拿起透明的水杯，在獄寺來不及阻止的情況下，仰頭飲盡：「這樣，終於清醒了一點啊——」

　　「哎——真是的，十代目！」阻止不及的銀髮青年眼睜睜地看著沢田綱吉將玻璃杯中隔夜的涼水就這樣喝了下去，頓時露出了無奈的神色，「這樣下去，十代目您的身體會出問題的！」

　　「這個大家現在都一樣吧……」托那半杯涼水的福，沢田綱吉總算是徹底清醒了，「那麼，獄寺君，你這麼著急來找我的原因是？」

　　——依照獄寺的性格，若不是有什麼急事，那麼是絕對不會在自己睡覺的時候開口叫醒自己的……這一點，沢田綱吉心裡非常清楚。

　　「啊……嗯。」看著對面的棕發青年微微有些消瘦的面容，獄寺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有些含糊地開口道：「就在剛剛，Reborn先生他們帶著微生小姐抵達了彭格列本部，現在微生小姐正在本部的醫療室——」

　　「醫療室？」儘管剛剛睡醒，不過沢田綱吉還是非常敏銳地抓住了關鍵字。

　　「啊……好像是被Visconti前輩毀掉的一個敵對家族的殘餘黨所為。據說他們抓住了微生小姐的好友，在Reborn先生他們不知情的情況下威脅了微生小姐，讓她自己一個人去找他們……微生小姐好像是為了保護那個朋友，受了重傷。雖然夏瑪律盡力為她治療了，不過好像由於頭部被重擊之後陷入了昏迷，有血塊壓迫著視覺神經……夏瑪律說，目前微生小姐的情況不適合二次手術，必須要等身體恢復一些之後才能嘗試以手術或者藥物的方法去除血塊——也就是說，微生小姐恐怕暫時都不能看見東西了——」

　　「——什麼？！」

　　沢田綱吉一瞬間忘記了自己正身處幾大摞的檔堆的包圍之中，幾乎是拍著桌子一下子站了起來，瞬間弄翻了桌上的好幾摞檔，恰好又是一陣疾風經過，猛然推開了窗戶灌了進來，將一張張檔吹散，弄得到處都是……

　　「……十、十代目？」獄寺微微有些吃驚地看著面前的棕發青年，而沢田綱吉也一瞬間反應過來了自己的失態：「啊……抱歉，獄寺君，我只是——等等，那個時候，為什麼微生小姐被威脅的時候，卻不告訴Reborn他們呢？」

　　「……很難信任吧。」獄寺微微頓了頓，隨即歎了口氣，「畢竟微生小姐，對我們一無所知……在那種情況下，我們彭格列對她而言和陌生人差不了多少。」

　　「——是嗎。」

　　緩緩坐回了椅子上，沢田綱吉輕輕歎了口氣，抬頭看著半空中緩緩飄落著的文件，眼神隱隱閃過些許恍惚——

　　——那個時候，完全是出於本能一樣，原本連下臺階都歪歪扭扭的自己，竟然也爬上了欄杆，摔在了隔壁家的院子裡。

　　——那個時候，滿腦子想著的，就是保護那個名為「Elisa」的小女孩……原本連吉娃娃都不敢接近的自己，硬是擋在了大狼狗的面前——雖然是滿臉的驚嚇和淚水，抽抽噎噎地狼狽樣子。

　　【「綱、綱吉君……？」】

　　淡金色長髮的小女孩驚訝地看著擋在自己身前，兩腳發抖卻始終不曾退開一步的小男孩，銀灰色的水潤大眼睛閃著清澄而明亮的光芒：【「為……為什麼……？明明綱吉君……也很害怕——」】

　　那個時候的自己，真是遜斃了啊……一直在發抖，說出來的話卻是——

　　【「——但、但是……我也想要——想要保護Elisa妹妹！」】

　　——可是最終，還是讓你出了這樣的事情……Elisa……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04

☆、如果你不能學會自己勇敢

　　（一）

　　喧鬧如潮的人流從她的身側熙熙攘攘而過，微生羽隱約間可以感覺到一陣由於擁擠帶來的窒息感，她奮力地想要分開人流，滿心的驚慌和恐懼，焦急地在人群中搜尋著自己熟識的身影……然而，卻是一無所獲。

　　……爸爸媽媽……爸爸媽媽在哪裡？！

　　——擦肩而過的是巨大的特萊維噴泉，海神波塞冬面無表情地站在波浪的高處，背後是高大雄偉的海神宮，泉水從寬闊的礁石上一級一級地傾瀉而下，發出瀑布般的轟鳴聲，猶如野獸的怒吼，將小女孩焦急恐懼的呼聲掩蓋——直至跌落到水藍色的橢圓形水池中，被海神的烈馬踩在腳下。

　　這裡是全世界最有名的許願池——羅馬許願池。整個噴泉建築幾乎佔據了這個街角三分之二的面積，而剩下的三分之一則被慕名而來的遊客佔據——也正是因為如此，年僅六歲的微生羽只是一個不小心，就被人流從父母身邊沖散了。

　　不敢跑得太遠，在繞著噴泉跑了一大圈之後，年幼的阿羽終於再也控制不住眼眶裡盈盈欲落的淚水了，竟是咬著唇兒，抱著膝蓋蹲在了泉池的邊上，晶瑩的淚珠一滴接著一滴從她那柔嫩白皙的小臉上滾落，然後將她面前的地面染成了深色……

　　「爸爸……媽媽……嗚……嗚嗚嗚……」

　　「哎呀——~」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驀然在微生羽的耳邊很近的地方響了起來，微生羽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扭頭朝著身側看去——只見一個身穿白色西裝的銀髮小男孩竟然蹲在自己左邊噴泉的邊上，低下頭傾著身體，眯著眼睛湊在了自己的耳邊，笑嘻嘻地道：「莫非……你走丟了嗎？小妹妹？~」

　　——也許是由於小男孩頭髮顏色的緣故，又或者是他背後羅馬的陽光一如既往過於明媚緣故……小男孩嘴角微微翹起、睜開雙眼的一瞬間，微生羽下意識地微微朝另一邊讓了一讓——下一秒，卻是由於不小心失去了重心，身體一歪，就要跌倒在地——

　　「啊，小心點呢~」明明自己就站在那麼危險的地方，銀髮的男孩卻是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住了微生羽——然後待她站穩，方才站起身，從池邊上一躍而下，「呐，問你哪——和爸爸媽媽走丟了，所以才哭鼻子的，對嗎？」

　　男孩清爽而俏皮的聲音，帶著獨屬於義大利南部的腔調，第一次被男孩子這麼接近著說話，在東方生活了好幾年的微生羽顯然有些不適應，聞言立刻結結巴巴地否認道：「誒……哪、哪有……我哪有在哭！」

　　「欸~不誠實哦——」伸出手，男孩臉頰邊微微翹起的銀髮隨風輕動，紫水晶一般明亮好看的雙眼再度眯了起來，左邊臉頰上一枚紫色的皇冠圖案在陽光的照耀下更添了一份神秘——阿羽呆呆地看著他，完全沒有察覺到，小男孩眼角閃過的一絲狡黠，和不知不覺伸向自己臉頰的那只手，眼看就要捏上阿羽的臉頰……

　　「啪」地一聲輕響，一隻大手猛然扣住了男孩的手腕；微生羽的眼前一暗，一個高大的身影驀然擋在了她的身前——下一秒，微生羽聽見了那獨屬於Visconti的，冰冷而又不失禮儀的聲音——

　　「雖然我也知道義大利男士對於可愛的女士從來不會吝嗇自己的熱情，不過對於你而言似乎還未時太早了吧……小男孩。」

　　「——爸爸！」

　　雖然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淚水，不過這並不妨礙阿羽表達自己對於父親大人的熱情——將臉上的淚水一股腦兒地蹭在了父親衣領上，阿羽在爸爸的臉上重重地親了一下，換來了Visconti一個淡淡的笑容。

　　……該說父親大人不愧是父親大人嗎？在阿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非常迅速而且不失禮儀地將前來「意圖非禮」自家寶貝女兒的陌生小男孩打發走了——等阿羽想起來的時候，小男孩早已不見了人影……

　　「誒……還沒有問他的名字呢……」四處打量了一番，沒有找到銀髮男孩的身影，阿羽微微有些失望地低下了頭。

　　——還沒有問名字嗎？那就好……默默在心裡這麼想著，Visconti伸出手，揉了揉女兒淡金色的髮絲：「以後，不要再一個人亂跑了。」

　　——天知道剛剛阿羽突然不見的時候，Visconti雖然表面鎮定，但是心裡卻是怎樣的驚濤駭浪——這裡是義大利，他不得不去想最壞的情況：要是阿羽被彭格列敵對家族的人抓走……還好，不過是虛驚一場。

　　「哎……？可是爸爸，總會找到我的，不是嗎？」

　　歪了歪頭，淡金色長髮的小女孩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抱住了Visconti的脖子——而與此同時，卻忽略了父親眼中一閃而逝的擔憂。

　　「阿羽……」

　　「嗯？」

　　「——不，沒什麼……媽媽在那邊，我們過去吧。」

　　「好~」

　　（二）

　　——如果你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突然看不見了，你會怎樣？

　　傷心，絕望，憤怒，摔東西，發脾氣……如果你做出以上行為，那麼，說明你是一個正常人。

　　當然了，如果你絕望而柔弱地哭倒在一個帥哥的懷裡拼命搖著頭拒絕接受現實，然後大聲質問著命運「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再然後被對方好言安慰生死相許——親愛的，恭喜你成為了窮搖奶奶的女主角，一路走好。

　　至於微生羽的第一反應嘛……

　　——難道，她穿越了？！

　　（葉萱：你丫腦子被打出問題了吧= =……）

　　——不能怪她這麼想啊……你看，穿越小說裡面那些女主角穿越的時候，不就是被車撞被雷劈跳崖摔跤……這些突然失去意識，再醒過來的時候依然穿越成公主郡主王妃宰相女兒武林世家大小姐富豪千金（作者：等等，現在也有穿越成乞丐村姑青樓女子的）……然後……然後學武功泡帥哥吃香的喝辣的（葉萱：……）……

　　微生羽對於帥哥倒是沒有什麼想法的，她想的是——哦也，總算不用學那挨千刀的線性代數微觀經濟宏觀經濟、總算不用考那該死的英語四六級GMAT託福BEC電腦二級會計證註冊會計師……

　　（不知道為什麼寫到這裡作者突然想哭……TAT……）

　　……這就是平時不好好學習專門上課看穿越小說的廢柴女式思維--。不過，說起來微生羽也挺杯具的——一般人家女主角替別人擋刀擋劍都是用背的，這樣擋完了之後還可以氣若遊絲地說一兩句感性的話，然後再頭一歪昏迷過去；但是她好死不死被一鐵棍打在了頭上，一點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直接昏倒。

　　就在微生羽滿腦子在想自己「這到底是魂穿還是身穿」（她從自己的爪子大小判斷出了這不是嬰兒穿……）的時候，一個慵懶中充斥著濃濃荷爾蒙氣息的低沉男聲在她的耳邊響了起來：「哦呀……可愛的小姐，你已經醒了嗎？」

　　——那人說話的氣息一點點落在了微生羽右側的臉頰上，然後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本來我還在想，要是你再不醒過來，我就要給你一個火熱的KISS把你從睡夢中喚醒呢——」

　　微生羽一個激靈，條件反射地伸手從床頭櫃上抓起了一個什麼東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著那個聲音的來處狠命砸了過去！！！

　　——該死的作者！讓她穿越的時候被鐵棍打到頭也就算了，現在不會當真讓她穿越到青樓當妓@女了吧？！！！不管了！！！就算她穿成妓@女，也絕對是賣藝不賣身的（喂！）！！！

　　梆——！！！

　　「——嗷——~~~！！！」

　　被微生羽用床頭的花瓶一擊命中臉部，準備騷擾病人的不良醫生夏瑪律大叔疼得捂著臉蹲在病床邊叫的撕心裂肺；手裡猶自抓著花瓶的微生羽也是滿頭的黑線：雖然感覺上她打到的應該是臉，為什麼這傢伙嚎得好像她踹了他的【嗶——】似地……

　　而與此同時，端著廚房剛剛煮好的粥，碧洋琪美女恰好站在了門口——雖然只聽見了夏瑪律的一聲慘叫，但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也瞬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活該……」

　　（三）

　　「——你是說你打算要讓那個微生羽接管彭格列的情報系統？！」

　　彭格列門外顧問的部門的總辦公室中，藏藍色長髮的女子——拉爾·米爾奇拍案而起，驚訝和錯愕讓她一瞬間甚至忘記了身後的沢田家光：「Reborn，你不是在開玩笑吧？！那個叫做『微生羽』的孩子，別的先不說，就算她真的擁有和Visconti一樣的能力，但是掌管彭格列核心的情報部門需要的可不僅僅是特殊能力。無論從經驗、實力還是頭腦方面，情報部門的Leader都必須是首屈一指的人才！就算雲雀不肯管理情報部門的話，讓小雲清接手也是一樣啊！小雲清身為洛家族的前任首領，絕對可以勝任這個位置——」

　　「嘛嘛~冷靜點聽我說，拉爾。」從巴吉爾手中接過了熱氣騰騰的咖啡，Reborn聞了聞，是自己最喜歡的咖啡豆，「雖然這一次是個意外，不過意外中我也發現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呢……」

　　「意想不到的事情？」巴吉爾皺了皺眉——坦白說，將一個對於黑手黨世界毫無概念的普通少女牽扯進來，這件事情他也不是很贊同。

　　「——雖然沒有火焰，武力值完全為負，但是這個微生羽的腦子卻是意外地好使呢~」

　　「這又怎麼說？」拉爾微微挑眉，冷靜下來想想，Reborn這傢伙看人的眼光倒是從未出過差錯。

　　「儘管綁架葉萱的人只不過是兩個普通的黑手黨，但他們畢竟掌握了火焰和匣兵器；微生羽能夠在那種情況下騙過偵查系的匣兵器，從他們的手中獨自逃脫並且和葉萱聯手放倒了一個對手，這難道還不夠讓人意外嗎——更何況，要不是她們對於匣兵器的火焰原理一無所知，那麼微生羽甚至有可能帶著葉萱一起逃脫成功也不一定~」

　　「……」拉爾聞言，微微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

　　「千真萬確喲~在危險之中，冷靜地分析對手的能力，並且想出辦法順利脫逃；明明那個有機會一個人逃走，卻又返回去幫助朋友，然後以弱制強——拉爾，戰鬥力什麼的，可以後期慢慢培養；但是這樣的冷靜和敏銳的思維方式，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Reborn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投向了拉爾身後一直沉默著的沢田家光——注意到了Reborn的目光，家光微微一愣，隨即歎了口氣。

　　「……我毫不懷疑Visconti女兒的能力，Reborn。正好相反，我在很久以前就知道，Elisa有著絕不遜色於Visconti的潛力——」

　　「但是Reborn，微生羽本人恐怕並不能接受我們的世界吧，她畢竟——」

　　「——她別無選擇，家光。」淡淡地打算了沢田家光的話語，Reborn漆黑的眼眸中閃過一道複雜的光芒，「Visconti不可能保護得了她一輩子，而她對於自己的朋友也有著強烈的保護意識——如果她不能擁有與這樣的意識相對應的能力，那麼她的結果只會比踏入黑手黨更加悲慘。」

　　「而且……這也是為了彭格列。」

　　Reborn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輕輕落在了門外顧問總辦公室的門上——一門之隔，棕發的青年沉默地站在那裡，低著頭看不清神色，只是十指卻是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Elisa……妹妹……                        


☆、「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一）

　　「……簡單的說，就是因為頭部被重擊導致的暫時性失明。只要經過大約幾周的調整然後再使用藥物或者手術消去壓迫著視覺神經的血塊，就可以看得見了。相較之下，你手臂上的傷倒是不算什麼了，不過還是不能疏忽大意。」

　　將微生羽手臂上繃帶換好，碧洋琪松了一口氣，站起身來——目光微微掃過病床上少女失去神采的銀灰色眼眸，她輕輕歎了口氣：「我可以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不過你放心，夏瑪律那傢伙雖然別得都有些不太靠譜，但是醫術還是一等一的。」

　　「嗯……我倒是沒有什麼奇怪的想法啦……」雖然看不見，不過微生羽聽著這位名為「碧洋琪」的美女的話，卻是立馬汗了：「你放心，就算真的看不見了……我也不會（尋死覓活）怎麼樣的——謝謝你們救了我，不過……」

　　「不過？」

　　「……」想要問的問題太多了，微生羽一瞬間都不知道該問什麼好。小萱和母親微生遙的安危，那詭異的青色如同雷電一般的火焰和奇怪的蝙蝠，現在的情況……還有，爸爸的身份和下落……

　　「你現在的情況雖然表面上沒什麼問題，不過還是儘量多休息，不要想太多比較好。」留意到微生羽猶豫不決的眼神，碧洋琪皺了皺眉，起身走到了門口，然後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道，「我去把夏瑪律開的藥拿過來，你待在這裡不要亂動。順便說一下，要是夏瑪律下次再來騷擾你的話，你完全可以拿著包括花瓶椅子在內、任何你可以拿得到的東西更加用力地揍他，不用客氣。」

　　碧洋琪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非常的認真；作為一個夏瑪律的長期受害者，碧洋琪憤怒的時候還會變出有毒料理往夏瑪律臉上砸，那可是比花瓶殺傷力強上百倍的東西。不過這些事情要等微生羽康復之後才能親眼見證了，此時此刻，微生羽最關注的倒不是怎麼對付夏瑪律，而是——

　　「……啊喏，碧洋琪小姐……」

　　微生羽艱難地抬起了頭，雖然眼前是一片漆黑，但是她還是順著碧洋琪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您剛剛的意思……莫非是說——給我治眼睛的那位醫生……就是那個變——那個大叔？」

　　出於禮貌問題，微生羽臨時改口，將「變態」那個發自肺腑的詞彙吞了回去，但是當碧洋琪（帶著一種無奈和憐憫的語氣）再度開口的時候，她突然有了一種類似絕望的感覺——

　　「嘛……我很理解你的心情，那傢伙的確是個變態，而且還是個接吻魔，不過他同時也是世界上醫術首屈一指的醫生，你的眼睛對於他而言完全不是問題。」

　　——微生羽徹底沉默了。

　　留意到了微生羽無聲的控訴，碧洋琪輕輕咳了一聲，轉身就要將病房的門關上，卻又忽然愣在了那裡。

　　「——阿綱……？你怎麼會來這裡？」

　　似乎自從來到了義大利之後，碧洋琪再也沒有看見沢田綱吉穿過除了西裝襯衫之外的衣服，如同忠實於自己最終的色彩一般，一直在黑色灰色這兩種顏色之間來回變換著——尤其是在笹川京子出了那件事之後，連一向遲鈍的藍波感覺到了沢田的變化。

　　——再也不是那個會穿著便裝或者領子都不整齊的校服，慌慌張張大吵大鬧的少年了。

　　陽光從走廊上的窗戶一點點落在棕發青年的身上，那一瞬間，碧洋琪好像看見了沢田綱吉眼中有一抹複雜而柔和的光芒一閃而逝，他微微點了點頭，目光無聲地落在了病房內安靜的少女身上：「辛苦了，碧洋琪……只不過，有點在意吧。」

　　——只是很想知道，十多年之後，自己已經漸漸習慣了黑手黨的今天……記憶裡那個單純率真的小女孩，又變成了什麼樣子呢？

　　（二）

　　——滴答，滴答，滴答。

　　秒針沿著表面上緩緩地挪動著，細微至極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如此清晰，到了第三聲的時候，伴隨著「啪」地一聲輕響，展臺之上的防彈玻璃罩應聲開啟。

　　紅潤猶如玫瑰花瓣一般的唇角挽起了一個優雅中帶著些許嫵媚的弧度，她抬手，緊了緊手臂上黑色皮質長手套，如探囊取物一般，輕輕鬆松將玻璃罩中的晶瑩溫潤、色澤細膩的玉璧撈入掌心。

　　「就這玩意兒也值五千萬美金？算了……反正應該不會有錯，『楚漢龍紋』嗎……不錯的名字，可惜在本小姐手裡，你可是一錢不值——不過，看起來你的原主人似乎也不是很重視你嘛……居然把你放在設施如此簡陋的環境裡——至於你們……」

　　環視了一下四周展廳裡的眾多的寶物，女子聳了聳肩：「——你們的主人應該好好感謝我，我可是很有職業道德的，所以這一次，不會對你們出手。」

　　將價值連城的玉璧上下拋了拋，女子並不急著閃人，反而揚起了另一隻手，微微一笑：「就這麼走了似乎有些無聊啊……不如，找幾個人出來玩玩兒好了——」

　　「砰——！」地一聲，女子一拳狠狠砸在了展臺的感應器上，隨即整個房間裡立刻響起了急促而尖銳的警報聲！一道道電子門應聲啟動，女子一甩手，銀色的小箭帶著一條極為纖細又極為堅韌的透明絲線，自手腕下方電光一般地射出，釘在了門外，隱約可以聽見警衛們淩亂的腳步聲，她等了大約有五秒左右，輕輕切了一聲這才原地躍起，猛然收緊了手腕上的繩索，倏然消失在黑暗中——

　　「——拜拜~」

　　享受著與危險和極限擦肩而過的快@感，「偷天」組織中排名第一的妙手歐泊永遠也不會想到，就是她掌心這一枚她完全不放在眼裡的「楚漢龍紋」，徹底改變了她的命運；而她更加想不到的是，在不久的將來，她的生活將會遭到巨大的變故。

　　當然，如果歐泊知道，她手中這塊「一無是處」的「楚漢龍紋」，居然會是彭格列家族十代雲守即將送給未婚妻的結婚禮物，那麼就算買家再出十倍的價錢，她也絕對不會碰這塊玉璧一下——很可惜，她對此一無所知。

　　（三）

　　「——有誰……在那裡嗎？碧洋琪小姐？」

　　病房的大門輕輕關上的一瞬間，沢田綱吉還未開口，坐在病床上的微生羽就微微偏過頭，皺著眉頭不確定地開口道；大約是由於看不見的緣故，她對於聲音的感知力突然被放大了好幾倍似的。而站在門口的沢田綱吉，一瞬間突然有些莫名的手足無措，他站在那裡，輕輕咳了一聲。

　　「那個……咳，抱歉，我，我不是碧洋琪。」

　　察覺到了來人的尷尬，微生羽愣了一下，隨即低頭輕輕笑了一聲，故意緩和氣氛一般地道：「啊，聽上去似乎也不是那個叫做『夏瑪律』的……奇怪醫生呢。」

　　被微生羽的話語微微囧了一下，沢田綱吉不自覺地揚了揚唇角，總算是恢復了自然：「啊……我的確不是夏瑪律。我叫做——沢田綱吉……」

　　腳步聲輕輕停在了微生羽的病床邊上，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態，沢田綱吉說到這裡稍稍頓了一下——然而坐在病床上的少女一動未動，只是靜靜地聽著——沢田綱吉的眼神微微暗了一下，這才接著說道：「……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

　　他以為她會記得他，就像他從未忘記過記憶裡那個淡金色長髮的小女孩一樣……但是很顯然，她已經不記得了。

　　——也對，那個時候，他們本來就很小，她甚至比他還要小兩三歲的樣子……記不得也難怪。

　　「沢田君嗎……聽名字好像是日本人呢——」

　　也許是由於受傷的緣故，微生羽的面容顯得有些蒼白和消瘦，她皺著眉頭喃喃了一句，隨即好像突然想起了一樣：「啊，失禮了。我的名字叫做微生羽，初次見面，請多指教。沢田君是日本人？」

　　——不是初次見面。

　　沢田綱吉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這句話咽了下去：「……嗯。」

　　青年溫和柔軟的聲音猶如窗外的陽光一般，雖然看不見，但是微生羽卻是一下子確定了：沢田綱吉，應該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吧。

　　這個認知也讓微生羽稍稍放鬆了一些，說話的聲音也大了起來……感覺上也越來越貼近沢田綱吉記憶中的那個Elisa了。

　　「哈哈……真是奇怪呢，『彭格列』——應該是這個發音沒錯——感覺上，雖然總部在義大利，但是山本武、雲雀恭彌……還有沢田君你卻都是日本人，好奇怪的感覺。啊，對了，沢田君你也是彭格列的人嗎？彭格列的總部是在義大利沒錯吧？」

　　「嗯……的確，守護者們大多是日本人呢。我和大家，都是在日本並盛町長大然後認識的。」

　　說到了同伴，沢田綱吉的眼中漾起了一抹暖意——可惜微生羽此刻完全看不見，只是注意到了沢田綱吉口中「守護者」這個詞，頓時來了興趣：「呐呐……據說彭格列的守護者總共有六個，自從來了日本之後，我遇到的山本君是雨之守護者，雲雀恭彌是雲之守護者，那麼沢田君你也是守護者嗎？是什麼守護者呢？」

　　「呃……我不是守護者。」故意避開了自己的身份，沢田綱吉突然想到了什麼似地——「剛剛微生小姐你說『自從來了日本以後』——莫非微生小姐還不知道，這裡就是義大利彭格列基地的總部嗎？」

　　——三秒死寂。

　　「誒誒誒——？！這裡難道不是日本並盛町嗎？不是雲守基地？！已經到了義大利嗎？！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看著病床上少女驚訝而意外的樣子，沢田綱吉不自覺地抬起手想要掩飾嘴角的笑意，完全忘記了眼前的少女此刻雙眼看不見的事實。

　　——真的是，沒變啊。和記憶中一樣，真好呢……                        


☆、「初次」見面然後就是「推倒」

　　（一）

　　微生羽第二次見到那個名為「沢田綱吉」的青年，是在三周以後了。

　　那個時候，她剛剛按照碧洋琪說的那樣，毫不手軟地拿著花瓶將說著「既然今天的治療結束了，那麼可愛的小阿羽我們就來啾一個吧~」的夏瑪律大叔狠狠地K出了門外。拖夏瑪律的福，微生羽現在聽音辨位的本事越來越強了；而且即使她不在護士小姐或者碧洋琪的陪同下去逛花園，每天也都有著相當的運動量——畢竟，把一個身高一米七到一米八的大男人K出門外也是需要一定力氣的。

　　從一開始微生羽拿著花瓶拍到夏瑪律的臉上，夏瑪律會接過花瓶然後繼續毫無障礙地騷擾阿羽，到後來被阿羽打翻在地拍拍衣服和阿羽撒嬌（……）要阿羽溫柔一點對他，再到如今阿羽能夠把夏瑪律打飛出門趴在地上半天怕不起來——不得不說，阿羽在武力值方面的確按照Reborn期望的那樣，有所進化了。

　　阿羽甚至覺得，如果換成現在的自己，應該可以和小萱一樣拿著鐵棍把綁架犯K昏了（握拳）。

　　沢田綱吉打開門的時候夏瑪律正好連人帶著花瓶迎面飛了過來——不得不說這個場景和幾年前他還在並盛初遇夏瑪律的情形有點相似（那個時候打飛夏瑪律的人是碧洋琪），不過現在的沢田綱吉早已不是當年會被迎面撞倒的「廢柴綱」。當夏瑪律迎面飛來的時候，棕發青年毫不猶豫地側過身，於是夏瑪律整個人便毫無阻礙地擦著他的肩膀「嘭——！」地一聲撞在了牆上，然後再緩緩地滑落在地……最後還是臉先著地。

　　沢田綱吉保持著之前側身的姿勢，毫無壓力地垂著目光，抬手撣了撣方才和夏瑪律碰過的那一邊肩膀，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進了病房——順手把伸手想往病房方向繼續爬地夏瑪律「砰」地一聲關在了門外。

　　「——哈？還來？」坐在病床上的微生羽聽見聲響，漂亮的眉毛立馬團了起來，「夏瑪律醫生，你今天好像很耐打的樣子啊……」

　　她一邊說著，一邊幾乎是習慣性地伸手去抓床頭櫃上的花瓶——在碧洋琪的安排下，微生羽的房間成了整個彭格列基地裡唯一一個花瓶的數量比鮮花還要多的病房——沢田綱吉看見那並不寬敞的床頭櫃上硬是放了六個花瓶、地上還堆了兩三個，嘴角不由得微微抽了一下。他低下頭，剛要開口澄清身份，微生羽已經非常熟練地拿起了床頭櫃上的一個花瓶，一邊說著「那就再給你一個花瓶去外面慢慢啾、隨便你啾多久都行」抬手就要朝自己扔過來——

　　「——等一下！」

　　大約是想到了方才夏瑪律的下場，沢田綱吉完全是下意識地快步上前，伸出手抓住少女的手腕、想要制止她扔花瓶的動作；而不巧的是坐在床上的阿羽少女為了全力扔花瓶，此刻正左手撐著床右手舉著花瓶，整個人重心後移蓄勢待發，完全不防沢田綱吉這突兀的一下驟然卸去了她右手上的全部力量！

　　手腕上一緊，就算眼前是一片模糊，微生羽仍然清楚地感覺到了坐飛機時被烤羊肉串的那種名為「天旋地轉」的感覺，重心一個不穩，竟然向後倒去！更糟糕的是，抓著自己手腕的那個人居然也被帶著一起倒了下來——倒……倒在了她的身上？！！

　　對於這樣的狀況顯然也是始料未及的沢田綱吉同樣也是一臉狀況外的樣子——他只知道，待他回過神，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已經一隻手緊緊握住了微生羽抓著花瓶的那只手的手腕，另一隻手則是按在了少女單薄的肩膀上，將她整個人死死壓制在床上，幾乎動彈不得。

　　……這種男上女下的奇怪情況是怎麼回事？！

　　這是雖然和京子有過擁抱牽手和親吻，但卻是第一次和一名除了媽媽以外的女性待在同一張床上的彭格列十代目徹底懵了。

　　——這是個比夏瑪律段數還要高超的色狼！！！虧得彭格列還是黑手黨這貨到底是怎麼進來的啊喂！！！

　　這是完全被壓制得動彈不得、還在憤怒掙扎著的阿羽小噴油……

　　「你——」

　　原本就由於眼睛看不見了而有些恐慌的微生羽，在這樣被莫名其妙地「推倒」之後掙扎未果，憤怒剛要開口，卻發覺對方也同時開了口。

　　——然後！阿羽小噴油驟然反應過來自己可以喊人！！！

　　「救命啊有色——唔唔唔——！！！」剛剛喊了一半，微生少女的嘴就被反應過來的十代目滿頭黑線地捂住了。

　　——所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捂著阿羽的嘴突然發現自己的行為向著強【嗶——】犯更近了一步的十代目更加黑線了……

　　一陣死寂。

　　沢田綱吉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整理了一下思緒，開口就準備解釋——而就在這時，門外卻突然響起了碧洋琪的聲音：「哈啦，夏瑪律你今天還是一如既往的慘呢，不知道吸取教訓的傢伙。」

　　「嘖！這個變態……」隨後響起的是一個阿羽沒聽過的男音，「別堵在這了，老姐，我馬上叫人去把這傢伙弄走……」

　　「交給你了，隼人。」碧洋琪隨口應了一聲，隨即揚聲道：「阿羽，我把今天的藥端來了哦，不管什麼理由都絕對會讓你喝下去的——」

　　——！！！

　　沢田綱吉和微生羽兩個人同時怔了一下，隨即沢田綱吉下意識地開口：「啊，等、等一下碧洋琪桑——哎喲！」

　　趁沢田綱吉不備，微生羽張口狠狠地在他的手上咬了一口，然後沢田綱吉感覺自己的耳朵接收到了一個分貝和內容相當驚悚的聲音——

　　「救命啊碧洋琪桑——！！！有色狼——！！！」

　　（二）

　　這裡是一座地處東南亞某國郊外、看似荒涼卻又有著重重關卡、堪稱富麗堂皇的豪宅；而比豪宅更加奪目的，便是以豪宅為中心，一圈圈向著周圍延展開來的一大片絢麗奪目的花田。

　　從眼前一直延伸到了天邊，絢爛猶如烈焰一般的色彩、比任何神話傳說中的妖姬都要更勝一籌的風姿，風吹花動，好像是舞動的精靈一般，美得勾魂攝魄、妖邪無比。

　　然而這樣絕致的景色，落入上官小小和沈初音的眼中，卻是讓二人齊齊色變——望著自家主上瞬間陰沉下來的臉色，上官小小只能雙手合十，提前為這篇花海的主人念一份悼詞了……

　　車門打開，迎面而來便是一陣甜美而魅惑的香風，若是換成了普通人，只怕瞬間便會有酒後微醺的感覺，猶如惡魔的邀請一般，然而換成了上官小小和沈初音這兩個黑道老手，聞著只會覺得有幾分胸悶噁心。

　　「真是活膩了啊……跑到主上的地盤上面種罌粟。」撇了撇嘴，上官小小冷笑了一聲，朝著沈初音的方向挑了挑眉，「呐，阿音，是不是尼洛家族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太久了，這幫人都忘了亞洲是怎麼易主的嗎？」

　　「那麼，這大約就是個讓他們回憶起來尼洛家族的好機會啊。」輕描淡寫地捋了捋耳邊飛揚的髮絲，沈初音轉身打開了車子後座的車門：「主上，我們到了。」

　　「多謝了，初音……」月白色的旗袍衣角隨風輕揚，襯著女子如同子夜一般漆黑的長髮，冰藍色的眼眸中水光流轉，被成為「主上」的女子從轎車中緩緩起身，陽光灑在了她精緻猶如神作一般的沉靜面容上。洛雲清緩緩抬起頭，紅唇微微抿了抿，目光落在了周圍的那一大片罌粟花田上，然後露出了一個冰冷到極致的笑容。

　　「這麼大一片花田，燒起來，應該也很奪目吧……」

　　「不知道，很久不燒了，先試試看好了。」領會到了洛雲清話裡的含義，沈初音輕輕應了一聲，隨即抬手握拳——左手中指上一枚鮮豔的紅寶石戒指瞬間燃起了一簇異常奪目的火焰！

　　「啊咧咧，主上，不先和裡面的人打聲招呼再燒嗎？」上官小小驚訝地眨了眨眼睛，「萬一燒到人怎麼辦？」

　　「我們之前已經和他們打過很多次招呼了，小小，是他們先對著我裝聾作啞的。」洛雲清隨手點了點小蘿莉的額角，「不過，我想要是先給他們來一把火，大約他們就會願意拿出誠意來和我們談一談了吧？」

　　「我記得主上你最討厭殺人的。而且比毒品更討厭。」

　　上官小小嘟著嘴，哼了一聲。

　　「放心，那裡面的傢伙一個個都是狐狸中的狐狸，他們絕對有逃生的密道的。」非常篤定地揮了揮手，洛雲清隨即轉向了沈初音，「開始吧。」

　　——刹那間，火光沖天。

　　（三）

　　「——那是什麼？」

　　望著遠處天邊驀然亮起的紅色雲朵，微生遙下意識地轉向了身側據說是「留下來保護她」的君回暖，「為什麼會有那樣的光——簡直，簡直就像是在……」

　　「很抱歉，微生夫人。」抬手將車窗上的窗紗拉上，遮住了那沖天的火光，鵝黃色旗袍的女子的聲音裡帶著真實的歉意，「我想我必須請您對此保持沉默。原本我們是打算直接送您去義大利的，不過在出行之前，主上還有點私事要辦。這片罌粟花田對於主上而言猶如芒刺在背，如果不及時處理，那麼東南亞那些觀望中的毒品家族便會順勢而出，到時候會更加麻煩。」

　　「……這樣嗎。」

　　轉過頭，微生遙沒有再看向窗外——洛家族的前任少主、彭格列前任十代家族霧守洛雲清嗎……記憶裡，似乎聽說過Visconti說起過。

　　【——是個恐怖的天才……】

　　——如果阿羽那孩子那邊，也有這樣的高手，她就放心了……

　　「——君回暖小姐，可以的話，我想問一下阿羽那邊的情況……」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05

☆、有些東西還是暫且留白吧

　　（一）

　　……自從正式就任彭格列十代目之後，沢田綱吉已經很久沒有過如此強烈的吐槽欲望了。

　　被童年時代最喜歡的小妹妹在手背上咬了一口，義正言辭的指認為比夏瑪律還要高級的色狼，並且他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被自己的屬下撞了個正著——

　　「……噗。」這是碧洋琪的反應，不過她還是很注意沒有說出他的身份，不讓微生羽知道沢田綱吉的身份。

　　不過同樣看見這一幕的獄寺大約是被憤怒沖昏了頭——當然，忠犬君是永遠不會對著十代目發火的，他的憤怒原因是：「啊啊啊——！！！你這忘恩負義的女人！！！居然敢咬十代目的手，絕不放過你——」

　　「什麼？！」這是憤怒的阿羽，「我咬他是正常的吧？！你知不知道這個變態做了什麼——」

　　「隼人——」你說出來了啊……

　　「變、變態……？」被點名的「十代目」很受打擊……

　　「什麼？『變態』——？！你居然敢……！十代目！！！真是對不起！！！作為您的左右手我居然讓您受到了這樣的侮辱真是罪該萬死……臭女人，受死吧——」

　　「別說了獄寺君……」沢田綱吉的聲音完全被壓下去了……

　　「炸裂——」

　　「——隼人。」忍無可忍的碧洋琪一把拽下了自己臉上的擋風鏡，然後捏著自家小弟的臉面向自己，下一秒，微生羽只聽見了「咚」的一聲，世界就徹底安靜……

　　「碧洋琪桑？發生了什麼事？」

　　微生羽奇怪地道。

　　「什麼事也沒有。」揮了揮手中的擋風鏡，碧洋琪淡定地回答道。

　　——至於阿羽小姑娘留在沢田綱吉童鞋手背上的那個牙印，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在第二天的某個重要晚宴上，諸位黑手黨家族的BOSS和要員見到這位黑手黨史上最年輕的教父的第一反應都與往年有所差異：

　　場景一：

　　「喲~好久不見啊阿綱，還好嗎——啊拉？你手上的牙印是怎麼回事？」這是突然發現了什麼，然後一伸手就搭住了沢田綱吉肩膀，笑得賊兮兮的加百羅涅家族BOSS「跳馬」迪諾，「嘖嘖……想不到阿綱你也長大了啊……來！我可愛的師弟，和師兄說說，這是哪個美女的牙印？」

　　沢田綱吉：「……迪諾桑，你想多了。」

　　場景二：

　　「啊，綱君？」這是笑得文文弱弱毫無黑手黨BOSS風範的西蒙家族首領古裡炎真，他是在和沢田綱吉碰酒杯的時候注意到這個牙印的，頓時露出了驚訝窘迫的神色，「啊喏……那個，綱君……你，莫非你……咳咳，那個——」

　　古裡炎真害羞說不出口，並不代表西蒙家族沒有人敢說。比如——

　　鈴木愛迪爾海德——不對，現在應該叫「加藤」愛迪爾海德了：「真是的，炎真你有什麼說不口的啊？沢田是二十歲又不是十二歲，有女人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古裡炎真：「誒……誒？說、說的也是啊……（非常真誠地）恭喜了啊，綱君。」

　　沢田綱吉：「……等一下，炎真，你們誤會了——」

　　場景三：

　　「怎麼了，綱吉君？你看上去好像很累的樣子——」這是笑得爽朗明媚，落落大方的基裡奧內羅家族BOSS艾莉亞，她的話剛剛說了一半，目光落在了沢田綱吉的手背上，然後露出了一個了然的曖昧笑容：「啊，原來是這樣啊……不知道綱吉君和雲雀君兩位誰會先舉行婚禮呢？哈哈……彭格列最近的好事還真不少呢，想來獄寺君和塞西莉亞也差不多該結婚了呢……」

　　「咳！BOSS，別這樣，這是彭格列十代的隱私吧……」這是無奈的伽馬，但是看他的眼神，很顯然也是誤會了什麼……

　　沢田綱吉：「艾莉亞桑……這樣一個個解釋真的很累啊——」

　　場景四：

　　「喂——！！！渣滓！！！」這是一把將喝空的酒杯重重放在了桌上的斯誇羅，「關於上次你們說的那個小丫頭和她媽媽的事情，貝爾和瑪蒙雖然去看過了不過卻沒能找到人啊——嗯？你手上的這個牙印是怎麼回事？女人咬的嗎？！！！」

　　「算是吧……斯誇羅君，請小聲一點。」沢田綱吉滿頭黑線地扶著桌子，他已經不想解釋了……就讓他們誤會吧，有女人又怎麼樣？！就像鈴木愛迪爾海德說的那樣：他這個年紀，有女人很正常！雲雀前輩和洛雲清小姐都有孩子了，他有個女人怎麼樣！怎麼樣！！！（徹底破罐破摔了……）

　　「喂——！！！你有沒有搞錯啊沢田綱吉！！！現在彭格列忙成了一團亂，你居然還有心思搞女人？！！！喂——！！！……」

　　沢田綱吉：「……斯誇羅君，你只是因為解語小姐一直留在彭格列本部才生氣的吧？」

　　場景五：

　　「哦，你好啊沢田君……」這是洛雲清的妹妹、巴厘安首領Xanxus的未婚妻、洛家族現任BOSS洛淩霜（某種程度上是雲雀恭彌最大的情敵……），「關於東南亞那邊的毒品工廠姐姐已經專門去處理過了，所以——你的手怎麼了？」

　　沢田綱吉（微笑，青筋，緊緊地捏著酒杯）：「……被我女人咬了，不行嗎？！」

　　「……」洛淩霜面無表情地盯著沢田綱吉看了一會兒，「啊，那真是恭喜啊……什麼時候結婚？為了洛家族和彭格列之間的長期友好同盟關係，我一定備好重禮。」

　　——洛淩霜完全相信了。

　　場景六、場景七、場景八……

　　於是直到本次酒宴結束，「一向不近女色的彭格列首領沢田綱吉手背上的女性牙印」這件事幾乎一瞬間就傳遍了整個歐洲黑手黨上層社會……

　　（二）

　　鏡頭再轉回東南亞，先前那一片妖豔而絕麗的罌粟花此時早已化為了一片漆黑的灰燼，只餘下些許焦黑的殘枝敗葉，在尚未完全熄滅的嵐之火焰的蠶食下痛苦掙扎著……

　　——只不過是短短五分鐘的時間，居然就……！

　　前來談判的中年男子半是恐懼半是肉痛地看著那一片駭然的焦土，咽了咽口水：這麼一大片花田，居然就這樣燒掉了……！那可都是錢啊……要是等到成熟製成可卡因甚至是更高純度的海洛因，那得是多少錢啊……幾十億？不，應該是上百億——或者更多！

　　想到那白花花的支票就這樣被一把火狠狠燒掉了，男子頓時在心裡恨得捶胸頓足，看著眼前三個妙齡美女幾乎是咬牙切齒——但轉而又想到了方才沈初音只是輕描淡寫的揮揮手，居然就毀掉了所有花田……他不禁打了個寒戰，按捺住心中的不情願，硬是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那個……洛大小姐……您怎麼突然就——有話好說啊！雖然東南亞是洛家族的管轄範圍，但是您也不能不讓人活了不是？這毒品生意最是賺錢了，您不想做，我們做啊！您看要不這樣好了，這種花加工販賣的途徑我們都是現成的！只要您今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們每年的收益絕對不會讓您失望——五五分？要不四六？三七也成——當、當然是我三您七了……呵呵，您看？」

　　「我想我說過吧，」看著男子眼中赤@裸裸的貪婪，面對著這樣不用付出分毫便唾手可得的暴利，洛雲清竟是眉毛也不曾動一下，她只是冷冷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嘴角揚起了一個公式化的笑容：「我說過——我想我還是洛家族少主的時候就說過了吧？」

　　「——在我洛家族的地盤上，不允許出現任何和毒品相關的行業！罌粟管制我也明確規定過，只有專門入藥的地方才可以種植。如果你沒有聽懂，我就再重複一遍——」

　　「【我不會容許一分一毫的毒品流入亞洲！東南亞尤其！】」

　　「——如果再犯，那麼尼洛家族就是最好的例子。」

　　說完，沒有再理會男子的表情，洛雲清直接轉身離開——

　　被女子身上一瞬間流露出來的凜然殺意所震懾，男子的臉色一瞬間蒼白如紙，強笑著道：「……這……這個……洛大小姐，我們這不……就是在商量——」

　　男子想要追上去的動作，被沈初音指間灼灼的嵐之火焰阻止——他僵硬地看著眼前的女子，不敢再向前一步：就是這個火炎，剛剛……！

　　「我看你好像還不懂我家主上的意思啊……」

　　仿佛很是苦惱一般，沈初音皺了皺眉，隨即微微一笑：「這可不是什麼商量，這是【命令】！」

　　（三）

　　義大利佛羅倫斯的街頭，流浪藝人彈唱著浪漫的情歌，聲音蒼涼而動人；晶亮的泉水沖上天空的瞬間，將平淡無奇的日光分解為七彩細小的虹光，高大的青銅雕塑微微垂著頭，動作定格的一瞬間便是成就了永恆的藝術之美。

　　廣場上的白鴿低頭啄了啄地面，隨即警覺地抬起頭，振翅飛走；歡笑的孩童嘻嘻哈哈地奔跑著，如往常一樣……除了她。

　　抬手壓了壓帽檐，女子蒼白的臉上早已不復先前的神采飛揚——歐泊抬手按住了肩膀上的傷口，感覺到火辣辣的疼痛和微微的濕意……看來傷口又裂開了嗎……

　　——雲雀恭彌！不愧是最強黑手黨家族彭格列的最強守護者——可惡！自己怎麼就一個大意，居然拿了他的東西？！本以為不過是和往常一樣的一宗小生意，沒想居然是個催命符——

　　歐泊微微苦笑了一下，她現在還能怎麼樣呢？這樣逃下去，絕對不是辦法……反正遲早落到彭格列家族的手裡，還不如——還不如自己先去找彭格列家族的首領！

　　她不是白癡，如果不是山窮水盡，她也不會想要去自投羅網——可是，雲雀恭彌絕對不是好打發的，現在，就算她想要退讓也要能和雲雀恭彌對上話才行。的確，她在偷竊這一行中是當之無愧的翹楚，但是論起戰鬥力，她連彭格列最弱的霧之守護者庫洛姆都不如！

　　而且，道上的人都說，「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綱吉是個溫和好說話的人」……雖然她一向不相信黑手黨裡還能有什麼善茬兒，不過這也是她最後的機會了……！

　　「下麵……就去羅馬吧……！」


☆、義大利本該是個美麗浪漫的國度

　　（一）

　　幾乎每一個少年在年幼的時候都會和自己的好友坐在一起，天馬行空地暢談所謂的夢想，微生羽和葉萱也不例外。

　　「——我要去旅遊！先去日本，再去歐洲！然後寫一本最精彩的遊記！」

　　「……為什麼不去美國？」隱隱約約猜到了答案的葉萱抽著嘴角，問對面那個握著拳頭信心滿滿的傢伙。

　　「去米國有毛的意思啊，據說紐約和上海沒有多大區別，逛街購物神馬的最麻煩了……」微生羽埋著頭找了若干理由，最後才誠實地說出了重點：「還要說那見鬼的鳥語……我最恨英語了。」

　　……葉萱一瞬間有一種拿起字典拍微生羽腦袋的衝動。

　　——不去美國的真實理由是你永遠學不好英語才對吧微生羽你這英語無能星人！！！

　　「可是去英國也要說英語的吧？！」

　　「就只有英國而已啦……嘻，葉萱你知道嗎？為什麼我最喜歡義大利？」

　　「……為什麼？」

　　「因為啊，在義大利，說英語和說中文是沒有區別的！義大利人都會一邊擺手一邊說：『No no no,I can't speak English！』——啊哈哈哈……」

　　「= =……」這倒是真的……

　　雖說英語在全世界通行，不過在義大利，恐怕是不行的了——因為基本上整個義大利的公民都是只會說一句英語，那就是「No no no,I can't speak English.」或者「I'm sorry,I can't speak English.」……有的時候，不等你開口，他們就會主動聲明這一點，之後不管你用英語說什麼——哪怕是小學級別的英語，他們也會瞪著一雙茫然的眼睛看著你。

　　據說，在義大利，你要是問一個義大利人「為什麼你不去學英語」，那麼對方一定更加奇怪地問你「為什麼不學義大利語」——在義大利人的心目中，義大利語是世界上最美的語言，他們認為全世界人民都應該會說才對。中國人在中國遇見一個老外會中文，頓時大驚小怪驚喜不已；而義大利人在義大利遇見一個老外不會義大利語，頓時大驚小怪驚訝不已……

　　——幸好對於微生羽這傢伙而言，義大利語也算是半個母語了，不然恐怕她也會討厭義大利的。

　　「對了，你之前說日本……莫非你要去學日語？」

　　「才不去呢，有個學日語的傢伙答應過要帶我去日本的啊——何況，雖然不會念，不過日本很多字和中文長得不是差不多麼？」

　　葉萱：「……」

　　那個時候，坐在N中濃密高大的樹蔭下，微生羽毫無形象地躺在長椅上，任由午後溫暖和煦的陽光透過樹葉間狹小的縫隙灑落在自己的身上，懶懶地暢想著自己的未來。那個時候的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兩年之後的自己，居然就真的沿著這條自己隨口說出的路線——「中國-日本-歐洲」，開始了她人生之中最不可思議的旅程。

　　（二）

　　或許很多年之後，微生羽會成長為一個獨當一面、身手高超的彭格列家族成員，甚至繼承了父親的能力，成為了巴厘安暗殺部隊的一員……不過短期之內，她還是個百無一用，連藍波都打不過、不知天高地厚、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小廢柴。

　　而這個之前一直擔心著「要是動手術的話怎麼辦那太恐怖了」的小廢柴，在得知了自己腦袋裡那塊壓迫著視覺神經的血塊居然開始自己消融了——也就是說，現在開始可以暫且取消手術，換用藥品治療之後，小廢柴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而小廢柴不知道的是——Reborn同時也松了一口氣，不過他松了口氣的原因絕對會讓小廢柴毛骨悚然：「啊，開始自己癒合了嗎？這樣就好……嘛，畢竟以後要是我訓練她，失手打到了腦袋，總不能天天找夏瑪律做手術吧~雖然愈合速度慢了點，不過多試幾次（？！）就會快了~」

　　（話說，當年27君曾經多少次被R君拿著列恩牌的10噸大錘子狠狠地砸向了地面？作者覺得R君雖然人小，但並不代表腕力小……）

　　當然這是後話了，此時此刻的阿羽小廢柴對於自己即將面對的「斯巴達教師*3（拉爾、可樂、R君）·輪流上陣蹂躪自己」這樣悲慘的未來還一無所知，她現在整天保持著【o(*￣▽￣*)o~】這樣呆呆傻傻的狀態——原因很簡單：在從碧洋琪和沢田綱吉那裡確認了自家母上和小萱安然無恙（彭格列眾人沒有告訴她Visconti下落不明的事情，只說Visconti有事不在義大利），並且自己以前的親朋好友都已經在彭格列的安排下處於「被保護」狀態了之後，這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傢伙，就開始垂涎於羅馬的各種風景傳說、古典風情建築，以及經典美食了。

　　在阿羽小廢柴看來，義大利就是個無比的寶庫。尤其是被世人盛讚為「永恆之城」的羅馬，建城將近兩千八百多年來歷經風雨，卻依然聳立在殘垣斷壁之上。當奧古斯都大帝的鐵騎踏上羅馬土地的那一瞬間，就註定了這座永恆的城市即將成為世人眼中的傳說。

　　【「我找到的羅馬是一座磚砌的城市，我將把她程式設計一座大理石之城。」】

　　——奧古斯都這樣說著，羅馬終於迎來了一個脫胎換骨的時代。而隨後，奧古斯都大帝的繼任者們在其後的兩百年內也紛紛繼續著這項偉大的工程，建造了無數讓世人歎為觀止的華美與壯觀——尼祿的黃金屋（Nero's Domus Aurea），維斯巴鄉那沾染了無數英靈鮮血的古羅馬鬥獸場（Colosseum），圖拉真的圖拉真市場（Markets of Trajan），哈德良重修了萬神殿（Pantheon），卡拉卡拉修成了大浴場（Baths of Caracalla）……

　　「誒……想不到微生小姐對於羅馬還挺瞭解的嘛。」

　　坐在樓下的花園一角，棕發的青年聽著微生羽如數家珍地列舉著這些羅馬的名勝古跡，微微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微生小姐對這方面很有研究嗎？」

　　「那當然了！」對於微生羽而言，義大利有如第二個故鄉，她一邊說著一邊挺了挺腰板，幾乎要從籐椅上跳起來了，「我小時候好歹也跟著老爸在羅馬住過一陣子呢！」

　　「那為什麼你還要去看這些景點，沒看過嗎？」碧洋琪將激動地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的阿羽小廢柴按了回去，「坐好，你的眼睛現在還看不清楚吧？」

　　「那時候還很小啊……完全不記得了。只記得一個人在羅馬許願池那裡走丟過，後來就被爸爸一直待在身邊不讓亂跑了。」說到這裡，阿羽微微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爸爸什麼時候工作完能回來呢……」

　　——沢田綱吉的手驀然一緊。

　　那麼強的Visconti前輩……不會有事吧……？

　　不過沒等沢田綱吉想出什麼關於Visconti下落的藉口，微生羽卻自己放棄了這個疑問——原因很簡單：在知道了「彭格列」是個非常龐大的黑手黨組織之後，阿羽覺得自己對於彭格列的事情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就算父親大人是這個家族的高層，也不代表她可以隨意打聽這些內部事務。

　　不過阿羽的新話題很明顯也讓沢田綱吉有些接受不能——

　　「話說回來，阿綱你的聲音真的和那個色狼『十代目』的聲音好像呢……嘛~不過這個世界上，長得完全一模一樣的人都存在了，聲音相似也沒什麼了。」

　　「……噗。」碧洋琪捂嘴輕笑。

　　沢田綱吉的冷汗刷刷地流啊……好在阿羽現在眼睛雖然慢慢復原了，卻還離恢復正常視力有一段時間，不然的話，只怕沢田綱吉就要徹底露餡兒了。

　　「那、那個……」想到之前的那一場誤會到現在還沒有機會解除，沢田綱吉就不敢讓手底下的人在阿羽面前管自己叫「十代目」，現在也只好順著阿羽說話的方向轉移話題了，「微生小姐，你好好在基地裡養傷，等你傷好得差不多了，我再帶你出去遊覽羅馬好了。」

　　「真的嗎真的嗎！」阿羽小廢柴輕易地就被糊弄了過去，一聽這話完全忘記了先前的咬牙切齒，歡喜地幾乎要原地轉圈了，「綱君你真是大好人啊！比那個什麼『十代目』強了太多了！那麼就約好了喲，等我的眼睛再好一些，就一起出去逛羅馬啊！」

　　少女的眼睛雖然看不清事物，但卻在瞬間被點亮了光華一般——沢田綱吉望著微生羽銀灰色的眼眸，愣了愣，隨即淡淡一笑，「好的，那就約好了。」

　　從並盛町來到羅馬有多久了呢？四年？還是五年——沢田綱吉已經記不清楚了……在過去的那些時間裡，往往都充斥著陰謀和血腥，唯有面對著同伴和京子的時候，才能獲取些許溫暖——這樣的生活讓他幾乎都已經忘記了：義大利原本該是個浪漫而美麗的國度，有著無數的藝術和傳說。

　　——仔細想想，自己似乎也沒什麼資格當導遊呢……如果是就景點而言的話，自己知道的那些，也大多是從資料上看來的風景啊……

　　是不是該找個本地人幫忙想一想旅遊路線呢？當然，絕對不能找Reborn= =……！不然就徹底毀了……

　　只要一想到很久以前由自家斯巴達教師安排的「彭格列式畢業旅行」，沢田綱吉就覺得那是他人生中揮之不去的陰影……

　　獄寺君？好像獄寺君是在西西里長大的而不是羅馬……這樣一來碧洋琪也不可能了；

　　拉爾小姐和可樂尼洛都是軍人出身，估計對於旅遊業沒什麼研究；

　　夏瑪律醫生？——不行，絕對不行……他要是非要跟著一起去，然後一路騷擾微生小姐怎麼辦？PASS；

　　山本君和大哥都是日本人，藍波他就不指望了，不添亂就不錯了；

　　迪諾桑最近也很忙的樣子，每次通電話都是羅馬裡奧大叔接的，還是不要去打擾人家了……

　　雲雀前輩……更不要想了= =……等等，說到雲雀前輩，就想到了——

　　（三）

　　「羅馬導遊？我是無所謂啦……旅行計畫書？那種東西不需要啦。又不是出遠門……」

　　「——不過，綱吉君你怎麼突然想起來要去遊玩羅馬了？」

　　——羅馬國際機場的大廳裡，洛雲清一邊拖著行李箱一邊疑惑地接著電話。不同於先前在東南亞執行任務時那一身（裝B專用= =）玲瓏優雅的古典式旗袍，此時此刻，洛雲清身上完完全全是一套休閒以為十足的中性打扮——披在外面的深藍色的牛仔中袖外套敞開著，露出了裡面是灰藍交錯的白底T恤衫，□是一條咖啡色的牛仔緊身褲。原本飄逸飛揚的黑髮此時也被她用牛皮筋在腦後紮成了一束搭在了肩上，十足一副野丫頭的樣子——這樣的打扮，要是讓先前那些把洛雲清當做女王一樣膽戰心驚供著的東南亞黑道中人看見，絕對會跌碎了一地的下巴殼；當然了，要是雲雀恭彌看見自家懷了孕的未婚妻又穿成這副模樣跑跑跳跳的，臉也絕對會黑成一塊焦炭的……

　　「啊，其實我要出去玩兒只不過是順便了……」電話那一頭的沢田綱吉微微頓了一下，隨即把微生羽的事情告訴了洛雲清，然後道：「……就是這樣，所以我想著反正也沒怎麼好好玩兒過，不如順便一起去遊覽一下好了。想到雲清小姐你之前在羅馬美術學院念過書，所以就拜託你了。」

　　「哎……想不到綱吉君你還記得呢。」驀然想到了當年自己轉學去並盛國中的第一天，沢田綱吉鬧得那經典的笑話，洛雲清就忍不住抿了抿嘴——

　　【「我叫做洛雲清，中國人。之前一直在羅馬念書，所以日語不太好，請大家多多指教了。」 洛雲清一邊說著，一邊在一幫男生的抽氣聲和口哨聲中向眾人鞠了個躬，哪知道躬鞠了一半就被傳進耳內的話語雷在了當場——

　　「——誒？！又是轉學生？！不會吧……嗯，不過她來自羅馬，呼……幸好不是義大利~不是義大利就好了……」

　　洛雲清(躬鞠了一半僵在那裡+滿頭黑線)：「……」

　　——哈，哈哈……日本國中生的地理常識已經爛到這個地步了嗎——不對，應該說，並盛中學的孩子們，真的有地理常識嗎？

　　「……這位同學。」洛雲清終於找回了直起腰杆的力氣，相當憂愁地看向了沢田綱吉的方向——沢田綱吉似乎是因為之前被同樣轉學生的獄寺欺負過，條件反射地坐正了身子，誠惶誠恐地看向了洛雲清，「那個，我來自義大利的首都，羅馬。」

　　「——意、義大利？！難、難道你也是——也是——」】

　　「……洛【同學】，不用記得這麼清楚吧。」

　　儘管洛雲清嘴裡什麼都沒有說，不過沢田綱吉還是很敏銳地猜到了電話那頭女子發笑的原因——雖然不想承認，不過當年的自己……還真是——

　　「……噗哈哈……綱吉君……綱吉君不也記得很清楚嗎？」站在機場的大廳裡，洛雲清直接笑了個前仰後合，「好吧好吧，我不笑了——」

　　「按照首領你的意思，我讓小小和初音先把微生夫人安排在了米蘭那邊居住。在彭格列家族重振旗鼓之前，洛家族會先保護好她的；至於微生家的其他親戚你們也大可放心，亞洲畢竟是洛家族的地盤，不然我在東南亞也不會那麼肆無忌憚的了。」

　　「至於旅遊的事情，我恐怕要一周以後才能去總部了。畢竟羅馬美術學院那裡有一個畫展，我有好幾幅畫在那裡，必須趕去撐個場，不然莫利亞教授又要衝到彭格列來鬧事了……」

　　「……等等，雲清小姐你不在米蘭嗎？」沢田綱吉突然聽出了問題。

　　「在羅馬啊。」洛雲清輕輕哼了一聲，「在東南亞機場的時候就把小小和初音甩掉了，跑路的話，我可是最在行的！」

　　——十歲不到一個人從家族跑到義大利堅持要去學畫畫不要當黑手黨的少主，跑起路來連雲雀前輩都抓不住她……沢田綱吉頓時默然了。

　　「……對了，雲清小姐，聽說你懷孕了——」真的嗎？沢田綱吉話未說完，那邊洛雲清就迅速地反擊了：

　　「我也聽說了喲，彭格列十代目爪子上有個女人的牙印——恭喜你啊綱吉君，我還以為你和骸那傢伙一樣，要去當魔法師呢~」

　　沢田綱吉：「……」

　　——為什麼剛剛下飛機的洛雲清會知道這種事啊喂！！！                        


☆、不知不覺中漸漸敞開的心門

　　（一）

　　人果然是在失去之後，才知道珍惜的——這一點，微生羽從來沒有這樣清晰的體會過。

　　即使在看完海倫·凱勒的《假如給我三天光明》的時候，她也是看過就忘——雖然海倫的文筆真實而深刻，但是那畢竟是小學時代了，根本記不清。

　　而此時此刻，她在經歷了將近一個多月的黑暗之中，終於可以拆下覆在眼睛上的繃帶，重拾光明的感覺比她想像中更加美好。

　　好像是黑暗的長夜過去，黎明的曙光降臨一般——她小心翼翼地一點點睜開了眼睛，朦朦朧朧的光一點點滲入她的視野，那一瞬間，微生羽有一種終於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就算不表現出來，但是沒有人對於失明不恐懼吧？好在真的恢復了……

　　「不高興嗎？」看著微生羽臉上愣愣的表情，碧洋琪有些驚訝，隨即皺著眉頭看向了夏瑪律：「喂……夏瑪律，你確定阿羽現在看得見嗎？你最好別出什麼岔子，否則……」

　　碧洋琪一邊說，一邊露出了一個陰森森的表情——抓著拆下來繃帶的那只手頓時冒出了紫色的寒氣，繃帶瞬間被腐蝕溶解斷裂成兩截……

　　「呃……」穿著一身白大褂，夏瑪律醫生原本還想耍耍帥——但是當他眼睜睜地的看著那兩截落地的繃帶將大理石地板腐蝕出了兩個小坑之後，立馬就老實了，就差沒有指天畫地地發誓了：「怎麼可能出問題呢？我給可愛的小姐治病一向是盡心盡力的！」

　　說完之後，夏瑪律立馬湊到了眯著眼睛看向自己的阿羽面前，很認真地道：「不過，可能是長時間沒有見光的緣故，儘管我們已經把窗簾拉起來了，不過為了保護視覺神經，建議小阿羽還是先休息吧……小阿羽？」

　　「……嗯！我知道了，夏瑪律醫生~！」大約是康復的喜悅之情，這一次阿羽居然沒有拿花瓶砸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夏瑪律，反而對著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謝謝你！真的，謝謝你了！！」

　　「……」面對著少女純真燦爛的笑容，夏瑪律愣了愣——下一秒，熟知某人本性的碧洋琪在他一句「太可愛了！小阿羽我們來啾一個吧~！」說完之前，就眼疾手快地從床頭櫃上拿起了一個長形的花瓶，狠狠一掄，像打棒球似地把夏瑪律狠狠打了飛出去……

　　「喂……阿羽，就算感謝這傢伙，也不要忘了他的本性啊——嗯？」皺著眉頭看著夏瑪律在病房的門外砰然降落，碧洋琪的話剛說了一半，就被阿羽清脆的笑聲打斷了。她怔了怔，將目光轉向了病床上笑得前仰後合的少女：「阿羽，你……」

　　「噗——哈哈哈……」儘管知道自己也曾經無數次做過同樣的事情，但是真的看到這麼有動漫喜劇效果（本來就是= =……）的一幕，阿羽還是覺得非常搞笑。

　　——果然，還是親眼看見這一切才會覺得安心。能夠恢復視力，真是太好了。

　　「不僅僅是夏瑪律醫生，還有碧洋琪小姐、沢田君……無論如何，我都很感謝你們呢。」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微生羽眨了眨眼睛眼睛，然後轉向了碧洋琪的方向，對著哪個漸漸清晰起來的、留著粉色披肩長髮的高挑女子努力睜開了眼睛：「真的很高興，終於可以看見了呢……碧洋琪小姐和綱吉君、還有大家的樣子。」

　　「……」看著少女真誠的笑容，碧洋琪微微愣了一下：方才那一瞬間，真的覺得阿羽的笑容和很久以前的京子很相似……那是現在的京子，已經失去的那種笑容。

　　——在這個叫做微生羽的少女身上，存在著笹川京子六年前開始，就被現實和黑手黨的血腥和黑暗一點點消磨、直到殆盡的東西。

　　——這也許就是為什麼即使再忙碌，阿綱這幾天都會專程繞道來看望這個少女的緣故吧……

　　「碧洋琪小姐？」

　　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微生羽下意識地偏了偏頭，疑惑地重複了一遍。

　　「啊……那麼，看見了我之後，有什麼感想嗎？」迅速地回過神來，碧洋琪的臉上揚起了一抹微微有些不自然的笑容，不過微生羽此時眼睛正因為看的時間太長而有點發酸，全然沒有注意到。

　　「覺得啊……碧洋琪小姐果然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漂亮一些呢。」微生羽的聲音清脆中帶著明朗的笑意，讓碧洋琪也忍不住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搖了搖頭。

　　「——那麼我呢我呢~？」好不容易從門外爬回病房的夏瑪律剛好聽見了微生之前的話語，頓時滿懷期待地湊了上來，那幅色迷迷的大叔樣偏要擺出一副蘿莉的表情，碧洋琪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了沒有把他從窗戶丟出去……

　　「你啊……」微生羽皺著眉頭想了想，隨即閉著眼睛扭過頭去，「……你的話，就順便也看一眼好了。只能說，這個世界上果然沒有什麼事情是十全十美的啊——」

　　「不用這麼含蓄的，阿羽的意思是說你就是那個美中不足的。」碧洋琪環著手臂，完全沒有客氣的打算，直接說出了阿羽的話外音。

　　夏瑪律撐著地面的手一個不穩，下巴砰地一聲刻在了地上，頓時淚流滿面：「怎麼這樣……」

　　（二）

　　微生羽在這裡要代表廣大出國党說明一件事情，那就是——

　　【不管肯德基、麥當勞、必勝客什麼的在國內的生意再怎麼熱門，都不要真的對於西方的食物有什麼期待的。】

　　……其實義大利的食物在歐洲列國中也算不錯的了，除了有點油膩之外——不過，如果你連著吃了一個多月的義大利面漢堡什麼的，那麼你也會有一種崩潰的感覺的。

　　微生羽之前的高中就有出國的名額，基本上只要你不是門門不及格，交點錢都可以出國去溜一圈回來的。葉萱就差一點出國——不過，在看見了高一屆的學長出國歸來的樣子之後，葉萱女王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直到兩個人上了大學，葉萱想起來還是後怕：據說那個學長出國之前是白白胖胖的，是被年級裡公認為體態最接近國寶大熊貓的憨厚學長；可是那天葉萱去諮詢的時候，只看見了一副竹竿站在諮詢處的辦公桌後面……據說這就是去了美國一年之後的結果。

　　——葉萱被驚嚇到了。然後第二天，微生羽就發現那張出國申請表被葉萱女王疊成了一個小方塊，直接拿去墊桌腳的= =……

　　對於同樣具有「吃貨」屬性的微生羽和葉萱而言，讓他們一天到晚和兔子似地啃半生不熟、純天然味道的菜葉那簡直是酷刑。兩個人當時就握手表示：在學會燒飯做菜之前，絕對不能出國。

　　據說英國的司康餅那是國際有名的難吃……自從微生羽看過《黑塔X亞》之後（APH中有一集是意呆利被英國抓走後喂吃司康餅而大哭），她就發誓自己這輩子都不會碰司康餅一下……

　　順便說一下，微生羽真的不能理解義大利人對於PASTA幾十年如一日的執著。她吃了試幾次之後就徹底的夠了……

　　坐在彭格列的飯廳裡，微生羽看著眼前一大盤澆滿了鮮紅色蕃茄醬汁的義大利麵條，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果然應該聽小萱的話，學好廚藝再出國嗎TAT……

　　不過這些日子以來，自己已經給彭格列的大家填了太多麻煩了……這樣想著，微生羽最終還是視死如歸地拿起了叉子，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

　　「撲哧……」

　　一個掩飾不住的笑聲從微生羽的身後傳來，阿羽小廢柴愣了一下——下一秒，坐在她身側的碧洋琪美女就驚訝地回過頭：「雲清？你——你不在米蘭嗎？」

　　「我直接從東南亞飛羅馬了，沒有去米蘭。好久不見了，碧洋琪。」

　　黑亮柔順的長髮，精緻秀雅的輪廓，清冷優雅地舉止——如果換在平時，微生羽這個顏控絕對會兩眼冒心地對準眼前的東方美人毫不猶豫地撲上去；不過現在嘛……呃，她還是撲了，不過撲的對象不是洛雲清，而洛雲清大小姐手中的那一盤杭椒牛柳；兩眼也的確冒光了，不過冒的是綠光——

　　「——牛柳~！！！」

　　——想不到在義大利還可以吃到正宗的杭椒牛柳TAT，微生羽再看見美食的一瞬間迅速將風度啊形象什麼完全遺忘了！

　　所謂溫飽而思【嗶——】，她微生羽，先是吃貨，然後才是顏控！美人什麼的先放到一邊，先吃飽了再說！！！

　　（三）

　　……憑心而論，眼前的被碧洋琪稱為「雲清」的東方女子，絕對是極品美人中的極品。

　　——不僅僅是人長得漂亮，身材標準，聲音好聽，性格溫柔，而且還很會做飯！！！尤其做出來的還是地地道道的中餐美食！！！（←重點在這）以後絕對是極品好人·妻！！！

　　嘴裡咬著香嫩可口的牛柳肉，兩眼放光地看著對面的雲清美人將一盤炒的翠綠翠綠的小青菜和一盤香氣四溢的魚香肉絲放在了桌上，阿羽小廢柴握著筷子一瞬間感動得想哭。

　　——雲清美人！你徹底填補了我人生（現階段）最大的缺憾啊！！！嫁給我吧（喂喂喂）！！！

　　（這個吃貨……）

　　「你就是……『微生羽』？」

　　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會兒眼前捧著飯碗狼吞虎嚥的少女，洛雲清的目光若有所思的劃過微生羽肩膀上微微帶著點自然卷、發梢處隱隱泛著淡金色光芒的長髮，突然對著微生羽露出了一個堪稱「顛倒眾生」的笑容，看得完全沒有定力可言的阿羽小廢柴一噎，瞬間呆在了那裡。完全是無意識地點了點頭，阿羽小廢柴連一根青菜葉子從嘴角掉了下來都不知道……

　　「真是可愛的小妹妹呢~」不自覺想到了自家寶貝妹妹小時候的萌樣子，洛雲清頓時覺得自己直接從東南亞跑來羅馬的決定真是太對了，「聽綱吉君說，你很喜歡羅馬？」

　　「嗯……」一根筍絲送到了臉上……

　　「那麼，這兩天，我一定帶著你和綱吉君好好把羅馬玩一遍~」

　　「好……」繼續看著洛雲清無意識夾菜……

　　不過，微生羽什麼都不知道，並不代表碧洋琪會任由她胡來——皺了皺眉，她輕輕咳嗽了一聲：「這樣亂跑不太好吧，雲清，你肚子裡的孩子……要是出了什麼狀況，雲雀那傢伙可是會——」

　　——咬殺全羅馬也不一定……

　　「安啦安啦，碧洋琪。才兩個月不到，完全看不出來的。況且，以我的身手，能出什麼意外？」

　　輕輕側過頭，洛雲清對著碧洋琪輕輕抬起了左手，指間銀色的光芒一閃而逝——

　　「你可別忘了喲，我可是……」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08

☆、兩個人的羅馬

　　（一）

　　事實上從旅遊的日子定在第二天開始，沢田綱吉就一直坐在辦公室裡苦惱著「明天要怎麼和微生小姐說第一句話」這個問題，以至於當天下午，獄寺隼人在彭格列十代目辦公室和資料廳之間，無怨無悔地來回奔波了至少了有五六次——原因是沢田綱吉將去年的財務報表審核失誤之後，卻放在了直接入庫的那一摞檔上面，於是後面提取該報表資料的其他報表也一同出錯了。

　　也虧得這件事情，獄寺君也猛然醒悟到：「十代目，您果然是太累了麼……」

　　——於是獄寺隼人很堅決地主動跑去Reborn那裡，為沢田綱吉請了假。

　　「……雖然我沒覺得羅馬有什麼好玩兒的，不過出去散散心還是很必要的！十代目！……不過，和那個叫『微生羽』的無禮丫頭一起出去真的可以嗎？」

　　沢田綱吉微笑著表示「獄寺君謝謝了」、「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再被微生小姐咬到的（囧）」，然後在目送忠犬君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之後，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所以說，這下連『我很忙只好失約了』這個逃避的理由也不能用了嗎？」

　　——所以說！明天要怎麼和微生小姐說第一句話啊喂？！！！

　　雖然在面對著其他家族各位千金貴婦的時候，作為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綱吉可以風度翩翩，溫文爾雅地說出無數讓女子心花怒放的恭維和讚美；但是在面對著微生羽的時候，不知為什麼，連沢田綱吉自己都沒有發覺到——

　　他好像，又變回了國中時代那個不善言辭、說話磕磕絆絆的廢柴綱了……

　　——是因為Elisa的那段記憶嗎？他不確定……

　　不過這個問題，很顯然對於阿羽小廢柴根本不算是「問題」——就好像那個時候，沢田綱吉第一次在Reborn的安排下和京子一起去動物園約會的時候，京子毫無壓力地學著沢田綱吉呆呆的樣子開玩笑。次日見面的時候，也同樣毫無壓力的阿羽左右看了看，然後對著一臉糾結的棕發青年很是疑惑地道：「綱君，洛雲清小姐……在哪裡？」

　　沢田綱吉一瞬間不知道心裡那種感覺該怎麼形容……大約是沮喪、懊惱和慶倖同在吧——

　　「雲、雲清小姐的話……今天恐怕不能來了。」

　　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其實沢田綱吉被微生羽這個小青梅關注洛雲清更甚於自己這件事小小地打擊了一下（雖然十代目是不會承認的）……

　　「誒？為什麼？」

　　很自然地拉開了話題，微生羽幾乎是完美解決了沢田綱吉的困擾——但是沢田綱吉卻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緊了緊手中洛雲清給的資料和路線圖，沢田綱吉不知為什麼一瞬間有一種把它們送進垃圾堆的欲·望。下一秒，棕發青年臉上顯現出了一個閃閃發光、完美的「彭格列十代目式微笑」：「這個我不·知·道。那麼，微生小姐，我們還逛羅馬嗎？」

　　——把他忘得一乾二淨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隨便跑出來一個女人都比他更吸引她的注意力嗎？！

　　——虧得他昨天還糾結來著= =！

　　「……」

　　——阿綱你怎麼了突然好可怕……

　　雖然此時此刻完全沒有攻擊力，但卻還擁有著小動物對於危險物直覺的阿羽小廢柴默默地將自己還未出口的那句「好失望啊那麼雲清小姐去了哪裡啊」給咽了回去……

　　「沒、沒事了……那麼我們出發吧。綱君……」

　　（二）

　　儘管是和微生羽約好了的出遊，但是作為彭格列家族的首領，沢田綱吉依舊必須在此之前將家族當天的大部分檔批完——所以當二人並肩走出彭格列基地的大門，已經是羅馬的傍晚了。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微生小姐……下一次，有空我們再白天一起出來遊覽好了。」

　　微微有些歉意地看著身邊四處張望著的阿羽，穿著灰色西裝的青年無奈地說著，那雙棕色的眼眸中滑過些許淡淡的光芒，散發著明亮而溫和的光暈——事實上，他自己也非常清楚，這個約定如果要實現，只怕要等一段時間了。

　　「不……是我打擾了啊。」面對棕發青年的歉意，微生羽之前小小的失望早已煙消雲散，反倒還反過來安慰沢田綱吉道：「我想夜晚的羅馬也有她美麗獨到的地方吧……就像N市，有時候晚上比白天更加熱鬧呢——況且現在……」

　　抬起頭看了看明朗的天空，微生羽微微有些汗顏地道：「……除了下班高峰的車流，我真的看不出來這是晚上啊……」

　　十月，已經是踩著夏時令尾巴的時節。不過，在羅馬的夏時令，白天總是沒完沒了的——就算手錶上的時針已經搖搖晃晃地挪過了六點，不過陽光卻沒有一點下班的意思，依舊是精神十足地普照著大地。羅馬街頭行色匆匆的本地人大約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日照，只有像微生羽這樣的外地人，才會無奈地加快腳步，走到狹長的小街小巷裡，依靠著兩旁高大建築物的陰影，躲避羅馬驕陽過於熱情的親吻。

　　沒有了先前計畫中的導遊，原本安排滿滿的羅馬之行突然變得散漫隨意起來，不過微生羽也並不討厭這樣的行程。畢竟，她本身也是個懶散的人，就這樣信步遊蕩，對於她而言比在彭格列家族的花園裡一遍一遍地轉圈已經強上了太多。

　　而沢田綱吉對於這樣的結果也是早有預料，畢竟，他和微生羽對於這座城市都算不上瞭解。這就導致了兩個人走兩步就會攔一個路人開始詢問路線；每到一個岔路口，才會決定下一個目的地。

　　羅馬人最大的特點就是熱情，這一點倒是和二人頭頂上的驕陽有著異曲同工之處。對於兩個說著一口流利的義大利語的東方客人，羅馬人往往很是熱情——比如，當微生羽停在一個霜淇淋的邊上，詢問那位賣霜淇淋的羅馬帥哥「離這裡最近最值得一看的景點是……」的時候，那位熱情的帥哥一邊回答了她的問題，一邊順手在阿羽的霜淇淋上多加了一個霜淇淋球，理由是阿羽「看上去非常可愛非常漂亮」。

　　——這個理由可比霜淇淋球本身更得阿羽的歡心。於是她完全忽略了身後彭格列十代目的表情，直接給了帥哥一個大大的笑容，和一聲甜甜的「謝謝，你看上去也很英俊！」。

　　簡單說就是賣萌。賣一次萌換一個霜淇淋球，感覺還挺划算的。

　　步出小街的一瞬間，斜照而來的陽光迎面而來，沢田綱吉幾乎是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替微生羽擋住了微微有些刺眼的光線。

　　「小心些……你的眼睛才剛剛痊癒。」

　　聞言，在被陽光照到的時候才想起自己眼睛剛剛痊癒的微生羽怔了怔，下意識地低下了頭。注視著手中圓圓的霜淇淋球，細微的冷氣從上面散發而來，那清甜冰涼的感覺，從舌尖瞬間抵達到了心底某個不知名的地方……

　　（三）

　　而與此同時，在彭格列本部的基地，公共餐廳——

　　「——這個不許吃。」

　　一隻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大手，在洛雲清拿起勺子的一瞬間直接將少女面前的木瓜雪梨羹遮住，漆黑的鳳眼中微微閃過些許不自然的惱意，面對未婚妻可憐兮兮的神情，一向做事不給任何理由的雲雀恭彌無奈地扭過頭移開了目光，張了張嘴，聲音很小，但卻無比清晰地傳入了女子的耳中：「……孕婦吃木瓜不好。」

　　「——噗！」坐在雲守夫婦鄰桌的一個彭格列小幹部突然將嘴裡咬了一半的牛排吐回了盤子裡，同一時間，整個餐廳裡的人同時感覺到了溫度瞬間DOWN到了零點。

　　「我……我先去把剩下的檔整理一下吧，今天的下午茶我就先不吃了……反正過一會兒就是晚餐時間了。」抽著嘴角將手中的菜單合了起來，銀髮青年按著額角一跳一跳的青筋，對著同一桌的笹川了平點了點頭。

　　「啊，極限地沒有食欲嗎？獄寺你一直這樣的話，塞西莉亞小姐會極限的很擔心的！！！」一身黑西裝配著橙色襯衫的了平瞪大了眼睛。

　　「啊……就是今天有點……」

　　「嗯……那好吧，要一杯卡布奇諾——」無奈地放棄了用武力和二雀爭奪美食的想法，洛雲清無奈地對著身後的侍應生招了招手，可是不等侍應生回答，對面的黑髮男子再次開口：「所有的咖啡都不許喝。」

　　……在洛家族裡一向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洛雲清大小姐捏著功能表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頭頂上一個巨大的十字路口·爆了出來：「……又對孕婦不好嗎？」

　　「對胎兒不好。」有了第一次，雲雀恭彌也不怕第二次了。這一句話說得流利無比，但卻讓整個餐廳裡的彭格列家族成員聽了個清清楚楚，然後他們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口=】這樣驚悚的表情。

　　——剛、剛說話的……是雲守大人沒錯吧……？

　　——誰來告訴他們為什麼一向除了中二之外什麼都不懂的雲守大人會對於孕婦的禁忌這麼清楚啊啊啊啊啊啊——！！！

　　「那麼蘆薈優酪乳……」

　　「蘆薈也不行。」

　　「……綠茶——」

　　「茶類一律不可以。」

　　「要一份綠豆沙冰——」

　　「綠豆也好冰也好都不許碰。」

　　……

　　一份菜譜從第一頁翻到了最後一頁，一邊拿著圓珠筆和菜單的侍應生也被囧到失語了——洛雲清低下頭，然後那個侍應生在看見洛雲清將餐廳的鋼化玻璃桌腳無聲無息、切口整齊地扳下了一個等腰直角三角形的時候，冷汗刷地一聲下來了。

　　——這位大小姐是何方神聖啊……

　　由於洛雲清早在沢田綱吉國中的時候，就由於某些特殊的原因把霧守的位置交到了庫洛姆和六道骸的手上，後來就一直留在亞洲説明雲守部門處理事務，所以像這個侍應生這種資歷的新人，對於這位看上去我見猶憐的東方美人的身份自然是一無所知——也正是因為如此，當下一秒，憤然的洛雲清將菜單瞬間扔到雲雀恭彌臉上的時候，不知情的眾人一瞬間同時產生了「這女人完蛋了」的想法——

　　「——那麼你就把能吃的東給我畫出來啊！！！」

　　居然對雲守大人用命令語氣……侍應生默默淚奔了——這樣的話馬上餐廳又要被中二牌哥斯拉橫掃了……

　　——他的獎金絕對要報銷了……絕對的……TAT……

　　然而，出乎所有人——包括笹川了平在內的所有人的意料，穿著式樣簡單卻又不失優雅貴氣的黑色西裝的男子居然一反常態，「啪」地一聲，接住了洛雲清扔過來的菜單，一隻手輕輕鬆了松領帶，對著洛雲清挑了挑眉：「……好啊。」

　　然後，在眾人驚悚的目光中，他轉向了呆若木雞的侍應生，淡淡道：「把筆給我。」                        


☆、貝爾尼尼和小偷，光與影的城市

　　（一）

　　沒有了導遊，兩個對於羅馬幾乎是一無所知的東方人一起在羅馬街頭亂竄的結果就是，毫無疑問地迷路了。

　　這是個異常杯具的結論，雖然由於羅馬是個處處古跡的名城，被稱為「露天歷史博物館」，所以在漫無目的地亂逛之後，微生羽和沢田綱吉也意外路過了不少名勝景點。

　　從著名的海神噴泉（Triton Fountain）到納沃納廣場的四河噴泉（Fontana dei Quattro Fiumi）和摩爾噴泉（Fontana del Moro）……當微生羽和沢田綱吉第三次聽見「貝爾尼尼」的名字之後，她終於忍不住發問，而回答她的，卻是當地解說者更為驚訝的眼神。

　　「你居然不知道貝爾尼尼？」

　　面對著來人驚訝的眼神，微生羽和沢田綱吉面面相覷——沢田綱吉尤為尷尬，畢竟，他在羅馬過了這麼長時間。

　　沢田綱吉終於有點小後悔了：早知道就把洛雲清小姐帶上了……身為羅馬美術學院的高材生藝術家，洛雲清絕對會對貝爾尼尼了若指掌。事實上也的確是如此，很久以後的某一天，當微生羽和洛雲清一起漫步羅馬街頭的時候，洛雲清笑著告訴她：貝爾尼尼是義大利「文藝復興三傑」中的一位，他的主要風格就是日後風靡了整個歐洲的「巴羅克風格」，而他留在羅馬的作品幾乎蔓延了羅馬的大街小巷，不少國外的藝術家都喜歡稱呼羅馬為「貝爾尼尼的城市」。

　　又說，其實，就算是一個最普通的遊客，也一定會發現羅馬真的是貝爾尼尼的城市——當你拿著旅遊指南，在羅馬所有的最注明的景點走一圈，不難發現到處都是貝爾尼尼的影子；無論你怎麼走，總會與他不期而遇。

　　微生羽這無知的疑問顯然招來了不少義大利路人的側目。雖然有點捨不得眼前的美景，不過作為一個白羊座，微生羽更放不下面子，只好吐了吐舌頭，低下頭轉身快步離開，完全忘記了身邊和自己同樣尷尬的青年——

　　「微生小姐……」發現自己再一次被少女遺忘了，棕發青年無奈地抓了抓頭髮，在周圍人善意的笑聲中追著微生羽跑了過去。

　　（二）

　　喧囂而溫暖，這是微生羽對於羅馬傍晚的第一印象。

　　五光十色的巨大看板掛滿了大街兩側，成群結隊的摩托車從街上呼嘯而過，沢田綱吉小心地將她護在了靠近路邊的左側，然後溫聲慢語地告訴她：在義大利，不但小偷非常盛行，同時也要小心飛車搶劫。尤其是作為東方人的阿羽。

　　不過儘管如此，呆呆傻傻毫無經驗的微生羽還是好幾次差點被人群中擠過來小孩子拿刀片劃破了口袋——不過劃破了也無所謂，因為微生羽的口袋裡沒幾個錢——好在沢田綱吉眼疾手快地幫她擋開了那些孩子。

　　——不過棕發青年還是拿出了一些錢遞給了那些瘦小的孩子們，雖然對方一把奪過錢之後就竄得無影無蹤。微生羽看在眼裡，微微有些驚訝。

　　……這個叫做沢田綱吉的青年，真的是黑手黨嗎？

　　她不止一次這樣想著。畢竟，在她過去的十多年中，她只能透過銀幕和電影知道那些穿著黑色西裝帶著寬邊帽的人群。那些電影中，往往把義大利的黑手黨們塑造成一個個帥氣冷酷、殺人不眨眼的傢伙。

　　總之，就是與「沢田綱吉」這樣溫和好說話的人，是全然相反的類型。有的時候，微生羽甚至覺得，相比於黑手黨，沢田綱吉更像是一個神職人員。

　　——很多年以後，在得知了微生羽這個看法之後，沢田綱吉笑著告訴她：其實他也不想做什麼黑手黨，一開始懦弱，後來則是討厭血腥；只不過這個世界，往往可以大聲說話的人，手裡都必須有讓反對者閉嘴的力量。

　　——「所以，與其做一個天天對著石頭祈禱的神職人員，我還是做黑手黨吧。」

　　不過——

　　「從剛剛開始，我就很奇怪呢……為什麼這些小偷，都是孩子呢？」

　　看著孩子們統統散去，微生羽上前，對著沢田綱吉皺著眉頭道：「這樣年齡的小孩子，不都應該在念書嗎？」

　　聽到少女這樣的疑問，沢田綱吉卻並不意外，望著孩子們匆匆遠去的背影，青年棕色的眼眸中微微閃過一抹淡淡的憐憫：「其實，這些孩子，往往都不是義大利本地人，大部分是外來的流浪者，以吉普賽人居多。」

　　這讓微生羽微微驚訝了一下，隨即想到了在國內的時候，N市和S市也是一樣多小偷詐騙犯。不過這些小偷和詐騙犯往往也是從外地漂泊到城市的窮人。

　　然後微生羽又忍不住想到了在繁華的商業街中心、地鐵站裡，往往可以看見那些被人販子惡意扭斷了手腳，糟蹋成畸形殘疾，被迫去乞討的孩子們。每每遇到這樣的孩子，微生羽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給錢吧，這會讓那些人販子覺得有利可圖，繼續糟蹋更多的小孩子；不給錢的話，這些孩子倘若是空手而歸，必然會遭到人販子的毒打和折磨。

　　——左右為難。

　　「微生小姐大約不知道，在義大利，法律規定對16歲以下的孩子們不治罪，員警也不會抓16歲以下的小偷。這些孩子往往是在父母的指揮下出來偷竊的，因為這條法律，就更加無法無天了。」

　　「父母的……指揮下嗎？」微微垂了垂目光，微生羽發出了一聲淡淡的歎息，「如果是父母，倒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了。」

　　「——幸？」沢田綱吉驚訝地轉過頭，看著微生羽。少女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之前想到的「N市一景」說了出來，然後道，「……如果是自己的父母，必然不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吧。」

　　大約是早已經歷過了比這些更加殘忍黑暗的事情，沢田綱吉並沒有如微生羽想像中那樣露出憤慨而驚怒的神色，只是同樣歎了一口氣：「……微生小姐你剛剛說的，的確是很過分啊。不過，在義大利，做小偷也必然安全不到哪裡去——」

　　微生羽稍稍一愣，便明白過來——像沢田綱吉這般被偷東西還送錢的好心人只怕在哪裡都不多。義大利多黑手黨，要是這些孩子一不小心惹上了不該惹的人，只怕下場不會比那些畸形殘疾的孩子好到哪裡去。

　　想到這裡，微生羽不知為何，對於眼前五光十色，歌聲笑語的羅馬產生了一絲失望的情緒。

　　——她忘了，在這世界上，只要有光、就必然有影。

　　貝爾尼尼的巴羅克石雕和坐落於羅馬大街小巷中的古跡就是點亮了這個城市的光，而人們往往只能看見光，而忽略了光鮮背後，那些陰影中為了一餐饑飽而伸手偷竊的孩子們。

　　「……如果所有的黑手黨，都能像阿綱你這樣就好了。」

　　這樣說著，看著地圖上被洛雲清圈出來的重點名勝，微生羽也好像瞬間失去了興趣。

　　沢田綱吉微微苦笑，沒有回答。而就在兩人即將轉身離開的時候，一個孩子尖銳的哭叫聲在人群中響了起來，引得周圍的人們同時向著那裡看去——

　　「好痛！好痛！松、鬆手啦！……爸爸媽媽——！！！救命……疼——！！！」

　　沢田綱吉和微生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去，只見一個穿著寒酸的小男孩被一個戴著鴨舌帽，穿著運動裝、身材高挑的金髮美女緊緊地擰著手腕拎了起來，整個人懸在了半空中。

　　……看來，這孩子是惹上了不該惹的人啊。

　　（三）

　　東方有一句名言，叫做：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

　　不過這句話，在歐洲長大的歐泊自然是全然不知的，不過意思她卻是懂得，那就是：沒本事，就別混這一行。

　　——不然被抓了，就要有逃命的本事；連逃命的本事都沒有的話，就自認倒楣吧。

　　在「偷天」這個國際性的偷竊組織裡長大的歐泊，生平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憐憫和心軟。就好像殺手組織培養殺人機器時摒棄了感情的因素，「偷天」培養的偷竊機器，自然也不需要這種「會莫名其妙導致任務失敗的東西」——而作為「偷天」近二十多年來最完美的偷竊機器，歐泊自然也不可能有什麼同情心。她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去偷——如果偷不到，你就會餓死；如果被發現，你就會被打得半死不活。

　　當生命受到威脅之時，沒有人還會有心思去想那些可笑的同情心。在歐泊看來，同情心，不過是人們掩飾自己殘忍本性的奢侈品。

　　所以，當那個小男孩伸手用刀片觸到她衣服口袋的一瞬間，歐泊就毫不猶豫地劈手奪過了小男孩手中的刀片，然後一個簡單迅猛的小擒拿，將小男孩拎了起來。

　　——或許羅馬的法律管不著這些小孩子，不過並不代表她會不管。

　　小男孩由於疼痛和恐懼，開始大聲呼救——向著他口中的爸爸媽媽。不過，他的求救物件並沒有出現。歐泊冷笑著想，大約是因為自己看上去不怎麼好說話吧。

　　——所謂親情，也不過如此。

　　估計也是因為受夠了這樣的小偷，周圍的行人在聽到了小男孩的呼救聲之後，非但沒有同情，反而紛紛露出了一副厭棄的表情。更有甚者，居然抱著看好戲的神情上前圍觀起來——歐泊揚了揚嘴角，打算給這位年幼而笨拙、居然敢把手伸到她這個偷兒祖宗身上的無知小同行，留點終生難忘的小紀念品……

　　——組織裡怎麼做的？好像失誤一次就要剪斷一根手指來著的——

　　這樣想著，歐泊冷笑了一聲，將手中從小男孩那裡奪來的刀片，對準了小男孩左手的大拇指，特意讓小男孩看的清清楚楚……

　　「——等一下！」

　　一對青年男女焦急的聲音猛然響起，歐泊一愣，嘴角微微一揚：所謂的「父母」，總算是出場了嗎？看來親情這個東西，也不是太無用嘛——

　　不過，歐泊這樣的想法，在下一秒就煙消雲散了。因為眼前的這對「爸爸媽媽」，似乎有點……太過年輕了……

　　然後，不等歐泊反應過來，那對男女中、穿著灰色高級西裝的棕發青年已經如電般出手，一把捏住了她拿著刀片的那只手，歐泊吃痛，刀片「噹啷」一聲，應聲落地：「如果只是偷了你的東西，用不著出手這麼狠吧。這位小姐。」

　　而隨後而來的女子——不，應該說是「少女」更為貼切一點……少女則是一把拉過小男孩，上下打量了一下，皺著眉頭道：「你……沒事吧？嗯？」

　　「……」在刀片落地的那一瞬間，棕發青年就隨之放開了歐泊的手腕，退回了少女的身邊，見狀，微微有些囧然的沢田綱吉伸手捂住了額頭，「微生小姐，你……」

　　——你能不能不要突然表現得這麼像媽媽……

　　而事實上是，面對著一個水嫩可愛的西歐小正太，身為正太控的微生羽母性爆發了……

　　不過，讓沢田綱吉更囧的還在後面，當他伸出手，想去把一臉「萌狀態」的小青梅拉起來的時候，站在一邊的歐泊突然開口了——

　　「那個……你們，是這孩子的——父母嗎？」                        


☆、想要相信的聲音

　　（一）

　　很多年以後的某一天，在佛羅倫斯的街頭，那個時候的微生羽，已經可以不著痕跡地避開每一隻伸向自己錢包的小手，並且有了和沢田綱吉一樣的習慣——把錢分給那些穿著寒酸，面黃肌瘦的孩子們。

　　她在這麼做的時候，歐泊一直抱著手臂，冷眼旁觀著，然後嗤笑一聲：「天真。」

　　「……？」

　　「我以為阿羽你加入巴厘安之後，會變得和彭格列有所不同。沒想到，卻還是……」大約是覺得找不到合適的詞語，金髮美女聳了聳肩，代替了接下來的話語。

　　「說起這個，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啊……歐泊你這傢伙，眼神兒也太差勁了吧？」微微斜了斜眼睛，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停在了滿眼疑問的歐泊身邊，「哎呀……就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啦！還記得嗎？在羅馬街頭，你抓小偷，被我和阿綱阻止的那次……」

　　「——你居然對著我們問出了『你們是這孩子的父母嗎』這樣的問題！？」一想到這件事情，阿羽就有點受打擊，「拜託……那孩子看起來怎麼也有十一二歲了吧？我那時候才十八歲耶，怎麼也不可能有那麼大的小孩吧？嗯？而且我們倆明明都是東方人長相——」

　　「哦呀，這個黃毛也算是東方人長相嗎？」

　　隨手挑起了阿羽臉頰邊的一縷淡金色長髮，覺得少女發梢處微微的波浪卷手感很不錯，歐泊一時興起，連著拽了兩下。

　　「——而且事實說明我作為神偷，直覺果然很敏銳……」不等頭頂十字路口的微生羽開口，歐泊再次開口，這一次的聲音裡帶著淡淡的促狹意味，「——『阿綱』~嘖嘖，真是親熱的叫法啊……孩子什麼的，遲早會有的。」

　　「——歐泊！」

　　少女懊惱的聲音迴響在佛羅倫斯的上空，天空清澈明媚，碧藍如洗，風吹樹搖。二人身後的廣場上，一群白鴿啄了啄地面，被微生羽這一聲驚得驟然抬起頭，迅速地揮動翅膀，升上天空，穿過重重的雲層……

　　（二）

　　——當歐泊用冰涼的刀片架上自己的脖子的那一瞬間，微生羽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

　　……又被挾持了。又要給周圍的人帶來麻煩了……這樣沒用的自己。

　　雖然，她到現在，還對於自己被突然挾持的理由一無所知。

　　「——你是彭格列的人？！」

　　在抓著小男孩和沢田綱吉爭執的時候，歐泊一時不察，竟不小心將外套口袋裡的「楚漢龍紋」遺落在地——只聽「噹啷」一聲輕響，眾人頓時愣在了那裡。

　　微生羽的第一反應是看歐泊掉落了什麼，而沢田綱吉早已在玉璧掉落的一瞬間看清了物品——如果微生羽在彭格列基地裡的時候，留神一下周圍人的話題，那麼她對於「楚漢龍紋」想必也不會陌生到哪裡去。

　　——畢竟，這個世界上，敢把手伸到雲雀恭彌的地盤上偷東西，而且偷的還是他要送給洛雲清的結婚禮物——這種事情，只怕彭格列家族的成員們，想都沒有想過。

　　歐泊和沢田綱吉幾乎是同時蹲□，去撿那塊玉佩。不過就算歐泊有妙手空空，到底比身為彭格列BOSS的沢田綱吉略差一籌；所以，在沢田綱吉手觸碰道玉璧的一瞬間，歐泊的雙手就瞬間轉移了目標——從剛剛開始，就一臉茫然地站在沢田綱吉身側的微生少女。

　　她很輕易地得手了——歐泊自己都沒有想到，居然會這麼順利。原以為跟在這個棕發青年身邊的女子，就算不是什麼高手，至少也不是泛泛之輩——沒有想到，這個叫做「微生小姐」的少女，居然連一點反抗都沒有，就被自己拉到了身前，不知何時從地上再次撿起的刀片，這一次架在了微生羽的脖子上。

　　沢田綱吉一手握著玉璧，在聽見微生羽驚呼聲的同時抬起了頭，隨即露出了驚怒的神色：「——放開她。」

　　那是微生羽第一次，在沢田綱吉那一向溫和暖人的目光裡，看見名為憤怒的神情；也是第一次，她從那個一向笑得溫柔大方的少年身上，感覺到那屬於黑手黨的冷峻和凜然。冰涼的刀片抵在喉間，微生羽一時間卻愣在了那裡，只聽得見耳邊，歐泊的冷笑聲：「不用隱瞞了……能夠一眼認出『楚漢龍紋』，那麼你就算不是彭格列的人，只怕也和彭格列關係匪淺吧？」

　　「……我是彭格列的人。」輕輕抿了抿唇角，沢田綱吉的臉色有些難看，「你放開微生小姐，她不是彭格列的人，你挾持她沒有任何意義。」

　　「是嗎……可我到覺得很有意義呢。」看著沢田綱吉握著「楚漢龍紋」的那只手漸漸收緊，關節處隱隱有些泛白，歐泊便知道自己賭對了。

　　下一秒，微生羽感覺到自己的脖子上猛然傳來了一陣細微的痛楚，然後有一抹溫熱濕潤的液體緩緩地順著她的頸間滑了下去……

　　微生羽的指間微微一顫。就算看不見，但憑感覺、再加上對面沢田綱吉越發難看的臉色，她也能隱隱猜到了……那恐怕，是她的血。

　　「現在，你不許動，舉起雙手，把玉璧丟過來。」

　　肩膀上的傷口，由於方才的動作過快，再加上現在為了制住微生羽花費了大量的力氣再次撕裂開來……歐泊可以感覺到自己肩膀上的傷口一點點滲透出來的血液，穿在裡面的衣服在血液的作用下黏在傷口上，她知道，恐怕再過一小會兒，靠在她身前的微生羽就會察覺到了……但是——

　　「——把玉扔過來！不然……就要這女孩的命！」

　　——唯有「楚漢龍紋」這塊玉璧，絕對不能交出去……這是她談判的最基本籌碼。只有拿著這塊玉璧，等她傷好之後，才能和彭格列談條件。

　　她現在的要求已經非常卑微了……活命，他只要活命就好——

　　這樣想著的時候，歐泊突然感覺到，一直抓著自己手臂，拼命掙扎著的微生羽，突然停止了反抗的動作。她下意識地低頭看去，卻不料，正對上了少女銀灰色，澄澈而明亮、仿佛看穿了她一切想法的雙眼……

　　【咚咚……咚咚咚……咚——】

　　微生羽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一瞬間，她突然可以如此清晰地聽見身後女子的心跳聲；更不可思議的是，她好像可以聽懂，那樣的心跳聲，在訴說著什麼……

　　【——活命。她現在唯一的要求……就是……活命……】

　　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好像突然莫名其妙地多會了一門語言……不過，她卻意外地相信著自己的感覺，和這個迫切、甚至隱隱有些絕望的心跳聲……

　　——所以，儘管微生羽感覺到了，歐泊的手臂上，力量已經越來越小；儘管微生羽可以確定，自己聞到的，那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絕對是來自于歐泊本身的傷口；儘管，她已經確定，只要再拖一會兒，倒下的，絕對是歐泊……但是，她卻放開了力氣。

　　——她想要，相信這個女子的心跳聲……

　　「……好，那麼你接好了。」

　　沉默了片刻，沢田綱吉很是乾脆地開口，然後他抬起手，輕輕巧巧地將玉璧扔向了歐泊的方向。

　　（三）

　　彭格列基地本部——

　　「——噗……啊哈哈哈……」

　　……在從碧洋琪和獄寺那裡聽說了彭格列十代首領「手背上的牙印」的故事之後，一直到現在，洛雲清都一直保持著這樣毫無形象可言的狂笑姿態，一邊還在捶著桌子。

　　「……哈哈哈……哈哈——那、那個叫做『微生羽』的孩子……真、真是太可愛了……色狼……啊哈哈哈……」

　　「……洛雲清！」最先忍不住的銀毛忠犬咬牙道：「別再笑了……有那麼好玩兒嗎？！」

　　「啊拉，難道不好玩兒嗎？」戴著擋風鏡的碧洋琪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很是認真地問獄寺。

　　「連老姐你也——喂！！洛雲清！！！你也是十代目的守護者吧！？」

　　「——是『曾經』的守護者。」拿起茶杯輕輕飲了一口茶，Reborn好整以暇地回了獄寺一句，銀髮青年瞬間噎在了那裡。

　　「不過……就我個人而言，我並不贊成那位微生小姐加入彭格列。」

　　將手中的水杯輕輕放在了桌上，洛雲清終於停止了笑鬧，恢復了常態：「不是說微生羽有什麼不好，但是現在，我們都已經很大了；那位微生小姐也已經十八歲了，和當初的沢田君不一樣，她的價值觀已經形成——以普通人的價值觀念，很難在我們的世界活下去；但倘若要強行扭轉她的價值觀，對於微生羽而言，一定是相當慘烈而矛盾的一個過程……」

　　「啊……我也不看好那傢伙——」獄寺也放下了咖啡杯，態度強硬地表達著自己的觀點，「她的性格和之前什麼都不知道的笹川京子太像了。最開始的時候，笹川也說過會為了十代目堅持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可是結果呢？花了那麼久的時間，她還是無法接受黑手黨，連帶著了平那傢伙和十代目之間都開始發生矛盾——就算沒有三年前的那個意外事件，我覺得，笹川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說到這裡，銀髮青年低下了頭，手指微微一緊，幾乎要捏碎手中的杯子一般：「而且——最讓我無法接受的是……最後笹川那傢伙，竟然以忘記了一切為藉口，一個人逃回了日本嫁人……！如果那麼膽小的話，從一開始，就不要給十代目希望啊……！！！」

　　「隼人……」

　　看著自責而痛苦的弟弟，碧洋琪眼中閃過一抹無奈，抬起手，輕輕拍了拍獄寺的肩膀：「……那些都不是你的錯——」

　　「——可是京子也已經盡力了，獄寺君！」

　　出聲的人是洛雲清，她皺著眉頭看向了銀髮的青年，聲音確實半點不相讓：「京子是我的朋友，在那段時間裡，我可以比你們任何人——甚至包括綱吉君——都更加瞭解她的感受！一直以來，作為彭格列十代目身邊的女人，京子承受了多麼大的壓力，你根本不知道吧？因為沒有火焰和戰鬥力，也沒有什麼強大的背景，每一次的宴會上，當綱吉君去應酬的時候，她只能站在女眷那裡承受著其他家族大小姐們的冷嘲熱諷——」

　　「可是十代目呢？為了和笹川京子在一起，十代目甚至答應了家族裡那些以老賣老的糟老頭子那樣的條件——」

　　「可是京子也同樣為了綱吉君放棄了自己的原本可以擁有的普通生活——」

　　「——夠了！」

　　Reborn猛然揚高了聲音，打斷了獄寺和洛雲清的爭吵聲，「都別再說了……獄寺，小雲清！」

　　「不要再把以前的事情拿出來，做這種無意義的爭吵了。」

　　「——我們現在討論的，不是笹川京子；而是微生羽。」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09

☆、馬格塔街51號

　　（一）

　　在義大利，打車的方式和在國內是完全不同的——這一點，微生羽剛剛才知道。

　　在從沢田綱吉手上拿回了玉璧之後，挾持著微生羽的歐泊卻沒有絲毫要放開人質的意思，反而挾著微生羽，乘上了一輛自己早先打電話預定好的計程車，然後報出了一個微生羽從未聽過的地名。

　　冰涼的刀片抵在微生羽喉間，隔著窗戶，微生羽只來得及看見沢田綱吉猛然轉身跑向街道，看樣子是要去攔車——只是，現在這個時候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在義大利，堵車的嚴重情況恐怕不比帝都好到哪裡去；微生羽也實在很難想像，向沢田綱吉那樣溫和的人，像電影裡的那些黑手黨一樣拿著槍逼人下車的樣子。

　　——為什麼他會這樣著急呢？

　　有一瞬間，微生羽的心中，猛然生出了這樣的疑惑：自己，並不是沢田綱吉的什麼人不是嗎？甚至，一直以來，都在給彭格列家族增添各種各樣的麻煩……

　　這樣，無用而懦弱，任性自私的自己……又有什麼值得向沢田那樣的人為自己做這麼多呢？還有碧洋琪小姐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任性亂跑，動不動就被挾持……

　　——那麼，到底……為什麼？

　　車窗外的風景迅速的變換著，人流越來越稀疏，然後不知何時開始，竟漸漸下起了雨。雨勢漸大，細細密密地交織成了一片，將雨幕那一邊的景物自微生羽眼中一點點模糊……

　　「……我記得義大利是地中海氣候的國家，應該是終年高溫少雨的來著。」

　　手指輕輕地搭在車窗上，微生羽可以感覺到，歐泊捏著刀片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臂越來越無力，隨即對於自己先前的猜想越加確認。耳邊聽著窗外冰涼清冷的雨水「劈裡啪啦」地敲打在房間單薄的窗戶上，微生羽無奈的歎了口氣，喃喃地吐出了這麼一句話。

　　在聽到微生羽的話語時，歐泊的手臂一瞬間明顯地僵硬一下，隨後猛然加大了力道，狠狠扣住了微生羽的脖子，不過那聲音聽上去，比起之前和沢田綱吉說話的時候明顯要勉強了很多——

　　「……老實點。」

　　前排開車的司機微微有些不安地回過了頭，隨即猛踩了一把油門，微生羽忍不住猜測：大約他是想早點到達目的地然後儘快了結了這樁生意。

　　淡淡的血腥味在車子狹窄的空間裡蔓延開來，微生羽忍不住皺眉，小心地試探道：「你……受傷了？」

　　歐泊沒有回答她，微生羽感覺到她的手臂再度揚了揚，但最終卻是緩緩鬆開了。微生羽心裡一驚，剛要回頭，卻感覺到了背上一重，身後的女子整個人往自己的背上倒了下來——

　　「——？！」

　　「——喂喂喂……你——那個誰，你的傷……真有這麼重嗎？」

　　背上的人毫無聲息，微生羽試探著動了動肩膀，歐泊的身體微微晃了晃。這時車子恰好一個急轉彎，歐泊身子一歪，眼看就要從座位上滑倒在地，微生羽連忙回身扶住她，卻也因此被歐泊手上掉落的刀片劃傷了手臂。

　　「嘶……」眼看手臂上破開了一道血口，微生羽剛想收回手，隨即又想到倒在自己身上的歐泊，暗道一聲「晦氣」，卻也最終忍痛沒有收回手。

　　好不容易把歐泊扶回了座位上，微生羽總算松了口氣，推了推歐泊，再次確認對方已經完全昏迷，她直接轉向了司機：「停車！停車——不對，去……去彭格列基地本部！」

　　（二）

　　窗外的雨聲劈裡啪啦地響著，顯得嘈雜而煩心。不過儘管如此，微生羽還是很確定那個司機清清楚楚地聽見了自己說的話——因為「彭格列」這個詞一出，整輛車頓時一個大轉彎，微生羽扶著歐泊，砰地一聲撞在了車窗上。

　　「——喂！你做什麼啊你？！好好開車啊！！！」揉著臉頰上被撞的生疼的肉，阿羽憤怒地揮了揮拳頭，不過隨後又因為手臂上的傷口被扯動，疼得抽了口冷氣。

　　「……那個，對不起啊小姐……你剛剛——」司機將車子停在了路邊，結結巴巴的義大利語讓微生羽懷疑他是不是說話不利索，「你剛剛說的【彭格列】……是指……是指【彭格列家族】嗎……」

　　「——羅馬還有其他的彭格列嗎？」

　　微生羽眨了眨眼睛，然後她很快明白過來：不管怎麼說，對於一個普通司機而言，黑手黨還是唯恐避之不及的事物。就算知道彭格列基地在哪裡，也不敢靠近一步吧……

　　「呃——那麼，換個地方吧……」總之不能去歐泊剛剛說的那個地方，還不知道那裡有什麼人等著呢……不過，去哪裡呢？

　　——就算她小時候的確在義大利待過一陣子，不過也是待在彭格列啊。呃……其實她也不知道彭格列在哪裡……羅馬的地名，她一個也不知道= =……

　　等等，羅馬的地名……她還是知道一個的。雖然有點囧，不過現在也只能去那裡了，總比去歐泊說的地方要安全——

　　「——去馬格塔街51號。」

　　前排的司機顯然被微生羽說的地名雷了一下，他囧囧有神地回頭看著阿羽：「可是小姐……那裡不是……不是——」

　　「如果不想去彭格列，就去那裡。」微生羽很果斷地說道。

　　「但是……之前那位小姐不是說——」

　　「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微生羽想了想，隨即把手伸到歐泊的衣服口袋裡摸了摸，直接拿走了這個天下第一神偷的錢包，朝著司機晃了晃錢包，笑得黑手黨味道十足地道：「現在付錢的人是我，去我說的地方，不然就去彭格列基地。」

　　——「彭格列」這個詞一出，那個司機立馬就不說話了。然後他迅速地轉過身去，車子在雨幕中轉了個彎，徑直往馬格塔街去了……

　　（三）

　　——馬格塔街51號。想必每一個看過《羅馬假日》的影迷都不會忘記這個地方。

　　深綠色的常春藤靜靜地趴在牆頭，沿著灰色的石階一點點向上爬，寂靜的院落裡晚風微拂，雨聲依稀。在多少年前的那個夜晚，籍籍無名的美國新聞社的記者喬在古羅馬廢墟廣場撿到了昏昏欲睡的安妮公主，帶著她從這個斑斑駁駁的牆壁前走過，然後步入了一個屬於他們、後來又屬於了全世界的童話故事。

　　也正是這個絕美的童話，把奧黛麗·赫本永遠銘刻在了世人的記憶中，讓「ViaMargutta 51（馬格塔51號）」這個地名，成為了微生羽唯一知道的義大利地名。只不過以往要去這個地方的人，都是為了去旅遊，所以在微生羽對著司機說出這個地名的時候，那個可憐的司機才會露出那麼一副囧囧有神地模樣。

　　事實上，微生羽在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和喬一樣產生過讓那個司機把車上不省人事的歐泊運走的念頭——而且歐泊不是說過了一個目的地了麼……不過，那個司機自從知道了微生羽和彭格列有關係之後，就堅決不願意載著一個半死不活流血不止的女人獨自離開了。

　　他對微生羽說：他是不會把歐泊送到那個地方的——天知道那個地方還有些什麼人，他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他還有漂亮的老婆和可愛的孩子，還有年邁慈祥的老母親在家，他還答應了要掙夠了錢帶他們去法國玩……BLABLABLA……

　　然後他很堅決地說：他只會把歐泊送到兩個地方——一個是警局，一個是路邊。

　　儘管微生羽摸著脖子上那個讓她至今心有餘悸的傷口，有那麼一瞬間很想對那個司機說「啊很好警局或者路邊你隨便選一個吧，不過要丟路邊的話麻煩請開得遠一點」，不過當車子發動起來的一瞬間，微生羽不知為何，猛然想起了之前聽到的那個心跳聲……然後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伸出手，緊緊地扒住了那輛計程車——

　　「——等一下！」

　　「我拒絕尊貴，在優雅的躺椅中，在靈魂絕妙的山裡……」

　　當微生羽扶著歐泊搖搖晃晃的身體，滿身濕淋淋地、分不清哪是汗水哪是雨水地爬上了那道圓形的樓梯，站在那扇大門前的時候，她有一瞬間恍若聽見了安公主在門的另一邊吟詩的聲音，又或許只是雨聲中產生的幻覺。而這個幻覺，讓她下意識地抬起手，輕輕地叩了叩門——

　　「……你……你在幹什麼……」

　　仿佛是被這個叩門的聲音吵醒了一般，歐泊迷迷糊糊的呢喃聲驀然響起在微生羽的耳邊，微生羽一驚，差點從樓梯上跌下去，好在她即使抓住了樓梯的扶手——

　　「——不要突然開口嚇人啊喂你這傢伙！！！」

　　微生羽一瞬間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揪著歐泊的領子大喊大叫起來；而回應她的，卻是歐泊的一個白眼，和一句有氣無力的諷刺。

　　「笨蛋……馬格塔街51號……也虧你想得出來……」

　　「——敲門有什麼用……這裡就算是白天也很少開放……」

　　微生羽一瞬間很想把歐泊從樓梯上丟下去，不過就在這時，她再次聽見了歐泊的聲音——

　　「……我的……衣服口袋裡……那個小盒子……你幫我拿出來——」

　　「——我來教你……怎麼開【別人家的門】。」                        


☆、救人的理由

　　（一）

　　義大利多小偷，這一點微生羽早早地就知道了。以前她總以為那是因為義大利人好吃懶做，不過現在她明白了，這其中恐怕還有義大利的鎖太過沒用的原因在裡面。

　　不知道是不是義大利文物保護單位太不給力了，馬格塔街51號的鎖品質究竟如何，微生羽作為行外人暫且沒有發言權——她只知道，這鎖第一眼看上去就顯得很有年頭了，不過最囧的是，在歐泊神偷的親自指導下，這鎖居然在她拿起萬能鑰匙十五分鐘後，被她這個小菜鳥撬開來了。

　　微生羽當下就是一頭黑線。同樣親眼見證這一幕的神偷歐泊美女，瞬間也沉默了一下，然後說：「……也許是微生你意外的在偷竊方面很有天分的原因吧。」

　　不過不管歐泊怎麼說，微生羽都打定主意這輩子再也不相信義大利的鎖了。

　　「……我果然應該去看腦科。」

　　當微生羽扶著比自己高上一個頭的歐泊美女一步三晃地走入房間內、然後將歐泊一把甩在了牆角的時候，她甩了甩酸痛的手臂，自己也靠在了牆邊，哼了一聲，發出了和喬當年撿回安公主的時候一樣的感慨。

　　——她真是好人，以德報怨的好人（葉萱：你那是腦子不好。）……當初喬一開始接近安妮的時候還懷著目的呢；而她呢？人家把刀子架在她脖子上，她卻連把這個不法分子送去公安局都不忍心……

　　——她真是大好人啊TAT……！

　　不過她撿回來的這個傢伙，可不是什麼善良可愛的安公主，而是個不折不扣的綁架犯美女蛇，而且從剛剛教自己用萬能鑰匙開門的架勢看來……她還是個絕對的慣偷。

　　鑒於歐泊美女重傷的緣故，阿羽小姑娘完全沒有掩飾以上想法，大聲地說了出來。不過歐泊美女顯然也不是吃素的，在怔了一秒之後很迅速地反擊了。

　　「……不要說得好像你是格裡高利·派克似的。」

　　歐泊反擊的時候，微生羽正順手將撬開的大門帶上，將那夾雜著些許雨點的冷風關在門外，聞言立馬就條件反射地抬手，將門上剛剛撬下來的拳頭大的鐵鎖朝著歐泊的腦袋扔了過去——

　　風聲呼嘯，但是歐泊卻是動也沒有動。

　　「——梆！」地一聲，鐵鎖重重地撞在了歐泊身側半米的地方，在牆壁上留下了一個淡淡的痕跡，歐泊扯了扯嘴角。

　　「……下次想要砸死我，麻煩丟得准一點。」

　　微生羽的動作微微僵在那裡，窗戶外面劈裡啪啦的雨聲此刻在黑夜和寂靜中被放大了好幾倍，常青藤的綠葉在雨水一次次的敲擊下不住地顫抖著，發出「嘩嘩」的聲響。

　　有那麼一瞬間的死寂。

　　微生羽抬起頭，看向了歐泊；也許是微生剛好站在視窗，昏暗的路燈燈光正好在她背後的緣故，歐泊一瞬間，竟然覺得這個姓「微生」的彭格列成員，眼中有一種她很久沒有遇見過的光芒，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相信她說的每一句話——

　　而微生羽也正是在這個時候開了口，非常認真地對歐泊說：「其實我剛剛沒想砸到你，想像中最好的情況是擦著你的耳朵砸到牆上；不過考慮到我沒有那個水準，所以才那麼沒有準頭的。」

　　歐泊說：「我知道。」

　　微生羽對上歐泊的眼神，然後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可以知道歐泊心裡在想什麼一般——

　　「——你都已經把我費了那麼大力氣從車上拉下來了，想必留著我還有用，不會輕易殺我的。」一口氣說了一大串的話語，歐泊按著傷口的那只手微微一緊。但是由於從佛羅倫斯逃到羅馬的一路上根本不敢找人處理傷口，怕洩露自己的行蹤，所以此時此刻，失血過多竟讓她連動一動腿都很費力。

　　——那是屬於黑手黨的思維方式，利益至上、家族榮譽為先，沒有意義的麻煩，黑手黨從不招惹……這可惜，歐泊面對的微生羽，目前和黑手黨還有很大一段距離。

　　微生羽可以感覺到來自歐泊身上強烈的不甘，就如同那個心跳聲一般的不甘。

　　她微微閉了閉眼睛，然後在歐泊戒備的眼神中，緩緩地走了過來，彎腰，實現與對方平齊。

　　然後，在歐泊震驚的目光中，微生羽抬手，將那塊「楚漢龍紋」輕輕地放到了歐泊的口袋裡——在車上的那個時候，她在摸歐泊錢包的時候，順手將這塊讓沢田綱吉和歐泊雙雙神色大變的玉璧掏出來觀賞了一番。

　　「你對我而言有沒有用，我一點也不知道；但是這與我救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歐泊虛弱地靠在牆上，嘴唇微微動了動，她很想說些什麼來諷刺這個少女，但是現在的情況是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個玉璧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但是它對於你很重要吧……」緩緩地站起身，微生羽不是看不懂對方眼中的不信和嘲諷，但她全然不在乎，因為現在在微生羽看來，歐泊的性命更為重要。

　　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微生羽很不可思議地找到了一把黑色的舊雨傘——要不是歐泊還流著血躺在地上，微生羽說不定會YY一下：搞不好這就是當年喬和安妮公主一起撐過的傘呢……

　　「——這個時候還不算特別晚。應該還有藥店開著，我去看看……你最好不要亂動。」

　　試著撐了撐傘，確認沒有什麼大問題，微生羽推開門，匆匆留下一句，便抓著歐泊的錢包沖進了雨幕……

　　而微生羽身後，一臉漠然的歐泊虛弱地靠在牆邊，良久，才吃力地抬起手，撫上了自己的額頭——指間的殷紅的血跡襯著她蒼白如紙的臉色，越加顯眼……

　　「……我一定是瘋了。」

　　按著自己滾燙的額頭，金髮女子喃喃著自嘲了一聲，「居然……居然想要去……相信她——」

　　——黑手黨的承諾，能有多少效用？以前的自己，不知道吃過多少次的虧……

　　可是，就是方才她將玉璧放入她衣袋的一瞬間，歐泊對著那雙銀灰色的清澈眼眸，清楚地感覺到了自己內心深處的動搖。

　　（二）

　　「——她已經受了重傷，這一點毋庸置疑。沢田綱吉，你居然讓她在那種情況下還挾持了人質跑掉，你可真有能耐。」

　　彭格列基地的本部，彭格列十代雲守雲雀恭彌二神手拿話筒，在聽完了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毫不猶豫地當著獄寺忠犬的面狠狠吐槽了沢田綱吉。

　　「——不准這麼對十代目說話！雲雀你這傢伙——！！！」

　　不等一邊的洛雲清和碧洋琪阻攔，銀毛忠犬君就瞬間按炸毛，要不是笹川了平從後面抓住了他，估計他早就撲上去了……

　　「哼，草食動物。」冷冷地瞥了一眼獄寺，拿著話筒的雲雀恭彌直接無視了忠犬君那噴火的眼神——也不知道那句「草食動物」指的是獄寺還是沢田綱吉，不過，不管雲雀恭彌指的是哪一個，結果都一樣吧——

　　「雲雀恭彌！！！絕對饒不了你——！！！放開我！草坪頭！！！……」

　　——果然，又來了。

　　洛雲清和碧洋琪對視了一眼，洛雲清直接上前，在雲雀恭彌再次開口之前轉移了話題：「追究責任什麼的，回頭再說。現在重要的是趕緊找到微生小姐才對吧？」

　　雲雀恭彌看了看洛雲清，又瞥了一眼被笹川了平死死攔著的獄寺隼人，輕輕哼了一聲，「我先去安排人手。」

　　「等等，雲雀前輩——」話筒中驀然傳來了沢田綱吉的聲音，「我記下了那輛計程車的號碼，順著這條線索，說不定可以查到微生小姐她們的去向。」

　　「還有，」想到了之前雲雀恭彌的話，洛雲清沉吟了片刻，也開口道：「順便也查一查，這附近的藥店和私人診所。既然受了那麼重的傷，恐怕撐不了多久；既然對方不能去醫院，那麼就去查一查這些私人店鋪好了，畢竟不管是什麼人，想治傷止血，都不可能不用任何藥物——」

　　（三）

　　羅馬的夜色，是被星星點點的燈火點亮的。

　　微生羽拿著傘，站在夜色裡，身上已經被淋漓不盡的雨水打濕了大半，披在肩上的淡金色長髮，由於長時間沒有去染黑，漸漸露出了原本的顏色——不過現在看上去，倒更像是棕色就是了。

　　她有點後悔了，自己爆出了這麼個地名。

　　馬格塔街在來羅馬之前，她就由於喜愛多看了點相關的書籍，包括《羅馬假日》的相關資料——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就是馬格塔街這條算不得寬敞、甚至有些雜亂的小古街，曾經入住過歌德、司湯達爾、拜倫、雪萊、濟慈、巴爾扎克等作家和藝術家以及許多歐洲貴族；義大利著名的電影大師費裡尼生前也曾居住在位於這條大街南段的一所公寓裡。也許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歷史背景，自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馬格塔街的畫家們將每月最後一個週末作為畫展日，把自己最得意的作品集中擺出來沿街展賣。當年，《羅馬假日》的導演威廉·惠列之所以將男主角喬的住處安排在這裡，也許正是看上這一帶的藝術氛圍和文化背景。

　　——所以說，這一帶……基·本·找·不·到·什·麼·藥·店。

　　就好像在N市的居民住宅區，你根本找不到什麼私人診所一樣。這裡的畫家們，白天跑出來在街邊擺攤，給路人和遊客畫像賺錢；晚上人流稀少之後，自然回家洗洗睡了……

　　微生羽頓時沮喪了。

　　事實上，馬格塔街位於城北的台伯河右側，距西班牙廣場不遠；51號則是處於馬格塔街的南段，與繁華、時尚的巴拜諾街最多相距3分鐘路程——不過這一點，就算微生羽知道，也不敢亂跑，畢竟，她可不敢保證自己還可以找到回去的路線。

　　【——不過……聽說義大利人很是熱情……也許，她可以去這附近的某一戶人家，要一些傷藥和繃帶什麼的……？】

　　想到這裡，微生羽撐著傘，四下掃視了一番，然後目光定在了不遠處，一戶還亮著燈光的人家。

　　——可是萬一被拒絕怎麼辦？

　　腳步微微一滯，微生羽僵了僵。從小到大，她都是家裡的千金寶貝，從來沒有嘗試過被拒絕……要是被拒絕了，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去試第二家TAT……

　　微生少女站在雨地裡，糾結了一下，然後又想了想歐泊身上不容拖延的傷口……

　　——不行！

　　她甩了甩濕淋淋的頭髮，然後默默的抬手握拳！

　　——人命關天！面子什麼的，就不管那麼多了！拒絕就拒絕！馬格塔街長長的一條街，難道就找不出一個好心人嗎？

　　如果對方敢拒絕她，那麼就詛咒他男的木有小JJ女的沒有大MM！！！嗯……或者！就詛咒他既有小JJ又有大MM（……）！！！

　　腦海中驀然想起了葉萱經常用來詛咒人的話，微生羽驀然心裡一松，笑出了聲。好像不知道從哪裡抓到了勇氣一般，她抬起頭，向著自己的第一個目標走去……

　　而與此同時，微生羽第一個目標——馬格塔街27號的房子裡，橘紅色短髮的日裔青年端著一杯咖啡，猛然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啊——阿嚏！！！」

　　青年略有些誇張的動作，引來了同居好友的側目，銀發紫眸的俊美青年靠在沙發上，微微有些懶洋洋地回過了頭。

　　「呐呐小正，你回來的時候，淋了雨吧？」

　　「啊……是啊，白蘭學長……」揉了揉鼻子，被稱作「小正」的青年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要不，我還是先去沖個澡好了……」

　　「嗯~~~」銀髮青年的聲音帶著笑意，他微微側了側頭，道，「明天還有論文答辯，千萬別生病了喲~」

　　「啊……好的。」

　　無精打采地轉過身，橘紅色頭髮的青年剛要向著浴室走去，就聽見門口傳來了一連串急促的鈴聲——

　　「誒……這個時候……誰？」橘紅色短髮的青年無奈地揉了揉頭髮，就要向著門邊走去，卻被從沙發上站起身的銀髮青年阻止了——

　　「嘛嘛~小正你先去沖澡吧，我去開門。」                        


☆、如果命運前來敲門

　　（一）

　　傾盆而下的雨水一波接著一波，微生羽手上那柄黑色舊傘早已形同虛設。跑了不到三步，微生羽就乾脆將傘攏了起來，踩著地面上的水大步跑到了過去。

　　當微生羽的腳步停下的時候，她已經被雨水淋了個透心涼，成了真真正正的落湯雞；夜風吹過，微生羽下意識地打了個寒戰，手指拂過胳膊的時候，她才發覺，自己的雙手竟然是冰的嚇人。

　　馬格塔街為了保持原本的古典氣息，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無論房間內部怎麼裝修，也要儘量保持房子外觀上的原貌，所以馬格塔街27號的門口並沒有裝什麼燈。微生羽只好踮起腳，在被雨水打濕的大門上摸索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門鈴按鈕。

　　深深吸了一口氣，微生羽在肚子裡將準備好的臺詞暗暗重複了一遍，然後義無反顧地按下了門鈴的按鈕——

　　清脆的鈴聲響起，卻久久沒有回應。微生羽抱著手臂無奈的歎了口氣，將臉上的雨水抹去一些，眨了眨眼睛，甩了甩頭，試圖將眼睫毛上的雨水弄去一些。而就在她甩著頭眨眼睛的同時，馬格塔街27號的大門應聲而開——

　　「Ciao~」

　　眼睛上糊著雨水，微生少女完全看不清眼前的人，不過，當這個聲音傳入她耳中的一瞬間，她腦海中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地蹦出了一個形容詞——

　　——【蕩漾】。

　　「呐呐~白蘭！」

　　後來，在某一個晚上，鈴蘭坐在白蘭身側的沙發上，撅著嘴滿心不甘地搖著身側密魯菲奧雷首領的胳膊，「那個微生羽哪裡好啊~難道她比鈴蘭可愛嗎？白蘭你到底喜歡她那一點啊！」

　　「哈哈~……鈴蘭你這是吃醋麼？」抬手揉了揉身側少女的藍色長髮，銀發紫眸的年輕首領不答反問。

　　「吃……吃醋？！鈴蘭怎麼會吃醋！白蘭——回答我啦~」

　　「嗯……怎麼說呢……」銀髮的青年仰起頭，眯了眯眼睛，看上去好像是在笑，然而笑意卻遠遠沒有到達眼底——「SA……我也不知道呢……」

　　「啊——？真是的！告訴鈴蘭啦！~白蘭……」

　　最終還是沒有說，直到最後，甚至連那個傢伙都沒有告訴……但是最開始，開始留意對方的理由，白蘭卻是記得的。

　　——漆黑冰涼的晚上，大雨淋漓。

　　她全身被雨淋濕，頭髮黏在身上，臉色蒼白地閉著眼睛甩著頭髮，狼狽不堪的樣子絕對和「漂亮可愛」這一類的詞語沾不上半點關係。

　　可是……那雙銀灰色的眼睛，卻有著那樣吸引人的光芒——

　　（二）

　　——好像一隻被主人弄丟之後，迷了路、被雨淋的濕淋淋的小貓咪。

　　這是白蘭打開門之後，看見微生羽的第一個念頭。再加上少女抱著手臂甩了甩頭髮，那樣子和小動物簡直沒什麼兩樣。

　　然後白蘭就感覺到，自己的臉頰上微微一涼——原來是少女甩頭髮的時候，把些許的雨水也甩到了他身上……白蘭頓時有些無語。

　　「啊……啊，對不起——」甩過了頭髮之後，微生少女很顯然也察覺到了這一點，頓時微微有些僵硬地後退了一步。而作為義大利男人的白蘭看在眼裡，骨子裡的浪漫本性讓他無法責備這樣一個狼狽的少女，不過他話未出口，微生羽卻突然抬手捂住了臉，對著他重重地打了個噴嚏——

　　「阿嚏——！！！」

　　白蘭：「……」

　　——微生羽現在好想淚奔而去：好不容易敲開了人家的門，結果自己居然洋相百出……

　　「那麼~先進來吧，外面很冷呢~~」

　　就在微生羽幾乎要選擇鞠躬道歉拔腿就跑這一程式的前一秒，銀髮青年無奈地揉了揉頭髮，側過身讓開了一條道：「——讓女性淋雨可不是身世所為呢~」

　　微生羽的動作頓在了那裡，她有些戒備地抬起頭，細細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青年——一身白色、質地良好的短袖家居衫，白色的長褲；一頭銀色的髮絲發梢微微翹起，左眼下方有著紫色的倒皇冠印記，紫色的眼眸微微眯了起來，露出了一個帶著一絲邪氣的笑容，讓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聊齋志異》裡的狐狸精……不過這個不是美女，而是個男人。

　　她猶豫了一下，「我的身上都是水，恐怕……」

　　「沒關係~」在這一點上，白蘭是真的沒關係——因為按照值日表，這個星期打掃屋子的全部都是入江正一，「不用介意，請進吧！」

　　微生羽最後看了看眼前英俊的銀髮青年，咬了咬牙：「……那麼，謝謝。」

　　……看來她運氣不錯，一下子就遇到了一個好人（髮卡），那麼最好儘快拿到藥物和繃帶什麼的，回去歐泊那裡。

　　另一邊——

　　「——如果可以，請把那位司機的家庭位址和宅電告知，我希望可以儘快聯繫到他。」

　　沢田綱吉坐在計程車裡，臉色萬分難看地對著手機另一邊的人說著。那語氣裡前所未有的強硬，讓電話另一邊的人下意識地應了下來。

　　「是……沢田先生，你所說的那個車牌號碼今天的司機的資料我已經查到了！家庭住址和號碼隨後就發到您的手機上。」

　　「謝謝。」

　　輕輕合上了電話，沢田綱吉重重地出了一口氣，身體向後仰靠在了座位上……

　　如果換在平時，沢田綱吉絕對不會運用彭格列家族的特權去打擾一個非黑手黨的普通人，不過這一次，他必須這麼做。

　　——雖然雲雀前輩的話很不客氣，但是微生小姐……Elisa，的的確確是由於他的疏忽大意才會被挾持為人質的。

　　既然拿著雲雀前輩要送給雲清小姐的玉璧，那麼那個女子的身份也昭然若揭了——「偷天」組織的第一高手，歐泊。不過情報顯示，歐泊似乎並沒有按照任務要求把頭來的「楚漢龍紋」交給雇主，所以現在除了彭格列，連「偷天」組織都在通緝她。

　　總之……Elisa在她手裡，非常危險——

　　——只要一想到這一點，沢田綱吉就覺得胸口一陣莫名的煩悶和自責，沉重的窒息感好像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他的心臟。

　　猛然抬手，棕發青年揚起的拳頭幾乎想要敲在車窗玻璃上；然而最終，還是輕輕的放了下來。

　　——無論如何，這一次，絕對不能讓她出事。

　　手機的螢幕微微一亮，顯示出了一行字——【您有新的短信。】沢田綱吉低下頭，眯著眼睛看著螢幕，那是獄寺君發來的，那個司機讓微生小姐和歐泊下車的地方——

　　「馬格塔街51號……？」

　　（三）

　　馬格塔街27號——

　　留意到自己帶進來的一長串水跡在地面上反射著淡淡的光芒，微生羽有些尷尬地看了看前面的銀髮青年——想脫鞋子，但隨即她又想到了，鞋子裡還盛著不少雨水……襪子也早已濕透了。

　　「啊喏……對不起啊……」

　　「沒事沒事~坐下吧！」

　　兀自拉開了椅子，白蘭做了「請」的手勢，微生羽只好走上去，坐了下來。

　　「——可以的話，請給我一些治療傷口的消炎藥、繃帶……還、還有……」微生羽局促不安地坐在客廳的椅子上，面對著對面銀髮青年蕩漾無比的笑容，阿羽小廢柴的腦子裡一片混亂，幾乎連話也說不利索了。

　　「哎呀~先不急嘛~~~讓我看看……」

　　並不在意微生羽的話語，兀自從櫃子裡挑出了一袋草莓味的棉花糖，白蘭笑眯眯地坐回了微生羽的對面，撕開了包裝袋推到了她面前，用一種哄小動物的語氣說：「來，請你吃~」

　　微生羽黑線。她高二的時候去葉萱家玩的時候，葉萱的爺爺是個茶葉狂，於是微生羽和葉萱陪著老人家灌了一個下午的茶葉，平均每人跑廁所的次數為七次，等到了晚上老人家總算出去遛狗了，微生羽往葉萱家的鏡子前一站，突然覺得自己的臉都變綠了——那個時候，她就心有餘悸地對葉萱說，這是她見過最極品的待客方法了。

　　——不過眼前的銀髮青年……你見過拿棉花糖待客的麼？微生羽抽了抽嘴角，不過最終還是伸出手，從袋子裡捏了一枚放入口中。甜膩的味道迅速蔓延了整個口腔，微生羽覺得嗓子口有點癢，相當地不舒服……

　　「……謝謝。」

　　「喜歡嗎~」銀髮青年眯著眼睛，又拿了一顆丟進口中。

　　「啊……還好吧。」微生羽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銀髮青年抓了一把，一顆顆丟進嘴裡……這樣的吃法，真的不會噎著麼……

　　「——那就再來一顆吧~」

　　「不用了，謝謝。」微生羽毫不猶豫地抬手拒絕，然後猶豫了一下，鼓足了勇氣了，「可以的話，我想從這裡拿一些傷藥和繃帶，還有治療感冒發燒的藥。」

　　銀髮青年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微生羽一瞬間好像看見了對方一閃即逝的光芒——就在她以為對方會拒絕的時候，青年突然微微一笑：「你的傷好像沒那麼嚴重。」

　　「啊……是——」微生羽愣了愣，隨即答道，「是我的同伴受了傷，如果可以的話……」

　　「——『同伴』嗎？」青年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怪異，隨即低了低頭，從微生羽的角度只能夠看到他微微揚了揚唇角，「你是說……『同伴』？」

　　「誒……嗯——」微生羽皺了皺眉，有一瞬間，她甚至懷疑眼前的青年知道了什麼……

　　「——的確像是你會說的話。」

　　白蘭的這句話說得極輕，連對面的微生羽都沒有聽見，她輕輕「咦」了一聲，卻見銀髮青年驀然站起了身，向裡面的一個房間走去，沒有再給她說話的機會。

　　「很急的話，我現在就去給你拿好了~」

　　窗外的雨聲依舊是劈裡啪啦地想著，微生羽坐在空空蕩蕩的客廳裡，然後她驀然想起了什麼，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左右看了看，少女停在了茶几邊上，從衣袋裡取出了歐泊的錢包……

　　而另一邊，白蘭彎下腰，從醫藥箱裡取出了一包早早裝好的藥物和繃帶，一直眯著的紫羅蘭色雙眼驀然睜開，閃過了一絲高深莫測的光芒……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09

☆、無關善良，只求問心無愧

　　（一）

　　雨已經停了。

　　微生羽是在抱著那些藥物跑出了很遠之後，才猛然想起來自己把那把黑色的傘丟在了馬格塔街27號的。不過雖然很遺憾，但是她現在必須趕緊跑回51號，如果不出意外，歐泊還在那裡等著她，畢竟她現在的狀況，想走也走不了。

　　這樣想著，一陣夜風吹來，她輕輕打了個寒戰，剛剛想要加快腳步，頭腦卻莫名的暈了暈，腳下的步子微微一亂，她幾乎要摔倒在地——幸好她及時伸出手，撐住了地面。

　　——果然，還是身體太差了麼……

　　畢竟是一個連八百米都跑不下來的普通女大學生，那時候學校要求的每天一千五百米，微生羽都是騎著自行車完成的。猶記得當初葉萱曾經一邊跑一邊鄙視她，她當時還不以為然，說以後她會自己買車的。

　　——要是當初跟著小萱一起跑步鍛煉，就不會這麼弱了吧？

　　也顧不上掌心沾著的污水了，微生羽苦笑著抬手，擦去了臉頰邊緩緩滑落的冷汗，深深吸了一口氣，就要站起來，下一秒，她的動作僵住了。

　　身後不知何時響起的腳步聲，在離她非常近的地方，就這樣停住了——

　　「喂……」

　　馬格塔街51號——

　　破敗的房門在夜風的呼嘯下來回開合著，一陣陣竄進來的冷風，將靠牆躺倒的女子身上衣物吹得冰冷，緊緊地貼著她的身體，如同水蛭吸取血液一般汲取著女子身上最後的溫度。

　　微生羽的那一個腳步不穩，相比于歐泊現在的情況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就算是微生羽那樣完全沒事、幾天來被彭格列養的好好的人，被這場大雨狠狠一淋（當然阿羽淋得時間長一些）都頭重腳輕，而歐泊這個重傷之人情況自然是更加糟糕：失血過多引發的昏迷，加上傷口未能及時處理引發的感染和炎症，原本就已經讓她搖搖欲墜了——這場大雨無異於是雪上加霜。

　　——不過……現在的話……

　　費力地抬手，摸了摸胸前衣袋裡的玉璧，歐泊的唇角，突然挽起了一個朦朧的弧度——原本，這塊玉璧是她拼上性命也要護住的護身符，也正是因為沒有把這塊玉璧交給組織，她現在是「偷天」和彭格列雙重追殺加身。組織裡，那些往日和自己「親密無間」的「同伴」們，一個個居然把她的落腳點紛紛告訴組織，讓她每到一處便被狠狠追殺……她身上的傷，甚至不是彭格列家族留下的，而是她以為的「最親密」的「好姐妹」琉璃留下的。

　　那個時候，歐泊突然知道了什麼是真正的心寒。她一直知道，在黑色社會裡利益為先，但是面對前輩的那句「不要相信任何人」卻始終不以為然——結果就是，琉璃給她上了精彩的一課。可笑的是，如果不是彭格列的突然出現讓琉璃走神了一會兒，她現在恐怕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她躺在車上的時候，雖然神志不清，但卻清楚地聽見了微生和司機的對話。坦白說，那個時候，微生羽沒有從地上撿起小刀給她一下，歐泊已經非常驚訝了——因為「楚漢龍紋」已經被少女摸錢包的時候順手摸走。

　　如果把她交給員警……那麼其實就是交給了彭格列。畢竟在羅馬，彭格列家族的勢力幾乎可以解決一切問題。不過就在這時，那個女孩卻突然攔住了計程車，把她冒著雨搬進了房間裡。

　　——也許真的，一開始……她明明已經決定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但是在對上微生羽眼睛的一瞬間，她的心底，有什麼……微微動了一下。

　　嘴裡說著「不相信」和嘲諷的話語，但是……她現在這樣強撐著，就是想要再試最後一次吧？所謂的人心……

　　——不知為何，明明連生死與共五年的琉璃都背叛了；她卻突然把這樣的希望，寄託在了一個認識不到幾個小時，甚至還被自己挾持過的微生羽身上。

　　——只要……只要她帶著藥物——不，不帶藥物也沒有關係，只要她回來……

　　馬格塔街51號的門口微微一暗，歐泊一怔，吃力地抬起頭看去——然後動作瞬間僵在了那裡……

　　「——我在你的秘密落腳點等了好久啊……想不到，你居然沒去那裡——嘖嘖~我很失望呢，歐泊，你怎麼能還對我有所保留呢……」

　　橙色明亮的長髮，琥珀色的眼眸——那個曾經被歐泊當成黑暗中最後陽光的女子——「偷天」組織的琉璃就站在那裡，手裡的槍不斷地轉動著，眼神中的得意和興奮，讓歐泊原本以為已經毫無知覺的心底，再度微微痛了一下。

　　「琉璃……你……」

　　「——我可不是來和你敘舊的，歐泊……把『楚漢龍紋』交出來！」

　　（二）

　　「——蠢女人。」

　　來人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微生羽的心臟頓時一松——這個，這個聲音是——

　　她回頭看去，逆著路燈的光芒看不清來人的面孔嗎，不過，卻可以清晰地看見，那是一個小男孩的身影。微生羽眨了眨眼睛，松了口氣：「……原來，是你啊。」

　　——是傍晚的時候，她和沢田綱吉從歐泊手中救下來的西歐小正太。不過此時此刻，那雙原本盛滿了惶恐和驚嚇的天藍色大眼睛，卻是滿滿的嘲諷。沒有理會微生羽之前的話，小正太上前，彎腰蹲在了微生羽的面前：「喂，蠢女人……你救我一次，我現在還給你，彭格列的人現在到處在找你，我帶你去他們那裡好了。」

　　微生羽怔了怔，隨即微微揚起嘴角——就算她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大學生，但還不至於連這個小男孩心裡的小九九都察覺不到：「然後，你再去和彭格列邀功請賞？」

　　——只怕這個小男孩，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行蹤，不過目的，只怕是在於要報復歐泊……沢田綱吉和歐泊對峙的時候，他就不見了，現在想來，大約那個時候他也去約了計程車，然後比沢田綱吉更先一步追上了她們。

　　現在突然跑過來，說要幫她……只有一種解釋：他留意到了彭格列似乎很重視她（畢竟是九代雲守的女兒），決定放棄報復，選擇最大利益。

　　果然，被微生羽一語戳中心事，小男孩頓時怔了怔，臉色微微有些漲紅，但卻很坦然：「沒錯。既能還你人情又能收好處，何樂而不為？你最好快點跟我走，『偷天』組織的人也在這附近，要是你被牽連其中，我可不會管你。」

　　「——『偷天』？」微生羽茫然地重複了一遍，隨即卻又放棄了疑問，「謝謝你的幫助……不過我現在不能和你離開這裡，我必須回去……歐泊……歐泊小姐還在等著我。你放心，事後我還是會給你回報的。」

　　小男孩伸出去想要拉微生羽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然後他歪過頭，很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微生羽，那表情好像她是外星人一樣。

　　「——你不會是真的打算去救那個女人吧？你可是差點死在她手上啊，她拿刀片劃你脖子的時候可沒有半點手軟！」

　　「可是我答應了她的啊……」

　　「你是白癡嗎？答應了又怎麼樣，就一定要去嗎？那個歐泊只怕就是『偷天』此次行動的目標人物，你要是跑過去那就是送死啊！『偷天』組織雖然實力和規模都不及彭格列，但是收拾你這種程度的傢伙還不簡單？！」

　　小男孩不敢置信的聲音在寂靜的街道上迴響著，微生羽捕捉到了小男孩眼中一閃而逝的擔憂和不敢置信，心中微微一暖：「謝謝……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呢——要是我，是那種可以置別人的性命於不顧的傢伙，當初在廣場上，我就不會救你了，不是嗎？」

　　小男孩氣紅了臉，卻被微生羽的一句話噎在了那裡。

　　「謝謝你擔心我……說實在的，我也覺得我這麼做很白癡，很聖母，很小白……」撐著地面站起身來，微生羽無奈地歎了口氣，喃喃地說著。

　　「——那些都是什麼啊？」小男孩抽了抽嘴角。

　　「——用你的話說就是【蠢】。」微生羽說到這裡，頓了頓，「但是沒有辦法。也許這也是一種自私吧……我要是現在不去管，我以後就會更加地後悔……」

　　「的確現在過去，很可能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但是同樣，我也會想：也許現在，歐泊小姐還沒有事情；也許我現在趕過去，剛好可以幫她處理傷口，然後帶她到安全一點地方去；也許我帶著她離開之後，那些人才會來，這樣就剛好可以救人一命……但是倘若我不去試一試，以後我要是聽說了歐泊小姐出了什麼事情，我就會很愧疚，覺得『如果不是那個時候自己膽小自私，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我只是不希望自己會有這樣的痛苦和遺憾……就好像那個時候，我出手幫你的原因，並不是我正義感強烈本性善良什麼的，而是因為我不想以後在羅馬街頭，看見每一個斷掉手指的小孩子，都會有沉重的陰影和愧疚感……所以，你對於我，也沒有必要回報，我做的一切，全是為了自己問心無愧。」

　　沒有去看小男孩的神情，微生羽只是撿起地上裝著藥物的袋子，檢查了一番，用衣袖拭去上面的污水。

　　「其實我不過是另一種形式上的自私，所以才出手幫助你和歐泊小姐……我也是為了我自己能夠一直問心無愧。我會全力去做，那樣的話，即使最後的結果並非我追求的最好，但是那個時候，我知道自己已經盡力，所以也不會有遺憾。」

　　「……爛好人往往活不長，你救她，她卻未必領你的情。」

　　就在微生羽剛要往前走的時候，小男孩的聲音傳了過來——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仿佛感覺到了小男孩聲音裡的一絲異樣。

　　「不是說了嗎？我救歐泊小姐，又不是要她領我的情……只是為了我自己。」

　　「而且……」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微生羽抿了抿唇，輕輕一笑，「以前在某個故事裡，我看到過這樣一句話，然後我一下子就喜歡上了說這句話的人。」

　　微生羽轉過身，銀灰色的眼眸裡閃過了一道晶瑩的水光，對上了小男孩瞪得大大的藍眼睛——

　　「——【我不知道殺人的理由是什麼，我只知道，救人是不要理由的】。」

　　（三）

　　子彈破空而來的聲音，一瞬間幾乎要刺穿歐泊的耳膜——她現在手腳冰冷，動彈不得。子彈沒入自己沒有受傷的另一邊肩膀，劇烈的疼痛同時也帶來的些許的清醒。

　　琉璃的靴子踏在地板上，一聲一聲，好像是死神的腳步……歐泊的視線一點點模糊，感覺有溫熱的液體順著胳膊淌了下來，她微微揚了揚唇：原來，自己的血還是有溫度的嗎……

　　「我瞭解你，歐泊。你的話，『楚漢龍紋』必然隨身攜帶，所以我不需要留著你的命慢慢問……但是怎麼辦呢？你在組織裡，一直事事壓我一籌，連我最喜歡的首領都對你青睞有加。這些年，我一直跟在你身邊，就像個打雜的……如果不好好折磨你一番，我汝河咽得下這口氣？」

　　「呵……」被疼痛拉回了些許神思，歐泊輕輕笑道，「原來如此，那個時候，你接近我……是因為首領啊。」

　　「沒錯……歐泊，你知道嗎？組織裡有多少人盼著你死……因為你，我們其他人都被壓著，根本沒有出頭之日……」

　　緩緩地彎下腰，琉璃蹲在了歐泊的面前，漆黑冰冷的槍口壓在了歐泊的手指上：「你知道嗎？當初首領要砍我的手指，你幫我說話……那個時候，我一點都不感激你。因為我的懇求，我的眼淚，我的愛情……我的一切，對於首領一錢不值。而你只要說說話，就勝過了我的所有。你說，我難道該歡喜？」

　　「砰——！」地一聲，歐泊感覺到指間一痛，她閉上眼睛，知道自己左手的食指已經斷了——因為當初，她救下的，就是琉璃的左手食指。

　　「還有那一次，在巴勒莫的事情……你還記得嗎？你和琥珀一起出的任務，最後九死一生……你知道嗎？其實你本來也應該死的，只不過首領用唯一的解毒劑救了你，而不是琥珀；琥珀她的身手其實不比你差多少，而且身後還有艾美拉家族支持……！但是首領做出那樣的決定居然沒有一絲遲疑，他居然選擇了救你而不是琥珀……你知道，看見你回來，我多失望嗎？」

　　歐泊靠在牆壁上，靜靜地聽著，目光卻是越過了琉璃的肩膀，直直地盯著那扇幾近破碎的門，執著而堅定——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的堅定。

　　——呐……微生羽……你——會回來的，對嗎？請千萬……千萬別讓我失望……拜託了……

　　琉璃一直喃喃地說著，在歐泊的身體上，一槍一槍地開著口子……然後最終，槍口終於抵在了歐泊的太陽穴上，而這個時候，歐泊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痛楚了。

　　——但是很奇怪，她卻覺得，自己的視野，一點點亮了起來，她始終不肯放棄地、堅定的注視著門口。

　　莫名的相信，那雙銀灰色眼眸的主人，一定會回來。一定——

　　「我不會把你的屍體帶回去的，我不會讓首領見到你的屍體的……你死心吧，歐泊——」

　　沉浸在仇恨和嫉妒中，琉璃的眼中已經沒有了其他，只是用槍口狠狠地抵在歐泊的太陽穴上，原本嬌俏可人的容顏，此刻卻顯得猙獰萬分！以至於，她忽略了歐泊眼中猛然綻放的光華——

　　「——嘭！」                        


☆、加入彭格列的條件

　　（一）

　　耳邊聽見「嘭——！」地一聲巨響，歐泊美女條件反射地眼角微微一抽，然後迅速地扭過了頭去，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

　　緊接著是一陣重物飛起落下的巨響聲，她病房的大門砰然關上。

　　坐在乾淨整潔的病床上，歐泊美女重重地歎了口氣——要不是雙手都由於被琉璃打斷了手指現在正動彈不得，她可肯定會抬起手愁苦地揉一揉太陽穴的。

　　這麼多天相處下來，她，已經習慣了；而且也終於明白了——

　　之前，她一直很奇怪，像微生羽那樣單純的普通少女，為什麼能在最後關頭那樣熟練地掄起一張椅子將琉璃整個人抽飛出去——現在的話，她也終於可以理解了。

　　——彭格列家族……不愧是第一黑手黨家族啊——醫生都這麼有個性……琉璃挨了一下就歇菜了，這醫生飛出去之後居然還需要關上門防狼……

　　「——羽醬~可愛的羽醬~開門嘛……不要這麼絕情嘛~美麗的歐泊小姐！我們啾一個吧~……」

　　病房內，歐泊沉默了一秒，之後神色堅定地看向了微生羽。

　　「……請絕對不要開門，阿羽。」

　　「放心吧歐泊，我準備了好多花瓶。」阿羽小廢柴豎起大拇指，露出了一個躍躍欲試地表情，「等歐泊你傷好了之後也來試試吧，絕對解壓！」

　　歐泊「噗嗤」一聲，低下頭笑了出來。

　　——絕對解壓……？阿羽這傢伙……虧她想得出來。

　　——就算是接吻魔、大色狼的不良醫生，但黑手黨界數一數二的醫生，『三叉戟蚊子』夏瑪律，拒絕了巴厘安暗殺部隊邀請的男人——歐泊還是認識的。這可不是誰都可以掄起花瓶隨手打飛出去的角色，微生羽居然什麼都不知道，而且無論是夏瑪律本人還是『毒蠍』碧洋琪，居然就這樣由著她去做了——這一點，才真的讓歐泊非常地吃驚。

　　彭格列的人……果然非常寵微生羽這傢伙啊；就算她是【彭格列九代雲守的女兒】，但倘若光有身份在，彭格列也不會任由她這樣放肆的。

　　恐怕這一次，彭格列會輕易放過她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偷，也必然是看在微生羽的面子上吧。就算是脾氣再好的黑手黨，面對侵犯了自己威嚴的人，都不會心慈手軟；黑手黨的十條規章裡就有一條是【成員間相互尊重，不允許互相傷害、侮辱和盜竊】——連家族成員之間都嚴令禁止的事情，何況是歐泊這個外人？更何況，歐泊惹上的，還是那個最可怕的十代雲守：二神雲雀恭彌……

　　——【彭格列九代雲守的女兒】嗎……

　　想到這裡，躺在病床上的歐泊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之前微生羽不在的時候，『毒蠍』碧洋琪專程來找自己，和自己說的那一番話語：

　　「——這次算你運氣好，要不是小雲清替你說話，你早就死的連灰都不剩了。不過你也不用太高興，小雲清幫你，是看在這次雇用你的人是她妹妹的份兒上。」

　　說到這裡，碧洋琪微微咳了一聲，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真相是：聽說自己的寶貝姐姐要和一個「除了臉一無是處的混蛋」結婚的消息之後，晴天霹靂五雷轟頂的洛家族現任首領洛淩霜小姐一時憤怒就下令重金發佈任務，要求「偷天」組織去把雲雀恭彌即將送給姐姐的結婚禮物偷走。本來，這種成功也要命（二神威武）失敗也要命（得罪洛家族）的任務是不會有人接的；不過，琉璃卻認為這是個解決歐泊機會，她便偷偷接下了這個任務——「偷天」的首領對於琉璃毫不在意，自然由她去了，卻不想，琉璃卻藉口自己身體不適，把這個任務托給了歐泊……由於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歐泊便栽了個結實。

　　且不論「偷天」組織的首領得知出手得罪彭格列的是歐泊之後，到底做了什麼事情讓琉璃徹底爆發——總之一句話，無論是雲雀恭彌VS洛淩霜，還是「偷天」的首領與琉璃之間，歐泊這次是徹徹底底地成為了最無辜最莫名其妙的炮灰。要不是洛雲清良心發現，硬是攔住了雲雀恭彌，歐泊這次必然死的毫無懸念。

　　「當然，也不是就這樣白白放過你的。畢竟就算是遭人算計，彭格列也不是這麼好得罪的。」抬手輕輕撫了撫自己肩上的粉色長髮，碧洋琪淡淡道，「Reborn說了，如果你願意加入彭格列，並且全心全意忠於彭格列家族，那麼這一次的事情就一筆勾銷，不然……」

　　下面的話，碧洋琪沒有說出口；不過靠在病床上的歐泊也不是白癡，她了然一笑——

　　「不然的話，就算我現在有微生小姐護著，你們不會把我怎麼樣；但是一旦我和微生小姐分開，你們也有幾百種辦法讓我在黑手黨界混不下去，是嗎？」

　　「我喜歡和聰明人說話。」碧洋琪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歐泊低下頭，耀眼的金髮滑過肩膀——她低聲一笑：「我沒有把『楚漢龍紋』交給組織，所以相當於背叛了組織……這個時候加入彭格列，對我而言無異于找到一張保護傘，我又怎麼會拒絕呢？但是……」

　　說到這裡，歐泊抬起頭，晶瑩如同綠寶石一般的眼眸中無聲閃過了一道嘲諷的光華：「——你們彭格列，敢相信我嗎？」

　　的確，在黑手黨的世界裡，若是背叛了一次，就必然會被人懷疑終生——在這樣的黑色世界裡，多疑是必然的。

　　可是碧洋琪卻不以為意，只是淡淡地一笑：「我不信你，Reborn也不信你。」

　　「——可是，阿羽相信你。」

　　歐泊微微一怔，不敢置信地抬頭，對上了粉發美女的目光：「她……？」

　　「其實阿羽不是彭格列的人，但是她的身份卻也十分微妙，必須要一個對於黑手黨十分瞭解的人一邊保護她一邊指點她這個世界的規則——我想，你大概會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是要我去保護——微生小姐？」歐泊會意過來的瞬間，心中微微有些複雜。

　　「沒錯……雖然我不敢把家族裡其他重要的事情交給你，但是唯有這件事，我和Reborn都認為，你會盡全力去做。」

　　（二）

　　彭格列總會議室——

　　掌心大小的碧色古玉，握在手心，冬暖夏涼——玉璧上是雕工細緻祥雲環繞，栩栩如生的龍騰鳳展，整塊玉璧散發著一種被時間洗滌出來的溫潤氣息，晶瑩剔透，古樸自然。

　　識貨如洛雲清大小姐，自然將這塊「楚漢龍紋」的價值之處看的明明白白，她將這塊玉璧捧在手心裡翻來覆去的看著，真真正正的愛不釋手；坐在她左手邊的雲雀恭彌看在眼裡，鳳眼微微一挑，輕輕「哼」了一聲。

　　——於是繼親家妹妹之後，雲雀前輩你又開始吃一塊玉的醋了麼……話說這玉好像還是你自己送人家的啊……

　　坐在首位上的沢田綱吉面上維持著毫無破綻的溫柔笑容，心裡卻默默地開始吐槽。

　　不過好在作為雲雀恭彌的未婚妻，洛雲清還是很有眼色的，儘管很想再多看看，不過她還是很識趣地將玉璧收了起來，頭一歪，輕輕湊到了雲雀恭彌的耳邊，笑吟吟地輕輕說了些什麼。下一秒，整個彭格列基地的溫度瞬間上升了十度，恢復了春暖花開的常溫。

　　「——嘖。不就是一塊破石頭嗎？我說洛雲清你也算是洛家族長大的，怎麼這麼沒見識？」

　　由於坐在微生羽的右手邊（也是沢田綱吉的左手邊），獄寺翻檔的同時隱隱約約聽見了什麼，頓時切了一聲，對於洛雲清大小姐為了一塊破石頭出賣色相（……）表示了十二分的不屑。

　　「——沒有文化的人就閉嘴。獄寺你對於東方古董文物的瞭解程度，也就和瓜（獄寺隼人的匣兵器動物，一隻貓）差不多吧。」

　　洛雲清大小姐轉頭，對於雲雀恭彌以外的男人，她一向很沒有耐心——而且，非常地毒舌。

　　——和瓜差不多……坐在桌子的另一邊，附身在庫洛姆身上的六道骸聞言，瞬間非常給面子地大笑出聲。

　　獄寺隼人的臉色微微僵硬了一下，他對於現代化武器導彈什麼的都是比維琪百科更加強悍的資料庫，但是文物方面……這種東西十代目也不感興趣，又沒有什麼用，他自然沒有什麼多在意了。

　　本來若是只有洛雲清說點什麼的話，他是可以忍下來的——畢竟對方是女人，但是六道骸這一笑，獄寺隼人立馬就有一種掀桌的衝動——不過好在洛雲清大小姐一視同仁，在獄寺爆發之前，她溫溫柔柔地把頭轉向了對面的鳳梨頭。

　　「好久不見了啊，骸君。不過話說回來，你這幾年下來始終是這麼一套衣服……你不噁心，我還替庫洛姆噁心呢，麻煩下次講點衛生好嗎？」

　　「KUFUFUFU~……小雲清，你家那位不是也一直不換衣服嗎？」

　　因為是和洛雲清從小認識，六道骸已經習慣了某大小姐毒舌，他直接把洛雲清唯一不會語言攻擊的物件——雲雀恭彌拉了過來當盾牌。

　　「恭彌只是有很多一樣的衣服罷了。」洛雲清挑了挑眉，「他是品位有限，沒有情趣；和你不講衛生是兩碼子事情。骸君啊……你知道嗎？女性最討厭髒兮兮的男人了，嘖嘖，也難怪你至今都沒有人要。做人渣了點不要緊，但是不講衛生的話你就準備好當魔法師吧。」

　　「好了……雲清小姐。」坐在首位上的沢田綱吉聽到這裡，生怕洛雲清下一秒就把自己也劃到「魔法師」一欄裡，趕緊出面阻止她再說下去：「這個……我們差不多要開始開會了吧？」

　　——能不能不要每次開會都花八分之八十的時間閒聊，用剩下的百分之二十說正事？偏偏因為說話的是雲清小姐，所以連雲雀前輩都不出聲阻止……沢田綱吉在心裡再次默默吐槽。

　　「就是啊……藍波大人可是很忙的……不要浪費時間了，快點開始吧。」

　　一邊喝著牛奶，一邊這樣說著，穿著一身奶牛花襯衫的英俊少年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倘若是純真無知的少女還有可能被他的外表欺騙，不過對於彭格列眾人來說……

　　「還沒有斷奶的傢伙沒資格說話！！！」

　　砰地一聲，正在分發會議文件的花解語黑著臉將資料夾拍在了藍波那顆大腦袋爆炸頭上，然後劈裡啪啦掉出來了一對花花綠綠的糖果……

　　——沢田綱吉是主上的BOSS，你這不是生產的吃貨有毛的資格這樣和主上說話啊！活膩了麼？！

　　小牛蹲在地上，抱著腦袋，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好疼啊——！！！不行……藍波大人……要·忍·耐……但還是好疼啊！！！哇——~~~！」

　　會議室裡，彭格列家族的普通成員們齊齊咽了咽口水，按照慣例的話……這個會議只怕是要泡湯了……

　　果然，下一秒，奶牛襯衫的藍波從腦袋裡拿出了一大堆粉紅色的炸彈開始亂扔了起來，整個會議室瞬間烏煙瘴氣……

　　「啪」地一聲，沢田綱吉將資料夾一合，重重的歎了口氣——然後，義無反顧地拉開了會議室的大門，閃人了……

　　——果然，開集體大會什麼的，根本就不靠譜啊。

　　——藍波那裡，獄寺君會處理的……趁現在，去看看阿羽好了……

　　（三）

　　「——除此之外，還有幾件事情，要特別和你說明一下。」見歐泊對於自己交給她的事情並沒有反對，碧洋琪點了點頭，接著道：「想必你也聽說了吧，阿羽的身份。」

　　「彭格列九代雲守Visconti先生的女兒嗎……微生小姐已經告訴我了。」點了點頭，歐泊的眼神專注而認真，這讓碧洋琪心裡微微有些驚訝：看來這個歐泊，真的對阿羽很關心啊……

　　「不過，阿羽本身其實是普通人；雖然Reborn有意讓她加入彭格列，不過現在到底還是在普通人世界裡長大的一般少女，所以……你跟在阿羽身邊的時候，希望你儘量避免讓她知道，九代雲守大人失蹤的事情。」

　　——九代雲守失蹤，雖然這件事情對於彭格列而言是想盡力隱瞞的，不過是對外還是對內；但是那些對手家族卻搶先一步大肆宣揚。所以現在，就算彭格列憑藉勢力將風聲蓋了過去，不讓黑手黨內部亂傳，但是畢竟大家都隱約知道了一點。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微生羽可以為了一個朋友就去孤身涉險，碧洋琪真的拿不准，萬一知道父親的消息，那傢伙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嗯……我明白了。」沒有多問，但是出於不想傷害微生羽的心理，就算碧洋琪不說，知道了阿羽身份的歐泊也不會多嘴的。

　　「那麼，目前就這些了……」轉過身，碧洋琪剛剛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回過了頭：「啊——差點忘了。還有一件事情，也請你儘量不要讓阿羽知道。」

　　「請說。」

　　碧洋琪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有些古怪的笑容——

　　「——不要讓阿羽發現或者察覺【彭格列十代目就是沢田綱吉】這件事情。」

　　「誒？」

　　歐泊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神色——這件事……有什麼好隱瞞的嗎？

　　「你瞞住的話，阿綱——彭格列十代目，會感激你的……呵呵……那麼，就這樣了，你好好養傷吧。」

　　不給歐泊發問的機會，碧洋琪直接關上了大門，留下歐泊一個人囧囧有神地坐在那裡——

　　——這種人盡皆知的事情有冇好隱瞞的啊！話說……微生羽這傢伙……就算不是彭格列的人，但是既然住在人家大本營，好歹搞清楚最高領導人的名字吧？！                        


☆、穿越是和人品掛鉤的

　　（一）

　　這個世界上，什麼地方最不缺乏夢想家？答案是幼稚園。

　　每個小孩子的童年，都會做過同樣的一個遊戲：將自己的願望寫在紙上，放進一個小玻璃瓶裡，然後埋在某一棵樹下面。

　　老師說，十年後，大家再來一起看這張紙條上寫了什麼，必然會很有意思。

　　「——我要成為全世界第一個女宇航員！」

　　那個時候，年幼無知的阿羽，握著拳頭，用歪歪扭扭的字體，在紙條上這樣寫著，然後非常認真地將紙條疊好，放到自己的小玻璃瓶裡，封好，埋在地下。

　　就好像一個沉睡著、等待著蘇醒的夢境；又或者，不過是一個終生無法發芽的空談。

　　後來，阿羽上了初中，遇到了葉萱。那個時候，夢想，總是孩子們之間永遠的話題。

　　「我啊……以後一定要成為一個——」葉萱握著拳，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無限憧憬的話語未完全出口，就被坐在一邊看小說的阿羽打斷了——

　　「女金剛嗎？」

　　不自量力毒舌的後果是被葉萱女王愛的拳頭KISS了。阿羽抱著腦袋，聽著葉萱把她的夢想宣言說完：「——【賢妻良母】！！！」然後徹底無語了……

　　葉萱女王的形象和中國傳統的賢妻良母形象顯然是具有一定差距的。

　　「那麼阿羽你呢？」

　　閑妻良母總算想起來要問問微生羽的夢想了。不過那個時候，抱著腦袋心懷怨恨的微生羽只是一心想著打擊報復——

　　「我的夢想就是找一個願意並且能夠接受小萱你這種【賢妻良母】的男人，然後盡可能迅速地把你嫁出去。」

　　毫無意外的又被打了。

　　——其實那個時候，微生羽早已經忘記了自己幼時偉大的夢想。完完全全地墮落了：她只要賺點錢，可以不時地外出旅遊，然後寫寫文章什麼的就好。

　　女宇航員什麼的……等她可以完整地跑完八百米再去做夢吧。

　　再後來，上了大學之後，微生羽的人生已經徹底腐爛在了小說動漫微博之中，夢想神馬的已經是空中閣樓——而且還是沒人管的空中閣樓。直到有一天，新X微博上面有一個首頁活動：【寫一句話給十年後的自己】。

　　微生羽笑，然後跟著朋友起哄一樣地寫下了這麼一句話：「微生總裁，辛苦了。」

　　葉萱為此噴笑了整整十五分鐘。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對於十年後的自己有過各種各樣的猜測和嚮往。微生羽也不例外——只是，她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自己真的可以去往十年後，得知十年後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的消息。

　　一切的緣起，不過是一場意外。

　　（二）

　　也許過了二十多年之後，藍波終究會蛻變成一個強大而可靠的男人——不過現在，很顯然，他還離那個境界非常的遙遠；而彭格列的嵐守，獄寺忠犬對於藍波的忍耐性，也是相當地有限，對於哭鬧不休的藍波，獄寺的方法也依舊是十年如一日——

　　「吵死了蠢牛——！！！」

　　發覺到「倘若再讓蠢牛到處扔炸彈那麼會議室的資料會全部泡湯」這一現象之後，銀髮青年頂著滿頭的青筋，將穿著奶牛裝抽抽噎噎到處扔炸彈的小牛一拎，滿臉兇狠地掄圓了，直接砸破大門扔了出去——

　　「梆——！！！」

　　一聲巨響之後，兩個彭格列眾人聽見了兩聲慘叫——一聲來自藍波，獄寺完全不會在乎；不過另一聲……

　　「微生羽你這女人到處亂跑做什麼啊喂！」不等微生羽開口發火，獄寺就先發制人。不過顯然，微生羽此時此刻完全沒有那個心情去和這只忠犬對吵，因為……

　　「要·忍·耐……！」眼淚鼻涕一大把，抽抽噎噎的藍波捂著腦門兒喃喃地哼著——剛剛微生羽端在手上準備給歐泊吃的、滾燙的藥粥潑了他一頭一臉。但是不到三秒之後，他又完全推翻了自己的話語，仰天大哭起來——

　　「好疼啊！忍耐不了！！！蠢寺你個大笨蛋！大白癡！……嗚嗚嗚……」

　　「蠢牛你想死嗎——」

　　「好啦好啦獄寺，我們還是先收拾……」懷裡抱著一大摞文件，洛雲清走到了獄寺的身側，話剛說了一半，瞥見藍波伸手到頭髮裡開始掏東西，她臉色微微一變：「微生小姐快躲開——」

　　「嗚、嗚嗚……嗚嗚嗚……」

　　而此時此刻，微生羽的大腦已經完全死機了。她一隻手扶著地面，一隻手揉著額頭……然後，她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奶牛襯衫少年從他那亂糟糟的爆炸頭裡，掏出了一隻橫截面絕對和他腦袋不相上下，長度是他腦袋五倍（喂到底是怎麼藏進去啊！！！）、由於方才藥粥的原因故障了、正冒著詭異的青色電火花的的紫色炮筒，往天上一扔……

　　微生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紫色的炮筒在天空中翻了個身，然後炮口朝下，對準自己落了下來……她躲閃不及，下意識地抬手想要擋住那個奇怪的炮筒，誰知那炮筒竟然如同活物一般，硬是變寬了不少，將自己整個人罩了進去……

　　「嘭——！」

　　粉色的煙霧四下散開。周圍阻止不及的彭格列眾人們一個個呆在了那裡……

　　在看了十多年的穿越文之後，阿羽小廢柴總算是穿了……穿到了十年後。

　　——不過，都說穿越和人品掛鉤，不知道這是人品好還是人品差的原因？

　　（三）

　　沒有經歷過黑手黨生活，但並不代表微生羽不明白黑手黨的黑暗。

　　一部經典的《教父》，連當世黑手黨的大佬們看過之後都讚不絕口——灰白暗淡的畫面，委託，暗殺，偽裝，滅口，槍戰……就算是在描寫愛情的時候會有婚禮和歌舞，也洗不去那片壓抑黯然的氣氛。

　　為了所謂的家族，他們可以對任何人開槍：親人，愛人，友人……無一例外。

　　微生羽看完那部電影之後，一度心情灰暗了一個星期。所以在得知沢田綱吉等人就是黑手黨的時候，她就決定要和他們保持距離。儘管外表上大大咧咧，但是微生羽卻很清楚：那些在她面前溫柔無害的人，哪怕是溫柔美麗的洛雲清，恐怕手上也沾著洗不去的鮮血。

　　她原本以為，只要自己小心一點，安分一點，就不會和黑手黨扯上關係；她原以為，《教父》裡描寫的場景，就已經足夠血腥和黑暗了——

　　然而，在周身詭異的粉色霧氣散去之後，她一瞬間徹底呆在了那裡！

　　——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也不過如此。熊熊的火焰在枯萎的樹梢上明滅不定，一點點吞噬著樹木最後的生機，那一道道焦炭，猶如一塊塊慘痛的傷疤……

　　她抬起手，猛然捂住了嘴——強烈的硝煙氣味伴隨著濃濃的血腥味沖進了她的鼻腔，胃裡一陣翻騰，比坐長途汽車更甚十倍的噁心感讓她當場吐了出來！

　　——這到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而隨著她的出現，一道紫色的火光驟然熄滅，「啪嗒」一聲輕響——一枚紫色的四方體小盒子落在了微生羽的面前。她一怔，下意識地伸出了手，剛剛撿起了那個小盒子，就聽到身後猛然響起了一陣刺耳尖銳的風聲，伴隨而來的是飽含恨意的厲喝聲——

　　「去死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躲閃不及的微生羽只來得及回過頭，只見一道迅如雷光的赤紅色火焰迎面落下，帶動的勁風滑過她的兩頰，幾乎要劃破了她的皮膚——死定了——

　　「錚——！！！」

　　千鈞一髮之際，微生羽聽見了一聲極為尖銳的金屬撞擊聲，隨即是什麼東西被狠狠踢飛出去然後重重落地的聲音——微生羽閉緊了雙眼，等了好一會兒，才敢一點點睜開了雙眼，下一秒，一聲狂躁響亮如雷霆一般的怒吼聲幾乎要刺穿了她的耳膜——

　　「喂——！！！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貝爾——！！！弗蘭——！！！微生羽這傢伙在搞什麼鬼？！！！」

　　單手捂著嘴，微生羽被這驚天動地的吼聲震得一瞬間腦子一片空白，然後不等她反應過來，就毫無反抗之力地被那個雷公嗓子的傢伙從後面、好像老鷹拎小雞一樣拎了起來——微生羽心裡前幾秒對於這傢伙的感激之情瞬間煙消雲散，狠狠地扭過頭，對上了那個銀髮劍士銀色的眼眸，下一秒，微生羽小廢柴頭一低，對著銀髮劍士的胸前的衣服——

　　「——嘔……！」

　　整個戰場瞬間安靜了——連之前還操縱著匣兵器想要往前沖過來的密魯菲奧雷們也瞬間僵硬在了原地……

　　彭格列巴厘安暗殺特殊部隊作戰隊長·在巴厘安中地位僅次於Xanxus·曾經差點成為巴厘安首領的二代劍帝——斯貝爾比·斯誇羅君，他一隻手氣勢無比地舉著那柄攻無不破殺敵無數、將前代劍帝擊敗的銀色長劍、一隻手拎著猶自幹嘔不止的阿羽小廢柴，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胸前一大灘白色的、散發著難聞異味的、還冒著些許熱氣的、順著他的衣襟向下一點點流淌著的……【嘔吐物】。

　　十秒鐘之後，比起之前更加狂躁的怒吼聲響徹了戰場——

　　「喂——！！！微生羽——！！！老子要砍死你——絕對要砍死你——！！！」

　　微生羽被銀髮劍士一把扔在了地上，銀毛劍士氣得幾乎要一把撲上去把吐了自己一身的微生羽大小姐砍成碎片——好在巴厘安的人妖晴守·魯斯裡亞及時趕到，從後面把斯誇羅死死地攔住了：「嘛嘛~斯誇羅醬，不可以對女孩子這麼粗暴啊~」

　　「是喲——銀毛白癡隊長——」遠遠地看見了這一幕，碧色眼眸的青蛙頭少年和金髮銀冠的青年一前一後慢悠悠地走了過來，很是欠揍地拉長了聲音：「雖然ME不覺得微生前輩也算是女孩子就是了——」

　　「……？」滿身狼狽地抬起頭，微生羽終於有些適應了周圍血腥逼人的氣息。她震驚地環視了一圈周圍血腥殘忍的修羅地獄，然後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這裡，到底是——？」

　　「嘻嘻嘻~微生你這傢伙，難道被密魯菲奧雷打到頭了——等等……」

　　走近了之後，金髮銀冠的青年終於發現了不對勁，他沉了沉聲音，「……青蛙，為什麼我覺得……微生這傢伙好像變小了……？」

　　「不是你的錯覺哦——【墮王子】——」拉長了聲音的青蛙頭少年微微偏了偏頭，「ME也有這種感覺呢——」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10

☆、一場……不，兩場嘔吐引發的慘案

　　（一）

　　義大利羅馬，彭格列基地總部。

　　穿著一身奶牛花紋的襯衫衣褲，爆炸頭的少年抱著膝蓋，兩眼淚汪汪地瑟縮在椅子上——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笑得如沐春風的沢田綱吉，他突然有了一種死到臨頭的感覺。

　　「首、首領……」

　　聞言，抱著手臂站在一邊的獄寺重重哼了一聲。洛雲清也輕輕咳了一聲，掩飾住了聲音裡的笑意——天不怕地不怕，一天到晚四處闖禍的彭格列十代雷守，只有在闖了禍之後才會乖乖地稱呼沢田綱吉為「首領」。

　　不過，這一次，只怕不是藍波裝乖扮小就能糊弄過去的了。因為，當十年火箭筒粉色的霧氣散開之後，取代現在的微生羽，出現在彭格列基地的十年後的微生羽，居然身受重傷，一句話都來不及多說就昏倒在地了。而沢田綱吉趕到的時候，洛雲清已經讓花解語把微生羽送去緊急醫治了，而那一片觸目驚心的血跡卻也刺得沢田綱吉心下一緊。

　　想到這裡，洛雲清也微微皺眉——十年後微生羽身上穿的衣物，倘若她沒有看錯的話……那應該是和貝爾等人一樣的巴厘安暗殺部隊隊服；能夠讓身為巴厘安主要成員的、十年後的微生羽受到如此重傷……十年後的世界，只怕並非什麼和平安全的地方。

　　——把十年前，還什麼都不會的微生羽交換過去的話……會發生什麼事情？

　　洛雲清閉了閉眼睛，然後將目光落在了沢田綱吉的身上——沢田綱吉對於阿羽的特殊，整個彭格列家族都有目共睹，雖然洛雲清不敢說那是「愛情」，但是……那恐怕，也不僅僅是對於一個前輩女兒會有的關心程度了。

　　洛雲清可以想到的，沢田綱吉自然也會想到——十年後的微生羽到底身處在一個什麼樣的狀況？十年後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她會身受重傷？

　　——還有……為什麼……

　　沢田綱吉的手指一緊，在看見微生羽那一身的巴厘安隊服之後，他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為什麼……為什麼十年後的Elisa，會加入巴厘安？！

　　「如果可以的話，最好的方法是用十年火箭筒將我們中的一個送去十年後——可是……」笹川了平說到這裡，目光落在了藍波身側，那個依舊冒著電火花，跳來跳去的紫色炮筒，「現在十年火箭筒由於剛剛微生小姐灑在藍波頭上的湯故障了，不能隨便使用啊。」

　　「啊……草坪頭說的沒錯，一不小心被送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回不來就慘了。」獄寺沉聲說著，「只好希望微生羽那傢伙可以熬過這五分鐘了。」

　　「……」就在這時，站在一邊，一直沒有說話的六道骸突然挑了挑眉，「沢田綱吉……如果我沒感覺錯，好像從剛剛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不止五分鐘了吧？」

　　藍波聞言，脖子一縮，坐在凳子上抖得更厲害了……

　　「……」

　　咬了咬牙，沢田綱吉心知，現在這個狀況，就算為難藍波也不會有任何作用，只好轉向了獄寺，道：「聯繫波維諾家族的人……必須儘快修好十年後火箭筒。」

　　——如果能修好了十年後火箭筒的話，就算微生羽不能馬上回來，至少，還可以去十年後探聽微生羽的狀況……

　　（二）

　　十年後，義大利西西里。

　　關於「五分鐘已經過去了」這個問題，位於十年後的巴厘安眾人也很快發覺了不對——畢竟在看清楚自家雲守瞬間小了十歲的那張小臉之後，斯誇羅就開始好像數秒一樣，盼星星盼月亮地希望這見鬼的時空對調趕緊結束。然而——

　　「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十年後火箭筒的效果只能維持五分鐘嗎？！」

　　銀色的長髮在凜冽的夜風肆意揚起，當第三個五分鐘過去之後，斯誇羅終於徹底沉不住氣了，左手上的銀劍「刷」地一聲直直地指向了猶自幹嘔不止的阿羽小廢柴：「為什麼微生羽那個垃圾還沒有回來？！！！」

　　「嘻嘻嘻~冷靜點，斯誇羅作戰隊長，這傢伙不就是微生嘛……」咧著嘴露出了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貝爾故意火上澆油道，「——不過是【什麼都不會的十年前版】~」

　　「喂……這傢伙是真貨嗎？不會是密魯菲奧雷想打入我們巴厘安內部的間諜吧？」最後一個趕到的是雷公臉大叔的列維·亞當，他眯了眯那雙小眼睛，伸出一隻手抽出了一柄躥著青色電火花的鐵刺，「保險起見，要不要仔細審問一番？萬一貿然帶回總部，傷到了BOSS……」

　　想到眼前的傢伙有可能傷到Xanxus（你真的多慮了……），列維·亞當的眼中瞬間閃過了一絲殺意——微生羽摔在地上，正一點點努力想要站起身來，一抬頭，正對上列維·亞當殺意凜然的目光和他手中那柄帶著雷光的鐵刺，手臂一軟，差點再度倒回地面——好在弗蘭一個閃身，從後面拎住了她的後衣領，這才沒有再度跌倒。

　　「嘻嘻嘻~青蛙，你對微生那傢伙果然很不錯呢……」貝爾見狀，意料之中一般地嘻嘻一笑，「倒是列維你，還真是無情啊……」

　　「哪有——ME只是從很久以前，就想要這樣拎著微生前輩了呢——」

　　碧色眼睛的青蛙頭少年一邊說著，一邊還左右晃了晃手中拎著的微生少女……

　　「切，放開那傢伙，弗蘭！」列維·亞當哼了一聲，「還不知道她是不是敵人派來的；而且，如果這傢伙一直這樣，就算她是微生羽本人也不過是個累贅！還不如現在就解決掉比較好，不然只會礙事！！」

　　「……」微生羽可以感覺到，身後名為「弗蘭」的青蛙頭少年沉默了一瞬間，隨後，他再度開口道：「好像是斯誇羅隊長親眼看見的吧——十年火箭筒交換的時候。而且，ME覺得這種情況，大約是十年火箭筒故障了緣故——也許過兩天，這個時代的微生前輩就會回來了呢——Ne，貝爾前輩？」

　　「嘻嘻嘻……這種事情，王子是無所謂啦~」

　　「不行！我絕對不會允許BOSS身邊存在一點危險——如果不證實這傢伙的身份的話……」

　　——這些人……到底是……？

　　被弗蘭拎著半天，微生羽總算漸漸適應了周圍的環境。透過眼角隱隱的淚意，微生羽勉強睜開了眼睛，放眼望去，盡是焦土和死屍，血水混合著灰塵，一點點彙聚在一起。好像一條血色的毒蛇，帶著怨恨，一點點向著她的方向蜿蜒而來……

　　「列維前輩——你還真是白癡耶——要證實這傢伙的身份還不簡單？只要……」

　　將微生羽一拎，弗蘭直接把她送到了列維·亞當的面前，道：「呐，微生前輩——看見這傢伙，有什麼感覺？」

　　事實上，微生羽完全沒有來得及看清眼前高高黑黑的物體，只是聞見了對方身上濃烈的血腥味，和他身上已經變成了黑紫色的大片大片的血跡——

　　「——嘔……！！！」

　　——這是可憐的微生少女，再一次翻江倒海地吐了起來……而且還吐了某雷公臉一頭一臉……

　　巴厘安們沉默了五秒鐘。

　　貝爾和魯斯裡亞一齊悄悄地後退了兩步——巴厘安的隊長級幹部裡面，除了微生羽本人以外，五個已經有兩個中招了……他們可不想步斯誇羅和列維·亞當的後塵。

　　然後，弗蘭小心翼翼地將微生羽放回了地上，然後蹲□，視線和少女平齊，豎起了大拇指：「幹得好，微生前輩——列維前輩長得確實讓人想吐呢。可惜ME就一直吐不出來啊——Good job~」

　　「——喂！！！該死的微生羽——殺了你——！！！絕對要殺了你——！！！」

　　這一次，換列維·亞當的怒吼聲響徹戰場了……

　　大約是看見了有人的遭遇比自己還要慘烈，斯誇羅總算找回了一點平衡。拿著一件從密魯菲奧雷白魔咒身上扯下來的外套狠狠地擦了好久，斯誇羅鐵青鐵青的臉色才勉強恢復了一點：「此地不宜久留，總之……先把微生那個渣滓帶回總部吧！」

　　「那麼，ME就先走一步咯——」一向衝鋒最後、開溜打頭的弗蘭摸了摸自己的青蛙頭套，拉長了聲音就要轉身，就被斯誇羅點名了——

　　「弗蘭——！！！」

　　「？」雖然隱隱猜到了一點，不過弗蘭還是磨磨蹭蹭地轉身。

　　「你……」斯誇羅抽了抽嘴角，一邊說，一邊指了指身側癱坐在地，猶自看著戰場、瑟瑟發抖著說不出話來的微生羽，有生以來極其難得放輕了聲音：「……負責把這個垃圾背回去。」

　　「誒——ME拒絕——」碧色眼眸的少年幾乎是立馬就要開口拒絕，卻在下一秒止住了話語——他低頭看去，只見跪坐在地上的少女不知何時抬起了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角；雖然看不見，但是弗蘭還是可以感覺到經由她手臂上傳來的，一波一波的顫抖……

　　「……」

　　碧色的眼眸中一瞬間閃過些許的無奈，青蛙頭的少年重重地歎了口氣，「好吧——ME背你就是了。不過話先說在前面哦——要是你敢吐在ME身上，絕對把你扔下去——」

　　（三）

　　而與此同時，密魯菲奧雷基地總部——

　　靠坐在豪華舒適的沙發上，銀髮微翹的青年動作微微一頓，眯著眼睛看向了眼前前來報告的切爾貝羅：「……嗯哼~不好意思，剛剛我沒有仔細聽呢……能請你把剛剛的話再重複一遍嗎？」

　　「——是！白蘭大人！」愣了愣，粉色長發黑皮膚的切爾貝羅還是微微行了一禮，再一次彙報了道：「之前在西西里，白魔咒與巴厘安的對戰中，巴厘安雲守微生羽的火焰反應突然消失了。」

　　「是嗎……」白蘭微微低下了頭，望著掌心的異常冰涼的玻璃酒杯，紫羅蘭色的眼眸中劃過了一絲複雜的光芒，「你退下吧。」

　　「啊……可是，屬下這裡還有——」切爾貝羅微微一怔，剛要繼續說，就被低著頭的銀髮男子低聲打斷：

　　「滾。」

　　「……是，白蘭大人。」懾于對方身上蠢蠢欲動的殺意，切爾貝羅強自壓抑著聲音中的顫抖，躬身退下。

　　合上門的一瞬間，切爾貝羅清楚地聽見了白蘭手中玻璃杯破碎的聲音。

　　——火焰反應消失……在這個時代，簡單地說，就是死亡。

　　白蘭輕輕鬆開了手掌，晶瑩的玻璃碎片從他的掌心一點點落在了名貴的地毯上，猩紅的葡萄酒液灑了一地。

　　【「——我拒絕尊貴，在優雅的躺椅中，在靈魂絕妙的山裡……」】

　　不知為何，白蘭突然想起了在即將和彭格列宣戰之前的某一個晚上，微生羽和他並肩從他們初次見面的馬格塔大街上走過，路過51號時，微生羽突然低聲念出了當年安妮公主的臺詞。

　　然後，她轉過頭，對著自己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我的親人，我的朋友，我的愛人……他們都是彭格列的成員。彭格列幾乎就是我的全部……」】

　　【「也許我接受您的邀請，加入密魯菲奧雷的話會獲得更好更輕鬆的生活，但是那樣的話，我就會一無所有……」】

　　【「所以，白蘭前輩，如果您一定要開戰，那麼我們只好戰場上見了——」】                        


☆、傳說中的「孤兒寡母」

　　（一）

　　不知道是因為肚子裡的東西本就不多，之前的那兩口已經傾盡了阿羽小廢柴的全部記憶體，還是因為弗蘭的威脅起了作用——總之阿羽在回程的路上，儘管趴在弗蘭的背上被顛得七葷八素，卻也沒有吐出來。

　　斯誇羅私下堅持認為原因屬於前者，並在內心深處對此表達了十二萬分的不滿：吐列維·亞當也就算了，畢竟實在長得不好……可是他大爺哪裡有對不起觀眾？！

　　至於列維·亞當本人，原本看見那只毒舌青蛙背了這麼個小禍害，頓時心下暗喜，回程的路上一反過往的歸心似箭（目標是BOSS），故意慢了幾步跟在弗蘭身後。說是殿后實為看戲，滿心期待弗蘭也被吐個一頭一臉好找回平衡——哪知這一路上眾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顛了無數回，阿羽小廢柴被顛的臉色發白欲仙欲死，卻愣是沒吐。列維·亞當看在眼裡，心裡頓生恨鐵不成鋼之意，差一點撲上去以身相代去吐弗蘭。貝爾和魯斯裡亞在一旁強勢圍觀，嘻嘻嘻笑個不停。

　　至於弗蘭本人，心裡自然是大松一口氣之後，對於十年前版的阿羽小廢柴大為讚賞。

　　阿羽本人毫無自覺，只是覺得自己快死了——死命抓著弗蘭的衣服以求不被丟下去，滿腦子拼命反省往日的各種缺德事，首當其衝便是高中畢業時騙了葉萱一行人去玩兒海盜船跳樓機這回事，心裡求爺爺告奶奶拜託祖宗保佑她誠心悔過之後不要再遭報應。

　　然後就在阿羽雙手合十求爺爺告奶奶的時候，她突然感覺弗蘭少年的力道一松——

　　……傳說中的【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落地法。

　　如果換在平時，微生羽必然不管三七二十先暴怒大鬧一場再說，不過大前提是：她有那個膽量和力氣。

　　——被巴厘安這幫粗人拎來拎去、各種折騰之後，微生少女整個人的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摧殘，已經完全沒有脾氣可言了。

　　「到了。」

　　余光瞥見了少女撐著地面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弗蘭確認微生羽神智還在，隨口丟下了一句，便上前和貝爾等人一同點燃了指環證明身份。

　　耀眼至極火焰光芒沖天而起，交輝相映，卻唯獨少了以往同樣奪目的紫色雲之火焰。巴厘安不相信什麼暗號，只相信力量，故而有了這獨特接應之法。就如同超炎傳送系統需要以火焰來啟動，巴厘安基地的大門，也唯有巴厘安指環點燃的火焰可以開啟——這是十年後的巴厘安雲守微生羽，在自家BOSS和作戰隊長夫妻連袂強烈要求了整整兩周之後才改造成功的。

　　火焰匯成一股，重重地砸在了巴厘安城堡的大鎖之上，轟然的巨響猶如天邊的雷鳴——微生羽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絕對算得上是靈異事件的一幕，幾乎失去了語言能力，抬手揉了好幾次眼睛，仍舊不敢相信眼前景象。

　　巴厘安氣勢恢宏的大門應聲而開。

　　沒有想像中的燈火通明，金碧輝煌，反倒是一片漆黑，陰沉沉的空氣中漫布著讓人不安的窒息感和壓抑感。讓微生羽不自覺地聯想到西方傳說中陰森的吸血鬼城堡，可惜周圍的牆壁和鐵欄杆上沒有纏繞著妖嬈豔麗的血色薔薇荊棘。

　　一個看上去言行舉止無比狗腿、長相比列維·亞當大叔還要對不起觀眾的絡腮鬍子大叔，笑露滿口黃牙，癲癲的跑上來迎接：「斯誇羅大人好，魯斯裡亞大人好，貝爾大人好，列維大人好，弗蘭大人好……」

　　微生羽其實很好奇，為什麼貝爾等人居然沒有一腳踹飛他——雖然相處只有不到一個小時，不過微生羽敢肯定，這種事情他們絕對做得出來。

　　然後，那個滿口黃牙的絡腮鬍子笑得極其猥瑣地道：「微生大人呢？剛剛好像也沒看見她的火焰呢——」

　　斯誇羅聞言臉色一青，第一時間想到胸前那一灘嘔吐物；列維大叔同上，殺氣也突然飆了上來——弗蘭拇指一豎，面無表情地指向了身後。

　　微生羽站穩抬頭的瞬間，正對上了黃牙鬍子大叔一臉的愕然。

　　「這……這……」黃牙絡腮鬍子一顫一顫地抬起手指指著微生羽，「弗、弗蘭大人……這到底——？為什麼微生大人會——？！」

　　「傳說中的武器，十年火箭筒——」拉長了聲音，弗蘭跟在斯誇羅等人的身後，徑直走了進去，頭也不回地留下了一句：「不過ME還是建議你不要趁機對微生前輩不敬，欺負人家【孤兒寡母】比較好喲——不然等這個時代的微生前輩回來……」

　　十年後女王般的微生羽人雖不在，餘威猶存，黃牙絡腮鬍子想到其彪悍妖孽之處，顫抖一下，原本出口的話語嗆在喉嚨裡。

　　而另一邊，聽見「孤兒寡母」這個詞，好不容易站穩了身子的微生羽「砰」地一聲，再度倒地不起——

　　【=口=……】

　　口胡——！！！【孤兒寡母】這個詞是怎麼回事？！！！她是身穿不是魂穿，哪裡多出來的小包子？！！！

　　（二）

　　十年前，彭格列基地總部。

　　玻璃瓶中的藥水一滴一滴地落下，速度不快不慢，沿著透明的塑膠導管來回上下游走著，最終順著針尖沒入女子手背上蒼白的肌膚。

　　儘管已經在第一時間為她進行了輸血和療傷，病床上的女子卻仍是面上血色全無。散落在枕邊的淡金色長髮也失去了往日如陽光一般溫暖明媚的光華，徒留憔悴和倦意。

　　細微的晨光穿過淡藍色的窗簾，斜斜地落在了棕發青年的眼睫毛上，棕發青年微微皺了皺眉，從睡夢中清醒了過來。

　　第一反應是看向床邊——那套染血的巴厘安隊服，卻終究不是夢。

　　抬手揉了揉額角，沢田綱吉理了理面前的一堆檔——已經是，一天過去了啊……

　　當然不是奇怪為什麼十年後的微生羽為什麼沒有醒來，畢竟是那麼嚴重的傷，連夏瑪律看了都覺得棘手；而是擔心，十年前、這個時代的微生羽……在那個未知的十年後，究竟……

　　昨晚，一如既往的通宵處理檔。夜半時想要喝咖啡，卻不料廚房的侍者們都去睡了，原本應該在值夜班的那個小秘書也昏昏沉沉地趴在桌上睡著了。沢田綱吉不忍叫醒他，便自己煮了咖啡——誰知捧著咖啡，竟下意識地走到了十年後的微生羽的病房裡來。

　　——後來的話，大約是坐著坐著，不留神就睡著了吧……

　　沢田綱吉輕輕歎了口氣，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早已光潔白皙的手背——想到那個時候，自己烏龍地闖入了她的房間，先被花瓶招呼又挨少女牙咬，最後還在黑手黨的酒宴上傳出了各種各樣的桃色新聞，不自覺地輕笑出聲。

　　（如果像現在這樣再次被她抓到的話，估計他手背上，又要添牙印了吧……）

　　其實以往，在京子離開之後，也有過其他家族的少女故意傳出類似的花邊新聞，企圖接近他——畢竟，現在的沢田綱吉也算是年輕英俊，帥氣多金的金龜婿一枚，就連家族裡那些早年看不上自己的傢伙們都對自己讚賞有加了——不過，沢田綱吉卻和義大利多情風流的男士們不同，他並不享受這些花邊。說他唐突也好失禮也好，倘若有人在他面前打聽這些，他必然是全盤否定的。哪怕黑手黨中有人猜測他性取向不同尋常，他也不願在這方面將就。

　　可是這一次……

　　當迪諾桑和炎真他們這樣猜測的時候，他雖有反駁，卻也沒有那麼的反感……最後，甚至不再反駁——

　　只因為，他當時一瞬間竟然有了這樣的想法。

　　——如果是Elisa的話……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三）

　　微生羽在這個時代，已經呆了足足有兩天了；受到身心雙重打擊，久久不能恢復。

　　到了第三天，巴厘安的BOSS，Xanxus陛下終於耗盡了耐性，下令：叫魯斯裡亞那個垃圾把微生羽儘快治好，然後叫過來問話。

　　人妖晴守回曰：十年前版微生羽身上沒有外傷，晴屬性火焰醫治不了。

　　BOSS陛下聞言大怒，拿牛排和紅酒狠砸了S娘。家暴完畢之後，再次下令：把十年前版的微生羽拖過來，並且立馬聯繫波維諾家族和加百羅涅家族。

　　巴厘安眾屬下戰戰兢兢，誰都不敢去拖微生羽——生怕這位十年前版記恨十年後，進化成十年後版前來報仇雪恨。於是被青蛙頭少年弗蘭敲詐了五千歐之後淚奔而去，弗蘭少年數完鈔票確認無誤之後，昂首闊步地將縮在房間裡的阿羽少女拎了出來，丟到了BOSS的面前，然後拔腿就跑。

　　阿羽少女欲哭無淚。

　　波維諾家族和加百羅涅家族的基地就在附近，兩位首領聽聞巴厘安雲守出了問題，很快趕到。

　　波維諾家族的首領是一個一身奶牛花紋夾克外套的高大男子，微生羽覺得很眼熟；加百羅涅家族的首領雖然一頭金髮整成了牛郎頭的樣子，但看臉還是不錯的，很有奶爸風範——更難得的是，他的爪子裡牽了一個粉雕玉琢的棕色刺蝟頭（奇怪這個也好像在哪裡看過……），眼睛大大的好像小兔子一樣可愛的小男孩。

　　正太控的阿羽看見小正太，瞬間無視了巴厘安的兩位BOSS，置生死於度外，兩眼綠光直冒，就要狼撲。迪諾看的嘴角一抽，鬆開手，小正太和少女對撲坐倒——

　　斯誇羅抽了抽嘴角，扭過頭；Xanxus早已對之眼不見為淨。

　　藍波重重歎了口氣，轉向斯誇羅：「看起來……你們還沒有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微生羽懷抱著小正太，聞言抬起頭，剛要開口詢問，就聽懷裡五六歲左右大小的小男孩奶聲奶氣地開口——

　　「媽媽……你怎麼好像變小了？」

　　——微生羽一口氣噎在那裡，晴天霹靂。

　　——媽、媽……媽媽？！！！                        


☆、目光所及的未來是一片荒蕪

　　（一）

　　八卦，銅錢，星象。

　　掌心的紋路，天上的星星，出生的年月，對應的星座，生肖的屬相……

　　儘管微生羽出生在一個唯物主義至上的國家，一條到晚對於鬼神之說「嗤之以鼻」，但是無論如何，作為一個對神秘未來無限憧憬的小女生，她從小也沒少搗鼓那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兒。塔羅牌的意義她可以一個不差地列舉過來，正位也好逆位也好；四象八卦什麼的她也曾有過嘗試；至於筆仙碟仙這些帶著風險的謎樣遊戲，微生羽每每都只敢旁觀不敢親試，生怕不一小心惹禍上身。

　　——未來的我，會是什麼樣呢？會在哪一片領域裡出類拔萃，會有怎樣的成就？身邊的朋友們，又會是怎樣的優秀？未來的另一半，那個將陪伴自己共度一生的人，又會是什麼樣的呢？

　　我們總是認為，未來的自己一定會比現在更好。所以才會無限憧憬。

　　可是，卻從來沒有人想過，未來，也許比現在要糟糕——遭遇失敗，破產，朋友之間彼此淡忘，愛人也會轉身背叛，親人離開甚至死亡……

　　這突如其來的未來預告，讓她措手不及。就好像幾個月前在S大宿舍樓門口的時候，山本武帶著Reborn走到了她的面前——如今，她面對的事情，比那時候更加糟糕。

　　那個時候，還有Reborn他們在，他們為她安排好了一切，解決了一切問題，保護她一路逃亡。

　　而現在，她在面對了血流成河慘不忍睹的戰場之後，一個可愛的小男孩走到她的面前，稚嫩而清秀的小臉上有著與他的年齡毫不相符的成熟，甚至在某些方面，他比十八歲的微生羽更加成熟。

　　他抱著她的脖子，輕聲地說——

　　「——爸爸已經不在了……獄寺叔叔和塞西阿姨他們也——」

　　小正太緊緊地抱著微生羽，仿佛想要從最後的親人身上汲取溫暖一般，可是微生羽一瞬間卻覺得自己的手臂更加冰涼。

　　「我，只剩下媽媽你了……」

　　在她未來的人生道路上，未來的十年時間裡，她將會遇到一個讓她傾心，並且也會傾心於她的男子。他們相知，相戀，相愛，相許，然後結婚，如所有的童話一般擁有一個美麗幸福的家庭，然後生一個可愛的小正太——然後，那個人就會死去——

　　還有，獄寺……那個銀色頭髮的青年，看上去有些暴躁，但其實只不過是有些彆扭；雖然不熟，似乎是碧洋琪小姐的弟弟……也會死。

　　「——那麼……那麼……」

　　微生羽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然後那沙啞的聲音讓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她拼命在腦海裡搜尋著自己所記得的每一個人名，急切的想要知道，但卻害怕知道……

　　（——媽媽，爸爸，小萱……還有沢田君……他們……）

　　——她最終還是沒敢問。只是結結巴巴地說出了另一個對於自己勉強算是熟悉的名字。

　　「那麼……山本君呢？」

　　站在暗處的斯誇羅皺了皺眉，乾脆俐落地道——「下落不明！！！」

　　「現在彭格列十代家族的成員基本上都死的死散的散，笹川了平和那個被六道骸附身的女人在彭格列總部淪陷的時候就死了！！！洛雲清下落不明，雲雀恭彌的確切消息還沒有收到，不過洛雲清出事的話，他也好不到哪去，現在唯一確定的就是藍波這傢伙了——！！！」

　　「……那，Reborn君和碧洋琪小姐、夏瑪律醫生他們——」

　　「……七個彩虹之子早在幾年前就死了。」聽見Reborn的名字，迪諾的神色中閃過一絲傷痛，「碧洋琪和風太雖然沒死，但是目前也都是重傷昏迷，夏瑪律幾年前落在了密魯菲奧雷那幫人的手裡，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塔羅牌，星相學，星座運勢……

　　她以前，最喜歡上網查這些，然後穿著幸運色的衣服出門。

　　【——十年後的自己，會是怎麼樣呢？】

　　——我要成為全世界第一位女宇航員！

　　——只要賺點錢，可以不時地外出旅遊，然後寫寫文章什麼的就好。

　　——你好，微生總裁~！

　　……

　　她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有不知名的液體從她的臉頰兩邊滾落，打濕了地面。

　　她以前是多麼希望可以從中窺見的未來，就是這樣的一片血色和荒蕪。

　　不是萬人歡呼地翱翔太空，不是小資閒情的咖啡白領，不是暢遊山水的寫意自在，甚至不是她最厭惡的那種坐在電腦前百般無聊的算帳審計……

　　而是，滿是血水，屍體密佈的戰場，刀光隨形，殺人如麻；而是，親人離散，愛人死亡，朋友失蹤；而是，孤獨無助，千瘡百孔……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如果她一直這樣迷迷糊糊地走下去，十年後就必然要面對這樣的世界嗎？！明明——明明她已經故意和彭格列們保持了距離了啊……

　　不行……不可以。她不接受——她不要這樣的未來——

　　（二）

　　十年前，彭格列基地總部。

　　「——奇怪。」

　　坐在病床前，夏瑪律輕輕抬手，召回了那只趴在十年後微生羽手臂上的三叉戟蚊子，小心的裝回了膠囊裡，臉上卻露出了詫異的神情。

　　沢田綱吉聞聲扭頭，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有什麼不對嗎？夏瑪律醫生？」

　　「啊……」坐正了身子，夏瑪律臉上一掃往日奇怪的神情，「十年後的微生羽小姐之所以昏迷不醒，恐怕並不是因為傷勢……坦白說，她身體的自愈能力，已經和現在的隼人差不了多少了。按照道理說，昨天就應該醒了啊——」

　　「和獄寺君，差不多嗎……」沢田綱吉的眼神微微一暗，到底是什麼樣的未來，才會讓Elisa變成和獄寺君一樣強悍的人……

　　「她之所以昏迷不醒，如果不是她故意裝暈，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了——那就是，她體內有一種神秘而特殊的物質……」夏瑪律站起身，看著病床上的微生羽，神色微妙而複雜，「我也說不清這種物質的成分，也束手無策。抱歉了，阿綱。」

　　「——夏瑪律醫生你也束手無策？」棕發青年露出了驚愕的神色——作為黑手黨界裡數一數二的醫生，這還是夏瑪律第一次這麼乾脆地放棄。

　　「啊……」看出了沢田綱吉眼中的驚愕，夏瑪律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的鬍子渣，道：「之所以這麼乾脆地放棄……是因為，這種物質，我並非第一次遇到。」

　　「——？」

　　「它在黑手黨界是赫赫有名呢……雖然也算是鮮有人知。不過，它不僅僅讓我束手無策，還難住了威爾帝，肯希尼，伊諾千提那三個鬼才——包括洛家族的牧野千佳，也是無功而返。」

　　聽到這裡，沢田綱吉頓時露出了驚訝萬分的神色——畢竟，剛剛夏瑪律幾乎報完了他認識的所有學術界的頂級天才人物。

　　「——雖然不完全，但是我可以肯定……這種物質，和Reborn他們體內的彩虹之子詛咒，幾乎一模一樣！」

　　「什麼？！」

　　沢田綱吉驚愕地站起了身，臉色難看地轉向了病床上的微生羽，剛要說什麼，就聽見了「嘭——！」地一聲，粉紅色的煙霧瞬間炸開——

　　沢田綱吉抬手，努力揮開了眼前粉紅色的煙霧——隔著薄薄的煙幕，他看見了一個跪坐在病床上的人影，這才微微松了口氣：總算是……平安回來了啊。

　　不過想到由於十年火箭筒故障，小時候的藍波曾經出現過身體和心智錯位事件，沢田綱吉還是有些不放心地走上前去，伸出的手——

　　「啪。」

　　一聲輕響。微小，但卻無比清晰——沢田綱吉怔在了那裡，愣愣地看著自己被少女猛然揮開的手掌，心中莫名地一緊。

　　「E——微生小姐……？」

　　微生羽那一揮手，真的只是很輕很輕的力道，畢竟以她目前的能力，就算想下重手，對於沢田綱吉來說也不過爾爾（當然扔花瓶另算= =）。

　　——但是，就是那輕輕地一下，讓沢田綱吉的心裡一窒，莫名地隱隱作痛。

　　他第一次這樣討厭超直感的存在，更討厭它那該死的準確性。因為他突然感覺到，眼前的少女，突然顯得陌生而遙遠起來了——

　　「……我，不想繼續待在彭格列了——」

　　（三）

　　十年後的巴厘安城堡。

　　同樣是「嘭——！」地一聲，同樣的粉紅色煙霧——隱約中，斯誇羅等人看見，一個修長而高挑的身影於煙霧中緩緩起身，然後伸了個懶腰——

　　斯誇羅的額角青筋一蹦——左手上的銀劍寒光一閃，迪諾等人來不及制止，就見數道銀色的劍氣交錯而起，將微生羽整個人籠罩在了一片刀光之下——

　　「喂！等等，斯誇羅——」迪諾剛要說話，卻見粉色霧氣中的女子指間驀然綻放出了一團強烈而明亮的紫色雲之火焰，迅速的形成了一道堅固的屏障，將斯誇羅的劍氣盡數擋去！

　　紫色火焰消失的瞬間，微生羽已經一閃身，來到了斯誇羅的身後——淡金色長髮的女子半眯著眼睛，伸頭在斯誇羅的身後聞了聞……

　　「嘖嘖，好大一股黑椒醬汁味……BOSS，今天的黑椒牛排味道如何？呃，不對，BOSS您今天吃牛排了嗎——」

　　——原來Xanxus拿牛排砸斯誇羅對於她而言已經習以為常了麼……迪諾和藍波並肩站在安全距離之外，無聲吐槽。

　　「——砍死你！」斯誇羅劍氣一閃，刷地一聲劈了下來——微生羽側頭一躲，嘴裡繼續不遺餘力地挑釁斯誇羅：「嗯……BOSS今天的配酒是……瑪戈山莊？呃……不對——」

　　側身的同時壓住了斯誇羅的劍鋒，微生羽皺了皺眉：「應該市勃艮第地區的——可蘭得傑酒廠？我想想……著獨特的礦物質香氣——Chier-Montrachet，2000年份的，對吧？」

　　「——你這見鬼的鼻子。」留意到Xanxus警告的眼神，斯誇羅只得悻悻地收回了長劍，站回了原位；微生羽也很是識趣得轉過頭，將目光落在了Xanxus的身上，挑起眉頭，笑著開口——

　　「『這瓶葡萄酒巨大而陡峭，孤高的頂峰籠罩著神秘將我吸引——我懷揣著崇高的理想壓抑著浮躁的心情，誓要到達頂峰。前途部滿艱難險阻如殘暴之神兇相畢露，我心中的執念卻如著魔般異常堅定。不知過了多久，在我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已經屹立於頂峰』……」

　　緩緩地念出了一段如同詩句一般的描述，微生羽唇角微揚——

　　「——不愧是BOSS你最喜歡的酒。」

　　Xanxus輕輕哼了一聲，「這一次的意外，希望以後不要再出現。」

　　「哈哈……我儘量。」乾笑一聲，淡金色長髮的女子嘴角卻是抽了抽——這種事情，她有什麼辦法啊……

　　「——還有，我不管你為瞭解那什麼詛咒，你拿自己試藥什麼的我不管……但是，絕對不要給我在任務的時候出事。」

　　「是的，BOSS。我自有分寸。」

　　「哼……這樣最好。不然，殺了你——」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11

第三卷 逃避命運還是改變命運

☆、重新回歸平淡和諧的八卦生活

　　（一）

　　——重新上學還是有點好處的。尤其是在無線網鋪天蓋地的國外。

　　當微生羽將自己的行李床鋪統統整理完畢之後，終於再一次坐回了電腦前面。迫不及待地翻開攢了好久的漫畫小說新番的時候，她突然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滄桑感——真的是，好久不見了啊……她的二維帥哥美男們。

　　倒不是彭格列基地寒酸得連網路也沒有，而是她貌似天生和那裡犯沖，基本上天天呆在病床上沒時間玩樂——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微生羽已經經歷了她有生以來最刺激的一切。在彭格列，不是失明吃藥，就是挾持綁架重感冒，再後來乾脆把她仍到了十年後的修羅場去……微生羽從小自認為是個性格獨立還算堅韌的傢伙，不過再這麼下去，就算是換了林肯也會崩潰吧（話說林肯精神貌似崩潰過三次）？

　　——不過現在，總算可以恢復了吧？那些平淡到乏味的生活……

　　總算可以——吃著零食，憤憤地想著「漩渦鳴人你這白癡為什麼不喜歡雛田妹而喜歡暴力櫻，果真是家花沒有野花香嗎（喂）」、「既然自來也掛了的話那麼卡凱西你下面想看小黃書就要自己動筆了吧」、「富堅義博你這混帳果然現在變成一年更新一次了嗎」……這些百無聊賴微不足道的事情了吧？

　　企鵝好久沒有打開過了，登陸的時候果然還是一隻傻不拉幾的笨企鵝左看右看……啊，該死的，版本又要更新了嗎？TX公司果然是閑的沒事動不動就升級，浪費老娘流量……

　　企鵝好友欄終於刷新出來，微生羽毫不意外地看見了螢幕右下角閃爍個沒完的圖示，首當其衝的就是葉萱女王一句比一句兇狠的留言……微生羽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餘光瞥見右下角跳出了一個視頻邀請的視窗，趕緊點了「OK」——

　　隔了半個地球，再加上企鵝不給力，阿羽的電腦死機了許久，終於抽出來了一個視頻畫面——

　　「——你看上去不太好，臉色蒼白了許多……本來就沒幾兩肉，現在更像排骨了。」

　　聲音傳播和畫面顯然有些不同步，大約還是因為天朝和義大利的距離遠了些的緣故——葉萱皺著眉頭的動作在電腦螢幕上僵硬了好一會兒，嘴唇開開合合，然後微生羽才聽見了她的話語。

　　很符合許久不見風格的對話，按照故事情節慣例，這個時候，微生羽應該微微一笑，低聲說「你也是」才對——不過，微生羽看著螢幕另一邊的葉萱，皺了半天的眉頭，這句話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她對於螢幕上葉萱的第一印象是白白胖胖、珠圓玉潤了許多，感覺上真的被養得很好……微生羽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第一時間非常誠實地將自己的感受用最為直白的語言充分表達了出來，並且在最後加上了一句「肖澤學長把你養的真好」的感慨——幾秒鐘之後，果然聽見了耳機裡傳來了葉萱的咆哮聲和磨牙聲。

　　微生羽真的很好奇，她到底是怎麼一邊咆哮一邊磨牙的。

　　——如果自己那個時候也被彭格列他們送回國內，那麼大約現在也是這個樣子吧？被養的白白胖胖的……畢竟她也好葉萱也好，在天朝那個每家只有一個孩子的國度裡，對於家人來說都是如珠如寶，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頭頂怕摔了……換了誰家孩子被莫名其妙地綁架了一回，家人都會拼命給孩子補回來吧？何況葉萱本身也算是豪門千金了。

　　想到這裡，微生羽突然愣了愣——她突然，有點想念自家太后大人的手藝了。

　　（二）

　　「就算你牙疼，麻煩也不要這樣捂著半邊臉好嗎……不然我會有一種你剛剛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的錯覺。」

　　歐泊收拾完了東西之後，前來參觀微生羽的臥室——當她看見微生羽捂著半邊臉的動作之後，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

　　聞言，視頻那一邊的葉萱捶桌大笑，像吃了興奮劑一樣——於是微生羽頓時確認，現在肖澤學長絕對不在某人身邊。

　　原本按照微生羽的意思，她是要單獨一個人出來，過普通人的生活——哪怕不能回中國，在義大利也一樣，就當自己真的出國留也學了就是。

　　彭格列眾人雖然驚訝，但卻也沒有多阻攔——並且很快為她找到了學校和房子。房子是合租的，對方是一個同校的高年級學姐，微生羽雖然暗地裡懷疑這位學姐和彭格列有點關係，但卻又抓不到破綻，沒有辦法只好妥協。

　　不過微生羽沒有想到的是，隨後入住的第三個住客，竟然是歐泊——微生羽原以為，她已經加入了彭格列——而事實上，趁著克雷爾學姐不在，微生羽也確實拉著歐泊問了出來。

　　「——怎麼可能？加入彭格列？我倒是想……可惜彭格列哪有那麼好加入？再說，我背叛了之前的組織，在黑手黨界的信譽已經下降到極點，根本不可能再混下去了。」

　　歐泊說這番話的時候，聳著肩膀，看似毫不在意，聲音裡卻流露出淡淡的黯然——微生羽幾乎是一下子就相信了她。不過下一秒，歐泊卻瞬間換上了一個淡淡的笑容，抬手，在微生羽的腦門兒上輕輕敲了一下——

　　「——這是彭格列家族為我準備的標準回答。事實證明，你真的全部相信了啊……真笨。」

　　微生羽捂著頭，怔怔地看著歐泊。

　　「如果這麼說，就一定可以讓你留下我，對吧？然後按照彭格列的要求，留在你身邊，半是監視半是保護著你……但是，阿羽，我不想騙你。」

　　——她之所以想要加入彭格列，雖然有需要庇護的原因在，但是更主要的原因，卻是眼前這個呆呆傻傻的小丫頭。歐泊很清楚，她要是借微生羽的身份，再加上她本身的黑道資歷和身手，在彭格列的地位必然一日千里……但是她也非常清楚，要是她騙了微生羽，那麼有些東西，可能就再也抓不到了。

　　「我已經加入了彭格列了……雖然還不是什麼正式高級的幹部，但卻可以直接聯繫守護者級別的幾位高層。我站在這裡，不僅僅是因為彭格列要求我暗中保護你，更重要的是，我自己想要保護你的安全。」

　　「你要是實在不願意的話，可以讓我回去……但是我必須告訴你，就算我回去了，彭格列還是會讓人暗中保護你的。畢竟你的身份在黑手黨界已經暴露，想和彭格列劃清界限，真的很困難。」

　　「——我知道。」

　　悶悶地低下了頭，微生羽輕輕歎了一聲——也正是因為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最開始，她都是一直老老實實地留在總部……但是，在目睹了那樣的未來之後，她真的害怕了。

　　所以，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也好……她想要試著，改變那樣的未來世界。

　　——她不要自己愛著的人死掉，她不要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

　　她無法說服彭格列們離開黑手黨——難道要她去說：十年後你們會死的，所以現在收手吧。別幹這一行了——怎麼可能？

　　——當年，那麼愛她和媽媽的爸爸，也最終為了彭格列離開了她們。

　　她連爸爸都說服不了，又怎麼說服那些和自己幾乎是素昧平生的彭格列們？

　　（三）

　　歐泊美女由於開口第一句話就狠狠得罪了微生羽，所以被阿羽面目猙獰地亂棍打了出去。

　　然後微生羽繼續捂著半邊嘴巴，保持著「好像被狠狠扇了一耳光」的動作，坐回了電腦前面，和葉萱繼續視頻——聊天內容無非是東家長西家短，食堂漲價S大告白門擁吻門翻牆門補考作弊門……等等等等，類似事件。

　　然後繞了一大圈，話題又回到了葉萱身上。螢幕另一邊的葉萱粉目含春，嬌羞無比地告訴阿羽：她被彭格列從日本送回國內之後，肖澤學長似乎被她的失蹤嚇得不輕，一個沖@動就和她告白了——而且是在學生會的辦公室。據說那個把微生羽和葉萱一起趕出學生會的體育部學姐追了肖澤一年半，當時也在場，然後瞬間氣得臉都白了。

　　葉萱意猶未盡：「真的，她那個時候大約是她這輩子臉蛋最白皙的時候了。」

　　大洋彼岸，微生羽少女感慨萬千，無限憐憫地雙手合十，曰：「肖澤學長，沖@動是魔鬼，望你早登極樂，南無阿彌陀佛……」

　　葉萱曰：「想死就直說。」

　　微生羽問：「你是不是馬上就答應了，沒有給肖澤學長反悔的時間？」

　　葉萱：「滾，老娘哪有那麼掉價。你不知道，今年大一，好幾個帥氣學弟就是沖著我才進的學生會。」

　　S大男女生比例為1:7，微生羽表示堅決不信，除非：「莫非是我校女生太多，為平衡男女比例，所以今年招生辦拒絕雌性入學？」

　　葉萱坐在螢幕另一邊，單手托腮，笑得溫柔可人：「微生羽，有種你一輩子不要回來。」不然老娘一定拆了你的骨頭。

　　微生羽連忙請女王息怒。

　　「——不過，阿羽……我聽說西方男性對於性方面十分開放，尤其是義大利……你過去上學上了那麼久，難道，就沒有人覺得你嬌小可愛，和你告白？」

　　女人一說到八卦，只要火不燒到自己，總是精神百倍，笑容無恥之極。葉萱也是女人，所以不能免俗。

　　微生羽抽了抽嘴角，不好告訴葉萱自己又是失明又是被綁架什麼的：「……沒有。」

　　葉萱不信：「我聽說那裡的男人對著考拉都能發情，你不會連考拉也不如吧？」

　　微生羽：「……好像被你說中了。」

　　葉萱：「不可能。」

　　微生羽：「這個真沒有。」

　　葉萱：「這個可以有。」

　　……

　　結果是葉萱被微生羽說服，表情無限失望，拉著微生羽找原因。總結半天將理由歸納到微生羽的身材不如義大利美女的「前有陽臺後有花園」，葉萱一竿子憤然打翻義大利所有男人，統統斥之為「眼珠子沒長好」、「下半身思考的禽獸」……

　　微生羽生怕她繼續罵下去會牽扯出國際問題，連忙轉移話題：「不過……有個日裔的帥哥，對我還不錯的。」

　　葉萱狼眼一亮：「哦~？第一次見他什麼感覺？」

　　微生羽思考：「嗯……第一次的話……感覺，是個很溫柔的人。隱約覺得，好像以前在哪裡見過似地……很熟悉的感覺——」

　　葉萱：「是嗎是嗎？我也覺得我和肖澤學長前世就認識呢~」

　　微生羽：「……我說真的。」

　　葉萱怒：「老娘也是真的！」

　　「——所以，你就喜歡上他了？」

　　「嗯……不過，應該只是朋友之間的好感吧——」微生羽說到這裡，微微遲疑了一下，握著滑鼠的手緊了緊。

　　——而且，她提出了那樣無禮而任性的要求之後，無論如何……也不會，再遇見了吧。沢田……君……

　　剛剛回到這個時代的時候，自己下意識地揮開了他伸過來的手——其實，她清醒過來之後，立馬就後悔了。

　　「——日裔啊……」葉萱皺了皺眉，「是那個山本武嗎？」

　　「啊……不是，是在義大利認識的，姓『沢田』。」微生羽連忙澄清。

　　「哦——」葉萱拉長了聲音，然後正色道，「日本人的話，阿羽你要小心啊！」

　　「誒？」

　　「據說，在日本，基本上過了十六歲就沒有處@女了……所以同理，應該過了十六歲，也就沒有處@男了……日本男人好多禽獸的，阿羽你要小心。」

　　（十代目：……）

　　微生羽愣了愣，然後神色鄭重地點頭：「……我懂了。」

　　（你到底懂了什麼……啊喂！）                        


☆、我只想要我重要的人安心快樂

　　（一）

　　親愛的母上大人，

　　展信佳！最近還好嗎？我很好哦！

　　義大利是我夢寐以求的國度，羅馬的風景和傳說更是讓我對之傾心已久。以前在書上看見圖片就已經非常激動了，沒想到真的可以親身經歷——雖然你和爸爸都告訴我，說我在很小的時候就來過這些地方了，可是我的記憶裡只有你們把我弄丟的那一段了= =，你們這對過分的老爸老媽！

　　（——開玩笑的~）

　　彭格列總部這裡真的很漂亮呢，不僅僅是建築和裝飾，還有人也一樣！不知道媽媽有沒有看見過洛雲清小姐？那可是國產貨中的極品啊！而且做得一手好菜，人也溫柔好說話；當然，碧洋琪小姐也是漂亮溫柔的好女人，可是那做飯的水準……媽媽！千萬不能吃碧洋琪小姐遞過來的任何東西！！！絕對不行——！！！

　　不過，就像你經常嘮叨的那樣，上學是學生的本職嘛……所以，我又去上學了。不過羅馬的課程比國內的好多了，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線性代數和財經管理什麼的，那麼一看我就頭大——現在我根據彭格列他們的推薦，選擇了這裡最好的專業——室內設計，兼修了一門珠寶設計……呃，雖然沢田綱吉君對我說，想學什麼都可以，不過現在到底花的是彭格列的錢……所以……儘管我很想很想主修珠寶設計，不過還是沒有選，因為珠寶設計嘛——聽上去就好燒錢的感覺……不過，現在想想還是心痛TAT

　　——等我以後自己賺了錢！一定把現在的學費還給彭格列，然後再去學珠寶設計（握拳）！

　　也許是因為我會義大利語的原因吧，加上本身就懶散……現在，我在學校感覺超好的！上的課程很松，我也很喜歡！雖然因為沒有這方面的基礎，會遇到不懂的詞彙術語，不過身邊有很不錯的學姐很熱情地幫忙講解！當然啦，也交到了不少朋友，每一個都是地地道道的大美人啊……呃，不過，我沒有和他們一起去過紅燈區和酒吧啦，主要還是不敢去……我說我沒有十八歲，結果同居的克雷爾學姐翻了我的學生證，於是曝光了……現在我天天躲著學姐，生怕被騙去酒吧。

　　——嗯，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啦。感覺和老媽你這樣文縐縐地寫信好詭異，還是直接對吵感覺比較自然，哈哈~哦！對了，差點忘了！葉萱那個丫頭居然戀愛了戀愛了戀愛了——！！！她都有人要了啊……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最後，抱著老媽親一下~麼！一定要回信啊一定要哦！

　　你和爸爸的寶貝女兒，阿羽

　　「……」拿著微生羽寫好的信細細檢查了一遍，歐泊皺了皺眉，沒有說話。一邊正在咬著吸管喝汽水的微生羽見狀，偏了偏頭，上前把信紙拿了回來，皺著眉頭開始檢查——

　　「不會吧？我仔細看過了啊，應該沒有語法錯誤啊……」

　　「不是這個意思——」歐泊愣了愣，隨即無奈地一笑，「語法錯誤是沒有啦……不過，阿羽你確定什麼都不告訴微生遙夫人嗎？」

　　微生羽聞言，微微聳肩：「那種事情的話，反正也過去了……告訴老媽也沒有什麼意義。他們女人就會大驚小怪——」只不過是多一個人擔心罷了。

　　「……好吧。」看著微生羽看似無所謂實則無比堅決的態度，歐泊原本想要說的話，頓時再也說不出口：「不過，最後再提醒你一下：最近是非常時期，彭格列為了避免情報洩露，所以每封信件都會拆開查看——你的這封也不例外。」

　　「……啊，我知道。」微生羽說著，哼了一聲，「你說過了啊。不過，檢查信件的都是什麼人呢？」

　　「一般情況是彭格列情報部門的人吧……不過，你比較特殊，估計會是沢——彭格列十代目或者獄寺大人親自檢查。」

　　「——又是【彭格列十代目】！」微生羽聞言，頓時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牙關一緊，把那根可憐的塑膠吸管咬的嘎吱嘎吱直響。

　　千里之外的沢田綱吉狠狠打了一個噴嚏。

　　歐泊微汗，她似乎可以理解碧洋琪為什麼要她隱瞞沢田綱吉就是彭格列十代目的事情了……

　　「那麼……」

　　「——把信給我。」微生羽咬著吸管想了半晌，然後對著歐泊伸出了手，呲了呲雪白的大門牙，卻讓歐泊突然有了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我要在信的末尾，再加一句話！」

　　（二）

　　「——那個混蛋微生羽！！！居然敢對十代目說這麼不敬的話——！！！炸了她！絕對要炸了她！！！」

　　翌日清晨，晨霧未散之時，彭格列十代嵐守大人的一聲怒喝瞬間響徹了整個整個基地——直接將所有基地人員從夢鄉裡拽回了現實。

　　——沢田綱吉一瞬間覺得耳鳴了……

　　而另一方面，由於最近一段時間，彭格列總部的各項事務總是超負荷，所以基本上守護者們和各位重要上層幹部都是在基地總部過夜的，這樣也方便了第二天直接進入工作——包括一向討厭群聚的雲雀恭彌，在洛雲清義正言辭地表示要堅守陣地之後，也不情不願地選擇了留在了基地。這也就直接導致了此時此刻，雲守部門的臥室裡，鳳眼朦朧、黑髮俊美的青年男子披著一身黑色浴衣，拎起了一雙銀色的拐子，就滿臉煞氣要往彭格列基地的首領辦公室殺過去。

　　雲守部門的下屬們一個個戰戰兢兢，誰都不敢攔，洛雲清無法，只好抽著嘴角，在草壁哀求的目光中毅然裝起了肚子痛——聽見屬下彙報自家未來孩子的媽肚子痛，雲雀恭彌總算是清醒了一點，聽說草壁去找了夏瑪律來看病，某雀思來想去實在不放心某醫生的人品，生怕對方借機偷吃洛雲清豆腐，權衡了片刻，黑著臉提著拐子直奔未婚妻那裡。

　　而此時此刻，全然不知道自己剛剛躲過一劫的銀毛忠犬，正全身炸毛，咬牙切齒地看著沢田綱吉面前的那張信紙。而信紙的最末，執筆人微生羽大小姐，端端正正地寫著……

　　【P.S.偷看別人信件的男人X功能障礙！】

　　——獄寺表示為了十代目的尊嚴，他要去和微生羽決鬥！！！

　　沢田綱吉扶額：「獄寺君……」雲雀前輩會被你吵醒的……

　　「——炸了她！絕對要炸了她——！！！」

　　（——獄寺，你是不是忘了什麼……其實你也偷看了某人的信不是嗎？）

　　……

　　不過——

　　沢田綱吉歎了口氣，微微有些黑線地忽略掉了最後一行某羽故意加上去的字，目光落在了之前清新歡快的字跡上。

　　Elisa……一句話，都沒有提到那些事情啊……

　　——她一點都不知道嗎……微生遙夫人，估計已經什麼都知道了吧？畢竟，她是知道Visconti的一切之後，才心甘情願嫁給他的。

　　手指微微一緊，沢田綱吉心中暗暗一歎，將信紙輕輕折了起來——整整齊齊地放回了信封。

　　——不知道，微生遙夫人看見了這封信，是會更加擔心，還是終於放心了呢……

　　……不過，估計她對於「彭格列十代目」的怨恨更上一層樓了吧。

　　沢田綱吉揉了揉太陽穴，將信封交給了手下，「儘快……送到米蘭那邊的微生夫人那裡吧。」

　　（三）

　　羅馬大學，建築學院——

　　「室內設計原理是根據建築物的使用性質、所處環境和相應標準，運用物質技術手段和建築美學原理，創造功能合理、舒適優美、滿足人們物質和精神生活需要的室內環境……」

　　——說什麼「上學很高興很快樂」的傢伙，絕對不是腦子有病就是M吧？

　　微生羽有氣無力地趴在桌子攤開的筆記本上，雙眼早已變成了蚊香狀，手裡死死地握著筆——她此刻最大的願望，就是把手裡的這支筆扔到講臺上那個絮絮叨叨說著室內設計原理的老頭子臉上。

　　……難怪克雷爾學姐一聽今天的課程名稱就拉著被子睡了回去。原來是這麼回事。

　　……難怪教室裡這麼空！她居然還傻乎乎地拿著手提包提前半小時跑過來占座！！！

　　——她真是白癡！白癡！白癡——！！！

　　「噗嗤……」坐在微生羽身側的歐泊一手拿著書，一手拿著手機玩著遊戲，看著微生羽扭曲而怨恨的表情，下意識地輕笑出聲——她不笑還好，一笑，頓時招來了講臺上老教授的瞪眼——

　　歐泊美女動作迅速，迅速拿穩書本端正坐好——畢竟是黑手黨界排名第一的神偷，其動作之速度，自然不是講臺上老眼昏花的老教授可以捕捉得到的；微生羽懶散無度，自然被抓了個正著——整個教室空空蕩蕩，剛剛歐泊那一聲笑居然還特麼帶了回音！老教授卷著書本，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由於是階梯教室還差點被絆一跤。

　　微生羽一瞬間有了一種「有一顆圓鼓鼓的白色肉丸子穿著棕色外套長褲想著自己滾過來」的錯覺……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那顆肉丸子已經滾到了她的面前，她眨了眨眼睛，不知道為什麼眼前這位老教授會鐵青著一張臉，用一種看殺父仇人的眼神看著自己。

　　「——你剛剛說出來了……肉丸子什麼的……」歐泊小聲附到了微生羽耳邊——說是小聲，但是以老教授的距離，絕對是聽得一清二楚。

　　微生羽看著老教授的臉色瞬間黑得很徹底……她終於下意識地坐正了身體，咽了咽口水，誠惶誠恐地看著老教授：「呃，那個什麼……那個，教授……我錯了——」

　　——這個教授叫什麼來著的？微生羽囧囧有神地想著——但是，現在去翻課程表的話，教授會更加生氣吧？

　　老教授雖然眼睛不好，但並不代表腦子不好——他非常敏銳地猜到了什麼之後，完全丟掉了男人的風度，卷起書本，對準阿羽的腦門，好像和尚敲木魚那樣的敲了下去——

　　「梆梆梆——！」

　　「——下課了到我辦公室來！！！」

　　這是氣得腦子發昏已經喪失了理智的老教授絕塵而去。

　　——外國人不是不興體罰嗎混蛋！！！

　　這是抱著腦袋、被敲得滿頭包、蹲下的時候又不小心磕到了下巴的某羽滿心憤怒的心聲……


☆、再遇白蘭，敲錯門是會長針眼的

　　（一）

　　羅馬大學。

　　建築系，室內設計原理課。

　　阿羽在義大利米蘭理工大學的好友，曾經在大一的第一個學期告訴阿羽：在義大利上大學，基本上除了米蘭理工和羅馬一大，你都可以盡情地睡覺——當然，也不排除你人品太差，遇到了一個變態的教授，所謂人品差起來是木有辦法的，你只能認命。

　　那個時候，阿羽哈哈大笑——好友會有此一說，自然是人品不好，遇見了變態教授；而這種教授，在阿羽的大學都已經內部被學長學姐們標上了記號，以警示學弟學妹們選課時避開。所以阿羽至今都處於一種很糜爛的狀態。

　　好友在地球另一邊怨恨地咬鉛筆：微生羽你會遭報應的。

　　阿羽很得瑟：反正我大學四年都可以逍遙自在。

　　——於是這個時候，阿羽已經完全不想拿筆砸肉丸子了，她現在好想咬鉛筆TAT……

　　微生羽呆呆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周圍稀稀拉拉地傳來了一陣低低的嘲笑聲和倒彩聲——儘管人少，不過除了微生羽和歐泊，現場還不至於空無一人。

　　肉丸子教授昂首闊步地滾回了講臺上，高高大大的啤酒肚一抖一抖的，好像阿羽小時候最喜歡扔的水氣球。阿羽坐在位置上，有點惡意地希望肉丸子的襯衫會因為某一次肥肉的抖動而崩掉了口子然後春光乍泄——呃，好像，在這個荷爾蒙氾濫的義大利，這根本不算春光乍泄……還記得昨天下午的時候，克雷爾學姐摸著她的頭，在告訴她去羅馬大學的路線之前，首先告訴了她去羅馬美術學院的路線。

　　當時歐泊立馬就囧了。

　　微生羽滿眼問號：「我報的大學不是羅馬一大（即是羅馬大學）嗎？」

　　克雷爾學姐滿臉慈愛地摸著她的頭，「你真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乖寶寶啊……這樣下去以後會被男人欺負的……還是去羅馬美術學院長長見識吧。」

　　然後她就走了。然後微生羽好奇地看著歐泊。

　　歐泊身為傳統義大利女性，最後非常坦然：「那裡有全羅馬身材最好的裸@男。」

　　（——坐在彭格列首領辦公室裡的沢田綱吉，在看到暗中保護的彭格列成員這一天遞上來的彙報之後，當場捏斷了一根鋼筆。然後，他微笑著找來了羅馬美術學院的校長；再然後……這幾月內羅馬美術學院的人體寫真課程突然莫名縮水，而且大量使用用女模特盡可能取代男模特。）

　　——好吧，肉丸子的衣服扣子崩掉了的話，對於阿羽而言，和一隻泰國小香豬的外套崩掉，是木有區別的。簡單說！肉丸子教授在她的眼裡，已經和泰國小香豬木有區別了！一點也木有！！！

　　窗外響起了下課鐘聲，阿羽收拾好了包，咬牙剛要起身。然後……肉丸子突然開口說了什麼……

　　阿羽眨了眨眼睛。

　　——好吧，她錯了……教授和泰國小香豬是有區別的……你見過哪一隻豬可以把人類的作業量翻倍？而且是全部集體翻倍……教授，你這是在給她拉仇恨值嗎？

　　在全班同學的倒彩聲中和噓聲中，微生羽囧囧有神地拎起包，迅速地沖出了教室……一路狂奔到了教師辦公樓下，她的腳步突然刹住——

　　然後在眾老師側目的眼神中，阿羽小廢柴默默地蹲在牆角，打開書包，拎出筆袋，打開……開始翻課程表。

　　——話說，肉丸子教授到底是姓什麼來著的？

　　（二）

　　午後的陽光，夾雜著淡淡的青草香氣，從窗簾的另一側漏進來了少許，灑落在沙發上，猶如金色的碎屑一般閃亮迷人。

　　橫躺在沙發上，蓋著一層薄毯的棕發美女微微眯了眯眼睛，輕輕「嚶嚀」了一聲，引得原本已經穿好褲子,拎著襯衫向浴室走去的銀髮青年腳步微微一滯，紫羅蘭色的眼眸中一瞬間閃過了些許深色的光芒。他眯著眼，回過頭一眼就看見了薄毯下棕發美女那玲瓏有致的曲線和對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露出的半截小麥色的修長美腿；棕發美女對此只是曖昧而溫柔地一笑，好似邀請一般，毫無顧忌地抬起光裸而纖細的手臂，慵懶而魅惑地伸了個懶腰，那層薄薄的毯子在她的動作下，順勢便從她的肩頭上滑落下來，極快地露出了她那形狀優美的鎖骨和胸前的飽滿……

　　「——呀~」轉身緩緩地走回了沙發前，銀髮青年凝視著棕發美女深邃而明亮的眼眸，臉上露出了一貫的微笑，「Marina醬~看來你是在……故意誘@惑我嗎~」

　　單手撐在了沙發上，銀髮青年一邊說著一邊一點點彎下了腰，當最後那句「誘@惑我」說完之際，他已經將整個頭埋到了那個名為「Marina」的棕發美女胸前。微微翹起的銀髮掃過女子尖尖的下巴，棕發美女感覺到鎖骨處一陣濕潤的感覺，長長的眼睫毛忽閃了一下，伸手抱住了身上的男子。感覺到對方的大手伸入了薄毯，順著自己腰部的曲線向下摸去，好像要直奔主題一般，她嬌嗔了一聲，卻是回應一般抬起長腿，勾住了銀髮青年的腰；一雙纖纖玉手卻也十分配合地滑向了對方的腰帶……

　　「咚、咚、咚！」

　　一陣突兀的敲門聲響起，銀髮青年的動作頓了頓，下一秒，Marina熱情如火的親吻便讓他放棄了前去看看是誰的想法——反正，只要他和Marina發動點激烈的響動聲，義大利人都會明白，然後識趣地走開吧……

　　想到這裡，銀髮青年壞心地眯了眯眼睛，覆在眼前女子的酥@胸上的大手微微用力——Marina半是有意半是呼痛一般地發出了一聲軟軟的呻@吟……

　　——倘若門外的，是一般的義大利學生或者教授，一聽便會明白過來，然後嘻嘻哈哈地走掉……不過很可惜，這兩位運氣不好，因為他們門外站著的這位，只怕是全羅馬唯一一個會對這種聲音一頭霧水的孩子了……

　　阿羽小廢柴恭恭敬敬地站在了門口，看著門上的銘牌，上面清晰地寫著「肯尼希教授」的名字。沒有錯啊……然後她想了想，無視了方才那一聲莫名其妙的女聲，抬起爪子，握拳，加大力度，非常執著地繼續敲門——

　　「咚！咚！咚！……」

　　——門內的二人動作一僵，下一秒，站在門外的微生羽再一次聽見了女子的呻@吟聲，這一次，還加上沙發嘎吱嘎吱的聲音……

　　「咚！咚！咚！……」阿羽堅持不懈。

　　——女子和沙發都叫得越發慘烈了……

　　事實上，雖說阿羽長在萬事河蟹的天朝，豔照A片什麼的雖有耳聞但卻從未見過——不過，這也並不是說阿羽純潔到了小白兔的地步，事實上，此時此刻，小白兔一邊敲門一邊在心裡默默地想著：喵喵的，為什麼教授的辦公室會發出這種類似圈圈叉叉的聲音……呃——不行不行！阿羽你的思想真是太腐爛了！！！這裡是學校啊——就算是貓貓狗狗什麼的，也不會在白天公然在辦公室幹這種原始的事情吧（……）？！！！

　　——果然！亂七八糟的網路小說不該多看……等等——那麼，為什麼那個女人叫得那麼慘……

　　——莫非……是身體不舒服！所以痛得說不出話來然後在沙發上打滾嗎（……）？！

　　「請問……您是不舒服嗎？！」

　　就在銀髮青年和Marina終於聽不見了敲門聲，於是坦誠相見準備進行最後一步的時候，微生羽驚慌地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聞言，兩個人頓時都囧了。

　　——情@欲什麼的，瞬間被這囧感降至了冰點。

　　「——需要我叫醫生嗎？！」外面的女孩子，聽上去真的是很驚慌；而讓門內的二人更加驚慌的是，她居然開始撞門了……

　　「——砰！」

　　救人心切的阿羽此時此刻，腦子裡全部都是偵探小說裡那種被害人臨死之前絕望求救的畫面……她一撞不成，毫不氣餒，一鼓作氣站起身，咬牙向著門的方向撞去；而銀髮青年打開門的瞬間，見到的就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女閉著眼睛，側著身子向著自己撞了過來……

　　「砰——！！！框——！」

　　二人應聲同時倒下，微生羽急忙起身，剛以為撞開了門，卻突然又感覺到了不對——這門，怎麼搞這麼軟，還帶溫度的……？

　　阿羽抬頭，正對上了銀髮青年白花花的胸肌和圍著半條浴巾的腰部……

　　房間裡，彌漫著一陣濃濃的，奇異而魅惑的氣味……

　　一個全身光裸，身材火爆的棕發美女大大方方地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嘴角是暈開的口紅印子，她翹起修長的大腿，對著微生羽妖嬈一笑。

　　微生羽僵硬了。她一點點低下頭，看見了自己壓在身下，銀發紫眸的俊美青年……

　　半秒鐘之後——

　　「啊——！！！！！！！！」

　　（三）

　　「——噗嗤！」

　　不遠處的樓梯拐彎口，一個墨綠色長髮，眼角有著金色五瓣花紋，身著紅色襯衫的高挑女子，看著微生羽少女連滾帶爬地從肯尼希的辦公室裡尖叫著逃了出來，砰地一聲狠狠關上了門，頓時再也憋不住笑意，趴在欄杆上哈哈大笑起來。

　　肉丸子教授鐵青著臉，站在女子的身後，咬牙切齒——要是微生羽上課的時候聽他講話的話，應該就會知道——他專門強調了兩次：幾天前，他的辦公室已經搬到了樓上同一個房間的位置，原先的房間變成了學生處理檔案的地方。雖然銘牌還沒有來得及換掉……

　　「BOSS……」見女子笑了個沒完，身著黑西裝，帶著墨鏡的金髮男子頓時無奈了，他上前一步，「咳咳……我們，不是來找肯尼希先生談有關匣子的事情的嗎？」

　　「嗯嗯，我知道啦，伽馬。不過——哈哈，肯尼希，你這個學生真可愛……」轉過身，艾莉亞仍然笑個沒完，「她叫什麼名字？」

　　「……」肉丸子教授青了青臉，「她，就是那個『微生羽』——」

　　艾莉亞的笑容微微一頓，隨即饒有興致地轉過頭，眼裡的笑意褪去，注視著微生羽的目光裡，微微帶了些許的審視意味：「——那個，彭格列九代雲守的女兒？」

　　——其實並非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只不過，這一陣子和傑索家族之間的瑣事，實在是讓她分@身乏術，對於微生羽這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自然就沒有多注意。

　　「正是。BOSS。」伽馬淡淡地道，「不知道彭格列那幫人把微生羽送到這裡，有什麼目的……」

　　艾莉亞微微眯眼，看著站在門外，對著赤@裸著上身的白蘭露出了一副快要昏倒的表情，臉紅地要滴血似地的少女看去：「我覺得，沢田綱吉那樣的人，應該不會派這樣的孩子來吧……」

　　「也許，這不過是她裝出來的——」伽馬話說了一半，就被艾莉亞打斷：「不會的。」

　　「——就算Visconti的女兒再厲害……我想，沢田綱吉也不會利用自己救命恩人的女兒。」

　　說到這裡，艾莉亞微微停了一下，「倒是你，肯尼希……微生羽對於你而言，反而可能是一個機會。」

　　肯尼希挺了挺大大的啤酒肚子，哼了一聲，卻沒有反駁。

　　——如果，借由微生羽，或許可以和彭格列打上交道……

　　聽說彭格列嵐守獄寺隼人的匣兵器，就是伊諾千提那傢伙的手筆，看來伊諾那傢伙，已經選擇了彭格列這顆大樹了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15

☆、傳說中的留校勞動

　　（一）

　　微生羽抽著嘴角，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一大摞設計圖紙，直到圖紙堆到了她胸口的位置，她終於露出了驚恐的神色；而這個時候，一直在圖紙中挑挑揀揀的肉丸子教授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在她面前擦了擦汗，緩緩站定。

　　微生羽抬頭，看著肉丸子教授有些高深莫測的深邃目光，實在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臉部神經：「……那個，肯尼希教授……哈哈，這些是……？」

　　——千萬不要是她想的那樣啊……千萬不要……

　　原本微生羽以為，被教授叫來辦公室，頂多就是談談心什麼的——國外這方面不是一向管得很松嗎？就算，就算她失口說了些不太中聽的話，大不了寫份檢查好了——反正她從小就不是什麼乖孩子，寫檢查什麼的，她最在行了，保證每一份都格式清晰、主題明確，思想深刻……保證不管是多麼鐵石心腸的老師教授，看見了都會堅信她的改過自新之心！

　　可惜微生羽弄錯了……羅馬大學可不是她混得如魚得水的S大，而是義大利難得的嚴苛學校。在西方國家，檢查書什麼的，實在沒有什麼意義；教授懲罰學生更傾向于讓他們進行一些較為有意義的留校勞動——就好像《哈利波特》電影裡面，主角們去給學校擦獎牌、查看禁林、清理夜壺（……）什麼的那樣……

　　肯尼希看著微生羽一副好像世界末日的表情，臉上的肥肉動了動，不知道是在幸災樂禍還是覺得某人太誇張了。不過，不管微生羽怎麼祈禱，肯尼希教授那宣判死刑一般的聲音還是響了起來——那一瞬間，微生羽真心希望自己當場一頭昏倒在地——

　　「你在這裡，把這些圖紙和資料全部都計算審核一遍——如果有什麼不懂，就去翻書好了。」

　　如果這是在動漫裡的，絕對會有一塊寫著【全部】兩個大字的隕石從天而降，狠狠地砸在微生羽的頭頂上——微生羽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聽得懂義大利語，抱著最後一線希望，阿羽小廢柴臉色蒼白、結結巴巴地開口：「那個……教授，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義大利語不太好……您剛剛說——『全部』？」

　　「我覺得你的義大利語沒有問題，微生小姐。」肉丸子挺了挺巨大的啤酒肚，慢條斯理地說著，嘴角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緊緊地盯著微生羽，「——【全部】。」

　　微生羽原地晃了晃。

　　「考慮到你之前毫無基礎的原因，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最好在此期間完成我交給你的任務。不然……」

　　肉丸子教授威脅地眯了眯眼睛，目光意味深長地飄向了身側那一排高高的書架，上面還堆著更多的圖紙和檔，阿羽小廢柴領會其中深意，狠狠地打了個哆嗦。

　　收到效果，肉丸子教授頓時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如果看了書還是不懂的話，可以來問我。順便說一下，這些圖紙和設計我審核過了，裡面是有錯的……你最好不要心存僥倖和敷衍，我會問你這些內容的，不要想借別人蒙混過關。」

　　——本來還想著去找人幫忙的阿羽小廢柴被戳中心思，當場石化。

　　「不要想著依靠別人……」肯尼希哼了一聲，「要是我知道有人幫你的話——可就不僅僅是加大分量這麼簡單了。」

　　「那麼，就這麼說定了，從明天開始——或者你想現在就開始也行。」肉丸子教授輕輕抬手，將一串鑰匙放在了那摞圖紙上面，「不過我覺得你現在最好去看點基礎的書——從左邊起第一個書架上會有你用得到的書。」

　　肯尼希大手一揮，微生羽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頓時臉色更加蒼白了：好多書……而且一本比一本厚……！

　　最後拍了拍微生羽，肯尼希彎下腰：「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書你可以借回去看，但是——這些圖紙，一張也不許帶出這個房間！必須全部在這間辦公室裡面完成！！！」

　　（二）

　　「——呼……」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微生羽抬手，捶了捶脖子後面由於長期低頭看書而有些酸疼的位置，扭頭看向窗外——果然，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啊……

　　清亮的月色穿過稀疏的雲層，無聲地灑落在校園的各個角落。微生羽眨了眨眼睛，從肉丸子教授辦公室的窗戶看下去，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不遠處的草坪上有情侶靠在一起——吃東西？

　　微生少女愣了愣，下一秒，她清楚地聽見了自己肚子裡傳來了一陣「咕咕」的聲音……她微微有些尷尬地低了低頭，看了看肚子：對哦……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了啊……

　　——好像自己從上午開始到現在就沒有在吃過東西了啊。

　　微生羽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洛雲清美女那一手香噴噴的中國菜，尤其是那美味無比的杭椒牛柳……流了好一陣子的口水之後，微生羽才驀然想了起來：早在幾天前，自己就已經從彭格列基地搬出來了……

　　——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居然已經習慣了那樣的生活了？微生羽下意識地阻止自己去想，從自己的手提包裡取出了歐泊離開之前給自己的一張小紙條，上面是一些速食店的送餐號碼。她從頭到尾迅速地流覽了一邊——比薩，KFC，各種甜點……這些，很多都是自己以前在國內最喜歡吃的零食宵夜，只是現在，她居然一點食欲都沒有了。

　　……她好像已經有點想念碧洋琪美女了——當然，不是想念她那可以吃死人的手藝。

　　再次看了一遍，微生羽還是拿不定主意要吃些什麼比較好——反而覺得，一點也不餓了……飲食不健康這種事情她以前在大學裡經常有，所以這一次，當她確信自己一點也不餓了之後，她乾脆什麼也沒點，直接將紙條塞回了包裡，又坐回了肉丸子教授的辦公桌前面開始看書。

　　微生羽所在的高中，每個學期都有一門選修課。當時微生羽選修的就是室內設計——當然，高中無關緊要的選修課自然不能和微生羽現在選擇的室內設計專業相比了，所以儘管學過一些皮毛，但是當微生羽真的拿起肯希尼的圖紙之後，她還是基本上一頭霧水。無法，她只能選擇拿起書，從最基本的開始學——這真的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雖然阿羽的義大利語相當流利，但是很多專業術語根本是一竅不通，還是要翻字典。

　　——不過……

　　微生羽捏著書頁的手指微微一緊，耳邊驀然響起了肯尼希離開之前的那句話：

　　「聽說你們東方人都很擅長心算啊，那麼，我就看你需要多久才能完成這些了。」

　　——「你們東方人」……

　　以前在國內，只是聽過傳聞，沒想到居然真會遇上啊……雖然不算是歧視，但是微生羽確確實實地感覺到了肯尼希言語中的意味深長——也難怪，這位肯尼希教授雖然在羅馬大學任教，但卻不一定是義大利人，所以……

　　——高中的同學們出了國門，差不多都是學校裡數一數二的人物！那麼，現在她微生羽也不能丟臉！絕對要讓那個肉丸子心服口服！！！

　　從桌上端起那杯涼水一飲而盡，微生羽的大腦也因為那股透心的涼意稍稍清醒了一些，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拿起了書本和字典……

　　窗內，牆上掛鐘的指針無聲無息地掠過了第十個羅馬數字；窗外，明月如勾，正當夜空。

　　（三）

　　彭格列基地，首領辦公室——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獄寺君。」

　　將手中的咖啡杯輕輕放下，棕發的青年略顯蒼白的臉上流露出了真誠的笑容，引得站在桌子另一邊的獄寺隼人連連擺手：「哪裡……十代目您真是太見外了，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啊！」

　　「嗯，所以我只說『辛苦你了』而不是『謝謝你』啊。」

　　仿佛是早已料到了對方的回答，沢田綱吉輕笑了一聲，望向了窗外：「都已經這麼晚了啊……你也該回去了吧，不然塞西莉亞小姐會擔心的。」

　　「啊……真是，怎麼連十代目你也……」提到了心上人，銀髮青年頓時有些臉上發熱。如果是山本他們說起這種話，獄寺一定會當場炸毛，但是面對眼前這個自己從小尊敬、溫潤如玉的棕發青年，他也唯有無奈臉紅了。不過，聽沢田綱吉說到塞西莉亞，不知為何，獄寺的腦海中就下意識地閃過了另一個人——微生羽，也就是棕發青年口中「Elisa」。

　　「話說回來，微生小姐今天的怎麼樣？」

　　倒不是說微生羽在獄寺心裡的地位能夠和塞西莉亞相提並論，只不過，這一段時間，沢田綱吉對於微生羽的關注已經超過了所有守護者的想像——或許除了雲雀恭彌，因為雲雀恭彌本人大約從來沒過這方面的想像——以至於，就像如果笹川了平和獄寺說起塞西莉亞，獄寺一定會拿黑川花來和他說事，不知為何，方才的一瞬間，獄寺面對著沢田綱吉，竟然想起了微生羽。

　　——那個莫名其妙，突然無比堅定地說要離開彭格列基地的女人……嘖。

　　「……」沢田綱吉微微愣了愣，隨即低下頭，沒有回答。然而獄寺卻從他微沉的目光中看出了端倪：只怕，今天通報微生羽消息的手下遲遲沒有來的事情，沢田綱吉比他更早察覺了，卻遲遲沒有說出口。

　　——作為十代目的左右手，居然現在才發現十代目的異常！他真是太鬆懈了！！！

　　獄寺隼人在心裡狠狠給了自己一拳，然後拿出了手機，剛要打電話給歐泊，不料辦公室的大門卻被猛然撞開，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身上滿是血跡——正是那個負責暗中保護微生羽的家族成員！

　　沢田綱吉在看清來人的一瞬間，臉色就瞬間沉了下來。不等獄寺開口，沢田綱吉已經疾步走到了那人面前，將他扶住：「發生了什麼事？！」

　　那人伏在地上，氣息已經越來越微弱，鮮血順著他按著傷口的地方一點點往下流淌著，不一會兒就已經染濕了一大片的毯子……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獄寺碧色的眼中也閃過了肅然。

　　「不、不好了……有……有身份不明的人——襲擊了庫洛姆小姐……現在，正在往微生小姐的方向過去——」

　　「微生羽的住處，那裡不是有迪諾那傢伙的人在保護嗎？！為什麼會這樣？！」

　　獄寺上前一步，抓著那個搖搖欲墜的部下，厲聲問道：「還有……庫洛姆被襲擊的話，骸那傢伙為什麼不出手？！喂……」

　　「不知道……但是……今天晚上，微生小姐還沒有回克雷爾小姐的公寓，她現在，還在羅馬大學的辦公樓裡——那邊，只有歐泊小姐一個人……」

　　「你說什麼？！既然——」

　　獄寺剛要繼續說什麼，卻聽沢田綱吉的聲音響了起來：「好了，獄寺君，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安排人把他送去醫療部，我們馬上出發！」

　　「可是十代目，敵人身份未明，還打傷了庫洛姆。您現在的狀態，只怕不能涉險——」

　　「庫洛姆是我們家族的成員，骸也是。」沢田綱吉站起身，打斷了獄寺的話語，再次回過身的時候，他原本棕色溫潤的眼眸已經被火焰一般耀眼奪目的橘色取代，額頭上跳動著的火焰，昭示著他「彭格列十代目」的身份——此時此刻的他，無人可以反駁。

　　「十代目……」

　　「而且……」微微垂下了橘色的眸光，沢田綱吉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了兒時那個對著自己抬頭微笑的淡金色長髮、好像洋娃娃一樣精緻可愛的小女孩銀灰色的大眼睛，「而且……我必須保護——代替Visconti前輩，保護好Elisa……保護好微生羽小姐。」                        


☆、彌漫著微醺酒氣的一個吻

　　（一）

　　那是之後的事情了，發生在彭格列的某一個新年酒會上。

　　一向唯恐天下不亂的微生羽從碧洋琪那裡得知了洛雲清「一杯就倒，而且會到處親人」的事情，頓時興趣大起，硬是偷偷將一杯長島冰茶送到了洛雲清面前。洛雲清對於酒水一向是敬而遠之，這一次，長島冰茶極具欺騙性的名字讓洛雲清美女放低了戒心，拿起杯子酒一飲而盡——等雲雀恭彌發現不對的時候，洛雲清已經抱著庫洛姆，在她的臉頰上留下了相當熱情的一個唇印。

　　雲雀恭彌對於這種事情處理起來很是乾脆俐落，一個打橫的公主抱將洛雲清美女抱了起來，直接離席。想到洛雲清美女此時此刻迷迷糊糊見人就親，微生羽暗暗惋惜便宜了雲雀恭彌那廝——更可惡的是雲雀恭彌那廝得了便宜還賣乖裝正經——雲雀恭彌離席之後的半個小時之內，雲守部門的家族成員們和六護星們揣測上意，硬是你一杯我一杯地將微生羽用香檳灌倒了，期間微生羽臉色發青地跑了六七次廁所，然後在洗手池前面一邊吐一邊暗罵「雲雀恭彌你果然是個悶騷」。

　　——順便埋怨了巴厘安那幫人渣一點同伴愛都沒有，明明一個個酒量那麼好，卻挨個兒站在一邊看她笑話。

　　等微生羽出來衛生間之後，碧洋琪笑說：「阿羽，你要是現在答應嫁給BOSS的話，就會有嵐守部門的人和BOSS給你撐腰了。」

　　這是微生羽聽清的最後一句話。之後的事情，微生羽一點都不記得了，只覺得隱隱約約間，有人一直在和自己說話，自己也迷迷糊糊地說了什麼……但是這一切她都不記得，她只知道，第二天早上起來，當她睜開眼睛發現沢田綱吉和自己穿著單薄的睡衣睡在同一張床上，蓋著同一張被子，兩張臉之間的距離幾乎約等於零的時候，她第一反應就是胃疼。

　　……感覺好像是穿越到了自己初中最喜歡看的惡俗狗血言情劇裡。估計下一秒，就會有人破門而入，然後群起而哄之，要她對沢田綱吉負責什麼的了。

　　傳說中的「負責」戲碼並沒能上演成功，因為當彭格列眾人繪聲繪色演到一半的時候，沢田綱吉的黑兔子模式啟動，他微笑著將眼前一幫人鎮壓然後趕走，叫他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其實綱君襯衫扣子系了一半，露出一大片胸膛的樣子也蠻誘人的……想不到看上去那麼瘦弱的綱君，身材也這麼有看頭。

　　那個時候，還呆呆地抱著被子坐在床上，看著沢田綱吉鎮壓趕人關門全過程的微生羽，神智尚且不清楚，於是狗膽包天對著沢田綱吉的身材口水了一把；沢田綱吉回頭的時候，正好對上了少女傻傻愣愣的眼神，坐回床邊，拍了拍她的頭。然後，微生羽聽見他用一種自己很熟悉的，很無奈又很寵溺的語氣說：如果困的話，就再睡一會兒吧；我去沖個澡，然後叫人把早餐送過來。阿羽你昨天喝了太多了，有食欲嗎？

　　微生羽看著沢田綱吉棕發的眼眸，由於背光，她看不清沢田綱吉的神色，但是那雙眼睛中的光華卻讓她如同被蠱惑了一般，緩緩開口問道：「綱君……不想要我『負責』嗎？」

　　已經習慣了少女說話的詭異路線，沢田綱吉直接領會了其中含義，輕笑出聲：「的確，本來是想要的……不過現在，我已經得到了更好的答案。」

　　微生羽不明所以，沢田綱吉也沒有再說下去。

　　——「阿羽，你要是現在答應嫁給BOSS的話，就會有嵐守部門的人和BOSS給你撐腰了。」

　　那個時候，碧洋琪開著玩笑，將微生羽交給了沢田綱吉——而沢田綱吉接過微生羽的時候，正好聽見了醉醺醺的少女一邊打著酒嗝，一邊迷迷糊糊地說著：

　　「嫁人……嗯？我……我才不要嫁人……我要一輩子留在大家這裡……嗝……」

　　也許是因為同樣喝多了的原因，又或者是他心底沉默了太久的那個小惡魔突然蘇醒了一般，鬼使神差地，沢田綱吉低下頭，附在了少女的耳邊：「一輩子不嫁人……不會遺憾嗎？」

　　「——為什麼要遺憾……？」微生羽靠在沢田綱吉肩膀上的腦袋晃了晃，好像是在搖頭，紅彤彤的小臉上露出了一個略帶傻氣的笑容，「不嫁人……就不嫁人！我要一直留在爸爸身邊……嗝……」

　　意識到自己最大的情敵貌似是岳父大人，黑兔子低下頭，默默地想著對策——而就在這時，他聽見了肩上，少女喃喃的聲音——

　　「而且……遺憾的話——我最大的遺憾，就是……就是——」

　　少女靠在青年肩上的腦袋微微側了過來，察覺到耳邊少女越來越灼熱的呼吸，沢田綱吉下意識地轉過頭——少女的呼吸間帶著微醺的酒氣和蛋糕甜點的香甜氣味，越來越近……最後，印在了他的唇角，沢田綱吉一瞬間僵在了那裡，隨即他反客為主，全然不顧這裡是隨時會有人經過的走廊，抬手扶住了少女的後腦，另一手環住了她的腰，將那個略帶酒氣的吻繼續了下去。

　　少女柔軟而溫潤的唇，在青年強勢而不容拒絕的動作下，略顯慌亂；但是那樣青澀而有些笨拙的反應，甚至差點撞到鼻子的尷尬動作，無疑都更加取悅了青年——大約過了一分鐘左右的樣子，青年才抬起頭，滿意地看著少女微微有些紅腫的唇角和花掉的口紅；而少女腳下一個不穩，差點跌倒在地，好在有青年扶著。她的胸口急速而明顯地起伏著，呼吸聲幾乎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好像幾個世紀都沒有呼吸過了一樣。

　　最後的最後，他聽見了微生羽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完了那句未完待續的遺憾——

　　「那就是……到最後才發現，自己最愛的人是你……」

　　我們的人生，一路走來，會遇見很多很多的人。有的時候，我們誤以為的愛情，實際上，不過是很喜歡……但那也不一定就是愛情。

　　我們在愛情這門必修課上，全部都是初學者……只有遇到了那個人的時候，才會明白。

　　而儘管微生羽拒絕承認，也不願意去想，但是她卻一直無法否認——

　　【在最最開始的時候……微生羽，曾經，非常非常喜歡白蘭·傑索這個人渣。】

　　（二）

　　——上一次這樣的熬夜，好像還是高中的時候吧。

　　大約是血液都聚集在大腦裡、一時間調整不過來的關係，微生羽站起身來的時候，一瞬間差點跌倒在地——腿麻了……TAT……

　　滿頭黑線地扶著桌角，微生羽拿著水杯，一邊小心翼翼地坐回了椅子上等待雙腿恢復正常，一邊暗罵自己腦子抽了：居然因為那個肉丸子的一句話，就突然瘋了一樣的學習。

　　——單純是因為那樣一句話，想要賭一口氣嗎？還是……想要阻止自己，在空餘下來的時間裡，去想那些事情……

　　眼前驀然閃過了十年後那個血腥而殘酷，被火光染紅的戰場；還有那個棕發小正太緊緊靠在自己懷裡，喃喃說話的樣子——

　　【「——爸爸已經不在了……獄寺叔叔和塞西阿姨他們也——」】

　　【「我，只剩下媽媽你了……」】

　　不知道是因為印象太過深刻，還是源於那母子感應的說法……那一瞬間，明明什麼都不懂的微生羽，卻真實地感覺到了那個小男孩心底的茫然和蒼涼。那雙原本應該是清澈明亮，無比純粹的眼眸，卻覆蓋著悲傷的陰霾，那小小的肩膀上負擔著她無法理解的沉重。明明站在那個名為「迪諾」的男子身邊，他顯得那麼不可思議得成熟穩重，但是在她的懷裡，她清楚地感受到了，來自于那個小男孩身上的顫抖……

　　「——別再想了。」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原本是一片死寂的辦公室裡，驀然響起了她自己的聲音——微生羽猛然抬手，捂住了臉，然後摸到了那順著自己臉頰緩緩流下，已經被空氣冷卻的液體……

　　「不會發生的……不會，那一切，都不會發生的……不會的……」——只要她遠離那個世界，那樣的悲劇，就不會發生了……而她，已經離開那裡了啊……

　　不知道以前在哪裡看到過，有的時候，反復地對自己說一件事情，就好像催眠一樣地反復說著——然後，就會覺得那件事情是真的。

　　就像她現在這樣，以為這樣對自己催眠一般地重複著，就可以真的遠離那個殘忍的未來。

　　可是——

　　【「我，只剩下媽媽你了……」】

　　那個小男孩抬頭的時候，那個小男孩撲到她的懷裡，緊緊抱著她的時候……那樣的眼神，那樣的語氣……就好像他緊緊抱著她的雙臂一樣，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如果她這麼做……那個孩子……那個小男孩，會怎麼樣呢？應該就會，不存在了吧……

　　可是啊……那個時候，他抱著自己，那樣真實的依賴和溫暖——

　　就因為她的膽小懦弱，就因為她的逃避……

　　——她真的，可以這麼自私嗎？

　　微生羽捂著臉，沉默了許久，終於低下頭。

　　「不可以……再想下去了啊——」

　　——再想下去的話……不，其實不用想，她也可以猜到自己最後的答案。但是，那偏偏是條兩頭堵的死路……

　　她睜開了眼睛，端起水杯——水杯裡的水早已經涼透了，本來，她是想要去拿熱水瓶倒上一點熱水的，因為她知道自己空腹喝涼水必然會胃痛。不過現在，她突然覺得，雖然雙腿恢復了知覺，卻更沒有力氣走過去倒水了。

　　水杯的底部，清澈透明的涼水隨著她莫名顫抖了一下的手，微微泛起了些許難以察覺的波紋。她看見自己銀灰色的眼眸就這樣倒映在水面上，恍惚間看不出神采，又或者此刻，她的眼睛本就沒有什麼神采。

　　牆上的掛鐘在牆上，封在玻璃裡面的鐘擺輕輕晃動，已經是午夜十二點了。漫長而悠遠的鐘聲，從掛鐘和窗外的其他某處傳來，一下一下，延綿不絕。

　　微生羽下意識地在心裡，一下一下，漫無目的地數著——直到第十二下鐘聲響起的時候，她驀然抬手，將水杯中的涼水一飲而盡——

　　冰涼的水，順著喉嚨，一路流向胃部；然而，微生羽還沒有感覺到胃部的冰涼，就先感覺到了疼痛。

　　——怎麼辦，小萱……我好像，變得好奇怪啊……

　　（三）

　　那是一聲極其細微的輕響，穿過空氣，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前進著——然後隨著女子的呼痛聲，鮮血噴灑而出。一瞬間散開的血霧猶如血色的花朵一般，在紫發女子的肩膀上驀然綻放，妖異而邪魅。

　　「你……到底……」

　　艱難地撐著地面，庫洛姆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倔強地抬起頭——儘管視線已經有些模糊了，但她還是固執地看向來人的方向：「——到底，是誰？」

　　白色的制服，深色的，猶如教鞭一樣的武器……不，雖說他一直拿著那個，但卻始終沒有使用。真正傷她的，是……

　　女子這樣想著，艱難地抬起頭——她的頭頂上，一直全身燃著幽藍色火焰，拍動著翅膀的貓頭鷹停在了那裡——剛剛正是這只雨屬性的貓頭鷹，從後面襲擊了她。要不是她及時避開要害，只怕受傷的就不是肩膀那麼簡單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

　　鮮血順著她的肩膀緩緩流了下來——庫洛姆單手撐住了身後的牆壁，任由血跡染上了身後冰涼的大理石，另一隻手，則是抬了起來。逆光而立的紅發男子微微皺眉，那陰險而刻薄的目光中瞬間閃過一絲惱怒：她的手指上，沒有彭格列指環，只有一枚周圍帶刺，中間鑲嵌多棱藍寶石的地獄指環——失樂之霹靂。

　　「……哈，果然，你的目標是——彭格列指環。」

　　握了握手指，庫洛姆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襯著她身上的血跡，雖然顯得有幾分蒼白，卻同時顯現出了那種獨屬於她的堅強和自信：「不過，很可惜……我今天，沒有把它帶出來呢……」

　　靛青色的火焰，一瞬間燃了起來。

　　「擊敗你，根本不需要彭格列指環——」                        


☆、黑夜中的不和諧心音

　　（一）

　　寂靜的夜色中，冷風颯颯。與羅馬的其他街區有所不同，此時此刻，原本平時到了夜晚也該是川流不息的有一條大路上，此刻，竟沒有除了庫洛姆和白色制服男子以外的其他人——察覺到了這個異樣，庫洛姆眼神沉了沉——這，應該是敵人事先佈置好的幻術師們做的吧。

　　——同樣身為幻術師，庫洛姆很清楚這一點。看來，對方這一次的襲擊，只怕是有備而來，硬生生將自己逼入了這條路上，打算在這裡無聲無息地避開彭格列的其他人，單個兒地對付她。

　　……幸好沒有帶著彭格列指環。

　　她緊了緊手中的三叉戟——不然的話，只怕這屬於彭格列家族，流傳了千年的至寶，就要丟失在自己手裡了吧？她可以感覺到……沒有骸大人的幫助，她只怕無法對付眼前的男人。

　　——好奇怪，為什麼不能和骸大人聯繫上……為什麼……

　　「呵呵……不用了，不用再試了啊——」

　　紫紅色齊肩長髮的男子一邊用那怪腔怪掉的聲音說著，一邊敲著手中深色的長教鞭走了上來——「為了防止六道骸那傢伙像上一次那樣騷擾我和庫洛姆醬單獨相處，我可是請動了我們這邊最強的幻術師部隊呢……嘛，雖然沒有帶著彭格列指環，不過庫洛姆你還是這麼誘人呢——」

　　「……上，上一次？」

　　由於先前的受到的攻擊，庫洛姆明顯已經開始感覺到了身體動作的遲緩和僵硬——來人的火焰屬性是雨，雨的話……就是鎮靜——再這樣下去，只怕自己會連動都動不了了啊……

　　「拖延時間是沒有意義的。」眯了眯鏡片後細長的眼睛，紫紅色頭髮的男子露出了一個陰險的笑容，「誰都幫不了你的——憑骸……不，就算是包括洛雲清和霧的彩虹之子在內，彭格列家族三大頂尖幻術師一齊到場，也不可能打破我完美的結界的；而這裡的人，也絕對不可能察覺你我的存在的……SA~讓我們開始吧！」

　　「不管你如何掙扎，你今日的結局都已經註定——」

　　紫發女子猛然握緊了手中的三叉戟，深深吸了口氣，背靠著牆壁，依靠著三叉戟勉強才站穩了身形。抬起頭，女子藍紫色的明眸中閃過一絲倔強和堅韌，而這樣的光亮落入對方的眼中卻引得對方露出了更為迷醉而變態的詭異笑容：「——極品，這個眼神……你果然是極品！」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庫洛姆咬咬牙，再一次點燃了指環上的火焰，「但是……但是——就算沒有骸大人，我也不會輸的！」

　　——就算明知打不過，但是，她也不想就這樣放棄……

　　靛青色的火焰燃起，沿著銀色的三叉戟蔓延開來，在黑夜中照亮的一瞬間，紫色長髮的女子迅速地揮舞著手中的三叉戟，然後重重敲在了地面上！霎時間，沖天的火柱伴隨著蓮花蔓藤，從原本寂無一物的地面上瞬間幻化而出，朝著對面的男子竭力攻去——

　　（二）

　　【——咚！咚！】

　　坐在寂靜的辦公室裡，微生羽的耳邊驀然響起了一陣低沉而急促的心跳聲——那樣的真實、清晰和急促，猶如附在一個人的胸口才能聽見的一般。微生羽一怔，猛然瞪大了眼睛，心神微亂，下一秒，指間鋒利的書頁就劃破了她的食指——

　　「啊——嘶……」

　　比起之前的心跳聲更為真實的痛楚從指尖傳來。微生羽瞬間回過神來，低頭看去，只見食指上被書頁劃開的口子已經凝出了好大一顆血珠，在蒼白的台燈光照耀下，隱隱泛著不祥而怪異的深紅色光芒……微生羽愣愣地看著那顆血珠，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

　　——剛剛，那種感覺……還有，為什麼她好像聽見了什麼人的心跳聲？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還覺得自己好像認識這個心跳聲的主人似的……雖然好像不是很熟悉，但是……

　　愣愣地看著指尖微微顫動的血珠，微生羽有些不確定地轉過頭，望著先前感知到心跳聲的方向，喃喃著道：「庫洛姆……小姐？」

　　微生羽有所不知的是，她從父親Visconti那裡繼承來的【心音】的能力，必須要在精神力高度集中，心神無比專注的情況下才能一點點開發成功。之前聽見歐泊的心音，一方面是因為她靠歐泊太近，另一方面也因為歐泊的心音太過強烈；而這一次，她之所以可以捕捉到庫洛姆的心音，全歸功於她長時間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所以不知不覺間，也提升了能力，加上她在這方面本身就具有一定天賦，竟然在那一瞬間穿透了古羅·基西尼亞手下幻術師部隊的結界，感應並且順利識別了庫洛姆的心音。

　　不過此時此刻，之前無比專注的狀態已經被打破了。高度集中的精神力散去，那個心跳聲也轉瞬即逝，待她想要再去捕捉，卻也是無跡可尋了。

　　雖然覺得這種感覺很不可思議，但是微生羽還是遵從心意，放下了手中的書本跑到了窗戶前面四處張望了一番——然而，一無所獲。

　　寂靜的校園，就好像之前無數個夜晚一般的安靜。連晚間時分那幾對坐在草坪上互相餵飯卿卿我我的小情侶也不見了，整個校園冷清得好像沒有一個人一般，唯有路燈還在夜色中若隱若現。

　　微生羽扶著窗沿的手指緊了緊，夜風有點冷，穿過樹梢的時候還可以聽見清晰的沙沙聲。午夜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好像是露水的味道，濕潤而清新，又帶著些許的寒冷……她的目光第三次從空無一人的草坪上滑過，掠過不遠處黑黝黝的樹林，在掃過通往校園外面那唯一一條亮著橘黃色路燈的小路之後，微生羽有些挫敗地垂下了眼睛——也是，大約是自己幻聽了吧……如果不是貼在心口上，誰能聽見那麼清楚的心跳聲？

　　——真是奇怪，為什麼，剛剛自己聽見心跳的一瞬間，居然會潛意識裡無比肯定地覺得是庫洛姆小姐？而且還那樣的信以為真，傻乎乎地找了半天……幸好沒人看見的樣子……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以前在國內經常熬通宵，但卻從來沒有過什麼亂七八糟的幻聽啊……甚至第二天還無比清醒呢。

　　微生羽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腦門，感覺到夜風微寒，最後看了一眼，便伸手想要將窗戶關上——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結界裡，庫洛姆傾盡全力的最後一擊，對上了古羅·基西尼亞的雨貓頭鷹在地面上掀起的滔天巨浪——兩股強大力量的激烈碰撞，一瞬間爆發出了強大的火焰能量波動，以至於周圍的幻術師部隊們也受到波及，結界的佈置一瞬間有些不穩定——不過，好歹是傑索家族最出色的幻術師部隊，失衡只是一瞬間，結界很快便恢復了原狀。

　　——不過，就算只有一瞬間，在這無比寂靜的夜裡……也足夠微生羽捕捉到庫洛姆的心音了。

　　【咚！咚——】

　　結界外，辦公樓上，原本就要拉上窗戶的微生羽動作一僵——隨即她猛然推開了窗戶，目光在掃過路燈的刹那頓時凝住了——只見原本靜謐而溫暖的燈光，在那一瞬間居然猶如隔著一層受到強烈震盪的水波一般，泛起了詭異的漣漪，連帶著周圍的景象也有一瞬間的不自然和扭曲！

　　雖然那樣的景象稍縱即逝，但是微生羽卻無比肯定；而庫洛姆那一刹那的心跳聲，也恍若一絲飄渺的歎息一般，再次被那層詭異的水光封鎖——

　　【——骸大人……】

　　微生羽覺得自己的腦子裡，轟地一聲炸了開來。

　　（三）

　　——在所有的火焰屬性中，霧是除了晴之外最不適合正面與敵人戰鬥的屬性。霧屬性的幻術師們，一般不是作為結界師為家族成員掩埋行蹤，就是站在同伴的身後，從遠處用幻術迷惑敵人來支持同伴戰鬥。

　　——一個真正強大的幻術師，並不需要進入戰鬥圈就可以完成自己的使命。

　　雖然自己屬於單打獨鬥可以滅掉一個家族的戰鬥型人員，不過六道骸還算是個不錯的老師。在教會庫洛姆幻術的同時，他也沒有忘記說出在戰鬥中一個幻術師應該所屬的位置。畢竟彭格列家族的成員們都強得有些變態：不要說霧屬性的骸自己和洛雲清兩個人是近身戰鬥力極強的傢伙，就連晴屬性的笹川了平和魯斯裡亞都可以空手揮拳頭，正面把敵人揍得連他媽都認不來的角色——為了防止庫洛姆受到誤導，某一天也腦子一熱，拿起三叉戟去和人近身搏鬥，六道骸曾經專門強調了這一點。

　　庫洛姆對於六道骸的話語自然是銘記於心——只是，就算是這樣，也難免有所疏漏。比如這一次，居然會被敵對家族的戰鬥型人員逮了個正著。庫洛姆知道不敵，本想向六道骸求助，誰知對方居然早有準備，隔絕了自己和六道骸之間的聯繫……無法，只好硬著頭皮自己迎戰。

　　——好在現在的她，已經學會了自己用幻術製造內臟……不然，只怕根本沒有她還手的餘地。

　　可是，實力的差距終究擺在那裡——同樣是絕招，但是激烈的火焰衝撞之後，庫洛姆的霧屬性火炎竟然被藍色的雨屬性火焰消融殆盡！鋪天蓋地的海浪迎面壓來——庫洛姆躲閃不及，硬生生挨了這一下，整個人被海浪卷起，狠狠甩了出去，撞破了身後的牆壁，在草坪上滾出了好遠才勉強感覺到了海水一點點消失……但是……

　　紫色長髮的女子咬著嘴唇，一點點伸出了手，試圖去抓落在自己身邊不遠處的銀色三叉戟——但是，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無法再控制著自己的手指在三叉戟上的合攏了……

　　——雨屬性的……「鎮靜」嗎？居然讓她的細胞和神經靜止到了這種程度……這傢伙……絕對不是一般人……

　　視線已經開始模糊哦，庫洛姆在心裡這樣想著。由於對方雨屬性火焰「鎮靜」的作用，她的霧屬性火炎漸漸停止了作用，理所當然地，她也感覺到了自己腹部的內臟，在一點點停止作用……

　　——不行了……在這樣下去……

　　伸向三叉戟的手指猛然傳來一股尖銳的劇痛！感覺到古羅·基西尼亞抬腳狠狠踩在自己的手指，還來回碾了碾，庫洛姆無力地咬住了唇，下一秒，卻被對方捏著下巴從地上拎了起來——

　　「想用沉默來抵抗我古羅·基西尼亞大人嗎……不可能，不可能的——」

　　帶著眼鏡的紫紅色頭髮男子說到這裡，微微低下了頭，沉沉地發出了一陣神經質的低笑聲，讓聞者毛骨悚然：「來吧……讓我更多地聽一聽吧……你那如同鈴鐺般悅耳的……悲鳴聲——！」

　　紫紅色的教鞭猛然揚起，劃過夜空，向著紫發女子的腹部狠狠抽去——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16

☆、【太監音】妹妹頭變態自重

　　（一）

　　所謂的手足無措，大約就是微生羽現在的狀態了。

　　三步並作兩步沖到門口，然後慌慌張張地把手提包翻了一遍又一遍卻找不到手機急得滿頭大汗，完全忘了桌子上還有一種名為「座機」的物體。

　　在天朝，唱著「我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交給員警叔叔……」長大的孩子，本性裡從小被埋入了「有困難找員警」的習慣，所以，在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微生羽的第一反應就是——報警。

　　她完全忘了：這可不是政·府當道，城管橫行的天朝；在這個名為「義大利」的國家，員警連平民打架都擺不平，更別說是這一幫簡直各個都算是超能力者黑手黨了。

　　——很多年以後，微生羽一度非常慶倖自己那個時候沒有找到電話，不然，被巴厘安那幫混蛋知道了，估計又要抓著她嘲笑不知道多少年了。

　　而導致微生羽沒有來得及打電話報警的原因，就是破門而入、前所未有暴躁的歐泊美女——她一反往日裡的悠哉自得，幾乎是用一種逃命一般的速度沖到了阿羽小廢柴的面前，手一伸，拎起阿羽就走——該說不愧是黑道第一神偷的速度麼……阿羽甚至來不及拿起桌上的手提包……

　　「歐、歐泊……？」

　　跌跌撞撞地跟在歐泊後面，微生羽只是稍稍開口說了一句，就被歐泊美女用一種近乎咆哮的怒吼——當然，是儘量壓低了聲音的咆哮——狠狠堵了回去：「閉嘴！不要說話！！！」

　　微生羽差一點就要出口的那一句「你不是回公寓了嗎」頓時就這麼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嚨裡……不過微生羽雖然遲鈍，但到底也不是白癡，她很快反應過來了歐泊留在學校的原因：只怕是，按照彭格列家族的意思，為了保護她……

　　……她好像又連累了身邊的人了。就像……就像之前連累了小萱那樣……

　　想到這裡，微生羽頓時有些沮喪地低下了頭：如果不是她今天突然抽風要留在學校看書，那麼是不是她和歐泊就不會遇到麻煩了……不過，話說回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仿佛感應到了什麼，在樓梯口的拐角處，歐泊突然拽著阿羽停了下來。非常俐落地從衣袋裡取出了一枚靛青色寶石戒指戴在了手上，然後又從腰間摸出了一個小巧玲瓏的匣子，歐泊餘光瞥見了阿羽好奇的神色，微微挑眉：「你……不知道這是什麼嗎？」

　　「……寶石戒指我當然認得。」微生羽被歐泊語氣中那種「你居然連這個都不認識」的味道刺激了，自以為內行地哼了一聲，「……不過，那個小盒子，是幹什麼的？」

　　「……」歐泊非常認真地盯著微生羽看了幾秒，終於確認了眼前這個少女對於黑手黨戰鬥完全一無所知之後，她有些挫敗地握緊了拳頭，在微生羽好像土包子進城一樣的目光中，在那枚靛青色的寶石上點燃了屬於自己的死氣之炎：「那麼，你聽好了——指環，還有匣兵器，就是這個時代黑手黨世界的戰鬥方式——」

　　微生羽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歐泊指間跳動著的火焰，突然有了一種穿越到了魔法世界的感覺。

　　「如你所見，我的火炎顏色是靛青色，說明我的屬性是【霧】，一般霧屬性的人都是幻術師——可以『無中生有，有中生無』……簡單地說，就是欺騙。」仿佛是回應著歐泊的話語一般，微生羽眼睜睜地看著一股靛青色的火焰從歐泊掌心的小匣子中逸散開來，幻化成了一道道青綠色的花藤，向著向著四面八方延展開來——歐泊唇角微微上揚：「而作為幻術師……我對於幻術和結界的感應，也最為敏銳——這種程度的障眼法，還騙不過我……」

　　青翠優雅的蔓藤四下延展開來，猶如靈蛇一般四處遊走著，而更讓微生羽目瞪口呆地，卻是蔓藤之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出花苞，然後緩緩綻放的紫色花朵——而隨著花朵綻放，濃郁的馨香在周圍一點點擴散開來……

　　微生羽眨了眨眼睛，然後徹底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眼前原本標著「二樓」的牌子，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樓」，而繼續通往下一層的樓梯也消失不見，變成了平地。先前明明是一堵牆的地方，猶如被投入了一顆石子的湖水一般，從中間一層層蕩開，打開了一條通道——正是辦公樓外面通往學校門口的那條路。

　　「怎、怎麼會……變了……？」

　　雖然微生羽從小怕鬼，但是她還是一直堅持自己是唯物主義者——而現如今，歐泊所做的一切，毫無疑問狠狠推翻了她的世界觀……

　　站在花藤的中央，歐泊微微一笑：「不是變了，事實上，你之前看見的其實是別人製造出來的幻覺……而現在的景象，才是真實的——我的匣兵器名為『霧紫藤』，紫藤花的香氣，可以迷惑敵人，也可以破解幻術。多虧了它，我才能在彭格列和『偷天』組織的雙重追蹤下，一路逃到羅馬。」

　　看著微生羽呆呆的樣子，歐泊挑了挑眉，剛要再說些什麼——臉色卻驀然一變，猛然向著微生羽的方向伸出了手，想要拉住她一般，「阿羽！小心——」

　　微生羽只覺得身後驀然傳來了一陣極其細微的風聲——下意識地回過頭，卻只來得及看見身後的牆壁轟然崩塌碎裂，一道藍色的火焰挾著滔天的巨浪，朝著自己和歐泊撲面而來！！！

　　（二）

　　沢田綱吉從來沒有想過，原來羅馬的夜晚，也可以這麼冷——或許要除去笹川京子離開的那一天晚上，他平平靜靜地完成工作之後，跑到了紅燈區的某個酒吧裡喝了一夜的酒，第二天是被獄寺和山本架著回去的。

　　不過那個時候，他大約是醉了……而此時，正因為清醒，所以那種不安的感覺，更加明顯。

　　他確信，這不僅僅是因為庫洛姆受到襲擊這麼簡單——庫洛姆再不濟，至少也是彭格列家族的霧之守護者，但是……但是Elisa……

　　——只是個普通人……

　　想到這裡，青年橙色的眼眸中一瞬間閃過了濃濃的憂色；而他身側，與他並肩前進的獄寺看在眼裡，心下了然：「——其實十代目，我想……歐泊那個女人，應該也是有指環和匣兵器的。不然，我想她根本不可能從雲雀那傢伙手上逃掉的。而且，從事那種職業，估計和六道骸一樣，是那個『騙子屬性』。有她在，微生那傢伙應該不會有問題。」

　　「……不，獄寺君。正是因為歐泊小姐也有指環，我才覺得不安。」

　　為了搶先趕到目的地，沢田綱吉和獄寺放棄了車座，而是搶先使用火炎的力量前往庫洛姆的所在地，彭格列的其他增援隊伍早已被二人遠遠拋開——點燃著橙色大空火炎的雙手在身側微微握緊，沢田綱吉沉聲道：「獄寺君，你應該也察覺了吧……最近老是和我們做對的那些人，死活都能夠感應到火炎，以此定位一般。庫洛姆此次出行十分隱秘，我相信彭格列內部不會有叛徒，那麼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敵人追蹤了我們的火炎……」

　　腳下輕輕一個借力，年輕的彭格列十代目在火炎的幫助下再一次騰空而起：「倘若真是如此，那麼沒有火炎的Elisa一個人才是最安全的。」

　　獄寺聞言，碧色的眼睛微微一縮，隨即皺了皺眉：「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麼我們現在應該已經被敵人察覺了吧。」

　　「啊。」明明知道貿然暴露行蹤很容易招來伏兵，不過此時此刻，也容不得他們想太多了，「不過，我們必須儘快解決才行——左邊就交給你了，獄寺君！」

　　「啊……」從腰間的一個赤紅色的匣子中取出了一枚炸彈，獄寺隼人無比熟練俐落地塞入了手臂上的發射器內，「切，一幫雜碎——赤炎之矢！！！」

　　「沒有時間和你們糾纏。」

　　另一邊，沢田綱吉也抬起了手掌，掌心源源不斷散發出橙色的高濃度火炎，「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讓開。」

　　回答沢田綱吉的，是敵人不要命一般的攻擊——棕發青年皺了皺眉，隨即抬起手，毫不猶豫地發動了攻擊——

　　「既然如此……X burner！」

　　伴隨著青年掌心火炎的爆發，金橙色耀眼的光芒，瞬間照亮了半個城市的天空！！！

　　（三）

　　耳邊猛然聽見海浪聲轟然一響，微生羽下意識地雙手抱著頭，緊閉著眼睛等了好一會兒卻還是沒有感覺到那當頭拍下的浪濤，終於忍不住悄悄睜開了眼睛看去——頓時愣在了那裡：原來，千鈞一髮之際，歐泊的霧紫藤居然形成了一個球形的保護層，將她和歐泊包裹在其中，硬生生擋下了這一波足以擊破磚石牆壁的滔天巨浪！

　　「好、好厲害……」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好端端的學校裡會出現滔天巨浪——而且還是擊碎了辦公樓一面牆壁的巨浪，不過微生羽對於歐泊美女的崇拜明顯是更上了一層樓：「好厲害，歐泊！這到底是怎麼辦到的——歐、歐泊？！」

　　還未轉頭，微生羽便感覺到了肩膀上突然一重——她剛要回頭，就見包裹著二人的霧紫藤居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枯萎消散成了一縷縷靛青色的火炎，隨即消失不見……微生羽咽了咽口水，心下頓時產生了一股莫名的不安：「歐泊……？」

　　「……我沒事。」

　　勉強從微生羽的背上支起了身子，歐泊看了看自己手上微弱的火炎和已經關閉了的匣子，咬了咬牙，再次將火炎輸入了匣子中，釋放出了霧紫藤——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微生羽的錯覺，她總覺得這一次的霧紫藤，完全沒有之前那麼茂盛，生長速度也緩慢了許多。

　　「我先擋他一會兒……」暗暗將湧到了喉嚨口的那股鐵銹味道咽了回去，歐泊握緊了拳頭，擋在了微生羽的面前，抬頭看著天空中盤旋著的那只雨貓頭鷹，「你先回去……朝著公寓的方向，越快越好。」——那裡，有彭格列的人手……只要通知了彭格列——

　　「嘿嘿嘿……真是想不到，除了庫洛姆，原來這裡還有兩隻可愛的小貓咪啊——真是，太誘人了啊~……」

　　「本來只是感覺有點霧屬性波動，以為是庫洛姆醬又想動什麼小手腳呢……想不到，砸出了兩個可愛的小貓啊~」

　　原本想要反駁歐泊的微生羽，在聽見了這個聲音之後，突然噎了一下，腦子裡幾乎是條件發射一般地跳出了三個字——【太監音】。

　　……就好像那個時候，初見一平就條件發射想到「中華萌娘」一樣。呃，拿一平小萌娘和這個太監音比較，真是對不起一平了……

　　不過，目前為止，出於禮貌，微生羽並沒有將自己的想法直接脫口而出——畢竟對方身份不明，不過，當那個紫紅色妹妹頭的眼鏡變態揚起鞭子，將一個紫色長髮的女子從牆壁破開的裂口中抽飛了過來的時候，微生羽立馬就後悔了自己難得一次的禮貌，就恨自己沒有學過義大利語的髒話——不過還好，雖然義大利人的英語不好，不過國際通用的罵人方法多的是。

　　飛身上前接住了無比虛弱，身上滿是紅色鞭痕的庫洛姆，微生羽對著咧嘴笑得無比變態的古羅·基西尼亞狠狠地豎起了中指——

　　——不管有什麼理由，打女人的男人（姑且就算他是男人），絕對都是【嗶——】無能！！！                        


☆、第二種心跳聲的主人

　　（一）

　　微生羽很久以前在窮搖奶奶的《一簾X夢》裡看過這樣的一幕：在巴黎的街頭，汪紫菱和費雲帆拉著手一起瘋狂地到處跑著，躲避著身後的八卦記者。

　　——那個時候，還在上高中或者初中的微生羽，也正是小女生愛做夢的年紀，也曾經想過：如果有一天，自己找到了喜歡的那個男生，至少要和他手拉著手，在自己最嚮往的羅馬街頭散步。

　　因為爸爸媽媽好像就是在羅馬舉行的婚禮。

　　腦子裡不合時宜地飄出了這些莫名其妙的片段，微生羽甩了甩頭，咬了咬牙：被夜風吹涼的汗水從她的額頭滑落在了眼睛裡，莫名的有些發澀。

　　……也許是因為自己跑得太急太慌，又架著一個大活人，太累了以至於腦子裡都出幻覺了吧。

　　……現在特麼的不是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的時候。振作一點，微生羽。

　　她回過頭，看見身後的地面上漂溢出了一片詭異的藍色半透明粘液，所到之處，一片靜止——是的，靜止，詭異的靜止——方才她路過了白天和歐泊一起經過的一片盆景區，那裡有一排含羞草，據說是一個教授特別喜歡的。她白天試著用手指輕輕碰了一下便迅速合攏起來的草葉，此刻沾染了那麼多詭異的液體，居然一動不動，連風吹過，都沒有一點搖晃，好像被冰封了一般。

　　還有傍晚時就在樓頂下聽到過的野貓叫，之前還一聲比一聲淒厲，現在卻是什麼都聽不見了——在那片黏液經過了樓下那片矮樹叢之後。

　　微生羽咽了咽口水，她試過了往樓上跑，但是她很快發現，這些黏液是居然可以爬上臺階，她只好另選了另一邊的樓梯回到了地面，試著往空曠的地方跑。

　　——她不知道這些黏液到底是什麼，但是直覺告訴她，絕對不能被那些東西碰到。

　　身後傳來了轟的一聲巨響——微生羽架著庫洛姆的身子微微一僵，回頭看去：只見那只被那個「古羅·基西尼亞」從匣子裡放出來的巨型大章魚正一點點挪動著它那笨重的身體，揮舞著粗大的觸手轉過身來，那雙漆黑的小眼睛——對於它自己的體型而言確實很小——看了過來，微生羽暗道一聲不好，趕緊低頭將庫洛姆護住，兩個人一起靠著牆蹲在了地上！下一秒，粗大的觸手帶著銳利的風聲，異常迅猛地落在了地上，地面的磚石碎裂，被擊出了好大的一個坑！！！微生羽看著緩緩收起、毫髮無損的巨型觸手，還有那煙塵之後足以埋進去五六個人的深坑，下意識地打了個寒戰，拉起庫洛姆迅速地離開了原地——果不其然，下一秒，兩人原本躲藏的地方也出現了一個巨型的深坑，那面牆壁轟然倒塌，微生羽跑慢了一步，一快碎裂的石塊從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小腿上，她一個踉蹌，差點向前摔倒在地——好在微生羽雖然體育分數不高，不過平衡感還不錯，及時穩住了身體。

　　「嘶——」微生羽扶著庫洛姆的手緊了緊——曾經幾時，她是那樣一個連手指被書頁劃了一道幾毫米長的小口子，都會當即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媽媽撒嬌的女孩，然而現在，她卻好像越來越習慣這樣子的傷痛了。她還記得自己小時候被同學從樓梯上推下去，兩個膝蓋都擦破了，就乾脆保持原來的動作趴在地上哭了半個小時，直到爸爸趕過來把自己抱去了醫院……可是現在，被這樣的石頭狠狠砸了一下，那樣好像被烈火炙烤般源源不斷的疼痛，讓她完全相信自己的小腿上絕對有不少細小的碎石子紮在了肉裡，還有冷風吹過時的涼意——她自導自己流血了，而且還不少，但是她還是咬緊了牙關繼續往前，一高一低地跑著。

　　一年前的微生羽，絕對不會相信自己有一天會有這樣的毅力吧……她抽了抽冷氣，自嘲一笑。

　　盡可能地躲吧……躲著那只該死的巨型章魚……希望歐泊那邊也能沒事——微生羽這樣想著，扶著庫洛姆繞著辦公樓跑著，然而，就在她跑到拐角處，剛想要沿著牆角怪玩的時候，她聽見了身側的女子虛弱到近乎飄渺的聲音——

　　「別……別拐彎……繼續……」

　　「——你說什麼？」微生羽的腳步微微一頓，下意識地聽從了庫洛姆的話語——雖然她個人認為，沿著牆壁跑可以儘量躲在那只章魚視線的死角裡，不過……也許庫洛姆小姐和歐泊同樣是黑手黨的人，對於黑手黨的戰鬥方式，可以提出更好的建議。

　　「——繼續……往著一個方向跑……繼續往前……」

　　紫色長髮的女子斷斷續續的聲音，在微生羽耳中聽來，卻是無比的驚異。她沉默了片刻，有些結結巴巴地道：「那樣的話……那樣——會被那只章魚看的清清楚楚的吧……」

　　「……」庫洛姆美女停了一下，隨即緩緩開口：「那麼，丟下我……無論如何，請你沿著一個方向跑……這樣的話，說不定，說不定可以打破結界——」

　　「……好吧。」

　　雖然對於庫洛姆話語中的「結界」一無所知，不過微生羽咬了咬牙，還是應了下來，但是，「我們一起努力跑吧。」

　　「誒……？」第一次，庫洛姆露出了有些驚訝的神色；而像是知道女子在驚訝什麼一般，微生羽抿了抿唇，轉頭對上了女子藍紫色漂亮的眼睛，一字一句重複了一遍。

　　「——我們一起。」

　　四周傳來轟然的炸裂聲和石塊的砸落聲，但是那一瞬間，庫洛姆還是無比清晰地聽見了那樣的一句話，感覺到了微生羽緊緊抓著自己手臂的十指，雖然由於恐懼有些冰涼的顫抖，但是卻沒有放開絲毫：

　　「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跑的……拋棄同伴的人，遲早也會被上帝拋棄的。」

　　——直到很多年以後，庫洛姆依然記得那句話。

　　（二）

　　和庫洛姆本人一樣，歐泊在動手的那一瞬間，就十分清楚——就算不提火焰量上的對比，霧屬性的自己，和對面雨屬性的傢伙戰鬥，一開始就處於根本上的不利。

　　儘管依靠著霧紫藤的靈活和屏障，歐泊可以多次地回避對方的攻擊，但是隨著雨屬性的火炎一點點滲入到了霧紫藤之中，歐泊明顯感覺到了自己匣兵器的遲緩，好幾次都險些被古羅·基西尼亞直接擊中。

　　如果換了別人，發覺自己屢次攻擊都不成功，必然會勃然大怒——但是，當歐泊再一次險險地避開了自己雨貓頭鷹的攻擊之時，他卻凝視著對面氣喘吁吁的纖長身影，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一個無比變態而嗜血的笑容：「【霧紫藤】……我想起來了——你，是『偷天』組織的歐泊啊——嘿嘿嘿~實在是……太棒了！！！」

　　隨著他的一句「太棒了」，古羅·基西尼亞突然將自己手中的紫紅色教鞭狠狠朝著歐泊一指，雨貓頭鷹輕輕叫了一聲，從天而降，朝著歐泊俯衝而去！而這一次，歐泊才剛剛落地，根本來不及召喚霧紫藤，只好憑藉自己的身手強行躲閃，然而儘管如此，卻還是被雨貓頭鷹帶起的浪潮浸沒了肩膀，一陣徹骨的冰涼之後，歐泊發覺自己半邊的身體都仿佛被凍住了一般，她抽了一口冷氣，來不及伸手去碰，就猛然感覺到了前面疾速而來的一陣勁風——歐泊狠狠推了一下牆壁借力，整個人朝著相反的方向滑了出去，撞在了一面牆上，這才勉強算是躲過了古羅·基西尼亞的攻擊——原來她所在的地方，被古羅基西尼亞的教鞭狠狠掃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縫。

　　「嘿……不愧是黑手黨的第一神偷啊——身手如此敏捷……」緩緩回過身，古羅·基西尼亞橢圓形的鏡片上微微閃過了一道白色的反光，「不過，也到此為止了——」

　　藍色的雨之火炎，一點點地吞噬著自己的火炎……歐泊感覺自己的視線也在一點點地模糊，她咬了咬牙：已經，到極限了……

　　——自己，果然還是不是和戰鬥呢。

　　古羅·基西尼亞一步步的走近，一點點地揚起了教鞭，細長的嘴角邊那抹變態而得意的笑容越來越燦爛——而就在他教鞭即將揮落的一瞬間，他身後的某處，卻突然綻放出了一股沖天強悍的紫色火炎——古羅·基西尼亞原本就極小的瞳孔猛然一縮，隨即不敢置信轉身看去——

　　原本空無一物、死寂而陰沉的天空，從那片強悍的火炎四周，一點點恍若玻璃一般碎裂了開來，歐泊吃力地抬頭望去，然後突然明白了什麼——這是，結界正在被打破的徵兆……

　　「——不可能！！！那個小女孩根本沒有火炎……庫洛姆也已經……！！！」握著手中的教鞭，古羅·基西尼亞首次露出了驚慌的神色，「不可能！！！這樣的火炎……等等，這個火炎——這個火炎的感覺是——」

　　「——彭格列九代雲守……Visconti？！！！」

　　（三）

　　庫洛姆震驚地看著眼前和自己一同抓著銀色三叉戟，向著結界刺去的少女，藍紫色的眼眸中閃過無法掩飾的訝然——連古羅都能判斷出那樣火炎的主人，她身為彭格列的守護者，自然更加瞭解Visconti的火炎，然而，她卻也是親眼看見了：這些火炎，是從微生羽的身上爆發出來的……

　　——而且，現在，Visconti前輩……是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

　　那麼，莫非，這樣強大的火炎——

　　從微生羽握著三叉戟的雙手開始，深紫色純粹而明亮的火炎自胸前鑲著紫色水晶的銀色指環上爆發出來，絢麗猶如一朵乍然綻放的花朵——三叉戟上屬於庫羅姆的靛青色火炎瞬間被掩蓋住了，騰空而起的紫色火炎彙聚在了三叉戟的尖處！微生羽原本還在發愣，在聽見了身後庫洛姆的催促聲之後才回過神來，將燃著火炎的三叉戟狠狠地刺向了結界壁——伴隨著一聲細微至極的碎裂聲，銀白色的細縫從三叉戟刺入的地方蔓延開來，一點點延伸向了天空……

　　「太好了……」

　　庫洛姆虛弱的聲音自微生羽身後傳來，微生羽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回過身去，堪堪接住了紫發美女向前倒下的身子，然而，就在她抱住了庫洛姆的一瞬間，黑紫色的迷霧卻一瞬間從女子的身上溢散開來，將二人重重包裹在其中……

　　「咳、咳咳咳……」被迷霧擋住了視線，微生羽一邊輕聲咳嗽，一邊焦急道，「庫羅姆小姐，您沒事兒吧，這到底是——」

　　【——咚咚……】

　　猛然聽見了懷裡人的心跳聲，微生羽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的雙眼驀然瞪大了：這……這是……這不可能……？！！

　　——明明是一個人，為什麼……為什麼會有兩種不同的心跳聲？！！！

　　微生羽猛然僵住了身體，下意識地低下頭看去，只見酷落幕原本白皙修長的手臂，不知何時，竟然變成了一雙帶著黑色皮質手套的大手，軍綠色的制服短裙不見了，變成了隨風揚起的其黑色長風衣，身材也明顯，一瞬間變高了許多——

　　【KUFUFUFU……】

　　一隻帶著黑色皮手套的大手，輕輕覆在了微生羽的眼睛上，另一隻緩緩伸出，在虛空中猛然一收，竟是憑空握住了一柄銀色的三叉戟——明月的光輝漫天落下，在三叉戟的鋒刃之上，幻化成了犀利而決然的寒光——

　　【謝謝你照顧庫洛姆了，可愛的小姐……接下來——】

　　銀色的三叉戟淩空一揮，劃出了一道銀色的弧線——藍色的長髮隨風輕揚，黑色的領帶鬆鬆垮垮地系在了頸間，微生羽隔著對方手指間的縫隙，看不清來人的面孔，只聽見了對方低沉優雅，猶如大提琴音色一般華麗的聲線——

　　【散發著腐臭氣味，噁心的馬菲亞……既然敢對我可愛的庫羅姆下手，那麼——】                        


☆、瞬間拉長 遙不可及的距離

　　（一）

　　義大利，彭格列總部。

　　微生羽仰躺在熟悉而潔白的病房裡，呆愣愣地看著雪白的天花板上，那盞自己先前養病的時候曾經連花紋到灰塵都瞭若指掌的小吊燈，眨了眨眼睛，然後在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的一瞬間，猛然拉起被子蓋住了臉。

　　……明明之前搬出來的時候那麼堅決，還狠下心拍掉了沢田綱吉的手。結果現在，搬出去還不到幾天，就又回來了……她自己都要鄙視自己了。

　　……而且，不僅自己受了傷，還連累了歐泊小姐也——這麼一來，就又要麻煩夏瑪律醫生了。微生羽都有點懷疑，如果這一次，夏瑪律醫生再對著自己做出類似騷擾的事情，自己可能都不好意思拿起花瓶去砸他了。

　　雖然，她一睜眼，就看見了床頭櫃上那些數量多的不正常的花瓶，有兩個景泰藍的還看上去十分眼熟……十有八九，是碧洋琪小姐在自己昏迷的時候，提前為自己準備好的。

　　微生羽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聽見了病房房門打開的聲音，她突然有些慶倖自己現在正用被子蒙著臉——這樣，即使她很丟臉的紅了眼圈兒或者鼻子，也不用擔心被對方看見了。

　　微生羽想到這裡，握著被角的雙手緊了緊，下定了決心一般，幾乎要表示自己死也不會放開手中的被子——然而下一秒，隨著來人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停在了自己的床邊，好像是在放下什麼一般，微生羽聽上去，感覺好像是一個託盤一樣的東西，微微有些好奇地支棱起了耳朵。

　　由於抓著被子的緣故，微生羽的視線也完全被阻隔了——這就導致了她現在，完全不知道，站在自己病床邊上的棕發青年，一臉好笑地看著自己抓著被角蒙著臉，卻又偷偷把耳朵那邊掀起來一點偷聽動靜的樣子。要是Reborn也在的話，一準會先給微生羽一記飛踢，然後扶著帽子哼出聲來，說出那句他無比經典的「呆羽」。

　　作為一個統領著全世界最強黑手黨家族的首領，沢田綱吉自然是不會被微生羽這點小伎倆騙過去的——之所以不一下子戳穿，沢田綱吉自己也說不清楚原因。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樣可愛的小青梅，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國中時代在學校後面常常遇到的一隻淡黃色的小流浪貓，每次他午餐後都會故意留下它最喜歡的豆腐魚丸子，繞到後門去喂給它——那個時候，小傢伙也是這樣保持著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用那雙大大的琥珀色貓眼，半是警惕半是期待地看著他——呃，或者應該說是，看著他手裡的豆腐魚丸子……

　　看著Elisa警惕而好奇的樣子，他不自覺就會想到那只淡黃色的小流浪貓。

　　如果端來的是藥，那麼就裝睡耍賴不去喝，能拖多久拖多久；如果是雲清美女做的中華美食，那麼就裝作正好醒過來然後迅速解決掉——根據微生羽前一陣子的表現，沢田綱吉不用想，就能把少女心裡現在想的事情猜到八九不離十。

　　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穿著黑色筆挺西裝的棕發青年自己都不知道，他現在的表情顯得有多麼得溫柔和寵溺——儘管他原本就是個溫柔的人，但是這樣自然而然的笑容，卻是在真正接手彭格列之後再也沒有過的了。

　　看著託盤裡並排放著的一小瓶藥水和一大碗排骨湯，沢田綱吉的眉毛微微揚了揚，有意率先揭開了那碗排骨湯的蓋子，任由那濃郁鮮美的排骨湯香氣在病房裡緩緩蔓延開來——整個過程，沢田綱吉的目光一直似笑非笑地凝在少女裹成一團的被子上，直到排骨湯的香氣一點點充盈了整個房間，然後透過薄薄的被子……他清楚地看見了那團被子蠢蠢欲動地動了幾下。

　　然後，大約過了一分鐘左右，那顆淡金色的腦袋終於緩緩從被子裡伸了出來——微生羽眨了眨那雙銀灰色的大眼睛，大約是和沢田綱吉已經混熟了的緣故，她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一臉饞相，伸著腦袋湊到了沢田綱吉面前：「是排骨湯誒……綱君綱君，到吃飯的時間了嗎？」

　　看著少女食指大動，躍躍欲試，兩隻大眼睛亮閃閃的樣子，棕發青年挑了挑眉，露出了一個畜生無害的溫柔好青年的笑容，側過身讓出了身後的小藥瓶——不意外地看見了微生羽瞬間僵硬發黑的臉色，相當愉快地道：「不，該吃藥了。」

　　（二）

　　微生羽實在是沒有想到，一向看上去最是溫柔好說話的沢田綱吉，原來在逼人吃藥方面這麼擅長——原以為只要苦著臉裝一下可憐就可以蒙混過關，誰知棕發青年竟然對此無動於衷。無法，為了沢田綱吉手中的那碗排骨湯，阿羽小廢柴一咬牙一閉眼，硬是黑著臉喝了下去……

　　「——夏瑪律那個混蛋，一定是在報復本小姐以前拿花瓶砸了他才故意開出這麼難喝的藥的！！！」

　　將藥碗狠狠摔回了桌子上，推得遠遠的，微生羽咬牙切齒地一把搶過了沢田綱吉手中的排骨湯，咕嘟嘟灌下了去，這才緩解了口中那股讓她幾乎要吐出來的苦澀味道。

　　沢田綱吉聞言，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事實上，這種藥是夏瑪律專門針對他們這種會使用火炎的體質而開發的，可以短時間內最快恢復火炎的藥水。畢竟火炎到底是生命能量的象徵，總是透支使用對於身體的損害自然不小，普通的治療手段到底是不夠的。雖然Reborn和拉爾他們根據庫洛姆的話語，推斷那個時候Elisa身上爆發出來的火炎是Visconti前輩儲存在那枚特殊指環裡的，但是以防萬一，他還是擺脫夏瑪律也為微生羽準備這種特殊藥水。

　　——「不過，竟然可以在沒有Reborn的催眠暗示下，自行引出指環中的火炎，Visconti那傢伙的女兒在火炎控制方面貌似很有天賦的樣子呢——」

　　腦海中驀然響起了拉爾先前饒有興趣的話語，沢田綱吉皺了皺眉，恰好聽見了微生羽在和自己說著什麼，棕發青年轉過頭時，恰好對上了少女疑惑的眼神。他整了整神色，「抱歉……我剛剛在想些事情。怎麼了嗎？」

　　「啊……」察覺到對方的心不在焉，微生羽咬著白色瓷碗的邊緣處，觀察了一下沢田綱吉的臉色才開口道，「也沒什麼啦，就是想問問歐泊和庫洛姆小姐怎麼樣了……」

　　話說了一半，微生羽突然又想到了現在歐泊和庫洛姆都是彭格列家族的成員，連忙又加了一句：「呃，不能說的話就算了。」

　　感覺到了少女身上那似有若無的隔閡感，沢田綱吉怔了怔，心中微微一緊。之前的笑容突然一瞬間有些僵硬了，但又無從反駁：對於選擇了普通人生活的Elisa而言，和他們保持距離，或許會更好吧……

　　——就像Visconti前輩期望的那樣，距離黑手黨遠遠的，距離戰爭遠遠的，距離危險遠遠的……哪怕碌碌無名一輩子，至少可以擁有普通人的幸福。

　　【「……我，不想繼續待在彭格列了——」】

　　……是呢，那個時候，明明她，已經做出了決定。可是這一次，又是彭格列連累了她受傷——

　　「……她們都平安無事。」稍稍頓了一下，沢田綱吉淡淡地抬起頭——微生羽一瞬間，仿佛突然感覺到了兩人之間瞬間拉長了距離。

　　她坐在病床上，愣愣地看著棕發少年先前溫柔而腹黑的笑容淡去，換上了一副溫和而陌生的表情，好像公事公辦一般：「歐泊小姐透支了火炎，但是傷勢並無大礙；至於庫洛姆……她恢復得更快一些，過一會兒，她會來看你的。」

　　「那麼……我先走了。」

　　從一開始，擅自決定把她從那個平凡安定的世界拉走，帶回義大利；雖然嘴裡一直說著什麼不希望她涉足黑暗，但是私心裡卻一直把她劉在彭格列，留在身邊，想借由她身上獲取那種溫暖的感覺……害得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傷。

　　或許，真的就是那樣吧……就像斯誇羅很久以前，聽說了他和京子關係的時候，說的那樣——

　　【「喂——！！！沢田綱吉，你到底在想什麼啊——！！！這樣所謂的單純和天真，在黑手黨的世界裡，根本沒可能一直保持下去——就算是你，也不可能保護她一輩子！！！那樣的女人，到最後，如果不是被這個世界徹底抹掉本性，就是崩潰吧……！！！」】

　　斯誇羅的話，他一直只是聽著，並不以為然……然而結果，卻果然不出斯誇羅所料。

　　——再這樣下去……Elisa，也會和京子一樣吧……。

　　只是單純地想像了一下，那個時候的情景會是怎麼樣：如果Elisa，也和京子一樣，倒在血泊裡，用那樣空洞無神，接近崩潰的蒼白神情看著那一地支離破碎的死屍，然後毫無生機地被救護車接走，再然後，接二連三的病危通知……

　　光是想像，沢田綱吉已經覺得，無法接受了。

　　——或許，就在這裡停下，不要讓Elisa知道自己真實的身份，就這樣保留著兩個人之間，小時候最為乾淨美好的回憶……就停在那個時候，會不會比較好？

　　這樣的話……Elisa也可以單純把他作為一個朋友一直記住，不會遺忘；往後要是在羅馬街頭偶然相遇，或許還可以相視一笑。

　　完全無視了少女欲言又止的眼神，棕發青年有些僵硬地轉過身去，沒有看見身後人驀然伸出想要拉住自己的手——而微生羽的指間，輕輕擦過了青年的袖口，那一瞬間的觸覺似有若無到幾近虛幻，然後，她原本僅剩的勇氣也用盡了——

　　悻悻地收回了手，微生羽暗暗歎了口氣：自己，真的是糟糕透了……

　　——連想要為之前揮開對方手臂的事情道歉什麼的，都做不到。事後想想，自己那個時候，真是有夠二的，自己的未來什麼的，都是自己做出的選擇，根本與人家無關啊……人家好心關心自己，自己卻做出那樣不近人情的舉動。

　　——啊啊啊啊啊——微生羽你真是遜斃了……！！！

　　狠狠甩了甩頭，微生羽定了定神，握緊了拳頭：下一次……下一次見到綱君，絕對要道歉！就算綱君脾氣好不在意，也要道歉……絕對！

　　不過，微生羽沒有想到——或者，她根本就不知道：沢田綱吉，真實的身份，是彭格列家族的首領。

　　不要說是沢田綱吉了，就算是獄寺山本他們這些守護者，倘若不願意去見一個人，那麼，憑著微生羽這個小丫頭，又怎麼可能見到呢？

　　那天下午，沢田綱吉一回到了首領辦公室，就對獄寺淡淡地說：「以後……Elisa——微生小姐的藥水和食物，都拜託碧洋琪小姐送過去吧。如果微生小姐來找我——」

　　沢田綱吉停了停，微微苦笑——來找他……會嗎？畢竟，微生羽好像還真的沒有這麼做過……

　　「如果……她來找我的話，就說『沢田綱吉』離開義大利，不在彭格列了……拜託了。」

　　（三）

　　羅馬大學。

　　或許是由於昨夜的一場大鬧，又或者是彭格列單方面封鎖的緣故，羅馬大學第二天便發佈了停學修整的公告。修整期間，無論教授還是學生，一律不得進入學校。

　　銀髮高挑的俊美青年站在人群裡，抬頭看著校門口的巨大通告，眯著的紫羅蘭色眼眸彎了彎，沒有多說什麼，周圍的義大利學生們和教授們一陣驚訝之後紛紛毫不在意地散去，全然把這當作了一場假期，各自聚在一起，討論起了這幾天去哪裡玩兒的事情。唯有銀髮青年身側，橘紅色頭髮的眼睛日裔留學生推了推眼鏡，有些不滿地道：「啊，又要停學啊……真是受不了了，義大利人還真是懶散啊——前一陣子不是剛剛鬧過罷工嗎……」

　　「哈哈，別這麼說嘛，小正~」

　　微微側過頭，銀髮青年彎了彎眼睛，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袋棉花糖開始吃：「反正，就算沒有這個通告，過幾天也會停學啊——」

　　「啊啊……也是哦……」揉了揉自己亂糟糟的紅發，入江正一重重地歎了口氣：「又到了十月份啊——」

　　在義大利待了也有兩三年了，入江正一對於義大利也算是有了個瞭解：由於秋天往往比較炎熱，所以一向熱愛享受的義大利人往往會集體罷工。從郵政系統到Usi-Ati教師、Unicredit職員，接下來是鐵路承包系統，國家鐵路集團工人，商業運輸系統，Uil公務員……這般我方唱罷他方登臺地異常輪流罷工徹底結束，那麼十一月也差不多要到了。很多義大利人在十月初就紛紛請假出國去遊玩，畢竟一旦罷工，交通系統什麼的一癱瘓，想出去都沒得出了……

　　「啊啊啊……為什麼當初我會選擇來義大利上學啊……」

　　紅發青年一臉糾結地捂著胃部，徹底憂鬱了。而站在一邊，悠哉悠哉咬著棉花糖笑得畜生無害的銀髮青年則是配合著笑了兩聲說著「啊拉啊拉，小正真是可愛~」；目光卻是微微一抬，落在破敗的辦公樓上，肯尼希教授辦公室的大概方向……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17

☆、請你直視這個世界的黑暗和絕望

　　（一）

　　當微生羽還在國內的時候，葉萱常常拎著她的耳朵，恨鐵不成鋼地說：你怎麼能連這個都記不得？你怎麼連這個都能忘？你怎麼就敢這麼做？你怎麼能那麼說話？你還記不記得……

　　微生羽答曰：小萱，每個人都有缺點。

　　葉萱怒：每個人也都有優點，微生羽，你的優點在哪裡？

　　微生羽憂鬱：小萱你太讓我傷心了……嗯……起碼，我的藝術細胞還是很不錯的，不是嗎？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身材還沒怎麼發育呢，黑黑小小地站在人群裡，只有我一眼就看出了你是個美人胚子於是前去勾搭——

　　葉萱氣壞了：呸！給老娘你閉嘴啊你這混蛋！

　　從這點上來看，微生羽的本性裡，應該有點什麼東西，是和夏瑪律一樣的——不過，阿羽不光是對於美女，她對於帥哥的雷達也很強大。

　　紫發飄逸，身材窈窕的庫洛姆美人推門而入的時候，微生羽正在上下打量脖子上掛著的那枚鑲著紫水晶的銀色指環，聽見響聲扭頭看去，剛要說什麼，卻又很迅速地反應過來：「——你不是庫洛姆小姐……那麼，是……骸先生嗎？」

　　紫發美女臉上柔弱典雅的笑容微微頓了頓，隨即低下了頭——隨著一陣靛青色的煙霧緩緩逸散開來，微生羽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原本優雅端莊的庫洛姆美女緩緩抬起了頭，身形漸漸變幻成一個長髮飄逸，英俊不羈，身材修長的……【男·人】。

　　微生羽的第一反應是：應該在夏瑪律騷擾庫洛姆的時候這麼給他變一次……最好可以給那傢伙留下終生的心理陰影，一勞永逸地解決那傢伙對庫洛姆美女的騷擾。

　　——等等，不對……這是怎麼回事……好像忽略了什麼？

　　微生羽眨了眨眼睛，看著從靛青色煙霧中緩緩走出，停在了自己病床前面，一隻戴著漆黑色手套的大手覆在右眼上，唇角微微揚起了一個有些邪魅的弧度——

　　【KUFUFUFU——】

　　——就在剛剛的一瞬間……舉止奇怪的，庫洛姆美女……變成了，一個，男人——？！

　　藍色長髮的俊美青年一邊輕聲笑著，一邊向著微生羽的方向傾□去——覆著右眼的手剛要移開，下一秒，伴隨著一陣兵荒馬亂的翻到聲，阿羽小廢柴淚奔著從病床的另一邊滾落到了地上，狼狽不堪地抱著被子，顫抖地指著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六道骸醞釀了半天，五秒之後，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聲幾乎要掀開了彭格列總部的屋頂；而直接面對著這個噪音源的六道骸，一瞬間覺得自己的耳膜被什麼東西狠狠戳穿了一樣——

　　「啊啊啊啊鬼啊——有鬼啊——！！！」

　　六道骸的臉瞬間黑了。

　　阿羽小廢柴想了半天，終於明白自己忘了什麼了——能夠附身在別人的身上用自己的意志說話，然後變成別人的樣子，變身之後能力大增……這特麼不就是鬼麼？！！！

　　連明知是學長胡謅出來的校園怪談，什麼挖出了一個萬人坑啊古墓啊……這些胡說霸道的東西，都可以把微生羽嚇得不敢半夜出門，那麼，在面對著一個真真正正大變活人——這絕對不是魔術——的近距離現場版，再加上六道骸故意陰森森地說話……阿羽要是扛得住那就怪了。

　　——就算是帥哥！也要改不了那是鬼的事實啊TAT！！！

　　阿羽小廢柴抱著被子縮在牆角，一邊閉著眼睛拼命逃避現實，一邊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對著藍發男子的方向拼命揮啊揮，嘴裡拼命地念叨著自己有生以來見到過的所有佛咒或者是類似的其他什麼的：「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退散退散退散！惡靈退散……！！！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哈利路亞，仁慈的主啊……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如來佛祖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通天教主……」

　　六道骸：【……我是活人！！！】

　　（二）

　　【——看起來，你似乎和你父親一樣，對於霧屬性火炎持有者的心音異常敏@感呢。】

　　看著終於平靜下來坐在病床上，猶自用那種半信半疑的詭異眼神瞄著自己的微生羽，藍色長髮的青年以一種非常鬱卒的心情咬了咬牙：【……都說了，我不是鬼，是術士！】

　　「……是嗎？可是鬼通常都不會一下子承認自己是——」微生羽看著六道骸微微眯了眯的眼神，立馬打住了話頭，「好吧，你是人……是人。」

　　六道骸那雙異色的瞳孔這才恢復了之前漫不經心的神采。他伸出手，從微生羽床頭櫃上的一個果籃裡取出了一個蘋果，扔了扔，剛要咬下去，就聽見了阿羽小廢柴有些膽戰心驚地道：「我我我我不吃蘋果！謝謝！！！」

　　（——你到底是從哪裡得出來「六道骸要給你削蘋果」這種詭異的猜想啊喂！）

　　【……】不知道為什麼，六道骸突然覺得不想吃蘋果了。

　　病房裡一陣死寂，微生羽扯了扯嘴角，又扯了扯嘴角，眼神在房間裡飄啊飄，絞盡腦汁好不容易想到了一個話題：「那個……哈哈，不管怎麼樣，骸先生，還是謝謝你那個時候救了我啊。」

　　聽見了微生羽的道謝，六道骸微微挑了挑眉，優雅俊美的面容上浮現出了一個略帶嘲諷意味的笑容：【『謝謝』嗎……不，你不用感謝我。】

　　「——誒？」

　　【因為我——最憎恨的，就是黑手黨了。】輕輕眯了眯雙眼，六道骸微微側過頭，故意將右邊那只血紅色的眼睛轉向了微生羽，極為敏銳地捕捉到了對方眼中一閃而逝的訝異，【KUFUFUFU……怎麼樣，感覺如何，很恐怖嗎——這只眼睛？】

　　「嗯……坦白說，我覺得挺漂亮的。」姑且相信了六道骸不是鬼這件事情，微生羽也一下子放鬆了下來，「不過——看起來骸先生似乎很討厭這眼睛啊。」

　　按照動漫小說裡面的套路，一般都是這樣的：可能性一，這眼睛是天生的，六道骸因為這眼睛從小被親人拋棄被朋友排斥，孤獨成癖，然後性格扭曲，再然後因為被人當做妖怪追打被迫殺人，最後墮落成為黑手黨……不過這個可能性貌似和黑手黨沒有關係；那麼就只有可能性二了——原本六道骸大約兩隻眼睛都是藍色的，後來大約被黑手黨強行植入了這個眼睛……這麼想來，那個時候，古羅·基西尼亞一見到六道骸就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大約就是這個原因了。

　　【『討厭』……？不……】輕輕抬手，再次遮住了那只眼睛，六道骸低下頭，用一種細微到有些飄渺的聲音一點一點地湊近了微生羽，在對上那雙銀灰色眼眸的時候，右手覆著的血瞳中無聲地劃過了一道詭異至極的紅光，【——是，憎恨……才對。】

　　儘管在六道骸手掌移開地一瞬間，微生羽就已經從六道骸的心音中聽出了不對，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深藍色的髮絲刹那間無風自動，微生羽想要掙扎，卻發覺不知何時，男子的手掌居然捏住了自己的下巴，血瞳中漆黑的「六」字無聲顫動，然後驀然轉變成了「一」字——

　　身下柔軟溫暖的床單被子一瞬間化作了冰涼徹骨的湖水——微生羽驀然一驚，眼前的景象已經轉變成了藍黑色不見天日的水底，腦海中還來不及閃過了「靠丫的老娘明明會游泳」這句話，就仿佛聽見了一聲清脆的鐵鍊撞擊的聲音，右腳踝上一重，好像被什麼東西一下子扣住了，她剛想回頭去看，就感覺到一股大力傳來，將自己狠狠地拉入了一片漆黑的深淵！！！

　　——這是？！！！

　　病房的門外，碧洋琪背靠在門上，纖長白皙的手指微微一緊，幾乎要陷入自己的手臂中。她低下頭，咬了咬唇：已經，開始了麼……對不起，阿羽——可是——

　　「放心吧，碧洋琪~」

　　站在碧洋琪的肩頭，穿著一身黑西裝的小嬰兒抬起手，輕輕壓了壓帽檐：「——骸的話，會有分寸的。」

　　「可是，Reborn，你明明知道，阿羽她並不想——！」這大約是碧洋琪有史以來第一次反駁Reborn了，「她和我們不一樣，就算身上流著Visconti那邊黑手黨世家的血液，但到底是在普通人的世界長大的孩子——」

　　「冷靜點，碧洋琪！看不清楚現實的，是你和阿綱吧？！」

　　小嬰兒清脆稚嫩的聲音帶著成年人的堅決果斷，碧洋琪微微一怔，再度低下頭去——

　　「現在已經由不得呆羽繼續任性下去了。從她那天出手救了庫洛姆開始，不管哪個古羅·基西尼亞是什麼人，她插手黑手黨事務的消息必然已經在黑手黨界傳開了……就算她現在想要和彭格列劃清界限，已經是不可能了！」

　　「——現在，擺在她面前的路只有兩條：一是加入彭格列，成為彭格列的力量；二是被彭格列和彭格列的友好家族永遠保護起來！要知道，一旦她被敵人抓住，那麼就算她是Visconti的女兒，我們也不可能為了她損害彭格列的利益！」

　　「Reborn……」

　　「嘛~不過，碧洋琪，你也不用太擔心了~」小嬰兒抬起手，輕輕撫了撫手臂上假寐著的列恩，嘴角微微揚起了一個淡淡的弧度，「【就算是在羊群裡長大，但是獅子永遠都是獅子——】」

　　「我拜託骸去做的，不過是讓她擁有直視這個世界的勇氣罷了……」

　　（三）

　　微生羽醒轉過來的時候，輕輕打了個寒戰——身下寒冷而堅硬的石磚仿佛有著吸取人身體溫度的功能，她一個激靈，迅速地爬了起來。

　　——這裡是哪裡？好像中世紀最糟糕的監獄……啊，說到監獄，就想到了《基督山伯爵》裡那個她忘掉了名字的荒島監獄……

　　微生羽想到這裡，連忙側耳聽了聽：嗯……還好沒有海潮聲。

　　唯一一扇透光的窗戶，外面的月亮被層層的陰雲覆蓋了。微生羽伸手摸到了地面上的坑坑窪窪，感覺有點黏糊糊的濕潤感，她猶豫了一下，抬起手放到鼻尖聞了聞——然後她立馬做了個決定，那就是堅決不去想那股熟悉的鐵銹味是怎麼回事。

　　不過，這種自欺欺人的做法顯然是徒勞而可笑的。因為很快，她就聽見了一聲窸窸窣窣的開鎖聲，關著她的牢門被人打開了，她站起身來，剛要詢問一下「這到底是哪裡」，就被那個穿著髒兮兮白色大褂，戴著口罩的開鎖人手中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力——那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大團被鮮血浸透過然後扔到了泥潭裡滾過，最後被主人嫌惡地窩在了一起的髒抹布，散發著噁心而奇異的腥臭氣味……微生羽下意識地捂著鼻子後退了兩步，然後她看見了那個打開牢門的人抬起手，將那團大得不正常的抹布扔了進來——那東西落地的時候發出了一聲悶哼，然後微生羽瞬間僵硬了。

　　——那團抹布……不，應該說，那是一個，體型非常幼小的孩子！！！

　　這簡直是聞所未聞！！！在崇尚人權的西方居然也會發生這種事情嗎？！！！這麼大的孩子到底能犯什麼罪——！！！

　　微生羽覺得自己的腦子裡一瞬間有什麼東西狠狠湧了上來，將理智全部都撞成了碎片，她猛然上去，伸手就要拽住那個白色大褂的人：「喂——！！！你——」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她發現，自己的手指，竟然一瞬間穿過了那人的手臂，好像透明的霧氣一般沒有實體！

　　而那個人，也仿佛完全沒有聽見微生羽的怒聲，徑直鎖上了牢門，轉著鑰匙罵罵咧咧地往外面走去：「又失敗了……真是！一群沒用的廢物！」

　　微生羽疾步上前，剛想再試試說些什麼，就聽見那個人轉過身，對著門外大聲吼了一句：「喂！H監的21號實驗體已經徹底沒用了！別浪費飯菜了！把錢留著，我們今晚去吧裡找幾個女人樂呵樂呵算了！」

　　外面的人好像很驚訝，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因為是英文，語速又很快，微生羽沒有聽明白，不過隨後，那個鎖門的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治療？別開玩笑了！給他塊破布不錯了！真是的，本來就是兩百里拉從貧民窟裡撿回來的破爛貨，來做實驗體一直都不合格，心疼什麼……一條命？你這傢伙是新來的吧？哈哈……在黑手黨，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了……」

　　微生羽突然明白了什麼，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好像要凝固了一般的冰涼。

　　【在黑手黨，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                        


☆、唯有踩著屍體才能走出地獄

　　（一）

　　隔著喧鬧、煙霧彌漫、酒氣熏天的小酒館吧台，微生羽冷眼看著那幫所謂的研究人員，在脫下了身上鮮血淋漓的實驗服之後，懷抱著豐滿豔麗的酒吧女郎，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不時說著些猥瑣低級的帶色笑話，然後爆發出一陣放肆的大笑聲。

　　好像和電視上的黑幫電影很像很像，又好像完全不一樣。比3D電影還要真實的感覺。

　　微生羽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之前沾著黏糊糊鐵銹氣味液體的地方是一片暗紅色，讓她突然又想到了那個被狠狠摔在石磚上，鮮血四濺的孩子。他現在，連一點食物和水都沒有，更別提藥物和治療了。

　　她莫名其妙地，突然想到了自己小時候嘴刁得要死，因為對學校糟糕的午飯不滿意，硬是賭氣不肯吃一口飯菜，最後碰都沒有碰全部倒在了食堂後面的垃圾槽裡；還有就是不久之前，她躺在彭格列基地的病床上，用被子捂著臉，因為藥味噁心想要裝睡逃避吃藥。

　　（——自己真是……差勁透了的傢伙啊。）

　　手指微微緊了緊，但是微生羽知道，沒有實體的自己，根本沒有任何辦法。甚至連最軟弱無力毫無意義的安慰，都無法傳達給那個孩子。

　　「那個，老大……我們這樣的話，實驗體很快就會耗光吧？」

　　「這有什麼的，做我們這一行，最消耗的就是實驗體了……」

　　「可是，要是不去醫治的話……」

　　「怕什麼，有那個錢，還不如去紅燈區貧民窟再去撿兩個孩子。只要你給他一塊麵包，他就會心甘情願地跟你走……」

　　「就是！而且聽說日本那邊最近又有一批實驗體要過來了。正好，前些天開發的幾種特殊彈還沒有試驗，因為怕和其他實驗體身上的藥物衝突一直沒法試驗呢……」

　　【還不如去紅燈區貧民窟再去撿兩個孩子。只要你給他一塊麵包，他就會心甘情願地跟你走。】

　　記憶裡，是誰和微生羽開玩笑一般地說過：男孩子要窮養；女孩子要富養。因為這樣的話，男孩子就會懂得以後自己努力改善生活條件，而女孩子則需要一個盡可能優越的成長環境，這樣才能開闊眼界，見多識廣，不要將來人家給你一枚金戒指就昏了頭，激動地什麼都不知道了。

　　那個時候，微生羽還開玩笑說：喂，那麼現今的世道，耽美如此盛行，我覺得男孩子也要富養才行，不然會被小攻輕易騙走去做受。

　　下鋪的葉萱大笑捶床：妙哉妙哉，這世道男孩子也不安全。

　　——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可悲，才能讓一個孩子為了一塊最廉價的麵包「昏了頭，激動地什麼都不知道了」？

　　微生羽轉過頭，看著那邊金髮雪膚的白人少女，在看見了那疊厚厚的里拉之後眼睛一亮，然後嬌聲低吟著扭動著身軀，靠在了那個肥肥胖胖的醜陋男子懷裡，任由對方的手在自己身上來回撫摸，纖細修長的雙腿毫無顧忌地輕易敞開……

　　那個男人肥厚的臉上露出了一個邪惡得意的笑容，隨即狠狠地壓了上去，腰身隨即無比噁心地上下起伏聳動著，周圍圍觀的人們爆發出一陣大笑聲和口哨聲。從微生羽的角度看不見男人的臉，只能看見他肥肉堆積的後背，還有被他壓在身@下的那個白人少女艱難的媚笑和滿是血痕的紅唇……

　　不同於上一次看見N18場景的臉紅心跳，不知道是不是距離比較遠的緣故，微生羽這一次，只覺得噁心想吐。好像在寒冬臘月裡穿著夏衫走了很久，感覺呼吸道裡冰寒乾燥一片，隱隱有點發疼。她將目光移開的時候，不經意間又掃到了那疊見鬼的里拉。

　　她聽見了自己腦海裡，有一個聲音在大聲尖銳地咆哮著，好像想要質問著什麼一般。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被扼住了脖子一般喘不過氣來，空空蕩蕩地發昏。

　　——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啊。

　　（二）

　　就好像一出安排極好的黑白電影。你永遠想不到下一秒會發生什麼見鬼的事情。

　　金髮雪膚的白人少女死的時候，那雙幽藍色媚人銷魂的大眼睛還直直地盯著沙發邊上那一疊沾著酒漬髒兮兮的里拉。她一直到死都沒有摸到那些見鬼的紙片，卻因為它們而永遠地丟掉了性命。

　　小酒吧裡的人如果沒有死的，都已經逃掉了。除了已經非常篤定自己沒有實體的阿羽，唯一活著的就是那幫剛剛拿著手槍掃射著眾人的黑西裝男人，還有之前趴在白人少女身上的肥碩男人——看見他阿羽就想到了小學時候一首名為《碩鼠》的古詩文，然後她又立馬覺得自己這麼想實在是侮辱了中華五千年文學，連老鼠也會跑出來抗議的。

　　不過那些穿西裝的男人貌似也不是什麼好人就是了。

　　那個滿口「實驗體」的肥碩男人，此時此刻已經完全丟掉了之前的得意和放肆，好像一隻被人趕到了角落裡無處可逃的老鼠，看周圍的西裝男人們每一個都好像看到貓一樣的驚慌失措。

　　「你——你們是……盧切斯家族的人！！！」

　　在被一頓拳打腳踢之後，男人原本就脫得沒幾件的身子立馬就青青紫紫遍體鱗傷了。就好像一條白花花肉生生的大肉蟲，在地上來回翻滾著，而那個為首的西裝男人卻仿佛絲毫不為所動，反而拿出了一隻雪茄，非常熟練用雪茄剪將雪茄帽的三分之一精確地剪去，切口平整而自然，那樣的動作好像一個貴族一般地優雅；但是不知為何，看著男人那雙修長白皙的手，微生羽卻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下意識地想：也許這個男人，在動手殺人的時候，也會是如行雲流水一般的俐落從容。

　　微生羽在這樣想著的時候，那個男子卻已經拿著處理好的雪茄打量了一遍，露出了滿意的神色。他隨即把雪茄咬在了嘴裡，伸手在西裝的口袋裡摸了摸，好像在找什麼——卻沒有找到，於是他皺了皺眉，含糊道：「……安德魯。」

　　坦白說，微生羽一開始還以為那個為首的男人是要那個「安德魯」幫他點燃雪茄，不過她很快發現並不是這麼一回事，因為那個男人從西裝口袋裡摸出了一小盒精緻的火柴，就好像微生羽平時在酒店裡也會看見的那種。他打開盒子，從盒子裡劈裡啪啦掉出來七八根火柴，他叼著雪茄數了一數，露出了微微有些遺憾的神色——不過微生羽卻留意到，那邊原本趴在地上裝死狗的肥碩男子，在看見火柴的一瞬間，露出了驚慌恐懼的神色，發出了一聲詭異的尖叫，夾雜著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喘不過氣來一般的喘息聲——

　　「不——奧利弗！你——你不能——！」

　　叼著雪茄的西裝男人仿佛非常享受對方的驚恐一般，側著頭無聲地聽了一會兒，隨即露出了一個陰冷的笑容：「『我不能』……？」

　　他微微側過頭，拾起一根火柴「嚓」地一聲劃亮，男子彎下腰，蒼白而瘦削的手指捏著那枚青紅色黯淡的火焰，在那個男人的眼前幾圈，然後，他壓低了聲音——儘管壓低了聲音，但是微生羽卻不知為何，可以清晰地聽見那個男人的聲音。

　　「這裡是義大利，伍德……在義大利，沒有我盧切斯家族不能做的事情。」

　　「奧利弗——你……！」

　　「你最好……把特殊彈和那只眼睛的資料，都趕緊吐出來。不然的話——」

　　男子話音未落，手中點燃的火柴已經狠狠向前戳去——那動作快到了極致，但是微生羽一瞬間還是看清了——那枚燃著的火柴，竟然被那個叫做「奧利弗」的男人一瞬間狠狠刺入了那個「伍德」的右眼中，幾乎是齊根沒入！！！而且還露出了一臉病態和惡毒的興奮表情，來回攪動了幾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啊——！！！」

　　伍德被奧利佛的手下緊緊地按在了牆角，制住手腳動彈不得，只能竭盡全力的狂聲嘶嚎，劇烈地疼痛讓他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盡然連續甩開了三個身形高大的黑西裝男子，然後卻被奧利佛更多的手下沖上去按住——微生羽看著那個男人的臉上有漆黑色和血紅色的血污四下溢開，然後有什麼好像是肉塊一般，被攪碎的東西從他那深陷下去、猶如血窟窿一般的眼眶中啪嗒啪嗒地掉落下來，少許較小的則是混合著粘稠的血液順著他的臉頰滴滴答答地往下流著，由於他拼命地掙扎滾動，那些紅黑交雜的液體幾乎蔓延了他的整張臉！襯著他原本就肥碩而醜陋的面容更加扭曲和噁心！微生羽死死地捂住了嘴，冰涼的手指全力壓抑住那從胃部一點點湧上喉間的翻騰感，她很想掉頭就走，但是她又覺得手腳僵硬而冰涼，好像有看不見的鐵鍊將她死死地鎖在了那裡，由不得她回避這恐怖的一切！！！

　　那男人懶洋洋地坐回了座位，然後微生羽看見，他手中只剩下了半截沾著黑紅色血液的小木棍，末端上附著些許凝結的……他皺著眉頭，將之扔在了地上。再度擦亮了一根火柴，他在那個男人依舊沒有停止的嘶吼聲中懶洋洋道：「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人啊……還算不錯。不過，我自信這個天底下沒有我撬不開來的嘴……先從老規矩開始吧，安德魯。」

　　（三）

　　微生羽在高中時代的時候，班上有這麼一個活動，就是課外知識拓展。四人一小組，大家把自己平時喜歡的雜學進行交流，比如軍事知識，花卉園藝，海外風情，世界美食，名人生平……全看個人喜好。那個時候，微生羽和葉萱所在小組組長，是個平時看上去溫和內斂的小姑娘，但是誰都沒想到這姑娘居然是個悶騷，一出手就是極品重口味——她居然要介紹滿清十大酷刑。

　　微生羽和葉萱兩個懶人雖然有言在先，說過「隨你喜歡」，但是當演講的前一天得知這個重口味主題，看著那姑娘摩拳擦掌兩眼放光的樣子，頓時一齊寒毛發豎，同時「……」了。

　　不過事已至此，只好硬著頭皮上了——微生羽和葉萱一致決定個字上去介紹一個開頭一個結尾，精華部分由那位元姑娘親自操刀。那姑娘不愧為刑訊研究專家，專業程度不是蓋的：那些介紹不僅僅描寫細緻入微，居然連黑白照片都有！而且還是沒有半點馬賽克的高清版本！剝皮，腰斬，車裂，俱五刑，淩遲，縊首，烹煮，宮刑，刖刑，插針，活埋，鴆毒，棍刑，鋸割，斷椎，灌鉛，刷洗，彈琵琶，抽腸，騎木驢……微生羽和葉萱兩個人再加上全班同學，包括班主任在內集體聽得臉都綠了，那姑娘還在很苦惱地告訴大家：關於剝皮這一點，胖子是最困難了，因為皮膚和肌肉之間有一塊油，不好分開……然後還拓展了一下，說出了各種最原始的，還有「灌水銀」和「塗瀝青」……

　　那個時候，微生羽以為，自己這一輩子不會再遇到這麼噁心的事情了。她也一直以為，在講究人權的西方國家，是不會出現如此變態的行徑的——但是現在，她發現自己大約是想錯了。

　　很明顯拔指甲這種基礎類刑訊，並不是東方國家所特有的——那個名為「安德魯」的男子看上去得心應手。可惜的是，在十個指甲都被剝離之後，伍德除了嘶聲慘叫之外，並沒有給出能夠讓奧利弗滿意的情報。在安德魯對著奧利弗請示了一下之後，一個深灰色的麻布袋對著伍德當頭罩了下去，像是知道要發生什麼一樣，伍德拼命掙扎起來，最終卻還是被裝了進去。奧利弗在一旁把玩著手上的指環，就好像是一場好戲才剛剛開場，未到高@潮處，所以並不值得去看一樣。                        


☆、黑暗盡頭，記憶彼端的光

　　（一）

　　暗灰色的街道沒有一絲光亮，儘管抬頭時可以看見忽隱忽現的月光，但在低頭時卻抓不住一絲溫暖。污濁渾黃的泥水，在地面上慢慢積聚成一個個小水窪，隨著劈裡啪啦的雨點不時炸開。

　　不遠處的某個屋簷下，一個衣衫襤褸的棕發女子一身落魄，歪著身子趴在一戶人家的門口，一動不動，不知道是暈倒了還是死了。她的右手握成拳狀，停留在了那扇門的最低端，好像是敲了很久，最終還是絕望地放棄了一般。

　　微生羽扶著牆壁，手指緊緊地扣住身側牆壁上，任由那上面堅硬嶙峋的碎石將自己的手指刺破磨傷，連上面留下了一道道血色的痕跡都不自知。她只是蹲在那裡，另一隻手死死地按住胸口，用好像要把自己掐死一樣的力道按在那裡，全身都好像被放進了冰窖一樣，留不住一絲的溫度。讓她有一種自己「是不是已經死掉了」的錯覺。

　　她已經狠狠地吐過了，好像希望把之前看到的那一切都吐掉一樣，現在全身無力，連站直的力量都沒有。她的腦海裡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促使著她一樣，就好像一個壞掉的舊式播放機，無聲地重複播放著之前酒吧裡那血腥無比的一幕又一幕——

　　（二）

　　那些人把那個男人裝進麻袋裡，嘻嘻哈哈地往上面倒著生石灰，然後拿著開水潑上去，麻袋裡幾乎全@裸的男人好像要死掉一樣的慘叫起來，他現在真的成了一條大肉蟲。只能徒勞無力地四下翻滾，撞擊著牆壁和地面，麻袋上的生石灰和滾燙的開水一起作用著，灰白色的石灰如同岩漿一般四下流動著，由於沸騰不斷冒出氣泡，發出詭異地「嗞嗞」聲……

　　那個男人還是慘叫，沒有回答奧利弗的問題——於是，奧利弗的手下又拿著鐵棍圍了上去，狠狠敲打著那個麻袋裡的男人，每一個人下手都是極重，微生羽好幾次懷疑自己聽見了骨頭碎裂的聲音。嚴重的燙傷在這樣的攻擊下顯然是雪上加霜。那個男人尖聲嘶嚎著，翻滾著，用斷斷續續地義大利語哀求著：「不……求求你們！！！」

　　奧利佛優雅地咬著雪茄，好像很無奈：「我也不想……伍德，你知道我想要的東西。說出來就好，只要你說出來。」

　　他那樣的神情和語氣，好像他所要求的不過是一些麵包和果醬；又好像他真的只是很無奈很講信用一樣。但事實上，不要說是那個麻袋裡的伍德，就連微生羽這個廢柴小白，都不相信他會放過那個伍德——在聽見人慘叫的時候，奧利佛的臉上呈現出了一種極致享受，好像是毒品吸食者在享受海洛因一樣的著迷表情，這使得他原本還算英俊的蒼白面頰顯得有些扭曲和瘋狂。

　　伍德尖聲嚎叫，斷斷續續地說著什麼，微生羽捂著耳朵不想聽，但卻是徒勞：伍德大約是說，不行，他真的不能說——說出來的話，艾斯托拉涅歐家族不會放過他的，他們會把他做成怪物的。

　　微生羽突然想到了，這場噩夢最開始的時候，被伍德一臉嫌棄丟在地上的那一大團骯髒的、帶著斑斑血漬，好像抹布一樣的事物……

　　【——他們會把他做成怪物的。】

　　微生羽又一次狠狠打了個寒戰，無比慶倖自己沒有去揭開那塊血布……

　　那些穿著西裝革履，好像上流社會優雅紳士一樣的男人，解開領帶，挽起袖口，好像豺狼一般流露出了自己真實本性。他們舉起鏽跡斑斑的鐵棍，好像這是他們身體的一部分一般熟練而流暢地狠狠敲打著地上劇烈掙扎著的男人，粘稠的深紅色液體好像蛇一般扭曲著從麻袋裡滲透出來，在男子掙扎扭動的過程中拖出了一道道刺目的血痕，猙獰可怖。

　　微生羽用雙手死死地捂住了耳朵，閉著眼睛低下了頭。然而那一聲又一聲，響亮而淒慘的嚎叫聲，就如同尖銳而鋒利的鋼刺一般，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穿過她的指縫和耳膜，刺入了她的腦海，將那一幕幕淒慘的情景刻畫出來！她拼命地搖頭，想要站起身逃離，但是無論她如何掙扎和尖叫，都無法擺脫這恐怖的一切。她好像被關在了這個陰暗而寒冷的小酒吧裡，周圍彌漫著濃厚的血腥味，夾雜著劣酒和下等煙草的氣味，鋪天蓋地的血色和恐懼狠狠地攥著她的心臟……

　　然而這一切卻還在繼續。沒有停止。不知道過了多久，很長又或者很短，總之她已經感覺不到時間的流失了。

　　奧利弗好像又說了什麼，但是她已經聽不清楚了。只是看著那幫才狼一樣兇狠惡毒的男人把那個血肉模糊的男人從麻袋裡倒了出來，連同他那些粘稠的血液一起。

　　那個男人已經面目全非，不成人形了。手臂和腿部都以一種詭異的姿態扭曲著，被嚴重燙傷的傷口早已被撕裂，更多新鮮的血液流了出來，還夾雜著一些碎掉的血痂和白白黃黃的膿水，強烈的腐臭味和血腥味讓她再一次吐了出來。那一大灘黑色的血跡上又覆蓋上了新的紅色……

　　他們開始朝他潑水，鹽水或者是其他成分吧……總之那個原本早已奄奄一息動彈不得的伍德，再一次掙扎起來。好像年幼的時候，微生羽看見一個小男孩朝著一條蛇吐吐沫的時候，那條蛇的反應。

　　好像還嫌不夠似的，又有人取來了針線。奧利佛大笑著說了什麼，那幫人便按住伍德，捏起他的嘴唇，用漆黑的縫衣線一點一點地，將他的嘴封了起來，手法很是專業俐落，但動作也非常粗暴。

　　黑色的縫衣線來回摩擦著肉皮，雖然隔著喧鬧的人聲，但是微生羽還是覺得自己可以聽見皮肉撕裂摩擦的聲音，汩汩的鮮血從那一個個血肉翻開的針眼中流了出來，極度的痛楚讓他拼命地將自己的額頭向著地面撞去，砰砰砰地，一聲接一聲。

　　然後，突然傳來了一股令人作嘔的尿騷味兒，伴隨著血腥味擴散開來。周圍的人大聲哄笑起來。

　　從伍德的牙縫和嘴上的針孔中隱約透出了嗚嗚咽咽的低吼聲，伴隨著骨頭砸向地面的聲響，他徒勞地伸出早已被掀去指甲的雙手，仿佛感覺不到痛楚一般在地面上抓撓著，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跡……

　　嗡嗡鳴動著的，那是……絞肉機……微生羽曾經電視上看見過。他們抓起了那個男人的手臂，活生生的塞了進去——從絞肉機出口的地方，湧現出了一大片的骨頭渣子和碎肉。他們就這樣，一點一點，將那個男人活生生的肢解開來，一塊塊塞了進去，好像那只是最普通不過的豬肉。那麼一個，之前還活生生的人，就這樣變成了一堆爛肉，好像菜市場裡買的肉末一樣，最終只剩下了一個頭顱，被縫住了嘴，僅剩的那一顆眼球翻白著，死死地盯著微生羽的方向。

　　微生羽感覺自己好像被人用什麼法術頂住了身體，全身上下的溫度和力量仿佛從未存在過。她張開了最想要尖叫想要嘔吐，但是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早已空空如也的胃部一陣痙攣，隱隱作痛，她按著自己的心口，麻木地感覺著自己微弱的心跳——還存在嗎……還……

　　所有的生命力，都從自己的每一個毛孔裡被抽得乾乾淨淨。全身好像在燃燒，又好像被封入了寒冰，又好像被綁得緊緊的，有人抓住了她，大笑著要把她裝入那個沾滿漆黑色血跡的麻袋裡，她也像那個伍德一樣拼命地掙扎起來，尖叫著……

　　——誰來……

　　——有誰可以，來救救她……

　　——誰來，結束這恐怖的一切……救救她……

　　（三）

　　她猛然仰起頭，整個人失去重心向後倒去，銀灰色空洞的雙瞳無聲地仰望著小酒吧最高處，那個搖搖欲墜的白熾燈。臉上淩亂的淚痕早已乾涸，留下的淚漬在寒風中被吹得生疼。

　　往日裡無數和好友嬉笑怒駡的過去，母親的笑容，父親的擁抱……那些彩色的畫面一個接一個地從她的腦海中猶如潮水一般湧上來，然後迅速地退去。只留下慘澹而佈滿傷痕的灘塗，她看見了那個抱著身體，奄奄一息，突然掙扎的自己突然站起身來，追著退去的潮水拼命地奔跑起來，好像想要抓住什麼似的……

　　腦海中淩亂的畫面，一遍遍重播的記憶。

　　——她嘲笑葉萱穿著厚厚重重的羽絨衣，好像一個藍色的大雪球一樣。於是後者惡狠狠地拿起了鏟雪專用的大鏟子，狠狠地威脅說要給她腦門上來一下。

　　——媽媽把剛剛從鍋裡撈起來的韭菜餃子端上桌，熱氣騰騰的。爸爸從報紙後面探出頭，說，阿羽，女孩子吃辣椒醬太多的話臉上會長痘痘的哦。她只好挫敗地收回了伸向辣椒醬的爪子，悻悻地說，老爸你不是在看報紙嗎……

　　——小學畢業的時候，照班級集體照。她個子有點矮，站在了第二排，全班女生都很喜歡的那個帥氣男孩子正好站在她身後，嘻嘻哈哈地說著什麼。她醞釀了一下，然後對著鏡頭的方向，露出了一個她所能展現的，最可愛甜美的笑容，心裡暗暗地想著：這樣，以後他每次看集體照片上的自己，都會留意一下下面這個女孩子了……吧？

　　……

　　腳步急促，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徑直向前。微生羽自己都不知道，她想要找的，到底是什麼呢……還有什麼……可以溫暖自己的傷口呢——

　　前方漆黑的海水深處，有星星點點的光亮，細微而耀眼，好像是沉沒在海水深處的珠寶。微生羽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有什麼驅使著她向前——即使海水已經漫到了她的鼻尖。

　　——啪嗒。

　　一聲輕響。微生羽下意識地低下頭，不知什麼時候，四周冰涼而窒息的海水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大不小、綠草茵茵的小庭院，頭頂上有濃郁的深綠色樹蔭，足以將強烈刺眼的陽光遮蔽住，飯菜誘人的香氣從微微敞開的大門裡飄了出來，將鼻間微微有些發澀的青草氣味掩蓋住；然而將微生羽注意力吸引住的，卻是那一顆啪嗒啪嗒，跳動著，然後落地滾到了自己面前的淡綠色小皮球……

　　她彎下腰去，伸出手摸向了那顆球。指尖粗糙而溫暖的觸感，好像一瞬間沖淡了她之前那些灰白色的記憶，讓這個陽光明媚的庭院一下子真實了起來。

　　她下意識地撿起了那個球，雙手抱了起來，急切地想要從上面獲取更多的溫暖和真實感，然而不等她站起身，就忽然覺得身前微微一暗，一個稚嫩而柔軟的童音在她的耳邊驟然響起。

　　「——Elisa？」

　　少女銀灰色的眼眸驀然睜大，腦海深處，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逝，快得無法抓住——她抬起頭看去。

　　那是一個有著棕色刺蝟頭，好像小兔子一樣可愛，有些羞怯的小男孩，逆著光，微生羽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無比的熟悉和莫名地想要流淚。

　　明亮而溫暖的陽光，從小男孩的身後湧了過來。就好像跋涉過無邊的滄海冰原之後，雲層移開，陽光普照的一瞬間。

　　「Elisa，我們一起……」

　　小男孩伸出了手，笑著說了什麼，可惜是日語。微生羽只聽懂了前半句——她急忙想要伸出手，可是小男孩的身影卻突然模糊了起來，他轉過身，向著身後絢爛明媚的陽光跑了過去，頭也不回。

　　「等，等一下——等等——！」

　　微生羽連忙想要跟上去，但是腳下一緊，身側的景象又再一次變換成了無邊漆黑的海水，冰涼的鐵鍊將她向下拉去。不過這一次，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竭力地彎下腰，屏住呼吸，銀灰色的大眼睛裡閃過一道決然的光芒——她狠狠地抓住了那條冰涼的鐵鍊，盡全力想要扳開那個鏽跡斑斑的腳銬——

　　【——怎麼……怎麼可以，死在這裡——！！！】

　　冰涼堅硬的鐵鍊好像感覺到了威脅，一陣窸窸窣窣地顫抖，周圍冰涼的水波好像毒蛇一樣向她壓來，但她不為所動，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腳腕上的鐵鍊，全力拉扯著——雖然常識上知道，以她的力氣，是絕對不可能扳動的，但是她潛意識裡，卻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對她說：堅持下去，堅持下去，堅持下去……

　　——她不想，再回到那些血腥而冰冷的幻境裡。沒錯……那是幻境——不是真的……等等。

　　微生羽抓著腳銬的手，微微一緊，隨即仿佛確認了什麼一般，她的眼中，一瞬間閃過了篤定而堅韌的光芒！

　　——如果，那些都是幻覺……那麼這個鐵鍊……

　　也是幻覺！！！

　　「啪」地一聲，腳銬和鐵鍊應聲碎裂，消失不見——下一秒，微生羽的雙手再一次觸摸到了柔軟的被子和床單，然而不等她恢復清醒，就聽見了沢田綱吉憤怒的聲音在耳邊猛然響起，伴隨著「砰」地一聲拳頭撞擊臉頰的聲音——

　　「六道骸！你怎麼能、怎麼敢對Elisa做這種事——！！！」

　　「就算是Reborn的意思，我也絕不會原諒的！！！」

　　微生羽眨了眨眼睛，視線恢復的一瞬間，她轉過頭，恰好看見了藍發黑衣的六道骸，被沢田綱吉拽著衣領，狠狠地一拳打翻在地——獄寺和笹川了平連忙上前攔住了憤怒的棕發青年。六道骸硬生生挨了一拳，摔倒在地，卻是毫不在意地抬起手，無所謂地將嘴角的血跡擦去——

　　【KUFUFUFU……還真是和以前一樣天真呢，沢田綱吉。】

　　他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他把頭湊到了沢田綱吉的耳邊低聲說了什麼——一直在獄寺和笹川了平的壓制下掙扎著想要再撲上去給六道骸一頓揍的棕發青年，瞬間僵硬在了那裡。獄寺和笹川了平也是一愣，隨即一點點放開了棕發青年。

　　【——如果你真的這麼喜歡她，那麼總有一天，你會感激我今天所做的一切。】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18

☆、你於我而言是生命的恩賜

　　（一）

　　兩個多小時前，彭格列首領辦公室。

　　棕發的青年合上了手中的檔，微微抬起一隻手揉了揉太陽穴，另一隻手剛要去拿桌上的咖啡杯，就聽見了門外傳來一陣不緊不慢的敲門聲。沢田綱吉愣了一下，隨即想了起來，今天下午，還有一個要和巴厘安一起開的重要會議。

　　「請進吧，獄寺君。」

　　銀髮碧眼的青年似乎也是一直沒有休息的樣子，原本就屬於白種人的面容，此刻已經有些蒼白。不過到底是彭格列十代嵐守，獄寺隼人自然不會因為幾天不睡覺就這麼倒下的。不過想到獄寺竟然把自己的行程記得如此清楚，沢田綱吉微微汗顏之外，對於這個一起長大的好友又多了幾分感激，不過這種感激卻不用宣之於口——因為獄寺一定會義正言辭的表示「這都是身為十代目您的左右手應該做的事情」；沢田綱吉只是暗暗想著，一定要找個機會，給獄寺和塞西莉亞這一對一起放個假，出去二人世界一番。

　　和巴厘安的會議內容，其實說簡單也簡單，說麻煩也不麻煩——巴厘安一向是橫行霸道慣了，資金什麼的一向是跳過過程直接上報，一般只要不太過分，財政部門的人在獄寺的示意下也就出點血放過算了。而能夠讓巴厘安這幫人願意重視到安安靜靜坐下來開會討論的事情，沢田綱吉用膝蓋想也能猜到：十有八九是商量有關於巴厘安雲之守護者空缺的一事。

　　畢竟巴厘安基本上承擔了彭格列將近一半的任務量，Xanxus這些年來的威信也不是沢田綱吉短短五六年就可以趕上的，于情於理，沢田綱吉都沒有理由將這個問題再閒置下去了。

　　其實沢田綱吉也並非是有意怠慢，只不過，由於連著兩三天沒有休息，昨晚又突然收到了微生羽被襲擊的消息，竟然差點忘了這麼一回事情。現在想想，幸好獄寺的記憶裡一向很好，不然到時候斯誇羅肯定憤怒地揮著劍沖到本部來，那樣問題可就糟糕了——彭格列總部現在最好儘量減少無謂的修繕費用，為此，沢田綱吉已經特地將雲雀恭彌和六道骸、獄寺和藍波這兩對破壞力最強的死對頭的工作時間盡全力分開了。

　　從文件堆的底部終於翻出了資料夾，簡單地翻了翻裡面幾個巴厘安雲守候選人的資料，饒是沢田綱吉也不禁頭疼起來：盡是些暴力有餘，實力不足的傢伙。雖然仔細看看，倒是身世背景都不錯的樣子……不過要是想在巴厘安立足，背景什麼的只怕毫無幫助。就算Xanxus只是九代目養子的事情在彭格列內部的高層已經曝光，但是這對於Xanxus的威信毫無損傷，巴厘安是一個實力說話的地方，手腕果決鐵血——總而言之，想要踩著巴厘安上位，這些人只怕是打錯了算盤。

　　——然而，巴厘安雲守的位置已經空缺了六年了啊……也是時候，要給Xanxus一個交代了啊。

　　輕輕歎了口氣，沢田綱吉合上了資料夾。將腦海裡彭格列雲屬性的傢伙從頭翻了一遍，最終還是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和雲雀前輩比起來，那些人根本連十招都走不過去吧？

　　「——十代目？」

　　聽見銀髮的青年站在桌子後面疑惑地出聲，沢田綱吉稍稍回神：「……沒什麼。去會議室吧，獄寺君。」

　　推開門的時候，沢田綱吉下意識地轉過頭，朝著窗外醫療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低下頭，朝著會議室走了過去。獄寺跟在沢田綱吉身後，在拐彎口的時候，餘光恰好瞥見了一抹藍紫色的身影，從醫療部大樓前面的花園一閃而逝……

　　——是庫洛姆嗎？大約又是去看那個麻煩的微生羽吧……切。

　　（二）

　　坦白說，沢田綱吉覺得來和巴厘安開會，帶著獄寺就是一個錯誤——天大的錯誤。

　　因為巴厘安的人，總是有那個本事，把經過這些年，原本已經非常成熟冷靜（？）的獄寺隼人給撩撥得本性畢露大發雷霆，然後要不是沢田綱吉事先警告過，獄寺絕對是點燃火炎開匣放「瓜」扔炸彈一氣呵成。

　　巴厘安的人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暴躁。

　　再加一個詞的話，就是，完全不講理。

　　——即使對面坐著的沢田綱吉已經是彭格列的首領也一樣，絕對不給面子的。因為他們所認可的首領，就只有Xanxus一個人而已。而Xanxus顯然不會有興趣為了區區一個不存在的屬下從巴厘安基地裡面挪窩，下午這個時候他絕對要享受他的下午茶，不然明天巴厘安城堡絕對又要翻修——所以這次來的人，就只有斯誇羅為首的巴厘安幹部們。這讓獄寺很憤怒，他覺得他家十代目被狠狠藐視了；而巴厘安們也很憤怒，尤其是在他們看過了那些候選人資料之後——

　　「喂——！！！」將銀白色的雙刃劍狠狠地刺入了桌上，斯誇羅一腳踩在了會議室的桌子上，氣得頭髮都要豎起來了，「這些垃圾是怎麼回事？！！！這樣的傢伙也能放到巴厘安來嗎？！！！沢田綱吉，你是不是——」

　　「給我放尊重一點啊斯誇羅你這混蛋！！！誰允許你直呼十代目的名字了啊喂——！！！」

　　在捍衛沢田綱吉的時候，獄寺的嗓門絕對不會輸給斯誇羅。很久以後微生羽總結說：這大約就是忠犬的特異功能。然後得到了貝爾和弗蘭的一致贊同。

　　「嘻嘻嘻~」兩隻腳好像在自家客廳裡一樣翹在了桌子上，穿著黑色皮風衣，內裡套著紫色條紋衫的金髮青年低聲道，「可是這些垃圾連列維那傢伙都比不過，要是彭格列你把他們派到巴厘安來，王子絕對不會讓他們見到第二天的太陽的……嘻嘻嘻~」

　　「就是——」一臉義正言辭的列維大叔話說了一半突然反應過來，拔出了鐵刺就怒視向貝爾，青色的電火花如有實質的滋滋作響，「等等！貝爾你小子剛剛說了什麼——！！！」

　　「這種事情誰管你們啊！十代目最近也很忙的，巴厘安幹部級別的雲屬性高手難道是你想要就能立馬拎出來的嗎？！！！」你當彭格列是超市嗎？！！！獄寺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那樣子簡直要抓狂了……

　　「嘛~那就出錢啊……出錢的話，高手自然願意出來的；反正這個世界上，我還從未見到過沒有錢辦不到的事情呢。」捧著一杯熱茶悠哉悠哉地漂浮在空中，瑪蒙無所謂地道，「當然，我是不會為此出一分錢的。」

　　「嘛嘛~一定要是肌肉發達，符合我審美的強者才行呢~」即使在晚上也會堅持帶著墨鏡的魯斯裡亞扭了扭腰，用一種人妖氣息十足的聲音說著，「不然的話，時尚美豔的女孩子也可以~最好要懂得我的審美~」

　　沢田綱吉：「……」這根本無法交流吧！！！

　　「千萬不要，變態的話，有你和列維已經夠了……嘻嘻嘻~」

　　「嘛~真是討厭——~~~貝爾你怎麼能這麼和人家說話……」

　　沢田綱吉扶額，修長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剛要揚聲讓大家安靜，卻突然間怔在了那裡——

　　【——誰來……】

　　沢田綱吉的敲擊桌面的動作微微一滯——然後他下意識地抬起頭，朝著身後的某個方向看去：剛剛，那個聲音是……Elisa？！

　　【——有誰可以……來救救……】

　　沢田綱吉棕色的瞳孔猛然放大，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撐著桌子刷地站起了身——而與此同時，一直吵鬧不休的巴厘安和獄寺也終於注意到了沢田綱吉的異常，安靜了下來。獄寺是出於關心，而巴厘安們則是驚訝——在他們的印象裡，沢田綱吉是一個太過溫和的人，就算心裡再怎麼生氣，也不會在會議上突然變臉，可是這一次——

　　「……十、十代目？」顯然，獄寺對此也十分驚訝，不過他地話剛說了一半，就被沢田綱吉抬起手制止了，棕發青年下意識地按住了心口，那裡如有感應一般，好像窒息一樣……悶悶地疼痛……

　　【——誰來，結束這恐怖的一切……】

　　沢田綱吉微微閉了閉眼睛，如果一兩次，他還可以說服自己是幻覺。但是第三次的話——

　　「獄寺君……你……有沒有聽見Elisa的聲音？！」

　　「誒？十代目……『Elisa』是——」獄寺停了一秒之後反應過來，改口道，「不……沒有聽見微生那傢伙的聲音啊。」

　　且先不說會議室的隔音效果一流，再加上方才吵成那樣，醫療部大樓又離得那麼遠……要是對方是除了沢田綱吉以外的任何人，獄寺絕對會給他一句「你昏頭了吧」。

　　「沒有嗎……」沢田綱吉皺著眉頭，心想莫非是這兩天的事情太多沒有休息好，所以幻聽了——這才緩緩坐下，「抱歉，我剛剛走神了。那麼會議——」

　　【——誰來……救救我……！！！】

　　仿佛隔得很遠，但是有很清晰地傳入耳中——沢田綱吉的話語戛然而止，他臉色微微有些發白地捏著資料夾，幾乎要把那個黑色的塑膠夾子捏變形了的前一秒，他猛然站起身來！

　　——果然，還是無法忽視啊……哪怕只是自己的幻覺，也還是放心不下。明明知道Elisa就在彭格列基地裡，但是……還是，想要親自去確認一下——

　　「喂——！！！沢田綱吉，你在耍我嗎——」被沢田綱吉的反常嚇了一跳，斯誇羅憤怒地大吼出聲，卻被沢田綱吉的異常急促和堅決的聲音狠狠打斷！

　　「抱歉了各位——現在會議暫停一下！我很快回來！！！」

　　不等巴厘安們反應過來，棕發青年已經徑直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獄寺愣了一秒鐘之後，隨即反應過來，急忙跟了上去，腦海中卻驀然閃過了之前醫療部花園裡一閃而逝的藍紫色身影……

　　——可惡！莫非六道骸那傢伙又要做什麼多餘的事情了麼……嘖！

　　（三）

　　沢田綱吉趕到的時候，正好遇到了站在微生羽病房外面的碧洋琪和Reborn，然後沢田綱吉立馬就明白了什麼一樣，臉色頓時更加蒼白了——然後，他第一次沒有和Reborn說一句話，就徑直推開了碧洋琪，想要去開門，但是門鎖了。獄寺剛想去叫人拿鑰匙，沢田綱吉已經用肩膀狠狠地撞了上去！！！巨大的響動聲一下子將附近晴守部門的笹川了平驚動了——畢竟醫療部大部分人都是晴守部門的舊部，笹川了平兼顧也是正常的。

　　彭格列總部的大門有多硬，獄寺自己也是撞過的——可是不等他上前阻止，沢田綱吉已經將那扇門給撞開了一條裂縫，然後他不管不顧地抬腳狠狠補了幾下，笹川了平拿來鑰匙的時候，病房的大門剛好砰然落地——

　　「Reborn先生，這到底……」獄寺在看見六道骸的瞬間，臉色就已經變了。沢田綱吉沖進去，他西裝由於撞門而顯得有些淩亂，棕色的眼眸中幾乎有可以凝結成實質的憤怒！在對上微生羽空洞無神的銀灰色大眼睛和滿臉的淚痕的瞬間，沢田綱吉一下子將所有的風度和形象都拋到了腦後，就好像最低等地小混混打架一樣撲了過去，一把揪住六道骸的衣領！！！

　　這樣的沢田綱吉，幾乎是彭格列所有的人都從未見到過的——就連六道骸，一瞬間眼中也閃過了一道興味十足的光芒，感覺到沢田綱吉強壓抑著怒火，不斷顫抖著的雙手，藍紫色長髮的男子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KUFUFUFU……沢田綱吉，你這是做什麼？】

　　——有多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沢田綱吉不知道……那一瞬間，他只覺得憤怒和血液一起湧了上來，一下下撞擊著他腦海中名為「理智」的礁石。他不是白癡，就算在微生羽這件事情上，他的所作所為一向顯得天真到可笑，但是並不代表他什麼都猜不到——有什麼事情，需要六道骸親自出手？而這件事情，很明顯也是Reborn默許了的……甚至很可能，是Reborn拜託他的——

　　可是，儘管已經大致猜到了，沢田綱吉還是無法控制住自己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開口：「……骸，你——對Elisa她……做了什麼？」

　　——也許事情並不是他想的那樣……也許骸只是來感謝Elisa救了庫洛姆……僅此而已。

　　（可是為什麼Elisa的眼神會那樣空洞無神……那些淚痕又是怎麼回事……）

　　沢田綱吉覺得自己的腦子幾乎要炸裂開來一般，淩亂而又疼痛——胸膛裡有什麼東西一下下撞擊著胸膛，窒息感壓得他連說話都覺得勉強。好像要用掉所有力氣一樣……

　　【「你……你好——」】

　　腦海中一閃而逝的，孩提時代最為純淨而懷念的記憶——淡金色的長卷髮披在肩頭，紅撲撲好像蘋果一樣圓圓的小臉，水潤明亮的銀灰色大眼睛……那個穿著小洋裝站在Visconti前輩身後，好像布娃娃一樣甜美可愛的小女孩笑吟吟地對著自己伸出了手。

　　【「Ho chiamato Elisa（我叫做Elisa）！——請多指教！」】

　　【「好啊好啊~！綱吉君！一起……去玩兒！~」】

　　【「一起……玩兒！綱吉君！」】

　　……

　　——那個為了自己，故意使壞從秋千架上跌下來，他生命中除了父母之外第一個無論發生什麼都鑒定維護他的人。就算他呆呆傻傻地出來反駁她，「仗義執言」，也只是鬧鬧彆扭，很快就徹底原諒他的人……那個一直願意陪在他身邊的人。

　　——他下定決心，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要保護的人……呵。

　　【KUFUFUFU……做了什麼？不過就是，沢田綱吉你在正式繼承彭格列的時候，歷代彭格列向你展示的那些——】

　　【——馬菲亞的黑暗和血腥——】

　　沢田綱吉棕色的眼眸一瞬間失去了焦距，他覺得自己腦海中，那根名為「理智」的神經一下子崩斷了。然後一切都仿佛失去了控制。

　　他感覺自己猛然用力拽住了六道骸的衣領，狠狠拎了起來，然後揚起拳頭，「砰」地一聲狠狠打在了六道骸的臉上——那個力氣，比剛才撞門的時候還要大，沢田綱吉清楚地感覺，自己的拳頭上比肩膀還要痛——

　　六道骸跌跌撞撞地向後退了幾步，隨即摔倒在地。嘴角有猩紅的鮮血流了下來。

　　獄寺隼人和笹川了平震驚之後終於反應過來，一前一後沖了過來，將他攔住——這個時候，沢田綱吉才發覺自己剛剛居然要繼續沖過去揍六道骸。

　　對面坐倒在地的六道骸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他嘴角那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好像一簇火焰一般，不斷燎燒著沢田綱吉殘餘的理智，但是當六道骸把頭湊到了他的耳邊，低聲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沢田綱吉僵硬在了那裡。

　　【——如果你真的這麼喜歡她，那麼總有一天，你會感激我今天所做的一切。沢田綱吉。】

　　所有的怒火都被瞬間撲滅。沢田綱吉悲哀地發覺，自己的內心深處……或許，他真的有期望過Elisa可以……留在自己的身邊，一直留在這裡，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樣——

　　因為在這個黑暗和寒冷的世界裡獨行了太久，身邊的夥伴也紛紛有了自己重要的人，工作之餘在一起的時間也漸漸減少——雲雀前輩有雲清小姐，獄寺君有塞西莉亞小姐，山本君有暗戀的女生，了平大哥和黑川同學……甚至藍波和骸都有一平和庫洛姆一直陪在身邊。

　　——他也希望，甚至是渴望……有一個人可以在任何時候，一心一意，只因為他是「沢田綱吉」而永遠停留在他的身邊。而這個時候，Elisa，那個深埋在他心底、最珍貴回憶裡的淡金色長髮少女帶著來自普通人世界裡最明媚陽光的笑容，從遙遠的東方國度來到了義大利羅馬，他們暢談、歡笑、逛街……好像普通人一樣。讓他有一種終於可以呼吸，好像重新活過來了一樣的被救贖感……

　　義大利的陽光一年四季都以明亮和溫暖著稱，但是沢田綱吉卻是在微生羽拉住他手的一瞬間，第一次真實地感受到了那樣的明亮溫暖，好像是生命的恩賜。

　　他很清楚，那個時候的自己，一點也不想再次放開Elisa的手。

　　他卑劣地想過：如果……如果他真的是黑手黨中掌握制至高權力的彭格列十代目，那麼他可不可以自私地把她禁錮在自己身邊？

　　——那樣想的時候，自己並沒有想過……Elisa，要以什麼樣的方式留在自己身邊。

　　貪婪是人類的本性，是人類銘刻于本性裡的【原罪】。因為擁有過，所以開始奢求更多。

　　《十誡》中，上帝耶和華借由以色列的先知和眾部族首領摩西，向以色列民族頒佈的十條規定中說過，貪婪者應承受在油中煎熬的痛苦。

　　——他不怕烈火，也不怕煎熬。

　　——他只怕，那個記憶中陽光一樣明媚絢爛的笑容，在這個窒息而黑暗的世界裡悄然枯萎……

　　他對自己說：沢田綱吉，你看，你已經從她身上得到了太多了。就連Visconti前輩也……沢田綱吉，做人不能這麼自私。

　　——鬆手吧，沢田綱吉，她也有她想要的生活。

　　可是最終，他還是沒能保護她——


☆、用過往的溫暖來麻醉自己

　　（一）

　　微生羽生病了，發了高燒，三十九度八。

　　碧洋琪測體溫的時候，沢田綱吉的小心臟和體溫計裡那個小小的紅色水銀柱一起向著四十度沖了過去——好在水銀柱刹在了三十九度八那條小紅線那裡，沢田綱吉才勉強算是松了口氣。

　　不過即使沒有燒到四十度，微生羽的情況仍然不容樂觀。

　　她從六道骸來過的那天下午開始，躺在床上燒得臉頰通紅、冷汗直流，長時間昏迷不醒。無論給她吃什麼藥都會很快吐出來，或者是根本就喂不進去。

　　夏瑪律說，這是心病。吃藥也沒用——話雖如此，但是在碧洋琪的毒料理威脅下，夏瑪律還是苦逼兮兮地去開藥方了。他的三叉戟蚊子裡的確有強制退燒使人清醒的毒藥，但是一來副作用不是微生羽這種普通人受得了；二來，現在微生羽這種情況，夏瑪律也不確定她會不會醒過來之後失去記憶，甚至是崩潰瘋掉。

　　獄寺聽完夏瑪律診斷之後，咬牙罵了夏瑪律一句「庸醫」，然後他那一天剩下的時間全部都在一邊抱怨「六道骸一定是在復仇者監獄裡被關瘋了，腦子出問題了……不，他那顆鳳梨腦袋根本就沒正常過……」，一邊處理文件。

　　最後值得一提的是，一向對六道骸言聽計從的庫洛姆，居然因為這件事情第一次和六道骸翻臉吵架了——這是足以被載入彭格列史冊的一項創舉！雖然庫洛姆翻臉的方式，也就是在夢境裡哭著問六道骸「骸大人你怎麼能這麼做……」，然後不管六道骸怎麼安慰都捂著耳朵不聽，繼續地哭……

　　——哭得六道骸最後也苦逼兮兮地跑去問同為幻術師的洛雲清怎麼讓女孩子不哭，結果和雲雀恭彌新婚燕爾的洛雲清直接給了他一句「活該」，然後把那個喜歡跑到別人夢裡亂串門的鳳梨妖怪毫不留情地轟出了自己的夢境。再然後，她毫不猶豫地將這個事情當做笑話略微修飾了一下，講給了二雀聽，順利博得美人一笑（一般人你看不出來）。

　　守護者當中，最沒心沒肺的藍波嘻嘻哈哈地笑著說——庫洛姆愛哭鬼，哈哈哈，比藍波大人還愛哭，唄~~~不害臊~~~

　　——不過藍波也很快付出了代價，當天下午，沢田綱吉派人送了一個馬桶清潔刷到了雷守部門的辦公室，通知他接下來的一個月要清掃整個彭格列基地的所有廁所無論男女（TV版裡大人藍波說過自己得過「最佳掃廁所獎」神馬的……= =）。藍波傻眼了，然後淚奔了。

　　路過的獄寺幸災樂禍：這是十代目的命令啊……藍波你就去吧，反正雷守部門沒有你在（搗亂）的話，反而運行得更順當。

　　雷守部門的人面對著自家雷守一臉鼻涕眼淚的丟人樣子，紛紛埋頭加快腳步裝作沒看見，各幹各的事去了。

　　最後藍波蔫著腦袋，同樣苦逼兮兮地結果馬桶清潔刷，拎著小桶非常悲劇地朝著辦公樓一樓的第一間廁所磨磨蹭蹭地爬了過去。更苦逼的是半路上巧遇（？）剛剛從女廁走出來的彭格列粉發美女碧洋琪，然後被黑化的碧洋琪舉著有毒料理喊著「羅密歐——！！！」，一路繞著彭格列總部被追殺了整整十圈。兩個小時後，老好人笹川了平在彭格列總部的圍牆上發現了被棄屍在彭格列辦公樓後面的花園裡、被有毒料理整得全身發紫的藍波，趕緊送到醫療部救治。

　　歐泊站在醫療室外面憂心忡忡：「毒蠍」碧洋琪的有毒料理不是碰著就必死嗎？

　　夏瑪律漫不經心：沒關係，藍波已經有抗體了。

　　整個彭格列基地，都好像恢復了之前的熱鬧和歡騰。所有的人，都在盡全力想要為沢田綱吉營造出那種溫暖歡樂的感覺——但是，所有的人也都非常清楚。

　　——只要那個叫做「微生羽」的女孩子一天沒有醒過來，一天不恢復，那麼沢田綱吉就一天不可能振作起來。

　　雖然沢田綱吉的辦公效率一如既往，甚至更甚從前……但是獄寺卻十分清楚，沢田綱吉吃的東西越來越少，喝的咖啡卻是與日俱增——而且到最後，乾脆只喝不加任何伴侶的黑咖啡。他對前來送咖啡的屬下說，越苦越好，謝謝了。

　　夏瑪律說，不知道微生羽什麼時候可以清醒過來，清醒過來的話會不會崩潰。一切都看她的個人意志和選擇了，而她現在恐怕不願意醒過來面對這一切。

　　獄寺看著這樣表面平靜，卻是一直在折磨自己的沢田綱吉，心裡卻是一天比一天焦慮。有的時候，他甚至忍不住想：會不會，在微生羽崩潰之前，沢田綱吉就先撐不下去了……

　　獄寺只能安慰自己說：別胡思亂想了，十代目哪兒有那麼脆弱。

　　然後他每次路過霧守部門的時候，都會忍不住想：六道骸這混蛋，就算關在復仇者裡也能跑出來鬧騰，而且鬧騰完了還能直接回去睡大覺，真是太混帳了。

　　——還有微生羽那個女人，怎麼還不醒過來？嘖……真是脆弱的傢伙。洛雲清那女人和雲雀恭彌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庫洛姆之前的傷還沒有完全好透，想要找到六道骸那個等級的幻術師的還，也就只有巴厘安的那傢伙了吧……

　　（二）

　　溫暖軟和的被子帶著陽光的氣息，床頭淡黃色的絨毛玩具兔寶寶被穿著白色睡裙的淡金色長髮小女孩倒著抱在了懷裡。陽光從窗戶的外面投射了進來，趴在床邊、正沉浸在睡夢中的少女無意識地翻了個身，抬起小腳丫往床邊翹了過去——可惜床的寬度有限，原本少女的位置已經是在床邊了，這一翻身……只聽「咕咚」一聲，淡金色長髮的小女孩和她懷裡的兔寶寶一起卷著被子，從床上滾落到了地板上——

　　「唔，好痛啊……啊咧……？」

　　小女孩銀灰色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纖長微卷的眼睫毛緩緩地動了動，然後一點一點地，迎著窗外溫暖明亮的陽光，睜開了眼睛。

　　——這裡……這裡是——

　　溫暖而熟悉的暖色系牆紙，下面一點的地方，被自己用歪歪扭扭的彩色水筆劃上了各種各樣的小動物；然後稍稍高一點，變成了各式各樣頭大身子小，穿著水手服的日本動漫人物。天花板上是一個淡粉色的小吊燈，雖然沾上了少許的灰塵，但是卻依舊顯得十分可愛。

　　一切都出乎意料地熟悉。熟悉到讓她想要流淚哭泣。

　　牆上的《犬夜叉》日曆紙上，黑髮活潑的戈薇和銀髮紅衣的半妖少年背靠背坐在草坪上，窗外的威風一下一下地掀著那頁日曆，上面圈圈點點的筆跡告訴微生羽，又是一個月即將到底了。而今天是星期天，明天又要去學校裡上學了。

　　微生羽一聽到這個詞就下意識地要嘟嘴——上學什麼的，真是太討厭了。

　　……

　　穿著白色的小睡裙、拎著淡黃色兔寶寶的耳朵從樓梯上咚咚咚地跑下去，在下到一半的時候，微生羽的目光就瞥見了坐在沙發上，穿著寬鬆白色短袖家居服、在看報紙的金髮男人。她揉了揉眼睛，在確認了對方就是自家老爸了之後，歡呼一聲，將手中的玩具兔寶寶隨手一丟，然後直接撲到了金髮男人懷裡肆無忌憚地蹭了起來：「爸爸爸爸~你回來了啊~！太好了——！！！」

　　迎接微生羽的，自然是金髮男人寬大而溫暖的懷抱——Visconti好氣又好笑地將報紙疊好放在了一邊，然後伸手將好像小貓咪一樣在自己懷裡蹭來蹭去的小女孩抱了起來，換了個讓她比較舒服的姿勢穩穩地坐在了自己的腿上，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在小女孩的額頭上輕輕點了點，用一種好像歎息一般的語氣，無奈而又寵溺地道：「你啊……又起得這麼晚，要是讓你媽媽知道，肯定又要發火了。」

　　小女孩嘻嘻哈哈地伸出手，抱住了金髮男人的脖子，撒嬌一般地蹭了過去：「所以爸爸不會對媽媽說的，對吧對吧~」

　　Visconti眯了眯銀灰色的眼睛，「哦——？」

　　「因為爸爸最疼阿羽了！不會讓阿羽被媽媽罵的——」小女孩討好一般地說著，然後勾著金髮男人的脖子，賄賂一般地「啵」地一聲在父親的微微有些鬍子拉碴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好像小狗一樣眨著那雙和他一模一樣、水潤明亮的銀灰色大眼睛看著Visconti——不用懷疑，要是微生羽有尾巴，一定一早像小哈巴狗一樣搖個不停了。

　　面對著自家可愛女兒的撒嬌大法，不要說是彭格列有名的女兒控Visconti了，就是巴厘安最鐵血的劍帝杜爾（斯誇羅的前任），只怕也是抵擋不住的——九代目家的Xanxus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一天到晚陰著個臉，他都替自家BOSS胃疼；至於門外顧問那個脫線的沢田家光，他家的兒子……嘖，兒子怎麼能和女兒比呢？想當初在日本的時候，家光看見一直粘著自己撒嬌的Elisa，那眼神不知道多羡慕；只可惜他常年不回家，小綱吉怕他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撒嬌？而且小綱吉到底是男孩子，就算撒嬌，也不可能像女孩子一樣這麼可愛體貼……

　　——想到這裡，Visconti徹底圓滿了。拍了拍小女孩淡金色的小腦袋，寵溺地朝著餐廳的方向揚了揚下巴：「走，爸爸給你煎雞蛋去。」

　　冰山臉的彭格列九代雲守系上圍裙煎雞蛋……這件事情要是讓彭格列眾人知道了，想必彭格列的眼鏡又要跌碎一地了。不過……

　　看著小女兒歡呼雀躍的小樣子，Visconti笑著搖了搖頭，起身朝著廚房走去——黑手黨注重家人，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而這個時候的微生羽，早已經忘記了之前那一點奇怪的不真實感和時空錯亂感，全身心地投入了這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淡金色的長髮微微有些淩亂地披在肩上，她坐在餐廳的椅子上來回晃動著一雙小腿，捧著父親替自己泡的熱果珍開始「咕嘟嘟」地喝了起來，酸酸甜甜的熱流從舌尖出發，順著喉嚨直達心臟——那一瞬間，不知為什麼，微生羽竟然有了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還是別想那麼多了，就這樣吧……就這樣……

　　下意識地不去想，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又好像經歷了什麼……現在這樣，就很好了。她真的非常滿足——

　　樓梯口的陰暗處，那只淡黃色的、被小女孩隨手丟在地上的玩具兔寶寶面朝下趴在了地板上，陽光照在了樓梯上，卻錯過了它……

　　（三）

　　「——呀嘞呀嘞，六道骸那傢伙做的嗎？還真是傷腦筋啊……」

　　「怎麼會……沒有辦法嗎？瑪蒙？」

　　雖然告訴過自己要冷靜，不過沢田綱吉的語氣中還是流露出了些許的急促。這個細節讓穿著漆黑色的巴厘安隊服，頸間掛著靛青色奶嘴的霧之彩虹之子瑪蒙微微一愣，隨即哼了一聲，「我的出價可是很高的。」

　　「——而我是彭格列十代目，錢不是問題。」沢田綱吉會意，微微有些急躁地打斷了瑪蒙的話，「問題是你真的可以讓Elisa清醒過來嗎？要儘量不傷害她，讓她恢復以往的樣子……」

　　「嘛，既然你這麼說的話……」聽見了「錢不是問題」這句話之後，瑪蒙的嘴角微微一翹，「我自然會盡力的。但是結果我並不能保證，因為這取決於這位小姐自己的意志——關鍵看她能不能、願不願意回到現實，接受現實。」

　　「——Elisa……自己的意志？」

　　「沒錯……」懸浮在空中的小嬰兒面無表情地轉向了沢田綱吉，「現在的Elisa小姐，好像由於受到了強烈的刺激和精神損傷，所以拒絕去回憶六道骸給她展現的那些東西……為了逃避那些事情，她的精神就下意識地想要自我保護，現在的Elisa小姐，應該是沉浸在自己最美好溫暖的回憶裡，用那些回憶麻醉自己吧。」

　　「是嗎……」沢田綱吉的眼神微微一黯。

　　「嘛~不過這可不是什麼好事，要是她長時間逗留在那些虛幻的回憶裡，只怕就會一直這樣沉睡下去，直到死亡都不會醒過來。」瑪蒙說到這裡，微微停了一下，「我所能做的，不過是進入她的腦海，將那些虛幻的夢境打破，把她拉回現實——但是回到現實之後，她能不能恢復如常，就看她的本身的精神力和意志力了。」                        


☆、你可還記得你名字的意義

　　（一）

　　微生羽皺著眉頭，看著平攤在自己桌上的那一張雪白的8K紙，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生理厭惡。

　　週一的第一節課就是考試，而且還是數學考試。這真是一個讓人討厭的開始。

　　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已經習慣了七點半起床的習慣，於是到達學校的時候已經接近八點了。微生羽果斷翹掉了早自習，想要等到第一節課再進教室——誰知今天居然是數學早自習，更絕的是，數學老師居然將早自習算成了一節課，連著第一節課一起用來考試。

　　——這下子，阿羽小廢柴徹底就杯具了。

　　不知道是因為等著看她好戲，還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這個糟糕的早晨，唯一讓阿羽欣慰的是，教數學的那個地中海老頭子看見了遲到的她，只是揮了揮手，叫她快點去座位上考試。

　　她有些尷尬地穿過講臺，然後徑直朝著座位走過去。路過一個和自己一向不對盤的女生的座位的時候，那個女生突然伸出手臂，好像母雞護小雞一樣擋住了自己那份寫了一半的答案，警惕地瞪著阿羽；微生羽腳步微微頓了一下，隨即故意加大音量重重「切」了一聲，然後好像很不屑一樣甩過了頭面朝著窗戶的方向——從窗戶的反光裡，微生羽看見了那個女孩子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樣扭曲憤恨的表情，夾雜著些許的幸災樂禍。

　　講臺上的地中海重重咳了一聲。

　　……大約是她的理科成績一向勉強及格，這一次有遲到了的緣故吧；不過正相反，阿羽的文科成績一向讓班上大部分同學望塵莫及。包括那個幸災樂禍的女生。

　　阿羽挑了挑眉，在那個女孩後面的空位坐了下來，將書包塞進了抽屜裡，拿出了鉛筆盒——打了個哈欠，開始答題。

　　選擇題，判斷題，計算題，應用題，附加題。萬年不變的老套題型，宋體四號的黑色鉛字散發著淡淡的油墨香氣，久違的感覺湧上心頭，讓微生羽稍稍愣了一下，隨即她就留意到了講臺前面的掛鐘上指標已經又偏過去了一點，提醒她：可以用來答題的時間，只剩下三十幾分鐘了。

　　——趕緊手忙腳亂地拿筆。然後發現爸爸幫她削好的鉛筆，拿在手裡好像有點不習慣……不過現在還是先做題吧。

　　……

　　午餐的時候，配菜又是討厭的鹹菜炒肉絲。阿羽聞著那一股的鹹菜味兒，皺了皺眉，以往遇到這種菜，她通常都是寧可餓著回家也不吃的；但是這一回，不知道為什麼，微生羽總覺得自己要是就這樣浪費一份飯菜，實在是不能原諒啊……於是她最終還是拿起了不銹鋼的飯勺，開始一點點皺著眉頭吃了起來。

　　——軟軟的米飯和鹹鹹的肉絲，加在一起也不是不能吃的。鹹菜實在無法下嚥，最後還是略帶愧疚地倒掉了，但總比全部浪費要好。

　　——以前的自己，做得似乎太過分了。而且還怎麼也不聽勸。

　　坐在位置上喝湯，從抽屜裡拿出了課程表開始看。下午的課不多，思想品德，語文寫作課，還有一節體育……總之沒有數學和英語就好。

　　一想到數學，微生羽的動作不自覺地頓了頓，驀然想到了上午的那一場數學考試。

　　——話說回來，真是好奇怪的感覺啊……

　　明明是自己一直那麼苦手的數學，原本以為這一次一定會砸掉，沒想到，竟然意外地感覺非常簡單。以往給自己三個小時都不一定做得完的題量，居然只用了二十幾分鐘就寫完了，而且事後翻書，好像也正確率很高的樣子。

　　微生羽捏著思想品德書的手指微微一緊，她低下頭，目光久久地停留在書本封面上那個放著風箏笑顏如花的卡通小女孩。

　　——感覺好像有一根看不見的線，明明近在眼前，卻又捉摸不著。又或者……她一點都不想伸出那只捕捉真相的手。

　　（二）

　　午後依稀的柔光從窗戶外投射進來，將視線裡的一切都繪上了淡淡的金邊。

　　……那是一種，美好溫柔到近乎不真實的感覺。

　　講臺上，帶著黑框眼鏡，紮著馬尾辮的年輕女老師嘴唇邊帶著淡淡的笑容，拿著白色的粉筆在黑板上劃下了一道道娟秀的字跡，同學們捧著課本朗然念書，操場上傳來了其他班的孩子跑跑跳跳玩鬧的歡笑聲——靠著窗戶的幾個孩子忍不住偷偷伸頭去看，講臺上的女老師無奈地拿起教鞭在講臺的邊角上敲了敲，提醒大家集中注意力。

　　——小學的數學卷子改起來很快。思想品德課下課之後，便由帶著紅領巾的班長一一發了下來，從第一排開始往後傳。微生羽發呆的時候，看見那個坐在自己前面，早上幸災樂禍的女孩子有意轉過頭炫耀了一下自己那份九十六分的卷子——聽說好像這次全年級考到九十分以上孩子就只有七個。

　　微生羽皺了皺眉：那麼簡單的卷子……為什麼會只有這麼點人考到九十分？奇怪……

　　周圍是大家或者松了一口氣或者唉聲歎氣的交頭接耳聲。微生羽的手指拂過桌子角上的那本語文書微微卷起的書頁，看向了窗外。

　　前排突然傳來了大家的驚呼聲和抽氣聲，微生羽愣了一下，轉過頭。還沒來得及回神，便感覺到前面坐著的那個女孩——就是上午捂著卷子挑釁自己的那個——突然刷的一聲站了起來！

　　「——不可能！！！」小女孩不敢置信的尖叫聲在教室裡響了起來，下一秒，一張被她撕開來了一般、皺皺巴巴的卷子便「刷拉」一下扔到了微生羽的桌子上，小臉漲得通紅的女孩子指著卷首的那個「100」，憤怒地大聲質問起來，「微生羽，你是不是作弊了——？！」

　　看著那張被撕扯得破破爛爛的卷子，微生羽挑了挑眉，卻沒有發火——這一點讓她自己一瞬間都驚訝了一下，畢竟，她瞭解自己是多麼喜歡爭強好勝的人……而且是絕對不好欺負的那種。

　　「——你明明只做了二十幾分鐘的題目，不可能……你一定是作弊了！！！」小女孩滿心的不甘和憤怒撲面而來，這已經不是質問而是指控了；周圍的同學議論紛紛，用一種驚疑不定的眼神看著兩人。

　　就在所有人以為微生羽會像以往一樣站起來吵架、甚至打架的時候，微生羽卻只是淡淡地將撕裂的卷子收了起來，冷冷道：「沒有證據就不要亂說。」

　　上課鈴應聲而起，寫作課的老師抱著一疊作文紙快步走了進來，那個女孩子在周圍人的小聲勸說下，一臉憤怒地坐了回去。微生羽看著那張滿分的數學卷，垂下了眼眸。

　　……

　　這一次的語文寫作課是講評上個星期交過去的一篇作文。這一次倒是沒有什麼意外，一如既往地點名表揚了幾個高分作文的同學，然後讓他們自己上去朗讀自己的作文——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一直在發呆的微生羽。

　　作文的題目是，《我的名字》。就是向大家介紹自己名字的來源或者典故。

　　輪到微生羽的時候，她起身，從狹小的過道向講臺走過去——那個女孩子伸出腳想要絆倒她，她目不斜視地跨了過去。

　　老師不是瞎子，看見之後重重地敲了敲桌子。那女孩悻悻地低下了頭。

　　從老師手中接過作文紙的一瞬間，微生羽突然愣了愣——作文紙上端端正正，一板一眼的字跡隱隱約約透著不成熟但卻認真無比的氣息，一撇一捺、一鉤一提帶著好笑的故意彎折和筆鋒，邯鄲學步一樣想要模仿宋體的鉛字卻有些稚嫩的失敗感。

　　她突然想到了之前自己的數學卷，上面有些潦草和不耐的筆跡，卻是瀟灑隨性、甚至帶著連筆書寫，與這張作文紙截然不同——

　　好像，冥冥中握住了一把可以打開什麼的鑰匙。

　　微生羽吸了口氣，從第一行開始念了起來：「一直以來，都很不喜歡自己的名字。因為筆劃很多，每次考試寫名字總要比別人浪費更多的答題時間；有時候不小心寫錯了，還會被老師藉口多扣掉額外的分數……」

　　講臺下面傳來了同學們善意的笑聲。

　　「但是現在，我卻非常喜歡自己的名字，並且從心底為自己之前的膚淺和愚笨感到愧疚。真心地想要感謝這個老套的作文題目，讓我有機會真正瞭解自己名字——儘管複雜，但卻飽含著父母對我深深地祝福和期待……」

　　「因為爸爸是義大利國籍的俄羅斯人，所以在報名的時候，我隨了媽媽的姓氏，微生。『微生』這個姓氏，雖然在大陸和臺灣都沒有列入百家姓的前一百位，但其源遠流長的歷史卻絲毫不遜於任何姓氏。『微生』複姓出自『姬』姓，歷史記載是周文王的後代，所以也是很高貴的一支……」

　　流暢地閱讀聲明朗清爽，指尖順著白色的作文紙隨目光一點點下滑。微生羽的心跳一點一點地加快，她隱約感覺到自己在一點一點地接近什麼，但又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著什麼……

　　「——至於『羽』。則是爸爸給我起的名字。它的含義一目了然，就是指『羽翼』，也就是鳥兒的翅膀……」

　　【「——『羽』的意思，就是鳥兒身上的羽翼，也就是翅膀的意思。」】

　　——那一瞬間，好像有什麼在腦海裡猛然清晰了起來。

　　「爸爸把我抱在膝蓋上，笑著問我，『阿羽知道，鳥兒的羽翼是做什麼用的嗎？』，我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道：『鳥兒的羽翼……不是用來飛上天空的嗎？』。爸爸聞言，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阿羽說的沒錯，鳥兒的羽翼，的確是用來飛翔的——」】

　　【「……只是阿羽知道嗎？除此之外，當暴風雨來臨的時候，鳥兒的羽翼，還有保護家人、遮風擋雨的作用。」】

　　「我這才知道，原來我的名字，除了自由飛翔之外，還有另一重意思……」

　　「我似懂非懂地重複著爸爸的話語，雖然現在還不能完全理解……」

　　教室的窗外，好像有人影飛快地掠過——微生羽站在那裡，機械地念著作文，思緒卻漸漸飛出了窗外，好像穿過了時間和空間，再一次回到了那個溫暖寧靜的傍晚，依偎在了父親的寬大溫暖的懷抱裡——

　　「阿羽，我和你媽媽給你起這個名字的意思，是希望你將來，可以擁有一雙屬於自己的羽翼。」

　　「我不想把自己的選擇強加在你身上，這樣將來，你擁有自己的翅膀之後，可以自由地選擇自己飛翔的方向；同時，我也希望你，可以擁有保護自己和身邊重要的人的力量……不過在那之前，我和你媽媽，會一直保護著你的。」

　　「飛翔，以及守護——這就是你名字的全部含義，阿羽。」

　　身邊的場景一瞬間交替變換，變成了一片一望無際的花海。不知名的深紫色野花將她重重圍繞，隨風而起的花瓣撲面而來——然後交疊而起，幻化成了一團深紫色明亮奪目的火炎——微生羽猛然睜大了眼睛，愣愣地看著那個穿著深黑色西裝的金髮男子緩緩睜開了那雙與自己一模一樣、深邃的銀灰色眼睛，冰冷漠然的俊臉上漾起了一個熟悉而溫暖的笑容。

　　Visconti就這樣，隔著花海，看著微生羽——她驀然驚醒，極力地分開花海，向著父親跑了過去，冰涼的淚水肆意順著臉頰流淌下來，模糊了視線；金髮男子無奈地輕輕歎了一聲，展開了手臂，一下子接住了朝著自己撲過來的少女。

　　——沒錯。是「少女」，而不是那個「小女孩」了。

　　「——爸爸！你到底去了哪裡？！為什麼我一直都找不到你……就算，就算到了義大利……」

　　想要埋葬的記憶，也一起隨之而來。從遇見Reborn和山本的那個雨天，那個孤身跑去黑曜、為救小萱自投羅網的夜晚，再到和沢田綱吉共游羅馬被歐泊挾持……然後是，庫洛姆被古羅·基西尼亞打飛和歐泊捨身相護的景象——最後是，突然到來的六道骸，和那只血紅色、有著「一」字的眼眸深處的，屬於黑手黨，鮮血淋漓的真實……

　　由於人體試驗無辜死去的孩子。被敵對家族斬盡殺絕時婦女孩童絕望的、然後隨著槍聲戛然而止哭喊聲。那個為了金錢出賣身體和靈魂最終卻什麼也沒得到、死得毫無尊嚴的白人少女。那些明明穿著西裝，卻好像禽獸一般泯滅人性的男人。先前還春風得意、卻很快被戳瞎眼睛狠狠毒打粗暴施刑……直到被絞成肉醬的肥胖男人……

　　——微生羽靠在Visconti懷裡，重重地打了個寒戰。

　　但是，但是……雖然是那樣，讓人恐懼和冰冷的世界。卻是她爸爸的世界。而且——倘若她繼續這樣自欺欺人……

　　「——阿羽。」

　　Visconti的身形微微一晃，漸漸還原成了紫色的火炎——阿羽抬起頭，咬了咬牙：「爸爸……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當然。」有些訝異于女兒眼中的光芒，但是金髮男子還是點了點頭。得到了許可，微生羽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猛然抬頭——

　　「——爸爸你……還，活著嗎？」

　　（三）

　　「——奇怪。」

　　懸浮在半空中的小嬰兒微微皺了皺眉，讓坐在一邊的沢田綱吉瞬間轉過頭來。

　　「發生了什麼事嗎，瑪蒙？」

　　棕發青年的聲音裡有淡淡的緊張。修長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握住病床上少女的手，但最終卻停在了窗邊，緊緊攥住了她手邊的被單。

　　「我的力量被反彈了回來。」瑪蒙慢吞吞地轉過身來，「Elisa小姐的意識裡，好像有一股極為強大的火炎力量在保護著她。很強大……要是我的力量和那股火炎在Elisa小姐的意識裡交手的話，只怕會給她留下不可挽回的傷害。」

　　沢田綱吉一下子握緊了拳頭，低下了頭；然而這時，瑪蒙卻不緊不慢地再次開了口——

　　「——不過也不必悲觀，沢田綱吉……」

　　「每個人的火炎都有其特殊性。所以……我認出來了，那個火炎，是九代雲守Visconti的……絕對不會錯。」

　　「Visconti前輩的……火炎？」棕發青年聞言，驀然想起了之前和古羅·基西尼亞對戰時，微生羽身上爆發出來的強大火炎。

　　「沒錯……我想，如果是父親的話，自然是不會任由女兒就這樣崩潰的吧——嗯？」

　　仿佛是驗證了瑪蒙的話一般，病床上面色蒼白的少女恰在此時，皺了皺眉，纖長的眼睫毛顫了顫，隨即緩緩睜開了那雙銀灰色的大眼睛……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18

☆、未來的指針將移向何方

　　（一）

　　微生羽坐在病床上，微微有些恍惚地看著窗外。

　　羅馬的陽光還是依舊奪目而燦爛，好像荷爾蒙過剩的義大利青年男女一樣，肆無忌憚地在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散佈他們的熱情。

　　彭格列們對她說，她做了一個很長很糟糕的夢。夢裡血腥滿地，殘肢橫陳，有人大笑有人哭泣，可是無論是喜是悲，最終都化為了煙塵，什麼都沒留下。然後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

　　可是現在，微生羽真的覺得，自己並沒有從幻覺的邊緣醒來，而是沉入了更加一個猙獰可怖的噩夢。因為當她醒來的時候，她發現那些夢裡的血腥和可怖，突然都變成了活生生的現實。

　　因為她很清楚地知道，那些鮮血和眼淚，都是真實存在過的——或者至今仍然存在著的。

　　微生羽掀開窗簾，看著窗外，那些穿著黑色西裝在彭格列總部或沉默或歡快的，來來去去的彭格列家族的黑手黨們。他們穿著體面而守禮，說話也是溫和且清爽，所以在此之前，微生羽可以毫無壓力地和他們交談歡笑，甚至無傷大雅地小惡作劇一番——然而現在，她看著他們，竟然有點不寒而慄的感覺。

　　她默默地想，這些人，會不會就像她「噩夢」裡的那些黑手黨們一樣，解開領帶挽起袖子，就變成另一種人，可以做出那些無比恐怖的事情——把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堆稀稀拉拉的鮮血碎肉，還有星星點點的骨頭渣子……

　　儘管微生羽盡全力地對自己說：少胡思亂想了，笨蛋。爸爸也是彭格列的人，但是他會殺人嗎？你覺得會嗎？嗯？

　　——然後微生羽悲哀地想到了，之前在日本，那個綁架了小萱的男人說的話：爸爸他，一個人殺了上百號人，幾乎滅掉了一個家族。

　　彭格列家族十世傳承，風風雨雨三百多年，現在是全世界黑手黨的龍頭老大。「雲之守護者」是個什麼概念，她現在也大致瞭解了；爸爸在那個職位上做了那麼久，估計手上的人命，直接的和間接的加起來，不只是幾百號人那麼簡單。

　　一想到這一點，微生羽就覺得連呼吸都很困難。

　　她想，也許她真的是醒了——

　　在虛幻的平安幸福裡，無知而無謂地做了十八年的春秋大夢，然後終於睜開了眼睛，得以看見這個真實而殘酷的世界。

　　儘管殘酷，但卻真實。

　　微生羽突然很想抬手狠狠地給自己一個耳光。

　　（二）

　　彭格列總部的辦公大樓，會客室——

　　「喂——！！！別開玩笑了——！！！為了一個女人把會議丟在一邊，沢田綱吉這個渣滓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在聽完了自家霧守瑪蒙的彙報之後，斯誇羅想到那天開了一半會和被沢田綱吉丟在了一邊的「巴厘安雲守挑選」問題，徹底氣崩了——他揮舞著手中的雙刃劍，恨不得要衝到醫療部去把瑪蒙嘴裡的那個「Elisa」給碎屍萬段。

　　斯誇羅就想不通了——雖然九代目那個老東西一天到晚沒什麼鬥志，但是也不至於為了莫名其妙的女人誤事！做事也一向靠譜！可是為什麼他就這麼不幸？不管是Xanxus那個混蛋BOSS還是沢田綱吉這個廢物十代目，巴厘安雲守這麼大的一件事情居然說不管就不管了……！！！

　　——要知道，他可是常年一人做三份工作啊現在（斯誇羅自己的，巴厘安雲守的，X爸的= =）！！！貝爾他們那幫混蛋事不關己所以也不放在心上，可是現在工作量猛增，就算他再怎麼厲害也總有來不及的時候吧？！！！

　　斯誇羅一想到自己辦公室裡那堆幾乎要衝上天花板的檔，就覺得巴厘安雲守這件事情絕對不能再拖下去了。好吧……其實和Xanxus那個一天到晚除了發脾氣什麼也不做的混帳比起來，沢田綱吉還是有優點的，那就是他會自己批文件，但是——

　　「——扔下會議找女人就算了！！！找完女人居然還不給我解決問題——！！！沢田綱吉——！！！你不想活了嗎？！！！」

　　斯誇羅一邊怒吼一邊開始瘋狂地砍周圍的傢俱擺設，背後幾乎有黑色的熊熊火焰，瞬間燃燒了起來——

　　「嘻嘻嘻~」

　　從剛剛開始，就一直躺在沙發上圍觀斯誇羅發火的貝爾，此時終於發出了他標誌性的笑聲——金髮銀冠、穿著巴厘安隊服的青年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將之前那些巴厘安雲守候選人的資料驟然往空中一拋，然後猛然揮手發出了數道銀色的飛刀，將那些人的照片釘在了牆上——「王子也覺得~這些廢物都不合格呢~嘻嘻嘻——」

　　由於巴厘安雲守空缺的事情並沒有怎麼傷害到嵐守部門的利益，所以貝爾也並不是很在乎——大不了這一次就在空手而歸就是了，反正Xanxus也不會在乎的。但是要是讓這裡面的任何一個廢物來做巴厘安雲守的話，他卻是絕對不容許的——不是為了巴厘安，而是他的驕傲不容許一個廢物和自己平起平坐，甚至跑到他面前耀武揚威。

　　「嘛~討厭——」摸著下巴走到了那些被釘在牆上的照片前面看了看，魯斯裡亞扭了扭腰跺了跺腳——不過這樣的人妖行為巴厘安們已經習以為常了，「一點都不符合人家的美學，真是——太糟糕~太差勁了~~~！」

　　「正是如此。」黑著一張雷公臉，列維亞當抱著手臂靠著牆壁站著，「我是絕對不會容許這樣的垃圾在BOSS的手下做事的——」

　　「嘛~」唯一對這一次出行還算滿意的也就只有從沢田綱吉那裡小賺了一筆的瑪蒙了，他坐在沙發上，輕輕哼了一聲，「我無所謂……如果沒事的話，斯誇羅你們就先回去吧。我還要去賺錢呢~」

　　「喂——！！！」看著手下們一個個都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斯誇羅更加憤怒了，「一個兩個都給我認真點說話啊——！！！可惡，渣滓——嗯？」

　　斯誇羅的怒吼聲戛然而止，敏銳的巴厘安們幾乎是同時將目光轉向了會客室的大門口——只見門緩緩地打開，一個穿著漆黑色西裝，帽子上趴了一隻綠色蜥蜴的小嬰兒從門邊走了進來。

　　「Ciao~su~」

　　開口就是招牌性的開場白，Reborn抬起頭，微微一笑——「真是好久不見了呢~巴厘安的各位~」

　　「哼——Reborn啊，還是這麼一副認命的樣子。」

　　看見了Reborn，瑪蒙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想起了自己胸前那枚被封印的靛青色奶嘴，語氣自然好不到哪裡去；好在Reborn對此早已是習以為常，直接忽略了瑪蒙的話語，將目光轉向了斯誇羅。

　　「關於巴厘安雲守的事情，只怕還要再耽擱一陣子了~抱歉呢，斯誇羅~」

　　「雖然阿綱已經翻遍了所有的檔案，但是想要一下子找到巴厘安隊長級別的雲屬性人才，實在有些困難呢——我想這一點，斯誇羅你也是明白的吧？雲屬性的人雖然不少，但是想要高手卻很難。」

　　「切——」斯誇羅聽到這裡，語氣自然也是緩了緩。他當然知道突然跑過來要找到一個巴厘安雲守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他自己之前可沒少為這件事情犯難，「不過Reborn，你剛剛說要再耽擱一陣子的意思……不會是你已經找到人選了吧？」

　　「哼。姑且算是吧……」拉了拉帽檐遮住了自己臉上的表情，Reborn的嘴角微微彎了一下，「發現了一個很有天分的傢伙——不過，目前那傢伙還需要多多磨練就是了。」

　　「很有天分的傢伙……」斯誇羅眯了眯眼睛，低聲重複了一邊Reborn的話，嘴角微微一翹，「能夠得到Reborn你這樣的評價，我就姑且相信那個傢伙的價值好了——不過，Reborn你所謂的『一陣子』是多長時間呢？」

　　「……至少也要一兩年吧。」垂下了目光，Reborn皺了皺眉，「那傢伙還需要多多修行一陣子呢~嘛，不過我會讓她以最快的速度成長起來的。」

　　「一兩年？」斯誇羅微微有些不滿，但隨即又抓住了什麼——「等等，Reborn，你剛剛說『她』？」

　　「啊……沒錯。那傢伙，是個女孩子哦~」

　　「開什麼玩笑，女人那種——」斯誇羅條件反射就要大吼，卻被Reborn輕飄飄地擋了回去：「小雲清和庫洛姆不也是女孩子嗎？」

　　「——！」斯誇羅的話說了一半堵在了那裡，他一想到「洛雲清」就胃疼……或者說是胃酸，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乾巴巴地咬牙道，「可惡……但是到時候，我絕對會親自檢查那傢伙的水準的！」

　　「啊~」隨意地揮了揮手，Reborn輕笑一聲，「這個的話……隨你好了。」

　　（三）

　　日光傾城，無限溫暖——

　　此時此刻的微生羽，尚且不知Reborn已經完全將自己賣了。只是坐在彭格列總部花園裡的秋千架上，輕輕地晃著。這個秋千有點小，原本是藍波和一平小時候玩鬧用的，不過好在微生羽的身材在東方人裡也算是嬌小玲瓏了，所以坐著晃一晃並不成問題。

　　用冰涼的自來水洗過了臉之後，她總算是覺得大腦清晰了起來。就好像冬天的時候，擦去了窗戶上的霧氣，然後終於可以看見之前一直被模糊甚至掩埋掉的世界。

　　她終於清醒地意識到，她一直生活在一個溫暖舒適的溫室裡。無論是溫度還是風景，都是爸爸媽媽為她準備好了的，她被傾盡全力地保護著；而現在，她必須從這裡走出去——

　　在幻境裡，她對著爸爸問出了那樣的問題，並非偶然——她堅信，不管父親是一個多麼殘忍冷酷的人，他對於自己的寵愛絕對是沒有半分虛假的。所以，雖然彭格列們一直對她說，「九代雲守在外地」、「Visconti先生暫時脫不開身」、「Visconti先生有任務」什麼的，但她仍然感覺到了不安。

　　——她單純，但不是白癡。微生羽還記得小時候自己從樓梯上摔下來，膝蓋上擦破了皮，媽媽只是在電話裡稍稍提到了一下，第二天晚上爸爸就風塵僕僕地趕了回來——當然，那個時候爸爸一直在俄羅斯，離家比較近就是了。但是這段時間，她接二連三的受傷生病，她知道爸爸掌管的是情報，自然不可能一無所知；可是即使她傷成這樣，爸爸仍然沒有回來，只是叫彭格列的人帶口信……於是她就察覺到了不對。

　　她裝作不經意地問過沢田綱吉爸爸現在在哪裡，當時沢田綱吉含糊地說「在俄羅斯」；可是當她拿著糖果去問藍波，藍波卻說，這段時間大家都在忙南義大利的事情，應該是去那裡了吧；然後她又故技重施問了歐泊，歐泊說不知道——

　　她那個時候，只是害怕，故意回避了這個問題。現在想想，真是懦弱……

　　微生羽抓著繩子的手指一點點收緊——她的思緒，又回到了那個繁花盛開的夢境裡。

　　她想起了她自己名字的含義。飛翔，守護——

　　現在的她，根本沒有想要飛翔的方向；但是她卻無比清楚，她有想要保護的人……

　　無論是現在，已經成為黑手黨目標的媽媽和下落不明的爸爸；還是那個晚上，驀然擋在自己身前，被打得遍體鱗傷的歐泊；甚至是，遠在中國的小萱……

　　——對了。還有彭格列的大家……雖然，不知道彭格列的大家，會不會也是那樣殘忍的人，但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至少，他們對自己，真的非常非常地好……

　　她確信，自己下一次再見到彭格列的人受傷流血，也無法袖手旁觀——所以現在，她必須變得強大起來……

　　一飛沖天什麼的，她才不在乎……

　　但是現在，她需要一雙，可以為身邊的人，遮風擋雨的堅強羽翼。                        


☆、番外 「不用謝」和「我愛你」

　　（一）

　　微生羽喜歡巴厘安專機的最大理由之一，就是不會有人來對她說「親愛的乘客，為了本次航班的飛行安全，請關閉您的手機和電腦信號網路」——這種讓她到最後只能在飛機上睡大覺的鬼話。

　　——話說她小時候坐飛機那個乖啊，恨不得連文曲星都不敢在飛機上玩兒，生怕一個不小心導致空難，然後來個機毀人亡= =……

　　但是坐巴厘安的專機就不一樣了！猶記得她第一次和巴厘安們一起出任務坐飛機，那豪華的躺椅和一流的服務就不說了，居然還人手一臺上網本，前面是貝爾在打網遊後面是瑪蒙在逛網店，左邊的斯誇羅在看新聞，斯誇羅後面的魯斯裡亞不知道在和誰網路視頻聊天——那個眉飛色舞左右扭動……微生羽沉默了，然後她也很爽快地掛了企鵝號找葉萱聊天。

　　天南地北地扯了好一會兒，葉萱終於反應過來：「阿羽你不是說今天這個時候你要從義大利飛英國嗎？你這貨不是又錯過飛機了吧？」

　　——估計這個時代裡，敢這麼和微生羽這個巴厘安雲守說話的人，一雙手都可以數的過來了。不過微生羽倒是沒有絲毫地在意，很乾脆地回復：「在飛機上呢。」

　　……開玩笑，這可是專機啊專機。她不上飛機，人家也不敢開走啊。

　　葉萱（大驚小怪）：「你不要命啦，上網干擾飛機的網路航線吧？！」

　　微生羽（雲淡風輕，置之生死於度外了）：「反正上網的又不差我一個人。」

　　——而且就算墜機，巴厘安們也不怕……微生羽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可以把緊急迫降和跳飛機當做家常便飯了。畢竟這種程度的訓練，Reborn根本就看不上眼。

　　後來某一次的專機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個小菜鳥服務員跑了過來，大驚小怪地說要巴厘安眾人關電腦網路，好像是突然遇上了雷暴天氣，進入了雷暴雲層，非常危險，BLABLABLA……

　　——沒有人理他，包括微生羽。

　　小菜鳥看上去要哭了——但是那個時候，微生羽已經懂得了巴厘安的準則：那就是，巴厘安不需要弱者和無能的人。

　　斯誇羅他們的意思很明顯，他們一點也不怕墜機，所以有恃無恐；而有膽子幫巴厘安開專機的駕駛員，應該早早就知道巴厘安在飛機上是不會關閉網路的。如果你沒有本事在這種情況下把飛機開到目的地，那麼就不要來巴厘安做事；來做事卻又沒有本事的，巴厘安也不會可惜你的一條小命。

　　最終飛機還是沒有能順利通過雲層，緊急迫降的時候，飛機上的乘務人員一個個都嚇得面無人色，湊在一起失聲尖叫。斯誇羅很乾脆地一揮手，巴厘安的幹部們直接跳機。

　　微生羽是最後一個走的。走之前，她最終還是沒有忍住。

　　她回頭，平靜地看著那些非常漂亮身材姣好的空姐們說：嘿，姑娘們，我要是你們，現在就會閉上嘴，去拿降落傘。乘現在飛機還在海上，跳下去還有一線生機。

　　——從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女人，你要柔弱給誰看？那些憐香惜玉的英雄救美戲碼，在巴厘安你根本想都不要想。

　　就像爸爸在知道她選擇了巴厘安之後，摸著她的頭，淡淡地說：從今天起，你能依靠的就只有你自己了。如果你不能自己學會堅強，那麼也沒有人會替你勇敢。

　　尤其是在巴厘安，這是個如果沒有實力，你有什麼都沒有用的地方。

　　——微生羽眯了眯眼睛，從回憶中清醒過來的時候，飛機已經安全降落在日本境內了。

　　她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檔袋，最後確認了一下資料的完整。點了點頭。

　　等她順利把這份從盧切斯家族手裡搶過來的，艾斯托拉涅歐家族遺留下來的特殊彈研究資料交到肯尼希那個肉丸子手上，這一次的任務就算是圓滿完成了吧。

　　（二）

　　飛機的降落地點是並盛町，時間已經是晚上。

　　華燈初上的並盛町商業街，繁華依舊，只是大約會有店面的更替。但山本家的「竹壽司」拼的是手藝，所以一直屹立不倒。山本老爸的殺手刀法拿來切生魚片綽綽有餘，軟軟糯糯的醋米和辛辣刺鼻的芥末都是專門調製的——就連微生羽這種胃不好，一般情況不能去吃冷食的人，都會禁不起肚子裡饞蟲的叫喚，順手打發了幾個來搶資料的小嘍囉，完成了任務之後，幾乎是徑直就往那裡走。

　　……偶爾吃一次，不要讓阿綱和小萱她們知道就好了。

　　微生羽很是心虛地這樣想著，然後抬手掀開了「竹壽司」的門簾，揚聲就道：「好久不見啦，山本叔叔，先要一份三文魚生魚片壽司，然後——」

　　微生羽的聲音，在她掀開門簾看見了「竹壽司」店裡坐著的一大群黑西裝之後，她默默地後退了半步到門外，果然在門簾旁邊看見了「本日歇業」的告示牌。

　　「……」微生羽突然很想倒帶重來，不過這是不可能的；於是她又想到了三十六計走為上，不過這也不可能了——因為下一秒，她就感覺到了自己的後領處被人輕輕一拉，拎了起來。

　　……微生羽捂臉。她真心痛恨自己的身高。為什麼她怎麼長都比不過沢田綱吉那個腹黑總BOSS……TAT……

　　「阿羽你，剛剛……好像說了想吃『三文魚生魚片』？」

　　棕發青年的聲音說不出的清澈而溫和，不溫不火地在離少女耳朵很近的地方響了起來。大約是由於自己出來的時候已經將「竹壽司」的門簾順手拉了下來隔絕了彭格列眾人視線，又或者是荷爾蒙氾濫的義大利終於影響到了這位彭格列十代目的緣故，微生羽居然在青年將手放在她肩上的一瞬間，感覺到了青年的唇輕輕擦過了自己的耳朵——

　　「轟——！」

　　微生羽覺得自己的腦袋裡好像有什麼東西一下子炸了開來，可是熱量卻被封在身體裡無法擴散出來，那種暈暈乎乎的感覺讓她幾乎要一瞬間跳了起來，卻被沢田綱吉放在肩膀上的手死死地按住了，動彈不得——微生羽這才想起來，就算外表上看上去溫吞無害，但是自己身後的這個男人，到底是全世界最強黑手黨家族的BOSS，是黑手黨界傳奇一樣的人物，彭格列十代目。

　　然後微生羽又想了起來，自己之前好像因為被這個傢伙哄騙的關係，答應過身後的這個傢伙，不會自己跑到別的地方偷偷吃冷食的……可惡，這個傢伙越來越過分了。以前還只是說說而已，這幾年卻越發囂張了，管的事情簡直比老媽都多！

　　——想到自己前一陣子在彭格列總部的時候，從涼水到沙拉，但凡溫度低於10°的食品，一律被這個彭格列的總BOSS列在了一張清單上，貼在了彭格列總部廚房裡。據說洛雲清小姐前去觀摩了一下，回來之後非常感動地說，她懷孕的時候也不會如此了……

　　從此以後，微生羽再也不會自告奮勇地從斯誇羅那裡搶去羅馬的任務了= =，因為那意味著她將有至少半個月不能隨便吃美食，這簡直太可怕了。

　　……至於和沢田綱吉見面什麼的，視頻就好了。

　　不過憑微生羽這個小菜鳥，又怎麼鬥得過彭格列的大BOSS呢？所以兩個月後，讓微生羽瞠目結舌的事情發生了，沢田綱吉居然把那張冷食的清單夾在了給斯誇羅的重要文件裡，一起送到了巴厘安雨守辦公室。斯誇羅對於沢田綱吉一向有意見，自然不會就這樣聽沢田綱吉的，拿起電話就從西西里吼到了羅馬：「喂——！！！沢田綱吉！！！我們巴厘安的人你少管——！！！」

　　巴厘安雲守的辦公室在雨守的隔壁，耳膜差點被掀開的阿羽小廢柴那一瞬間就被S娘的保護宣言感動地幾乎要流淚，但是在隔壁的斯誇羅突然安靜了二十幾秒之後，微生羽不知道沢田綱吉那邊說了什麼，但是她聽見斯誇羅的聲音一下子低了下來，雖然語氣還是非常的惡劣：「……好吧，我會讓人把這張垃圾貼到廚房的！渣滓！！！」

　　巴厘安雲守的辦公室裡傳來了什麼東西狠狠撞在桌子上的聲音。

　　阿羽小廢柴淚流滿面：斯誇羅隊長你這個意志不堅定的混蛋……嗚嗚……巴厘安的廚房是她最後的淨土啊……阿綱大魔王……大混蛋……！

　　而千里之外，獄寺隼人抽著嘴角，看著自家十代目一臉微笑地放下了電話，將巴厘安這個月的傢俱購買和牆壁修繕費用報表遞了過來，心情很好地說：「讓財務部把這個批一下吧。」

　　……財務部的人會哭的，BOSS。

　　獄寺默默地接了過來，點了點頭，轉身出去的時候終於忍不住揉了揉額角：真是的，微生羽這個女人還真是麻煩……還沒進門就開始給彭格列賠錢= =……

　　——所以說，為了巴厘安的巨額修理費報銷問題，就算是斯誇羅也要退讓啊。傳說中的一文錢逼死英雄漢╮(￣▽￣")╭

　　（三）

　　除了永遠不識時務的藍波，彭格列十代家族的成員們早已經養成了對於BOSS和巴厘安雲守之間的各種詭異視而不見的習慣。

　　以獄寺為首，大家都一臉「壽司很好吃，我們專心吃」的表情端坐在桌子前面，眼觀鼻鼻觀心地吃壽司，只有藍波在沢田綱吉拉著微生羽掀開門簾走進來的時候很不正經地吹了聲口哨。

　　——在看見微生羽左手上熊熊燃燒的巴厘安指環之後趕緊縮到了一平身後。

　　「——如果你能保證一個月之內的飲食規律，我就不會對你這樣擔心了。」

　　將一杯溫溫熱熱的橙汁推到了瞪著銀灰色大眼睛的少女面前，棕發青年有些無奈地拍了拍她淡金色的腦袋，眼神裡的寵溺和溫柔幾乎要溢出來，微生羽一下子就被沢田綱吉的這個眼神打敗了，別說現在只是一杯熱橙汁了，就算是她最痛恨的牛奶，她也會毫無怨言地一口喝完。

　　當然喝完之後，微生羽還是微生羽，她瞪了一眼沢田綱吉面前的那一小杯清酒，怨氣深重地說：「據我所知，十代目你的飲食好像也規律不到哪裡去。」

　　知道這個小丫頭現在正在自己身上找平衡感，沢田綱吉無奈地笑了笑，將那杯清酒推遠了一些：「那我不喝，好不好？」

　　阿羽瞪他。於是沢田綱吉摸了摸鼻子，「其實宴會上面大部分的酒，獄寺君和山本君他們都會幫我擋掉的。」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阿羽終於點了點頭，然後很是馬後炮地哼了一聲，「……你喝不喝酒管我什麼事！」

　　沢田綱吉輕笑出聲，棕色的眼眸裡是讓人如沐春風的笑意。

　　「嗨~！這是按照阿綱的要求，為微生小姐你特製的『溫暖牌』三文魚生魚片壽司哦~！」

　　頭上紮著白色的汗巾，「竹壽司」的繼承人山本武將一碟五個，擺成櫻花圖案的壽司推到了阿羽面前，那樣清爽開朗的笑容，無論是誰都不會想到，他會是彭格列的雨之守護者，當世著名的劍豪山本武。

　　在並盛町這個充滿著童年溫柔回憶的地方，好像什麼樣的冰雪都會悄然融化。即使在黑手黨的世界裡他們擁有著再多的敵人，回到並盛町，大家就能回到從前。

　　微生羽突然理解了雲雀恭彌對於並盛町的執著。

　　她小心地看了一眼身邊的沢田綱吉，在確信對方不會反對之後，終於拿起了筷子，夾起了一塊三文魚生魚片壽司，生魚片橘紅色鮮豔明亮的色彩在米飯晶瑩白色的襯托下，引得她食欲大起。

　　之前已經喝過了熱橙汁，所以胃裡還是暖暖的。微生羽將壽司整個放入了口中，然後一瞬間怔在了那裡。

　　微涼的生魚片帶著芥末，一如既往地入口即化，鮮美無比，但是生魚片上的涼意，卻被下面溫熱的醋米席捲而盡，酸爽的味覺在嘴裡蔓延開來，微生羽不知道為什麼，好像被嗆到了一樣——她突然停下了夾壽司的動作，低下了頭，酸酸衝衝的感覺湧了上來，鼻子一下子就紅了。

　　——「這是按照阿綱要求……」剛剛山本，是這樣說的。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特別感動。

　　不僅僅是今天的生魚片壽司，從最開始的見面直到現在，一直以來，都是他在無限寬容著她的任性妄為，一直努力滿足她的願望，一直保護著她。

　　就好像這個壽司。上面的生魚片儘量滿足她的喜好，下面溫溫熱熱的米飯，就是他對她無奈妥協之後的小小堅持。

　　……雖然一直很不滿他的干涉，但是她真的無法拒絕這樣的溫柔。

　　窗外的煙花沖天而起，染紅了半個天空。

　　大家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藍波和一平看得格外開心，在國外，這樣漂亮的煙花，一般只有新年才能在中華街看見。微生羽看著窗外的煙花，喃喃地問：「……莫非今天並盛有什麼祭典嗎？」

　　「……不，沒有。」抬手拿起桌上的紙巾，沢田綱吉一邊擦著面前少女小花貓一樣的臉，一邊笑著解釋道，「雖然雲雀前輩說了拒絕和我們群聚，但是每一年我們這個時候回並盛聚會，不知道為什麼都會有煙花。」

　　微生羽愣了一下，隨即「噗嗤」一聲輕笑出聲。她幾乎可以想像出那個黑髮鳳眼的中二男人，穿著一身漆黑色的浴衣，坐在紙門邊上一邊看著窗外的煙花落在水面上，一邊靜靜獨酌的樣子。

　　……雲雀恭彌那個大悶騷。

　　將眼淚鼻涕統統蹭到了青年乾淨筆挺的西服上，微生羽紅著鼻子嘴硬道：「……芥末太多了！」

　　——她一點都沒有察覺出來，自己這個時候的聲音，多麼像是撒嬌。

　　沢田綱吉無奈地應聲，眼中卻是滿滿地不信：「對不起。」

　　「真的！」被沢田綱吉的眼神氣到，微生羽好像怒了一般，一下子夾起了一塊壽司就往棕發青年的口中塞去，棕發青年好像一早料到了一樣，非常順從地一口含住了那個壽司。

　　微生羽這才一下子反應過來，這個筷子……剛剛自己好像放在嘴裡咬了好一會兒。

　　……囧。

　　阿羽的臉一下子又紅了。

　　窗外的煙花炸裂的聲音一下接一下，大約只有沢田綱吉這樣耳力極佳的人，才能聽見微生羽將筷子迅速鬆開之後，彆扭的一句「謝謝你」。

　　他愣了愣，隨即咽下了口中的壽司。他放下了手中的紙巾，將頭湊到了少女的耳邊，在煙花聲音停止的一瞬間，無比清晰地開口。

　　「——不用謝，我這麼做……」

　　煙花轟然而響，沢田綱吉故意停了一下，因為他看見少女的眼睫毛飛快地顫抖了一下，而他希望，自己的後半句，她可以清楚地聽見。

　　煙花炸開了之後，就會靜靜飄落，那時候有三到五秒的時間，人們會屏著呼吸欣賞轉瞬即逝的美景，就連最愛吵鬧的藍波也不會發出任何聲音。

　　就在這三到五秒的時間內，微生羽聽見自己的心臟狠狠撞擊胸口的聲音，和青年無比堅定而清楚的聲音——

　　「……只因為我愛你。」                        


第四卷 心存光明所以無懼黑暗

☆、我只要一個最好的結果

　　（一）

　　阿羽，

　　由於一些「你懂的」的微妙因素

　　最近幾個月我都會搬出去和我家親愛的一起生活

　　祝福我吧以及，公寓就交給你打理了，我會不時地回來突擊檢查喲

　　BY克雷爾

　　微生羽從彭格列總部搬出來，回到公寓的那天晚上，敲了老半天的門都沒能等到克雷爾開門，最後她只好去自己踩著欄杆，爬到一樓的陽臺上，從花盆底下取了備用的鑰匙開門；而克雷爾學姐留給她的便簽紙，卻是歐泊美女第二天早上，在郵筒裡發現的。

　　……果然不是西方人就沒有每天早上檢查郵筒的習慣啊。

　　微生羽一臉無辜地對歐泊這樣說完之後，歐泊美女拿著報紙在她頭頂上敲了一下：那麼你以為每天早上的報紙都是從門縫裡塞進來的麼。

　　微生羽摸了摸頭，幾度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和歐泊說：在國內，她只看《揚子晚報》的（重點是「晚報」= =）。

　　如果說之前，在從彭格列總部搬出來的時候，微生羽只是嚴重懷疑這個克雷爾學姐和彭格列有關係；那麼現在，微生羽已經幾乎可以肯定克雷爾學姐十有八九就是彭格列的人了。那天她和Reborn達成協議的時候，本來她還有些猶豫要不要從克雷爾學姐的公寓裡搬出來，結果Reborn只是拉了拉帽子，淡淡地說了一句「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就不用擔心了」——結果，第二天，克雷爾學姐就跑去男朋友家裡住了。

　　——這實在是太可疑了。

　　微生羽皺著眉頭看著那張留言的便簽紙，輕輕「切」了一聲，隨即將它扔到了一邊。

　　畢竟現在，對她而言最重要的可不是克雷爾學姐和彭格列的關係。

　　她坐在餐桌前面，熟練地拆開了一袋麵包片，將一片放進烤麵包機，另一片上塗滿了厚厚的草莓醬。歐泊坐在她的對面看見了，一邊喝牛奶一邊說了句「嗨，姑娘，想想你的牙髓炎」，然後收到了微生少女一個大大的衛生眼。

　　……雖然和Reborn說的時候，是「一鼓作氣」；不過現在阿羽的勇氣也已經是「再而衰，三而竭」了。她猶豫了好幾次，然後終於鼓足勇氣，朝桌子對面的歐泊開口問道：「呐，歐泊……」

　　「——唔？」嘴裡塞了一大塊法式麵包，歐泊有些含糊地應了一聲。

　　「那個……Reborn的話，訓練起人來，是不是……特別——特別地——」微生羽斟酌了一下，最後選擇了一個比較含蓄的形容詞，「——嚴格？」

　　歐泊美女用眼角長長眼睫毛下面的藍色大眼睛掃了一眼桌子對面，頭髮已經恢復了本來淡金色色澤的微生羽，挑了挑眉，慢吞吞地道：「不能這麼說……」

　　微生羽舒了口氣，然後她出氣出了一半的時候，歐泊大喘氣後面的半句接了上來：「……他那應該叫做『斯巴達』才對。」

　　微生羽捧著橙汁拼命地咳了起來。

　　歐泊姿態非常優雅地拿起紙巾擦了擦嘴，幽幽地加了一句：「據說，彭格列十代目就是Reborn從一個廢柴訓練成黑手黨BOSS的。算起來，阿羽你很快就要成為彭格列十代目的小師妹了，真是可喜可賀。」

　　阿羽小廢柴頓時目瞪口呆。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日本並盛町的時候，一平小萌娘造成的星球撞擊一樣的筒子炸彈和籠罩在並盛町上空黑壓壓的蘑菇雲；然後她的耳邊又響起了山本武那十分天然爽朗的大笑聲——

　　「……哎呀，真是懷念呢。先是一平的『筒子炸彈』，又是前輩你！嘛~感覺好像回到了學生時代一樣……哈哈，說起來，那個時候BOSS不知道被一平的『筒子炸彈』炸了多少次呢！每次獄寺那傢伙都……」

　　阿羽小廢柴咽了口口水

　　——就是那個「被筒子炸彈炸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後，還依然健在的彭格列十代目嗎？！！！

　　Reborn……你居然能把人類訓練成那樣的外星生物……

　　阿羽驀然想到了她去找Reborn的那天下午，一出門就在花園裡遇見了好像早就知道她要來的黑西裝小嬰兒。胳膊上趴著的蜥蜴列恩一如既往地安靜，唇角也是一如既往的鬼畜笑容——

　　「如果想要用最快的速度成為強者，我可以幫你，但是……這個訓練一旦開始，呆羽你就必須全部聽從我的安排。」

　　「我會幫你找來全世界最好的老師——但是相對的，不管遇到多麼嚴苛痛苦的訓練，都不能退縮；就算被打得粉身碎骨遍體鱗傷，你也沒有抱怨的資格！怎麼樣？」

　　微生羽只記得，那個時候的自己，幾乎是沒有半點猶豫就點了頭。Reborn對她說，勸你再考慮考慮。

　　微生羽搖了搖頭，很認真地說：「不用考慮了——我已經決定了。無論是什麼樣殘忍的過程都無所謂，我只要一個最好的結果。」那就是擁有一個強大、可以保護他人的自己。

　　微生羽捏著麵包片的手微微有些顫抖，然後下一秒，她緊了緊手指，默默地將麵包片塞進了嘴裡，一點點地咀嚼起來——

　　她想起了那個星光暗淡，被那只大章魚追著到處跑，害的歐泊身受重傷的夜晚，她還清楚地記得自己倉皇逃命的無力感和茫然感。她想到了那個紫紅色頭髮的太監音拿著鞭子將庫洛姆打飛，囂張地大笑著，就因為他擁有強大的實力，所以可以那樣踐踏他人的尊嚴。

　　她不想再要那樣的無力感了。絕對不要。

　　——起碼下一次，不要再拖累身邊的人……

　　——那麼就必須付出點什麼吧。微生羽。

　　她默默地在心底這樣對自己說著，然後轉過頭，看向了窗外，銀灰色的眼瞳中閃過堅定。

　　【如果你想要擁有，你從來都沒有擁有過的東西，那麼就一定要去做一些，你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

　　無論這個世界怎麼前進，怎麼變化，付出和得到的比例，永遠都不會變。

　　（二）

　　羅馬十月的全民假期還沒有結束，微生羽的假期卻是從未開始過——如果是在一個月之前，微生羽一定會打滾撒潑地抗議；不過現在的她，腦子裡塞滿了設計圖紙和那些相關的專業術語，每天不是趴在桌子上一遍遍演算肉丸子教授的圖紙，就是拼命將那些初級課程的內容用高考都沒有過的熱情往腦子裡面填，就連吃飯洗澡都覺得眼前不時會飄過一些亂七八糟的詭異資料——不得不說，微生羽覺得自己的腦袋一下子重了許多。

　　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歐泊美女深深表示，她被微生羽嚇到了。

　　在Reborn要求微生羽在十月結束之前將平面設計原理的課程和肯尼希的任務全部完成的時候，歐泊差一點就要跳起來了——在她看來，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十月份還剩下二十一天，微生羽也算是大病初愈，再加上本來就是插班生，前面很多東西都沒有學過……更不要提肯尼希的那一堆圖紙絕對有超綱的內容！這根本就是強人所難！！！

　　但是Reborn沒有理會歐泊的怒叱，他訓練歐泊的身手不過是順便，他現在想聽的只有微生羽的回答——他等的只是微生羽的一個態度和決心。

　　微生羽沒有讓Reborn失望，她想了想，說：「所謂完成課程，是要求及格還是優秀？」

　　Reborn挑了挑眉，「你說呢？」

　　微生羽懂了：「……好吧，我答應你。」

　　歐泊狠狠抽了一口冷氣，等到Reborn離開之後，她很是憤怒地說：「他在開玩笑，這種事情他自己都不可能做到的！」

　　微生羽笑笑，「如果我說，類似的事情我做過很多次呢？」

　　二十天搞定一門課程加一堆圖紙，坦白說，對於一個高壓應試教育下走出來的中國大學生算不上困難——尤其微生羽還是那種平時上課不聽，到了期末考試月才會開始在教科書上寫名字的混蛋，一個月搞定七八門課程，還要基本保持在七八十分的樣子。

　　所以微生羽覺得，Reborn提出的要求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的。

　　肯尼希教授的圖紙她雖然看不太明白，但是計算方面有時候往往不需要什麼技術含量，還是和前一個相同的理由，不是微生羽鄙視西方人的計算能力，而是當你周圍的人都屬於那種連10歐元以內的找零錢都算不清楚的傢伙的時候，你會真心有一種優越感的……

　　猶記得有一次歐泊拿著一張微生羽算好的圖紙，皺著眉頭問：「為什麼這條線你一下子就算出來是5.5釐米？」

　　微生羽瞥了一眼，「因為它兩條零邊分別是3.3和4.4，對角又是直角，典型的基本三角形啊。」

　　「……」

　　歐泊沒有說話，換了一張圖紙，「那麼這個角，為什麼是38.5°？你根本就沒有量！」

　　「因為三角形內角和180°，那兩個角量過之後減一下——」微生羽說了一半，被歐泊不客氣地打斷了：「你怎麼知道三角形內角和180°？」

　　微生羽：「……你不知道所有的三角形都是這樣嗎？」

　　以上，被微生羽鄙視了的歐泊，最終放棄了幫助微生羽檢查圖紙的打算；而微生羽，終於被西方人強悍的計算能力打敗了（應該說大部分西方人在心算日常計算上都很容易鬧笑話——歐泊屬於普通類型，但是如果專業是和算術掛鉤的自然不會這樣）。

　　十月份的還剩下一個星期的時候，羅馬終於一點點恢復了往日的喧鬧——而微生羽將《平面設計原理》啃了五遍之後終於丟在了一邊；轉向了桌面上那一堆亂七八糟的圖紙，頭疼地皺起了眉頭。

　　……她已經算了兩遍了，全部兩遍——因為之前由於去翻找圖紙中的超綱內容浪費了許多時間。但是這些東西並不是她皺眉的原因，她頭疼的是：明明之前肯尼希教授對她說，這些圖紙中有錯誤，但是她算了兩遍之後卻沒有發現一處——這實在是個鬱悶的事情。

　　她一點也不想拿著這些東西跑到那顆肉丸子面前，說自己找不出錯誤什麼的鬼話——那樣實在太丟人了，之前明明是那樣信誓旦旦的；所以，她現在的選擇就只有一個……那就是，把這些見鬼的圖紙，全部一起，算上第三遍。

　　……開什麼玩笑，她從小到大數學作業從來不做第二遍；考試都不高興檢查的——好吧，很多時候是來不及檢查就是了。

　　微生羽咬牙切齒地坐在肯尼希辦公室的桌子前面，將第八支用光了墨水的簽字筆隔著桌子，狠狠地扔進了門口垃圾桶——簽字筆撞在了垃圾桶的邊緣上，然後彈了起來，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向著辦公室的大門撞去。而就在這時，肯尼希的大門恰好開了只聽「哎喲」一聲，那只筆險險地擦過一個橘紅色短髮、戴著粗框邊眼睛的條紋衫青年的臉頰；而那個青年為了躲避那支筆，偏過身子的時候重心不穩，「砰」地一聲坐倒在了地上——

　　「啊……好痛——」單手捂著臉頰上被擦過的地方，眼鏡青年喃喃道，「失禮了……」

　　「呃……你沒事吧……？」

　　——非常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闖禍了的阿羽小廢柴咽了口口水，連忙從辦公桌後面跳了起來，將那個青年扶到了椅子上坐好。青年實在是個好脾氣的人，非但一點不生氣，而且反而好像受寵若驚一樣連連擺手：「啊，那個……真的沒事的……啊，謝謝你了……！」

　　眼鏡青年接過水杯的時候，微生羽終於確認對方的臉上只有一道白痕，微微松了口氣：「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這個時候學校也會有人。」

　　「呃，其實我也有錯啦……我應該先敲門的。」心虛地笑了笑，橘紅色頭髮的青年伸出了手，「那麼，初次見面，我是肯尼希教授的助教，去年剛剛從美國畢業，來義大利讀研究生的……我叫做入江正一。」

　　愣了一下，微生羽隨即也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去，露出了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你好，我是這裡的大一新生，微生羽。」

　　（三）

　　入江正一好青年端著水杯坐在微生羽之前的座位上，看著少女站在一邊伸懶腰，頓時心生不安：「啊……啊喏，其實真的沒什麼，就是摔了一下。我是來這裡幫教授整理設計模型的，你坐吧，我去那邊的角落整理就好，不會弄出聲響的……」

　　算圖紙算得快要精神分裂的微生羽伸著胳膊，眨了眨眼睛：「沒關係……我已經連續坐在這裡算圖紙有十幾天了，你還是讓我站一會兒吧……話說，入江學長是來學校打工的嗎？」

　　「啊……算是吧。」摸了摸頭髮，入江正一不自在地將目光從淡金色長髮少女的身上移開，「咳咳……那個，我是日本人，微生同學是義大利人嗎？不過聽名字不像啊——」

　　「我是中俄混血，」在聽見入江正一說自己是日本人的時候，微生羽毫不意外，「媽媽是中國人，爸爸是俄羅斯人……嘛，不過爸爸現在的國籍卻是義大利。」

　　「誒……混血兒嗎？難怪是金色頭髮東方面孔呢……」入江正一一邊說一邊低下頭，目光不經意地掃過了桌子上的圖紙和演算用的草稿，頓時愣了一下，「微生同學剛剛——在算的不會是這些圖紙吧？」

　　「——嗯。」微生羽怔了怔，點了點頭，隨即露出了一個仇恨的表情，「肉……肯尼希教授那傢伙，非要我找錯，可惡……我明明都算了兩遍了！」

　　「肯尼希教授？」入江正一拿著一張圖紙，欲言又止，最後只是愣愣地重複了一句。

　　「對啊——可惡！就算我的數學再差勁，也不至於一個錯都抓不出吧……」微生羽轉身恨恨地磨牙，「絕對要再算一遍，可惡……」

　　「……那個，微生同學……關於這個圖紙，你是不是——」入江正一的臉色有點奇怪，但是不等他把話講完，微生羽已經一揮手，阻止了他繼續往下說的意圖：「STOP——！入江學長！！！」

　　「我知道學長你可能一眼就發現了錯誤！但是我還是比較喜歡自己來——！！！」

　　不給入江正一說話的機會，微生羽握緊了拳頭，背後好像有黑紫色的火焰在燃燒：「我絕對！要自己找到那個肉丸子教授的錯誤，然後狠狠地取笑那個混蛋的！！！絕對！！！」

　　「啊喏……微生同學……」

　　入江正一撫著額頭，最終還是重重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而微生羽和入江正一都不知道的事，在辦公室的門外，肯尼希穿著白襯衫和灰色長褲，挺著大大的啤酒肚，嘴角揚起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微生羽嗎……呵，也許，也算是意外收穫呢。

　　……雖然，在聽見阿羽最後的宣言的時候，肯尼希的額頭上還是爆出了青筋。

　　——這個不尊長輩的臭丫頭！！！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20

☆、成為黑手黨的第一課

　　（一）

　　微生羽小的時候，總覺得冬天早上掀自己被子揪自己耳朵的母上大人是全世界最殘忍的人。

　　她常常捂著耳朵，兩眼淚汪汪地控訴：「……其實我不是老媽你親生的對吧？！」

　　微生遙毫不在意，在廚房裡背對著阿羽揮了揮鍋鏟：「你再不給我快點刷牙去，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真正的後媽。」

　　微生羽一臉悲憤地咬被角：「……已經很過分了喂！絕對是後媽！」

　　微生遙正在廚房切火腿，聞言舉著菜刀轉過身來，陰森森地說：「你剛剛說什麼？」

　　阿羽小廢柴「咕咚」一聲從床上滾了下去，跌跌撞撞地一邊穿襪子一邊往洗臉池那邊奔了過去。

　　……所以，對付微生羽，必須要來點狠的才行。微生遙深諳此道。

　　——很久以後，當微生羽已經學會了一邊睡覺一邊和R魔王對抗，拒絕起床的時候，R魔王一個電話直通N市諮詢了葉萱之後，將微生羽的母上大人從米蘭請了過來。

　　R魔王說明情況，微生遙聽完，點了點頭：「給我十秒鐘。」

　　十秒鐘之後，毫無反抗之力的巴厘安雲守小姐淚奔著穿戴整齊出任務去了。

　　——扯遠了。

　　此時此刻的微生羽，想要說的是：她終於明白了……微生遙確確實實是親媽來著的！！！

　　而Reborn這個混帳根本就不是人=皿=！！！

　　在微生羽終於將那摞圖紙算完了第三遍（……還是沒有抓到錯誤），並且將那本已經被她蹂躪得破破爛爛的《平面設計原理》以高考都沒有過的認真態度看完了第六遍之後，她終於從肯尼希那不見天日的辦公室滾回了公寓，抱著被子迷迷糊糊倒在了床上，打算狠狠死睡一覺的時候——

　　一桶清涼無比的冰水當頭潑了下來。

　　儘管微生羽已經條件反射地從床上滾了下去，但是身上仍然被潑到了一大片。就在她從地板上直起身子，咬牙切齒地用袖子擦著臉想要罵人的時候，她驀然聽見了一聲極其輕微的冷笑聲，夜色中，有什麼東西微微閃了一下，好像是青色的電火花……電火花？！

　　下一秒，尖銳的刺痛一瞬間襲了上來，全身好像瞬間麻痹了一般！！微生羽的腦子裡只來得及想到「觸電」兩個字，就手臂一軟，整個人「啪」地一聲倒在了地上。

　　「呵……真是一點警惕感都沒有的傢伙。要是我是敵人的話，剛剛潑過去的就是硫酸或者鏹水，而且，也不會在你斷氣之前關掉電源了~」

　　腦海裡似乎是空白了好一陣子，然後微生羽才漸漸地再次感覺到了身上冰水的刺骨寒意，同時，也終於聽見了這個稚嫩而冷酷的聲音。

　　房間的燈「啪嗒」一聲亮了起來，倒在地上的微生羽眨了眨眼睛，然後側過臉向上看去——只見那個黑色西裝衣帽的小嬰兒Reborn正站在自己的床沿上，圓圓大大的黑眼睛中帶著讓人全身發冷的笑意：「Ciao~su~呆羽……」

　　「遵照約定，我來做你的家庭教師——絕對會把你，培養成世界頂級的黑手黨！」

　　那一瞬間，不知道為什麼，微生羽突然想起了和Reborn第二次見面時，Reborn看著山本手起刀落殺死了兩個人之後的讚賞話語——然後她一瞬間仿佛隱隱懂了什麼。

　　彭格列所有的人當中，這個奇怪的小嬰兒……說不定才是最最危險冷酷的人……

　　……而且，半夜三更跑過來拿冰水潑她，破完之後又拿交流電源電她——不管找什麼藉口，這樣的行為，怎麼看都是變態吧！！！

　　說什麼家庭教師……為什麼她覺得這傢伙根本沒把她當人，而是就當玩具了呢（姑娘你真相了）！！！他根本就是半夜三更覺得人生空虛心裡無聊才跑過來折騰她的吧（阿羽真相帝）！！！

　　微生羽低著頭假裝在擦頭髮，心裡面卻已經指著Reborn開始各種破口大駡了——混蛋！！！嬰兒就是嬰兒！！！估計是白天睡多了半夜爬起來精神……可是她還要休息啊啊啊啊——！！！這個惡魔，這個惡魔……更可怕的是為什麼她覺得潑冰水然後再電她這些不過是個開始？

　　而下一秒，微生羽的猜想就被證實了——因為那個站在床頭的西裝小嬰兒，居然自己換上了睡衣睡帽，拉著她的被子躺在了她的床上！！！

　　——這個沒有性別意識的混蛋——不等微生羽握著拳頭說出這句話，小嬰兒再次開口，道：「喲西~！可以好好睡一覺了……嗯？呆羽你還站在那裡做什麼？」

　　——我擦你大爺的……這裡明明是老娘的臥室！你說老娘站在這裡幹什麼？！難道過去和你一起躺著嗎？！！微生羽覺得自己身體裡名為「文明」的某種物質，正經受著無比的考驗……

　　「啊~對了，差點忘了，呆羽~！現在已經是早上咯~」

　　牆上的掛鐘顯示時間：淩晨兩點半。微生羽掃了一眼之後，沒有說話。

　　看著全身濕淋淋站在那裡，冷冷地看著自己的微生羽，Reborn的嘴角不易察覺地彎了彎，掏出了一張巨大的白紙，看了一會兒之後，很苦惱（也很欠揍）地說：「嗯……~這樣，呆羽你就先把這裡打掃乾淨，然後去樓下，繞著公寓慢跑一千五百米，限時五分鐘，超過重來；然後一千個俯臥撐，一千個仰臥起坐，一千個……BLABLABLA……這些結束，也差不多該五點了吧~！」

　　「有問題嗎，呆羽~」

　　Reborn雖然用的是疑問句句式，但卻是陳述句的語氣。

　　微生羽握著拳頭，低著頭不說話，她看見額前的金色髮絲上，有冰涼透明的水滴一點點順著頭髮流了下來，啪嗒一聲滴落在了地板上。然後她聽見自己冷冷地說：「沒有問題。」

　　「嗯~那麼，打掃一定要快，不許吵到我睡覺~！」Reborn仿佛差遣傭人一般地揮了揮手，隨即一拉被子躺下，鼻子很快和他身側的列恩一起冒出了圓圓的睡泡泡。

　　——這麼快就睡的什麼都不知道了……不過就是被子抓得緊緊的。微生羽叫了他很久都沒有反應，拉被子又發現對方死死抓著，頓時有些黑線。

　　——睡覺的時候還帶著奶嘴的臭小鬼！！！

　　地板上的水漬還很多，不遠處的地面上，交流電源斷開的地方沒有了絕緣的塑膠皮，啪嗞啪嗞地響著，發出有些恐怖的聲音。阿羽將它小心地挪到了沒有水的地方，打算明天叫電工什麼的來幫忙修理一下。

　　將一桶水拎了上來，拿出抹布浸濕擠幹，半夜三更趴在地板上好像女僕一樣將地面上的水一點點擦乾淨……雖然在大學裡也因為打翻了奶茶做出類似的事情，但是現在，微生羽真是越擦越不爽。

　　她抬起頭，看著床上呼啦呼啦大睡，冒著睡泡泡的Reborn，鬢角卷卷的黑色髮絲隨著他的呼吸一點點抖動著，微生羽站起身，輕輕喊了他一聲。

　　……沒有反應。微生羽銀灰色的眼中微微閃過了一道光芒，捏著抹布的手緊了緊。

　　這樣的話——

　　微生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下一秒，她拎起了手中的污水，對準床上的Reborn就潑了過去！！！

　　那麼——就讓她來看看，所謂「黑手黨」應該有的反應吧！！！

　　她還真就不信了——難不成他睡著了還能躲開？！！！

　　她可不是會因為歐泊的一通話恐嚇一下，就會逆來順受的傢伙……如果想要她服氣，就讓她親眼看看這個詭異小嬰兒的本事吧！！！

　　（二）

　　……挑釁Reborn失敗的結果，就是被狠狠揍了一頓，加上訓練翻倍。

　　「——這算是你成為黑手黨的第一課吧……」當她被Reborn用列恩變成的繩子狠狠綁住然後從樓梯上滾了下去之後，小嬰兒冷冷地站在她的身側，道，「【如果看不清楚對方的實力，就不要貿然行動！千萬不要招惹自己招惹不起的角色】！！！」

　　於是，學校開始上課的第一天，為了完成被Reborn翻倍過的斯巴達課程，等到微生羽跑到學校的時候，卻已經是中午了。

　　教室已經空了，歐泊也一早被Reborn打發去不知道幹什麼了，電話都打不通。

　　微生羽滿身大汗，全身酸疼，先前因為拼命地跑過，雙腳已經痛的沒有知覺了才堅持到了學校；現在一停，滯後的劇烈疼痛立馬湧了上來。她腳一軟，下意識地扶住了教室的門框，差點摔倒在地——

　　……還是去肯尼希教授的辦公室碰碰運氣吧，但願那顆肉丸子還在那裡。

　　微生羽這樣想著，扶著牆壁轉過身，剛準備就這樣一點點扶著牆跑到肯尼希教授的辦公室，就驀然聽見了身後傳來了一聲微微有些遲疑的驚呼聲：「——微、微生同學？！」

　　微生羽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靠著牆壁小心地轉過身，一隻手按著酸疼無比的膝蓋，另一隻手有些尷尬地朝著來人揮了揮：「嗨，入江學長……嗯？」

　　轉身看見來人，微生羽話說了一半才驀然發現，身後站著的，不僅僅是前幾天在肯尼希辦公室遇到的紅發青年入江正一一個人；在入江正一的身側，站著另一個身形修長高瘦，長相帥氣，有著一頭微微有些淩亂銀髮、笑眯眯的義大利青年，左邊的眼睛下面有一枚紫色的倒皇冠刺青，讓他平添了幾分魅惑的雅痞氣息。

　　微生羽注意到周圍路過的女孩子們十個有九個都在用冒著粉紅色泡泡的眼神看著他，剩下的那個，正在用一種嫌棄和挑剔的目光打量著他對面的微生羽，然後在掃描過阿羽的三圍之後露出了一個不屑的笑容。

　　……看上去似乎是校園偶像一樣的王子級人物啊。

　　看見微生羽將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銀髮青年眯著眼睛露出了一個更為明顯的笑容，回應一般地也揮了揮手：「啊拉~又見面了喲，可愛的學妹醬~小正，不介紹一下嗎？」

　　銀髮青年說話的聲音優雅中帶著幾分義大利男人特有的荷爾蒙磁性，微生羽感覺到了身後有好幾道目光瞬間就由針變成了刀子。她汗了一下，剛想擺擺手說「不用了我還要去找教授呢」，入江正一就已經先開了口：「啊……差點忘了呢。微生同學，這是我的好朋友，目前也是羅馬一大的研究生，白蘭·傑索；白蘭君，這位是大一室內設計專業的微生羽學妹。」

　　「嗯？室內設計的話……」白蘭費神地想了想，「莫非阿羽小學妹，你就是……肯尼希教授的學生？」

　　「啊……嗯。」微生羽反應了一秒鐘之後，終於明白過來「阿羽小學妹」說的就是自己。

　　——真是個自來熟的傢伙。微生羽在心底皺了皺眉，不過並沒有說什麼，畢竟義大利人一向熱情得過分。

　　不過總覺得這個白蘭·傑索學長有點眼熟的感覺……對了，之前他好像也說「又見面了」——這就是說，果然之前在哪裡見過嗎？

　　阿羽有些苦惱地低下頭想了想，花了大約有十幾秒的時間，奮力將腦子裡這幾天灌進去的亂七八糟的資料和資料清理了一下……然後她突然「啊」了一聲，猛然抬起手，顫抖著指向了白蘭——對面正在吵嘴的入江正一和白蘭·傑索同時轉過頭來，正對上了阿羽顫抖的手指和憋得通紅的小臉。

　　「你——你就是那天那個！在教授辦公室裡和美女白天【嗶——】的N18學長！！！」

　　（三）

　　「哼……你是說，那傢伙居然敢在你睡覺的時候用水潑你？」

　　端著熱氣騰騰的咖啡，藏藍色長髮深色披風的小嬰兒拉爾·米爾奇扶了扶額頭上的護目鏡，瞪著眼睛轉過頭來，露出了一個驚訝的神色，「想不到，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敢挑釁Reborn你的傢伙啊……那麼，後來呢？」

　　和拉爾並肩坐在彭格列總部的花園裡悠哉悠哉地喝著咖啡，Reborn聞言，端著咖啡的手頓了頓，隨即帽檐地下的唇角微微揚起了一個充滿鬼畜意味的笑容：「SA……你說呢？拉爾？」

　　「估計是很慘很慘吧……真是的，不自量力的傢伙。我記得沢田當年都沒敢這麼做吧？」

　　拉爾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給出了這個答案。畢竟和Reborn一起經歷了那麼久，這個傢伙骨子裡是個什麼貨色，拉爾和彩虹之子們都是再清楚不過了。

　　「呆羽和蠢綱可不是同一種人，拉爾~」將喝了幾口的咖啡放在了桌子上，Reborn哼了一聲，「比起蠢綱和跳馬那樣的傢伙，呆羽身上某些東西反而更和我心意呢……嘛，至少不會在我教導她的時候傻乎乎地喊什麼『不要做黑手黨』之類的蠢話。」

　　「嗯？你喜歡那孩子……不過，她可是什麼都不行的普通人啊，想要速成可不是說說就行的。」

　　「哼……」輕笑一聲，Reborn轉過頭，將昨天夜裡的事情對著拉爾細細敘述了一遍，然後道：「嘛……雖然開始是個不肯服氣的麻煩傢伙，不過在被我躲過污水之後狠狠修理一通，好像是終於確認了我不是虛有其表，之後對於我佈置的任務和任務翻倍都毫無怨言~而且，之前讓她一個月內完成一門課程和那堆圖紙，呆羽也做的不錯，應該是那種……下定決心就不會退縮的傢伙吧？」

　　「在確認了對方的實力之後，才會心服口服嗎……真是讓人想起了當年的斯誇羅啊。」

　　——原本就要成為巴厘安首領的斯誇羅，在見識過了Xanxus的實力之後，居然心甘情願地屈居副手並且從此忠心耿耿、毫無怨言，這件事當時在彭格列內部可是一大奇事。在那之前，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斯誇羅必然和奪走自己巴厘安首領之位的Xanxus勢不兩立。

　　「哼，這一點，Visconti也是一樣。當年的Visconti，可是比雲雀那傢伙還難收服的角色呢，不過到底最後還是跟隨了九代目。」Reborn輕輕接了一句。

　　「有著九代雲守血脈和能力的普通少女嗎……哼，黑手黨的世界可不是遊戲，就算有決心和勇氣，也不一定可以走下去呢……不過——」

　　將手中的咖啡杯放在了桌上，拉爾淡淡地轉過身，「既然是Reborn你拜託了的事情的話，我又對這個微生羽也還算有興趣……」

　　拉爾微微停了一下，隨即抬起頭看著蔚藍的天空，淡淡道：「那麼，要我去教導她，也不是不行……不過，我可不懂什麼叫手下留情！」

　　「啊……麻煩了你喲，拉爾——」


☆、無論何時只相信自己的判斷

　　（一）

　　在微生羽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天朝，有這麼一個笑話——

　　小孩A對小孩B說：「我覺得大人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他們在我們小的時候，先是拼命教會我們說話走路，卻在我們學會了之後，一天到晚對我們說『站住！閉嘴！』。」

　　如果要微生羽來說的話，那麼同樣的還有一個笑話——

　　她覺得老師真的是一種超級可笑的生物，他們先是拿著一大堆見鬼的考試資料標準答案讓我們背下來，以此決定有哪些人可以進大學。然後在大學裡卻百般要求這些滿腦子標準答案的傢伙們「不要死讀書要創新」——這是哪門子的道理？很多時候，高考刷下來的那些人，他們才是真正懂得「創新」、擁有創造力的人才，可惜被一大坨見鬼的標準答案擋在了大學的門檻之外。

　　天朝應試教育裡走出來的孩子，骨子裡有著一種「服從」的味道，這就是為什麼在國外看見學生和老師勾肩搭背對於東方孩子而言是多麼的不可思議的緣故。

　　就算是微生羽這種平時大大咧咧、神經粗的好像鋼管一樣（葉萱語）、小學時代甚至踢翻過老師講臺的野丫頭，在長時間的天朝教育下，竟然也一點點被磨去了棱角——儘管很多時候，我們管這種變化叫做成長，但是……

　　當微生羽拿著那疊她算了三遍都找不到一次錯誤——如果她發現錯誤，那麼再算一遍必然發現是自己先前算錯了——的設計圖紙，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沖到了陽臺上，打開了窗戶。

　　「尼瑪坑爹啊——！！！」

　　肉丸子就是肉丸子！！！果然不安好心——！！！她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肯尼希教授！這些圖紙當中，絕對沒有一絲錯誤——絕對！！！」

　　將手中厚厚地一摞圖紙整齊地放在了肉丸子教授的桌子上，微生羽在腦海裡模擬了油炸肉丸子，關東煮肉丸子，火鍋涮肉丸子……各種各樣的中華美食之後，咬著牙齒，對著桌子對面頂著那張明顯是肥胖症患者臉的肯尼希，非常冷靜地說道。

　　……天知道，她多麼想把這些圖紙扔到這貨的臉上，然後對他說「尼瑪什麼人啊這是！按計算器都能按錯——！！！吃PASTA吃出問題了吧你！！！」。

　　辦公桌對面的肯尼希看著眼前雖然是強壓著怒火，但是依然表現得相當禮貌（？）的微生羽，之前一直面無表情，肉乎乎地臉上，緩緩露出了一個略帶嘲諷的笑容：「是嗎……那麼，微生小姐是算了幾遍猜得出這個結論的呢？」

　　微生羽原本強壓著的怒火微微一滯——「誒……？三、三遍……」

　　「是嗎，三遍啊……」抬起厚厚的手掌輕輕拍了兩下，肯尼希哧笑了一聲，「真不錯，我還以為你需要算更多的次數才能明白過來呢……」

　　微生羽怔在了那裡，愣愣地看著對面靠在椅子上，低著頭的肯尼希教授，心裡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所謂的「懲罰」……莫非，並不是肯尼希教授借題發揮、公報私仇，而是……

　　「你們中國的學生，的的確確在心算方面有著非凡的基本功和能力，但是你們的思維，也太過循規蹈矩，而且有不少還喜歡自作聰明，撿現成貨——」肯尼希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抽屜，將微生羽之前上交的那份《羅馬歷史的藝術回廊》的讀後感拿了出來，然後又從另一個抽屜裡，拿出了另外兩份讀後感，遞到了微生羽的面前，「很不幸，微生小姐，你就是那些喜歡自作聰明的中國學生之一。同樣一本書，不同的人看自然會有不同的領會和感覺，雖然也許會有恰巧一樣的感受，但是我不認為這三份讀後感的雷同是巧合。」

　　雖然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什麼，不過微生羽還是咬了咬牙，伸手接過了另外兩份讀後感……果然，很多措辭和語句都是一樣的。

　　……為了儘快完成自己的作業，微生羽在寫讀後感的時候，並沒有老老實實地看書，而是直接上了國內的網站搜了一篇簡介，然後想辦法譯成了義大利文。現在看來，想撿現成貨的，不僅僅是她。

　　她咬了咬唇，低下頭，臉上的溫度一點點升了上去——就算沒有鏡子，她也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的臉有多紅……

　　——真是太丟臉了。

　　「而且，我也不認為，一個以前從未接觸過設計學的小丫頭，會對於建築有這麼高的見解。」

　　儘管這一次，肯尼希沒有用半點的嘲諷語氣，只是淡淡的陳述，但是對於微生羽而言，卻猶如針刺一般地難受，鼻子酸酸的好像要哭一樣——因為這一次，她真的無法反駁。

　　國內悠哉而頹廢的大學生活，實在給了她太大的影響了。仗著自己的那一點微不足道的小聰明，以為可以輕鬆地應付學業，卻忽略了那些更重要的東西。

　　「——對不起……教授。」微生羽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她緩緩地抬起頭，對上了肯尼希深邃而莫測的雙眼，非常認真地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可以請您給我一次——」

　　「很多時候，你根本沒有第二次選擇的機會，微生小姐。」

　　肯尼希驀然抬高了聲音，打斷了微生羽的話，然後拍了拍桌上的那摞圖紙，「就像很多時候，你只有一遍確認的時間——告訴我，在你第一遍核算圖紙卻沒有發現錯誤的時候，你心裡覺得是我弄錯了還是你算錯了？」

　　微生羽啞然——答案自然是後者，不然她也不會去算第二第三遍了。

　　「任何人的計算都不會絕對的精准。在科學裡，任何一點錯誤，都有可能招致毀滅性的打擊——所以，你所要做的，就是只相信自己的判斷。無論何時，無論面對著誰。」

　　沒有理會對面低著頭，一言不發的微生羽，肯尼希將椅子轉了一圈之後，從旁邊的另一摞圖紙中，抽出了幾張，遞給了微生羽。

　　「這是研究生組裡，這一次建築設計大賽通過初選最優秀的五張圖紙的影本。我希望你在這個星期內把它們的資料核算檢查，並且自己查資料將他們運用的結構原理和構圖手法目的搞清楚，將他們設計的亮點和不足各自點出，最後給他們排一個名次……當然，我希望這些圖紙的內容可以請你保密。畢竟這是人家的成果。」

　　「是。」

　　這一次接過圖紙，微生羽的心境卻是與前一次大大不同——面對肯尼希，微生羽再也沒有了之前的調侃和憤然，而是真真正正的滿懷敬意。

　　「那麼可以了，你回去吧。下一次見面，希望是在教室而不是這裡。」從被他壓得「嘎吱嘎吱」響的轉椅上站了起來，挺著那微微有些晃動的啤酒肚，從椅背上拿起了那件西服外套——而就在這時，原本已經走到門邊上的微生羽突然轉過身來，仿佛鼓足了勇氣一般地開了口——

　　「那個，肯尼希教授……我想，要是我額外給您一篇論文什麼的……」她略微有些不安地側過頭，拉了拉臉頰邊的淡金色髮絲，目光有些漂移不定，「您可以……幫我看看吧？」

　　肯尼希披外套的動作頓了頓，隨即輕輕哼了一聲，「看時間吧。」

　　「——謝謝教授！」

　　雙手「啪」地一聲合在了一起——微生羽一瞬間重重地動了一口氣，幾乎忘記了早上繁重體能訓練帶來的疲勞，轉身拉開了門，留下了一句「教授再見」就閃人不見了——就好像是擔心肯尼希突然反悔一樣。

　　而微生羽不知道的是，在她的身後，那個身材有些肥胖、高高大大的教授，在沉默了一分鐘之後，突然對著微生羽離開的方向，輕輕扯了扯嘴角——

　　「無論何時，只相信自己的判斷吧……微生羽——不管是作為學者……」

　　——還是黑手黨……

　　（二）

　　羅馬一大，圖書館——

　　「誒……」

　　將一大堆厚厚的書本「咚」地一聲砸在了桌子上，微生羽一邊擦了擦額角細細密密的小汗珠，一邊從書包裡拿出了先前肯尼希教授遞給自己的那五份設計圖紙——卻是一眼就看見了一個相當熟悉的名字：白蘭·傑索。

　　「……原來不僅僅是長得帥風度好，而且學習也給力啊。」

　　微生羽小小地感歎了一下——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在你對著他喊了「N18學長」之後還可以笑眯眯地對你說話的（某夏：不，你搞錯了，白渣不是風度而是厚度！臉皮的厚度……）。

　　……最起碼，Reborn就做不到。她微生羽人頭擔保不可能。

　　不過話說回來，這些圖紙……這些符號和線條……

　　「……果然一點都看不懂啊……」甚至圖紙旁邊的介紹裡還有自己完全看不懂的字@-@……不愧是研究生組的學長啊……

　　將白蘭的圖紙放在了一邊，微生羽又低下頭開始翻看其他的四張圖紙——斯帕納，莉蒂亞，露娜……啊！又是一個熟人！入江正一！！！

　　一想到先前那個橘紅色頭髮，戴著眼鏡，堅持要把自己送到肯尼希辦公室才肯走開的溫和學長，在聽見她說完那番「N18學長」的理論之後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想笑——那個手忙腳亂和臉紅的樣子，她還以為自己說的人是他呢，而且——

　　「啊啊啊！！！白蘭君！你怎麼又做這種事……！而且還被學妹撞見了……啊——不行了，胃好痛啊……！」抱著胃部當場蹲了下去，橘紅色短髮的青年一邊為和自己毫無關聯的事情道著歉，一邊瞪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同伴。

　　「啊啦啦~~」白蘭·傑索保持著自己標誌性的蕩漾尾音，抬手摸了摸自己臉頰上的紫色倒皇冠圖案，很是敷衍地揮了揮手。明明是在道歉，但在微生羽看來卻更像是在戲弄入江一般，「抱歉啊，小正，一不注意就——」

　　「——白蘭君請你至少在學校收斂一點吧！」入江正一握著拳頭激動地打斷了白蘭的話。

　　「哈哈，抱歉抱歉，小正……~」

　　「真是的！白蘭君起碼在道歉的時候請用正常的語氣吧！！！」

　　「啊拉，可是這就是人家正常的說話語氣啊~」

　　回想到這裡，微生羽翻著字典的手頓時停了一下，另一隻手中的簽字筆慢悠悠地轉了半圈，靠在了下巴上——

　　白蘭學長，感覺真的好像傳統的義大利男人呢。自由，浪漫，隨性，瀟灑，富有藝術氣息——可是為什麼，她會有一種奇異的違和感呢……甚至是，危險——

　　……是因為，她一直沒有看到他眼睛的緣故嗎。

　　腦海中驀然閃過了白蘭那一成不變，看不見眼睛的笑容。銀色的髮絲微微翹起，末端隱隱泛著淡紫色的光芒，寬寬大大的白T恤上有明亮而清爽的彩色花紋，整個人高高瘦瘦的，看上去很是無害的樣子……

　　微生羽愣了一下，然後她突然發現——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居然把那個銀髮青年的樣子記得如此清楚，細微到連對方臉頰上那枚紫色的倒皇冠都清晰地印在了腦海裡。而相比之下，入江正一在她腦海裡的形象，卻只是一個橘紅色頭髮的眼鏡青年，頭髮有點亂的感覺……

　　……她果然是顏控嗎？對不起，入江學長……微生羽低下頭，默默地反省了一秒。

　　至於白蘭學長危險什麼的——那應該是錯覺吧？不過是個大學生罷了，哪裡來的危險？這段時間和彭格列的人待久了，變得神經質了吧。

　　——而且，用葉萱的話說：義大利的純爺們兒，大多數不都在凱撒時期戰死了麼>o<……

　　（三）

　　彭格列總部，會議室——

　　沢田綱吉推開會議室大門的一瞬間，微微有些怔忡，隨即驚訝地挑了挑眉，對著會議室內金髮碧眼的西裝少年笑道：「巴吉爾君，真是好久不見了呢。」

　　「是，沢田殿下。」

　　在看見沢田的一瞬間，門外顧問的內定下一任首領巴吉爾就早早地站起身來，對著沢田綱吉點了點頭之後，轉向了同樣有些驚訝的獄寺，「倒是獄寺殿下，看上去似乎有些累的樣子呢。」

　　「切——」輕輕扭頭哼了一聲，獄寺隼人皺了皺眉，「你這傢伙，少在那裡胡說了……不過真稀奇，以前這種會議不都是由拉爾·米爾奇來參加的嗎？巴吉爾你怎麼會跑來總部？」

　　「啊……」抬起一隻手指抓了抓臉，意識到自己似乎說了讓獄寺不爽的話語的金髮少年露出了一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便也順水推舟地轉開了話題，「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不過這一陣子拉爾小姐好像都有事，已經和師父大人請過假了。至於請假原因我也不太清楚，要去問師父大人了。」

　　「十代目的父親大人……」獄寺話說了一半，沢田綱吉輕輕咳了一聲，銀毛忠犬立馬改口，「家光先生既然同意了的話，那麼門外顧問的事情我們也不好多問。那麼，差不多到會議開始的時間了，我先去準備會議的材料了。」

　　獄寺說完，便轉身朝著會議室的前面走去。巴吉爾卻轉向了沢田綱吉，皺著眉頭道：「啊喏……沢田殿下，聽說前一陣子巴厘安的人又來總部鬧事了——這到底？」

　　「啊……還不就是巴厘安雲守人選的事情？」揉了揉太陽穴的地方，沢田綱吉輕輕歎了口氣，「不過也不算是鬧事吧……Reborn說這件事情他會處理的，已經有了人選。」

　　「Reborn先生？」巴吉爾愣了一下，隨即低下頭，「說起來，之前拉爾小姐似乎和Reborn先生見過面的樣子，當時師父大人也在……想來應該也是討論這件事情吧。」

　　「啊……嗯。既然Reborn出手了，巴厘安們應該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忽略了心底那一閃即逝的擔憂感，沢田綱吉和巴吉爾點了點頭，「目前最重要的是，把庫洛姆上一次遇襲的情報和你們在柏林那裡收集到的情報交換一下，然後制定一下相關應對的方案——絕對不能讓非戰鬥人員的高層人員再次落單，不然下一次……」

　　沢田綱吉的話語頓了一下，腦海中驀然閃過了那個淡金色長髮的少女——萬一下一次，再次牽扯到Elisa的話……不，沒有下一次——他絕對！不能讓這種「下一次」有絲毫發生的可能！！！

　　「——那麼，開始會議吧。」

　　握著資料夾的手緊了緊——棕發青年抬起眼眸的一瞬間，巴吉爾似乎在那雙溫和的棕色眼眸中，看見了一道一閃即逝的，耀眼的金橙色光芒……


☆、COMSUBIN特種軍校

　　（一）

　　微生羽還記得，在她和葉萱大一的時候，經歷的那一場死去活來的軍訓。

　　她覺得大學就是一場騙局，S大尤其變態。

　　那時候N市正值陽光最燦爛的盛夏時節，每天平均氣溫31°往上，知了蹲在樹蔭裡都叫喚不動了的時候，阿羽和一幫傷不起的天朝苦逼大一新生還站在太陽底下搖搖晃晃地站軍姿，四十分鐘休息一次，一次五分鐘……差點忘了，站軍姿還是好的，畢竟還是兩腳著地；要是等到聯繫正步和齊步的時候那必然要為了固定姿勢長時間金雞獨立，見鬼的教官們還在旁邊幸災樂禍……

　　當天晚上阿羽回到宿舍，打電話給N大的高中同學找平衡——兩個人抱著電話哭訴了很久之後，阿羽卻一瞬間產生了拿把菜刀去砍了電話那邊的那個混蛋的念頭。原因無它，只不過那傢伙說了一句「我們教官太不是人了，居然讓我們在太陽底下站了五分鐘才讓我們休息四十分鐘」……

　　——要不是阿羽心疼手機，絕對會當場摔給她丫看！！！這兔崽子！！！

　　直到軍訓結束，那些見鬼的教官還很可惜地說：哎呀，真是太可惜了……你們這也算是軍訓嗎？和我們差遠了，太舒服了……

　　那個時候，阿羽站在佇列裡，和全班同學齊齊在心裡對著那個無比欠揍的教官豎中@指，而且，倘若不是在此之後遇到了拉爾，微生羽必然對著那個教官豎一輩子中@指——但問題是，她遇到了拉爾，並且還成為了拉爾的學生。

　　——用COMSUBIN特種軍校所有軍人的話說：真特麼沒有比這更不幸的事情了。

　　不過關於這一點，目前我們的阿羽小廢柴還一無所知。她只知道，Reborn那個傢伙在狠狠霸佔了她的窩之後，得寸進尺地帶了女人回來一起霸佔她的窩……好吧，雖然那也是個裝扮奇怪的小嬰兒，占不了多少空間。但是——

　　「Reborn你搞清楚啊喂——！！你還是嬰兒吧怎麼可以隨便帶女人回家——！！！」

　　在圖書館一直學習到晚上十點多，打開門看見了和Reborn兩個人無比情調地各自端著一杯咖啡並肩坐在一起的拉爾·米爾奇之後，微生羽終於忍不住爆發了——而她爆發的結果，就是那個被她說是「被Reborn隨便帶回家的女人」的小嬰兒拉爾·米爾奇女王殿下頭上爆出了一個巨大的黑色十字路口，身後的來福槍槍頭「刷」地一轉，對準了微生羽就狠狠地地扣動了扳機！！！

　　尖銳刺耳的槍聲在夜空中倏然響起——微生羽只聽「砰！！！」地一聲，整個人瞬間僵硬了：「真、真槍……？！」

　　——這年頭的義大利父母真是太不靠譜了！！！怎麼可以把這麼危險的東西給孩子當玩具啊喂——！！！等等……

　　如果是真的來福槍的話，那樣的後座力，哪怕是成年人也不一定受得了；可是這個小嬰兒卻——微生羽沒有再想下去，因為下一秒，她眼前猛然一花，那個藏藍色長髮酒紅色眼眸的小嬰兒就騰空而起，一把攥住了她的衣領。雖然看上去是個女孩子，但是無論是說話的方式還是語氣都是地地道道的男性用語：「哼！我可不管Reborn往你的腦子裡塞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R爺這次真的是冤枉的），不過接下來的一個月，我會狠狠地訓練你的！」

　　「一，一個月？」微生羽愣了一下，剛要說什麼，就被拉爾直接打斷了：「啊！先訓練你一個月，如果你有讓我繼續訓練的價值，我自然會留下來！但是倘若你不過是個廢物，我絕對不會管你的死活的——呐，Reborn，這樣可以吧？」

　　——你不是應該徵求我的意見嗎……

　　這是被揪住了領口默默流淚，但是已經漸漸學乖了的阿羽小廢柴。

　　「啊……放手去做吧，拉爾，無論怎樣都無所謂的~」將手中的咖啡杯輕輕放在了桌子上，Reborn抬手扶了扶帽檐，露出了一個鬼畜的笑容，「呆羽就交給你了喲~」

　　「啊，等等——學校——」微生羽眼看二人就要拍板，趕緊插嘴，卻被Reborn一句話頂了回來，「關於這個，我已經和你的導師肯尼希教授請過假了，安心的去吧，呆羽~」

　　——什麼叫「安心地去吧」……你到底讓她去哪兒啊喂！！！

　　看圖紙看得頭暈眼花的微生羽被拉爾像個麻袋一樣拖走的時候，Reborn站在二人的身後，摘下了那頂黑色的寬邊帽送行一樣地揮啊揮……

　　——阿羽，一路走好……

　　（二）

　　關於COMSUBIN特種軍校這所光聽名字就感覺很斯巴達的軍校具體在哪裡的問題，微生羽是一點都不知道了。至於原因，倒不是拉爾像諜戰片裡那樣拿了個麻袋套在了她的頭上什麼的，而是某只在學校圖書館看書看得快要昏過去的豬，被拉爾一腳踹上了直升機之後，就抱著書包頭一歪睡死了過去。拉爾看著微生羽嘴角抽了抽，最後把頭一扭，乾脆來了個眼不見為淨。

　　……不過，就算微生羽一直醒著看窗外，估計那貨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個方向飛。這是個出了門就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傢伙。

　　然後，在不知道迷迷糊糊睡了多久之後（總之微生羽還是覺得困得要命），直升機終於降落了。拉爾看著歪在座位上睡得死了一樣的微生羽，叫了好幾聲沒有結果，於是終於失去耐心，揪著阿羽的耳朵下了直升機——這就是為什麼後來一路走到校長室的時候，微生羽還覺得自己左邊的耳朵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比右邊大一點……

　　軍校到底是軍校，自然也有保密系統；更何況還是個特種軍校——雖然微生羽對於義大利軍人的映射一直停留在《黑塔利亞》裡面那個逃跑速度是前進速度兩倍還是十倍來著的、動不動就量產白旗、是不是就去抱德國大腿的廢柴身上。

　　手機等通訊用品在進門的時候就全部上交了，雖然有點捨不得，但是微生羽這點倒是很配合。拉爾說，等他們檢查過之後，還是會還給你的，軍校宿舍還配備了電腦網路——當然是監控的。

　　值得一提的是，那個站崗的軍人看上去軍銜也不低，但是卻在看見拉爾的一瞬間，露出了無比驚悚的神色——然後微生羽明顯發現，他的站姿好像更加端莊了一點。不過，怎麼感覺另一個站崗的軍人像是在發抖……錯覺嗎？果然她還是沒有睡醒啊……呵啊——

　　微生羽沒看見，當她站在拉爾身側抬著手打呵欠的時候，那兩個軍人雙雙露出了一副無比驚恐的表情，就好像《侏羅紀公園》裡那些人剛到島上發現了恐龍一樣的驚恐表情。

　　——好吧。之前大約是沒有看錯……因為這裡的人看見拉爾的各種表現真的出奇的一致——包括教官在內，尊敬，敬畏，以及……顫抖。

　　對你沒看錯，就是——顫抖。那種不寒而慄一樣的感覺。

　　甚至在拉爾彬彬有禮地敲開了COMSUBIN特種軍校校長室的大門之後，那個坐在辦公桌後面，年紀很大看上去頭髮都有點白了的四十多歲中年大叔都差點沒有抓住自己手裡的鋼筆。不過他的反應倒還正常一點，就是有些驚訝。

　　「拉、拉爾小姐？真是好久不見了，自從——」

　　然後他看見了跟在拉爾身後走進來的微生羽，眼神微微一滯，隨即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哈哈，想當年怎麼留你也留不住，這一次怎麼自己回來了？怎麼，願意重新回來做教官了嗎？」

　　——哦，原來拉爾曾經是這裡的教官啊，怪不得那幫教官看見拉爾都好像老鼠見了貓似的，估計是學生時代留下的陰影……不對啊！！！拉爾才多點兒大啊喂！怎麼可能教得了那幫人高馬大的肌肉男？！

　　「不，我還是比較喜歡門外顧問的工作。抱歉了，卡爾斯上將！」藏藍色長髮的小嬰兒一躍而起，跳上了卡爾斯校長的辦公桌，「我此次前來，是受Reborn之托，來借這裡的場地，專門訓練那個丫頭的。」

　　——哦哦，居然是個上將！好吧雖然是義大利的，不曉得品質怎麼樣……等等！你個小嬰兒憑什麼管她一個大學生叫「丫頭」啊喂！！！

　　「哦……？」

　　名為「卡爾斯」的中年大叔聞言，微微挑了挑眉，犀利如同刀鋒一般的目光稍稍掃了一眼微生羽那瘦瘦小小的身材。

　　「借場地什麼的，我倒是無所謂的。不過拉爾小姐……你確定這孩子——怎麼看都是從未接受過訓練的普通人吧。」

　　——上將大人，您真相了……微生羽這懶貨，根本連八百米都跑不下來……

　　「哼……雖然我也覺得這傢伙是個廢物，不過既然是Reborn推薦的傢伙，就姑且試試也沒什麼。剛好最近門外顧問的工作有點無聊。」

　　拉爾·米爾奇說著，酒紅色的眼眸似是萬分不屑地掃了一眼微生羽。

　　「呵呵，拉爾你還真是老樣子啊。」卡爾斯上將沒有再多問，只是將手中的一張紙遞給了拉爾，「不過，能夠讓拉爾你願意親自指導，這孩子身上應該也有她的過人之處吧……」

　　不知道為什麼，微生羽突然覺得那一瞬間，拉爾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然後，小嬰兒推了推額頭上深紅色的擋風鏡，淡淡地哼了一聲：「——目前還沒發現。」

　　校長室的大門在身後轟然關上。微生羽不知道為什麼，好像一下子突然清醒了一般，靜靜地跟在拉爾的身後往宿舍走，在路過操場的時候，她無意中抬起頭，目光隨意地掃過了操場上正在兩兩對打的一群軍人。然後她驀然感覺到肩膀一重，卻是拉爾·米爾奇輕輕跳到了她的肩膀上。

　　由於視角的問題，微生羽看不見拉爾此時的眼神。拉爾的聲音淡淡的，好像參雜著些許的懷念，又好像只是漠然地解說著一樣：「雖說是軍校，不過自從二戰以後，COMSUBIN特種軍校大部分的畢業生，不是死在黑手黨手上，就是加入了黑手黨。不過同時，這所學校也成為了軍方往黑手黨內部安插眼線的途徑之一，只要表現優秀，被黑手黨吸收的可能性就相對較大。」

　　微生羽怔了怔：「拉爾……也是這裡的畢業生嗎？」

　　雖然感覺很扯，一個嬰兒從軍校畢業什麼的……但是微生羽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就問出了口，卻沒想到拉爾居然真的給了回答。

　　「啊……」看著操場上那一個個朝氣蓬勃，打打鬧鬧的身影，此時此刻的好兄弟好朋友，哪裡想到就是日後對著自己舉起槍口的人？想到這裡，拉爾輕輕歎了口氣，眼中不自覺又閃過了一個金髮的軍裝青年燦爛明亮的笑容——

　　【「教官你怎麼說也是女孩子啊，偶爾也打扮的女人味一點吧——哈哈……」】

　　「誒……那麼Reborn和拉爾你是同學嗎？」微生羽的聲音適時響起，打斷了拉爾的回憶。拉爾怔了怔：「不，Reborn和我是在……在別的地方認識的。」

　　「至於和我同期的畢業生，包括我在內，總共有248人——」拉爾說到這裡微微停了一下，「而現在活著的，也就只有七八個人了，包括剛剛那位卡爾斯上將。」

　　微生羽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過，你也不要相信卡爾斯……他是徹頭徹尾的鐵血主義軍人。雖然是軍方的人，但殘忍程度比起黑手黨來也不遑多讓。」

　　（三）

　　「誒~被拉爾·米爾奇接走了嗎……」

　　空空蕩蕩的客廳裡，銀發紫眸的青年坐在電視機前，一邊無聊地按著遙控器一邊接著電話，話語末尾微微上揚的尾音有一種奇異的微妙感覺。巨大的落地窗在夜色的襯托下微微反光，恰好將銀髮青年唇角微微上揚的淡淡弧度映照出來，一閃即逝。

　　「看來終於開始了嗎……呵，不過，我想綱吉君應該對此一無所知吧~」輕輕抬手點了點眼角紫色的刺青，笑眯眯地開口道，「那麼，就將消息散佈出去吧……我倒想知道，綱吉君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

　　「白蘭大人？」電話的那一頭，綠色長髮的男子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疑惑出聲。

　　「呵呵……桔梗不用驚訝啊~」

　　銀髮的青年沒有回避桔梗的疑惑，反而低下了頭，輕笑出聲，神情仿佛是無比愉悅一般。

　　「我只是和綱吉君一樣……不太想看見了微生羽小姐成為黑手黨罷了——」

　　——那麼，綱吉君，你知道了之後，會怎麼做呢？真是期待呢~……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21

☆、未來的路程不僅僅是八千米

　　（一）

　　義大利夏季的氣候高溫炎熱，儘管COMSUBIN特種軍校所在的位置是義大利東北部的某個叫做「馬達萊納」的小島（這是微生羽盯著軍校內部的地圖研究了十分鐘看出來的），但在微生羽看來不過是濕度上升了一點；儘管十月底已經過了最為炎熱的時節，但是仍然讓微生羽被烤得夠嗆。因此在看見拉爾扔到自己臉上的那一套短袖長褲加外套的軍用制服之後，微生羽臉上頓時露出了一個苦逼兮兮的表情。

　　「啊喏，拉爾小姐……我又不是來參軍的，為什麼也要穿成這樣——」

　　阿羽企圖最後掙扎一下，可以的話短袖短褲上操場那就好了……但是微生羽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拉爾鄙視了：「你以為就你這種廢物，也能考上COMSUBIN？！」

　　「……」微生羽真的很想反駁說「義大利軍人不是只要會逃跑做白旗就行了麼」來諷刺一下拉爾·米爾奇，但是考慮到她時刻抗在肩膀上的那支來福槍，她還是默默地將話咽了回去。

　　儘管被一而再再而三地罵成「廢物」真的很憋屈很冒火，但是當微生羽後來得知拉爾至今都管可樂尼洛叫「廢物」、「笨蛋」什麼的之後，微生羽真心覺得這個詞是抬舉她了。

　　好吧，和這幫非人類一比她的確是廢物中的廢物（破罐破摔了）……

　　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微生羽最終還是換上了那一套制服。尺寸大約是特別為她調整過了，相當合身，深綠色的迷彩花紋很有一番軍人嚴謹深沉的味道，實際上還是相當漂亮的，連微生羽自己站在鏡子前面都一瞬間被震了一下——好吧，其實她也是制服控的（捂臉）。

　　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原本半金半棕色的長髮已經完全恢復了淡金色，在義大利燦爛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相當耀眼。微生羽一瞬間有那麼點明白了，為什麼西方人對於金髮碧眼的美女情有獨鍾。就是因為這樣發色的改變，原本自己只算是中等偏上的容貌，竟然也帶上了一點點優雅嫵媚的味道，配著這身嚴謹修身的軍服，微生羽自我感覺相當良好。

　　總的來講，微生羽還是很喜歡這套制服的……就是太熱了……

　　雖然很想站在鏡子前面在臭美一會兒，但是拉爾是什麼人？她可不會給微生羽時間幹這些無聊的事情，拿著來福槍叫微生羽把那頭礙事的金髮紮了起來。然後好像趕鴨子一樣把阿羽小廢柴趕去了操場。

　　微生羽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把制服裡配的帽子戴出去——雖然那樣會更有漂亮一點，但是她軍訓的時候就深深體會到了這種漂亮的代價——真的會很熱的。

　　但是那樣會很曬啊……她很想和拉爾申請塗防曬霜，不過她也很清楚，估計拉爾會直接用來福槍回答她= =……

　　（二）

　　S大運動會專用操場的跑道，一圈是400米；很明顯軍校的操場要更勝一籌，阿羽遠遠望去，感覺上是S大的十倍不止，瞬間被震撼。不過好在跑道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應該只有S大的兩倍左右，一問拉爾，果然跑道一圈是800米。

　　……說到八百米她就胃疼。而且想想也知道拉爾不可能只讓她跑一圈。

　　拉爾看見微生羽剛剛走到操場上就一副耷拉著腦袋的沒用樣子，恨鐵不成鋼地拿來福槍敲她的頭順便罵她廢物：這已經是這所軍校裡最小的操場了。

　　微生羽當時就想哭了。

　　拉爾拿著一張紙跳到微生羽的肩上，沉默了片刻，非常兇殘地對阿羽說：這樣，你先去繞著操場跑十圈，限時一個小時。

　　微生羽以為自己聽錯了。於是拉爾給了她腦袋一腳，把她踹到了跑道起點處，一邊打後一邊放了一槍：「計時已經開始，超過重來！」

　　拉爾女王陛下的大吼聲和槍聲響徹整個操場，一瞬間所有人都開始往這裡看，包括教官在內——微生羽悻悻，只好開始慢慢跑起來，心裡暗罵義大利軍人果然無組織無紀律，要知道在天朝的軍訓，絕對不不會允許你肆無忌憚的把腦袋扭來扭曲四處亂瞄的。

　　一圈八百米，跑十圈，那就是八千米，還特麼限時一個小時，這不是瘋了麼？不要說是微生羽這個廢柴了，就算是跆拳道高手的葉萱都不一定能完成。這是開什麼玩笑。

　　微生羽的體育成績在學校裡屬於技巧有餘耐力不足的類型。拿著網球拍顛球800下之後手臂會失去知覺，然後之後兩三個小時都會保持顫抖狀態，筷子都拿不穩；八百米的成績常年在及格線上徘徊，一般情況是四分鐘多一點，然後就會倒地不起，每次都是被葉萱女王拖回寢室的；三級跳什麼的都是沖到沙坑前面就狠狠刹車，死活都不敢往前面跳……

　　拉爾女王陛下這個下馬威可真夠狠的。微生羽基本可以人頭擔保自己會昏倒在半路上，因為現在第一圈還沒有跑完，她已經覺得頭腦空白胸口發悶了。

　　想到葉萱以前和自己說的跑步要領，微生羽緊緊咬住牙關——絕對不能用口呼吸。

　　八千米，原本就已經夠痛苦的了；再加上頭頂熱烈無比的陽光，微生羽很快就出了一聲的臭汗，熱氣被厚厚的制服悶在衣服裡，超級難受。

　　第二圈結束，經過拉爾的身邊的時候，微生羽已經感覺到雙腿無比酸疼。她很想去和拉爾說自己是絕對不可能跑完的，但是雙腿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識，直接從拉爾面前跑了過去，停都沒有停一下。她看見拉爾拿著表站在跑到旁邊，眉頭皺得緊緊的。

　　……其實她用走的都不一定能走完八千米。她嚴重地懷疑，畢竟她是一個逛街都堅持不了多久的人。

　　第三圈結束的時候，微生羽真心覺得雙腳很重，汗水源源不斷地從額頭上滲出來，沿著臉頰的輪廓一點點淌了下來，有些凝在了眉毛上面，好像隨時會流到眼睛裡一樣。微生羽好幾次抬手去擦，但是很快又有新的汗水流了下來。心裡真的很想停下來休息一下——不過不等她把這個想法付諸實際，拉爾就站在旁邊大吼了一聲：「不許停！！！」

　　於是整個操場再次全體注目禮……微生羽很想駡街，不過她現在不敢張嘴，生怕一張嘴就岔氣了。由於她跑的路線歪歪扭扭的，感覺上好像更累了= =……

　　高中的時候運動會有女子一千五百米，當時只要跑完就加分。微生羽那時候站在場邊給葉萱加油，扶她的時候開玩笑說：跑完全程的女生全部是民族英雄——現在看來，一千五百米也不過如此。她都二千四百米了。

　　第五圈的時候微生羽開始搖搖晃晃，眼前金星直冒，綁在腦後的長髮有些鬆散了開來，散落下來的長髮黏在了不知何時已經被汗水濕潤的脖子上，癢癢的，很不舒服。好幾次差點撞到跑道裡的其他人，好在義大利男人都還算紳士，扶一下就讓開了。

　　微生羽覺得自己的喉嚨裡有著濃濃的血腥味，肺部像被刀子切成了無數片一樣，疼得要命。抬起頭滿眼全是亂七八糟的人影，還有前面仿佛沒有盡頭的跑道，不知道要通到哪裡。

　　雙腿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好像變成了一個機器，自己有意識一樣一下下前進著，腳底板也是機械地一下下踩著，無比地酸疼。但是現在，她一點也不想停下來。

　　手錶什麼的，早就已經除掉放在宿舍裡了。雖然拉爾說限時一個小時，不過微生羽總覺得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全身上下都重的要命，好像壓著鉛塊一樣，她腦子裡忍不住開始懷疑拉爾在衣服裡偷偷加了鉛塊……啊對了，這好像是第七圈了。

　　微生羽真心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只要自己一張嘴，絕對可以吐血身亡。她覺得自己的靈魂放飛已經脫離肉體飛了起來，恐怖的是她還可以聽見經過自己身邊的那些軍校的軍人學生在旁邊對自己吹口哨，她知道這是因為她跑第一圈的時候，這幫人打賭說她撐不過第三圈。

　　——老娘這已經是第七圈了呢。去你@媽的。

　　腦海裡一點點的放空了之後，她突然想起了高中時代S中的三十一公里訓練。那個時候自己也是快要瘋了，腳底都磨破了，但是聽著耳機裡的音樂，和葉萱說說笑笑還是堅持下來了。居然沒有上校車休息過。

　　她事後一直都覺得不可思議。想了想，那個時候，大約是因為有朋友和同學一起的緣故，大家在一起往前走，一起努力，相互支持，所以才可以堅持下來。

　　——可是現在呢？她為什麼會一個人在這裡孤零零地跑八千米……小萱你個混蛋，又跟著肖澤跑了吧？居然不來陪我跑，見色忘義的傢伙……等等，這裡是義大利，而小萱在中國。

　　——對了，她想起來了。是她自己……自己拜託了Reborn。

　　【我只要一個最好的結果。】——自己當初說的時候完全沒有想太多啊。

　　腳下被什麼東西狠狠絆了一下，微生羽整個人失去了重心——微涼的風在炎炎烈日下顯得無比珍貴，她「咚」地一聲倒在了地上。眼前一片發黑，倒下的時候胸口窒息的劇痛感像一柄利刃一般幾乎要將她的胸口劃開來一樣，連倒地時撞擊地面的疼痛都飄渺了起來……

　　——她在做什麼啊，快爬起來啊……這樣趴在地上算什麼？像個廢物一樣。只是八千米而已，有那麼困難嗎？！

　　她伸出手，嘗試著動了一下——也許是因為長時間的酸疼累積起來了的緣故，手掌擦過粗糙的地面，好像有沙石劃破了手心，但卻感覺不到疼痛。接下來，卻連再抬起手臂的力量都沒有了。

　　胸口一陣一陣地發冷，好像在心底的某個地方破了一個洞，冷風無休無止地灌了進來。原本空白了的大腦不知道為什麼，又想起了六道骸製造的那個幻境。那些血淋淋的畫面和刺破耳膜的慘叫。

　　她真的很害怕，一瞬間無比地恐懼——

　　選擇了這樣的一條路。她就註定了一個人往前跑，在這條道路的盡頭，不會再有小萱的微笑和扶持，也不會再有媽媽溫暖噴香的飯菜。一路上更不可能有同學朋友的鼓勵和安慰。隨時可以放棄的校醫院救護車更不要想了。

　　——好像突然才意識到了這條道路的艱辛和殘忍。鼻子一下子突然很酸，胸膛裡滿滿的，都是長時間以來深深壓抑在心底的委屈和害怕。

　　【害怕自己將來有一天，也必須獨自一個人面對那樣的鮮血和殘忍；害怕自己也會變成那些殘忍的黑手黨一樣的冷血無情，以折磨和傷害他人為樂；害怕有一天，自己會徹底地失去自我，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途，忘記那些曾經溫暖的時間和回憶，為了金錢、利益，忘記自己出發的理由，甚至去親手傷害自己重要的人……】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呢？！！！明明……明明她之前，也不過是一個在大學裡混日子睡懶覺的普通女生啊，為什麼現在卻要面對這樣恐怖的現實呢？！！！全世界那麼多的人，為什麼偏偏是她……？！！！

　　眼前目光所及，盡是一片漆黑，根本沒有方向。但是，又好像迷失在沙漠裡等死的人一般，她必須選擇一個方嚮往前走，不然等待她的，不僅僅是自己的死亡——

　　這真是個絕望而現實的選擇題。事實上，她真的沒有那麼強大，但她現在卻必須像個救世主一樣地站起來——對……沒錯，這就是她的選擇。

　　【她需要一雙，可以為身邊的人，遮風擋雨的堅強羽翼。】——這一點，她非常確定。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救世主。那樣逆天的存在根本沒有。在面對毀滅世界的災難的時候，那些挺身而出的人，他們必然有著他們要保護的人——而她，就算是弱小如她……也有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在那個夢境的最後，爸爸站在花海的深處，在她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怔了一下，隨即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雖然現在還不能……但是，我一定會回到阿羽你們的身邊。」

　　「現在……我可能沒法保護阿羽你們，所以——」

　　【「——在我回去之前，可以請阿羽保護好媽媽嗎？」】

　　——她答應了爸爸的。也答應了自己。

　　不僅僅是媽媽，還有小萱，還有……沢田君。還有彭格列中，那些照顧過自己的人……因為這樣龐大而貪心的願望，她必須強大起來，必須——像個救世主一樣站起來，不是嗎？

　　如果失去了這些人，那麼她的世界也就不存在了吧……她絕對不能容許，這種事情。

　　——害怕的事物太多，而且在隨著她往前走的過程中還不斷地增加著。她真的很害怕很害怕，非常害怕，同時非常非常地痛苦……並且深知，繼續往前走的話，必然有更為巨大的疼痛和恐懼在等著她。

　　但是。

　　——但是有些東西……她覺得那個支撐自己的理由，她會一直緊緊抓在心底，只要有媽媽小萱他們在的話……為了保護他們，她覺得，自己怎麼樣都可以。

　　無論多麼艱難、多不麼不可能的事情，好像都可以做到。

　　天空突然陰沉了下來，細細碎碎的雨水從天而降，劈裡啪啦地打濕了訓練場的地面，濺起了點點漆黑色的泥水。隨著雨勢漸大，操場上的訓練人員紛紛散去，各自躲雨去了。

　　少數幾個人，在路過微生羽的時候猶豫了一下，卻被拉爾嚴厲的眼神狠狠制止了。

　　滂沱大雨傾盆而下，毫不留情地沖刷著一切。一下下重重地擊打在金髮少女的身上，原本悶熱的軍服，在這場大雨的作用下顯得無比單薄，浸濕之後冰涼地貼在少女的身上。

　　拉爾·米爾奇背著來福槍，面無表情地站在雨幕中，遠遠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微生羽，耳邊是雨點落在槍管上發出的金屬撞擊聲。她在等，等微生羽自己站起來。

　　淡金色長髮的少女躺在地上，周圍被雨幕朦朧了起來，身形一動不動。

　　「拉爾教官，是不是讓人——」終究有些於心不忍，畢竟微生羽不過是個看上去瘦瘦小小的漂亮女孩子，一個教官忍不住開口說道——然而不等他把話說完，卻見背著來福槍，戴著擋風鏡的拉爾動了一下，一直抿得緊緊的嘴唇瞬間閃過了些許淡淡的笑意，一閃即逝——

　　那個教官突然聽見了身後傳來了眾人的口哨聲和喊叫聲，他怔了一下，扭頭看去——只見操場上那個單薄瘦小的身影，居然一點點撐著地面站了起來！

　　雨點一下下重重地落在身上，哪怕是隔著軍服，也可以感覺到疼痛感。但是這些，對於微生羽而言，都算不了什麼了。她已經完全不在乎了——抬起之前還撐在泥水裡的手掌，將眼睛上的雨水抹去，微生羽咬了咬牙——雖然知道時間一定早就過了，但是……她覺得，不跑完這八千米，好像就無法對自己交代。

　　【「我會幫你找來全世界最好的老師——但是相對的，不管遇到多麼嚴苛痛苦的訓練，都不能退縮；就算被打得粉身碎骨遍體鱗傷，你也沒有抱怨的資格！怎麼樣？」】——那個時候，Reborn這樣對自己說過。

　　而她自己，也已經答應過了Reborn，也對自己保證過了——【「不用考慮了——我已經決定了。無論是什麼樣殘忍的過程都無所謂，我只要一個最好的結果。」】

　　無論過程多麼殘忍，都無所謂了……都無所謂。區區八千米，又算得了什麼呢？她想要成為的那個自己，絕對不會就這麼簡單地放棄倒下。

　　第八圈。第九圈……第十圈。

　　她沖過終點的時候，看見了那個穿著深色披風，帶著擋風鏡的小嬰兒——她站在雨裡，一動不動地陪著自己淋雨，直到最後。

　　好像周圍有人在吹口哨，在歡呼甚至鼓掌——義大利人，果然是愛鬧騰的一群傢伙啊……她停下腳步的時候，腿一軟，再次「啪」地一聲倒在了泥水裡。

　　耳邊是隆隆的雨聲，拉爾站在她前方大約五步的地方，聲音冷靜而漠然，沒有一絲起伏——但是儘管如此，微生羽卻是淡淡地笑了。

　　「兩個小時十五分鐘多……時間早就超過了，廢物果然就是廢物。」

　　「——不過，最後看來，似乎也勉強算是可以回收利用的廢物吧。」

　　意識徹底陷入黑暗之前，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微生羽一瞬間，恍惚好像看見了拉爾嘴角淡淡的笑容。

　　雨聲滂沱，而連拉爾都沒有發現的是，在操場對面的大樓裡，卡爾斯上將面無表情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冷冷地注視著倒在雨地裡被眾人齊齊上前簇擁著抬去醫務室的金髮少女。

　　（三）

　　而與此同時，彭格列首領辦公室裡，棕發青年捏著手裡的檔，指尖不知道是由於憤怒還是震驚，幾乎是無法抑制地微微有些顫抖著——獄寺隼人推門而入的時候，沢田綱吉恰好「啪」地一聲，揚起手臂就將手中的資料夾狠狠地扔在了對面的牆壁上！！

　　「嘩啦——」一聲，如同雪花片一樣的檔紙在空氣中四下散開飄落，而那個資料夾的塑膠外殼，早已經被狠狠摔成了碎片。

　　「——十代目？」

　　有些震驚地看著眼前撐著辦公桌，半低著頭站在那裡的沢田綱吉。棕發青年的身上，散發著讓獄寺隼人都覺得陌生的強烈怒意——自從十年前Xanxus把九代目封在哥拉·莫斯卡裡面之後，獄寺還從來沒有見過沢田綱吉露出這樣憤怒的表情。

　　「這到底……十代目，發生了什麼事嗎？」

　　辦公室內一片死寂。沢田綱吉雙手死死地撐著桌面——最終仿佛是強行狠狠壓抑住了什麼似的，重重地出了一口氣。

　　「沒什麼……對不起，獄寺君。不過……我現在要馬上離開一下，直飛COMSUBIN特種軍校，請為我準備直升機。」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通知下面的人。」

　　沒有再多問，獄寺定了定神色，轉身拉開了門——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他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能夠讓沢田綱吉這樣失控的人……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就想到了那個微生羽。

　　——那個傢伙……不會又出了什麼事吧？                        


☆、黑手黨都不會有好下場

　　（一）

　　沢田綱吉回過神來的時候，發覺自己站在了一扇雪白的門前。

　　那樣的白色，隱隱約約帶著點久違的神聖味道，門上雕刻著簡潔而雅致的歐式花紋，看上去有些宗教的意味在裡面——沢田綱吉反應了一秒之後才恍惚想起來，這是基督教建築裡常用的雕刻手法和花紋。

　　先前的記憶有些模糊，他有些不確定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他可以大致聽見，門的另一邊傳來了女孩子嘻嘻哈哈的低聲說笑聲，判斷不清楚內容。判斷了一下，應該是有三個女孩子的樣子，其中兩個是Elisa和歐泊，另一個卻是有些陌生——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推向了這扇大門。然而，不等他的手掌碰到大門，身後就驀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女聲——

　　「啊拉，阿綱你在這裡啊……難怪剛剛隼人到處都找不到你呢。」

　　聞聲回頭，沢田綱吉微微有些驚訝的目光，對上了粉發美女碧洋琪略帶調笑意味的神色。不同與以往的幹練打扮，今天的碧洋琪身著一身紫色的修身小禮服，粉色的長髮在腦後挽成了一個精緻的髮髻，襯以明亮的珍珠發飾，將她身上原本端莊優雅的氣質完美的展現了出來——不過此時此刻，碧洋琪嘴角的笑容，卻和「端莊優雅」這個詞語相去甚遠。她非常有大姐大意味地伸手拍了拍沢田綱吉的肩膀，在他的耳邊輕輕笑了一聲，「——原來是偷偷跑過來看新娘子了啊，呵呵。」

　　然後，不等沢田綱吉反應過來，她已經伸手打開了那扇雪白的大門——正對著大門的窗戶由於突然吹過的清風輕輕揚起，微微有些刺眼的陽光穿過窗櫺迎面而來，而窗邊正沐浴著陽光的少女，身著一襲潔白如雪的婚紗長裙，垂落在肩膀上的淡金色長髮熟悉而耀眼。

　　眼前的一切，美好純粹到虛幻的感覺；而他心中，那種仿佛一下子被陽光填滿的幸福感覺卻又是無比的真實。

　　——Elisa。

　　沒有任何遲疑地，沢田綱吉幾乎是只看著那個純白色的背影就條件反射地想到了那個擁有著燦爛笑容和銀灰色眼眸的少女。而碧洋琪的話語也證實了他的猜想——

　　「嗨，少女們——新郎都等不及自己跑過來看新娘子了，阿羽還沒打扮好嗎？」

　　這個時候，沢田綱吉才勉強移開目光，注意到原來房間裡除了Elisa，還有兩個女子——對了，之前的確是聽見了三個女孩子的聲音的。

　　金髮碧眼的歐泊抱著手臂，背靠著牆壁上，唇角有戲謔的笑容：「看出來了，十代目大人從進門開始就一直盯著我們新娘子啊……好像已經完全遮罩了我和小萱小姐了呢。」

　　……一開始確實沒注意到還有別人的沢田綱吉啞口無言。

　　而站在Elisa另一邊的，是一個沢田綱吉微微有些眼生的黑髮少女——她轉過身的時候，沢田綱吉想起來了：她就是那個，Elisa在中國最好的朋友——葉萱。他曾經在Elisa的相關資料裡看見過這個女孩子的照片。

　　手裡拿著一支小小的口紅，葉萱「啪」地一聲合上了手中的小化妝盒，一邊沒好氣地在Elisa的頭頂上輕輕敲了一下一邊回答了碧洋琪的疑問：「早就好了，要不是這傢伙自己把口紅弄亂了，早就可以出去了。」

　　「小萱你下手太狠了啦……」Elisa微微帶著些撒嬌意味的聲音隨之響起，她抬起雪白纖長的手臂，似乎是要去揉之前被葉萱敲過的地方，卻被葉萱一把捉住了她的手。黑髮少女咬著牙，威脅意味十足地說：「微生羽，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把髮髻弄亂了，你就頂著雞窩去和沢田綱吉結婚吧！我是不會幫你弄第三遍的！！！」

　　——「和沢田綱吉結婚」。

　　仿佛一下子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心臟，終於確認了什麼一般，他再次將目光定在了淡金色長髮少女的身上。葉萱的話語好像狠狠戳中了她的死穴一樣，Elisa一邊小聲嘟囔著「小萱你在胡說些什麼呀……」一邊有些悻悻地放下手臂，然後在葉萱和歐泊推了好幾下之後，才低著頭轉過身，隨即被葉萱大力的一掌推進了沢田綱吉的懷裡——

　　「呐，我們就先出去了。不過沢田君，現在只能抱抱阿羽喲~要是想KISS的話，還請忍耐到婚禮上吧，阿羽的口紅再亂掉的話，可是很麻煩的，哈哈……」

　　黑髮少女說著，和歐泊碧洋琪一起朝著門外走去——沢田綱吉有些僵硬地抱著懷中少女柔軟的身體，努力維持住臉上的鎮定神色——雖然感覺臉上熱得不正常。

　　他想，這一切真是美好得太過不可思議了。懷中淡金色長髮少女微微有些窘迫地低下了頭，白皙的臉頰上是淡淡的紅暈，透出一種無法言說的嬌媚感，讓他忍不住稍稍收緊了擁抱著她的手臂。

　　——好吧，就算是假的……也容他，自欺欺人一番吧。

　　……

　　唱詩班孩童柔和而稚嫩的歌聲，猶如教堂穹頂之上照射而來的陽光一般飄渺而清澈，空氣中彌漫著青草和露水的濕潤氣息。他站在牧師的面前，遠遠地看著她抱著Visconti前輩的手臂，從教堂外那一片嫩綠色的草坪上，穿過漫天的玫瑰花瓣雨，踏著鮮紅的地毯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清新秀雅的面容在白色的婚紗之後若隱若現。他伸出手，從金髮男子手中接過了她的手，Visconti銀灰色的眼眸中一瞬間閃過了無奈傷感和欣慰，最後給了他一個淡淡的笑容，轉身退開。

　　白鴿揮動翅膀，發出撲棱棱劃破空氣的聲響打破寂靜——直沖向陽光最耀眼處……

　　他們終於在牧師的面前站定，那個穿著黑色牧師衣袍，神色仁慈而安詳的中年男子胸前掛著一枚鑲嵌著晶瑩璀璨碎鑽的銀色十字架，面帶微笑地翻開了身前那本《聖經》，緩緩開口。

　　「新郎、新娘，願神賜福於你們；今天，教會在上帝面前聚集，在聖堂內為你們公行神聖隆重的婚禮。婚姻是蒙福的、是神聖的、是極寶貴的；所以不可輕忽草率，理當恭敬、虔誠、感恩地在上帝面前宣誓，成就基督徒婚姻的要求！」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抬手輕輕按住了胸前的那一枚銀色的十字架，神色莊重而嚴肅地看著沢田綱吉，一字一頓，清晰地道：「沢田綱吉，我代表教會在至高至聖至愛至潔的上帝面前問你：你願真心誠意與微生羽結為夫婦，遵行上帝在聖經中的誡命，與她一生一世敬虔度日；無論安樂困苦、富貴貧窮、或順或逆、或健康或病弱，你都尊重她，幫助她，關懷她，一心愛她；終身忠誠地與她共建基督化的家庭，榮神益人！你願意嗎？！ 」

　　——仿佛是來自於神明的質詢，一字一句都敲擊在他的心上，讓他一瞬間，居然也緊張了起來。

　　輕輕出了一口氣，棕發青年抬起琥珀色棕白分明的眼眸，餘光瞥到身旁女子握著捧花的雙手有些不安地緊了緊，沢田綱吉的唇角微微上揚了一下。他轉過頭，凝視著少女微微有些紅暈的羞怯面容，堅定而清晰地開口。

　　「我願意。」

　　他很清楚，不是妥協，不是將就——而是順從本心一般，無比自然地開口，帶著他自己也無法忽略的迫不及待。

　　牧師點了點頭，轉向了他身側的少女，將方才的問題對著她重複了一遍。

　　「微生羽，我代表教會在至高至聖至愛至潔的上帝面前問你：你願真心誠意與沢田綱吉結為夫婦，遵行上帝在聖經中的誡命，與他一生一世敬虔度日；無論安樂困苦、富貴貧窮、或順或逆、或健康或病弱，你都尊重他，幫助他，關懷他，一心愛他；終身忠誠地與他共建基督化的家庭，榮神益人！你願意嗎？！ 」

　　牧師的話音落下，那一瞬間的靜默和停滯，讓沢田綱吉都有些忐忑——他注視著少女微微張口，聲音雖然有點小，但卻是沒有一絲的猶疑。沢田綱吉的唇角下意識地浮現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然而下一秒，淡金色長髮少女的笑容僵住了，好像看見了什麼一般，神色大變！手中的捧花倏然落地，她猛然伸出雙手，一把抱住了他，沢田綱吉措手不及向後摔倒——

　　「砰——！！！」

　　他的笑容就這樣凝固在了那裡。懷中抱著的少女好像沒有生命力的人偶一般，身體軟軟地倒了下來，而他覆在她後心口上的手，觸摸到了一片熟悉而絕望的溫熱和潮濕……

　　——那一槍本來應該打在他身上的。沢田綱吉非常清楚。

　　Elisa不過是個普通人，而他卻是背負著無數人命的黑手黨。

　　——黑手黨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好像周圍的空氣都被猛然抽空了一樣。窒息感和血色鋪天蓋地而來。沢田綱吉只覺得自己仿佛一瞬間，從最高最幸福的雲端墜進了無邊黑暗和絕望的地獄。

　　尖銳的槍聲久久地回蕩在教堂的穹頂之上，狠狠地壓過了少女回答的聲音；又或者她根本沒有來得及說出口，一切就這樣戛然而止——

　　沢田綱吉猛然驚醒過來。

　　（二）

　　COMSUBIN特種軍校的操場邊上，剛剛跑完八千米的微生羽揉著酸疼的腿，一邊小口小口地喝著水，一邊微微松了口氣。

　　——剛剛那十圈，總算是達到了拉爾要求的水準。一個小時之內，五十六分鐘。

　　……她還以為自己肯定會殘廢呢，原來人類真的可以做得到啊（……）！

　　微生羽握了握拳！在內心深處淚流滿面——果然，只要有人逼著，沒有是不可能做到啊！而且跑了十幾次八千米之後，居然也開始漸漸習慣了——最起碼，不會出現剛開始那種跑完之後臉著地的丟人情況了……

　　當然，拉爾對此的評價，始終是「廢物」一個詞沒有變過……微生羽想，拉爾一定是傳說中的「打擊教育法」的至上推崇者= =。

　　將手中的水瓶蓋好，隨手放在了腳邊，微生羽看了看手錶——已經休息了五分鐘了。大約是因為她這一次達到標準的緣故，拉爾女王陛下特別恩准她休息十五分鐘，至於十五分鐘之後……八百米。

　　對，你沒看錯，八百米——不過不是跑步，而是兔子跳……限時十五分鐘。換了以前，微生羽絕對會對著拉爾說出「你根本是謀殺吧」這種話，不過自從拉爾好像拖死狗一樣把一個訓練偷懶的軍人拖到操場邊上一頓連環抽之後，微生羽就徹底學乖了。

　　——其實，她心裡明白，拉爾那是抽給她看的……因為女王陛下將那個軍人徹底抽昏過去拋屍一邊之後，對著她意味深長地扶了扶背後的來福槍TAT……

　　於是當時，原本想要偷偷沿著跑道內側跑（這樣總體路程會短一點）的阿羽小廢柴，默默地回到了週邊跑道上，老老實實地繼續跑了。

　　——啊哈哈，女王陛下果然是明察秋毫啊……隔著那麼遠居然也能看出來她要偷懶……

　　彎腰檢查了一下鞋帶，微生羽將頭上因為跑步而有些鬆散的馬尾辮解開，淡金色的長髮披散開來，由於汗水的緣故有些黏在了臉上，她一邊拿起毛巾擦了擦臉和脖子——就在這時，一個好聽的男聲驀然在她耳邊響起：「你是叫……『微生羽』對嗎？中國女孩？」

　　微生羽擦臉的動作微微一頓——雖然對方的聲音真的很好聽，但是她對於這傢伙的印象卻不太好。原因很簡單——她面無表情地放下了毛巾，盯著那個軍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鹹豬手，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挪開你的蹄子。」

　　——不過用的是中文。估計那個軍人是沒有聽懂，不過微生羽要的就是他聽不懂，不然出了國門就罵人，太給國人丟臉了……

　　那個白人小子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微生羽的不爽，反而自顧自地說著一些亂七八糟的自我介紹，讓侯自以為不著痕跡地將微生羽往自己懷里拉——微生羽僵硬了一秒之後，非常乾脆地抬起手肘，狠狠給了他胸口一下——這個白斬雞一樣的除了泡妞一無是處的白人小子尖叫了一聲，捂著胸口當場倒地。

　　——沢田綱吉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那個白人小子捂著胸躺倒在地上，狼狽不堪惱羞成怒地大吼著：「別以為我不知道！！！跟你一起來的拉爾·米爾奇是彭格列的人吧？！！！黑手黨了不起嗎？呸——！！！我告訴你吧，黑手黨沒一個好人，沒一個有好下場的！！！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你遲早——」

　　那個軍人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微生羽面無表情地上前，狠狠抬腳踩在了他的臉上——「黑手黨沒一個好人，沒一個有好下場的」這句話狠狠地撞在了她的心上，她想到了至今下落不清生死不明的父親，加上這幾天在拉爾那裡受的氣無處發洩，微生羽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發洩的機會。

　　「——收回你的話，白癡。」

　　這一次，微生羽沒有用中文，而且，聲音非常大。

　　她放棄了她之前擁有的一切，就是為了保護身邊重要的人，不管那個人是黑手黨還是普通人；但是這個混蛋，居然敢在她這樣努力的時候，詛咒她的親人，就好像在嘲笑她拼命一樣的努力一般。

　　——不好意思，她脾氣不好，忍不了。

　　（三）

　　沢田綱吉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病床上吊著胳膊，臉上青青紫紫的微生羽。旁邊的獄寺隼人也是捂著臉，一臉「被這女人打敗了」的表情。

　　「……你這笨蛋，明明不會打架還不會躲嗎？！那小子水準是差勁，不過再差勁也是受過特種訓練的軍人啊！」

　　因為一時大意，被微生羽一腳踩在臉上之後，那個白人小子完全忘記了什麼紳士風度——他抓著微生羽的腳腕，立馬就把打架無能的阿羽小廢柴給摔倒在地了。也許是記恨著阿羽之前的一肘之仇，那個傢伙把阿羽放倒在地之後，第一時間就以同樣的方式狠狠砸向阿羽的胸口，那力道，絕對可以一下子砸斷阿羽至少兩三根肋骨。然而，女孩子們都懂得，在有人往你胸前襲來的時候……大多數女孩子都會抬手護胸的。這也就是為什麼，微生羽此時此刻，雖然肋骨沒有事情，手臂卻光榮負傷的緣故了。

　　儘管沢田綱吉看到之後，第一時間沖上去把那個混蛋一腳踹開，狠狠踢開到一邊，但是阿羽的手臂已經骨折了。讓獄寺驚訝的是，雖然已經疼得冷汗直冒，微生羽居然還一臉蒼白地要衝上去繼續打架，好在沢田綱吉乾脆俐落地將這不要命的傢伙一個擒拿制住，抱起來直接送去了醫務室。

　　「——那時候太生氣了嘛，那個傢伙居然敢說什麼『黑手黨沒一個有好下場的』——等以後我變厲害了，絕對……」

　　微生羽躺在病床上，一邊磨牙，一邊抬手在自己的下巴下面做了個砍頭的動作。獄寺看著，頓時更加無語了。

　　沢田綱吉聽到這裡，微微怔了怔，隨即低下了頭——微生羽剛要繼續說什麼，就聽見一直默默站在自己床邊的棕發青年驀然開口，沢田綱吉的聲音中帶著淡淡的漠然，那種距離感讓她感覺對方一下子有些陌生了起來。

　　「其實——他說的也沒錯。」

　　微生羽愣愣地看著沢田綱吉輕輕移開了一直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不明白對方突然這麼說的意思。

　　而沢田綱吉抿了抿嘴唇，神色複雜地看著微生羽，他微微閉了閉眼，想要讓自己從少女銀灰色的眼眸中掙脫出來，然而一閉上眼睛，卻又驀然想起了在飛機上那個美好而殘忍的夢境。

　　潔白而聖潔的婚紗上，染上了重重鮮豔而諷刺的鮮血……她毫無生氣的樣子。

　　——他想，這真是個可怕的夢境。而他現在想做的，就是徹底斬斷一切可能導致那樣事情的起因，他知道他可以的，因為他是彭格列十代目。

　　將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孩趕出黑手黨的世界，他這點力量還是有的。而這樣，也是Visconti前輩的願望。

　　這一次，就算是Reborn跑出來阻止他，也沒有用了——

　　「——微生小姐。」

　　棕發青年的笑容公式化而冷漠，好像一扇厚重冰冷的大門，要隔絕一切一樣。

　　「黑手黨不是遊戲……所以現在，跟我回去羅馬，我不會容許你，再胡鬧下去的。」

　　——你所害怕的事情，我明白的……不過請你放心，在最開始的時候，我就已經決定了。

　　這一次，你什麼都不需要做，我會保護你的。

　　沒錯……那些黑手黨下作骯髒的事情，就全部交給他，他一個人去做就好了。

　　而她，只要繼續保持著那樣的單純和快樂就好了，幸福著她自己的幸福，不需要接觸那些污穢的事物。                        


☆、我想要成為的那個自己

　　（一）

　　「黑手黨不是遊戲……所以現在，跟我回去羅馬，我不會容許你，再胡鬧下去的。」

　　COMSUBIN特種軍校的醫務室裡，寂靜無比，只聽得見彭格列家族年輕教父那猶如命令一般的話語；醫務室的門外，背著來福槍的拉爾閉著眼睛，雙手環在胸前，一動不動靜靜地站在那裡。

　　「——不去阻止可以嗎，拉爾？」

　　隨著一陣幾乎不可聞的腳步聲，一個稚嫩的童音驀然在走廊裡響起——身著漆黑色西裝的小嬰兒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走廊的不遠處，一邊抬頭看了看拉爾身後的醫務室大門，一邊問道。

　　仿佛早早就知道了Reborn在那裡，拉爾依舊保持著原先的姿勢沒有動，嘴裡卻是輕輕哼了一聲：「沒有必要。」

　　Reborn挑了挑眉，「嗯？」

　　「——如果憑沢田的幾句話就可以把微生羽帶走，那麼她的決心也就根本不算什麼了。那樣的話，就算把微生羽繼續留在這裡，也只是浪費時間罷了。」

　　拉爾說完，拉了拉身後背著的來福槍，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向著走廊的另一邊走去——而獨自留下的Reborn，卻是微微有些訝異地看著拉爾的背影，隨即輕笑出聲。

　　「……呵。」

　　——僅僅是兩三天的相處，就已經對微生羽這麼瞭解了嗎？真不愧是，COMSUBIN特種軍校的最強教官啊……看來這一次，把呆羽交給拉爾，真的沒有找錯人呢。

　　拉了拉帽檐，Reborn抬手輕輕摸了摸手臂上眯著眼睛假寐的列恩，靜靜地站在拉爾先前的位置上，和門內的沢田綱吉一起，等待著微生羽的回答。

　　醫務室內，一片寂靜。過了大約一分鐘的時間，微生羽低下頭，輕輕地出了一口氣，隨即抬起了那雙銀灰色的眼眸，對上了沢田綱吉堅決的眼神。

　　「——謝謝你，綱吉君。」

　　（二）

　　——其實在聽見沢田綱吉話語的那一瞬間，微生羽並非是沒有一點點動搖的。

　　她也是普通的女孩子，而且是個懶人。十八年來化妝打扮的次數屈指可數，有的時候，就算微生遙說要給她買漂亮的衣服和發飾，她也寧可窩在家裡上網而不是逛街；軍訓結束的時候曬得很黑，微生遙買回來了不少美白麵膜，可是微生羽幾乎一次也沒有貼過；喜歡吃各種各樣的美食，最喜歡收集一些訂餐電話號碼，但是卻從來不願意為了自己最喜歡的「鮑汁蝦仁飯」專程換衣服跑下樓去，寧可在家裡穿著睡衣頂著雞窩頭熱昨天晚上的剩飯剩菜……

　　如果沢田綱吉，是在她剛剛來到這裡的時候，搶在拉爾讓她去跑八千米之前就對她說出這樣的話語，那麼微生羽一定會猶豫再三，意志不堅定，最後在八千米的折磨之下找各種理由選擇放棄，跟在沢田綱吉身後火速離開這個斯巴達基地。但是，那是之前的她。

　　現在的她……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她非常確定，自己的決心，是不會動搖的了。但是——

　　「還是非常謝謝你啊……綱吉君。」

　　看著站在自己身側，面色冷淡而嚴肅的棕發青年，微生羽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沢田綱吉原本有意營造出來的陰沉和嚴肅氛圍瞬間被打破。她抬起沒有受傷掛彩的那只手，輕輕握住了之前沢田綱吉抽回的手，入手冰涼的觸感讓微生羽在心底微微愣了一下，但臉上卻依舊維持著先前明亮燦爛的笑容。

　　「——不過，綱吉君你，還真是不適合扮演壞人啊……一眼就會被看穿的。」

　　沢田綱吉怔了怔，隨即撤去了臉上的嚴肅和冰冷，恢復了平時的溫和，有些無奈地說：「微生小姐，我……並不是在開玩笑。」

　　微生羽側過頭，看著他，像是在等他繼續說下去。

　　淡金色長髮的少女銀灰色的眼眸，和記憶中的小女孩漸漸重合——只不過，在那雙眼睛的深處，似乎有什麼，改變了……沢田綱吉將腦海中的異樣感揮去，咬了咬牙，回握住了微生羽的手，彎下腰，視線和微生羽平齊，非常認真地開口道：「我之前說過——【黑手黨沒一個有好下場的】，對吧？這句話，雖然有些誇張了，但是據我所知，【大部分黑手黨，都是沒有什麼好下場的】。」

　　感覺到掌心微生羽的手指微微一緊，沢田綱吉心中隱隱有些發痛，但是他還是決定繼續說下去。

　　「——對不起，微生小姐……我知道我剛剛說完的時候，你一定很難受，說不定……說不定，還想像剛剛收拾那個傢伙一樣，狠狠揍我一頓吧。」自嘲一般地輕笑了一下，沢田綱吉看著微生羽一下子低下了頭，淡金色漂亮的長髮從她肩膀上滑了下去，擋住了她的神色。

　　「——但是，這就是事實。」

　　「彭格列家族的歷史上，大部分的首領和守護者們，都是如此——除了因為內亂而遠渡重洋，前往異國他鄉的初代家族成員大多數活了下來。」

　　「即使是強悍如彭格列二世，精明如彭格列三世，智慧如彭格列七世……都一樣。不是被其他家族的人設計殺害，就是在內亂中丟掉了性命，也有因為失去人心而被手下送上斷頭臺的。就算是穩重的彭格列九代目，也就是微生小姐父親所效忠的BOSS，也由於黑手黨鬥爭而身受重傷，至今還沒有恢復……」

　　「一旦成為了黑手黨，無論你是否願意，被註定沒有回頭的路了。」

　　——就像他。

　　「所以……趁現在，還來得及——」

　　「——我是不會放棄的。」

　　儘管心裡，真的非常非常地恐懼，非常非常地害怕……但是……

　　微生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抬起了頭，聲音清亮而堅定，一下子將沢田綱吉的話語打斷在了那裡。

　　——但是，比起那些害怕，她還有更加重要的、必須要沿著這條路往下走的理由。

　　「因為，我……想要保護大家——不僅僅是媽媽還有小萱。」

　　「我微生羽，絕對絕對，不想再連累別人為我受傷了！」

　　——閉上眼睛，好像還能看見那些夢境中鮮血淋漓的畫面。但是，現在……似乎已經沒有那樣的恐懼感和窒息感了。

　　人類，都是可以慢慢適應周圍環境的生物。就好像，倘若將她周圍的燈一下子關掉，她的眼睛必然無法適應；但是倘若將燈光一點點調暗，直至完全沒有，那麼她卻可以照樣視物。

　　就好像，那漫長的八千米。一開始的時候，一圈都無法堅持，但是慢慢的，居然可以在一個小時之內完成。這對於以前的她而言，是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然而，就是這麼小小的一件事情，讓她忽然明白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說什麼「不可能」、「做不到」……不過是自己給自己找的理由罷了。之前所有的軟弱，不過是因為沒有一個讓她必須要堅強的理由。

　　而現在，既然這個理由已經出現了，那麼她，也沒有再軟弱下去的藉口了——什麼黑手黨不會有好下場，什麼隨時會死，什麼再也沒有回頭路……這所有的藉口加在一起，都不可能阻止她。

　　「——我已經決定了。」

　　而且，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都要冷靜。冷靜得，都不像那個沒心沒肺的微生羽了……或者說，這樣的微生羽，才是她自己。

　　「——【黑手黨沒有好下晨什麼的……其實我非常清楚啊。殺人者，人恒殺之什麼的……但是，這又怎麼樣呢？」

　　「我想過了……比起，比起自己死掉這種事情……」

　　手指不自覺地收緊，微生羽想，原本說這句話的時候，應該大義凜然非常帥氣的吧——但是，終究還是無法避免口中由於恐懼產生的顫音……然而，就算如此，也絲毫無損於她的堅定。

　　「死亡，的確非常可怕……應該比我所能想像的還要可怕……但是——但是比起自己死掉這種事情，我更害怕的事情，其實是身邊重要人們的死去——」

　　（三）

　　對於黑手黨，微生羽小時候曾經看過一本小說。小說的名字早已經忘記了，但是有一點她很清楚地記得，那就是每個家族的重要成員，最開始的時候往往都是由和前任血脈相連的人接任的。

　　——為了保證對於家族絕對的忠誠。

　　那些黑暗和殘忍，沿著黑手黨們的血脈，從幾百年前一點點傳承而來——她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自己也會繼承這樣的血脈。

　　所以，雖然聽上去很自私……但是最開始，當她知道父親是黑手黨的時候，她最害怕的事情並不僅僅是父親的死亡，還有「自己有一天也要加入彭格列」這件事。

　　「像她這樣平凡普通連槍都拿不穩的傢伙該怎麼混黑手黨呢？」——她不止一次地害怕著。

　　「……會被秒殺吧。絕對。」

　　——她從來不會幻想什麼，有個英雄跑出來幫她拯救世界什麼的。這種事情，她過了十歲之後就再也沒相信過。

　　但事實上，她是父親的女兒，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碧洋琪和獄寺君也是彭格列同盟家族BOSS的孩子，山本君的父親是時雨蒼燕流的一流殺手，小藍波是波維諾家族的後代……他們，無一例外都繼承了父母的黑手黨事業。原本的話，她也應該是其中的一員——只不過由於父親對她的愛和保護，才讓她得以在普通人的世界裡，理所當然一般地享受著那樣奢侈的和平和平凡的幸福，還傻逼兮兮認為這些都是本來就是她該擁有的東西。

　　她還埋怨過父親，為什麼總是不回來？為什麼總是忙工作？但是，事實上，現在想想……父親為了自己，已經做了太多太多了；反倒是她這個女兒，一直以來都太差勁了。

　　「並不是，彭格列的大家打破了我的平靜……而是，我終於到了這個，必須從溫室和保護膜裡走出來的時候了。所以……綱吉君，你真的沒有必要覺得自己虧欠我什麼的，你們並沒有保護我的義務啊……更沒有為了我，保護小萱他們的義務。」

　　「——是我太軟弱了。甚至在剛開始的時候，居然想過逃跑這麼沒用的事情。」

　　「但是，離開這裡的話，又有什麼用呢？也許我可以重新回到普通人的世界，也許可以再次回到彭格列大家的保護之下，但是那樣的我，和以前又有什麼區別呢？不過是換了一個保護者，換了一個溫室。還是那樣的天真無知和愚昧。如果又有人要傷害小萱和大家，我還是會那樣手足無措和無能為力，還是會成為大家的累贅！上一次是僥倖，才恰好被大家救了，但是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一直這樣軟弱的我，根本就無法保護身邊的人，只會成為負擔！」

　　從最開始，微微有些顫抖和恐懼的小聲訴說，到最後，好像鼓起了勇氣一般，微生羽咬了咬牙，好像下定決心一般地揚高了聲音——

　　「我想過了……！如果平靜生活的代價，是要重新成為大家的累贅，那麼我是絕對不會選擇這麼一條路的！！因為……因為在這條路盡頭的那個我，並不是我想要的那個，可以保護大家，強大而堅韌的自己——！！！」

　　「將來，到底會發生什麼呢……這些，我一點都不清楚。但是，有一點我非常明確——那就是【與其祈求生活平淡點，不如祈求自己強大點】！」

　　沢田綱吉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少女，身上綁著繃帶，手臂上和臉蛋上是一道道青青紫紫的擦傷，她吊著手臂狼狽地躺在病床上，在終於把話說完了之後重重地吐了一口氣，抬起頭堅定地看著自己，嘴角綻放出了清澈奪目的笑容。

　　真的是超級狼狽的啊……根本就找不出任何和美麗有關的地方。

　　但是就是那一瞬間，儘管沢田綱吉找不出任何詞語去形容她的笑容，卻覺得，這一刻的她是如此耀眼——甚至比那個在他夢中，身著婚紗的她，還要耀眼奪目出很多倍。

　　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後，沢田綱吉也無法忘記這個笑容。他想，這，就是屬於她本身的光芒吧？她融合在靈魂深處，無論如何不會褪色的光芒……

　　看不見，卻可以清楚地感受到。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22

☆、阻礙義大利前進的絆腳石

　　（一）

　　一年後，義大利羅馬——

　　車窗外的來來往往熱鬧無比的人流中，頻繁地傳來了義大利人們興高采烈的大笑聲，裝滿了琥珀色啤酒的巨大玻璃杯不斷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潑灑出來的啤酒泡沫就好像是人的生命一樣，轉瞬就有破碎的危險。

　　……這個低沉陰暗系的比喻是怎麼回事。果然在巴勒莫看巴厘安的文件看多了嗎？可惡……居然有積了大半年份的檔堆在那裡，巴厘安雲守部門的人都是幹什麼吃的？！！！好吧，就算她現在還沒有鍵入巴厘安只不過是個暫存檔案批改員，那麼總的有工資吧？工資呢！

　　一想到那個巴厘安雲守部門的小卒子居然一臉輕蔑地指著那一堆的檔，讓她這一周內儘快完成了（更重要的是事後還不給錢），微生羽心裡就是一陣無名火起。要不是想到Reborn說，叫她不要輕易得罪巴厘安的人，她絕對當場給那丫一花瓶！

　　——不過，當三天后批完檔以後，那個混蛋居然對她毛手毛腳的時候，微生羽也順從本心，確實這麼做了。理由很簡單，因為她終於瞭解到那個張牙舞爪的醜男不過是巴厘安的一個底層小隊長，專門管檔庫的。

　　……而且她發現，在她終於實際動手之後，巴厘安雲守部門剩下的那些人的態度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一個比一個諂媚。

　　——果然，就像拉爾說的一樣……巴厘安是彭格列黑手黨本質最明顯的地方。暴力遠遠比道理要硬的多。

　　大約一個月之前，開始一點點接手巴厘安雲守部門的檔工作的巴厘安雲守候選人之一·微生羽坐在白色的瑪莎拉蒂裡，前排開車的歐泊把車緩緩地停在了路邊，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這個時候，一個舉著半杯啤酒、喝得醉醺醺的義大利男人步履蹣跚地晃到了車子邊上，大約是喝得太多了，居然抬起拳頭開始拼命地敲微生羽這邊的車窗，嘴裡不成調子地唱著亂七八糟的歌。

　　然後忍無可忍地歐泊笑眯眯地打開了車窗，對著那個男人嫵媚一笑，勾了勾手指——金髮碧眼的女郎讓路人紛紛眼前一亮，但是下一秒，歐泊接過那個男人手裡的啤酒，對著他的頭頂倒了下去。

　　「再和我提足球，我就把你的頭變成足球。」

　　金髮美人陰森森地咬著牙齒，一瞬間從頭到腳的冰涼徹骨讓男人瞬間清醒過來。在瞥見歐泊故意露出來的那把黑色的小手槍之後，那個男人頓時驚呆了一樣地跌坐在地，呆怔三秒之後鬼哭狼嚎一般地向著身後的酒吧連滾帶爬地跑去，嘴裡不停地尖叫著——歐泊輕輕哼了一聲，將手槍無聲地收回袖子裡：「切，要不是知道阿羽你討厭見血，絕對讓他知道一下黑手黨的厲害。」

　　瑪莎拉蒂後座上的微生羽聞言，按在手機觸屏上的指尖微微一頓，抬起頭掃了一眼那個男人的背影，思考了一下，微生羽判斷出來了：那個男人身上的球衣好像是AC米蘭隊的。

　　「歐泊……莫非除了羅馬隊之外，你喜歡的國際米蘭也輸給了AC米蘭？」

　　——所以看見AC米蘭的球迷在慶祝才會覺得不爽要欺負人家吧……

　　看見駕駛座上的金髮美女動作微微僵硬了一下，微生羽知道自己真相了。

　　據說世界盃足球賽期間，百分之八十的義大利人會和老闆請假，回家專心看足球賽；而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則認為：不用請假，老闆會理解的。

　　所以說，足球還真是義大利的全民運動啊……好像巴厘安這一陣子消極怠工的人也很多，這下微生羽總算找到了原因：黑手黨也會關注足球賽啊。

　　不過，聯繫黑手黨和足球，不免就想到了那個關於西西里島的說法：義大利人常常開玩笑，說義大利的國土就是一隻正在踢足球的長靴。西西里島，就是那個足球。

　　但是……討厭黑手黨的軍方版本卻沒有這麼詼諧可愛。

　　——西西里島，尤其是西西里島的黑手黨，就好像是阻礙著義大利前進的一塊絆腳石。

　　一路上都是讓歐泊無比鬱悶的歡笑聲，直到車子行駛到公寓樓的時候，才勉強得到了少許的安靜。微生羽打開車門，清冷的月光穿過薄紗似地雲層，朦朦朧朧間可以看見有人站在陰影裡等待著。微生羽下車的動作微微動了一下，想到了今天是約定好的時候，忍不住微微歎了一口氣，對著一臉警覺的歐泊做了個「我自己去就好」的手勢，徑直就要走過去。

　　歐泊伸手拉住她，眼神無比嚴肅：「巴厘安的實戰任務……大部分都是要殺人的。」

　　微生羽的動作沒有停頓：「我想，巴厘安那種地方，不會接受一個不敢殺人的雲守吧。」

　　一個月前，Reborn就和她說過了：在加入巴厘安之前，必須要完美地完成一系列巴厘安佈置的任務，否則像她這樣的新人，根本不可能這樣迅速地接近彭格列權利的中心。

　　她等不了，而且……雖然很殘忍，但是如果要她在自己手上的鮮血和媽媽、小萱還有大家的平安喜樂之間做決定，她現在已經不會猶豫了。

　　……雖然還沒有真實地殺過人，但是凡事總有第一次……這個說法感覺特別諷刺。

　　巴厘安要派給她什麼任務，她心裡多多少少也有點概念，據沢田家光叔叔說，這一次的任務物件是一個軍方雇傭的幻術師殺手，已經殺害了彭格列將近二十名門外顧問的人，其中大部門是和他一起工作相互信任的幻術師們。

　　那個時候，她看著照片資料上英俊瘦弱的少年，微微愣了一下——她認出來了，這個人是她在COMSUBIN特種軍校見過的一個荷蘭籍的同學，叫做「萊恩」。笑起來陽光燦爛的，綜合成績也一直名列前茅，好像是鄰家大哥哥一樣開朗的類型；好幾次還主動幫忙把她扶到了醫務室，曾經是非常崇拜拉爾·米爾奇，看著微生羽無比羡慕神往地說：要是拉爾教官也願意指導我就好了。

　　——微生羽當時在心裡忍不住鄙視他是個「M」，不過出於禮貌沒說出來。但是她一直以為這個少年會成為彭格列的人。

　　她隱約還記得，在萊恩畢業之前已經和彭格列門外顧問組的人接觸過了，那個時候興高采烈地掏錢請她吃飯，說什麼「以後都是彭格列的人，一定要好好相處」這種讓微生羽哭笑不得的話。

　　沢田家光告訴她，萊恩一直在彭格列資助的孤兒院裡長大。一開始，確實是真心忠於彭格列的，但是事後，萊恩突然發現自己的父母是在黑手黨的火拼之中被牽累滅口，雖然那個家族和彭格列沒有半點關係，但是在那之後萊恩就漸漸地不對了。估計軍方的人就是利用了這一點，才讓他背叛了彭格列，殺人之後偷走了門外顧問一塊記載著重要軍方線人的名單的記憶卡。

　　如果這個記憶卡落到了軍方的手裡，彭格列在軍方的眼線絕對會被大清洗——那樣死的人絕對不止二十幾個這樣多。

　　所以微生羽的任務就是：殺死萊恩，並且趕在他和軍方的人接觸之前把記憶卡搶回來或者毀掉。

　　微生羽當時張了張嘴，想要問沢田家光：如果她勸萊恩回頭，可不可以放他一命？

　　後來想了想，看著沢田家光痛苦的表情，終究沒有開口。因為她覺得這就好像在問她自己：如果有人殺了小萱，然後被人勸著悔過了，你會不會原諒他並且和他成為同伴？

　　微生羽覺得這問題真特麼的見鬼。如果有人這麼問她，她絕對和他拼命。

　　——聖母這種事情，果然只存在於動漫裡面。任何事情，但凡涉及到人命，那麼是非就不那麼重要了。

　　就是恐怕從此以後，微生羽只要一想到萊恩那曾經大大咧咧毫無心機的燦爛笑容，心口就會悶悶的發痛吧。

　　（二）

　　巴厘安那個來送檔的傢伙，看樣子好像是雨守部門的人，很乾脆地把資料遞過去就點點頭瞬間離開，整個過程沒有一句廢話。

　　當然，也沒有給微生羽拒絕的機會。說到底，現在她不過是個巴厘安雲守的候選人——候選人可以有很多，除了最後勝出的那一位元，其他的全部都是無足輕重的炮灰。

　　微生羽在那人離開之後，打開紙袋看了一眼，在看見那個陽光燦爛的笑容之後，瞳孔微微一縮，將那份檔丟回了袋子裡。

　　行動時間是明天晚上，地點是紅燈區的某個小酒吧。這是彭格列的內線從軍方內部得到的消息，如果微生羽這一次行動失敗，那個內線就是最後一次傳回消息了。

　　——這種「不殺人就要害人」的感覺真討厭。

　　微生羽將牛皮紙袋扔在了床上，重重地吐了一口氣，看著天花板。閉上眼睛，默默地回憶起了在高級逼真的類比系統裡殺人的感覺——這是沢田綱吉專門讓人為她製作的一款軟體。

　　……但那畢竟是假的。再逼真也是假的。

　　歐泊洗完澡，裹著浴巾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微生羽正好拿著換洗衣服從她身邊走過，開玩笑說歐泊像剛出籠的包子然後被歐泊踹了一腳。

　　想了想，她還是開口問了歐泊：「第一次殺人之前，什麼感覺？還有殺人的時候和殺人之後？」

　　歐泊愣了一下，隨即回答：「——餓。非常餓。」

　　微生羽沒有聽明白，於是歐泊接著說：「『偷天』組織訓練的時候，會把一群小孩關在一起自相殘殺，只有最後活下來的人才能得到那一天僅有的一份食物和水。」

　　——這讓微生羽忍不住想起了很久以前看過的一部叫做《全職獵人》的動漫，裡面有個叫「流星街」的地方，好像也是這麼個生存法則。

　　歐泊說：那個時候，完全沒有別的想法，就是不想被殺死，也不想被餓死。

　　歐泊當初面臨的選擇是：殺人或者死亡；而微生羽現在，面臨的是：殺敵人還是殺同伴。

　　微生羽站在熱氣騰騰的浴室裡，四面都是水霧，覺得徹底喘不過起來了。然後她將花灑對準了自己的臉，換成了冷水——

　　別再想這些坑爹的事情了……會瘋的，真的會瘋掉的。

　　別去想萊恩了，想想媽媽和小萱，想想家光叔叔和拉爾教官，想想大家。

　　——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將花灑狠狠地摔在了浴缸裡，濺起的水花狠狠地打在臉上，微生羽覺得好像在挨耳光一樣的疼。

　　而與此同時，彭格列總部，同一樣的一份文件，被沢田綱吉捏在手裡，邊角處已經隱隱起了些皺痕。他閉了閉眼睛，終究還是將那份資料放在了一邊。

　　——之前所有的努力，不過是為了這一天的來臨而做的準備。

　　他現在，作為彭格列十代目，根本沒有立場去阻止巴厘安的決定——更何況派遣微生羽去完成這一次的任務，是最好的選擇。

　　萊恩和庫洛姆一樣，是屬於特殊體質的人群，天生對於幻術有著非比尋常的天賦。一般人根本執行不了這樣的任務，因為萊恩單論潛行本領甚至已經超過了庫洛姆，只有同樣擁有特殊能力的微生羽，才可以完成這個任務。

　　這是個讓微生羽對彭格列展現她價值的機會。如果想要讓她今後在巴厘安甚至整個彭格列可以穩穩地立足，那麼這一場試煉必不可少。

　　——萊恩背叛了彭格列，必須死。

　　（三）

　　蒼白的手指一下下敲打著鍵盤，發出一連串「噠噠噠」地輕響聲，穿著深綠色軍服的男人的嘴角，一點點彎成了一個嗜血的弧度……

　　【明天晚上，艾森頓酒吧……你們應該，準備好了吧？】

　　慘白的電腦螢幕上，一行漆黑的字母一點點排列成一句話，男人按了按回車鍵，將它們發送了出去，然後很快得到了回復。

　　【佈置好了，確認萬無一失。彭格列果然如您所料，派出了那個女孩。不過將軍閣下，我不明白，有什麼人居然值得您放棄那個名單？那個孩子有那樣的價值嗎？】

　　看著螢幕上的回復，電腦前的男人神色微微有些陰蟄：【這就不是你們該管的事情了。滾。】

　　——手下盡是些沒用的廢物。什麼都不知道。

　　那個名單算得了什麼……不過是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就算殺光了這批，還會有下一批，根本不能改變什麼。

　　但是……那個小丫頭——自從拉爾第一次帶她進他的辦公室，他就認出來了。

　　——那樣的頭髮和眼睛，簡直和Visconti一模一樣。

　　男人捏著酒杯的手指，微微一緊——眼中閃過了些許血色的殺意。

　　彭格列派她來和萊恩對抗，只有一個原因……那麼，就是她繼承了Visconti的特殊能力，恰好可以克制萊恩。

　　原本可以早一點派人去拿那個記憶卡，不過現在他改變主意了……那個小小的名單算什麼？他想要的……是當初擊敗了他的那種恐怖的力量。

　　他抬起手，輕輕按在了心口的位置——當年，就是那個力量……讓他輸給了彭格列家族的雲之守護者，在軍方面前大丟臉面。

　　他憎恨著那種能力……那種小偷一樣，竊聽他人心音的魔鬼力量。

　　不過——如果利用那個女孩，那種力量，把彭格列十代目送進地獄……不知道Visconti會作何感想呢？

　　「啪嗒」一聲，男人伸出手，將打火機在一片黑暗中點亮，然後點燃了指間那張淡金色長髮少女的照片。而他嘴角，那一抹詭異而陰沉的弧度，越來越明顯……


☆、遲到的情報

　　（一）

　　【「……自從二戰以後，COMSUBIN特種軍校大部分的畢業生，不是死在黑手黨手上，就是加入了黑手黨。」】

　　微生羽躺在床上，眼睛閉得緊緊的，不斷地數著羊……不過儘管如此，拉爾·米爾奇的話語，卻一直在她的腦海中不斷徘徊著，揮之不去。

　　……這種感覺，說不清到底是知道自己即將去殺人更痛苦還是知道自己即將被殺更恐懼。

　　總之就是坑爹的睡不著覺，微生羽有一瞬間甚至想過，乾脆用被子捂住頭，把自己弄昏過去算了；不過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她生怕自己明天早上醒不來剛好被拉爾或者Reborn撞見，然後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們大約會對自己做什麼。

　　微生羽被自己想像到的事物嚇了五分鐘之後，心理陰影作用下冷汗淋漓，夜風一吹遍體生寒，於是更加清醒了。

　　——COMSUBIN特種軍校大部分的畢業生，不是死在黑手黨手上，就是加入了黑手黨。

　　拉爾曾經這麼說過，當初她雖然聽見了，但是不過是以一種局外人的眼光去看這件事的。心裡當初還對於那些訓練場上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人們產生過憐憫的感覺。可惜她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情臨到她頭上，會是怎麼一種滋味。

　　拉爾當初還說過，和她同期畢業的兩百多個畢業生，現在只剩下了零頭都不到的七八個人，這到底是怎樣一種存活率……而且，就連活下來的人們彼此之間，曾經有那麼深厚的同窗友誼，現在卻不得不互相提防著，甚至互相算計殘殺。

　　微生羽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上在黑暗中搖搖晃晃的吊燈，眨了眨眼，目光掠過了牆上的掛鐘，現在的時間是，淩晨四點。

　　那麼，按照時區算一下……小萱那裡，應該是十一點。

　　……不知道現在那傢伙還在不線上？

　　微生羽心裡微微一動，抓著床單的手微微一緊——她爬下床，把筆記本抱到了床上，開機聯網，登錄企鵝號，然後沉默地盯著螢幕上那個左看看右看看的小肥企鵝。

　　——葉萱那個女人果然線上，而且肯定沒有好好學習。微生羽一登陸她的訊息方塊就「biu」地一聲跳了出來，微生羽看著她旁邊的時尚企鵝秀，皺了皺眉，想著什麼時候送一套給她——反正現在她賺了彭格列的薪水，不用白不用。

　　葉萱：【阿羽？】

　　葉萱：【靠，老娘知道你線上，給我滾出來。】

　　葉萱：【難道被盜號了？】

　　……

　　微生羽抬起手，指尖在白色的鍵盤上來回滑動了好幾下，終究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總不能說「我明天要去殺人了，你覺得怎麼樣」吧？葉萱一定會說她不知道在做什麼夢，狠狠嘲笑她的。

　　……那麼就試試看吧。

　　微生羽：【我明天要去殺人了，你覺得怎麼樣？】

　　那邊安靜了有三十秒，然後對話方塊狠狠地抖了一圈——這個情況在她和葉萱之間，一般都是代表抓著對方的肩膀狠狠搖晃，叫對方清醒一點的意思。

　　葉萱：【……羅馬那邊幾點？】

　　微生羽：【淩晨四點……怎麼了？】

　　葉萱：【我就知道。】

　　然後對話方塊裡蹦出了一個充滿了憐憫的愛@撫的表情圖片。

　　葉萱：【書看多了就早點睡吧，乖。別腦子不清醒說胡話，在天朝是要殺頭的。】

　　——附加上了一個凶巴巴的砍頭動作圖片。

　　微生羽看著螢幕上黑色的字體，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覺得無比諷刺。

　　曾經她和葉萱，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即使她哪一天跑過去找她說她剛剛看見外星人了，葉萱也會很認真地捂臉尖叫「啊啊啊真的嗎在哪裡在哪裡」，但是現在……

　　微生羽覺得自己的手指顫抖了一下，她附在鍵盤上的手動了動——

　　微生羽：【嗯……騙你的。】

　　——其實這才是謊話，可是這一次，她必須騙葉萱。

　　她說實話，葉萱不信；所以她只能說假話，讓葉萱放心。微生羽心裡清楚——這不是葉萱的問題，而是她的問題，更重要的是，她希望葉萱不信……

　　葉萱：【所以快點滾去睡覺。晚安啦。】

　　微生羽合上電腦，看向了窗外森然冰冷的月亮，突然覺得它好像一把鋒利的彎刀，懸掛在整個羅馬的上空，無比孤寂和清冷。

　　微生羽不知道，在地球的另一邊，葉萱低著頭，看著電腦螢幕上微生羽漸漸黯淡下來的頭像，坐在午後陽光燦爛的陽臺上，手腳冰涼。

　　——她們可是，幾乎是通吃同住了六年多，不用開口都可以知道對方的想法，猜心遊戲比情侶準確率更高的死黨啊……

　　葉萱的嘴角艱難地動了動——她怎麼會，判斷不出來微生羽的話裡，什麼事實，什麼是謊言呢……

　　（二）

　　《倚天屠龍記》裡面，殷素素臨死之前，抓著張無忌的手，告訴兒子，以後一定要小心女人。

　　女人都是天生的騙子。而且，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會騙人。

　　微生羽抬起頭，看著鏡子裡自己，微微挑了挑眉。

　　自從到了義大利，自從頭髮變回了本來的顏色……她好像的確，變得比以前漂亮一些了；或許是這個發色和自己的面容比較搭配的緣故……不過，變得會騙人，倒是不止一點點。

　　——微生羽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為騙子。在此之前，她一直是屬於害怕被騙、一上地鐵就緊緊抱著包的癔症疑似患者，生平最恨小偷騙子殺人犯，在微博上一旦看到類似新聞絕對不辨真偽先排隊罵之的那種偽憤青。

　　……還是那種類似狐狸精的騙子。

　　艾森頓酒吧的後臺是軍方政府，雖然平時任何人都可以進去，但是微生羽這一次任務要去的特殊包廂，就只有持有的「鑰匙」特殊會員才能進去。

　　「鑰匙」是一張特殊的磁卡，因為失主一旦發現就會立馬掛失追蹤，所以巴厘安無法提供。於是她必須自己去「借」——這個時候，歐泊教的東西就顯得尤為好用了。

　　好在，義大利的男人從貝盧斯科尼往下一個比一個不靠譜，加上微生羽的性別優勢，「借」把「鑰匙」不成問題。

　　歐泊坐在駕駛座上，碧藍如同寶石一般的眼睛中折射著魅惑的光芒，她用下巴示意了一下目標人物，問：「你去還是我去？」

　　微生羽抬手攏了攏腦後淡金色的髮絲，眨了眨眼睛：「——我想，應該不會太難吧。」

　　歐泊笑嘻嘻地從後視鏡裡看著她，也眨了眨眼睛：「自信點，阿羽……我想看著現在的你，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男人都不會拒絕你。」

　　微生羽嘴角一彎：「——那萬一那傢伙正好在百分之零點一裡怎麼辦？」

　　歐泊笑出了聲：「哦……剩下的百分之零點一，要我說，他應該是GAY。不過之前我調查過了，那傢伙對於美女可是非常大方的，而且是沒腦子的那一型。」

　　「是嗎，那就太好了……」微生羽拉開車門的時候，對著歐泊笑得很陰森：「那麼我就儘量不使用暴力吧。」

　　微生羽朝著那個男人徑直就走了過去。

　　在義大利，搭訕不需要劇本，因為滿街都是劇本，以及成功案例——尤其是在酒吧裡。你看，那邊那對情侶抱在一起熱情的擁吻著，但是微生羽就不敢確定，他們知不知道彼此叫什麼。

　　她的臉上帶著明亮而燦爛，好像義大利陽光一樣耀眼的笑容，在踏入艾森頓酒吧的同一時間就招來了不少傾慕的目光和輕浮的口哨聲。這讓微生羽的笑容越加明顯，她對著那個男人眨了眨眼睛，在他舉杯的時候，停在了他的對面，精緻嬌俏的容顏上化了淡妝，露出了一個苦惱而不失可愛的表情。

　　義大利男人總是很有紳士風度的，尤其是在面對美人的時候，那個男人率先開了口，對著微生羽笑了笑：「不知道這位迷人的小姐，在苦惱著什麼呢？」

　　微生羽攤了攤手，紅唇的弧度帶著些許淡淡的嫵媚：「這位英俊的先生，我在想，該如何讓您請我喝一杯呢？」

　　酒吧的某個小角落裡，歐泊伸出手指，輕輕敲了敲面前小酒杯的邊緣，在看見那個男人靠近微生羽的一瞬間被淡金色長髮的少女輕笑著用酒杯擋住。

　　——儘管只是一瞬間，但是對於曾經成功偷走斯誇羅身上檔的微生羽而言，已經足夠了。

　　歐泊看著那個男人傻乎乎地喝下微生羽為他點的酒，然後身形微微一晃，微生羽抬手扶住他，和服務生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兩個人在服務生和眾人曖昧的眼光中，向著酒吧的某個小包廂走去——那個男人接下來的兩三個小時，就要在那裡睡大覺了。

　　歐泊輕輕舉杯，心裡卻默默地想：這只是個開始……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她喝完面前剩下的半杯酒，重新戴上墨鏡，起身想要跟上去。然而就在這時，她猛然感覺到了什麼一般，轉過頭看去——剛剛，好像有感覺到一道非常陰冷的視線……

　　但是身後，只有三個罵罵咧咧的醉漢……

　　歐泊盯著那三個醉漢仔細看了看，默默地記住了他們的長相，最後皺著眉頭，轉身離開。

　　——絕對不是錯覺。

　　她作為一個神偷，從小就對於危險有著本能一般的警覺性，絲毫不輸給任何殺手。這樣的直覺，曾經救過她好幾次，所以明明知道沒有根據，但是她卻從不懷疑。

　　剛剛那個方向，絕對有人在盯著她……雖然不知道是誰，在哪裡，但是絕對有。

　　——就是不知道對方盯上的，是自己，還是阿羽……

　　如果是阿羽的話，莫非這一次的行動已經洩露了？莫非彭格列內部——有軍方的人……

　　而就在歐泊離開之後，那三個醉漢中的一個輕輕抬頭，眼中極快地閃過了一絲陰冷：該說，不愧是號稱「黑手黨第一神偷」的歐泊嗎……還真是恐怖的直覺啊……

　　——真沒想到，這樣的傢伙，居然也被彭格列收為己用了。又是因為彭格列十代目嗎……果然，這個沢田綱吉不能不除啊。

　　所以，這一次的行動……就更不能掉以輕心了。

　　（三）

　　沢田綱吉心不在焉地坐在辦公室裡，手中不時在文件上寫寫劃劃的鋼筆微微一頓。

　　——果然，還是靜不下心來嗎……

　　（只要一想到今天晚上，會是Elisa的第一次實戰任務，就覺得有些心神不寧啊……）

　　——是超直感的原因嗎……不，也許只是，他在瞎操心罷了。

　　棕發青年想到這裡，微微有些坐不住了。他站起身，走到了窗前，看著不遠處羅馬繁華美麗的夜景，輕輕舒了口氣。

　　自己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呢？

　　……好像，已經非常模糊了。只記得對方是一個變態殺人魔，還喜歡解剖自己殺掉的人。他們趕到的時候，滿地都是鮮豔而刺眼的鮮血，被殺害的女子創者普通都市白領的職業裝，肚子被剖開了一個大大的血口子，那個人手中抓著剛剛被殺女子的心臟，正在一點點往外扯……

　　Reborn說，叫他親手殺死那個殺人魔。徒手搏擊，不能用槍，更不能用火炎——Reborn說：對付這樣的角色還要用死氣火炎，就太丟人了。

　　眼前一瞬間滑過殺人魔臨死之前，看著自己用他的匕首劃破了他的喉嚨時的表情——沢田綱吉猛然睜開了眼睛。

　　某種程度上，Elisa的任務比他更加難。因為對方不是失去理智殺人取樂的殺人魔，而是曾經與她一同接受訓練的學長啊。

　　【「——可是她甚至沒有請求我放他一命。」】——父親沢田家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棕發青年心中忍不住微微一痛：他到底，是應該心疼她呢，還是欣賞她呢？

　　目光不自覺地沿著羅馬長長的街道夜色延伸著——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卻已經停在了紅燈區的方向。

　　……艾森頓酒吧就在那裡。

　　他扶著窗沿的手指微微一緊——要不要，過去看看……

　　而就在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沢田綱吉一瞬間清醒過來——他到底，在想什麼啊……

　　轉身來到桌前，他伸手拿起了電話，穩定了一下聲音，剛要開口，卻聽電話另一邊傳來了一個久違的聲音，冰冷而熟悉。

　　「——沢田綱吉，現在立刻，讓微生羽那個草食動物終止這一次的行動。」

　　沢田綱吉皺了皺眉，語氣一下子嚴肅起來：「雲雀前輩，發生了什麼事？」

　　「情報部門有內鬼。這一次的行動已經被軍方完全掌握了，他們的目標——」電話的另一邊，雲雀恭彌微微停了一下，「雖然還未完全確定，不過他們的目標，很可能是你們派過去的那只草食動物。」

　　沢田綱吉猛然按著桌子站起身來。

　　艾森頓酒吧，特殊包廂的大門，在驗證通過淡金色長髮少女手中「鑰匙」的刹那，輕輕打開。

　　整個包廂空空蕩蕩的，只有一個英俊瘦弱的少年背對著她坐在吧台前，微生羽來不及驚訝，電子門已經在身後關上了。

　　——怎麼回事？這種被窺伺的感覺……

　　她捏著手中的卡片，隱隱感覺到了不對。雖說特殊包廂要的就是安靜人少，但是她總覺得有些不太對——不過眼下已經沒有退路，而且既然來了，她就不能空手而歸，讓彭格列的內線們白白送命。

　　萊恩蒼白而修長的手指附在酒杯上，他轉過身來——微生羽輕輕皺了皺眉：他已經不再是她記憶中那個陽光而清爽的少年了，他深棕色的眼眸中光芒微微有些渙散，顯得有氣無力，好像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一樣，整個人顯得無比頹然。

　　在看見微生羽的一瞬間，他愣了一下，隨即低頭笑出了聲——

　　「……什麼呀，果然彭格列派出來是你嗎……阿羽。」

　　他露出了一個淡淡的苦笑：「其實，我本來想……來的是誰都好，只要不是你。」                        


☆、父親的枷鎖

　　（一）

　　最開始，來到COMSUBIN特種軍校的理由，就是想要變強。

　　——然後，成為黑手黨……握有強大權力的黑手黨。不管是為了什麼……

　　萊恩長大的那所孤兒院，雖然是由彭格列贊助的，但是事實上，無論是九代目還是十代目，他們都不贊成從孤兒院的孩子中挑選和培養殺手——儘管Reborn曾經不止一次地提議，但是撫養他們的，一直都是教會的嬤嬤，而不是黑手黨。

　　「這個世界已經從這些孩子那裡拿走了太多，我不能再去奪走他們僅剩的東西了……如果可以的話，就讓他們像普通人一樣生活吧。哪怕辛苦，至少不會沾上血腥……」

　　——說著這樣的話，那個年邁而慈祥，白髮蒼蒼的老人握著拐杖的動作微微一頓，站在他身邊桌上的黑西裝小嬰兒頓時沉默了，而站在老人身後，那個比萊恩自己還要小一些的棕發少年同時輕輕點了點頭。

　　不可否認，那一瞬間，從小就失去了父母的萊恩，對於彭格列九代目產生了一種由心而發的崇敬和欽佩，然後……無法抑制地，想要成為彭格列十代目那樣，可以站在那個老人身後，成為他慈祥目光駐留的對象。

　　所以，在從英國的中學畢業之後，他輾轉尋找著門路，終於鼓足勇氣，決定踏入黑手黨的世界——但是，在這扇漆黑的大門背後，等待著他的人，雖然表面上和彭格列九代目擁有著一樣仁慈而悲憫的笑容，但是人皮之下，卻是一隻只殘忍而狠毒的狼。

　　這才是真正的黑手黨。

　　殘忍冷酷，殺人如麻，陰險狡猾……他們可以揮揮手，一夜之間就讓人沖上雲霄財權雙收；也可以動一動手指，就讓你墜入地獄人財兩失。

　　——權力就是這樣可怕的東西。

　　長時間在黑暗裡行走，然後忘記了來時的路，所以也失去回去的方向。

　　曾經那樣堅定的信念被黑夜淹沒之後，萊恩心裡的那道光芒終於被那些惡狼一樣的黑手黨們撕扯殆盡——直到他在貧民窟，被卡爾斯上將所救，帶回了COMSUBIN特種軍校。

　　卡爾斯上將看著他，對他說：「你有天賦……是個天生的暗殺者——」

　　於是他受到優待，和軍校眾人的各種禮遇，卡爾斯上將對他仁慈而寬容，但是嘗遍世事的萊恩卻在那片仁慈和寬容背後，看見了卡爾斯上將未說出口的殘忍和血腥。

　　「——我會把你，培養成次如彭格列心臟的一把利器。」

　　他進入COMSUBIN特種軍校，裝作一個普通的訓練生一般和所有的人一同受訓，心中的天平卻始終在搖晃……

　　通往彭格列的大門再一次敞開。但是這一次，他卻步了……

　　【——黑手黨，真的存在真正的善良和仁慈嗎？】

　　記憶中彭格列九代目的面容已經模糊。善惡難分。萊恩成為了一個真正出色的利刃，但是他現在，就好像終於抓住了那把尋找已久的鑰匙的人，最終卻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開門……

　　他對於卡爾斯上將毫無愧疚。因為他所付出的一直都是金錢而不是善良——而萊恩早已經過了被金錢所動搖的年紀。

　　——直到，那個淡金色長髮的少女，跌跌撞撞地跑完了他覺得她跑不了一半的八千米。

　　直到她咬著牙關，明明已經斷了手臂卻好像倔強的小貓一樣，展示著自己並不鋒利的獠牙不顧疼痛地對著那個說出「黑手黨每一個有好下場」話語的傢伙揮拳頭——說實在的，剛開始她狠狠抬腳踩在人家臉上的時候，萊恩一瞬間還曾經以為她真的很厲害來的……

　　……結果人家只是拉了她的腳腕她就摔倒了。

　　如果不是彭格列十代目及時趕到，萊恩想，這個叫做「微生羽」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絕對會被料理得很慘的。

　　那個時候，萊恩看著被彭格列十代目抱走的微生羽，同為男子，幾乎所有的人都可以一眼看出彭格列十代目的心意——只不過那個小丫頭自己蒙在鼓裡罷了……

　　然而，就在萊恩以為微生羽絕對會被沢田綱吉帶走的時候——他再一次在操場上，看見了吊著胳膊繞著操場兔子跳的淡金色長髮少女。

　　……依舊是嚴重不達標的身體水準，兩天后完成了拉爾的訓練量。

　　萊恩站在卡爾斯上將的身邊，看見了男子眼中的冷意和狂熱，兩種截然不同的光芒交織成了一種名為殘忍的視線，纏繞在那個一心一意努力的少女身上……然後，果然不出萊恩所料，卡爾斯上將派人秘密交給了他接近微生羽的任務。

　　——彭格列十代目不愧為彭格列歷史上最年輕的BOSS，做事溫柔起來讓人無法拒絕，狠起來也讓人瞠目結舌。萊恩作為一個義大利男人，真的不明白，為什麼彭格列十代目會在教授微生羽槍法的時候這麼的狠——還是說，這就是黑手黨？連對著自己喜歡的女人，都可以狠下心來。

　　【對著活靶開槍，一天三箱子彈，一箱一千顆。至少要有百分之五十的命中率。打不中就接著打三千發子彈，不然不可以吃飯。】

　　那個棕發青年這樣，對著從未碰過真槍的微生羽說道。

　　且先不說那個女孩子的瞄準率不可能達到那樣的水準，就算是放三千發的亂槍，少女那樣纖細的手臂，只怕也承受不住那樣的後坐力。

　　儘管微生羽堅持打完了一千發子彈，但是還是筋疲力竭地倒地不起，手臂痛得動都動不了了——萊恩不忍，最後還是架起她送去了醫務室。

　　離開的時候，萊恩看著女孩子充血發紫的無力手臂，忍不住問微生羽：到底為什麼，會堅持忍受這樣的訓練？

　　——明明之前，她是可以那樣肆無忌憚地，過著普通人幸福生活的女孩子……而且，父母雙全，生活條件優渥，從小到大都有早早鋪設平整的人生道路，雖說比不上富家千金天之驕女，但是卻從來不用為生活和未來擔憂。

　　【「因為——想要成為黑手黨的話，我需要力量。」】

　　萊恩還記得，那個時候，微生羽單純而柔和的笑容，好像陽光一般燦爛和耀眼；但是她說出口的答案，卻讓萊恩心底微微一沉。

　　……原來她也是，為了力量而來嗎……想要成為黑手黨什麼的，真是——

　　然而下一秒，微生羽的的話語，再一次響起。

　　【「——這樣，我才能保護我重要的人們啊。」】

　　（二）

　　「……什麼呀，果然彭格列派出來是你嗎……阿羽。」

　　「其實，我本來想……來的是誰都好，只要不是你。」

　　琥珀色清澈明亮的酒水，在吧台橘黃色的燈光映照下微微泛著銀色的波紋，從細長的瓶頸中猶如絲綢一般地垂落跌入酒杯中，聲音清脆而流暢。

　　萊恩舉起了酒杯，透明的杯壁上因其中夜色稍微深一點的酒水而反射出了身後奢華而雅致的裝飾和景物，那個有著淡金色長髮的少女皺著眉頭站在他的身後，雖然由於反光模糊了人的面容，但是萊恩還是可以輕而易舉地猜到她那雙銀灰色的大眼睛閃著怎樣的光芒。

　　他沒有喝酒。因為之前太過的不清醒，他已經失去了太多。

　　因為那些莫須有的事情，被卡爾斯輕易利用，對著生死與共的同伴狠下殺手；偷取重要資料……萊恩現在想想，都有些覺得不可思議。

　　——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呢……也不可能騙自己說什麼「被控制了」，因為每一件事情，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完全是憑著本身意志做出來的。

　　而現在，她終於站到了自己的面前——不再是那個被人一擊就放倒的小廢柴，而是巴厘安雲屬幹部的候選人。

　　萊恩想，為什麼她，就可以這樣堅定地，即使走在黑暗裡，也可以一直沿著自己的道路走下去呢？

　　在COMSUBIN特種軍校的時候，他就不喜歡和她模擬對戰——最開始是因為覺得勝之不武，後來是因為她的倔強讓他頭疼，再後來……就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不敢面對她眼睛裡的光芒。

　　——他害怕有一天，她會從他的心音裡，聽見那種被她稱之為【不和諧音】的事物。

　　他開始害怕，她失望的目光——

　　萊恩閉了閉眼睛，晃了晃身體轉過身來，看著在自己身後靜靜站立了有五分鐘的微生羽——作為一個殺手而言，這傢伙顯然不及格，剛剛他全身都是破綻，她看在眼裡，卻是一動不動；待他放下酒杯轉身，才開口說話。

　　「……雖然我的能力專門克制霧屬性，但並不代表我殺的了你。而且，我的弱點，萊恩你不也很清楚嗎？」

　　嘴裡說著這樣的話，但是微生羽眼中卻閃著志在必得的光芒。

　　「——但是，那塊被你盜走的記憶卡……」她輕輕抬起手，掌心朝上，好像索要一般的動作，最終狠狠握成了拳狀，指間倏然宣戰一般亮起了深紫色晶瑩明亮的細小火焰：「我就算拼上性命，也不會讓你交給軍方的！」

　　微生羽的聽心音能力，對於霧屬性的人尤為敏銳，這一點，仿佛死死扣住了包括萊恩在內所有霧屬性幻術師的弱點。

　　但是同樣，和微生羽長年一同訓練的萊恩，對於微生羽的弱點也非常地清楚——

　　火焰量。

　　——雖然微生羽的火焰非常純淨，密度也非常高，但是她的火焰量，由於某些特殊的原因，只能呈絲線一樣的狀態一點點傳送出來。永遠不可能用火焰發出致命的攻擊——就像彭格列十代目的絕招，就是因為強勁而巨大的火焰量而一擊必殺。

　　這樣的火焰量，小的連打開匣子都不夠。

　　（三）

　　『把小綱吉最喜歡吃的天婦羅搶走，一個都不留。』

　　『把小綱吉抱在懷裡的小熊玩具搶走，扔在地上，挑釁地看著小綱吉。』

　　……

　　『把小綱吉想要去玩的球搶走，丟到小綱吉最害怕的那只吉娃娃的狗窩裡面（……）。』

　　——結果，Elisa小姑娘自己掉在鄰居的院子裡，被那只被拴在吉娃娃身邊的大狼狗嚇得直哆嗦，直到那個她一直欺負的小男孩，眼淚汪汪地擋在自己的面前，結結巴巴顫抖著說要「保護她」。

　　……明明是個連吉娃娃都會嚇得大哭起來的傢伙；擋在她面前的時候，卻連大狼狗都不怕了——

　　【「去……去、去！不，不要過來——」】

　　……但是這樣無力的抵抗，對於那條比兩個孩子加在一起還要龐大的大狼狗是毫無作用的，相比之下，倒更像是挑釁——大狼狗呲了呲白色尖銳的獠牙，露出了一個兇狠的表情，隨即後退發力，狠狠朝著兩個孩子撲了過來——

　　沢田綱吉「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本能地轉過身抱住了身後的Elisa，然而下一秒，伴隨著大狼狗尖銳而淒慘的哀嚎聲，沖天的紫色火光在院子裡炸開！！！

　　「——這樣做好嗎，Visconti……」

　　看著自己最為倚重的屬下，在抱起淡金色長髮好像洋娃娃一樣可愛的小女兒的時候，手中驀然亮起的深紫色火焰，九代目微微皺了皺眉，和沢田家光同時露出了不贊同的表情。

　　「如果你對著小Elisa進行這樣的火焰封印，除非有一天，這孩子的火焰超過你，不然她這一輩子都不能使用火焰啊。」

　　「請不要阻止我，BOSS……你也看見了Elisa的火焰——和綱吉君不一樣，那樣攻擊性的火焰，如果使用不當，只會惹來大禍。」

　　Visconti一邊說著，一邊皺著眉頭對二人示意了一下院子裡被炸成廢墟一般的牆壁，還有那只被火焰炸飛撞暈的大狼狗……

　　「可是Visconti，以你那種極端的封印法——」

　　沢田家光還想說什麼，卻被金髮灰眸的男子冷冷地打斷了：「她不會需要的，這種力量。」

　　「我不會，讓她有需要這種力量的那一天的。家光。」

　　深紫色純粹而強大的火焰仿佛一條堅固的鎖鏈，自金髮男子掌心甩出，狠狠纏繞在了因為過度使用力量而昏睡過去的小女孩身上，接著，一點點地融入了她的身體，直至化作白色的耀眼的光束，消失無蹤……

　　將女兒輕輕擁入懷中，Visconti輕輕歎了一聲——如果，如果真的有一天，Elisa要用到這些力量的話……那麼，他也絕不容許她以一種半調子的水準上戰場被人殺死！想要解開他的封印，除非她擁有超越他的力量——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23

☆、不可能用來戰鬥的火炎

　　（一）

　　那樣渺小而細微，雖然明亮純粹，但卻如同雨絲一樣看上去幾乎沒有份量可言的火炎，在最開始的時候，就連拉爾和Reborn都說：微生羽想要依靠火炎和匣兵器戰鬥，那是絕對不可能了。

　　先前全部的努力全部都成了笑話和泡影。拉爾看著少女茫然的目光和身上的傷痕和繭皮，她的拼命和決心她看在眼裡，所以在從沢田家光那裡知道了微生羽火炎細微的原因的時候，就算是嚴厲如拉爾，也不忍心責怪微生羽。

　　——她真的已經盡了全力。按照沢田家光的說法，微生羽原本就連一絲火炎也不可能使用得了；僅僅是半年的時間，這樣細微的光芒可以從指環上顯現出來，就已經是一個足以讓彭格列眾人動容的奇跡了。

　　如果Visconti沒有失蹤，那麼拉爾他們還可以去讓Visconti解開封印；但是現在，Visconti本身已經下落不明，根本無從找起。

　　Reborn和巴厘安們的約定也落了空。這個樣子的火焰，就算是巴厘安任何一個普通隊員都可以輕易勝過——的確，火炎的純度很重要，但是火炎量太小，在怎麼純粹的火炎也無濟於事。微生羽想要打開一個匣兵器，至少要將火炎保持注入匣兵器一分鐘，這樣才可以勉強打開一個匣子——然而，無論在任何時代的戰爭裡，時間都是致命的關鍵。一旦走上戰場，敵人絕對不可能給微生羽這麼長的時間去打開匣子，而沒有匣兵器空有拳腳，在這個時代就根本無法戰鬥。

　　在聽說了這個的消息的時候，沢田綱吉下意識地側過頭，看著少女呆呆愣愣的目光——那雙銀灰色明亮如同陽光一樣的眼眸裡，仿佛有什麼東西，瞬間熄滅了。

　　——棕發青年心底一瞬間說不出來，那樣的感覺，到底是心疼還是松了一口氣。儘管在看見微生羽不吃不喝訓練的時候，他已經明白了想要說服她放棄是不可能的了；儘管為了可以讓她在未來的路上走的更遠更好，他甚至強迫自己狠下心來訓練她的槍法，用最嚴厲的手段；儘管他已經在那份推薦她成為巴厘安雲守候選人的檔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但是，他捫心自問，他可以肯定：自己，一點都不希望她成為黑手黨，一點也不想。哪怕這是她所希望的。

　　如果他再霸道一點，可以像獄寺那樣把塞西莉亞拎出彭格列總部，給她報一個家政班學煮飯做菜什麼的；又或者，像雲雀前輩那樣，讓洛雲清乖乖地去畫畫旅遊帶孩子，而不是去打架殺人……可惜，他只是沢田綱吉，而微生羽也不是塞西莉亞和洛雲清……更何況，他和微生羽之間的關係，不過是很久以前被她早早忘卻的青梅竹馬，現在也頂多算是朋友罷了。他根本沒有立場把她拖回家裡叫她乖乖去學做飯什麼的。

　　……他只能，很自私很矛盾地在心底默默地希望她可以自己放棄；或者，出現一點什麼事情，讓她必須放棄。

　　可是現在，這樣的意外發生了。沢田綱吉卻發現，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他試圖安慰她，她大大咧咧地點頭微笑，說著「沒關係」；背地裡，卻背著所有人拼命訓練火炎，練得精疲力竭——但是卻沒有一點作用。

　　畢竟，就算微生羽再怎麼天縱奇才，Visconti到底是九代目最強的守護者之一，曾經打敗過雲雀恭彌的人——經驗和距離擺在那裡，不可跨越。就好像你打遊戲機，再怎麼花錢買裝備，通宵升級，也不可能一下子打敗排名榜上的大神。

　　事情過去了大約一個星期，微生羽嘗試了各種各樣的方法，卻毫無轉機。

　　到最後，甚至，連Reborn也對她說：乾脆讓她去雲雀的雲守部門去管情報吧。畢竟她是Visconti的女兒，女承父業，也算不錯。

　　沢田綱吉站在訓練場的大門之外，聽見Reborn說完這些話之後，微生羽沒精打采的答應聲；但是，在Reborn離開之後，門內卻隱隱約約傳來了少女低沉而壓抑的嗚咽聲。

　　——竹籃打水一場空。那麼長一段時間，全力以赴的努力盡皆付諸東流，換了誰，都不會甘心。

　　第二天，微生羽離開了COMSUBIN，回去了羅馬。但是沢田綱吉知道，她沒有放棄，她只是，去尋找屬於她自己的戰鬥方式了。

　　（二）

　　如果要問微生羽是一個怎麼樣的人，那麼，葉萱絕對有勝過任何人的權威性。

　　——畢竟，按照葉萱本人的說法，她可是被這貨狠狠殘害了將近十年——十年啊，她葉萱的一輩子，還能有幾個十年？

　　要葉萱說，微生羽是個沒有毅力但卻意外執著的人——這樣矛盾的兩個形容詞放在她的身上，絕對不是因為葉萱文理不通什麼的，而是事實如此，必須舉例說明。

　　舉得例子也很簡單，簡單幾件小事就可以一下子說明：首先是「沒有毅力」——這個簡單，想想初中軍訓時二人初初見面，微生羽站在葉萱的旁邊和大家一起曬太陽，彼時小丫頭還是個絕對沒有毅力、糖罐子裡泡大的小丫頭，她的信條就是能不吃的苦堅決不去吃。所以軍訓一共七天，這丫在訓練場上裝暈倒了五次——這個毅力絕對。之所以沒能暈倒六次，那是因為葉萱站在微生羽左邊，這丫每次一裝暈就往她身上倒，第六次的時候葉萱終於忍無可忍讓開了。微生羽「啪嗒」一聲倒在草坪上，裝暈倒失敗，被校醫黑著臉領走塗了點紅藥水接著站軍姿。

　　再來就是「意外執著」——說明事例緊接上面那件事情：微生羽裝暈倒失敗的那天下午，吃過午飯大家頂著烈日接著練習正步，微生羽狠了狠心，從自己以前從不碰一下的菜盤子裡挑出來了一隻海蝦，然後當晚……葉萱和校醫以及教官們囧囧有神地看著微生羽氣若遊絲地躺在了校醫院裡，然後對著前來慰問的同學們勝利一樣地展示著自己手臂上大片大片的疹子——原因，食物過敏。

　　——微生羽對於「不要軍訓」這件事情的執著程度，已經到了「就算把自己弄生病也一定要達到目的」的地步了……囧。

　　總而言之，微生羽平時大部分時候，都是沒有毅力可言的；但是，倘若她下定了決心要去做什麼事情，那麼，就算千難萬阻，她也會想辦法達到目的。

　　就算有再多的人對她說：嘿，姑娘，別做夢了。不成的，不可能的，沒希望了……她也不會放棄。

　　——就像軍訓裝暈倒。如果按照一般人的方法，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那麼，換一個方法，無論付出什麼，她也要達到目的。

　　微生羽的方法，就是去找肯尼希教授——在COMSUBIN特種軍校的時候，她已經從拉爾那裡知道這位肉丸子教授和黑手黨之間的特殊關係——匣兵器的製造人之一。

　　在微生羽看來，所謂「科學技術」，就是用來把不可能變成可能的。就好像讓人們在天上飛和在海底遊玩一樣，這些事情，往前推個一百年，誰都會說不可能的事情，在現今社會就偏偏成為了再普通不過的事情——那麼，她覺得自己有理由相信，只要找到正確的方法，就算是眾人口中，自己這樣微弱而渺小、絕對不可能用來戰鬥的火炎，也可以操縱強大而厲害的匣兵器！

　　（三）

　　微生羽和萊恩的拳腳功夫方面，兩個人都算不上高手。

　　微生羽是對敵經驗不足，雖然就靈活和協調性方面而言，她擁有躋身一流格鬥高手的潛質，但是到底還是過於稚嫩了；萊恩是術業有專攻，霧屬性的人大多數在格鬥方面都不算擅長，就連彭格列的現任霧守六道骸，也為了彌補這方面的不足，六道的能力中才會有專門用於格鬥的「修羅道」。

　　微生羽的指環上，數十道細微而明亮的光線呈放射形狀散開，無法巨龍成為攻擊性的火炎——萊恩抓住微生羽的弱點，放棄了潛行突擊的一貫暗殺風格，力求全面封鎖住了微生羽的雙手動作，絕不讓她有機會打開匣兵器。

　　你來我往，誰也沒有先動手出殺招。衣角和空氣的摩擦聲挾著二人拳頭的撞擊聲在安靜的包廂裡起起落落，橘黃色的吊燈因為二人的動作微微震顫，在頭頂輕聲晃動著，搖搖欲墜。

　　吧臺上的酒杯裡，琥珀色的液體顫動著；淡淡的波紋在晃動的燈光下，折射出些許彩色的光芒——微生羽又是一腳，擦著萊恩的臉頰而過，下一秒，微生羽原本要收回的腳猛然一頓，抬高之後狠狠向下劈去！重重地砸在了萊恩的肩上，一個借力，仰頭後空翻——「砰」地一聲巨響！一道黑色的人影擦著微生羽的鼻尖落在了她原本站立的地方——微生羽在半空中調整了一下重心，微微皺眉：方才，明明沒有聽見任何人的心跳聲……是，傀儡嗎？

　　來不及多想，落地的同時轉身彎腰，躲過萊恩的一擊——然後她抬頭，剛要去看那個人偶的方向，卻覺得頭頂風聲不對，下意識地側身，萊恩的手臂，竟然以一種常人絕對不可能彎曲的角度朝著她砸了過來！微生羽愕然——不對……

　　勉強抬起手，微生羽用手臂勉強擋住了萊恩的攻擊！那樣的情況……莫非，從一開始，那個和她一直對打的萊恩，才是傀儡嗎？！！！

　　——可是她，明明一直監視著他的心音啊……怎麼會……

　　手臂上被人偶的拳頭擊打得生疼，微生羽不得不暫時後退——傀儡的手臂上，絕對是安了兵刃的，說不定還有毒藥……這麼說來——

　　「熱身活動已經結束了……阿羽，你也該讓我看看，你現在的水準了吧？」

　　故意抬起手，讓微生羽留意到自己手指尖上和傀儡之間相互連接的火炎，萊恩蒼白而清俊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一直以來……都沒有對你說實話呢。真正的我……可不是那個只會笑得大大咧咧的陽光少年啊——」

　　（……不過，也只有對著你，我才會笑得大大咧咧心無城府了吧……罷了。這大約也是，最後一次了——）

　　萊恩低了低頭，再抬頭時，卻已經換上了那幅和微生羽記憶裡一模一樣的燦爛笑容了——只是現在，那樣刻意的笑容，落在微生羽眼中是那樣的刺眼和諷刺，讓她的雙手忍不住微微緊了緊。

　　「萊恩，你……」

　　「你不是要拿回記憶卡嗎？」

　　不等微生羽說完，萊恩直接打斷了少女的話語——想到萊恩手中黑色指甲蓋大小，卻牽動著彭格列幾十條人命的記憶卡，微生羽臉色微變。

　　「那麼，就過來憑實力，殺死我，拿走它吧——」萊恩維持著那樣大大咧咧的熱情笑容，仿佛只是在邀請好友一起出去遊玩而不是生死相搏一般，「彭格列十代目敢派你出來，不僅僅是因為你的特殊能力那麼簡單吧……離開COMSUBIN之後，你到底成長了多少……讓我，看看吧！」

　　萊恩話音未落，雙手已經疾速地動了起來，經由火炎被他操縱著傀儡「萊恩」瞬間猶如電光一般向著微生羽襲去，抬手，十指上被火炎牽動的地方竟然也有一枚指環，倏然燃起了靛青色的火炎！！！

　　「什——！」沒有想到傀儡這樣沒有生命的人偶竟然也能有這樣的方法點燃火炎，微生羽一時大意，已經躲閃不及，只能咬牙抬起手臂，接下這一擊！！！

　　之前只是傀儡金屬的手臂，已經讓她的手臂酸痛不已了；人類的身體如何能夠正面承受火炎的攻擊？那樣的損傷，勢必會更加嚴重——

　　萊恩看在眼裡，微微咬了咬牙——微生羽，你到底，在想什麼？只有手臂，怎麼可能擋得住——

　　「砰——！！！」

　　艾森頓酒吧的防彈牆壁轟然炸開，濺開的火星和碎石狠狠砸向了街道上的行人！紅燈區的街道上，原本就喧鬧哄亂的眾人一瞬間炸開了鍋，尖叫聲，推攘聲，哭喊聲攪成了一片，人們紛紛奔走著躲避開來；而艾森頓酒吧對面的賭場裡，一個身著軍服的男子看著炸開的牆壁，嘴角微微泛起了一絲殘忍的冷笑……

　　「終於要，開始了——」


☆、破繭而出

　　（一）

　　彭格列總部，首領辦公室——

　　「馬上派人聯繫歐泊小姐和微生小姐，讓她們立刻終止這次行動——」

　　「轟——！！！」

　　強自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和焦急，不待雲雀恭彌掛斷電話，沢田綱吉便立刻撥通了斯誇羅的電話，語速是前所未有的迅速。然而不等他把話說完，遠處由於爆破而發生的炸裂聲，隔著羅馬的好幾條街道就隱隱約約傳了過來，沢田綱吉微微一怔，捏著話筒的手一緊——再回頭時，恰好看見了紅燈區方向，艾森頓酒吧的位置緩緩升起青黑色的濃煙……

　　「——抱歉。斯誇羅，我們回頭再聯繫。」

　　沒有理會電話那頭斯誇羅莫名其妙的怒吼聲，沢田綱吉深深吸了一口氣，用他自己也沒有想到的沉著語氣說完之後，乾脆俐落地掛了電話。

　　「十代目！從歐泊那裡收到了求助訊息！她被人攔截了，而且和微生羽那女人失去了聯繫——」

　　「我知道了，獄寺君。」

　　非常冷靜地打斷了獄寺的話語，沢田綱吉棕色的眼眸中迅速地劃過了一抹淡淡的悔意：之前不安的感覺，自己居然忽略了——不過現在後悔也是於事無補，必須要儘快找到Elisa，必須要，儘快趕到Elisa身邊才行。

　　——現在的他，絕對不能慌。

　　「十代目，現在我們？」

　　銀髮青年看著沢田綱吉，雖然嘴裡這樣問著，但是他已經從棕發青年的眼睛裡得到了答案——

　　「馬上安排司機和人手，我現在就要去艾森頓酒吧。」

　　心裡其實很明白，為了一個小小的巴厘安雲守候補人，專門出動彭格列的首領是多麼不合常理的事情，但是沢田綱吉卻無法阻止自己。

　　——必須要，儘快趕到Elisa身邊。

　　這樣的心情，比任何時候都要迫切；那種患得患失的恐懼感緊緊地纏繞著他心臟，像是毒蛇一般的陰影，揮之不去……

　　沢田綱吉遠遠地看著黑色的凱迪拉克朝著自己駛了過來，最後停在了臺階之下。他閉了閉眼睛，在屬下伸手打開車門了之後，側著身子坐了進去——然而，卻在看清車內坐著的黑西裝小嬰兒的同一時刻怔在了那裡。

　　「——Reborn？」

　　也難怪沢田綱吉如此驚訝了——明明昨天，Reborn還準備坐飛機去美國和伊諾千提商量匣兵器的事情，而現在，他卻坐在這裡。這難免讓沢田綱吉有些疑惑。

　　「拉爾不放心呆羽，所以拜託我留下來了~」扶了扶帽檐，小嬰兒微微揚了揚唇角，露出了那副萬年不變的腹黑笑容：「不過看上去，你比拉爾還要不放心呢……阿綱。」

　　沢田綱吉愣了愣，隨即露出了一個苦笑，「啊……你說的沒錯啊，Reborn。」

　　——自己的心事，還真的從來沒能瞞得過Reborn呢……不知道這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嘛……這一次，阿綱你緊張也是可以理解的。這一次的特殊情況，我來之前已經從雲雀那裡聽說了。」說到這裡，Reborn突然微微停了停，隨即露出了一個淡淡的自信笑容——

　　「不過，也不用太過擔心了，阿綱。」

　　低下頭，Reborn的眼中微微閃過了一抹驕傲的光芒，然後，坐在小嬰兒身側的沢田綱吉清楚地聽見了他微顯稚嫩的聲音，清晰而肯定——

　　「的確軍方的人是很難纏沒錯，尤其是以卡爾斯那傢伙為首的死硬派……不過，呆羽那傢伙，可也不是泛泛之輩~」

　　「——如果給她足夠的時間成長，五年之後，卡爾斯那傢伙，絕對不是呆羽的對手！」

　　（二）

　　牆壁轟然倒塌的聲音掀起了一陣濃濃的煙塵。

　　街道上，原本喧鬧而嘈雜的人流，由於火炎而引起的強烈爆破早已逃得乾乾淨淨，除了少數由於人群推攘摔倒在地昏迷不醒的倒楣蛋。

　　——這樣也好，省去了清場的麻煩。要是隨便殺人的話，微生羽那傢伙就算不說出口，估計心裡又會不高興吧……

　　萊恩抬手揮去了眼前擋住了視線的濃黑煙塵，皺了皺眉，看著不遠處被自己一擊轟成廢墟的牆壁，心中微微一緊：那傢伙……不會……吧？

　　想到了微生羽那微弱的火炎，萊恩下意識地有些擔憂——不過這到底也只是一閃而逝的想法，他可還沒有忘記：微生羽這一次任務，就是殺死他。

　　塵埃落定。四下裡一片死寂，萊恩皺著眉頭看著面前的廢墟——倘若微生羽當真被他擊中打傷，那麼現在，她應該就被埋在那堆廢墟之下……

　　他抿了抿嘴唇，隨即抬手，剛剛想要操縱傀儡前去探一下虛實，就聽見頭頂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風聲，猶如刀刃破空而來一般的尖銳——來不及多想，萊恩迅速地側身躲閃！然而那道勁風來時兇狠，就算他看也不看就直覺閃躲，還是被險險擦過——左臂上從肩頭到手背硬生生撕裂開來了一大道血口子，一瞬間鮮血如注！

　　感覺到手臂上的劇痛的一瞬間，萊恩險險回頭，恰好看見了那道勁風的真面目——那竟是一大團從微生羽左手之上蔓延開來的，強烈而純粹的深紫色雲之火炎！！！少女的左手處火炎最為密集的地方，竟是刺眼到無法直視，猶如一把尖銳的神兵！僅僅是被帶起的勁風擦過，他的手臂卻也被撕開了這麼大的一道傷口，萊恩心底微微一寒——下一秒，比起先前更為強烈的爆風從萊恩的腳下炸開，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如地震一般劇烈，萊恩驚駭地發現，從微生羽拳頭落地的地方開始，細長的裂紋在地面上迅速的延展開來，以少女的掌心為中央一圈圈坍塌開去！

　　從微生羽拳頭上消失的雲之火炎，在沉寂了片刻之後，自地面上的裂紋中迸射而出，如同噴發的岩漿一般！！！

　　萊恩匆忙躍起，由於腳下多處裂縫無處借力，只好棄了匣兵器霧傀儡做踏腳石，這才躍出了塌陷的範圍。

　　腳下站定的那一刻，萊恩抬起頭，隔著從地面上噴射而出的深紫色火炎，他看見了那個金髮飛揚，身形纖細而瀟灑的少女——他驀地恍然：原來，她早已經不是初次見面，那個會被人一招放倒的倔強丫頭了。

　　現如今的微生羽，倔強依舊。只不過，她現在，有了足夠讓她倔強任性的資本和實力。

　　【巴厘安雲守的候選人。】

　　儘管萊恩知道，另外幾名雲守候選人，都是出身背景極為強大的黑道高手，有的甚至已經成名已久，只是過於桀驁彭格列才始終沒有任命——但是那一瞬間，看著少女眼中仿佛比火炎更加耀眼的光芒，萊恩不知為何，突然無比地確定：下一任的巴厘安雲守……非她莫屬。

　　好像是原本黯淡不起眼的珍珠，終於被拭去了塵埃，綻放出了真正的光華。

　　她抬起手，帶起了些許零零碎碎的石屑，撲簌簌地落在地上，發出細微的聲響。萊恩彎了彎唇角：「真是想不到啊……阿羽，你是怎麼做到的？用那樣的火炎？」

　　萊恩的問題，換了任何其他人去聽，都是無比的嘲諷和譏誚，好似在諷刺微生羽一般——然而微生羽卻只是淡淡地站直了身子，沒有說話，只是朝著萊恩抬起了左手。萊恩看見她的左手上，那枚原本深紫色的水晶指環竟然褪色成為了透明的白水晶，頓時怔了怔：「這是？」

　　「這個，原本是普通的雲屬性D級指環。在經過特殊改造之後，可以用作一次性的儲蓄火炎指環使用。」

　　微生羽站在一片廢墟的中心，歪了歪頭，雲淡風輕地笑了笑，銀灰色的眼眸中閃過了一抹淡淡的傲然——那是屬於強者的眼神：「的確，我承認自己的火炎大約是很糟糕的……不過雖然火炎量很小，但是我卻可以持續保持著釋放火炎的狀態，再加上我的火炎本身純度非常高，所以存儲起來也很方便。」

　　「——就算是再怎麼弱小的火炎，如果長期積蓄起來，一下子爆發的話……」她攤了攤手，若無其事一般地示意了一下周圍的一大片廢墟，露出了一個微顯調皮的笑容，「都會成為不得了的殺招吧，學長你，不也被逼得連連後退嗎。」

　　「不過，這一招倒是有個弊端——」苦惱地看著手上那枚失去了顏色，耗盡了火炎的水晶指環，微生羽輕輕歎了口氣，「那樣多的高純度火炎積攢起來，一瞬間爆發的話……D級的儲蓄指環，只怕會承受不住呢。」

　　「砰。」地一聲輕響，仿佛是驗證了微生羽的話，那枚耗盡了火炎的水晶指環一瞬間崩裂出了一條細碎的裂縫，下一秒，「啪」地一聲碎裂成了晶瑩的粉末，隨風而逝……

　　萊恩微微有些凜然，隨即仿佛想到了什麼一般，輕笑一聲：「原來如此……不過，這樣的指環，你到底是有限的吧？剛剛那一擊的準頭，實在是有些差勁吧……要是正面擊中目標的話——」

　　「不，我有正面擊中目標喲。」

　　直接打斷了萊恩的話語，微生羽笑了笑，「我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你啊，萊恩學長……」

　　「從最開始到現在，我都一直在確定一件事情，」她一邊說著，一邊從衣服的口袋裡，拿出了一枚深紫色花紋的精緻小匣子，左手握拳，那枚一直被她帶在身上的，原先屬於Visconti的指環微微閃了一下，再次亮起了微弱而細碎的深紫色火炎，「那件事就是，【記憶卡在哪裡呢】？」

　　萊恩怔了怔，隨即神色微變。

　　「看過亞瑟·柯南道爾的《福爾摩斯探案全集》嗎？在《波西米亞醜聞事件》裡，夏洛克·福爾摩斯遇到了一個讓他都覺得棘手、並且讓他都為之敬佩的女性，愛琳·艾德勒……」微生羽說到這裡，停了一下，「嘛，其實故事的具體情節我也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只記得最後，福爾摩斯為了找到那張被愛琳藏起來的照片，曾經說過這麼一段話。」

　　「【當一個女人一想到她的房子著火時，她就會本能地立刻搶救她最珍貴的東西。】，【結了婚的女人趕緊抱起她的嬰孩；沒結過婚的女人首先把手伸向珠寶盒。】」微生羽抬手，攏了攏自己的長髮，「雖然學長不是女人，但是這一點還是共通的……我確信此時此刻，對於學長你而言，最珍貴的應該就是那張記憶卡了。那麼那張卡片在哪裡呢？所以為了找到它，我不惜毀掉這裡的屋子……不過，現在看來，記憶卡應該在學長你的身上放著吧？不然，你不會對於我把這一片都毀掉而無動於衷的。」

　　「你的類比一向很挑戰我們男人的自尊心啊……」微微搖了搖頭，萊恩苦笑一聲，「不過，你猜對了，記憶卡的確在我身上。那麼，你要來打敗我，是嗎？」

　　「當然。」將指間微弱的火炎輸入了匣子裡，然後，匣子一瞬間打開，有紫色的流體從匣子中滑落在地，融入地面——萊恩看在眼裡，微微挑了挑眉，神色之間沒有半點驚訝，反而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果然，他就知道她會有辦法的。）

　　默默地在心底說了一句，萊恩隨即再次點燃了火炎，重新拿出了一個靛青色的匣子，輸入火炎，打開——靛青色的拉布拉多犬騰空而起，向著微生羽撲去！而就在這時，從地面上驀然竄起了好幾條沙柱，猶如有生命的繩索一般，將那只匣兵器硬生生地縛在了半空中！！！

　　萊恩愣在那裡：「這——怎麼會——」

　　「啊啊……忘了告訴學長另一件事情了。」

　　左手握成了拳狀，微生羽輕輕敲了敲手掌心，露出了一個誇張的神色：「剛剛說要找出記憶卡的藏匿之處，只不過是我花那麼大力氣打碎地面的原因之一哦。」

　　「至於另一個原因嘛……就是，為了給我這個匣兵器鋪墊，我要先把我的火炎儘量多得融入這裡的沙土裡才行。」

　　少女銀灰色的眼眸中閃著晶亮明媚的光芒，紅唇微微彎曲，在這一片的夜色中，笑得燦若朝陽。

　　「現在，學長你就好像站在了我的手心裡一樣……這樣，就好辦多了。」

　　（三）

　　「——絕對不可能的。」

　　半年前，在看見了微生羽指間微弱到不可思議的火炎之後，和肯尼希一起研究匣兵器的威爾帝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微生羽的求助。

　　在他看來，他寶貴的研究時間，可不是用來開這種玩笑的。火炎之於匣兵器而言，就好像是電之於電器，能量不夠就無法運作，這一點是再普通不過的常識。

　　威爾帝雖然喜歡試驗前人從未想像過的事物，但是作為學者而言，骨子裡都有深深的嚴謹性。在他看來，微生羽的提議就如同想要蚍蜉撼動參天古木一般可笑：試問一個電力不足的機器如何運轉？

　　威爾帝截口拒絕，肯尼希雖然有心幫助這個天賦不凡、聰明伶俐的學生，但是微生羽的想法太過異想天開，根本無從下手，他也是愛莫能助。

　　但是，如果就這樣放棄，那麼微生羽就不是那個微生羽了——她如果認定了一件事情，就是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性子。更何況，她從小就是個詭辯家，來之前，她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請等一下，威爾帝先生。可以請您先把我的話說完嗎？」

　　微生羽不緊不慢地抬起手，拿出了一個粗糙的小匣子和一枚指環：「按照您的說法，我之所以不能使用匣兵器戰鬥，那是因為我的火炎太小，不足以提供驅動匣子運作的火炎量，對嗎？」

　　威爾帝哼了一聲，一雙狹長的眼睛在圓圓的鏡片之後微微閃了閃，雙手插在白色的研究服口袋裡一動未動：「沒錯，就是如此。」

　　微生羽有求于人，自然不會在意他的態度，只是笑笑：「那麼，按照我的想法，我想要使用匣兵器，就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減少匣兵器的火炎需求量；一個是，為我的火炎找到瞬間增幅的辦法。」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聽見了少女邏輯分明的話語，威爾帝終於轉過身來，推了推眼鏡，「但是前一種的可能性已經被推翻了，因為那樣做會極大程度地減弱匣兵器的力量，使匣兵器形同虛設。」

　　「那麼，就只能在第二種可能性上面下手了，不是嗎？」仿佛早就料到了威爾帝會這麼說，微生羽非常順暢地接過了話頭，「關於這個，我想讓兩位先看一樣東西。」

　　她抬起手，點燃了手中的指環，那微弱而細小的火炎自然又招來了威爾帝一聲嘲諷的輕笑，不過微生羽沒有在意，只是一心一意地將火炎輸入了匣子——下一秒，威爾帝和肯尼希同時驚怔在了那裡。

　　那個粗糙的小匣子，根本不是什麼匣兵器，只不過是微生羽自己製作的一個形似匣兵器的小盒子罷了。不過，這並不是威爾帝和肯尼希驚訝的原因，他們驚訝的是：當火炎進入匣子之後，由於匣子採取了比較容易透光的材料，竟然一瞬間整個亮了起來，好像是有一團巨大的火炎在其中燃燒一般！

　　「這個匣子裡面有什麼？」威爾帝沉吟了片刻，開口說道。然而不等微生羽回答，又再度開口：「莫非是和儲蓄火炎的指環同樣材質的東西？」

　　「不，其實……只不過是普通的鏡子罷了。」微生羽笑著將指環移開，一邊打開了匣子讓威爾帝看個究竟，一邊繼續說道：「我事先在匣子的內壁上全部安上了鏡子，這樣一來，當火炎進入匣子之後，便會由於多重的反射效果，光芒瞬間增強數十倍。」

　　威爾帝愣了一下，隨即低下頭，圓圓的鏡片反射著意味不明的光亮。

　　「我想，儘管死氣火炎是由人發出的，但是光和熱，以及火炎有著相當緊密的關係，既然光可以用這種方法增幅，那麼火炎也未必完全不可能。」微生羽終於說出了她最想說的一句話，輕輕吐了口氣，「我覺得，可以的話，可以通過改造匣兵器內部的結構，換上性能特殊可以增幅火炎的鏡子，這樣，就可以在我將火炎輸入匣子的一瞬間達到增幅的效果，然後快速地打開匣兵器。」

　　肯尼希的嘴角露出了一個淡淡的驕傲笑容，他先是看了看眼前淡金色長髮的少女，隨即將目光轉向了自己的好友：「我覺得這個提議相當具有可行性……我決定協助微生進行試驗和改造鏡子，威爾帝你呢？」

　　沉默了片刻，穿著白色研究服的綠發小嬰兒推了推鼻樑上圓圓的眼鏡，淡淡道：「——還算是個有趣的想法，試一試也無妨。」

　　「所謂天才，就是堅持不懈，最終將不可能變為可能的人。」

　　很久以後，威爾帝和肯尼希在談論到微生羽的時候，曾經不輕不重地說過這樣一句話。肯尼希大笑出聲，他知道，這句話已經是威爾帝對一個人最高的評價了。

　　——因為微生羽，非常完美地詮釋了這一點。                        


☆、殺人這種事是沒有彩排的

　　（一）

　　人的一輩子，總會有許許多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說話，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自己系鞋帶穿衣服……

　　很多事情，你不去嘗試，就永遠沒有第一次。而這些事情當中，有的你必須去嘗試，比如一個人離開父母的庇護去生活；有的，你完全沒有必要、甚至絕對不能去嘗試，比如毒品。

　　在微生羽以前的十多年裡，她苦惱甚至恐懼過許許多多的第一次，但是她從來沒有想到的是：有一天，她必須去嘗試第一次殺人。

　　這個嘗試，比任何事情更讓她恐懼。以前她以為，有些人害怕殺人是因為恐懼著法律的制裁，但是現在她明白了，殺人這件事，真的不是嘴裡說說那麼簡單。那種恐懼感，不僅僅是來自於法律，更是來自于本身道德觀念的崩塌。

　　微生羽和萊恩之間的戰鬥，除去了匣兵器和火炎對決之外，基本上就已經沒有什麼懸念了。硬要打個比方的話，就好像是一張你重複做了很多遍的考卷，每一題的答案你都記得清清楚楚，閉上眼睛都能迅速地默出來——雖然題是死的人是活的，但是萊恩的拳腳路數擺在那裡，兩個人對於彼此的水準都心知肚明：微生羽的拳腳方面力道偏弱，但是憑著靈活和技巧完全可以彌補。一旦她熟練起來，萊恩根本就不是對手。

　　也許正是知道了這一點，萊恩在轉入下風之後，抵擋越來越無力——最後乾脆放棄了一般，任由微生羽將自己打倒在地，冰冷的匕首刺破了他的胸口，血液一瞬間噴出好遠，溫溫地濺落在微生羽的臉頰上，微生羽一怔——整個人瞬間僵硬在了那裡。

　　她在決定加入彭格列的時候，曾經不止一次地想像過自己殺人的情形，或許是被迫開槍，或許是情急誤殺……但是，這樣的情形卻是從未想過。

　　手上沾滿了溫熱而粘稠的鮮血，在一點點地冷卻。她低下頭，眼中瞬間蔓延開來了一片鮮豔而絕望的深紅色。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覺得，被她殺死的人其實是她自己——那個，很久以前，坐在教室裡偷懶抄作業上課不聽講，把小說書藏在抽屜裡看的那個，微生羽。

　　……身體裡好像有什麼被一瞬間抽走了，她看著自己的手，克制不住地有些顫抖。

　　不知為何，一下子想起來了以前看的一部風靡全世界的小說《哈利·波特》，裡面說，佛地魔就是通過殺人來分裂靈魂製造魂器的——那麼，她現在的靈魂……還會是完整的嗎？

　　掌心握著的匕首末端，仿佛長出了荊棘刺一般，次的手掌心生疼。微生羽一瞬間很想狠狠將它甩開，但卻突然發現自己根本就動彈不得一般！

　　第一次，她以為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是當她第二次用力的時候，她突然發覺——這不是心理作用，她真的好像被什麼東西綁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她驚愕地看著眼前的地面上，緩緩覆蓋過來的，黑色的人影——她很想回頭去看，但卻覺得身體越來越僵硬，根本無法回頭去看，只能通過萊恩同樣震驚的瞳孔反光，看見那個男人模模糊糊的人影。

　　萊恩被微生羽一擊穿心，不過大約是由於微生羽下手時猶豫了一下，並沒有一擊斃命——所以他一時還沒有死去。他和微生羽之間是面對面的方向，所以他剛好可以看清微生羽身後的人——那個，把他帶入COMSUBIN特種軍校，真正培養成一個殺手的人——

　　「卡爾斯……你……咳咳咳……！」

　　只來得及說一個名字，微生羽身後的那個男人便驀然伸出手，將微生羽刺在萊恩心口上的匕首狠狠壓了下去，刺得更深！更多鮮血湧了出來，萊恩露出了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微生羽的動作更加僵硬了——她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為什麼她會動彈不得？因為，萊恩的血液裡，居然混雜著大量的高純度雨屬性火炎——這個可能性真是太過匪夷所思，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之前萊恩居然可以動彈？

　　「哼……看起來，雖然微生小姐為了彭格列，選擇了黑手黨這條路，不過決心也並不是很強嘛……居然沒有一刀斃命，一點也不像是那個人的女兒啊。」

　　卡爾斯上將的聲音，低沉而陰森，完全不同於第一次在COMSUBIN特種軍校見面的情形。雖然沒有看見卡爾斯的面容，但是微生羽卻覺得，這樣的卡爾斯上將，只怕是比黑手黨還要可怕。

　　「Visconti，也是一夜之間滅掉一個家族都不會眨一下眼睛的強大殺手啊……微生羽，你這樣，也算是你父親的女兒嗎？」

　　微生羽暗暗咬牙，腦海中拼命地搜尋著擺脫困境的法子。這樣的情況真的是壓倒性的不利，要是放在平時，她定然會察覺到萊恩血液裡雨屬性火炎的異常；但是她初次殺人，難免會失神恐懼，反應變慢——卡爾斯恐怕就是抓住了這一點，才會設下圈套，讓她自投羅網。

　　萊恩眼眸中的光芒漸漸渙散開來，他強自咬牙，不讓嘴角的鮮血湧出：「……為，為什麼……卡爾斯，你——」

　　在黑手黨經歷了這麼多，萊恩也不是白癡——他終於明白了，他這一次的敗落和死亡，都不過是卡爾斯算計裡的一環，成為了他的一把刀。儘管他不曾信任卡爾斯，但是他卻和他一直站在同一立場上，他不明白為什麼卡爾斯為什麼要這樣間接殺死他。

　　「我說過的吧……萊恩。【你會成為我刺入彭格列心臟的一把刀】——這一點，從來沒有變過。」卡爾斯說到這裡，微微停了一下，大手輕輕地落在了微生羽的肩膀上，更多的雨屬性火炎湧了過來，微生羽狠狠咬牙，幾乎要站立不穩！

　　「只不過，我現在找到了一把更鋒利的刀……所以，你就成了試刀石。」

　　萊恩張了張嘴，眼中極淡地閃過了一抹自嘲的光芒：「真是諷刺……」

　　他為了卡爾斯背叛彭格列，最終卻又被卡爾斯背叛……然而在生死相搏的時候，彭格列的微生羽卻念及舊誼，手下留情；可是最終徹底殺死他的，卻是卡爾斯。

　　他的目光漸漸黯淡下來，在掃過微生羽蒼白的面容的一瞬間，他嘴唇微微動了動，眼前恍然閃過來當初坐在醫務室病床上的那個淡金色長髮少女。

　　——那個從遙遠回憶裡逆流而來，單純而柔和的笑容，原來他從來沒有忘記過。

　　【「因為——想要成為黑手黨的話，我需要力量。」】

　　【「——這樣，我才能保護我重要的人們啊。」】

　　萊恩曾經想過，要不是因為父母的關係……倘若，他沒有背叛彭格列，那麼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夜空中的寒星光芒一瞬間褪去，最後的最後，他彎了彎手指——

　　（……或許命運從一開始就安排好了吧，這最後的殺招，就是為了救她而不是傷害她——）

　　指尖微動，靛青色的傷痕累累的霧傀儡從地面之下猛然躍起，向著卡爾斯狠狠襲去！！！

　　「什——」微生羽被匆忙迎戰的卡爾斯狠狠推開，猛地倒在了萊恩的身上，她手腳僵硬，但是她知道，現在不是停留的時候——她撐住地面，咬牙想要起身。

　　而就在這時，她聽見了耳邊驀然響起了萊恩微弱的聲音。

　　「快逃啊……笨蛋……」

　　這是萊恩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句話。

　　微生羽僵硬了一下，來不及去想為什麼萊恩最後要幫自己——她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趕快逃走。

　　——身後傳來了傀儡爆炸的聲響。

　　（二）

　　由於微生羽那狠狠一擊破壞了地面和道路，所以沢田綱吉等人趕到附近時不得不下車徒步前往艾森頓酒吧——可惜等他們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艾森頓酒吧被夷為平地，萊恩躺倒在地上，早已停止了呼吸。

　　沢田綱吉握緊了拳頭，四下看了看，沒有發現微生羽。

　　……Elisa不在這裡。

　　——可惡，來遲了一步嗎？！

　　沢田綱吉咬牙，猛然閉了閉眼睛，剛要進入超死氣模式去尋找微生羽的蹤跡，卻聽身後的Reborn突然開口：「等一下，阿綱。」

　　沢田綱吉儘管著急，不過對於Reborn的話還是聽得進去的，聞言動作停了一下——然後他轉過頭，看見Reborn站在萊恩的屍體邊上朝他示意，便走了過去：「怎麼，發現什麼了嗎，Reborn？」

　　穿著黑色西裝，帶著寬邊帽子的小嬰兒微微哼了一聲，目光落在了萊恩的胸口致命傷處：「阿綱，你看萊恩的傷口，是不是有些異常？」

　　沢田綱吉怔了怔，隨即低頭看去——這些年，他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廢柴綱了，所以萊恩傷口上的蹊蹺他也是一目了然：「這傷口看似一刀斃命，但實際上卻是刺了兩次，第二次更深更致命，而且還為了折磨死者故意攪動了刀刃。」

　　「呆羽那個傢伙，雖然平時戰鬥遊刃有餘，但是真的殺人恐怕沒有那麼乾脆。」Reborn沉吟了片刻，「這個傷口說明，在呆羽和萊恩戰鬥的時候，只怕至少還有第三個人在場。這個人應該就是呆羽現在不在這裡的原因了。」

　　沢田綱吉低頭看著那個傷口，「這麼說來，第一次把匕首刺入萊恩心臟的，應該就是Elisa了，但是第二次……」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抱著一絲期望道：「會不會是和Elisa一起的歐泊小姐？Elisa一擊未成，所以歐泊小姐為了幫她才……」

　　「不可能。」

　　Reborn斬釘截鐵地哼了一聲：「歐泊那個女人，雖然表面上說什麼依附于彭格列，實際上從一開始她就只承認呆羽一個人。而呆羽自從當年六道骸那件事之後，最恨酷刑和折磨人。萊恩是她的學長，歐泊又非常重視呆羽，所以絕對不可能會當著呆羽的面用攪動刀刃這樣殘忍的殺人手法。」

　　沢田綱吉沉默。

　　Reborn說的一點都沒有錯，當初為了雙保險，他在派出微生羽執行任務的同時，派出了和萊恩同樣是霧屬性的歐泊正是看中了她對微生羽的絕對忠誠。而且，倘若微生羽執行完了任務之後受傷，歐泊無論如何都會聯繫彭格列的。

　　「而且……阿綱，我記得門外顧問的資料裡，萊恩是純霧屬性吧？」

　　輕輕伸手，沾了一點萊恩身下微微有些乾涸的鮮血，Reborn皺了皺眉，用晴屬性的火炎抵消了雨屬性的火炎，轉身道。

　　「啊——沒錯。」沢田綱吉皺了皺眉，他也注意到了萊恩血液的不對。照理說，人死亡之後血液不應該這麼快冷卻甚至乾涸，呈現出黑紫色，那麼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因為血液中強烈的雨屬性火炎的「鎮靜」所致。

　　「歐泊和呆羽身上，都沒有雨屬性的波動……這樣強大的雨屬性火炎，簡直可以和山本、斯誇羅媲美了。」Reborn低頭沉思了片刻，「據我所知，這樣雨屬性的高手，在軍方不超過五個人……最有可能的，就是卡爾斯上將。」

　　沢田綱吉呼吸一窒。

　　「卡爾斯上將會盯上呆羽，只怕不僅僅是因為記憶卡……他曾經被Visconti狠狠擊敗，顏面掃地，對於Visconti的能力又是嫉妒又是恐懼……要是呆羽落在了他的手裡，可就糟糕了。」

　　（三）

　　微生羽靠在雜物堆的下面，一邊努力平息著急促的呼吸，一邊無力地抬起手，看著掌心的黑色指甲蓋大小的記憶卡，微生羽苦笑了一聲。

　　……總算沒有無功而返啊。

　　任務的內容是殺死萊恩並且奪回記憶卡。她已經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她原本想把記憶卡帶回去讓大家放心，但是現在後有追兵，要是在被搶回去就徹底糟糕了……還是毀掉吧。

　　這樣想著，微生羽閉了閉眼睛——然而她卻驚愕地發覺，自己竟然連捏碎一張記憶卡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真是個糟糕的現實，現在體內的雨屬性火炎還在不斷的擴散，如果不及時解決這個問題，只怕不止對不不了一張記憶卡那麼簡單，等到卡爾斯找到她，她就會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微生羽的手扶在牆壁上，嘗試了好幾次，卻發現自己根本就站不起來。

　　……雨屬性的火炎還真是好用的東西。她悻悻地想著，坐了回去。

　　卡爾斯找到她，不過是時間問題。她現在的情況，只會越拖越糟。

　　——除非，用那個方法……

　　微生羽想到這裡，微微猶豫了一下：可是，用過那個之後，她就必須要一個小時左右將屬性調整回來，這段時間內都不能使用火炎，而且對於心臟也有一定的傷害……

　　腦海裡響起了拉爾嚴厲的聲音：【「除非事關性命，萬不得已，不然千萬不要動用這個能力！」】

　　——已經關乎性命了好吧？拉爾女王陛下，事後知道了，還請千萬不要怪罪啊。呃，怪罪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能不能不要連環巴掌？

　　她一邊想著，一邊輕笑出聲。銀灰色的眼眸裡閃過了一絲決然。

　　——至少，要有把記憶卡毀掉的力氣吧。保護住了大家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唇角微微上揚，她抬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是她獨有的能力，連父親都不曾做到過，對於黑手黨中人而言，可謂是前所未有的奇事——那就是，調整心跳頻率，從而達到短時間內不完全轉換自身火炎屬性的目的。

　　——這個秘密，知道的人屈指可數。除了拉爾和Reborn，就連沢田綱吉也不知道。

　　而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將自身的火炎屬性調整為「晴」屬性。儘快抵消活化體內雨屬性火炎的「鎮靜」作用，讓身體恢復靈活和力量。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24

☆、既生瑜，何生亮

　　（一）

　　如果沒有諸葛亮，那麼周瑜的人生，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旖旎光景？

　　那麼，就必然不僅僅是「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英姿勃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那般簡單了吧。

　　——只可惜，既生瑜，何生亮？

　　Visconti之於卡爾斯，便相當於諸葛孔明之于周公瑾。

　　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的誰，曾經說過：天才分為兩種，一種是天賦非凡，一種是努力刻苦。這話原本的意思，其實是告訴那些天賦不非凡的人，只要努力，也可以得到不遜於任何人的成就。只是，有天賦的人和沒有天賦的人一樣努力的時候，誰會更優秀呢？

　　答案雖然殘忍，但卻不必言說。

　　卡爾斯出身軍爵世家，自幼勤懇努力，雖然天賦不必上哥哥，但卻勝在心性。隨著時間推移，卡爾斯漸漸在家族之中嶄露頭角，同時由於他頻頻抓獲黑手黨高層，立下功勞，在軍方內部也漸登高位，心氣與傲氣便也與日俱增。

　　然而就在他而立之年，即將升上少將之時，他遇見了Visconti——也就是微生羽的父親。那個時候，Visconti尚且還是初出茅廬、年僅十九歲的俄羅斯黑手黨繼承人，和彭格列家族也並無瓜葛。極致的天賦和黑手黨世家殘酷的訓練，讓這個看似俊美清冷的男子骨血裡融入了絕不遜色于納粹軍人的鐵血和冷硬。

　　那個時候的卡爾斯和那個時候的Visconti，就如同兩把剛剛出鞘的利刃，正面對抗，Visconti雖然年輕，但卻憑藉天賦和超能力更勝一籌，將卡爾斯從雲端打回了現實。

　　Visconti一戰成名、在黑手黨界名聲鵲起的同時，卡爾斯大校敗落在一個年齡幾乎只有自己一半的黑手黨少年手上的事情，也在軍方傳開，卡爾斯瞬間由家族的天之驕子淪為恥辱和笑柄。他重傷垂危，躺在醫院裡奄奄一息的同時受盡了白眼和嘲弄，對於卡爾斯而言，這無疑是從天堂到地獄的距離。

　　他暗暗發誓，要把Visconti狠狠打敗——然而Visconti在那之後一帆風順，甚至得以遇見彭格列九代目和九世家族的其他成員，實力大增，卡爾斯的敗落便也因此一次比一次慘烈。Visconti的存在對於卡爾斯而言，就好像是一根心頭刺一般。

　　彭格列九世穩重，不喜爭鬥，整頓黑手黨之後和軍方和談。和談之時，身邊僅僅帶著一個Visconti，而軍方發言人是卡爾斯和卡爾斯的父親，一通談判下來，儘管彭格列九代目言辭溫和，Visconti也是一言不發目不斜視，但是由於卡爾斯和Visconti之間的問題世人皆知，人們在看著那份再合理不過的協議之時，卻也帶上了懷疑的眼光。

　　軍方高層貪得無厭，一次宴會飲酒過度，竟然當著卡爾斯的面說出了「倘若去和談的不是卡爾斯，那麼軍方的利益必然更多」這樣的話語，卡爾斯當時但笑不語，手中卻幾乎將那酒杯捏碎。心魔早已深深種下，那句醉言不過是一個萌芽的契機——一周之後，那個說錯話的軍方和妻子高層被黑手黨暗殺，僅僅留下了一個剛剛出生的兒子。

　　諷刺的是，這個兒子好像被軍方徹底遺忘了一樣，要不是彭格列捐助的孤兒院收養只怕會早早死在街頭。更諷刺的是，這個孩子後來的名字，就叫做「萊恩」。

　　這個世界真小，不是嗎。

　　軍方和黑手黨協議之後，義大利南部的緊張局勢終於有所緩解。Visconti在一次去日本的任務中，以一種「美女救英雄」的狗血情節邂逅了前去京都遊玩的中國女大學生微生遙。

　　彼時的微生遙雖然不是什麼世家閨秀，但是那樣爽朗而明亮笑容卻讓身陷黑手黨界終年不見天日的Visconti一見難忘。而英俊寡言的西方混血男子，對於微生遙這樣年少不經世事的女孩子也是猶如白馬王子一般的存在——或許再過十年，微生遙更成熟一些的時候，也許會在知道Visconti身份的那一刻由於恐懼退縮，但是少年之時的炙熱戀情卻和理智勢不兩立。二人之間種種顛簸和挫折，讓心中的萌芽漸漸長成了參天的大樹。經歷風雨之後，儘管知道前途兇險，微生遙最終還是嫁給了Visconti。再然後便有了小Elisa——也就是微生羽。

　　微生羽的降生，對於Visconti來說，無疑是人生中的一大驚喜。當尚在繈褓中的小阿羽一腳踹在了爸爸的鼻樑上，因為尿褲子而哇哇大哭的時候，愛情和親情終於將Visconti過早冰冷的心臟重新溫暖，從此甘願跟在老婆女兒身後洗衣服做飯，儼然一個家庭婦男加忠犬老爸——就連走路都還不穩的小綱吉君多看了一眼他的寶貝女兒，他也會直飆冷氣以示恐嚇。彭格列九代目看在眼裡，滿心欣慰——至此，Visconti總算走出了過去的陰影，不再是一件冰冷的兵器，而是一個懂得感情的人。

　　可是Visconti不知道的是，那個早已被他遺忘在過去的卡爾斯，忍著怎樣的憤怒和屈辱，一步步從一個人變成了機器。那雙飽含仇恨和嫉妒的目光，十多年來不但從未自他身上移開，更是在微生羽降生之後，移向了他最重要的家人。

　　在Visconti出事失蹤之後，卡爾斯心中說不出是無法手刃對方的不甘更多一些，還是慶倖更多一些——後一種情緒的存在，讓他心中更加仇恨Visconti。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拿著微生母女的照片和資料，找到了尼洛家族的人，想要把那個身上有著Visconti血脈的小女孩徹底殺死。

　　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一時沖@動，非但沒有把Visconti的女兒徹底剷除，反而將她推入了原本絕對不會涉足的黑手黨世界，讓她繼Visconti之後，再一次後來者居上，成長為了彭格列的高層人物，巴厘安的雲守，軍方死硬派的心腹大患。

　　（二）

　　微生羽背靠在一片廢墟的背光處，咬牙忍著由於使用了能力改變屬性之後的疼痛感，一點點用晴屬性的火炎中和了體內的雨屬性火炎。終於，「啪」地一聲，捏碎了那個見鬼的記憶卡。

　　將記憶卡的碎片收好，帶回去也可以讓大家安心一點吧……如果，她帶的回去的話。

　　當初微生羽體能一項過關之後，拉爾曾經叉腰問她，拳腳槍法，暗殺追蹤，最想學什麼？

　　微生羽還記得自己當初猶豫了很久，最後才說了實話——這個實話讓拉爾嗤之以鼻，Reborn卻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那就是……回避和反追蹤。

　　簡單說就是，她最想學習逃跑。

　　她始終記得自己的弱小，也並不覺得自己可以一步登天。往日裡不管是打遊戲還是幹什麼，她總是最惜命的。可以的話，她覺得必須要有保護好自己的能力——打不過，逃！這句金庸老爺子的至理名言郭靖沒有記住，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Reborn和拉爾鄙視她歸鄙視，不過卻也沒有反對。微生羽惜命，學這個最為用心。也算是繼承了父親的天賦，她學起來也是一定就通——當然，Visconti當年的天賦，可不是用在學習逃跑這種事情上的，不然卡爾斯也不會對他恨之入骨了。

　　所謂學無止境，意思就是，當你學習一樣東西到極致的時候，就會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會——微生羽大約是惜命過度，學到最後歐泊和Reborn一個神偷一個殺手都教無可教，她仍然覺得自己一點都不行……這樣的「謙虛」讓拉爾女王陛下終於忍無可忍，拎起來一串連環巴掌甩過去，阿羽小廢柴總算乖乖願意學習下一個項目了。

　　所以說，微生羽要是想躲起來，卡爾斯是絕對找不到的。可是卡爾斯畢竟是卡爾斯，在軍方一步步從那樣的劣勢中走上高層的人物，他想要抓住微生羽，又怎麼會沒有辦法？

　　紅燈區入夜之後，便是比白天更加熱鬧的盛景。燈紅酒綠人流混雜，那樣的環境，再加上最近義大利足球賽事的盛況，羅馬的人們比啤酒節更加熱烈地暢飲著——即使方才微生羽和萊恩的戰鬥已經達到了清場的作用，但是仍舊有些許被落石砸傷的人們被迫留在這裡，呻@吟呼痛著想要求救，卻不知道求來的不是白衣天使而是致命死神。

　　微生羽蹲在廢墟裡，一點點的平息自己的氣息，就在她想著「這麼大的聲響不可能沒有驚動彭格列，只要拖到增援來的時候就可以脫身」之時，她猛然聽見了一陣石塊被擊飛的巨大聲響，伴隨著一個少年的慘叫聲響起，卡爾斯那殘忍而冰冷的話語猶如巨石一般狠狠打在了她的心上——

　　「微生羽……我知道你就在這附近，你也一定聽得見我說話。」

　　微生羽咬牙躲在陰影裡，緊緊地攥著手指，一動不動——但是，在聽見那名少年驚恐的呼救聲的時候，她隱隱約約已經明白了卡爾斯想要做什麼。

　　果然——

　　「你們彭格列不是一向最喜歡保護平民的嗎？好啊……」冷笑了一聲，卡爾斯用手指掐住了少年的喉嚨，將他高高舉了起來。雙腳離開了地面，少年猶如絞刑架上的囚徒一般絕望地踢騰著，發出窒息的嗚咽聲——「我給你一分鐘的時間，要是不出來，我就活活掐死他！」

　　微生羽銀灰色的眼眸驀然睜大！她不敢置信地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她不敢相信，卡爾斯不管怎麼說，到底也是軍方的人啊……在人權至高無上的西方，怎麼可以，怎麼能這樣輕視人命呢？！！！

　　……或許他，只是嚇唬她？

　　微生羽不知道，此時此刻的卡爾斯，內心早已經被毀滅彭格列和報復Visconti兩件事蒙蔽了一切——更何況死硬派一向不吝犧牲。只要利益的天平傾斜，他連自己人都可以親手殺死——比如萊恩，那麼犧牲一兩個平民，又有什麼關係呢？

　　似乎知道微生羽在想些什麼，卡爾斯緩慢而殘酷地笑著道：「你可以不出來……微生羽。我知道，你過了今天，也算是殺過人了，那麼殺一個和殺兩個又有什麼區別呢？你可以不出來，沒關係……殺了這個，我再去找下一個……你放心，只要你不出來，我就每隔一分鐘殺死一個平民。」

　　卡爾斯的話語，一聲一聲，猶如惡魔的呢喃——微生羽死死地咬著嘴唇，銀灰色的眼眸中有憤怒亦有恐懼，更多的是對於自己弱小的痛苦……

　　——她果然，還是太弱了嗎？

　　如果是Reborn或者拉爾教官，現在一定可以毫不猶豫的沖了上去，而不是像她這樣……

　　少年的嗚咽聲漸漸低了下去，卡爾斯的唇角微微一彎——加大力道的同時，開始最後的倒計時數。

　　「再過十秒，一分鐘就要到了……九——」

　　少年的生命，或許只剩下了最後的十秒了。

　　「七——六——五——」

　　微生羽的手掌輕輕顫抖著，她低頭，上面還沾著萊恩的鮮血——她猛然握緊了手掌。

　　「四——」

　　……出去的話，自己現在的狀態，一定會死的。

　　「三——」

　　……不出去的話，那個無辜的少年，他才十三四歲，還有很長很長的人生——就會因為她而死。

　　「二——」

　　——她不想自己後悔。就算是死，也不想後悔。

　　「一……」

　　「砰——！！！」

　　卡爾斯猙獰地笑著，目光轉向了自己左側的廢墟——看著那個煙塵之後，緩緩現身的淡金色長髮少女，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抬起手，微生羽將臉上的灰土狠狠擦去，銀灰色的眼眸中閃現出了二十多年前和父親Visconti一模一樣的銳利光芒，儘管知道自己不是對手，但她的聲音卻好像一個俯視卡爾斯的女王一般高傲和堅定：「卡爾斯，放開那個孩子！這一切與他無關！！！」

　　（三）

　　由於微生羽半年前開始，便和威爾帝和肯尼希一同研究匣兵器，所以她身上的匣兵器各種屬性的都有。現在隨便摸出來一個晴屬性的，也算是聊勝於無。

　　可惜晴屬性從一開始便是非戰鬥屬性，比霧屬性還要戰鬥無能。而且為了不暴露自己調整火炎屬性的能力，微生羽還不能大肆使用。

　　但是……

　　微生羽深深吸了一口氣，還是一腳踹開了自己躲藏的巨石，走了出來。

　　她不是不敢賭的人，但是她沒有權力，拿別人的性命去賭。

　　卡爾斯說的沒錯……她的確殺過人了。但是，這個小男孩和萊恩不一樣。

　　「我殺死萊恩，是因為他威脅到了彭格列其他成員的性命……我不會後悔自己守護了家族成員們；但是這個孩子只是個普通人，他是無辜的……」微生羽皺了皺眉，「守護和殺戮，絕對不可以混為一談！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所以，放開他！！！」

　　——對……沒錯。

　　如果說，殺死萊恩，她還可以說服自己是為了保護同伴；那麼這個少年呢？她要是真的坐視不理，那就是真正的殺戮了。

　　——她，不想要這樣失去自己的本心。

　　卡爾斯死死地盯著微生羽的眼睛——那雙和Visconti一模一樣的眼睛，閃爍著足以震懾任何人的光芒！他下意識地手一松——那個少年砰然落地，蹲在地上一邊打滾一邊捂著喉嚨拼命地咳嗽。

　　怔愣之後，卡爾斯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居然Visconti的女兒震懾了——這個認知讓他更加地憤怒，腳邊少年的咳嗽聲無比煩心，他猛然抬起腳，剛想將少年狠狠踹飛出去，就聽見耳邊一陣淩厲的風聲響動！微生羽不知何時竟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後，卡爾斯原以為她的行動早已經十分困難，輕敵大意之下竟被她從後面潛行偷襲，狠狠踹飛了出去！！

　　「砰」地一聲！卡爾斯狠狠地撞入了廢墟裡，微生羽不敢追擊，彎腰將地上的少年扶了起來，送到了自己先前躲避的地方，見他喉嚨處青紫的手掌印，內心愧疚，抬手剛想用晴屬性火炎為他治療一下，就聽身後猛然傳來石塊落地的聲音，她猛然回身，正好看見了卡爾斯怒氣衝天的從廢墟中緩緩走了出來，指間湛藍的雨屬性火炎驀然亮起，瞬間便燃到了極致！

　　微生羽咬了咬牙……她本想帶著這個少年逃跑。但是只怕是不行了……

　　剛剛那一下，卡爾斯只怕是憤怒到了極致。要是她現在躲起來，卡爾斯下一個抓到的平民，絕對不會給她救人的時間——

　　……怎麼能，讓別人因為她死掉呢？                        


☆、我是不會放棄的

　　（一）

　　儘管知道自己很弱，但是還是要上。因為別無選擇和退無可退。

　　微生羽在卡爾斯面前站定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了小學時代才看過的六七十年代的紅色電影，裡面一個個民族英雄拿著土式手榴彈往鬼子的坦克前面沖的場景。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感覺有些微妙而悲涼的喜感。

　　但是，事實上，她和卡爾斯之間的距離，真的就好比是土式手榴彈和坦克大炮的區別。

　　說不害怕根本就是騙人的。她自己都不信——拿著晴屬性的匣子和指環的手抖了又抖，她心中暗暗有些惱火地伸出另一隻手握住顫抖的手腕，但卻發現另一隻手本身也好不到哪裡去。

　　就算當了黑手黨，也不代表會有不怕死的決心。不然，她也不會那麼拼命的學習如何逃跑和躲避了；可是問題是，不管是拉爾，Reborn還是歐泊，他們都沒有教過她：當她面對自己無法戰勝的敵人的時候，當她根本不能躲避的時候，她應該怎麼做？

　　熱血動漫裡的主角們，永遠都可以單挑BOSS拯救世界，但是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可以做到。

　　拉爾說過，卡爾斯是和她同期畢業的高手；而她在面對拉爾的時候，每每都被單方面毆打到體無完膚。更何況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卡爾斯在看見她的時候總帶著一股莫名的恨意，再加上先前被她偷襲成功，估計自己跑出去，絕對不是段一兩根骨頭那麼簡單的事情。

　　……會被原子分解的吧，如果卡爾斯做得到的話。

　　但是再怎麼抖，之前的漂亮話都說出去了，而且她要是現在逃掉的話，就算活著估計會被拉爾狠狠抽死的。

　　……土式手榴彈就土式手榴彈吧，總比逃兵強——

　　微生羽深吸了口氣，抬起頭對上了卡爾斯的方向，腳下剛要發力，就驚覺前方的人影一晃，早已消失在了原地！隨即她立馬捕捉到了卡爾斯驀然出現在自己身後的心跳，可是捕捉到和反應過來是兩碼事，身體的速度完全跟不上的結果，舊識被對方一腳狠狠踹飛了出去！！！

　　「砰！！！」地一聲巨響！微生羽只覺得耳邊冰寒的夜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就好像是坐在火車上打開窗戶時的那種感覺；背後被卡爾斯踢中的後心處，銳利的疼痛比起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劇烈，五臟六腑痛得好像要移位了一般，一瞬間席捲了她所有的感官——來不及呼痛，她咬牙下意識地抬手護住了頭部，尖銳的碎石在強烈撞擊的作用下比任何刀刃更加鋒利，一下子就在她的手臂上劃開了數道長長的傷口，鮮血從深深的傷口中立刻湧了出來，染濕了手臂。

　　大約是為了報復微生羽先前的那一腳，卡爾斯並沒有一擊重傷阿羽，而是像阿羽之前那樣將對方踢飛撞進了廢墟裡。那種極致的速度和力道，都比阿羽之前強上百倍！要不是阿羽猜出他要報復，提前護住頭部，這一下就不僅僅是傷了手臂那麼簡單了。

　　卡爾斯身上一瞬間爆發的強烈殺氣和淩厲的雨屬性火炎讓微生羽心驚——若不是她從小到大每一次體檢都不是色盲，她甚至要懷疑卡爾斯身上的，根本就不是雨屬性火炎而是雷屬性了！那樣的銳利和爆發，簡直……

　　微生羽暗暗抽著冷氣，全身上下的骨頭好像散了架一樣，刺骨的劇痛從每一處的傷口中傳來，後心處更是尤其劇烈——她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懷疑自己的背部是不是被卡爾斯一腳踹出了個血窟窿……她嘗試了一下，剛剛想要抬手撐著那些碎石直起身子來，就驀然感覺到自己身後，卡爾斯的心跳聲驀然靠近！銀灰色的瞳孔瞬間因為恐懼而放大——當性命堪憂的時候，誰還會管疼不疼？就算身側是一對玻璃渣子，她也翻身滾過去——

　　「砰——！！！」

　　儘管微生羽反應及時，但還是被卡爾斯那一拳帶起的勁風傷及——她整個人再一次好像破布偶一樣被震飛了起來！有細小的碎石狠狠擦過她的臉頰，帶出了一小串飛濺的血珠……微生羽突然想到了，先前在羅馬大學裡，那個叫「古羅·基西尼亞」的妹妹頭太監音也是這麼將庫羅姆小姐打飛的。

　　……決定了，如果活下來，她絕對要討厭所有的雨屬性傢伙。

　　（二）

　　沢田綱吉乾脆俐落地抬腳，再次踢飛了一塊巨石。巨石下面，是一對瑟縮在角落裡無家可歸的母女，母親的手臂剛剛好被之前他踢開的巨石壓到，血肉模糊……

　　棕發青年微微有些不忍皺了皺眉，但還是很快抬腳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反正，獄寺君帶著彭格列的增援還有五分鐘就要到了。

　　倘若在平時，他絕對會停下腳步，好言安慰這對母女。但是現在……他做不到。

　　一想到Elisa現在生死未蔔，他就覺得心口莫名的酸疼和窒息。

　　——上一次這樣的感覺……好像是京子離開前的那一次？那個時候，京子被送進醫院裡，同樣的生死未蔔……他還可笑地向所謂的「神」祈禱過……後來，京子就真的從他的生命裡離開了。回到了她自己原來應該有的幸福世界裡。

　　京子遺忘了一切，轉身離開，同時也將他世界裡僅剩的溫度一起帶走……澤田綱吉從來沒有過怨恨什麼的，畢竟那些，原本就不屬於他，只是京子借給他的幸福。他沒有理由強求。

　　——所以，拿著從京子那裡借來的快樂，去換取京子原本就該擁有的幸福。他覺得一點都不過分。

　　那麼……那麼這一次——這一次，難道要換成Elisa了嗎？

　　同樣是那樣溫柔而明亮的笑容，同樣是那樣暖人的溫度……或許他，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去奢求……

　　棕發青年的腳步猛然頓住——手指驀然收緊。

　　……四周是一片廢墟和荒蕪的景象。坍塌的建築高高地擋住了視線。超直感不知道為什麼，就好像亂了方向的指南針一樣不起作用。

　　以前這種情況出現的時候，Reborn曾經告訴他，這是他的心亂了，必須平靜下來才能恢復——但是現在，無論他怎麼努力想要平靜下來，都沒有絲毫的作用。

　　羅馬的夜色將他重重包圍，胸口那種頹然的窒息感被一點點放大……他咬緊了牙關，狠狠一拳打在了身側破碎的牆壁上，牆壁上嶙峋的碎石在他的手上帶出了些許的血痕——Reborn輕輕落在了他的身側，皺了皺眉，道：「冷靜點，阿綱！你可是彭格列十代目！」

　　——【你可是彭格列十代目】。

　　這句話，好像一盆冷水一樣，瞬間從頭澆了下來，讓沢田綱吉一瞬間整個人都冷了下來。

　　——不是【冷靜】；而是【冷】。

　　上一次，京子生命垂危，他守在手術室的外面徹夜不肯離開的時候……Reborn也是這麼對他說的。然後他最終在了平的勸說下，還是回去了總部。再見到京子的時候，她已經遺忘了一切。

　　那時候……雖然疼痛，但是他也有了一種，莫名的解脫感。

　　——而現在……澤田綱吉低著頭，注視著掌心緩緩蔓延開來的血色，心臟的深處，有什麼東西……好像在一點點枯竭。

　　這一次……真的和上一次好像啊——是不是，只要他再次決定放手，Elisa就會同樣平安無事……然後幸福地回去她的世界？那麼——好吧……

　　——【如果，如果Elisa這一次可以平安無事，他就——】

　　他就……

　　（……放她離開。）

　　……就讓她回到自己原本平凡而普通的幸福裡，回到過去的快樂裡。就像京子那個時候一樣……

　　——同樣的情況，同樣的結果。放她自由，換她平安。

　　可是——為什麼明明是那樣簡單的事情，明明已經這麼做過一次了……

　　但是這一次，他一點也不想那樣做。就像那個時候，她昏迷在六道骸的幻境裡，他抓著她的手，不想放開一樣……

　　沒來由的，沢田綱吉二十年來，第一次固執和自私起來了——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想起了，Elisa那個時候仿佛是誓言一般的堅定話語。

　　【「——我是不會放棄的。」】

　　好像有什麼，一下子充滿了他的心房。溫暖而柔軟。

　　——那個時候，傷痕累累狼狽不堪的她，坐在病床上，微笑著側過頭，銀灰色的眼眸閃爍著比陽光更耀眼的光芒。

　　【「因為，我……想要保護大家——不僅僅是媽媽還有小萱。」】

　　——她還要保護大家吧……所以，她一定，不會這麼簡單死掉的。絕對。

　　這樣想著，沢田綱吉突然覺得心緒一下子平靜了下來。

　　既然她都不會放棄，那麼他就更沒有放棄的理由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穩定了下情緒，然後緩緩閉上了眼睛——沉睡在他彭格列血脈深處，那份獨屬於彭格列首領的超直感，猶如一點點亮起了的火光，越來越明朗——

　　【——她在那裡。】

　　非常肯定，非常清晰地，可以感覺到她的氣息——

　　掌心驀然燃起了明亮的橙色大空火炎，沢田綱吉睜開雙眼的一瞬間，已經進入了超死氣狀態，腳下微微發力，一瞬間猶如一道光影一般，風馳電掣般向著某個方向飛去。

　　（三）

　　……原來當黑手黨，真的是一件這麼恐怖的事情啊。

　　微生羽全身無力地倒在地上，鮮血從她的身下一點點蔓延開來，染紅了地面——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多少的傷口了。只知道，這樣程度的眩暈感，絕對是失血過多的徵兆。

　　——主要還是腹部的那個傷口吧。被一個手掌大小的玻璃碎片生生穿透，估計已經傷到了內臟了。

　　伸手，還可以摸到那塊刺在腹部的堅硬玻璃碎片。冷汗泠泠而下，陰陰的痛楚一波一波地，像要抽掉她所有的力氣一樣……她碰了碰，最終還是沒敢動——像武俠小說裡那些大俠一樣很豪氣地拔出來？呵……別開玩笑了……會加重失血情況的。

　　手腳一點點變得冰涼，好像是在冰天雪地一點一般——她的視線一點點模糊了起來，之前一直壓抑著的淚水，止不住地奪眶而出。

　　——好痛的……真的好痛……

　　殺人者，人恒殺之——這句話她是知道的。但是她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輪到了自己身上。

　　——她……她還不想死。

　　抬手輕輕用力，剛剛想要扶著地面再次直起身子，微生羽就感覺到了眼前一花，手背上一陣鑽心的疼痛讓她低呼出聲——卡爾斯的笑容扭曲而醜惡，他用那粗糙的軍靴靴底，狠狠地踩著阿羽的手，彎下腰：「那麼……也差不多了吧？」

　　——什麼……意思……？

　　她張了張嘴，用模糊的視線看著卡爾斯，卻說不出話來。

　　卡爾斯伸出手，輕輕露出了一個得逞的笑容：「你的力量，歸我了——」

　　一瞬間，好像靈魂都要被抽走一般的窒息感驀然湧了上來——微生羽瞪大了銀灰色的眼睛，感覺有什麼極度陰冷的事物一點點從頭頂蔓延下來——

　　「——放開她！！！」

　　下一秒，金橙色的火炎一瞬間爆發開來，充斥了微生羽所有的視線——她身形一歪，倒入了一個溫暖而熟悉的懷抱。

　　卡爾斯再一次被狠狠擊飛了出去——他在半空中穩住了身形，狂怒地看著來人——

　　棕色的頭髮，漆黑的西裝，額頭上閃爍著金橙色溫暖而令人安心的光芒，那雙寧靜而明亮的橘色眼眸在掃過懷中少女的情況之後，不出卡爾斯的意料，瞬間爆發出了比以往更加淩厲和憤怒的光芒！

　　「你……你竟然——」

　　在黑手黨界，一向以溫和著稱的彭格列十代目，卡爾斯也曾經在彭格列九世身邊見過幾次，每一次都顯得文質彬彬，溫文有理，談吐對答不卑不吭，可謂是完美。

　　這是卡爾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沢田綱吉，這樣情緒外露的沢田綱吉。

　　「——我想，我和你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卡爾斯上將。」

　　轉身，輕輕將遍體鱗傷的微生羽小心地放在地上，沢田綱吉面無表情地轉過身，雙手分開，一前一後——卡爾斯一瞬間仿佛明白了什麼，驚慌的神色一閃而逝，剛要說什麼，沢田綱吉已經準備完畢！冷然的聲音，仿佛是死神的宣判：「——X Burner！！！」

　　金橙色的光芒一瞬間點亮了天空，映照得周著的一切，亮如白晝！！！                        


☆、Visconti番外 Firstly·平安京的雪

　　（一）

　　十二月末的柏林開始下起雪來，從哥特式的教堂頂端往遠處看去，滿目都是沉默的白雪。

　　在這個高度工業化的城市，一年四季，都顯得灰濛濛的。大約也只有到了耶誕節的時候，才會有這樣鮮豔的色彩吧。

　　Visconti默默地行走在了人群中，看著路邊的小男孩手中拿著花花綠綠的糖果，嘻嘻哈哈地從人群中穿過去，繞著一個打扮成聖誕老人模樣的男子轉了好幾圈。在他想要離開目光的時候，那個小男孩調皮地踮起了腳尖，故意伸手去扯那人的鬍子，然後被媽媽輕聲斥責著抱了起來。

　　他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默默地注視著那對母子的背影在人海中消失，Visconti終於轉過頭，將衣服口袋裡的飛機票拿了出來，看了看。

　　【「嘛！耶誕節，就是和家人團聚的節日啊！Visconti你也和BOSS請假回一趟俄羅斯吧？偶爾也享受一下家庭嘛！」】

　　……腦海中一瞬間閃過家族裡那個說話做事不經過大腦的門外顧問的話語，金髮青年輕輕切了一聲，看著機票上那刺眼的「莫斯科」，突然抬手，將機票撕成了碎片。

　　——要回家的話……去哪裡，都不會去莫斯科吧……呵。

　　街上來去匆匆的行人們，滿臉是喜悅和歡愉的心情，那樣的熱鬧的氣氛，仿佛可以感染一切。但是Visconti同樣知道，一旦夜色降臨，柏林的街道便會再一次空曠起來——因為他們都有自己想要回去的家，他們的耶誕節，屬於他們的家人。

　　Visconti站在柏林國際機場裡，抬起頭，看著螢幕上滾動的電子螢幕上一下下跳動的字母，皺了皺眉。

　　——去義大利的機票已經售完了嗎……那麼，今年大約，回不了羅馬了吧。

　　「先生，很抱歉，去羅馬的機票早在幾天前就被訂完了。」

　　機場的工作人員對著Visconti露出了機械而公式化的笑容，抱歉地說著。Visconti輕輕點了點頭，剛要轉身，卻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那天沢田家光喝醉之後，死死地扒在自己身上，一邊唱著日本小調，一邊說著自己的故鄉和漂亮的未婚妻——怎麼踹都踹不走。

　　「……」

　　一想到柏林灰色的夜空和冰冷的哥特式建築，還有入夜之後空曠的街道和廣場，儘管早已經習慣了孤獨，但是Visconti還是下意識地不想再回去了。

　　驀然想起，不知在哪一本書上看到過的：人一輩子總要有那麼一次，放開一切，獨自一人去流浪。既然如此——

　　「有沒有哪一個航班馬上就要起飛的。」

　　看著眼前突然折返回來的金髮男子，機場的工作人員微微怔了怔，隨即開口道：「請問您想要去哪裡？」

　　「……有去日本的嗎？」

　　之後是一陣冰冷的電腦鍵盤敲擊聲，大約是工作人員在查詢。Visconti等了大約半分鐘之後，那個工作人員抬起頭：「今天去日本還沒有起飛的航班只有一趟，是去日本京都的。」

　　Visconti拿出了金卡，淡淡道：「那麼，我要一張機票。」

　　——正好，下個月在日本還有一趟任務……趁此機會，也算是個了結。

　　（二）

　　日本，京都。

　　「……阿遙，你這樣穿，是不是有點誇張了？」

　　天空中飄著細細碎碎的小雪，寒風從臉頰邊刮過的時候好像有看不見的刀刃——的確，對於從小在N市長大的微生遙而言，日本短袖短裙的校服是有點扛不住了，但是……但是……

　　雲舒看著自己身側裹著厚厚的雙層羽絨衣，好像一個圓滾滾的球一樣的黑色長髮少女，嘴角抽了又抽：「不是你自己要穿我的校服的嗎？現在這樣子……誰還看得出來你穿的是校服啊？」

　　站在雲舒身邊的球狀生物，在聽見了雲舒的話語之後，伸出帶著毛線手套的爪子扒拉了一下臉上厚厚的羊毛圍巾和頭頂白色的毛線帽，終於在兩者之間露出了一條極小的縫隙——雲舒從那條縫隙中看見了微生遙明亮猶如黑珍珠一樣的大眼睛閃了閃，聲音從圍巾內發出所以有些模糊不清：「這個……算是一種體驗生活吧。來一趟日本不穿超短裙，怎麼對得起我的人生呢？至於穿成這樣，誰叫這個時候的京都天氣太冷了呢……呼……」

　　雲舒扯了扯嘴角：「……所以我都說了啊，你想看櫻花什麼的，應該等到四月。是你自己非要這個時候跑過來的吧？」

　　「哎呀，雖然沒看到櫻花，但是看見雲舒你就好了嘛~」揮了揮爪子，微生遙哼了一聲，「你傻站在那裡幹什麼？不是說去吃壽司嗎？」

　　「你穿成這樣……吃冷食是不行了吧。」扶了扶額頭，雲舒歎了口氣，「我看我還是帶你去吃拉麵吧。前面有一家不錯的。」

　　「好啊好啊~！」一聽見有好吃的，微生遙也不管什麼形象了，一個圓滾滾的球在原地蹦Q了幾下，不等雲舒說話，就往前跑了過去……

　　「——等一下阿遙！不是那個方向啊喂！！！」

　　比起街道上清清冷冷的感覺，拉麵店裡的氣氛顯然要熱鬧很多，再加上拉麵店裡的空調，微生遙幾乎是一踏進來就不想出去了。

　　雲舒顯然不是第一次來了，和拉麵店的服務生也是很熟悉的樣子，功能表都不接就點好了拉麵——這讓聽不懂日語的微生遙皺起了眉頭：「……你不會故意點我討厭吃的東西吧？」

　　雲舒和微生遙從小都是在一個院子裡長大的，兩個人熟悉到連對方一個晚上最多換幾條尿布都一清二楚。

　　雲舒白了她一眼：「我還沒無聊到在吃的方面和你過不去。是你一直念叨的豚骨拉麵啦，放心，不會有蘑菇的。」

　　微生遙半信半疑地從圍巾和帽子之間審視她。

　　雲舒有前科，所以只好輕輕咳了一聲，轉移話題。

　　Visconti踏入這家拉麵店的時候，正好看見微生遙和雲舒並肩坐在一張桌子前面。大約是店裡的溫度和熱氣讓微生遙暖和起來了的緣故，她終於捨得吧帽子和圍巾扒拉下來了。雲舒正在和她說學校裡面一個經典的冷笑話，微生遙一邊聽一邊很捧場地笑了出來。

　　Visconti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一瞬間目光被那個燦爛的笑容吸引——這個時候，雲舒剛巧把目光轉過來，Visconti便隨即將目光轉開。不過儘管如此，他還是不太確定雲舒有沒有看見他的目光。

　　「先生，請這邊坐。」拉麵店的服務生非常熱情地抱著功能表，將Visconti引到了雲舒和微生遙附近的座位——隔著一張桌子，他正好和兩個嘰嘰喳喳說話的少女面對面。

　　Visconti坐下來的時候，恰好聽見了雲舒把頭湊在微生遙耳邊說悄悄話——不過這對於耳力極佳的他而言，自然算不上是悄悄話了：「呐呐，阿遙，你看那邊那個金髮的外國帥哥！是你喜歡的型哦，他剛剛有在看你呢！」

　　……果然被看見了。

　　Visconti面無表情地將目光掃過功能表最上面的一行邊框花紋，抬起頭，正對上了那個叫做「阿遙」的少女直直看過來的目光——目光相對的一瞬間，他看見她一下子臉紅了，好像輕輕踢了一腳身邊笑得八卦的好友：「吃、吃你的面啦！笨蛋！」

　　那個時候的Visconti，嘴角輕輕抿了一下——如果沢田家光在場，那麼一定會大驚小怪地說「Visconti你居然也會笑」——不過，這個時候的微生遙和雲舒自然是無法領會的。

　　雲舒很委屈：「我說的是實話啊，阿遙你穿的鞋子好硬……」

　　微生遙咬牙：「我也才剛剛發現鞋子好硬……你委屈毛，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也很痛好不好！」

　　雲舒：「是你踢我的啊……話說剛剛你們對視的時候，有沒有一見鍾情的感覺？」

　　微生遙拿起筷子，心想：總不能告訴這傢伙，自己剛剛太緊張了，所以……根本沒有看清楚對方的樣子就轉開了目光吧？

　　於是，微生遙用筷子敲了敲好友的頭頂，義正言辭道：「吃你的面，花癡！」

　　「可是他剛剛真的有看你……就是剛剛你笑的時候——」事實證明：八卦的精神比民族精神更加深入地銘刻在雲舒的骨血裡。

　　Visconti：「……」

　　微生遙咬著筷子，沉默著偷偷瞥了一眼Visconti——然後過了半分鐘，Visconti聽見少女再次開口，這一次是個地道的冷笑話：「嗯，我想……他大約不會笑，所以想和本姑娘偷師吧。」

　　彭格列家族的九代雲守大人正在喝水，聞言小小地嗆了一下。

　　……某種程度上，其實她說的也沒錯。

　　腦海中一瞬間閃過少女爽朗而明媚，絲毫沒有矯揉造作味道的笑容，Visconti放下了水杯。

　　——的確是，很久沒有見過了……那樣純然而明亮的笑容。

　　（三）

　　雲舒在高中二年級的時候，因為媽媽嫁給了一個日本人而轉學去了日本東京，因此高中以後直接升入了大學。不過，儘管後爹家裡很有錢，學校裡也沒有出現什麼欺負的事件，但是雲舒還是無法接受一下子叫一個陌生人「爸爸」這件事情。所以，在高中畢業後，雲舒就自己考到了日本京都大學。

　　因為是外地生，所以雲舒住在學校裡。微生遙因此也只好選擇了京都大學附近的一家旅館住了進去，大約是因為京都素有「千年古都」之名，所以這家旅店還保留著舊時古香古色的擺設，從紙門到木欄和走廊，都隱隱遺留著平安京時期的古韻。

　　旅店的老闆娘笑容溫和可親，儘管微生遙不會日語，但是她還是很體貼地找來了自家會英語的女兒來進行翻譯，微生遙松了口氣的同時也對於這對母女頓生好感。

　　環境優良，價格公道，不愧是雲舒推薦的旅店——這樣想著，微生遙輕輕拉開了自己臥室的紙門。原以為會是和客廳裡一樣溫和雅致的熏香氣味，卻變成了一股熟悉而陌生的鐵銹氣味微微有些刺鼻——微生遙愣了一秒之後，不待她反應過來，一隻大手猛然掩住了她的口鼻，她整個人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拖入了房間，門在身後「啪」地一聲關上了！！！

　　——那是血腥味！

　　直到自己被對方在黑暗中狠狠壓制在了榻榻米上，微生遙才一瞬間反應過來！一瞬間湧上心頭的恐懼感，讓她奮力地掙扎起來，但是來人的力量顯然不是她一個女孩子可以抗衡的！微生遙只好伸手死死地抓住那人捂著自己口鼻的大手，將雙手的指甲狠狠紮入了那人的手背上——然而，那個人卻好像感覺不到痛楚一般，猶如大理石一樣一動不動地捂著她的口鼻。

　　黑暗中，她可以感覺到那人微微有些淩亂的喘@息聲，似乎在壓抑著什麼痛楚一樣。房間的窗戶外面，可以聽見淩亂的腳步聲——

　　那個人的身體突然一重，壓了下來——微生遙剛想尖叫喊「色狼」，就感覺到了大約是對方胸口的位置，隱隱好像有潮濕的感覺，透過自己的衣服，一點點滲透了過來……

　　「別出聲。」

　　那個人輕聲說著，然後微微鬆開了手——微生遙一瞬間被對方好聽的聲線所迷惑，知道有人在外面重重地敲門，才反應過來：他居然說的是中文！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25

第五卷 感情是一根微妙的琴弦

☆、不能開的玩笑

　　（一）

　　意識漸漸模糊的時候，周圍的一切都顯得無比嘈雜。

　　好像有一台老式的舊收音機放在耳邊，嗡嗡地響著。所有的色彩在眼前一點點模糊，然後趨於黑白；眾人的聲音也一點點地變成了千篇一律的雜音。

　　微生羽感覺到腹部的疼痛漸漸離自己遠去。夜空中遙遠而明亮的星光卻一點點放大了——意識好像在海水中載沉載浮，好像有人抱起了自己，然後小心地放心。她模糊的視線裡，最終只來得及捕捉到那個看似纖細，但卻讓人感覺無比可靠的背影——從那個青年的額頭上和雙手上，瞬間燃起了溫暖而耀眼的金紅色火炎，幾乎要點亮整個天空一般的耀眼。

　　——大空屬性的火炎。

　　儘管微生羽早就從拉爾口中得知了：基本上每個家族的BOSS都會是大空屬性，歷代彭格列也不例外——但是親眼見到，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果然很溫暖啊……不愧是，渲染一切，包容一切的大空。

　　少女彎彎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銀灰色的眼眸一點點闔了起來。她張了張口，很想對那個擋在自己身前保護自己的青年說一聲「小心」，然而心口處驀然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讓她一瞬間呼吸都吃力了起來——她最終還是在劇痛的作用下昏了過去。

　　她不知道，一向溫和有禮的沢田綱吉，為了她和軍方的卡爾斯上將徹底決裂，並且一出手就是他成名的殺招。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了多少血，讓沢田綱吉回過身的時候，幾乎一瞬間就蒼白了面色。

　　所以，微生羽也就理所當然地更不知道，沢田綱吉對於她的心意——她只是當他是難得的好友，雖然比不上和葉萱之間的親昵，但是也是她心裡重要的人了；可是沢田綱吉，並不是這麼想的。

　　——所以，當微生羽醒來的時候，對於沢田綱吉過去幾乎一無所知的她，一不小心，開了個過分而且混帳，讓她後悔了很久的玩笑。

　　微生羽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幾天後了——具體幾天後她也不清楚，不過看碧洋琪那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和自己那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胃袋情況，估計已經吊了好幾天的生理鹽水了。

　　夏瑪律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裡走了過來，眼角有掩飾不去的疲憊，那張平素一直色迷迷的面容上是難得一見的嚴肅表情，他說：「呐呐……阿羽，雖然你是個可愛的女孩子，不過不管是作為紳士還是作為醫生，我都希望以後可以儘量少在病房裡見到你啊。」

　　碧洋琪倒是沒說什麼，伸出手在阿羽的頭頂上摸了摸，猶豫了一下，才道：「我們都聽說了……你任務完成得很出色，但是記住，以後就算是想救人也不能那麼亂來地去送死。」

　　整個病房裡安靜得過分，空氣中微微有些凝滯的靜默感讓微生羽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想起了以前在看狗血小說的時候，女主角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經常失憶（……）的事情——她一直很想這麼耍葉萱一次的，可惜一直都沒有機會在葉萱面前昏倒，現在總算有了這麼一次機會……

　　阿羽小廢柴低下頭，淡金色的劉海從額頭上垂了下來，風一吹，軟軟地貼在她潔白柔軟的臉頰上，頗有一種我見猶憐的風致——誰又知道這貨現在藏在劉海之後那副得瑟地打著壞主意的混蛋嘴臉？

　　見微生羽低下頭沉默不語，碧洋琪和夏瑪律同時愣了愣，隨即露出了擔心的神色——而微生羽低著頭，在心裡默默地從一數到五，隨後用她那直追奧斯卡影后的演技，緩緩地抬起頭，停頓在了一個無比明媚憂傷的小言角度，輕聲細語我見猶憐地眨了眨那雙水汪汪的銀灰色大眼睛（差點沒閃瞎了夏瑪律大叔的狗眼）。

　　「——你們……是誰？」

　　夏瑪律和碧洋琪一瞬間臉色齊齊變了——然而，不等他們開口，微生羽病房的大門轟然被人粗暴地推開，狠狠地撞在了牆壁上！！！

　　微生羽無比驚愕地看著一向溫和的棕發青年臉色蒼白地沖到了自己面前，雙手死死地抓著自己的肩膀，聲音無比乾澀、一字一頓道：「——你剛剛……說什麼？！！」

　　「阿綱，你怎麼在這——」碧洋琪嚇了一跳，隨即好像想到了什麼似地伸手想要阻止他；但是沢田綱吉的手死死地扣在了微生羽的肩膀上，紋絲不動，指尖處只隔著一層棉布的病號服，掐得阿羽生疼。

　　「嘶——好痛！放手啊綱吉君，我只是開個玩笑啊——」

　　微生羽一開口，沢田綱吉便瞬間怔在了那裡。愣愣地看著眼前伴著繃帶的淡金色長髮少女掙扎著將自己的手推開，小心地將袖子卷了起來，看著肩膀上自己剛剛留下的掐痕控訴地嘟起了嘴……

　　——自己這麼關心她，她卻對自己開這麼過分的玩笑……！

　　一想到這一點，沢田綱吉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猛然站直了身體，冷冷地看著有些疑惑的微生羽，抿了抿自己由於長時間沒有休息而乾裂的唇角，旋即狠狠轉身，頭也不回地好像一陣風一樣地轉身離開了。

　　微生羽不明所以地看著被棕發青年狠狠甩上的房門，微微縮了縮肩膀，皺著眉頭不解道：「對不起碧洋琪，夏瑪律醫生……我只是……只是想活躍一下氣氛……」

　　看著淡金色長髮少女露出了有些委屈的神色，碧洋琪輕輕歎了口氣，伸手輕輕拍了拍阿羽的肩膀：「沒關係……只是，這個玩笑，對於阿綱而言——」

　　——未免有些殘忍了……尤其開玩笑的人，還是你。

　　後半句碧洋琪沒有說出口，她只是轉移了話題：「你是真的沒事了嗎？」

　　目前微生羽必須儘快恢復健康——不然，萬一遭到巴厘安雲守的其他候選人襲擊的話……粉色長髮的美女想到這裡，輕輕皺了皺眉。

　　「啊——完全沒事了。」微生羽被移開了注意力，微笑著抬手拍了拍胸口——早在決定參加巴厘安雲守之位的爭奪戰的時候，她就十分清楚了：想要加入巴厘安，就必須在任何時候做好被殺的準備。自己此時的虛弱，正是那些其他候選人剷除對手的大好時機……不過，她早就不是那個廢柴小丫頭了。她，可是早有準備呢……

　　——不過，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綱吉君那裡，有時間還是去道個歉比較好吧……？

　　（二）

　　正所謂「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幹的」——雖然在那之後，微生羽一直想著要去和沢田綱吉道歉，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從那之後，一連好幾天都沒有再見到他；再後來，Reborn拿著她的書包，以她「這一年在羅馬大學的學時嚴重不達標」為理由，將她一腳踹出了彭格列總部的大門。

　　——「雖然巴厘安那幫人全部都很野蠻，但是他們全部都是黑手黨學校畢業的。你要是連個大學文憑都沒有，就太糟糕了~！」

　　Reborn這樣說的時候，微生羽很想和他說「老娘的水準已經可以直接畢業去讀研了」，但是看著黑西裝小嬰兒手裡綠色的列恩，她還是乖乖地揮別了洛雲清大美女的中華美食（重點在這裡= =），回公寓去了。

　　不過微生羽臨走的時候，還是沒忘了給Reborn添堵——

　　「——那個……Reborn啊。」

　　「嗯，怎麼？」

　　「我這一年來，一直很想說啊……」微生羽說到這裡，頓了頓，目光落在了Reborn手臂上的列恩的身上，對比了一下小嬰兒的臉，意味深長地說道：「你和你家列恩，真的很有夫妻相呢！」

　　——終於說出來了！！！微生羽在心裡默默地流淚握拳——這句吐槽，她在心裡整整憋了一年啊有木有！！！

　　「……」Reborn低下了頭，扶了扶帽檐。

　　一陣沉默。

　　微生羽面無表情，轉身就逃的同時，彭格列總部的大門口，爆發出了Reborn無比鬼畜的童音：「呆羽……你，給我去死一次吧！」

　　——當日下午，彭格列財政部的部長，一臉血地看著由管理人員遞上來的一份彭格列總部大門的破壞清單，咬著手絹想了一會兒，最終默默地將它塞入了巴厘安的那一大摞帳單裡了……

　　——巴厘安雲守候選，也算是巴厘安吧……這幫見鬼的自然災害們……賠錢貨……

　　而此時此刻，完全不知道彭格列財政部長想法的巴厘安雲守候選人之一·賠錢貨·微生羽大小姐，在離開了彭格列總部之後，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奔回了公寓，打開她心愛的小電，點開了她許久沒有登錄的企鵝號，點開了葉萱的頭像對話方塊，劈裡啪啦地開始打字。

　　——小萱小萱小萱~~~！

　　算算現在的時間……N市那裡，應該是傍晚吧？葉萱那傢伙，這個時候一定線上的。因為任務和受傷的關係，這段時間一直沒和她聯繫，不知道她有沒有想自己？和肖澤學長之間進展如何？呃……不會這個時間還在外面約會吧……

　　對話發出去好一會兒，葉萱才有了反應——不過這一次，葉萱似乎有點不對：不似以往氣勢洶洶的女王口吻，反而是安靜了許多。

　　回復的內容也只有一個字，簡潔到不正常：「在。」

　　（三）

　　微生羽其人，敏@感時情緒多變，厲害起來還會悲秋傷春；但是神經大條起來，可以一個人逕自唱上半個小時的獨角戲——比如現在，她一個人在電腦前打了半個小時的事情，不意外都是些羅馬的風土人情，彭格列內部的趣事（當然她只說是一個叫「彭格列」的大型企業公司）……

　　直到半個小時過去，微生羽說無可說，才意猶未盡地停下了——這個時候，她終於發覺了對方的不正常。把滑鼠往上點了點，翻了前幾頁的對話記錄，終於皺了眉。

　　這半個小時，葉萱除了「嗯」，「啊」，「？」這三個字元之外，居然沒有其他表示和回答——微生羽皺了皺眉，雖說在外人眼中，葉萱一直是個溫和好說話的嫻雅好姑娘，但是親近她的人都知道……這貨根本就是潑婦……

　　好基友之間說話百無禁忌，微生羽和葉萱之間更是從無下限——在葉萱這貨面前還裝什麼裝？微生羽咬著一塊小曲奇，大手一揮，直接發出去了一行字——

　　「你今天好像不太對？提不起精神？不會是和肖澤那個禽獸辦事忘帶套，出了人命吧？」

　　葉萱這次反應倒是很快，不過也是一個字：「滾。」

　　微生羽盯著那個字，微微松了口氣——總算有點像平時的小萱了。要不然，她恐怕就要動用電腦裡的駭客軟體，去查查葉萱是不是被盜號了——作為黑手黨，這些軟體現在她的電腦裡應有盡有。

　　「那怎麼了？不會是因為你太兇悍了，肖澤學長決定投入其他溫柔美女的寬大胸懷了吧？」

　　——這句話一打完，微生羽就發覺了不對。

　　不僅僅是因為葉萱久久不回復，更是因為她終於注意到了葉萱名字下面的企鵝狀態——

　　【假溫柔和真性情，前者真的比後者好嗎？】

　　葉萱的回復也在這個時候出現了——這讓一天之內由於說話不經大腦，連開了兩個不能開的玩笑的微生羽幾乎想要一頭撞死在自家小電上。

　　葉萱說，「是啊……他說，他和我瞭解不深，對我有點誤解。」

　　「他好像，更喜歡溫柔一點的女孩子……像許晏那樣的。」

　　微生羽怔了怔，離開S大一年之後，再次聽見「許晏」這個和自己相看兩厭的舍友的名字，她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回想起了那個女孩的臉——圓圓的，算不上美人，但是說話細聲細氣的，有時候夾槍帶棒卻也嬌嬌弱弱，和男孩子在一起總是嗲嗲地撒著嬌。總是看不起自己和小萱瘋瘋癲癲的玩鬧樣子。

　　——成績不如小萱，人緣不如小萱，長相不如小萱，家境不如小萱，辦事能力也不如小萱……在學生會裡的時候，只是一個小小的秘書，一天到晚就是跑腿端茶送水……要不是一個寢室，微生羽甚至不知道她是學生會的人。

　　微生羽愣愣地看著電腦螢幕上，小萱發出來的一行黑體字：「如果是別人……至少讓我輸的服氣啊……可是阿羽，許晏的話，我真的不服氣。」

　　微生羽捏著滑鼠，看著小萱的話語，心裡一陣陣的悶痛——不僅僅是為小萱不值；更是愧疚，自己作為小萱最好的朋友，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居然只能在千里之外用一個冰冷的螢幕和她說話。

　　……小萱是那麼地喜歡肖澤啊。

　　可是戀愛這個東西，就像是一根皮筋，兩個人各自抓著一端——受傷的，總是不肯先放手的那一個。

　　肖澤和小萱，男未婚女未嫁——所以，就算她再憤怒，身手再好，也不能真的跑去幫葉萱揍他一頓什麼的。雖然她真的很想這麼做。

　　葉萱的頭像再次閃了閃：「我沒事……別擔心，阿羽。我只是在想，莫非男孩子看女孩子，和女孩子看女孩子，真的標準相差那麼多？」

　　微生羽怔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在看見小萱的話的時候，她的腦海中突然不合時宜地閃過了沢田綱吉的面容。

　　據碧洋琪小姐說，綱吉君以前，也曾經有過一個戀人……不過後來，因為一些事情，那個女孩子離開了綱吉君，回了日本嫁人生子。

　　微生羽一瞬間，突然很想知道……綱吉君喜歡的女孩子，到底是怎麼樣的呢？

　　——是不是，也是像許晏那樣溫柔愛撒嬌的類型呢……

　　一想到沢田綱吉也會喜歡那樣的女孩子，微生羽下意識地回憶了一下自己的各種秉性：倔強，挑釁，偷懶，毒舌，好吃……

　　……好像和許晏，真的相差很多啊。

　　沒來由的，微生羽一下子也失落了起來。

　　——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男生都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呢

　　（一）

　　——男生都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呢？

　　雖然大家都矜持著，嘴上什麼都不說，但是誰都無法否認，這是個女孩子們過了十五歲就會一直思考到七老八十的問題。

　　尤其是：自己喜歡的那個男生，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呢？

　　微生羽下線之後，一整天都渾渾噩噩地想著這個問題——坦白說，作為一個十九歲的女孩子，微生羽開竅得——不，現在還不確定算不算是開竅——實在有些晚。

　　在大部分女孩子的眼裡，優秀的女孩子往往是像葉萱那樣，善良開朗、落落大方、成績優異、漂亮可愛、精明幹練……呃，大約除了韓劇裡面那些傻呼呼的女主角們——微生羽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女人喜歡看韓劇。

　　——但是，在男孩子眼裡呢？

　　微生羽作為一個染色體為「XY」型的高等生物，對此毫無發言權——不過微生羽有一點是大部分女孩子都不敢做的，那就是：想到就去做。

　　在她看來，既然不知道，就去問好了——就好像是高中時的社會實踐調查統計一樣，多問問男人們，總是不會錯了吧？

　　——以上，就是為什麼從第二天早上開始，羅馬大學裡每一個從微生羽身邊經過的雄性生物們，都會不由自主地感覺全身上下發毛的原因……

　　在微生羽的原計劃裡，原本是決定見一個男人就問一次的——不過……看著長相無比幼齒的眼鏡正太威爾帝和圓滾滾的肉丸子教授肯尼希，她沉默了片刻之後，還是將資料放在了桌上，鞠躬離開實驗室，什麼都沒有問出口。

　　所以，羅馬大學裡第一個遭殃的男人——所謂柿子撿軟的捏——微生羽理所當然地對著溫和好欺負的入江正一下手了（誤）！

　　「入江學長，我想請教您一個問題！」

　　助理辦公室裡，留著淡金色柔軟的長髮、面容嬌俏可愛的小師妹低著頭，手裡抓著一個筆和一個小本本，非常認真求知若渴地看著面前雲裡霧裡的入江正一，銀灰色的大眼睛眨啊眨……不要說是溫和可親的好學長入江正一了，就算是白蘭那個人渣只怕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誒……」推了推眼鏡，橘紅色頭髮的青年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這當然是沒問題的啦，不過，阿羽學妹你這一年真的進步得好快，一下子就追上來了啊……你不會的東西，我也不一定會——當然，會的話一定回答你！」

　　……入江少年，你太正直了。

　　「這個問題學長你肯定知道的！」微生羽用拿著小本本的那只爪子在入江的肩膀上拍了拍，一副曉以大義的莊重神色：事關小萱的終生大事（……），她無比無比地認真了！「因為學長你是男人啊！」

　　「哈？」入江終於覺察出來了不對——眼鏡微微歪了一下，「阿羽你——」

　　「很簡單的問題——【男人都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單純正直的入江正一少年傻在了原地；不過微生羽怎麼可能放過他呢：「不要覺得害羞什麼的，學長，請本著認真負責嚴謹的科學態度，對我實話實說！」

　　可憐的，這輩子認真看過的女孩子包括媽媽姐姐甚至阿羽在內不超過二十個的，軟柿子·入江正一學長：「……」

　　——天見可憐的，雖然生長在用全世界百分之零點幾的人口拍出了全世界八分之六十多的【嗶——】片，的島國……但是這孩子在這方面很可能比微生羽和葉萱還要單純一百倍（作者是這樣認為的）。

　　見入江正一石化在原地，久久不肯回答，捧著小本本的微生羽有些急了：「學長……真的只是不記名調查，你可以直說的！」

　　入江繼石化之後風化中……

　　微生羽覺得入江是真的不好意思啊……於是，她決定自己先來扮演一下最猥@瑣的角色，這樣，入江正一就不會拉不下臉了。

　　於是阿羽循循善誘（？！）著，一邊說一邊還興致勃勃地比劃了起來——

　　「是愛撒嬌的，溫柔的，身材好得像葫蘆一樣的（阿羽雙手無比猥@瑣地比了一個葫蘆的形狀）？魅惑的，性感的……」她左右看了看，猶豫了一下，小心地湊到了入江正一的耳邊：「還是……【嗶——】功夫好，【嗶——】經驗豐富，比較主動的——」

　　「——咳咳咳！！！」

　　聽到這裡，入江正一終於忍無可忍地咳嗽了起來——雖然經過了半年左右的相處之後，微生羽知道這是入江正一打斷別人、忍無可忍的信號，但是還是有點擔心他會把肺也一起咳出來……

　　見微生羽終於乖乖住口了，入江正一歎了口氣：「這個……雖然不知道阿羽你為什麼要問，不過我的話，比較喜歡的開朗活潑一點的吧？最好是比較擅長照顧別人，喜歡小孩子的那種——」

　　「嗯嗯嗯……謝謝學長——」微生羽連忙拿出小本子開始速記，然後微微有些不放心地停了一下，「學長，一定要說實話啊！」

　　「……」入江正一很委屈，雖然他和白蘭是同居的好友，但並不代表他們的品味會一樣啊！！！別以為他沒聽出來！微生羽之前的那些形容，尤其是後面的部分！根本就是在形容某人的【嗶——】友們啊——

　　「啊咧咧……」

　　說曹操曹操到——就在入江正一腹誹白蘭·傑索的時候，被微生羽和入江正一同時默認為「本世紀最沒有節操可言的男人」的白渣穿著一件純白色的短袖和白色的長褲，配著他頭頂上白色的鳥窩頭，悠哉悠哉地走進了進來——整個人逆著光，頗有點閃閃發光的味道，眼角紫色的倒皇冠花紋完美如昔——如果是和白蘭第一次見面，任何年齡在三十歲以下的女性，絕對都會被這個（偽）溫柔閃亮成績優異的好學長騙得團團轉的……

　　——阿羽自己就是血的教訓，過來人……

　　白蘭將手中的資料書本放在了桌上，徑直走到了微生羽的身後，掃了一眼她正在寫的東西，頓時「噗」地一聲笑出聲來——這讓房間裡的另外兩個人同時無聲地炸毛了，齊齊用刀子一樣的眼神陰森森地看向了這個極品人渣。

　　白蘭笑得不行，伸手在微生羽的肩膀上一直拍：「哈哈哈……阿羽小學妹，你怎麼……怎麼想起來問這個的？嗯~哈哈……莫非是……喜歡上了什麼人嗎？」

　　微生羽看著這個禍害放在自己肩上的爪子，恨不得抄起菜刀剁了他：「挪開你的蹄子！」

　　聽見微生羽手上那只塑膠圓珠筆「啪」地一聲被整個捏碎的聲音，白蘭僵了僵，隨即默默地收回了手，正了正神色，但卻依舊是眯著眼睛笑得欠揍：「咳咳，這個——作為學長，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阿羽小學妹你一下哦。小正他可是純真的日本男人，和我們義大利男人的眼光可是不一樣呢——」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修長而白皙的脖子，將唇角曖昧地湊在了微生羽的耳邊，一點點靠近了阿羽的耳垂，用呢喃一樣的聲音說道：「還不如，問問我喜歡什麼樣的——」

　　「白蘭君你——」生怕阿羽被白蘭帶壞，入江正一連忙伸手想要拉開某個發@情中的生物，誰是不等他出手，微生羽硬是搶先一步抬手——

　　「啪！」地一聲脆響，微生羽手中的小本本在白蘭的唇靠上自己耳垂的前一秒，狠狠地蓋在了白渣的臉上，將他整個腦袋推了開去。她本人轉過身，後退一步，面朝著白蘭笑得色若春曉。

　　「你們義大利男人啊……這還需要調查嗎？傳說中對著考拉都可以發@情的生物……至於白蘭學長，你喜歡的女人我還不知道——就是那種『前有陽臺後有花園』，【嗶——】起來比你還要主動興奮，而且和你一樣交配完就走，沒有後遺症不會要你負責的女人……」

　　微生羽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說實在的，白蘭學長，你每次帶回來做的女人都不一樣……你真的沒有招J嗎？」

　　白蘭的笑容整個僵在了那裡。

　　微生羽思考了片刻，給他送上了最後一擊：「還是說……學長你才是被召的那一方？嘖嘖，難怪這麼有錢……」

　　白蘭腳下一亂，差點摔倒：「啊哈哈……阿羽小學妹你想到哪裡去了……」

　　入江正一原地晃了一下，隨即猛地扶住桌子，開始了新一輪拼命的咳嗽……

（二）

　　如果是以前的阿羽小廢柴，吐槽和毒舌什麼的，絕對都是深深埋在心底的；但是現在，微生羽只不過是翅膀稍微硬了一點點，現在的她，說起話來毫無顧忌，連巴厘安們都時常被驚悚到——她回到彭格列總部之後，更是讓原本已經正常運作的彭格列們被氣得吐血入院，夏瑪律的工作量直線上升，讓獄寺不由得懷疑這傢伙已經提前開始為巴厘安工作了——工作內容就是整死彭格列本部的人，好讓Xanxus取他家十代目而代之。

　　所以對於Reborn將微生羽踢出彭格列總部的意見，獄寺默默地贊了聲「Reborn先生英明」，等微生羽走人一個小時之後，他才將這件事情報告給了沢田綱吉。沢田綱吉當時正忙著和微生羽生悶氣，自然不好去把人家女孩子拖回來，於是只好歎口氣繼續批他的檔——只不過，獄寺發現，沢田綱吉在那之後寫字的力氣明顯加大了不少，居然隔著三張紙還能看見筆印……

　　獄寺心疼自家十代目，出了沢田綱吉辦公室之後，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什麼時候把微生羽那個禍害接回來算了……反正有藍波六道骸雲雀恭彌那幫不省心的在，彭格列本來就——

　　獄寺隼人剛剛想到了這裡，手機就響了——他愣了愣，從口袋裡不耐煩地取出了電話，然後在看見來電顯示的名字之後皺了皺眉。

　　……微生羽那個女人，不給十代目打電話打給他幹什麼？！

　　話說幾分鐘前，微生羽禍害完了入江正一和白蘭之後，意猶未盡，於是翻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簿，開始尋找下一個受害者。

　　葉萱，歐泊，克雷爾……都是些女人。問了也白問。

　　Reborn，威爾帝，可樂尼洛……默，不敢……等等，好像可樂尼洛喜歡的是拉爾那一型？禦姐是重口味啊可樂尼洛看不出來你還是個M。

　　至於巴厘安雲守部門的那幾個……咦，他們是男人嗎？

　　——不過，如果男人們都喜歡拉爾那一型，估計小萱還有點希望……

　　山本在國外，國際長途太燒錢了；笹川了平不熟，但是聽說他女朋友黑川小姐是個身材極好的超級熟女；藍波那個毛孩子懂什麼；雲雀恭彌……雲雀恭彌肯定喜歡洛雲清小姐那一型的完美女人（咬手絹，造物主真是太偏心了，可是偏偏她作為女人嫉妒的還是能吃到中華美食的雲雀恭彌……）；六道骸那個人渣和白蘭渣得不分上下，估計品味也不相上下（鳳梨君冤枉）；剩下的就是……據說老婆剛剛懷孕的獄寺隼人（正在整理檔的獄寺隼人突然全身發冷）！

　　因為現在微生羽不知道為什麼，本能地不想去招惹剛剛被自己惹毛的沢田綱吉……所以，獄寺就杯具了。

　　獄寺隼人站在彭格列首領辦公室外面的走廊裡，抽著嘴角看著手心裡的手機，裡面傳來了微生羽那個小惡魔無辜的聲音：「MOXIMOXI~……獄寺前輩,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人呢？」

　　走廊裡的彭格列工作人員們一瞬間齊齊看了過來，用一種「你居然在老婆懷孕期間和別的女人……」的表情看著他，獄寺隼人頓時產生了砸手機的沖@動。

　　不過，不等獄寺砸手機，他身後的彭格列首領辦公室大門突然打開，沢田綱吉帶著公式化的笑容掃視了一圈，將閒雜人等統統趕走之後，拿過了獄寺的手機。

　　「微生小姐……不好意思，獄寺君的手機丟在我這裡了。不過關於獄寺君喜歡的類型，我倒是可以告訴你，獄寺君喜歡的是塞西莉亞小姐那樣冷靜而溫柔，擅長鋼琴的優雅女性……」

　　——什麼時候獄寺君和沢田綱吉共用一個手機了？！！！

　　微生羽猥@瑣的笑容瞬間凝固在了臉上，然後身體的反應快過大腦，不等沢田綱吉說完，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不對！！！憑什麼她不敢接沢田綱吉的電話啊？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小萱的幸福……她，她又沒做錯事！！！

　　微生羽悔恨不已地看著掛斷的電話，想像了一下沢田綱吉的反應，然後……

　　……然後，她更加不敢打回去了……還、還是先關機吧。

　　……到時候，就說是手機突然沒電了！嗯！她也是受害者！

　　而另一邊——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沢田綱吉微笑著看著獄寺隼人那只不知死活，依舊重複著這句催命句子的可憐手機，笑得彭格列方圓十幾米以內天寒地凍。

　　獄寺隼人默默地想，自己明天大約要去和塞西莉亞一起重新買個手機了……扶額，這都是什麼破事兒啊！微生羽你個麻煩的女人還是趕緊滾回來吧！

（三）

　　微生羽被沢田綱吉嚇得一整個下午沒有敢開機，所以也就意味著，這一個下午她都不能上課玩兒手機打發時間了。

　　肯尼希對於微生羽居然沒有上課玩兒手機表示極大的懷疑。講課的時候，那顆肉丸子從微生羽和歐泊身邊來來回回滾了好幾圈，愣是沒抓住微生羽玩兒手機，不由覺得失望掃興（……）。

　　……想不到這丫頭也有從良的一天？肯尼希沒抓到把柄還是半信半疑。他是絕對不會相信這貨會好好學習認真聽課的！

　　戴上眼鏡，再次湊近看了之後，肯尼希果然發現微生羽這貨沒在幹正事。不過趴在桌子上設計匣兵器這件事他還勉強可以接受。

　　說到匣子……他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個禮物沒送給那個賊丫頭。

　　……不過，微生羽設計的那只兔子匣兵器，除了可愛還有什麼作用嗎？怎麼看都不能戰鬥吧！！！

　　肯尼希一邊腹誹著微生羽，一邊心不在焉地假裝講課；於是大家也在講臺下面假裝聽課——微生羽畫兔子畫到一半手酸，停下來四處看了看。

　　肯尼希繼續假裝講課。

　　她低下頭，用筆尖輕輕碰了碰稿紙上那只一臉弱像的萌兔子。

　　……怎麼覺得這傢伙，越看越像沢田綱吉呢？


☆、在蛻變成蝴蝶之前

　　（一）

　　「這……這是什麼……？」

　　微生羽抽著嘴角，看著掌心那條開匣之後，從匣子裡慢吞吞爬出來的，紫色的毛毛蟲在掌心一點點好像地扭動著，腳上的吸盤和身上細細密密的毛刺擦過她手心的皮膚。她面無表情地伸出手指戳了戳那條肥嘟嘟的毛毛蟲，那蟲子立馬蜷起了身子縮作一團，一動不動了……

　　「……它不會就這麼掛了吧？」微生羽震驚地抬頭看著對面的肯尼希，然後不等那顆肉丸子開口，就拎起了那只毛毛蟲掄圓了甩了兩圈……

　　原本還想買個關子裝深沉的肯尼希頓時拍著桌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一時間暴跳如雷：「住住住、住手啊笨蛋！！！」

　　……可憐的雲屬性毛毛蟲遭到主人虐待，頓時死命地在半空中扭動起來——微生羽松了口氣，「呼……原來是裝死啊。」

　　「你在做什麼啊笨蛋！！！」肯尼希心疼地臉上一抽一抽的，用不共戴天之仇的眼神看著阿羽，「雖然是雲屬性匣子，但是這個匣子的精密程度絕對不會比任何一個大空匣差勁啊！！！」

　　「……」微生羽的動作頓了一下，「你是說，這就是你送給我完成第一個任務的慶祝禮物？你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就專門做了這一個匣子？」

　　肉丸子驕傲地抬起下巴，哼了一聲，「這可不是你做出來的那種普通匣子。我和威爾帝從五年前就提出來想要製作，三年前開始設計圖紙，一年前正式開始投入製作而已。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學生的份兒上，怎麼會會便宜了你這個小丫頭……你在做什麼？」

　　肯尼希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話尾帶著明顯的顫音。

　　只見微生羽兩手空空，站在窗戶邊，伸出一隻手指輕輕撫弄著窗臺上的一隻毛茸茸的小麻雀，臉上的笑容比窗外的陽光更明亮耀眼，但她的話卻讓肯尼希覺得眼前一片昏天黑地——

　　「呐呐，小麻雀，好吃嗎？」

　　肯尼希聞言眼前一黑，一瞬間差點昏倒——「微生羽你這個混蛋到底做了什麼啊啊啊啊！！！」

　　大約是憤怒心痛過度，肉丸子教授一瞬間發揮出了超乎微生羽想像的運動神經，一下子沖了過來！好在微生羽的身手早已非吳下阿蒙，一個前空翻閃了開來，立在了窗臺上，笑嘻嘻地對著肯尼希攤開了掌心：「哈哈……放心吧，你的寶貝匣兵器在這裡呢。」

　　那條紫色的毛毛蟲，此刻已經正在微生羽的掌心，軟綿綿的打著滾，然後好不容易才穩住了身體，甩了甩頭——肯尼希松了口氣的同時，暗暗留意到那條毛毛蟲身上的顏色似乎深了一點。

　　「你這不省心的死丫頭……」肯尼希站穩了身子，狠狠瞪了微生羽一眼，而這個時候，微生羽正好打開了匣子將毛毛蟲收了回去，對著肯尼希搖了搖匣子。

　　「嘛……雖然看上去挺沒用的，不過好歹是教授您親自花了一年時間做給我的匣子，無論如何，我都會好好使用的。不過……」

　　微生羽皺了皺眉：「為什麼教授您說……從今往後，每天都要至少開一次匣子？剛剛我有感覺到，似乎這傢伙身上顏色變深了一點……莫非？」

　　「哼……」肯尼希故作深沉地哼了一聲，「這就是這個匣子比大空匣更加精妙的地方——在你頻繁對它輸入火炎的同時，它會一點點熟悉記住你的火炎，並且根據你火炎的特質逐漸進化成更適合你戰鬥的形態，更好地發揮你的火焰力量——並且，一個月之後，它就會永遠記住你的火炎，從今往後，就算被敵人搶走了，敵人打開了它，它也只會為你作戰。」

　　微生羽愣了愣，微微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手中不起眼的匣子。肯尼希說到得意處，唇角彎彎地揚起：「就算是伊諾千提那個傢伙給彭格列嵐守的邏輯匣，我和威爾帝的升級匣也不會輸！」

　　……說到底，原來還是你們三個人之間在較勁啊。微生羽了然。不過——

　　「真是……謝謝了，教授！」

　　當初，彭格列不知道給了伊諾千提多少好處，獄寺隼人才拿到了一個邏輯匣；而如今，肯尼希和威爾帝，居然這麼簡單就把他們的心血之作送給了她……

　　至於這個匣兵器的形態——她想，她應該可以理解它的意義吧？毛毛蟲……終會有變成蝴蝶的一天的。只不過在此之前，還需要努力和堅持啊……

　　「哼，這也是威爾帝的意思——雖然那傢伙自己不說，不過比起給那些只知道戰鬥打架的蠢貨，他還是比較喜歡有點腦子的年輕人。」

　　……年輕人。

　　微生羽默默地在腦子裡想像了一下威爾帝說著這個詞的樣子，突然就無語了——儘管她已經知道了阿爾巴雷諾詛咒的秘密，但是一個小嬰兒奶聲奶氣地說著「年輕人」……她好無語……

　　就在微生羽仔細地聽著肯尼希講解著使用升級匣的各種注意事項之時，身後的窗外驀然傳來了一陣女孩子們笑鬧的聲音——其中還夾雜著一個微生羽熟悉的男音。

　　「啊啦啦~各位美女們，真是抱歉呢……雖然也很想和大家一起去夜店玩，但是我這次來可是專程來接另外一個女孩子呢~」

　　肯尼希皺了皺眉，停下了說話的聲音，將目光轉向了窗外——微生羽怔了怔，也隨著肯尼希的目光看了過去，在猛然撞上了一大票美女怨恨而仇視的目光同時，毫不意外地瞥見了那個白花花毛茸茸的人渣的腦袋……

　　「哈哈，阿羽小學妹~」

　　對著微生羽的方向笑眯眯地晃了晃爪子，本世紀最沒有節操可言的男人臉上燦爛的笑容讓周圍一大圈的鶯鶯燕燕都激動地抽了口冷氣；然而微生羽卻只是掃了他周圍的美女們一眼。

　　……嗯，靠在白蘭身邊最近的幾個美女果然都是胸部最大的，最差的也有D吧（……），白蘭喜歡的女人，果然都是這一型的啊。

　　微生羽暗自點點頭，統計完畢。對著笑得無比蕩漾的白渣豎了個中@指，隨即「啪」地一聲，關上了窗戶；轉過頭，微生羽卻正對上了肯尼希似笑非笑的神色。

　　她皺了皺眉：「怎麼了嗎，教授？」

　　「你只有在犯錯和心虛的時候，才會乖乖地喊我『教授』。」肯尼希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我以為，你已經不喜歡他了。」

　　半年前，微生羽曾經被肯尼希撞見自己站在樓梯口偷看白蘭的事情……所以肯尼希才會知道微生羽的心意。不過——

　　「那只是以前。」微生羽切了一聲，「不過現在，我的確不喜歡他了。」

　　每個女孩子心裡都有一座童話故事裡的城堡，但是我們內心深處虛席以待的那個人，往往並不是我們第一眼喜歡上的那個。

　　在義大利呆了有一年，微生羽也漸漸適應了義大利開放的風氣，看著肯尼希猶自不信的眼神，微生羽對天翻了個白眼，決定把話攤開了說。

　　「好吧好吧……我承認，白蘭·傑索的確是很有魅力的大眾情人，我以前也的確喜歡過他……呃，好吧，現在看見那個人渣，心裡還是會跳兩下。」聳了聳肩，微生羽向後一仰，靠在了椅子背上，「不過，這不過是小女生的從眾心理罷了——巧克力蛋糕啊，棉花糖什麼的，也不是沒有送給過他……可是那個時候，他雖然說我很可愛，也收下了禮物，但是摸摸我的頭又去和美女們HIGH了。不管是身材還是面貌，我都不是你們西方人會喜歡的型——自從我在休息室一個月撞見他和第六個不同的女人【嗶——】的時候，我就徹底死心了。」

　　目光微微偏了偏，微生羽微微有些無奈地看著窗外擁著眾美女遠去的白蘭，「的確，對於那些人而言，白蘭·傑索有錢有貌，家世顯赫，哪怕只和他過一夜也是不得了的好事——但是，我骨子裡是保守的東方人。所以，就算再喜歡他的臉，也是看看就罷了。何況——」

　　攤了攤手，微生羽對著肯尼希露出了一個俏皮笑容：「現在我努力學習，和他一樣成了教授您的助手，不也一樣接近了他嗎？他的情人一群一群，可是與他並駕齊驅的研究夥伴，也就只有我和入江學長兩個人而已。」

　　「……」

　　看著微生羽坦然的笑容，肯尼希緊皺的眉頭總算微微鬆開了一些，「那麼，就好。」

　　「？」微生羽疑惑地看著肯尼希，什麼叫——那麼，就好？

　　「沒什麼……」重重地出了一口氣，肯尼稀有些疲憊地揮了揮手，「我只希望，阿羽你記住你今天的話……無論如何，不要讓白蘭，影響到你的判斷力——」

　　唯有這樣，有朝一日，你才能有資格與他一搏。

　　（二）

　　【「我只希望，阿羽你記住你今天的話……無論如何，不要讓白蘭，影響到你的判斷力——」】

　　肯尼希教授這句話的意思，到底……為什麼說，不要讓白渣那傢伙影響到自己的判斷力呢？如果是科學研究方面的話，從一開始，她就是個超級固執的傢伙，不可能因為喜歡白蘭而……這一點肯尼希教授應該是最清楚的啊——

　　微生羽想到這裡，重重地出了一口氣，「咚」地一聲趴在了桌子上，呆呆地看著酒杯中那片檸檬在鮮紅的「新加坡司令」裡載沉載浮。

　　一隻手「啪」地一下，拍在了阿羽的頭頂上——阿羽掀了掀眼皮子，正好看見了克雷爾學姐那張被酒吧裡燈光照得紅紅綠綠的鬼臉，下意識地抖了一下。

　　「那個……學姐……」

　　不等微生羽把話說完，克雷爾雪白的胳膊就一把將她從吧臺上拎了起來，碧綠色好像翡翠一般的大眼睛眨了眨：「我說怎麼在舞池裡轉了一圈都找不到你這傢伙呢……嘖嘖，原來又溜回來了！你怎麼就這麼懶呢？不知道酒吧裡所有的帥哥——」

　　「『不是在富婆的床上就是在美女雲集的舞池裡』……我知道的，學姐。可是我不想看帥哥……我要回家看動漫——」

　　——二次元的帥哥永遠比三次元的要養眼幾十倍！微生羽堅信著一點！呃……大約除了雲雀恭彌那個怪物……嗯——其實仔細想想，綱吉君也是很不錯的……

　　「……」克雷爾頓時露出了一副「你怎麼就這麼不成器」、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學姐，今天火影和銀魂都有新番。」

　　「……你知不知道你是不可能給旗木卡凱西、波風水門和高杉晉助生孩子的，微生羽！他們也不可能出錢養活你！你知不知道，學校裡有多少學長盯著你才來的這裡！！！」

　　「我當然不可能同時給三個人生孩子了……」微生羽已經破罐破摔了，「至於那些學長——我還真不知道他們是沖著我來的。不過，沒有我，他們不是一樣和酒吧的美女們配對成功了嗎？」

　　克雷爾愣了愣，環顧一周——果然，就像微生羽說的那樣，大家都是成雙成對了……

　　將克雷爾的手從自己的衣領上拿了下來，微生羽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雖然不知道學姐為什麼這麼操心我的終生大事……不過，就算沒有男朋友，我一樣可以活的很好。放心吧，學姐。」

　　她拿起了掛在椅背上的外套，從克雷爾的身側走了過去——在經過舞池的時候，腳步微微頓了一下。

　　然後，她側過頭，目光穿過人群，直直地落在了那個舞池中心，穿著黑夾克黑長褲，打扮得酷酷帥帥的棕發少年樂隊主唱身上。

　　「……」

　　……怎麼覺得在哪裡見過這小子？微生羽皺眉——而與此同時，那個棕發少年正好拿著話筒，一邊唱著激@情的歌曲，一邊轉過臉來，對著微生羽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還招了招手，對著話筒大喊了一聲：「Hey——come on！！！」

　　微生羽一瞬間呆在了原地足足有三秒，腦子裡來來去去就是一句話：酒吧的音響設備果然彪悍……她的耳膜……TAT……

　　——此地不宜久留。微生羽完全忽略了舞臺上拼命對著自己揮手大喊的少年。捂著耳朵，一臉【嗶——】疼的表情直接轉身，沖出了酒吧。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後，那個棕發少年主唱懊惱地將話筒摔在了地上；而少年旁邊高大的黑人吉他手則是一臉興致地湊了過去：「嘿嘿，歐文，你說的救命美人……不會就是那個身上沒幾兩肉的小女孩吧？」

　　「閉嘴，雷奧！她近看非常漂亮的！」

　　被稱為「歐文」的少年重重地吼了回去，隨即不甘心地撿起話筒，再也沒了唱歌的興致，兀自悶悶地走回了後臺……

　　（三）

　　「哦——那個，就是Reborn那傢伙想要塞到巴厘安的傢伙嗎……」

　　酒吧臨窗的座位上，一個披著鐵灰色斗篷的小嬰兒低了低頭，倒三角的嘴抿了抿，哼了一聲，「看上去根本就沒有什麼用處嘛……除了檔批得還可以之外。」

　　「嘻嘻嘻……王子聽說了，那傢伙第一次任務完成之後，差點連小命都沒了啊~」

　　小嬰兒身側的金髮男子，頭頂是一枚亮閃閃的銀冠，他咧了咧嘴，露出了一個讓人不寒而慄的笑容，「這樣的傢伙，就算是Visconti的女兒，參加爭奪戰的結果也不過是變成一堆肉醬吧……」

　　「嘛，算了貝爾。好不容易這次任務完成了，我還要趕著去打工……那麼，剩下來的那些小尾巴就交給你處理了。」

　　側過頭，瑪蒙微微示意了一下酒吧裡兩人身後某個陰暗的小角落，若無其事地說了一句，便身形一晃：「那麼，再見。」

　　「嘻嘻嘻~無所謂……」

　　金髮銀冠的男子側過身，向後倚在了椅背上，指間微錯，流露出了一道極其細微的銀色鐵線和幾把重疊在一起的銀色飛刀：「不過是些比渣滓還要渣滓的傢伙罷了——」

　　他伸出手，將面前的深紅色宛如血液一般的酒水飲下，然後猛然揮手——

　　酒吧裡頓時傳出了淒厲地慘叫聲，眾人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和哭喊聲，椅子和桌子被人群推翻的響動聲……貝爾·菲戈爾側過頭，唇角帶著一抹嗜血的笑容，無聲地盡情享受著這由人們恐懼和鮮血交織成的盛宴。

　　酒吧的門外，微生羽撐著傘，在細細夜雨中行走著的腳步驀然頓住。

　　她回過頭，皺著眉頭看向了自己身後那個酒吧的方向——

　　【咚咚，咚咚……】

　　——是剛剛那些同學，恐懼和悲傷，憤怒的……心跳聲……？怎麼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晉江抽完了……於是，我更新了

乃們，上一章的留言是腫麼回事TAT在蛻變成蝴蝶之前

（一）

　　「這……這是什麼……？」

　　微生羽抽著嘴角，看著掌心那條開匣之後，從匣子裡慢吞吞爬出來的，紫色的毛毛蟲在掌心一點點好像地扭動著，腳上的吸盤和身上細細密密的毛刺擦過她手心的皮膚。她面無表情地伸出手指戳了戳那條肥嘟嘟的毛毛蟲，那蟲子立馬蜷起了身子縮作一團，一動不動了……

　　「……它不會就這麼掛了吧？」微生羽震驚地抬頭看著對面的肯尼希，然後不等那顆肉丸子開口，就拎起了那只毛毛蟲掄圓了甩了兩圈……

　　原本還想買個關子裝深沉的肯尼希頓時拍著桌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一時間暴跳如雷：「住住住、住手啊笨蛋！！！」

　　……可憐的雲屬性毛毛蟲遭到主人虐待，頓時死命地在半空中扭動起來——微生羽松了口氣，「呼……原來是裝死啊。」

　　「你在做什麼啊笨蛋！！！」肯尼希心疼地臉上一抽一抽的，用不共戴天之仇的眼神看著阿羽，「雖然是雲屬性匣子，但是這個匣子的精密程度絕對不會比任何一個大空匣差勁啊！！！」

　　「……」微生羽的動作頓了一下，「你是說，這就是你送給我完成第一個任務的慶祝禮物？你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就專門做了這一個匣子？」

　　肉丸子驕傲地抬起下巴，哼了一聲，「這可不是你做出來的那種普通匣子。我和威爾帝從五年前就提出來想要製作，三年前開始設計圖紙，一年前正式開始投入製作而已。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學生的份兒上，怎麼會會便宜了你這個小丫頭……你在做什麼？」

　　肯尼希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話尾帶著明顯的顫音。

　　只見微生羽兩手空空，站在窗戶邊，伸出一隻手指輕輕撫弄著窗臺上的一隻毛茸茸的小麻雀，臉上的笑容比窗外的陽光更明亮耀眼，但她的話卻讓肯尼希覺得眼前一片昏天黑地——

　　「呐呐，小麻雀，好吃嗎？」

　　肯尼希聞言眼前一黑，一瞬間差點昏倒——「微生羽你這個混蛋到底做了什麼啊啊啊啊！！！」

　　大約是憤怒心痛過度，肉丸子教授一瞬間發揮出了超乎微生羽想像的運動神經，一下子沖了過來！好在微生羽的身手早已非吳下阿蒙，一個前空翻閃了開來，立在了窗臺上，笑嘻嘻地對著肯尼希攤開了掌心：「哈哈……放心吧，你的寶貝匣兵器在這裡呢。」

　　那條紫色的毛毛蟲，此刻已經正在微生羽的掌心，軟綿綿的打著滾，然後好不容易才穩住了身體，甩了甩頭——肯尼希松了口氣的同時，暗暗留意到那條毛毛蟲身上的顏色似乎深了一點。

　　「你這不省心的死丫頭……」肯尼希站穩了身子，狠狠瞪了微生羽一眼，而這個時候，微生羽正好打開了匣子將毛毛蟲收了回去，對著肯尼希搖了搖匣子。

　　「嘛……雖然看上去挺沒用的，不過好歹是教授您親自花了一年時間做給我的匣子，無論如何，我都會好好使用的。不過……」

　　微生羽皺了皺眉：「為什麼教授您說……從今往後，每天都要至少開一次匣子？剛剛我有感覺到，似乎這傢伙身上顏色變深了一點……莫非？」

　　「哼……」肯尼希故作深沉地哼了一聲，「這就是這個匣子比大空匣更加精妙的地方——在你頻繁對它輸入火炎的同時，它會一點點熟悉記住你的火炎，並且根據你火炎的特質逐漸進化成更適合你戰鬥的形態，更好地發揮你的火焰力量——並且，一個月之後，它就會永遠記住你的火炎，從今往後，就算被敵人搶走了，敵人打開了它，它也只會為你作戰。」

　　微生羽愣了愣，微微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手中不起眼的匣子。肯尼希說到得意處，唇角彎彎地揚起：「就算是伊諾千提那個傢伙給彭格列嵐守的邏輯匣，我和威爾帝的升級匣也不會輸！」

　　……說到底，原來還是你們三個人之間在較勁啊。微生羽了然。不過——

　　「真是……謝謝了，教授！」

　　當初，彭格列不知道給了伊諾千提多少好處，獄寺隼人才拿到了一個邏輯匣；而如今，肯尼希和威爾帝，居然這麼簡單就把他們的心血之作送給了她……

　　至於這個匣兵器的形態——她想，她應該可以理解它的意義吧？毛毛蟲……終會有變成蝴蝶的一天的。只不過在此之前，還需要努力和堅持啊……

　　「哼，這也是威爾帝的意思——雖然那傢伙自己不說，不過比起給那些只知道戰鬥打架的蠢貨，他還是比較喜歡有點腦子的年輕人。」

　　……年輕人。

　　微生羽默默地在腦子裡想像了一下威爾帝說著這個詞的樣子，突然就無語了——儘管她已經知道了阿爾巴雷諾詛咒的秘密，但是一個小嬰兒奶聲奶氣地說著「年輕人」……她好無語……

　　就在微生羽仔細地聽著肯尼希講解著使用升級匣的各種注意事項之時，身後的窗外驀然傳來了一陣女孩子們笑鬧的聲音——其中還夾雜著一個微生羽熟悉的男音。

　　「啊啦啦~各位美女們，真是抱歉呢……雖然也很想和大家一起去夜店玩，但是我這次來可是專程來接另外一個女孩子呢~」

　　肯尼希皺了皺眉，停下了說話的聲音，將目光轉向了窗外——微生羽怔了怔，也隨著肯尼希的目光看了過去，在猛然撞上了一大票美女怨恨而仇視的目光同時，毫不意外地瞥見了那個白花花毛茸茸的人渣的腦袋……

　　「哈哈，阿羽小學妹~」

　　對著微生羽的方向笑眯眯地晃了晃爪子，本世紀最沒有節操可言的男人臉上燦爛的笑容讓周圍一大圈的鶯鶯燕燕都激動地抽了口冷氣；然而微生羽卻只是掃了他周圍的美女們一眼。

　　……嗯，靠在白蘭身邊最近的幾個美女果然都是胸部最大的，最差的也有D吧（……），白蘭喜歡的女人，果然都是這一型的啊。

　　微生羽暗自點點頭，統計完畢。對著笑得無比蕩漾的白渣豎了個中@指，隨即「啪」地一聲，關上了窗戶；轉過頭，微生羽卻正對上了肯尼希似笑非笑的神色。

　　她皺了皺眉：「怎麼了嗎，教授？」

　　「你只有在犯錯和心虛的時候，才會乖乖地喊我『教授』。」肯尼希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我以為，你已經不喜歡他了。」

　　半年前，微生羽曾經被肯尼希撞見自己站在樓梯口偷看白蘭的事情……所以肯尼希才會知道微生羽的心意。不過——

　　「那只是以前。」微生羽切了一聲，「不過現在，我的確不喜歡他了。」

　　每個女孩子心裡都有一座童話故事裡的城堡，但是我們內心深處虛席以待的那個人，往往並不是我們第一眼喜歡上的那個。

　　在義大利呆了有一年，微生羽也漸漸適應了義大利開放的風氣，看著肯尼希猶自不信的眼神，微生羽對天翻了個白眼，決定把話攤開了說。

　　「好吧好吧……我承認，白蘭·傑索的確是很有魅力的大眾情人，我以前也的確喜歡過他……呃，好吧，現在看見那個人渣，心裡還是會跳兩下。」聳了聳肩，微生羽向後一仰，靠在了椅子背上，「不過，這不過是小女生的從眾心理罷了——巧克力蛋糕啊，棉花糖什麼的，也不是沒有送給過他……可是那個時候，他雖然說我很可愛，也收下了禮物，但是摸摸我的頭又去和美女們HIGH了。不管是身材還是面貌，我都不是你們西方人會喜歡的型——自從我在休息室一個月撞見他和第六個不同的女人【嗶——】的時候，我就徹底死心了。」

　　目光微微偏了偏，微生羽微微有些無奈地看著窗外擁著眾美女遠去的白蘭，「的確，對於那些人而言，白蘭·傑索有錢有貌，家世顯赫，哪怕只和他過一夜也是不得了的好事——但是，我骨子裡是保守的東方人。所以，就算再喜歡他的臉，也是看看就罷了。何況——」

　　攤了攤手，微生羽對著肯尼希露出了一個俏皮笑容：「現在我努力學習，和他一樣成了教授您的助手，不也一樣接近了他嗎？他的情人一群一群，可是與他並駕齊驅的研究夥伴，也就只有我和入江學長兩個人而已。」

　　「……」

　　看著微生羽坦然的笑容，肯尼希緊皺的眉頭總算微微鬆開了一些，「那麼，就好。」

　　「？」微生羽疑惑地看著肯尼希，什麼叫——那麼，就好？

　　「沒什麼……」重重地出了一口氣，肯尼稀有些疲憊地揮了揮手，「我只希望，阿羽你記住你今天的話……無論如何，不要讓白蘭，影響到你的判斷力——」

　　唯有這樣，有朝一日，你才能有資格與他一搏。

（二）

　　【「我只希望，阿羽你記住你今天的話……無論如何，不要讓白蘭，影響到你的判斷力——」】

　　肯尼希教授這句話的意思，到底……為什麼說，不要讓白渣那傢伙影響到自己的判斷力呢？如果是科學研究方面的話，從一開始，她就是個超級固執的傢伙，不可能因為喜歡白蘭而……這一點肯尼希教授應該是最清楚的啊——

　　微生羽想到這裡，重重地出了一口氣，「咚」地一聲趴在了桌子上，呆呆地看著酒杯中那片檸檬在鮮紅的「新加坡司令」裡載沉載浮。

　　一隻手「啪」地一下，拍在了阿羽的頭頂上——阿羽掀了掀眼皮子，正好看見了克雷爾學姐那張被酒吧裡燈光照得紅紅綠綠的鬼臉，下意識地抖了一下。

　　「那個……學姐……」

　　不等微生羽把話說完，克雷爾雪白的胳膊就一把將她從吧臺上拎了起來，碧綠色好像翡翠一般的大眼睛眨了眨：「我說怎麼在舞池裡轉了一圈都找不到你這傢伙呢……嘖嘖，原來又溜回來了！你怎麼就這麼懶呢？不知道酒吧裡所有的帥哥——」

　　「『不是在富婆的床上就是在美女雲集的舞池裡』……我知道的，學姐。可是我不想看帥哥……我要回家看動漫——」

　　——二次元的帥哥永遠比三次元的要養眼幾十倍！微生羽堅信著一點！呃……大約除了雲雀恭彌那個怪物……嗯——其實仔細想想，綱吉君也是很不錯的……

　　「……」克雷爾頓時露出了一副「你怎麼就這麼不成器」、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學姐，今天火影和銀魂都有新番。」

　　「……你知不知道你是不可能給旗木卡凱西、波風水門和高杉晉助生孩子的，微生羽！他們也不可能出錢養活你！你知不知道，學校裡有多少學長盯著你才來的這裡！！！」

　　「我當然不可能同時給三個人生孩子了……」微生羽已經破罐破摔了，「至於那些學長——我還真不知道他們是沖著我來的。不過，沒有我，他們不是一樣和酒吧的美女們配對成功了嗎？」

　　克雷爾愣了愣，環顧一周——果然，就像微生羽說的那樣，大家都是成雙成對了……

　　將克雷爾的手從自己的衣領上拿了下來，微生羽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雖然不知道學姐為什麼這麼操心我的終生大事……不過，就算沒有男朋友，我一樣可以活的很好。放心吧，學姐。」

　　她拿起了掛在椅背上的外套，從克雷爾的身側走了過去——在經過舞池的時候，腳步微微頓了一下。

　　然後，她側過頭，目光穿過人群，直直地落在了那個舞池中心，穿著黑夾克黑長褲，打扮得酷酷帥帥的棕發少年樂隊主唱身上。

　　「……」

　　……怎麼覺得在哪裡見過這小子？微生羽皺眉——而與此同時，那個棕發少年正好拿著話筒，一邊唱著激@情的歌曲，一邊轉過臉來，對著微生羽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還招了招手，對著話筒大喊了一聲：「Hey——come on！！！」

　　微生羽一瞬間呆在了原地足足有三秒，腦子裡來來去去就是一句話：酒吧的音響設備果然彪悍……她的耳膜……TAT……

　　——此地不宜久留。微生羽完全忽略了舞臺上拼命對著自己揮手大喊的少年。捂著耳朵，一臉【嗶——】疼的表情直接轉身，沖出了酒吧。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後，那個棕發少年主唱懊惱地將話筒摔在了地上；而少年旁邊高大的黑人吉他手則是一臉興致地湊了過去：「嘿嘿，歐文，你說的救命美人……不會就是那個身上沒幾兩肉的小女孩吧？」

　　「閉嘴，雷奧！她近看非常漂亮的！」

　　被稱為「歐文」的少年重重地吼了回去，隨即不甘心地撿起話筒，再也沒了唱歌的興致，兀自悶悶地走回了後臺……

（三）

　　「哦——那個，就是Reborn那傢伙想要塞到巴厘安的傢伙嗎……」

　　酒吧臨窗的座位上，一個披著鐵灰色斗篷的小嬰兒低了低頭，倒三角的嘴抿了抿，哼了一聲，「看上去根本就沒有什麼用處嘛……除了檔批得還可以之外。」

　　「嘻嘻嘻……王子聽說了，那傢伙第一次任務完成之後，差點連小命都沒了啊~」

　　小嬰兒身側的金髮男子，頭頂是一枚亮閃閃的銀冠，他咧了咧嘴，露出了一個讓人不寒而慄的笑容，「這樣的傢伙，就算是Visconti的女兒，參加爭奪戰的結果也不過是變成一堆肉醬吧……」

　　「嘛，算了貝爾。好不容易這次任務完成了，我還要趕著去打工……那麼，剩下來的那些小尾巴就交給你處理了。」

　　側過頭，瑪蒙微微示意了一下酒吧裡兩人身後某個陰暗的小角落，若無其事地說了一句，便身形一晃：「那麼，再見。」

　　「嘻嘻嘻~無所謂……」

　　金髮銀冠的男子側過身，向後倚在了椅背上，指間微錯，流露出了一道極其細微的銀色鐵線和幾把重疊在一起的銀色飛刀：「不過是些比渣滓還要渣滓的傢伙罷了——」

　　他伸出手，將面前的深紅色宛如血液一般的酒水飲下，然後猛然揮手——

　　酒吧裡頓時傳出了淒厲地慘叫聲，眾人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和哭喊聲，椅子和桌子被人群推翻的響動聲……貝爾·菲戈爾側過頭，唇角帶著一抹嗜血的笑容，無聲地盡情享受著這由人們恐懼和鮮血交織成的盛宴。

　　酒吧的門外，微生羽撐著傘，在細細夜雨中行走著的腳步驀然頓住。

　　她回過頭，皺著眉頭看向了自己身後那個酒吧的方向——

　　【咚咚，咚咚……】

　　——是剛剛那些同學，恐懼和悲傷，憤怒的……心跳聲……？怎麼回事？

[ 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16-5-4 11:27 編輯 ]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42

☆、殺人放火請選擇人少的地方

　　（一）

　　火光取代了七彩的燈光。

　　慘叫聲和哭喊聲取代了激烈而動感的音樂。

　　紅燈區本來就是黑手黨橫行的地方，酒吧更是紅燈區最混亂、最黑暗和骯髒的地方。不管發生了什麼，警方都沒有插手的權利——更何況，這裡還是義大利，屬於黑手黨們的義大利。

　　——這也是當初，為什麼萊恩和軍方的暗中交易、微生羽刺殺萊恩都要選擇在這裡的原因。

　　因為紅燈區屬於警方的盲區，微生羽才沒有被義大利員警請去喝茶、甚至還沒事兒人一樣地跑去上學做實驗什麼的——不過，估就算她是在紅燈區之外的地界動手，義大利警方也沒有那個膽子動彭格列的人就是了。

　　紅燈區，意味著瘋狂、放肆、囂張、享受的紙醉金迷……還有，死亡和黑暗。

　　這裡是屬於亡命之徒的天堂。

　　如果你不怕死，追求刺激，那麼請進；如果你惜命，那麼，止步。

　　寒光閃閃的銀質小飛刀在空氣中擦出一道極其細微的輕響，用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在克雷爾的臉頰上留下了一道鮮豔而刺目的血痕——克雷爾抽了一口冷氣，顧不上遠處驚慌失措的同學們，咬牙一腳踹翻了一張小圓桌，迅速蹲下@身子藏在角落裡。

　　——該死。怎麼就那麼不巧？阿羽剛走就……而且還特麼的是最不好說話的巴厘安。

　　克雷爾聽著身後小圓桌上不斷傳來「咚咚咚」刀子刺入木頭的鈍響聲，冷汗津津——微生羽猜得沒錯，她的確是彭格列的人。如果今天來的是獄寺山本，哪怕是雲雀恭彌，她都可以上去說上兩句，然後讓無辜的人先離開——可是，為什麼偏偏卻是巴厘安？除了Xanxus，誰也不能讓巴厘安的人停手……就算她亮出身份，估計那位「開膛王子」貝爾·菲戈爾也不會理她一下。畢竟巴厘安之中，自己人沒事因為一點小口角自相殘殺而導致的傷亡都是家常便飯！那裡是彭格列最黑暗的地方，聚集的人都是亡命之徒中的亡命之徒……

　　——克雷爾沒有膽量拿自己的小命去試。

　　金髮銀冠的青年站起身，蒼白而纖長的雙手每一下都牽動著死亡的奏章，仿佛是來自地獄的死神一般，彎一彎手指就可以取走他人的性命——克雷爾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一起前來的同學倉皇失措地向著貝爾身後的門口跑去，眼看就要逃出生天，卻在最後一步的時候，整個人瞬間被無形的刀鋒整齊地切成了五六塊，連骨頭和血肉一起，瞬間分裂開來，然後啪嗒啪嗒幾聲落在了地上——克雷爾的肩膀抑制不住地戰慄了起來……

　　或許阿羽提前離開，她反而應該感到慶倖——

　　殺人這麼一件血腥而殘忍的事情，在貝爾·菲戈爾的手裡，似乎反而是一件浪漫而優雅的事情。像是一件藝術一般。

　　雖然克雷爾和彭格列的其他人一樣，對於微生羽這一年的迅速成長十分吃驚和讚賞，但是她還是不相信初出茅廬的微生羽，會有和貝爾抗衡的實力。

　　貝爾·菲戈爾倒也不是一時興起隨便出手濫殺的人，隨著一陣陣疾亂的腳步聲和零零散散的槍聲，克雷爾判斷了一下：貝爾的敵人，大約有二十多個人，不超過二十五個。

　　她咬了咬牙，從衣服的口袋裡摸出了冰涼的手槍，卻拿不定主意是要幫助貝爾還是自我保護……克雷爾苦笑著想：貝爾那樣的強者，根本不需要幫助吧？

　　她吸了口氣，餘光一掃，卻不經意瞥見了酒吧門口的方向，一對情侶匍匐在地上，顫抖著似乎想要逃出去——克雷爾張了張口，再往那個方向的話，就會像那個同學一樣四分五裂的……

　　——可是，她要是開口說話的話，絕對會被貝爾和那些人一起攻擊的吧。克雷爾猛然低下頭，不去看那對男女一點點，向著他們以為是希望的死亡之地匍匐過去……

　　克雷爾咬著牙，默默地退回了暗處——然而就在這時，兩道寒光疾速閃過，竟然硬生生繞過了擋著克雷爾身形的桌子，「嗖嗖」兩聲，一左一右齊根沒入了她身後的牆壁！！！克雷爾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左肩和右臂就被同時劃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她驀然睜大了眼睛：明明……明明貝爾的飛刀，根本就沒有命中她啊！可是為什麼還是受傷了——

　　「嘻嘻嘻……~」似乎是料理完了對手，貝爾一邊揮舞著手中的飛刀，一邊向著克雷爾走了過來，「想不到這裡還藏著一隻小老鼠呢~SA——」

　　「等一下，我是——唔！」克雷爾舉起手，剛剛想要站起身說明身份，卻被貝爾猛然扔過來的飛刀狠狠紮中了左手心！她痛呼一聲，整個手被慣性帶著釘在了身後的牆壁上——咬牙想去拔飛刀，但卻不經意間瞥見了貝爾的臉頰上，不知何時竟然被人打傷了，流出了些許鮮血……

　　克雷爾心頭猛然一跳，一種不祥的感覺襲上了心頭：傳聞中，巴厘安的「開膛王子」貝爾·菲戈爾，在看見自己鮮血的時候會發狂，不分敵我地殺人——

　　「嘻嘻嘻……哈哈哈……王族的血——」仿佛是失去了理智，又或者是貝爾從一開始就不想阻止自己的發狂，金髮銀冠的青年將臉上的鮮血抹在指尖，突然有些神經質地大笑起來。克雷爾看著貝爾手中一點點舉高的飛刀，無法抑制地戰慄了起來——

　　「拜拜~」

　　銀質的飛刀迅疾如電，向著克雷爾的喉間猛然飛去！

　　——完了！

　　克雷爾猛地閉上了雙眼——下一秒，冰涼的觸感從喉間蔓延開來，但讓克雷爾意外的是，居然只是感覺到了一點點的冰涼……

　　「——嗯？」

　　貝爾皺著眉頭，看著自己的銀質飛刀就那樣定格在了克雷爾脖子前方，然後「噹啷」一聲脆響，落在了地上……

　　「到此為止了，不管你是誰，離我的朋友遠一點。」

　　少女清越而柔和的聲音，在剛剛死裡逃生的克雷爾耳中，無疑比仙音更加動人——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然後「撲通」一聲，軟倒在地。

　　「阿，阿羽……」

　　輕輕鬆開了手中連接著貝爾飛刀的那根絲線，淡金色長髮的少女銀灰色的眼眸緩緩地掃過了酒吧內鮮血滿地，處處狼藉的樣子，皺了皺眉，哼了一聲。

　　「殺人放火的話，麻煩選個人少的地方吧。」

　　留意到了微生羽居然在一瞬間判斷出了連接著自己射向克雷爾的飛刀的那根絲線，貝爾·菲戈爾一瞬間也微微也有些驚訝，不過那樣的驚訝也不過是一瞬間——「嘻嘻嘻……你剛剛，是在命令王子嗎？」

　　「呵……敢情還是個王子病患者，看樣子病的不輕。」目光掃過貝爾頭頂的銀色王冠，微生羽嗤笑了一聲，銀灰色的眼睛眯了眯，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說的就是你，沒長眼睛的！」　　　　　　　　　　　　


☆、求職的時候不能隨便投簡歷

　　（一）

　　漫天交錯的刀光和絲線，伴隨著貝爾·菲戈爾爆發出來地淩厲殺氣，行雲流水一般地當頭落下——那感覺，絕對不會比槍林彈雨遜色半分！

　　倘若是普通人，甚至是一般黑手黨的話，絕對會頃刻斃命——然而，微生羽又怎麼會是普通人？貝爾的殺氣和招數固然淩厲，但是對於曾經在Reborn搶下成功逃脫的微生羽而言，也不過是小菜一碟了——

　　腳下一蹬，微生羽整個人向後退去，幾個跳躍便避開了大部分跟上來的飛刀，任由它們劈裡啪啦地插在了牆壁上。雖然貝爾的飛刀完美到堪稱沒有死角，但是她選擇了一條飛刀最少的退路，十指展開，雙手各夾住了五六枚飛刀，銀色的眸光掃過飛刀末端的絲線，微微一閃，她猛然加大了雙臂的力道，狠狠地踩在了左側的牆壁上——只聽一陣叮叮噹當的金屬撞擊聲，貝爾先前擲出的飛刀竟然被微生羽反客為主一般地操縱在了手中，向著貝爾飛了回去！！！

　　——儘管在面對一些高智商如獄寺一般的敵人之時，貝爾的招數也曾經被看破過，但是這麼快就看透了貝爾的招數然後反過來利用攻擊的人……微生羽還真是第一個。

　　貝爾有所不知的是，微生羽這一年裡，為了從Reborn的槍下平安逃脫，對於眼力進行了多麼嚴格的訓練，再加上她獨特的聽心音，預知敵人下一步行動的能力——方才在酒吧救克雷爾只不過是一個嘗試，而既然確定了貝爾的攻擊線路，微生羽這一下還擊就自然不在話下了。

　　不過，儘管是依葫蘆畫瓢，但是盜版和正版到底不是一個臺階上的，微生羽這一擊無論是速度、力道還是精確度，都無法和貝爾相比——不過，她也沒打算靠這個贏貝爾，只不過是想借此壓一壓貝爾的氣焰罷了。

　　「嘻嘻嘻……腦子倒是挺好使的，不過——」

　　金髮銀冠的青年笑得囂張，原地一個前空翻輕輕鬆松躲開了這一波的飛刀，回頭看著刀子七零八落地撞在牆上，叮叮噹當地掉了下來，完全沒有自己之前的力道，「真是嚇了王子一跳呢~嘻嘻嘻……這種軟綿綿的攻擊，你想打蚊子嗎——」

　　「啊啊，抱歉呢。」微生羽一個閃身，竟是瞬間握緊了拳頭，無聲地來到了貝爾的身後——貝爾敏銳地低頭躲閃過了微生羽的拳頭，伸腿去掃阿羽的下盤，微生羽連忙原地躍起躲開，讓開貝爾的那一腳之後單手撐地，抬腳飛速地一個橫踢，被貝爾用手腕硬生生扛了下來！

　　「切。」

　　知道難以在近身戰上繼續討便宜，微生羽很明智地選擇了後退——原以為這個王子病晚期又是飛刀又是絲線，擅長遠端攻擊的傢伙一般都不擅長近身戰的……誰知這貨居然近身戰也很不錯的樣子。

　　微生羽有所不知的是，貝爾·菲戈爾六七年前的時候，的確近身戰上有所欠缺，因此在彭格列指環大空戰中，被人形哥斯拉的雀哥狠狠收拾了——所以從那以後，貝爾痛定思痛，也開始研究近身戰了，雖然如果他再次對上雀哥，十有八九還是被收拾的份兒；但是應付像阿羽這樣初出茅廬的小丫頭倒也足夠了。

　　熱身運動結束。貝爾再次伸手擲出的飛刀的時候，刀鋒上面已經帶上了殷紅如血光一般的嵐之火焰——嵐的屬性是【分解】，這一下，微生羽可不敢再耍帥徒手去接了，只好憑藉身手和地形，四下躲閃起來。貝爾自然不會就這樣放過她，理所當然地，貝爾跟著阿羽四下移動著——銀色的飛刀一把把嗖嗖地次入牆壁，發出讓人心驚膽戰的金屬聲音，微生羽好幾次都差點被紮了個正著。

　　不過……

　　微生羽仰頭，一把銀色的飛刀擦著她的下巴飛了過去——在貝爾看不見的角度，微生羽唇角微微一彎，然後她施施然落地站穩，看著迎面奔來的貝爾，緩緩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貝爾「嘻嘻嘻」地笑著，整個人呈現出了一種不同尋常的興奮狀態——要微生羽說，那就好像是磕了藥一樣（……）。看著微生羽落下，站在自己佈置出來的絲線網中央，他唇角咧出了一個燦爛到陰森的笑容，手中捏著的飛刀刀鋒一閃，血色的嵐屬性火焰亮起。

　　「放棄了嗎……嘻嘻嘻~就讓王子送你——？！」

　　刺啦——一聲輕響，貝爾白皙到有些病態的臉頰上，驀然被看不見的絲線拉開了數條血痕！微生羽抬起銀灰色晶瑩明亮的眼瞳，紅唇邊綻放出了一抹微顯得意的笑容。

　　刺啦刺啦刺啦——更多絲線的聲音響起！貝爾整個人一瞬間竟是置身在了自己的陷阱中，全身被鋒利的絲線狠狠地劃開了一道道血花，在巴厘安黑色的制服上一瞬間暈染開來，鮮豔莫名。

　　——這是微生羽今天晚上，第二次的，反客為主。

　　手中飛刀上的火炎閃了閃，隨即熄滅。貝爾的身形整個停滯住了，驀然在半空中頓了頓，隨即連著滿身的血花砰然落地！

　　「噹啷啷——」

　　貝爾沒有擲出的飛刀，就這樣落在了地上……

　　「……呼。」

　　盯著貝爾看了好一會兒，確認對方真的不會再沖上來，微生羽這才輕輕出了口氣。她抬起手，剛剛想要擦去自己額頭上的冷汗，卻猛然瞪大了眼睛，頓住了動作！

　　「這，這是——」

　　她微微側了側頭，淡金色的長髮輕輕晃動，在碰到了她臉頰邊的絲線的一瞬間無聲斷開，飄然落地。

　　微生羽目瞪口呆地看著空空如也的牆壁：怎麼會？！明明牆壁上帶著絲線的飛刀，早已經全部被她神不知鬼不覺的用「砂」移開，但是……為什麼她的周圍，還是密密麻麻地分佈著這麼多鋒利的絲線？！

　　「嘻嘻嘻……很吃驚嗎？」對面的地上，全身早已被鮮血染紅的金髮銀冠青年緩緩地站起身，左手指間捏著一枚銀色的飛刀，俐落地將阻擋在自己身前的絲線截斷——他慢慢伸手，將自己脖子上那個血流如注傷口上的血液抹在了掌心，低頭看著，笑聲越發明顯，「嘻嘻嘻……沒關係沒關係，你能夠做到這一步，王子也是很吃驚的呢~……」

　　微生羽僵硬在了那裡，一動也不能動——周圍都是鋒利的絲線，而且，她憑藉自己敏銳的眼力，也已經看了出來，這些絲線不是借用飛刀固定的，而是貝爾通過周圍的雜物和地形縛在她身邊的……絲線的另一端，不在飛刀的刀柄上，而是……握在貝爾的手心裡。

　　——換言之，阿羽的命……就握在貝爾的手心裡。

　　「誒……原來如此。」

　　貝爾的目光，從微生羽的身上移開，落在了身側的牆壁上——原本被他固定在微生羽身側的飛刀，竟然不知何時都移到了貝爾的身邊！留意到了飛刀周圍那細細密密的砂石，貝爾唇角微微上揚，「看起來……把我從酒吧引到這裡來，不僅僅是一時興起為了保護那些人啊。這裡……你早就提前布下了陷阱，打開了匣兵器，是吧？」

　　輕輕拍了拍手，貝爾笑著，卻讓微生羽打從心底感覺到了冰涼——「算上這一下，你今天晚上是第二次用王子的招數來對付王子了……嘻嘻嘻~真不簡單啊——」

　　「呵，謝謝誇獎……不過，還是失算大意了呢。」

　　見自己的招數敗露，微生羽也低了低頭，笑出聲來：「你也很聰明呢……知道我看穿了你刀子後面的絲線，利用我根據刀子判斷絲線走向的慣性思維擺了我一道。」

　　因為先前過早地發覺到了刀子和絲線的關係，微生羽在後面的戰鬥中，為了花更多的精力控制砂子神不知鬼不覺地精確移動，只關注了刀子的動向——貝爾正是看透了這一點，所以在後期將刀子和絲線分開使用，刀子後面依舊帶著絲線，但是絲線的佈置卻不一定必須要刀子引導。微生羽忽略了和飛刀分開的絲線，故而掉進了貝爾的陷阱。

　　聽完微生羽的話，貝爾低頭，染血的臉頰上重新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嘻嘻嘻……說對了~不過，王子不太喜歡和王子做對的聰明人呢~所以——」

　　殷紅的嵐屬性火炎，在他指間的飛刀刀鋒上重新燃起——微生羽感覺到了對方來勢洶湧的殺意，雙拳猛然一緊，咬牙剛要召喚匣兵器掀起沙塵暴，就聽見一聲馬嘶，一道橘色的火炎就驀然從天而降，落在了兩人之間！！！

　　「——你們倆個，都住手！」

　　加百羅涅家族的BOSS，跳馬迪諾從自己的大空飛馬背上一個帥氣的翻身，驀然落地——他手中的鞭子燃著熊熊的大空火炎，纏在了微生羽的手腕上；另一隻手，擋在了貝爾的面前，和他的匣兵器一起做出了防禦的姿勢。

　　「貝爾……你，明明知道阿羽是巴厘安雲守候選人，不是嗎？」

　　（二）

　　迪諾，為彭格列同盟家族加百羅涅家族十代首領，人稱跳馬迪諾。

　　為人穩重坦率，深受部下的愛戴和彭格列九代目的信耐。本來和彭格列十代目一樣不願意當黑手黨的首領，自從受到裡包恩的教導後開始願意承擔首領的職位，並且在極短的時間內將家族岌岌可危的形勢扭轉，轉危為安——正是這件事，讓他所率領的加百羅涅家族在黑手黨界的地位一躍而起，甚至隱隱有著成為彭格列家族同盟家族的領頭者的勢頭。

　　——以上內容為官方介紹，全世界的黑手黨都知道。不過，相比之下，倘若是和迪諾熟悉一些的人，知道的就會更多一點……比如：名揚黑手黨的跳馬迪諾，要是沒有部下在場，就會瞬間退化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廢柴——無論從任何角度來說都是很徹底的廢柴。

　　——打架揮鞭子打到自己人，吃飯會把百分之六十的米飯貢獻給桌面，走在平地上都能左腳踩右腳以一種極為神奇的姿勢摔倒……勸架自然也一樣。

　　「……」

　　「……」

　　在聽見了迪諾的那一句話之後，貝爾和微生羽的動作一瞬間同時頓在了那裡。迪諾見狀，以為自己的話語奏效，心裡剛剛松了口氣，就聽微生羽遲疑著開口——

　　「啊……啊喏，迪諾師兄……你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

　　金髮青年聞言，鬆開縛著阿羽雙手的鞭子，抬手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啊哈哈哈……對了，阿羽你還不知道吧？我來介紹一下吧——」

　　他抬手，微微示意了一下阿羽對面一身鮮血的貝爾·菲戈爾：「這位，就是彭格列家族巴厘安暗殺特殊部隊的嵐守——人稱『開膛王子』的貝爾·菲戈爾。」

　　「……」

　　微生羽聞言，一瞬間徹底沉默了。她面無表情地轉過頭，銀灰色的眸子死死地盯著貝爾看了半秒，然後，就在迪諾剛要說「好歹將來也算是同事了，阿羽先打個招呼吧」的時候——微生羽和貝爾幾乎是同時出手，一個迅速收緊了散佈在阿羽周身的絲線，想要瞬間將阿羽撕裂成碎肉；一個毫不猶豫地召喚出了地面上的砂石，在自己周身築出了一道堅實的防禦壁，將絲線推開——阿羽趁機腳下發力，躍出了貝爾的殺招範圍，調出了左手上指環裡儲存著的紫色雲之火焰中的五分之一，彙聚在拳頭上狠狠揮向了貝爾！！！

　　「喂……喂——！！！」迪諾抱著那顆金色的腦袋瞬間囧了——為什麼這兩個傢伙會這樣啊喂！！！

　　——嘻嘻嘻，如果這個微生羽死了的話，那麼就不存在什麼雲守候選人之說了……雖然有點可惜了這樣的才華。

　　以上，為貝爾·菲戈爾的想法。

　　——切，果然是巴厘安的傢伙……就知道這貨不會輕易收手。乾脆還是先下手為強吧——或者，乾脆把這貨直接幹掉算了……這樣，以後就不用和這樣的瘋子一起在巴厘安工作了……

　　以上，為微生羽大小姐的想法。

　　於是，兩個人一拍即合，繼續開打。

　　……不得不說，雖然阿羽還沒有加入巴厘安，不過思維回路真的和貝爾有著不少異曲同工之處。

　　「喂喂喂——住手啊……喂！阿羽，我要打電話告訴Reborn了啊喂；還有貝爾，要是砍倒了阿羽下個月開始巴厘安雲守部門的工作又要歸你們幾個平分了啊……喂！你們倆個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啊啊啊——」

　　以上是徹底抓狂了的迪諾……

　　（三）

　　微生羽和貝爾這一架，整整打了三天三夜，其間電閃雷鳴狂風大作……那是不可能的。

　　（好吧……最近作者看了不少銀魂，所以文風有點歪大家要承受住= =。）

　　事實上，先不說阿羽本身不是個好戰分子；就算是貝爾·菲戈爾，也不得不在迪諾勸架未遂之後的十五分鐘內，停止了他那暴風驟雨一般的攻擊——原因很簡單：因為剛剛出任務歸來，貝爾消耗了大量的火炎之餘，身上的舊傷又被阿羽的攻擊撕開了，長時間的大量出血讓貝爾終於支撐不住，腳下一個不穩，身體向前倒去，幾乎是把自己往阿羽凝聚著強大火炎的拳頭下麵送！

　　很多年以後，巴厘安特殊暗殺部隊的雲之守護者微生羽——或者那個時候應該叫做沢田羽了——每每被貝爾氣得不行的時候，總是會蹲在角落裡，無比陰暗地想著：當初那個時候，為什麼要手軟……為什麼要把拳頭偏過去……為什麼沒有早早地幹掉他……

　　——而事實就是，阿羽繼對歐泊之後，對著貝爾·菲戈爾，再一次地手軟了。

　　阿羽揮拳對上貝爾額頭的一瞬間，貝爾想著的是：「嘻嘻嘻~糟糕了……呢——」；而知阿羽甚深的迪諾，卻是大大地松了口氣。

　　其實，這場莫名其妙的戰鬥，只要貝爾一方想要停止就可以了。

　　就如Reborn所說的那樣：微生羽，實在是個容易心軟、太過於堅持底線和原則的人；所以就算是讓她在巴厘安混，也不用擔心她會染上那些嗜血和陰暗。

　　「何況……雲之守護者的使命，就是【成為不受任何事物束縛，站在個人的立場上，獨自守護家族的孤高浮雲】——」那個時候，Reborn站在迪諾的肩膀上，輕笑著道，「所以，就像雲雀那樣，呆羽完全不需要改變自己去適應巴厘安，她只要完美地做好她自己就好了。」

　　——無論將來的巴厘安變成多麼血腥而殘忍的組織，都無所謂……因為微生羽會堅定地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只憑藉自己的意志戰鬥。

　　「正如阿綱的過於仁慈和寬容，需要雲雀的鐵血冷硬去平衡；Xanxus的嗜血和殺伐，正需要一個像阿羽這樣的孩子去中和……只不過，現在的阿羽，還欠缺不少磨礪……雲之守護者，對於彭格列歷代的任何一個家族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看著微生羽的拳頭在即將擊中貝爾的一瞬間微微偏了一下，擦著貝爾的臉頰，落在了他身後的地面上，在接觸到地面上的瞬間，釋放出了強大的火炎——如果這一拳正中貝爾的腦袋，迪諾想，巴厘安的嵐守只怕也要另選了。

　　碎裂的石塊和被火炎炸開的煙塵中心，貝爾微微有些錯愕地對上了微生羽銀灰色清澄如水光般的明亮的眼眸——他真的搞不懂，明明眼前的少女很清楚自己先前是真的想要殺她的，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卻沒有抓住剛剛那個機會殺死素昧平生的他？

　　——跳馬那個傢伙，就算是同盟也不過是個外人，眼前的微生羽背後有Reborn和沢田綱吉撐腰，就算殺了他……遵從巴厘安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巴厘安也不會把她怎麼樣。

　　貝爾的目光微微掃過正在跑過來的迪諾，看著二人皺著眉頭將他扶了起來，商量著要把他送去醫院救治——微生羽雖然一臉憤然和不爽，但還是很迅速俐落地幫他緊急處理了一下傷口——如果不要在綁傷口的時候故意用力勒得他喘不過氣來，並且露出那種小惡魔一樣的笑容那就更完美了……

　　——嘻嘻嘻……真是想不到，Reborn那個殺人無數的第一殺手教出來的學生，從跳馬到沢田綱吉，再到這個微生羽……居然全部都是這樣心慈手軟的傢伙。

　　——就憑這樣……也想加入巴厘安……嘻嘻嘻~看來過一陣子的巴厘安雲守選拔戰，似乎有點看頭了呢……

　　眼前的景象一點點模糊了起來，在貝爾感覺到微生羽那個小惡魔終於把他的繃帶綁好了之後，終於一個忍不住，昏了過去。　　　　　　　　　　　　


☆、直拳出擊比迂回戰略要管用

　　（一）

　　羅馬大學。

　　「……那麼，到今天為止，本學期的課就全部結束了，接下來的一個月是考前的假期，一個月之後……」

　　講臺上穿著花花綠綠、打扮得好像剛剛從夏威夷旅遊歸來的義大利大叔挺著絕不遜色於肉丸子肯尼希半分的不知名大叔將手中的粉筆隨意地一丟，坐在第一排的微生羽被他揮出來的粉塵熏得鼻子一癢，重重地打了個噴嚏。

　　把手中早就被自己翻爛掉的課本從頭到尾翻了翻，微生羽的心裡可謂是五味陳雜——在她的記憶裡，期末從來沒有這麼輕鬆過，尤其是在上了大學之後，和系裡面那幫恨不得嫁給圖書館的學習狂人相比，一向是別人開始複習的時候她才開始預習……

　　——看著書上面血淚斑斑的草稿和重點底線，她真不知道應該感謝Reborn還是恨Reborn了。

　　西方的教授有一點很好的就是，他們上課講完了之後就直接下課，沒有國內的老師那麼多廢話，也不會為了補足課時去給他們上什麼思想教育課——在講完了課之後，那個教授以比學生還要迅速的速度離開了教室，留下了一堆亂哄哄的丫頭小子們（……）。

　　克雷爾趴在書桌上，有氣無力地哼哼著：「把書上的習題全部做完就好……全部做完……說的倒是簡單啊！！！這可怎麼做啊啊啊啊——」

　　微生羽側過頭，看了看克雷爾那本根本沒有寫上名字的書，頓時樂了——壞心眼地將腳蹺到了桌子上，她重重歎了口氣——

　　「唉……學姐你真好，又有男朋友又有習題……把習題都做完了又沒有男朋友，人生真是寂寞啊寂寞——」

　　克雷爾黑著臉將書本拍到了她的臉上，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咬牙道：「混蛋！要不是你這一陣子鬧出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還跑去和貝爾鬧事打架，害得我……不然的話，我怎麼可能沒時間做題目——？！」

　　原本克雷爾也算是彭格列門外顧問的菁英人物，和巴吉爾一樣是沢田家光的直系下屬；不過，自從上一次克雷爾在微生羽的警告下沒有第一時間把阿羽和貝爾對上的消息告知給本部——用黑手黨一點的語言說就是，在彭格列和微生羽之間，克雷爾選擇了阿羽——就被沢田綱吉調職成為了阿羽的後備屬下。

　　不過這一點也在克雷爾的意料之中就是了。微生羽現在還不算是彭格列的正式成員，在黑手黨界，她的行為往好聽說是徇私誤職，要是沢田綱吉狠一點，給她安上「背叛彭格列」的罪名也不為過。不過克雷爾這麼做的原因，其中某些私人感情因素，就是吃准了沢田綱吉不會和她在這點事情上為難，說得再直白了一點就是——不會和微生羽在這點事情上為難。

　　沒錯……說她卑鄙也好無恥也好——事實上，她就是要借微生羽的勢。倒不是說她對微生羽有什麼深厚的感情，她不是歐泊；而是因為……如果成為了微生羽的屬下，那麼她的地位只會明降暗升。就算日後跟隨微生羽調到巴厘安，克雷爾也相信，以微生羽的性格，絕對會護著她的。

　　微生羽現在，表面上什麼都沒有，但是她是沢田綱吉喜歡的人，是Reborn和拉爾的弟子，迪諾的師妹，沢田家光把她當做半個女兒一樣，肯尼希和威爾帝對她也欣賞有加……更是Visconti的女兒——光憑這最後一條，她在彭格列高層的內部，就有很大的影響力。

　　——甚至……因為Visconti原本的俄羅斯黑手黨背景，微生羽在俄羅斯也……有著一呼百應的能力，也說不定。

　　更何況，微生羽本身實力也不俗；有沢田綱吉和Reborn為她鋪路，微生羽在巴厘安混也未必沒有出頭之日。

　　說她克雷爾自私也好，利用也罷……克雷爾不相信以微生羽的聰明會看不出來，只不過，當初她的那條短信——就是微生羽對她伸出來的橄欖枝，她不過是順手接過來利用了一下。

　　良禽擇木而棲。對於門外顧問的大家，她並不是沒有遺憾，只不過，既然一定要在黑手黨工作，為什麼不為自己選擇一個護短而強大的靠山呢？

　　克雷爾想到此節，頓時沒了脾氣，再次磨了磨牙，恨恨地吐了口氣：「還男朋友呢……因為你的那些爛攤子，我和他都好久沒有約會了——」

　　說到這裡，克雷爾突然頓了一下，看著坐在自己前排玩兒手機的微生羽，遲疑了一下，然後試探著開口道：「說到男朋友……阿羽你，和BO——沢田君和好了嗎？」

　　「……」

　　坐在前排玩兒手機的微生羽手指一個僵硬，頓時螢幕上的賽車失控撞在了圍欄上，Game over了——她僵硬地扭過頭笑了笑：「那個，學姐……稍微有點事情，先走一步了。」

　　「……啊啊，看來是還沒有和好了。」

　　囧囧有神地看著因為過於慌張，在出門的時候甚至被自己的鞋帶絆了一下的淡金色長髮少女，克雷爾無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不過，就算是這樣，沢田綱吉還是沒有在那件事上為難她嘛……她越來越確定，自己在這件事上，站對了位置。

　　「嘛，看來就算是BOSS，也是個普通男人啊……」

　　挑了挑眉，克雷爾低下頭，面對著眼前的課本，再一次苦下了臉：不過這麼怎麼辦……過不了的話太丟人了——可她明明是理科生啊為什麼要來學習設計？！

　　——不如……借這個機會去騷@擾一下那傢伙吧？呵，就拿補習當約會也不錯的感覺……

　　（二）

　　羅馬即將步入十二月的時候，天氣一下子冷了下來，道路兩邊的樹上落葉紛飛，呈現出一種莫名的蕭瑟感。路上的行人不知不覺間都穿上了厚厚的風衣，各種顏色的絲巾在男男女女的衣領間隨意翻飛，高高長長的靴子上銀亮的金屬裝飾細細碎碎的響著，落入微生羽的耳中，不知為何有一種莫名的寂寞感。

　　不似N市一年到頭只有冬夏兩個季節，不是烈日酷暑就是寒風凜冽，羅馬即使是冬天也顯得溫柔了許多，天氣預報上接連三天顯示不是晴天就是微雨轉晴，即使N市的風刮得和刀子一樣，羅馬的風卻依舊是溫柔如同情人的低語一般和煦。

　　微生羽站在羅馬大學的臺階上，遠遠地看著微風拂過那個金髮碧眼的美女臉頰邊，帶起了她柔軟而纖亮的髮絲，落在她白皙圓潤的肩膀上，湛藍的大眼睛猶如通透明亮的藍寶石一般，顧盼之間流光溢彩，紅唇柔嫩而誘人好似熟透櫻桃一般的色澤，纖長筆直的雙腿即使是穿著並不怎麼顯身材的牛仔直筒褲也比那些頂著寒風穿裙子的女孩子要漂亮十幾倍——歐泊就這樣一路翻看著手中的資料，一邊頭也不抬地走了過來，一路上回頭率幾乎是百分之百，微生羽看著一個男孩子踩著滑板從歐泊面前來回了三次，歐泊卻是頭也不抬，理也不理，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歐泊大約看資料真的很專注，居然沒有發現，倒是那個男孩子聽見了，挫敗地回頭——原本大約是想對微生羽發洩不滿的，不過卻在對上淡金色長髮少女的一瞬間怔了一下，微生羽歪了歪頭，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男孩子臉一紅，差點沒從滑板上面摔下來。

　　微生羽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見到歐泊了——自從上一次暗殺萊恩的任務之後，就一直沒怎麼見到過。其中一個原因是主觀的，因為歐泊經常出入彭格列總部，而她又不太敢回總部；而另一個原因則是客觀的：微生羽在肯尼希和威爾帝的指導下，一年不到就直接從大一轉入了大四，要不是研究生組要通過硬性考試記錄在案，肯尼希早就把她弄去和白蘭入江同班了。而相比之下，歐泊在藝術感和空間構造方面的天賦顯然比不上她在偷盜一方面的技能，再加上近期Reborn交給了她一項她無法拒絕的任務，那就更忙了。

　　——所以，當歐泊被微生羽在教學樓門口攔下來的時候，一瞬間還真的驚訝了一下。不過很快，她就恢復了以往的自然神色。

　　然後，在微生羽好奇地探過頭想要看自己手中的資料的時候，歐泊笑眯眯地合上了資料夾——搶在微生羽開口問她之前，她先開了口。

　　「呐……阿羽，要不要一起回一趟總部？」

　　微生羽頓時僵硬在了原地，顧不上去看歐泊手裡的檔，結結巴巴地道，「那、那個……」

　　「反正課程也結束了，你的話又不要複習。」看著微生羽好像一隻被堵在角落裡，一邊扮可憐一邊尋找逃脫之路的貓咪一樣，歐泊眯了眯眼睛，「要年末了，聽雲清小姐說，你們中國人都要『過年』的吧……彭格列的新年酒會，不參加嗎？」

　　微生羽原本以為，歐泊會和克雷爾一樣提起沢田綱吉，聞言腳下卻是一停——吃貨的本能讓她一瞬間忘記了彭格列的新年酒會上必然會出現沢田綱吉，一雙銀灰色的大眼睛頓時亮閃閃的：「有中餐嗎？」

　　「有啊……據說是雲守大人親自讓人從中國找來的廚子呢。」

　　「真的？太好了，我一定要——」微生羽聽得心動，握著拳頭話說了一半，突然頓在了那裡，「啊，等等……」

　　……這丫終於想起來沢田綱吉了。

　　「要、要不再說吧……」她還沒想好怎麼和人家道歉，就跑回去人家的地盤胡吃海喝……這事情怎麼想怎麼黑線啊……

　　看著立刻又開始打退堂鼓的微生羽，歐泊捏著資料夾，重重歎了口氣——不出她的所料，沢田綱吉的利誘戰術失敗，吃貨歸吃貨，微生羽現在也不是普通的吃貨了；與其彎彎繞繞地迂回作戰，歐泊本人更喜歡直拳出擊——神偷的經驗告訴她，這麼做一向是最簡單見效的。

　　「沢田綱吉很擔心你。」

　　義大利人的性格一向是愛恨分明，糾糾結結躲躲閃閃，很多時候反而會錯過原本可以抓住的東西——旁觀者清，雖然沢田綱吉什麼也沒說，但是誰都看得出來他對微生羽的不同。

　　作為一個義大利女性，歐泊就不明白了，別說沢田綱吉和微生羽兩個人都是男未婚女未嫁，就算兩個人結婚了，要是互相喜歡，按程式來也沒什麼不行的。就算兩個人之間有羅密歐與茱麗葉的恩怨，現在也不是羅密歐與茱麗葉的時代了，她在一邊看的那個心累啊，所以——

　　「通常男人這麼關心一個女人，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喜歡這個女人。」

　　「阿羽，你不喜歡沢田綱吉嗎？」

　　（三）

　　「……」

　　微生羽要收回前言。

　　——她早該猜到了！既然會用新年酒會誘惑她，那麼歐泊就肯定是受了沢田綱吉的指使的——不對啊……明明該道歉的不是她嗎？

　　被歐泊美女的直拳出擊一下子正中門面的微生羽憤然地想了一半，突然察覺到有點不對勁：「那個，『擔心我』……我有做什麼讓你們擔心的事情嗎？」

　　「你居然還好意思說——」感情醞釀了一半，歐泊剛要乘勝追擊，就被微生羽這句無辜的話氣得差點吐血，「你忘了嗎？！忘了嗎？！前兩天是那個混蛋和巴厘安的貝爾·菲戈爾打得一身是血的？！紅燈區——你居然一個人跑去那種三不管地界？！死了警方都不敢幫你收屍！！！」

　　「我現在也是黑手黨……歐泊你冷靜點……」

　　「冷靜？！你知道我當時——那個可是，人稱『開膛王子』的巴厘安嵐守啊！」咬著牙壓低了聲音，歐泊指著微生羽的手指微微有點發抖，「你你你……你居然——」

　　「啊……那個王子病的傢伙嗎？」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臉上原本被劃傷的地方，雖然已經被彭格列的晴屬性治療師治好了，但是現在想想那鋪天蓋地的殺氣還是有點心裡發毛。

　　「人家可是正經的王子啊……不過那個小國已經在十幾年前變成民主制國家了。」歐泊看著微生羽一臉的囧然，正了正神色，「——不是被推翻的，而是因為王室成員一夜之間全部被殺了。」

　　「——他不是人？」微生羽反應很快地介面，脖子後面的寒毛豎了起來。

　　「……不是。不過，我覺得對你而言，大約真相要更加糟糕。」歐泊無語了一瞬間，然後看向了微生羽，「是貝爾自己，殺了整個王宮的人。整個王族，包括他的父母和雙胞胎哥哥吉爾。」

　　微生羽銀灰色的瞳孔一瞬間迅速地擴張了一下，隨即低下頭，「是嗎——那還真是……可怕的傢伙啊。」

　　「連親人都可以隨手殺害，阿羽……這樣的傢伙，以後就算並肩作戰，也要小心他——更何況，除了貝爾·菲戈爾，巴厘安裡的亡命之徒多了去了——」

　　「我知道……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了啊。」打斷了歐泊的話語，微生羽抬起頭，露出了一個明亮的笑容，「嘛……雖然不是聖鬥士，但是我也不會在同樣的招式上栽第二回的。」

　　「……？」歐泊挑了挑眉，看著微生羽的笑容，不明所以。

　　「收拾那樣的傢伙，只要一個小小的儲蓄匣就好了。下次見面，絕對要把這筆賬討回來……」微生羽說到這裡，微微抿了抿唇，「那個該死的王子病晚期——」

　　「……你不要去給我找事。」

　　抽了抽嘴角，歐泊看著被自己告誡過的微生羽，非但沒有一絲膽怯，反而更加躍躍欲試起來，不禁有些頭痛——自從微生羽變強之後，很多方面都讓人有些吃不消啊……不知道現在的她，比起以前那個膽小謹慎的微生羽，究竟哪一個比較好？

　　「嗨嗨~知道啦，那麼，今天就先聊到這裡啦，我先回去——」微生羽揮揮手隨口應道，轉過身剛要離開，就感覺到後衣領一緊——歐泊陰森森的聲音在她腦後緩緩響起。

　　「等等——差點給你蒙混過去了……微生羽。」

　　「——彭格列的新年酒會，你到底去還是不去？」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44

☆、屬於你的光芒

　　（一）

　　彭格列總部，首領辦公室。

　　「——BOSS，遵照您和Reborn先生的意思，我已經在巴厘安雲守部門升到了幹部級別。」

　　一身幹練的黑色西裝，金色的長髮一改往日裡鬆鬆散散的樣子，嚴謹而整齊地在腦後幹練地挽了起來，歐泊抬手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昔日裡妖嬈嫵媚的黑道第一神偷對著眼前的沉默不語的棕發青年淡淡地笑了笑：「——這樣的話，我也算是成功通過了您和Reborn先生的測試、可以作為阿羽的屬下陪她一起去巴厘安了吧？」

　　「呵……這樣的話就沒辦法了。」重重地吐了口氣，沢田綱吉抬起頭，露出了一個不知道是欣慰還是無奈的笑容：「真是敗給你們了啊，不管是歐泊小姐你還是Elisa，到頭來都是這麼固執的傢伙。就算我和Reborn不答應，歐泊小姐你也不會放棄的，不是嗎？」

　　「雖然這麼說，大約對於彭格列十代目您有些冒犯——」金髮碧眼的黑手黨美女聞言，先是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抬起頭，一雙湛藍的大眼睛堅定而不容置疑地對上了眼前幾乎是手握著整個黑手黨最高權力的男子，「不過……您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我自信我想要保護和幫助阿羽的心情，不會比沢田先生你差一星半點。」

　　「……是嗎。」微微有些淩厲的目光好似不經意一般地掃過了歐泊的臉龐，感覺到對方審視的目光，歐泊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沢田綱吉看在眼裡，心中暗暗一笑。

　　「可是歐泊小姐，你對於我和Elisa的事情又知道多少呢？」

　　將手中的資料和檔緩緩合上，沢田綱吉的唇邊挽起了一個略帶嘲諷的弧度——這是屬於彭格列首領的笑容，他毫不意外地看著站在自己對面的歐泊一瞬間微微有些怔忡的神色：「我以為，身為黑手黨，你應該不會犯這種錯誤的——如果你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大放厥詞了。」

　　揮了揮手示意歐泊退下，沢田綱吉將歐泊帶來的資料推到了一邊，兀自去翻另一堆檔，「希望歐泊小姐今後可以學會謹言慎行，不然的話，我是不會放心讓這樣的你跟隨Elisa的。」

　　「Elisa需要的，不是一個會給她招來麻煩、拖後腿、需要她保護的部下，而是一個可以在黑手黨之間引領她正確前進的人。是我和Reborn疏忽了……雖然歐泊小姐的身手和直覺都是一流的，但是我想『偷天』組織大約是不會專門培養行內的神偷和周圍人打交道的技巧的吧？也許相比之下，克雷爾會更適合——」

　　「什——」眼看自己辛辛苦苦努力了一個月的結果就要付諸東流，歐泊下意識地就要撲上去揪住沢田綱吉的衣領開始搖，好不容易維持了許久的端莊幹練形象差點破功，幸好她最終還是忍住了，想起了敬語：「請、請等一下，沢田先生——請您聽我把話說完，可以嗎？」

　　將冰涼的鋼筆握在微微有些粗糙的掌心，沢田綱吉在歐泊看不見的角度微微滿意地揚了揚嘴角，聲音卻是冰涼而漠然：「請說吧，歐泊小姐。」

　　——其實，先前在巴厘安中歐泊的歷練，全部都是Reborn的考驗，而他沢田綱吉對於歐泊的考驗，就在剛剛的一瞬間。如果歐泊沒有忍住脾氣，對著自己大聲抗議的話，就算微生羽會因此生氣，沢田綱吉也會讓獄寺把歐泊直接從辦公室裡丟出去，不會給她任何留在阿羽身邊的機會。

　　理由很簡單：微生羽的性格本身就過於感性，有著很多和黑手黨相矛盾的善良和責任心，這樣的人最是容易感情用事。沢田綱吉本身一開始也是這樣的人，所以很清楚，這個時候，微生羽的身邊必須要一個無論是資歷還是經驗都要更加成熟的人——如果歐泊做不到這一點，那麼就算她可以為了微生羽不要性命，就算她再忠心，他也不能讓她留在阿羽身邊。

　　好在，歐泊最終沒有發作。

（二）

　　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成功過關的歐泊，雖然在心底把說話不算話的沢田綱吉抓著頭髮往牆上狠狠撞了一百八十下，但是表面上還是拿出了霧屬性者專用的欺騙屬性笑容，一邊在心裡斟酌著詞句，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沢田綱吉的神色。

　　「那個……很抱歉先前說話多有冒犯，沢田先生。不過，其實我想說的是……無論發生什麼，我一定會，用盡全力保護阿羽的。」

　　對於「偷天」的憎恨，對於好友背叛的失望，對於這個世界的冷漠……曾經幾時，歐泊的心裡填滿了這些負面而陰暗的情緒，所以，在遇到那個單純如同白紙一樣，有著陽光般笑容，真誠溫柔的微生羽的時候，歐泊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就好像是在黑暗中待久了的飛蛾，一旦遇到火光和溫度，便可以奮不顧身。歐泊曾經想過，是不是自己生命中先前二十多年的陽光，其實都積攢到了遇見微生羽的那一天呢？

　　雖然是很麻煩的傢伙，但是卻意外地執著和認真；明明是纖細柔軟到讓人懷疑會不會一折就斷的小手，在握成拳頭的時候，竟然也可以發揮出讓世人喝彩的力量。從最開始的八千米到最近的巴厘安雲守試煉，微生羽一直以來都在給大家帶了驚喜。不過，這些，並不是她追隨她的原因……

　　「……的確，在黑手黨的世界裡，我也遇到過很多非常耀眼的人物。大言不慚地說，就算是我自己，也在黑手黨裡算是人盡皆知的名人了。但是，阿羽身上的光芒，和我以前看見的所有人的，都不一樣。」

　　「我之所以會變強，可以走到今天這個高度……實際上，是從小被『生存』逼出來的；不僅僅是我，大部分黑手黨都是如此吧。就連Reborn先生，最開始變強的原因，難道不是『如果我不變強，就會被變強的敵人殺死』嗎？沢田君也一樣吧？」

　　沢田綱吉微微愣了一下，腦海中不經意地想起了中學時代，最開始面對著六道骸和Xanxus的事情……的確，雖然也有不少為了朋友和京子而拼命的成分，但是他總是無法避免身邊的人受傷，總是會在大家傷痕累累之後才能發揮力量……總是，只有被Reborn拿著槍抵著腦門，威脅「不去做就殺了你」才無可奈何地去努力。

　　——要不是這樣，那個最開始只會自怨自艾、垂頭喪氣的自己，又怎麼能變強呢？而且，就算現在變強了，很多時候，還是無法像阿羽保護那個叫「葉萱」的女孩子一樣，讓她毫髮無傷地脫身，然後什麼都不知道地被隔絕傷害。

　　他比不上阿羽。

　　歐泊微微側過頭，雖然目光對著沢田綱吉，思緒卻飛回了那個大雨滂沱的冰冷夜晚——那個被自己拿著刀子挾持的女孩子突然回身扒住了計程車叫司機停車的窘迫樣子、雖然把自己好像垃圾一樣嫌棄地丟在地上，說著「救了你我果然該去看腦科」卻又口是心非地幫自己把風口擋住、冒著大雨為自己在羅馬店鋪都關門的時間跑去找藥水和繃帶……

　　她說，這些事情，都無關什麼利益，只是為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阿羽她……明明可以安安穩穩地享受著黑手黨家族大小姐安逸的生活，但是卻為了身邊的人，選擇了自己最討厭的血腥和殺戮。甚至在知道巴厘安是特殊暗殺部隊之後，也沒有一點點退縮。」

　　——微生羽這麼做，只不過是為了把原本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安逸分給自己重要的人：親人，朋友，屬下……最後，甚至連陌生人她都想要保護。

　　不自量力、天真到可笑，卻又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成全。

　　她為了做到這些可笑的異想天開，她為了自己所設想的、黑手黨最不屑的東西，而成為了自己最討厭的黑手黨。

　　「——她讓我，想要去相信一些原本已經絕望了，卻又心有不甘的東西。」

　　「她就像晴天，就算一直下雨，但是想到她就會感到溫暖。BOSS，您之所以喜歡她，不也是因為她身上這樣的光芒嗎？」

　　歐泊最後的疑問打破了沢田綱吉一直的沉默，靠坐在椅背上的棕發青年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淡淡一笑，「真是糟糕啊……我表現得很明顯嗎？」

　　歐泊用一種「難道您表現還不夠明顯嗎」、「那麼您覺得怎樣才算是表現得明顯啊喂」的眼神看著沢田綱吉，讓棕發青年更加挫敗了：「可是那傢伙自己怎麼就那麼遲鈍呢……咳。」

　　「作者說同人文的女主角情商一般都長期處於嬰幼兒狀態，所以這說明阿羽是本文鐵板釘釘的女主角，是好事；BOSS您只要努力成為男主角就可以了。不過最近好像情況不太妙……有讀者反映，就連肯尼希·肉丸子教授的戲份都比您多……不知道是不是原著的動畫版遲遲不更新、作者興趣轉移去看銀他媽的緣故——再不努力，阿羽就可能穿越到江戶去和高杉晉助或者阪田銀時結婚了。」

　　旁白君淡定地拍了拍沢田綱吉的肩膀。

　　——以上為抽風系惡搞。不適應者請無視，謝謝。

　　【「所以說，阿綱你這樣繼續和阿羽冷戰，她也不會反應過來的啊……阿羽在友情方面敏@感得嚇人，在戀愛上卻是菜鳥一隻。阿綱你好歹談過一次戀愛，應該知道這種事情還是男方主動比較好吧？要等阿羽開竅到跑過來女追男，你想等到本文一百萬字之後就繼續矜持吧。」】

　　——沢田綱吉的腦海中一瞬間響起了碧洋琪不緊不慢地話語，他低下頭，沉默了片刻。

　　站在沢田綱吉對面的歐泊見狀，也只好沉默——反正今天沢田綱吉要是不同意她跟隨阿羽去巴厘安，她就站死在這裡……

　　就在歐泊在肚子裡默默後悔今天早上為什麼不吃到撐死再來的時候，沢田綱吉終於發話了——

　　嘴角帶著一貫溫和的笑容，沢田綱吉微微傾過身體靠在辦公桌前，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歐泊看著沢田綱吉，總有一種「這貨要出陰招」的錯覺（不一定是錯覺吧……）。

　　棕發青年皺著眉頭，打量了一下歐泊，露出了一個勉為其難的笑容：「雖然歐泊小姐的測試結果並不太讓人滿意……不過，看在你對阿羽絕對的忠誠的份兒上，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喂喂喂，沢田君，你前面不是說歐泊已經通過了嗎？！這會兒怎麼又加條件了？！

　　「讓我看看歐泊小姐對於Elisa的影響力吧……如果你可以在這種情況下，說服她來參加一月份的彭格列新年酒宴，並且和大家一起穿禮服跳舞的話——我就，讓你通過測試。」

（三）

　　——以上，回憶完畢。所以……其實今天，就算微生羽不跑過來找歐泊，歐泊美女挖地三尺也不會讓微生羽跑掉的。

　　「等等——差點給你蒙混過去了……微生羽。」

　　「——彭格列的新年酒會，你到底去還是不去？」

　　此時此刻，羅馬大學的校園裡，教學樓前，微生羽驚恐地看著身後自己敷衍未遂、黑著臉拽著自己後領不讓自己跑路、幾乎要暴龍化的歐泊美人。

　　——淚奔啊……明明剛剛還是好好的，為什麼一下子就變臉了……

　　咽了口口水，阿羽小廢柴重出江湖，抖抖忽忽地囁嚅道：「我……我考慮一下……歐、歐泊你冷靜點——」

　　陰森森地露出了一個徹底黑化的笑容，慘白雪亮的牙齒無比嚇人，歐泊的眼神讓微生羽一瞬間想到了動漫《BLEACH》裡面的基力安……不不不，現在應該是瓦史陶德……也不對！應該是摘掉眼鏡和崩玉合@體的藍染才對……！

　　「你，你冷靜點啊歐泊……這裡是學校……我們都是女人，不可能的……你放棄吧……」

　　歐泊氣得抓著微生羽一陣死命地搖晃：「胡說什麼……混蛋！老娘努力了這麼久……微生羽！你說，你是要命還是要不去酒會？！」

　　「……不去酒會。」歐泊又不可能真的殺了她……

　　「……」有那麼一瞬間，歐泊被微生羽打敗了——不過，下一秒，斯巴達女王復活了——

　　「微生羽……我直接告訴你好了：彭格列的新年酒會，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就算你為此自殺死了！老娘也會拖著你的屍體穿上禮服去！哪怕你火化成灰了，老娘也會捧著你的骨灰和牌位去的！！！」

　　——所謂一物降一物……幹得好，沢田君；好氣勢，歐泊女王陛下！


☆、相互碰杯並不代表可以交心

　　（一）

　　「參加彭格列的新年酒宴，一定要穿高跟鞋嗎？」

　　「——而且還……這麼高的鞋跟？！」

　　淡金色長髮的少女瞪大了一雙銀灰色的大眼睛，一邊咽了咽口水，一邊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在歐泊挑給她的高跟鞋鞋跟處比了一下高度，然後迅速換成了中指和拇指去比劃……旁邊單手拎著那雙高跟鞋的歐泊見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從桌上拿起了一本時裝秀雜誌狠狠地抽向了微生羽那顆淡金色的腦袋，咬牙切齒：「——哪有那麼誇張啊喂！不過才12釐米而已吧？！」

　　「——『才』？！」微生羽頓時驚恐了，她顫顫巍巍伸出了手比劃了一下長度，「你的意思是要我跳一個晚上的芭蕾嗎？！你選的這雙鞋，根本就是綁了兩根帶子高蹺吧？歐泊你騙不了我的！還有那件衣不蔽體所謂的禮服，根本就是破布一塊吧？！」

　　「少囉嗦！」頭上狠狠地爆出了一個十字路口，歐泊氣得頭髮都要豎起來了：「高蹺？！破布？！喂……微生羽你知不知道就這兩樣東西，加起來可以買下一棟紐約市區的小別墅？！！！你個不知好歹的東西，再多嘴老娘就把你打昏了套進去！！！」

　　「喂，我好歹也是個人，不是寵物，你不能……嗚嗚……」一件銀灰色的禮服長裙當頭罩下，微生羽頓時被禮服輕薄舒適的布料掩住了口，只能嗚嗚亂叫；歐泊一邊趁機死命地把衣服往她身上套，一邊恐嚇她：「不許亂動！你想賠一棟別墅嗎？！」

　　「……」

　　身無分文的阿羽想到「紐約市區的一棟別墅」……現在別說是別墅了，她現在還欠著彭格列和克雷爾不少錢呢……

　　察覺到阿羽一瞬間的遲疑，歐泊趕緊對著一邊的碧洋琪使了個眼色，讓她趕緊上來幫忙——碧洋琪會意，點頭上前拎起了那雙高跟鞋……

　　「啊啊啊——！！！」

　　……因為身體驟然失去平衡重心，阿羽的尖叫聲從彭格列的更衣室一路傳遍了整個總部——正在會議室開會的獄寺額頭上的青筋微微跳了跳，隨即重重歎了口氣。

　　「……散會吧。」

　　——說什麼要把那個麻煩的女人打扮得「漂漂亮亮」、「豔驚四座」去給十代目當舞伴，讓黑手黨們開開眼界……老姐，你不是開玩笑吧？

（二）

　　晚上八點的鐘聲輕輕敲響，懸掛在彭格列宴會大廳的水晶燈從天花板最高的地方灑落一地晶瑩閃爍的光亮，將這個寂靜的夜色點亮。清冷的夜風掀開了巴羅克風味十足的窗簾，穿過以金色和紅色為主調的回廊，在進入華麗的大廳之時，便被喧囂的人聲重重淹沒……

　　晶瑩剔透的水晶酒杯被侍者小心翼翼地壘成了一個高塔的形狀，名貴的香檳酒打開的瞬間發出了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銀色精緻的開酒器在侍者左手的掌心輕輕轉了兩圈，優雅地背在了身後；另一隻手握著香檳酒瓶懸在酒杯高塔的頂處，瓶口微微傾斜，淡金色的酒液便猶如一道清泉一般汩汩湧出，落入酒杯中的時候發出猶如玉碎一般悅耳的清音。當最頂上的酒杯被盛滿，淡金色的酒液便如噴泉一般地從酒杯中漫出，沿著晶瑩剔透的杯壁流淌入香檳塔下一層的酒杯中，盛滿，接著是再下一層……整個過程流暢而華麗，卻又滴水不漏，可見侍者技藝非同一般——須知這樣的香檳塔，無論是拼搭還是倒酒都需要極高的經驗，稍有重心不穩，便會導致整個香檳塔的倒塌。

　　微生羽進入宴會會場的時候，恰好就是侍者將整個香檳塔倒滿，對著身為主人的沢田綱吉微微躬了躬身以示敬意，緩緩退開——棕發青年眼眸中滿是溫和的笑意，點了點頭，伸手從香檳塔的頂端取下了最上面的那杯酒，轉身舉杯，剛要對身側的銀髮青年說什麼，卻忽然愣在了那裡。

　　而此時此刻的獄寺隼人正要伸手，從香檳塔的第二層拿酒，在看見沢田綱吉神色的時候也是微微怔了一下，隨即下意識地轉過頭，順著沢田綱吉的目光朝自己身後的會場入口看去——在捕捉到自家老姐身側那一抹銀灰色的瞬間，獄寺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果然如此」的神色。

　　如同春水一般溫暖而欣然的笑意一點點地從棕發青年的眼底湧了上來，幾乎是在她走進來的一瞬間就下意識地注意到了微生羽，青年棕色的眼眸深處滿滿的都是那個因為穿著高跟鞋而微微有些不適應的淡金色長髮少女。

　　——歐泊果然把她帶來了啊。

　　心裡的某個角落微微松了松——沢田綱吉抿了抿唇邊有些掩飾不住的笑意，收回目光，剛要舉杯和陪著自己辛苦了一整年的左右手獄寺按照慣例碰杯慶賀，卻見銀髮青年已經兀自轉過身，和山本武碰了碰杯，將香檳一飲而盡。沢田綱吉有些驚訝地看著獄寺，卻見對方和山本相當少有地並肩而立，動作一致地用空酒杯示意了一下門口微生羽的方向，露出了微顯促狹的笑意。

　　挑了挑眉，既然被看破心思，沢田綱吉也不是矯情的人，何況好友都已經快當爸爸了。棕發青年象徵性地舉了舉杯，也不廢話：「獄寺君，山本君，這一年來，真是謝謝了。」

　　將手中的香檳一飲而盡，空杯子隨手放在了桌上。沢田綱吉再一次抬起目光——完全是毫不費力地就在人群中找到了那個走路有些不自然的嬌小身影——雖然現在微生羽也算是身手不凡，但是繼承自母親的東方人身形和歐洲前凸後翹的豐滿女性仍有一定差距。

　　——總覺得她高了一點……咳，當初自己選給她的那雙高跟鞋，似乎是有那麼點高……

　　雖然平時穿著休閒套裝，微生羽就是那一走入人群就找不出來的那一種；但是別看她這樣，換上一身華麗的時裝禮服，好好打扮起來，阿羽便會如那被擦去灰塵的珍珠一般散發出平時被掩蓋的極致魅力和絕世容光，身形倩倩，笑容淺淺，十指纖纖。但凡男人看到都會不自覺直了眼睛，瞬間拜倒在她的禮服長裙之下；但凡女人看到，無比嫉恨羡慕，咬牙切齒，恨不得擰攔了手中的絲帕……

　　——以上是開玩笑的，你以為這裡是少女漫畫嗎？你以為這是《天是X河岸》嗎？就算這裡是《天是X河岸》，阿羽也不是換身衣服就能從假小子變成傾國美女的鈴木夕梨= =。

　　說實話，雖然阿羽的底子很是不錯，中西合璧的混血兒，有著東方人的典雅和西方人的高挑白皙，雖然比起身側豔光四射的歐泊美女，碧眼沒有，但是金髮還是有的。不過事實上，儘管微生羽底子相當不錯，身材也算是玲瓏有致——但是如果一個人因為怕出痘痘拒絕了厚粉底；因為怕一會兒妨礙吃東西拒絕了口紅……要不是忍無可忍的歐泊為了讓這貨死心，當著她的面用打火機燒掉了她之前的牛仔套裝和運動鞋，她很可能就真的在彭格列的新年酒會上穿著那些，「雞立鶴群」了……

　　所以說，現在只不過是換了身衣服鞋子，連頭髮都拒絕去做，只是選了個發飾修飾了一下——這樣的微生羽要是走在大街上，回頭率絕對是百分之百；然而可以參加彭格列新年的美人們從碧洋琪到庫洛姆、再到塞西莉亞和洛雲清……哪一個又是姿色平庸呢？跟著彭格列混，那種豔驚四座、讓會場因為她的出席瞬間寂靜的情況，微生羽是想都不要想了——除非日後，她穿著帶血的巴厘安隊服，殺進會場……

　　而如果你要問：那麼為什麼沢田綱吉可以一眼找到微生羽的——那麼，作者只能笑著對你說，這裡雖然不是少女漫畫，但是仍然是言情小說。一眼在人海中把不起眼的女主角找到，這是言情文男一號的必備技能……嗯，也是男二號的必備技能。

　　但是，具備這種技能的人，也不一定只有男一號和男二號就是了——而且，走到近處細看，微生羽那張純天然的東方小臉也足以讓人眼前一亮，招惹點爛桃花也不是不可能的。

　　就在微生羽踩著高跟鞋努力想要保持平衡的時候，不經意間，目光卻和一個穿著深藍色西裝的英俊黑髮男子恰好對上了，對方端著一杯香檳，微微一愣之後，滿臉笑意地迎了上來——他沒有端著香檳的另一隻手被一個穿著低胸晚禮服、身材豐滿的高傲美女緊緊地挽著，美女在男人迎上來的瞬間便將刀子一樣的眼神以毫不遜色於子彈的速度甩了過來。

　　如果不是那眼神裡包含著微生羽無法忽視的殺意，微生羽甚至會因為「終於有人嫉妒老娘了」和「終於被當成假想情敵的不是小萱而是老娘了」這樣無厘頭的理由雀躍一下，但是事實上，高傲美女的眼神……某種程度上甚至不遜色于貝爾的刀子，更讓微生羽無法忍受的是，女子眼中那無法忽略的鄙夷和男子眼裡的輕佻。

　　天知道，微生羽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把「哎喲大媽您兒子都這麼大了還干涉他自由戀愛不好吧」這句話咽了回去。

　　因為微生羽穿著十二釐米的高跟鞋實在是不敢亂跑，所以只能拜託歐泊去幫自己拿酒和小點心了。此時站在微生羽身側的，只有碧洋琪——碧洋琪是沒有人敢招惹的，畢竟，她不僅僅是彭格列嵐守的姐姐，更是曾經名揚一時的殺手「毒蠍」，和Reborn是情人關係。

　　……雖然對於最後一條，微生羽曾經無數次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沉醉於其中的碧洋琪美女。

　　「那個是盧切斯家族的現任首領，李曼……」不著痕跡地在微生羽耳邊輕輕說著，「小心點，他是個狠角色。半年前，為了奪回家族的大權，親手把試圖奪權的叔叔殺死了，後來那個與他叔叔通@奸的繼母，屍體一個月前踩在一條鯊魚的肚子裡發現，似乎是被活活破開鯊魚的肚子塞進去的。」

　　「……」微生羽的嘴角抽了一下，從卡爾斯到貝爾再到這個李曼……她發現自從自己到了彭格列之後，對於這一類可以寫進恐怖小說的驚悚事件現實版越來越能適應了。

　　「據說他喜歡成熟嫵媚的貴婦型。不過她也喜歡收集有著漂亮東方面孔的女孩子，因為他的生母也是東方人……總之，阿羽你小心一些吧。」碧洋琪最後補上了一句，而此時此刻，李曼已經帶著那個高傲美女走了過來，高傲美女人未到胸@部先到，微生羽被她豐滿的身材嚇得幾乎要後退一步以擴張空間。

　　——喜歡這個女人的男人大約都還沒有斷奶吧……微生羽閉了閉眼睛，最終還是把這句話咽了回去。她是來道歉的，不是攪場子的……忍耐，忍耐。

　　李曼先是對著碧洋琪一番禮節性的恭維，微生羽默默地站在碧洋琪身側保持著笑容，肌肉僵硬——而碧洋琪從小也是在黑手黨世家長大的，這方面自然不遜色于李曼。直到三分鐘之後，他才好似完全無意一般地將目光轉向了微生羽——沒有錯過對方眼中一閃即逝的獵奇目光，微生羽在心底冷冷一笑。

　　雖說她沒參加過黑手黨這樣的宴會，但是好友葉萱家也算是國際性大財團，宴會什麼的她也陪著好友去過……就算沒有專門禮儀培訓也不會太失禮。

（三）

　　李曼微顯蒼白的手伸了過來，幾乎是一瞬間就死死地擒住了微生羽的手腕，明明是一個禮節性的吻手禮，卻讓微生羽的背脊上驀然生出了一種寒意。

　　「——這位美麗的小姐……可以請教你的名字嗎？」

　　微生羽抿了抿唇，沒有回答。再一次抽了抽手腕，卻發覺對方還是死死地抓住不放……那種好像找到獵物一般的眼神讓她極端地不爽，但是對方好歹是個首領，一巴掌甩過去什麼的雖然很爽，但是甩完之後的爛攤子可不好收拾……

　　就在微生羽想要用點戰鬥技巧把他的手強行推開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微生羽和碧洋琪的身後響了起來——然後微生羽的肩上微微一重，來人竟是直接將手輕輕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好久不見了……李曼先生。」

　　沢田綱吉的聲音溫和中透出了一股莫名的寒意——他伸出手，做出了一個要和李曼握手的動作，不動聲色地為微生羽解了圍：此時此刻，李曼的一隻手拿著酒杯，要是想和沢田綱吉握手那就勢必要放開抓著微生羽的那只手。

　　雖然不情願，但是彭格列家族幾乎是立於所有黑手黨頂端的存在，彭格列十代目伸手，沒有人敢拒絕——微生羽感覺到李曼的手微微一僵，隨即還是放開了自己。

　　沢田綱吉淡淡一笑，輕輕上前一步，直接將微生羽和李曼的視線隔絕開來——碧洋琪看在眼裡，微微一笑，也不多說。李曼是夠狠，但也是夠狠的聰明人，就算再怎麼覬覦微生羽，在沢田綱吉如此明顯地袒護下也必然會知道分寸的。之前的輕浮也是因為他看微生羽眼生，以為只不過是個陪酒的舞女，但是現在……

　　碧洋琪看著被沢田綱吉護在身後的微生羽，輕笑著搖了搖頭，趁著微生羽不留意自己的空當，轉身離開——啊拉，不知道Reborn現在在什麼地方呢？

　　又一番毫無意義的寒暄，微生羽聽得心不在焉，滿心只想著「為什麼歐泊還沒有吧點心拿過來」這一類的事情，卻不料，談話方才告一段落，李曼卻再次將話題繞回了自己身上。

　　「這位小姐，我剛剛的問題，很難回答嗎？」

　　沢田綱吉皺了皺眉，李曼雖然剛剛成為盧切斯家族的首領，但是事實上卻比他和迪諾都要大，比阿羽的爸爸Visconti前輩小四五歲的樣子……以前雖然也聽說過他對於東方女孩的收藏癖好，但是為什麼會這樣執著呢——等等，比Visconti前輩小四五歲……莫非……

　　沢田綱吉猛然想起了什麼，剛要開口阻止，微生羽卻已經從自己身後走了出來，淡金色的長髮在她白皙的臉頰邊輕輕拂動著，她的聲音平靜而清晰，銀灰色的眼眸仿佛可以直入人心一般——

　　「——我叫做，微生羽。」

　　李曼的瞳孔瞬間放大——他隨即低下頭抿了口香檳酒，唇角下意識地上揚，聲音中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微生』……是嗎。難怪……這麼眼熟……一開始因為你頭髮和眼睛的顏色才覺得有些眼生，這麼一想，便也說得通了。」

　　微生羽皺了皺眉，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側的沢田綱吉，卻見對方皺著眉頭沒有注意自己。

　　「微生小姐……之前真是失禮了。沢田先生……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位微生羽小姐，應該是微生遙的——微生遙和Visconti的女兒吧？」

　　微生羽的心裡突然微微一緊，仿佛抓住了什麼一般——剛剛，李曼想說的，其實是「微生遙的女兒」，只不過中途覺得不妥，才突然改口加上了自己父親的名字。

　　黑手黨的人一般提到自己的血統，都會先想到父親，畢竟父親在黑手黨中很有名……但是為什麼，這個叫李曼的男人，下意識裡卻只想提自己的母親呢？

　　除非……

　　微生羽捏了捏酒杯，對上了李曼眼中那不知道是自嘲、無奈還是懷念的目光。

　　——除非他，認識……甚至喜歡媽媽……


☆、你總會遇見他的

　　（一）

　　泡妞泡到一半，發覺對方是自己自己年輕時初戀物件的女兒——這種事情也算是少有的悲催了。

　　李曼不是殷梨亭，憶起當年，再對照著眼前長著初戀物件的輪廓卻有著情敵的發色和眸色的女孩子，更傷心的是初戀對象的女兒也戀愛了……

　　李曼微微有些抑鬱地看著年輕的彭格列首領好像母雞護小雞一樣地擋在微生羽身前，頓時就傷不起了。意興闌珊地說了兩句，最後看了看微生羽那幾乎可以和微生遙重合的面容，李曼蹲著香檳挽著貴婦，決定找個地方默默哀悼一下自己的初戀。

　　——完全忽略了微生羽那顆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

　　而沢田綱吉，則是輕輕鬆了口氣。

　　李曼·盧切斯，這個名字響徹黑手黨界，大約是在二十年前。彼時李曼也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逃家大少爺，不知人間疾苦但卻因為家族訓練的原因身手不凡，盧切斯上一任首領，李曼的老爸奧利弗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但是對著兒子卻是百般保護；李曼卻受不了，決定要離開父親的庇護，從西西里跑到了日本，要去殺Visconti給全世界黑手黨看——然而一番周折之後，卻是李曼和Visconti以及微生遙一起，突破重重追殺，一起回到了義大利。

　　現在想來，要說李曼那個時候喜歡上了微生遙，也不是不可能的。畢竟雖然三角形堪稱最穩定的形狀，但是兩男一女卻最是不和諧。

　　沢田綱吉想到這裡，轉過頭——對上了身側微生羽閃亮閃亮、寫滿了「有八卦」、「我要聽」、「告訴我告訴我告訴我」的賣萌銀灰色大眼睛，忍不住唇角微微上揚。雖然沢田綱吉不是八卦的人，但是這件事情黑手黨之間沒幾個不知道的，告訴微生羽也無妨……

　　想到這裡，沢田綱吉微微一笑，對著淡金色長髮少女伸出了一根手指，開出了條件：「那麼，陪我跳一支舞。」

　　如果是正常狀態下的微生羽，面對此景，一定可以猜出歐泊把自己強行抓過來的真相；但是此時此刻，微生羽心裡滿滿都是燃燒的八卦之魂——俗話說，八卦是人類地第四大本@能，被本@能驅使著的微生羽此刻腦子完全沒有任何回路，直接撲上去就抓住了沢田綱吉伸出了那根手指，生怕他反悔一樣地拼命點頭：「成交成交！不可以反悔，而且要事無巨細哦！」

　　那別人的八卦做交易，沢田綱吉顯然毫不在意，何況對方還是八卦對象的女兒——棕發青年微微一笑，反手握住了微生羽的手，看著那雙閃閃發亮的大眼睛，湊近了少女的耳邊，低聲道：「當然……絕不反悔。」

　　「……」真是太好騙了……兩人的身後，端著盤子正在吃點心的歐泊不敢上前打擾，倚著桌子看戲看到這裡，忍不住在心裡默默地吐槽了。

　　「呵。」坐在碧洋琪的肩膀上，Reborn享受著碧洋琪喂過來的蛋糕，看著遠處相攜著向舞池走去的一對男女，唇角微微上揚。

　　「綱、綱君居然……」這是被迪諾攔住，沒能上去和沢田綱吉打招呼的炎真——他此刻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轉頭問西蒙家族的其他人：「愛迪爾，朱利……大家……我、我沒看錯吧？」

　　「……除非我們一起產生了幻覺。」加藤朱利的眼睛也有點發直，倒是一邊的愛迪爾海德哼了一聲，將手中的香檳一飲而盡：「有什麼好奇怪的……還記得一年前宴會上，沢田綱吉手上的那個牙印嗎？彭格列十代目也是男人，有喜歡的女人有什麼好奇怪的……倒是炎真你，也爭點氣！同樣是廢柴，為什麼沢田綱吉泡得到女孩子，炎真你卻一點跡象也沒有？」

　　「哎……？愛迪爾，我……這個……」

　　（二）

　　大約在所有的女孩子的心裡，都會有那麼一個夢。

　　童話裡從白馬背上翻身而下，披荊斬棘打敗惡龍走到自己面前的騎士；於五光十色的宴會上帶著假面，輕吻自己的手背，攜手共舞的王子；站在教堂中央的紅地毯上，有個人在牧師面前將閃閃發亮的戒指溫柔而專注地套在自己的無名指上，對著全世界大聲說那句「我願意」。

　　無論是多麼強勢遲鈍的女孩子，她的心裡，都會有那一個人讓她希望自己可以成為公主；但是，最後她們會愛的人，卻是那個真正讓她覺得自己是公主的人。

　　儘管微生羽在葉萱面前表現出一副極為抽搐的樣子，口是心非地叫她閉嘴洗腦子，但是在面對著曾經救過自己性命的沢田綱吉——尤其是對上那雙溫柔如水的專注眼眸的時候，微生羽的臉頰上還是抑制不住地發燙，在對方拉著自己往舞池中心走的時候，儘管滴酒未沾，微生羽還是下意識地產生了一種極其細微的眩暈感。

　　微生羽以前一直無法明白，為什麼高跟鞋穿著那麼磨腳——每次葉萱脫掉的時候，她都能看見好友腳趾尖和腳後跟上被磨出來的血泡——明明穿著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情，她卻還是每天堅持穿著去和自己喜歡的學長約會見面？有多少男孩子會盯著一個普通的女同學的鞋子看？男生永遠不會知道高跟鞋穿在腳上每走一步都疼得好像要流淚一樣的心情，但是女孩子還是會心甘情願地穿著那雙美麗的刑具，只為心上人很可能永遠不會留意的一瞥。

　　但是，當沢田綱吉握住微生羽手，輕輕微笑的那一瞬間，微生羽一瞬間突然無比慶倖歐泊強迫她穿上了這雙該死的高跟鞋和這件閃亮亮的禮服長裙，讓她站在沢田綱吉身邊的時候，不至於那樣的灰心和自卑，不至於讓周圍的人都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心中有什麼東西，就好像她鞋櫃裡那雙不知道被閒置了多久的高跟鞋一樣，一點點清晰了起來。

　　當初葉萱在她十八歲生日的時候，笑著將那雙五釐米的高跟鞋送到了她的面前——也就只有葉萱才敢在明知道她討厭高跟鞋的情況下還送她這種東西了。

　　【「別露出這麼明顯的表情啊……阿羽，世界那麼大，我敢肯定，總一天你會為一個男生心甘情願地穿上它的。」】

　　她好像……有一點點可以理解小萱的話了。

　　就像現在，明明感覺站都站不穩，感覺腳後跟被磨得生疼，好像有一把很鈍的刀子在那裡一點點淩遲著……但是，她卻一點都不想要拒絕沢田綱吉伸過來的手。

　　舞池的中心，獄寺和山本等人已經站在了那裡——由彭格列的幾位領軍人物領舞是歷年彭格列新年酒宴的慣例。當沢田綱吉領著她走過去的時候，她感覺對方好像突然僵了一下——微生羽挑了挑眉，忍著腳上的鈍痛，對著剛剛想起來「微生羽不知道沢田綱吉就是彭格列十代目」的某人露出了一個燦爛如朝陽般的笑容。

　　——她又不是白癡，如果不是不關心，那種事老早就會猜到了。

　　有些無奈地露出了一個抱歉的笑容，沢田綱吉看著眼前微微有些得瑟的微生羽輕輕歎了口氣，隨即微微彎下腰，對著少女伸出了手臂。

　　「我不會跳舞……」微生羽這才驀然想了起來，挑了挑眉，毫不猶豫地低聲將這個問題丟給了沢田綱吉。

　　「沒關係。」這一點沢田綱吉倒是早有心理準備，「很容易學的，我帶著你跳就是了。」

　　沒有一絲的懷疑，微生羽毫不猶豫伸手學著洛雲清搭著雲雀恭彌的動作，抬手輕輕搭上了沢田綱吉的肩膀——沢田綱吉的手滑過她腰間的時候，微生羽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一下。

　　牆壁上巨大的石英鐘秒針緩緩滑動著，一點點向著八點半的方向靠攏——樂師的琴弓揚起，賓客們一點點散開，將這華麗的舞池讓給今天的主角們。

　　而就在這時，一聲女子的驚呼聲突兀地響起——下一秒，一個端著紅酒的女子驀地朝著沢田綱吉和微生羽的方向倒了下來！微生羽下意識地轉身想要去扶她，卻不料就在她扶住女子的瞬間，對方眼中瞬間閃過了一抹異樣的光芒，下一秒，一杯冰涼的紅酒就對著她左邊的臉頰灑了過來！微生羽反應極快，側臉讓開——然而，她那銀灰色的禮服長裙裙擺上還是染上了一片深色。

　　——禮服髒了。無論如何，微生羽想和沢田綱吉跳開場舞，都是不可能的了。

　　但是……

　　微生羽的手指微微一緊，看著眼前那個端著酒杯，淚眼汪汪裝柔弱的女子，心中微微冷笑——餘光一瞬間掃過了舞池周圍那些或驚訝或幸災樂禍的少女們。

　　的確，她不知道，倘若她不能和沢田綱吉跳舞，會是誰來頂替她……但是，她從來都不是什麼顫顫巍巍的無害小白花。就算是從前，在S大的學生會裡，她也不是什麼軟角色。

　　——算計她的人，藏在人群裡，她不知道是誰……但是，這個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是這個跑出來被當槍使的「柔弱女子」。

　　這個女子之所以會跑出來自願被當槍使，十有八九是那個算計她的人許諾了她別的好處。

　　所以……

　　微生羽抬起頭，微微一笑，彎下了腰，靜靜地對上了女子的眼眸。

　　「對、對不起……」

　　女子慌慌張張地站直了身子，手足無措的樣子好像微生羽對她做了什麼一樣，讓人覺得好像對她說一句重話都是犯罪一樣——微生羽淡淡一笑，好像之前的那杯酒的衝突根本不存在一樣。

　　「如果想要道歉的話……就幫我，和沢田君跳一支舞吧？」

　　——就算她不能和沢田綱吉跳舞，她也不會讓那些算計她的人好過。

　　倘若那個算計她的女子，看見自己的手下硬生生搶走了自己和沢田綱吉共舞的機會，那麼她還會不會將自己先前許諾的好處如約給這把「槍」呢？

　　只是……

　　「倘若你不開口，憑沢田綱吉對你的心意，我想就算你全身上下都是垃圾，他也會堅持和你跳完這支舞的……不，應該說是，陪你跳到你不想跳為止。」

　　當微生羽在眾人面前對著那個女子坦然而笑，轉身對著沢田綱吉躬身行了一禮之後斷然離場、與李曼擦肩而過的刹那，李曼那低沉中微微帶著嘲諷的聲音隨著樂師優雅的旋律一同傳入了微生羽的耳中——淡金色長髮的少女的腳步沒有一絲遲疑，好像完全沒有聽見一般，徑直離開。

　　（三）

　　微生羽站在宴會大廳的陽臺上，背對著舞池的方向——雖然如此，宴會大廳中央沢田綱吉的一舉一動還是清晰地映在了她面前的落地窗玻璃上。微生羽抿著唇角，銀灰色的眼中倒映著沢田綱吉和那個「不知所措的柔弱女子」，目光微微滯了一下——下一秒，她的目光順著「柔弱女子」的目光，順利在舞池邊上眾多的千金貴婦中找到了她的目標人物：一個站在一眾貴婦中心被眾人眾星捧月般的美麗少女。少女有著一頭如同月光一般柔亮的銀色長髮，白皙的皮膚在深藍色的禮服長裙的襯托下好像是透明的一樣，如果忽略她捏著酒杯的微微泛白的手指關節，微生羽簡直就要以為她真的只是一個標準而完美的千金小姐。

　　低下頭，微生羽輕輕咬了咬手中酒杯邊緣。酒杯中好像汽水一樣的香檳酒輕輕搖晃著，碰觸到了少女微微有些發幹的紅唇——那冰涼的觸感讓微生羽瞬間回過神來，下意識地移開目光盯著手中淡金色的香檳酒出神。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心裡空空蕩蕩的。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心底的某個角落，隱隱地酸痛著。

　　「真是的……你這倔強而尖銳的臭脾氣，和你老爸真是一模一樣啊。」

　　就在微生羽愣愣地盯著酒杯的時候，一個微顯蒼老的聲音驀然在她的身側響起——微生羽先是怔了一下，隨即極快地反應過來，側過頭看向了來人。

　　——就算她現在只是個半吊子，但是憑藉她的特殊能力，能夠讓她毫無知覺地靠近她的人，就算是黑手黨也應該沒有幾個了……而且還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等一下，剛剛說起爸爸對方好像很熟悉的樣子，莫非——

　　「您……」皺了皺眉，微生羽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驀然抬起頭驚訝出聲：「莫非您是……彭格列，九代目爺爺？」

　　握著長長手杖的老者在聽見「爺爺」這個詞的時候微微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了一個慈祥而溫和的笑容：「和你媽媽一樣聰明呢……你是Visconti的女兒，和阿綱一樣叫我『爺爺』就好了。」

　　——【和阿綱一樣】……

　　微生羽剛剛放鬆下來的表情，在聽見這個詞的時候瞬間再次僵硬了起來。抬頭看了看眼前反射著宴會大廳內景象的巨大落地窗玻璃，她下意識地抬起手要去將玻璃窗拉開——可是九代目卻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搶先伸手按住了窗戶。

　　「天氣漸漸冷了呢……吹風的話，老人家的身體會受不了啊。」九代目的聲音淡淡地響起，好像只是一個單純在抱怨身體的普通老頭子一般，但是老人眼中深深的目光卻讓微生羽下意識地想要低頭躲避——

　　「還是說……摺扇窗戶上，有什麼讓阿羽你覺得很礙眼嗎？」

　　意有所指地轉過頭看向了大廳——彭格列九代目輕輕歎了口氣：「我原以為，阿綱這孩子對你的喜歡足以讓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在你的事情上讓步；但是事實上……他為了你，甚至可以打破他的原則，去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微生羽稍稍怔了怔，「……不，我只是覺得他是彭格列十代目——」

　　「因為他是彭格列十代目，所以他不想做的事情、尤其是跳舞這種小事，他完全可以不做。」九代目直接打斷了微生羽的話語，「你一定不知道吧——」

　　「阿綱這幾年的新年酒會，從來不跳開場舞的。」

　　九代目說到這裡，看著微生羽隱隱有些發白的臉色，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伸手將窗戶拉開——冰涼的夜風頓時從視窗爭先恐後地湧了進來，微生羽的手指瞬間冰涼。

　　「冷靜，沉著，無論任何時候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排除多餘的感情因素干擾，處理好所有的狀況，從極少的線索裡敏銳地抓到自己想要的情報……這一點，你和你父親真的非常相似。但是阿羽啊，我和你爸爸更希望，你可以和你的母親一樣，哪怕遲鈍一點，至少要懂得珍惜身邊人的付出啊……」

　　「你可以善良到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路人舍出性命，為什麼不多看看十代為你做的事情呢？」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51

☆、那就是HAPPY ENDING了

　　（一）

　　濃濃的夜色，好像是最純最苦的黑咖啡一樣，看著就讓人心裡莫名地苦澀了起來。

　　彭格列總部宴會大廳的樓下是一個歐式古典的大花園，層層密密的樹木花草之間有一座羅馬風格十足的噴泉水池，水池周圍的雕像無論人物還是宮殿都是那樣的精緻生動，一看便知定然是出自名家之手。

　　只可惜這個時候，微生羽卻是全然沒有半點欣賞的心情，踩著一雙磨腳至極的高跟鞋，少女機械地走到了水池邊上坐下。耳邊傳來噴泉嘩嘩的水聲，讓她原本就有些煩躁的心情越加不爽起來，一瞬間忘了腳上被磨破的傷口，狠狠地踹了一腳身側大理石的春之女神雕像，卻被反作用力扯破了先前被高跟鞋磨出來的血泡。微生羽下意識地抱著腳「嘶——」了一聲，一下子坐倒在了水池邊緣冰涼的大理石上。明明以前在訓練的時候受過更重的傷，微生羽卻覺得這一下子痛到了心底，眼淚根本來不及阻止，一瞬間就自己湧了出來，聚集在眼中酸澀莫名。她伸手撐住身體，低下頭，看著水池中隱隱約約映出了身後大廳樓上炫目明亮的燈光，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眼角一涼——下一秒，有什麼東西「啪嗒」一聲墜入了眼前的水池中，漾起了一圈圈淡淡的漣漪。

　　【「論身手，你母親和你根本不能比；但是在感情方面，你恐怕也就只有Visconti十七八歲的水準吧……」】

　　腦海中不知為何突然閃過了九代目轉身時的那句話。老人無奈的表情中微微帶著些許懷念的味道，沒有理會微生羽的欲言又止，就離開了。

　　——老爸在感情方面的水準？喂喂喂，那個不瞭解女人心的傢伙，到現在都還會在結婚紀念日給老媽送美白祛斑去皺紋的面膜什麼的……

　　也難怪自家老媽會抓住他的衣領很怨念地問「我很黑嗎斑很多嗎長皺紋了嗎」什麼的。其實私底下老爸曾經很沮喪地告訴阿羽，他只是在化妝品櫃檯邊上問了導購小姐「最受三十多歲成熟女性歡迎的化妝品是什麼」而已……微生遙不喜歡珠寶首飾，Visconti就算買回家她也不會戴，只會說「還不如買金條」什麼的。

　　——據老媽說，爸爸現在的情商比起以前已經進步很多了……囧，九代目爺爺你到底是覺得阿羽她的情商有多低啊？

　　微生羽想到這裡，一邊黑線一邊憤憤地抹眼淚。

　　……萬惡的高跟鞋，這簡直就是刑具嘛！

　　三下五除二脫掉了高跟鞋，微生羽拎著上邊的帶子憤然想要轉身朝著宴會大廳的方向丟過去，最後一秒終於想到歐泊說的「一棟別墅的價錢」，這才生生憋住。

　　……靠。不就是一個鞋底一個墩再加兩根帶子嘛。

　　不過在奢侈品橫行的上流社會，什麼都是有可能的。

　　……啊啊啊啊——！還是不敢置信啊！所以說，那到底是多麼便宜的一棟別墅啊！！！

　　——萬惡的資本主義……

　　脫掉了鞋子，任由冰涼的夜風吹拂著自己腳上的傷口——微生羽以一種相當不淑女的姿勢坐在水池邊上，咬牙切齒地拎著那雙高跟鞋，眼中帶著好像仇視階級敵人一般的憤怒神色。

　　（所以說，阿羽你再這樣下去真的會感冒哦……）

　　「——真的非常討厭的話，想扔就扔掉吧。」

　　就在微生羽拎著高跟鞋想扔又捨不得扔的時候，沢田綱吉溫和中帶著些許無奈意味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後響了起來，微生羽的動作瞬間僵在了那裡，頓了一秒之後才有些機械地轉過頭。看著身後一身漆黑色西裝——不，現在那件修身筆挺的黑西裝已經被棕發青年脫了下來，隨意地拿在手上。此時此刻的沢田綱吉上身穿著式樣簡約的白襯衫和黑色西裝褲，深棕色的大眼睛在對上少女微微有些驚愕的目光的時候，一瞬間閃過了溫和的光芒。微生羽眨了眨眼睛，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脫去了黑西裝外套的他，身上原本有些淩厲的氣息一下子收斂了不少，連額角的髮絲都好像瞬間柔軟了起來一般，和方才站在黑手黨眾人中間的彭格列十代目之間有一種微妙的錯位感。

　　……明明是一個人啊，怎麼會——

　　看著眼前的少女維持著拎著高跟鞋欲扔的動作，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發呆，棕發青年忍不住輕笑出聲：「呵……咳咳，那個，阿羽？」

　　「——誒？」

　　看著沢田綱吉的眼睛，微生羽眨了眨眼睛，剛要說什麼突然覺得右手重重的，好像有點累……側過頭去，直到她囧囧有神地看見了那雙自己拎著的高跟鞋，這才驀然想起自己先前在思考要不要把這雙鞋子扔出去的問題。

　　……怎麼辦，好丟臉TAT。

　　微生羽一邊在心裡默默地流淚，一邊想要不動聲色地把鞋子……呃，穿回去貌似不太可能，放在地上怎麼樣？不對，綱吉君一定會看見的……乾脆丟到身後的水池裡等綱吉君離開了再撈出來？

　　將微生羽表面鎮定實則僵硬慌亂的樣子盡收眼底，棕發青年忍不住彎了彎唇角，再次開口重複了一遍：「那個……我剛剛說了。不喜歡的話，扔掉這雙鞋也無所謂的。」

　　話雖如此，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失望的——雖然沒有告訴微生羽，但實際上今天微生羽的禮服裙子和高跟鞋，都是他親自選給她的。現在裙子已經髒了，再把鞋子丟掉的話……

　　「誒……？」她、她表現得這麼明顯嗎？——這是因為「好像把這雙該死的高跟鞋有多遠丟多遠」的心思被瞬間看穿而瞬間變得無比心虛的微生羽，她勉強地笑了笑，底氣不足地抵賴道：「哈、啊哈哈怎麼可能不會啦！綱吉君在說什麼呢……這雙鞋和衣服加在一起值羅馬市區的一棟別墅呢！這麼貴我怎麼捨得……」

　　「……」說實話了，不知不覺就把實話說出來了而且還渾然不覺啊！——這是被微生羽無意間再次捅了一刀，不知道應該傷心還是應該黑線的彭格列十代目大人。

　　低頭沉默了半秒，沢田綱吉決定在微生羽面前應該保持男人風度的同時也再次決定將「這雙高跟鞋是他親自選的」這件事情徹底爛在肚子裡（並且回去就勒令包括獄寺歐泊他們在內，所有的知情人也爛在肚子裡），毅然道：「想扔也沒關係……反正都已經買回來了，你喜歡的話，怎麼樣都可以——」

　　「可是好貴的……一棟別墅……」

　　「……不貴的。沒有你說的那麼多，真的。」其實很貴的……

　　「啊？！可是就算很便宜綱吉君你也不能那麼敗家啊！」微生羽愣了一下，瞬間倒打一耙：「綱吉君就算你很有錢也不能這麼敗家！家光叔叔會生氣的！」

　　沢田綱吉：「……我明白了。對不起。」

　　——所以說一開始到底是誰想要扔掉鞋子的？！為什麼呆羽你可以如此理直氣壯地倒打一耙？！這種好像媽媽一樣的語氣又是怎麼回事？啊啊啊真是夠了！換話題換話題！！！

（二）

　　「九代目爺爺告訴我你在這裡吹冷風……有點擔心，就出來看看了。」

　　借著縹緲而黯淡的月光，沢田綱吉一邊說著一邊垂下了目光，在看見微生羽禮服裙擺上那一片已經淡了不少的酒漬之後微微愣了一下：「你……沒有去換衣服嗎？」

　　「……嗯。」

　　有些不情願地哼了一聲，微生羽沒有注意到沢田綱吉眼中一閃而逝的光芒：「剛剛去洗手間稍微洗了一下，拿毛巾擦乾了……不過，好像洗手液的去汙能力不夠的樣子，不過現在的話，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了吧？」

　　「——雖然不知道是誰，不過這件衣服沒有商標，歐泊直接拿給我的話……很明顯是誰給我定做吧？就算是素不相識的人，感覺穿一下就換掉，好可惜的。」

　　「你……很喜歡這件衣服？」猶豫了一下，沢田綱吉還是問出了口。微生羽聞言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以前都是隔著玻璃窗看看……這麼漂亮正式的衣服，我還是第一次穿呢。」

　　——以前參加葉萱的生日宴會，十次有九次都穿著同一件小禮服。而且只要沒有大人在，就會很快換成惡搞的COS裝扮，朋友們在一起大吃大喝哪裡會管衣服漂不漂亮？

　　「不過……真的好可惜啊。連一支舞都沒有跳就弄髒了……」低下頭看了看裙擺，微生羽咬了咬唇，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隨即低下頭，猶豫了一下：「還有……那個，綱吉君……」

　　先前心底煩躁而不安的感覺，好像隨著沢田綱吉的出現，不知何時早已煙消雲散了。身後水池中央的青春女神赫柏雕像微微彎著腰身，從手中的罐子中，清澈的泉水源源不斷地流淌而下，匯入她腳下的水池中，水聲嘩嘩。

　　沢田綱吉微微彎了彎唇角，側身在微生羽的身側坐下。微寒的夜風穿過樹梢，他看見微生羽不自覺地用手微微摩擦了一下自己露在外面的手臂，挑了挑眉，拿起自己先前脫掉的西裝外套就要往少女的肩膀上披去——

　　「……對不起。」

　　就在沢田綱吉剛要將衣服披上少女肩膀的時候，微生羽咬了咬牙，終於說出了口。

　　「之前的事情……真的對不起了，綱吉君。」

　　對於微生羽突然如此正式的道歉，棕發青年一瞬間有些愕然，但還是習慣性地開口：「不……沒關係。如果是之前你開的那個玩笑，我已經不在意了，畢竟阿羽你什麼都不知道。而且我自己也有錯，反應太過了——」

　　「那個……我道歉的原因，不是那個啊。」

　　——打斷了沢田綱吉話語的同時，微生羽稍稍有些彆扭地側過了頭，強迫自己死死地盯著泉水中恍惚晃動著的燈光，頓了一下，方才繼續開口。

　　「我道歉的原因……是剛剛在宴會大廳裡面的事情。」

　　「對不起，綱吉君……我擅自替綱吉君做了決定，沒有考慮綱吉君的心情就利用了你去找那個陷害我的人。而、而且，要不是……要不是有人提醒，我根本不會想到綱吉君的心情會是怎麼樣的，真是……太自私了吧。」

　　——終於說出來了。

　　從心底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微生羽閉了閉眼睛，隨即續道：「可是，儘管是這樣，綱吉君還是非常體貼地沒有讓我下不來台呢。綱吉君，真是個溫柔的人啊。」

　　銀灰色的大眼睛閃了閃，微生羽微笑著歪過頭，看向有些驚訝的沢田綱吉：「除此之外，因為前些日子我那個過分的惡作劇也要和綱吉君道個歉呢。不過，那個時候，我真的只是想開個玩笑而已啦……」

　　「——我很高興。」

　　抿了抿唇，將遏制不住的笑意壓下，只是棕發青年的眼中卻閃爍著無法讓人忽略的光芒——將手中的西裝外套輕輕披在了少女的肩上，然後替她拉了拉：「我很高興……阿羽你，會這樣在乎我的想法。」

　　空氣中一時間無比地靜謐。青年微微笑了一下：「還有，答應我……以後不要再騙我了，哪怕是開玩笑也不可以，好嗎？」

（三）

　　「……」

　　微生羽定定地看著眼前目光溫柔如水的棕發青年，微微出神。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勉強張了張嘴，最終好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地開了口——

　　「……可是，綱吉君你自己還不是一直在騙我？你根本就是【彭格列十代目】本人，卻一直故意誤導我說『彭格列十代目另有其人』，還不讓別人告訴我，不是嗎？」

　　沢田綱吉：「……」

　　半分鐘的停頓之後——

　　棕發青年淡淡一笑，輕描淡寫地站起了身，對著微生羽微微躬身行了一禮，伸出手。

　　「方才阿羽你不是說，好不容易穿了一件這麼漂亮的衣服卻可惜沒能跳舞……既然如此，不知道現在，阿羽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跳一支舞呢？」

　　——所以說，剛剛那個問題你是打算就這麼混過去嗎？！喂！

　　「……歐泊說開場舞才是最重要的。」

　　明明是自己挑的事，現在卻打算完全不管全部丟給沢田綱吉負責的某人挑了挑眉，拎著高跟鞋有些不情願地樣子。

　　「那麼，就算是預支明年的開場舞吧？」無奈地頓了頓，沢田綱吉好脾氣地沒有去計較少女的胡攪蠻纏；而聞言，微生羽像是終於滿意了一樣，終於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將那雙高跟鞋放在地上，小心地伸腳去穿——實際上，開始的時候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最後，兩個人可以在一起，不是嗎？

　　從很久以前就這樣覺得了。無論故事開始的時候是多麼的悲慘，中間又有多少的波折，最終無論貧賤富貴……只要最後，男女主角可以在一起，那就是HAPPY ENDING了，不是嗎？

　　唇角微微彎了彎，微生羽伸出腳，鼓足了勇氣決定穿上那雙高跟鞋——而就在這時，沢田綱吉卻皺著眉頭，彎腰將那雙高跟鞋拿到了一邊。

　　噴泉水池裡的水聲譁然，微生羽有些奇怪地抬起頭看向了他，卻見棕發青年伸出手扶住了自己的肩膀，眼中帶著淡淡的歉意。

　　「對不起，阿羽。我不知道你穿這雙鞋子會受傷……我只是覺得這雙鞋子很漂亮，所以才——以後的話，都不要穿這樣的鞋子了吧。」

　　在對上沢田綱吉認真而歉意的目光的一瞬間，微生羽銀灰色的雙眸微微瞪大了——好像有什麼東西，一下子重重地撞在了她的胸口上，兩邊的臉頰幾乎是無法抑制地開始發熱……

　　「可、可是……」她有些結結巴巴地道，「那個，跳舞的話怎麼可以——」

　　「——那麼，就踩在我的腳上好了。」

　　淡淡地笑著，沢田綱吉學著微生羽先前的樣子，也歪了歪頭：「反正阿羽你也不太會跳舞吧……穿上了高跟鞋也會踩到我，不是嗎？既然如此，還不如就這樣。放心……我是不會讓你落地的。」

　　「……我也是會生氣的，綱吉君！」

　　春之女神頭戴花環，夏之女神酣然側臥，秋之女神將盛滿瓜果的籃子高高捧起，冬之女神微笑著坐在馬車上匆匆而去……

　　炫目而明亮的燈光從彭格列大廳的落地窗傾落一地，卻比不上月光下那一對翩翩起舞的璧人。彭格列九代目端著一杯淡金色的香檳酒，站在落地窗前微笑著凝視著那對出色的男女，微微揚手，和坐在自己肩膀上的黑西裝小嬰兒碰了碰杯。

　　「我又想起了家光那個時候開的玩笑啊……Visconti的女兒和家光的兒子啊，真是歲月不饒人，連Visconti的孩子都這麼大了。」

　　「呵……」掃了一眼噴泉邊上的二人，Reborn的嘴角揚起了一個淡淡的弧度，「蠢綱配呆羽……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不過——」

　　小嬰兒的目光一瞬間滑過了沢田綱吉和微生羽二人背後的樹叢——樹叢之後，依稀可以看見一個穿著深藍色禮服長裙的身影……

　　「那是……雷洛斯家族的——」九代目眯了眯眼睛，喃喃著說了一半就頓住了。

　　——真是笨女人啊……那麼近的距離，不要說是沢田綱吉了，就連微生羽都早早就察覺到了吧？只不過，兩個人都不想點破了掃興罷了……

　　「元老們好像有意要讓蠢綱和那個女人訂婚……哼~居然會想到用這種辦法拉攏勢力，該說那幫老頭子的大腦都被子彈打過了嗎？」


☆、人生就像是不斷地【CHOICE】

　　（一）

　　S大英語期末考試——

　　【「——呐呐，小萱小萱，完型第十五題的話是選B還是選C呢？」】

　　微生羽的聲音仿佛突然響起在了耳邊，正在寫翻譯題的葉萱筆尖微微一停，下意識地微微側過頭朝後面看去，卻只看見了一張空蕩蕩的桌子……

　　——阿羽……

　　講臺上的老師拍了拍手，看著手腕上的表用平板的聲音開始報剩餘的時間，說著幾十年不變的臺詞：「離考試時間結束還有十五分鐘，請還沒有塗答題卡的同學先塗答題卡……」

　　【「靠之，吵死了，又是這兩句……」】

　　【「國內的教育方式實在是太恐怖了，我以後絕對要出國，不然一定會窒息而死的……」】

　　葉萱的唇角微微一抿，筆尖生澀地滑過紙張，留下了一行黑色的字跡，匆匆落筆，然後不自覺地歎了口氣——

　　——就算是國外的大學，應該也是要期末考試的吧？不知道阿羽現在，過得怎麼樣呢……

　　「——考試時間到，現在停止答題……」

　　——還有前一陣子，阿羽很不對勁的樣子……

　　葉萱放下筆，重重地出了口氣，扭頭看向了窗外——離開了S大，阿羽你到底有沒有如願以償呢？有沒有……後悔，自己的選擇呢……？

　　而與此同時，義大利羅馬大學的某個教室裡，一個抱著一袋棉花糖吃得無比歡樂的銀髮男子微微一笑，看著牆壁上的掛鐘用一種極度懶散的語氣對著講臺下面一眾學生笑眯眯地道：

　　「——嗯，差不多可以交卷了呢~」

　　目光從第一排的一個身材極好的棕發美女身上掃過去，然後又看了看教室左後角那個嫵媚至極的金髮辣妹，白蘭·傑索吹了聲口哨，然後再看見奮筆疾書的微生羽的時候眯了眯眼睛，淡淡一笑，裝作沒看見她手中的試卷上，寫著「歐泊」的名字……

　　「想要交卷的同學可以先交過來呢~」捏了捏手中白色的棉花糖，白蘭笑嘻嘻地側過頭，「嘛~反正肯尼希教授也不會怎麼看，想要高分的美女可以現在過來和我說一聲哦，只要獻上——唔——」

　　兩張疊在一起的答題卷「刷」地一聲被拍在了白蘭笑嘻嘻的臉上，微生羽笑得無比燦爛：「那就麻煩你咯，白蘭助·教……」

　　微生羽身後的歐泊旁若無人地將自己完全沒有打開過的筆袋扔進了包裡，毫無作弊自覺地打了個哈欠。白蘭看著這兩人，終於有些無語了，低聲歎了口氣。

　　「喂喂喂……一個人做兩份卷子的話，至少應該分開來交吧？嗯~阿羽小學妹？還有，你不會以為肯尼希教授看不出來歐泊的卷子是你答的吧？」

　　「啊啊……這種事情無所謂啦！」隨意地揮了揮手，微生羽轉身的時候聳了聳肩，「你自己剛剛不是也說了嗎？那個肉丸子教授是不會看這份卷子的，就算看也不會去看歐泊的……白蘭助教你這麼懶，最後改卷子的肯定又是入江學長一個人吧？入江學長的話，我應該還是蒙的過去的。」

　　「哈哈……說的也是~完全被阿羽醬看穿了呢~」看著微生羽和歐泊並肩離開教室的背影，白蘭笑了笑，卻突然揚高了聲音：「不過……最近我和小正在做一項蠻有意思的課題呢~阿羽醬不介意的話，要不要也加入我們呢？」

　　「……那是什麼研究課題？」微生羽怔了怔，隨即回過頭，正對上了白蘭那雙紫羅蘭色、微微眯起的雙眼。

　　「啊拉啊拉，不要那麼嚴肅嘛~我和小正不過是想做個遊戲軟體什麼的，賺點零用錢罷了~」

　　「……哈？遊戲？」微生羽頓時皺了皺眉，「那恐怕不行吧，我的話，完全沒有玩兒過什麼網遊，對於軟體設計什麼的，還是找電腦專業的——」

　　「不要急著拒接嘛~」旁若無人地站在講臺上，白蘭笑眯眯地咬著棉花糖，單手托住了下巴，一臉興趣盎然的樣子看著微生羽，「我和小正，還有斯帕納他們都是男孩子，阿羽醬只要按照女孩子的喜好來協助我們就好了。反正一開始大家就是因為好玩才一起開發這個軟體的，阿羽醬的設計很棒呢，一起加入吧？嗯？」

　　微生羽遲疑了一下，「誒，可是……」

　　「嘛嘛~阿羽你不是也蠻喜歡這個遊戲的嗎？和大家一起玩兒的時候也很開心吧……一起把【CHOICE】變成風靡世界的遊戲軟體，有什麼不好嗎？」

（二）

　　「……那麼，剛剛你們說的【CHOICE】，到底什麼啊？」

　　走出了教學樓，歐泊終於不再回頭看教室的方向。面色有些嚴肅地轉過頭，金髮碧眼的黑手黨第一神偷微微有些疑惑地將目光投向了微生羽。

　　「剛剛白蘭不是說了嗎？一種戰略性的遊戲罷了……」肆無忌憚地伸了個懶腰，微生羽無所謂地哼了一聲，「【CHOICE】，顧名思義就是【選擇】。隨著玩家數目的變動，【CHOICE】的玩兒法多種多樣。選擇戰鬥模式，選擇戰鬥場地，選擇目標，選擇基地，選擇兵種，選擇戰鬥人數……都是我們平時無聊一時想起來的娛樂方式，規則隨性得很，不過大家都很樂在其中就是了。嘛，不過想把【CHOICE】軟體化，的確是一件很麻煩的工程啊，平時我們都是拿著棋子在紙上玩兒的。」

　　「戰略性遊戲嗎……」歐泊聽得有點暈，最終想了想，卻皺起了眉頭：「可是，阿羽你應該沒有忘掉吧——還有一個月，就是……」

　　微生羽的腳步頓了頓，隨即突然停了下來，微微側過了頭，看向了身後——歐泊話說到一半，在看見微生羽的眼神的時候，才猛然反應過來！順著微生羽銳利如同刀鋒一樣的眼神，歐泊看見那個原本隱沒在樹蔭中，一身黑色風衣的高大男子——男子緩緩抬起頭，露出了他那微微有些陰蟄地雙眼。銀藍色的寒光從他的眼底一閃而過，歐泊一瞬間背脊上無法抑制地微微一寒。

　　——那樣的眼神……簡直——比起人類，這個男人的眼神，竟是更像是一匹兇殘的孤狼。

　　歐泊咬了咬唇，下意識地側過頭，看了看微生羽——淡金色長髮的少女神色依舊是那樣的淡漠和疏離，平靜得近乎挑釁一般。

　　……如果不是因為微生羽先前和貝爾的一戰，這個男人只怕會直接沖過來動手吧？更可怕的是，居然連她，都沒有發覺到這個殺手一般的存在；只不過，沒想到微生羽居然察覺到了……也就是說，微生羽這些日子，只怕是真的按照Reborn囑咐的那樣，隨時都警惕著嗎？！

　　「嗯，一直都記得呢……」

　　銀灰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身後一臉陰蟄的男人，微生羽笑著開口，好像是在回答歐泊的問題，又好像是在對男人說話一般——只不過，先前那份懶散和倦怠的氣息早已一揮而盡：「一個月之後，巴厘安雲守選拔戰……歐泊你想說的，就是這個吧？」

　　——怎麼可能忘記呢？

　　一直以來，自己往前行走的方向。

　　為了父親所期望的、自己也一直渴望著的，那雙可以為重要的人們遮風擋雨的羽翼，她已經決定不管前方是什麼，不管吃多少苦頭，都要竭盡全力地走下去。並且，絕對要走的比任何人都要遠，站得比所有人都要高。

　　樹蔭下的男子抬起了下巴，面容是帶著西西里人獨有的深邃輪廓和那仿佛可以融入血脈的殺意，一看就知道——這個男人，絕對是從小被當做殺人機器培養出來的。

　　「巴厘安居然要招攬這麼危險的傢伙……」歐泊喃喃著，有些擔憂地看向了微生羽——不是不相信微生羽的實力，只不過，她太過於清楚微生羽性格了。和這樣摒棄了所有的人性，單純為了殺人而活在世界上的傢伙交手，關鍵時刻，要是微生羽一個手軟……

　　「不用擔心的，歐泊。」

　　輕輕笑了一聲，微生羽閉了閉眼睛，在歐泊驚愕的眼神中從容轉身：「——我說的吧，會保護你們的……相信我吧，如果連自己都無法保護，又怎麼去保護別人呢？」

　　「聽說巴厘安之前的雲守也是個機器啊……叫什麼，哥拉·莫斯卡？」輕輕笑了一聲，微生羽用余光看向了身後的男人，「想不到巴厘安對於機器還真是情有獨鍾啊。雖然有著人類的身體，但是卻沒有靈魂，只是聽憑本能遵從他人指令的機器——就算是再怎麼強大，也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把刀罷了……」

　　「我怎麼會，輸給一個機器？」

（三）

　　巴厘安城堡的客廳裡，猩紅色華麗的地毯鋪開一地，金色鑲邊的長沙發上，深黑色的真皮沙發在巨大的水晶吊燈的照射下反射出了冰冷的光澤——胸口還綁著厚厚的繃帶，金髮銀冠的青年驀然伸手，將瑪蒙面前的那一疊資料驀然拿了過來。

　　血色的眼眸透過金色的長劉海，貝爾死死地盯著資料上那個有著淡金色長髮，笑容明亮而清澈的少女，突然嘻嘻嘻笑出了聲音——瑪蒙怔了怔，隨即飄到了貝爾的身側，抬起頭看著那張照片，沉聲道：「這個候選人好像就是一年前Reborn說的那個孩子，九代雲守Visconti的女兒，想不到彭格列們真敢讓她來送死啊……怎麼了嗎，貝爾？」

　　「嘻嘻嘻~……不，沒什麼……就是——有一點點興奮罷了~」

　　「哦……」雖然不相信貝爾會無端地看著一個女孩子發笑，不過對於除了金錢以外的事物，瑪蒙一向沒有興趣追根究底，所以對於貝爾身上的傷口，他也沒有多問。

　　強者留存，弱者淘汰——這就是巴厘安的鐵律。就算是在巴厘安當了十多年嵐守的貝爾也一樣，必須遵守。

　　「還在數你的銀行存摺嗎？瑪蒙……有沒有興趣打個賭？」

　　金色的劉海微微一晃，貝爾血紅色的眼眸便被遮住了——深諳自家搭檔的秉性，貝爾一時間竟是起了玩心，懶洋洋地拎著那張微生羽的檔案，貝爾·菲戈爾好像往日一樣側過身躺在了長沙發上，「打個賭……就賭這一次，誰可以成為巴厘安的新生雲守，怎麼樣？」

　　「哼……這還真是難得啊，貝爾。」

　　——聽見有錢可賺，戴著靛青色奶嘴的小嬰兒一下子轉過身來，悠悠地漂浮到了貝爾的面前，「那麼，先說說看怎麼賭好了。」

　　「嘻嘻嘻……真的讓我先下注？」單手托著腦袋，金髮銀冠的青年側過頭看向了瑪蒙，卻聽小嬰兒冷冷地切了一聲——

　　「那麼，我先下注好了——以BOSS的性格來看，再加上BOSS有意加入的那一關……我就賭五百萬，賭【沒有一個人通過】——不，說不定還是……【沒有一個人生還】呢。」

　　「嘻嘻嘻~是嗎？還真是狡猾的賭法呢，不愧是瑪蒙~那麼，我也來下注好了——」

　　最後掃了一眼照片上那個有著燦爛笑容的少女，貝爾將微生羽的資料隨手扔在了瑪蒙的面前，懶洋洋的聲音在巴厘安空蕩蕩的客廳裡顯得尤其清晰——

　　「五千萬……就賭照片上這個微生羽——」


☆、聖誕番外 生活永遠不如電影完美

　　（一）

　　這裡是自我吐槽加解釋的時間。

　　葉萱（拿著話筒皺眉）：話說……這個……為什麼耶誕節篇會在新年篇的後面？

　　微生羽（玩兒手機）：啊……這個嘛……不要管那麼多了。硬要找藉口，就是因為作者是個中國貨，不過耶誕節加上想放假想過年想瘋了——沒辦法，誰叫她是個囧貨。時間軸想要糊弄過去就算了，最後居然連日曆都不會看了。

　　葉萱（繼續皺眉）：我記得那貨之前還想要寫你和沢田綱吉十五歲的相遇……不過好像浮雲了？

　　微生羽（頭也不抬）：正解。她後來想想，覺得那樣的話我就會遇見笹川京子，說那樣的話以後遇見就沒有驚喜感了……你妹的驚喜感。

　　葉萱（翻大綱）：大綱上面不是說，為了要讓阿羽你儘快成長，決定在巴厘安選拔戰之前讓你和「偷天」組織對上，順便宰了歐泊刺激你，搞瞎你，還想把歐泊的眼睛換給你……

　　微生羽（黑線）：……喂。耶誕節不要說那麼血腥的事情。話說回來，是不是歐泊的出現威脅到了小萱你的女二地位所以你特別期待這一段？

　　葉萱（扭頭）：……怎麼會，誰要當女二啊。話說這文連楠竹的戲份都這麼少。

　　微生羽：……你那個微妙的停頓是怎麼回事？

　　葉萱（拿起話筒面向觀眾，笑眯眯地轉移話題）：作者說，自從前一段呆羽和蠢綱的感情大戲上演，大家對於270突然無比執著，就一章沒見到他就群情激憤了……所以，因為後面改為打戲，所以決定在耶誕節給270加戲。

　　微生羽：……喂等等，不要轉移話題。還有，說什麼要給綱吉君加戲，為什麼第一部分都要結束了還沒有看見綱吉君？

　　葉萱：誰說的，不是側面出現了嗎？

　　微生羽（掀桌）：……你連綱吉君的名字都用數字代替了也好意思說那是側面出現嗎？！！！

　　葉萱（一腳踩住桌子不讓阿羽掀，面向觀眾，笑容燦爛）：那麼，雖然知道大家很捨不得我啦……不過，下面就要正式開拍了哦——聖誕番外，講的是阿羽成為巴厘安雲守之後的事情吧……大概？呃，這個無關緊要啦。作者說你們當做劇場版看也可以啦……由微生羽和沢田綱吉主演的聖誕傾情獻禮《生活永遠不如電影完美》……（扭頭吐槽：呃……這名字真是夠了啊……）咳咳，就要開始了！順便說一下，請大家在觀看的時候注意室內明亮，注意離電視機遠一點，注意不要抽煙給周圍的觀眾帶來不便，以上~

　　微生羽（繼續掀桌）：……這跟電視機有毛的關係啊！還有，為什麼是劇場版？！你見過這麼短的劇場版嗎？！

　　葉萱：誒……因為作者說就像火影和柯南神馬的，劇場版都是和主線無關不用負責任的——哎呀，不小心說出來了，萬一作者知道會解雇我的，怎麼辦……不怕，揍她一頓，看她敢不敢讓我領便當回家！

　　微生羽：喂，你不覺得我們占了太多篇幅嗎？

　　葉萱：笨蛋，你不知道作者是故意的嗎？那麼——ACTION~！

　　（二）

　　冬季的飄雪幾乎是和耶誕節踩在同樣的步伐，一同在十二月底的時候降臨在了羅馬這座藝術古都的上空。微生羽穿著一身卡其色的長風衣，單手托腮坐在西班牙廣場的噴泉邊上，頭頂上毛茸茸的白色針織線帽上沾上了些許雪花的碎屑，有的因為在帽子上停留了好一段時間，因而化為了晶瑩的水珠，折射著傍晚淡橘色的路燈光線，隱隱散發著柔和的暖光。

　　微生羽輕輕歎了口氣，有白色的霧氣在空氣中逸散開來。她低下頭，看著手機螢幕上的那行黑色的「不好，你去死吧混蛋」，又看了看廣場上一對對攜手溜著旱冰的情侶們，他們臉上洋溢著的幸福笑容在她看來有些刺眼——只是……

　　【「……抱歉，佛羅倫斯這邊的事情，阿羽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耶誕節的話，這次回去了一定補上，好不好？」】

　　——好你妹。不守信用的混蛋綱吉君，你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雖然心裡面憤憤地這樣想著，不過，微生羽也知道沢田綱吉的無奈——畢竟，就算是立於黑手黨頂端的彭格列十代目，也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她可以不滿，卻不能無理取鬧——這一點，就連最無知的黑手黨情婦都清楚，更何況她自己也是彭格列的幹部？

　　……只是覺得很委屈。但是。

　　她抬起手指，因為在空氣暴露了太長的時間，微微有些僵硬不聽使喚——不過她還是在手機觸屏上準確地找到了刪除鍵，將那行「不好，你去死吧混蛋」給盡數刪除，然後換上了一句假惺惺的「沒關係，小心點。」——自己都覺得好假。

　　可是那又怎麼樣？誰叫她，喜歡他？

　　女孩子受傷，從來都只好怪自己，誰叫你喜歡那個人，誰叫你給了那個人傷害你的權利？雖然她知道，沢田綱吉心裡的愧疚，一定更多些。

　　微生羽按下發送鍵，然後最後站起身——微微側過頭看著廣場上歡欣鼓舞的人群，最終還是垂下了眼。

　　——原本這個耶誕節，他已經答應了她，要把一切事物排開，陪她像《Serendipity（緣分天註定）》裡的男女主角一樣，像一對普通情侶一樣，一起溜旱冰的……可惜，他終究和普通人有著太大的差別。就算全世界都會在這一天放假，沢田綱吉也不一定有時間。

　　……就和爸爸一樣。

　　儘管不太想承認……實際上，在沢田綱吉想要她脫離黑手黨的時候，除了捨不得彭格列的大家之外，也並非是沒有一點私心的——她不想要，像媽媽那樣永遠待在爸爸的身後，永遠被冰冷的保護傘遮擋在另一個安全的國度，長期分離。

　　如果她可以留在彭格列，那麼，就可以更多地見到他，甚至幫助他、保護他，不是嗎？

　　然而……

　　微生羽看了看手機螢幕上「已發送」的字樣，最終還是歎了口氣，淡淡苦笑——然而，他，似乎並不是那樣的想法啊……

　　（三）

　　空曠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相攜著走在一起，被厚厚的手套罩住的雙手，即使感覺不到彼此的溫度也不會鬆開。孩子們手中拿著花花綠綠的糖果，嘻嘻哈哈地圍著聖誕老人要禮物，幾乎每一家商店門口的聖誕樹上，都掛滿了漂亮的彩燈、絲帶和禮物盒子。

　　【「——由我決定的話，就一起去溜冰吧！」】

　　少女的聲音清晰而明亮，在一瞬間，驀然劃過了沢田綱吉的腦海。坐在黑色凱迪拉克後座上的棕發青年動作微微頓了一下，側過頭，看向了街邊的一家禮品店。

　　「——在這裡停一下。」

　　他驀然出聲，坐在前排的司機微微有些驚訝，但還是沒有多問什麼，只是踩下了刹車——「吱」地一聲輕響，是輪胎和地上的積雪摩擦的聲音，黑色的凱迪拉克靠著街道停了下來。

　　「十代目？」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獄寺側過頭，有些疑惑地看著棕發青年，剛想要說什麼，卻在順著沢田綱吉目光看過去的時候頓在了那裡——最終，銀髮青年張了張口，還是沒有說話。

　　「我很快就回來，獄寺君，麻煩等一下了。」

　　有些抱歉地說著，沢田綱吉沒有在意身後獄寺欲言又止的神色，兀自推開車門下了車——而在他關上車門的一瞬間，他放在車子後座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

　　獄寺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還是探過身體看去——那是一條來自微生羽的短信。

　　【沒關係，小心點。】

　　「……切，真是。」

　　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獄寺轉過身，從上衣的口袋裡拿出了一支香煙，打火機有些失靈，重複按了三次才點燃了香煙。銀髮青年看著車窗外沢田綱吉的背影，伸手打開了車窗，將口中的煙霧連同心底的煩躁一同朝著車窗外一口氣吐了出來——

　　「那傢伙，居然……這樣的話，還不如說『去死吧混蛋』這樣的話呢……」

　　（四）

　　「呃……要，要兩雙最好的旱冰鞋……嗯，一雙男式的一雙女式的……」

　　一家體育商品專賣店中，櫃檯小姐微微有些無奈地看著眼前留著淡金色長髮，看上去有些手足無措的少女——「那個，小姐，請先告訴我們男式旱冰鞋的尺碼。」

　　「……呃。」

　　猶豫了下，微生羽怯怯地伸出手，遲疑著對著櫃檯小姐在透明的櫃檯玻璃上比劃了一個大小——「大約……這麼大……？」

　　櫃檯小姐：「……」

　　——喂喂喂，這已經不是一般的沒有生活常識了吧？在此之前你都生活在一個怎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世界裡啊！

　　「……那個，請告訴我具體的尺碼資料，不然買不到合適大小的旱冰鞋，會傷到腳哦。實在不清楚的話，打電話問一下好了。」

　　頭上頂了一個黑色的十字路口，但是心裡依舊在默念「顧客是上帝顧客是上帝……」的櫃檯小姐笑眯眯地道。

　　「……誒，這樣嗎？」

　　在櫃檯上比劃的動作微微僵硬了一下，微生羽眨了眨眼睛，然後低下頭看了看自己雙手比劃的距離大小，好像突然決定了什麼似的，毅然開口——

　　「那個，可以請您拿個尺子過來量一下嗎？我比劃的這個大小，真的不清楚是多少碼呢……」

　　櫃檯小姐：「……本店因為是名牌，一旦售出，概不退換哦。」

　　微生羽：「我識字的，門口寫著啊。麻煩快點來量，手好冷的。」

　　櫃檯小姐：「……不僅僅是款式不換，同一款的大小不適合也不退換的！」

　　微生羽怒：「老娘識字的！你在歧視混血兒嗎？！」

　　旁邊的客人：「……」

　　「……誒？女式那雙旱冰鞋的尺碼？」

　　指著一雙白色的旱冰鞋，棕發青年在被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微微愣了愣，隨即低下頭想了想，「唔……大約是，34——不，還是35碼吧。」

　　……大約是那個大小吧。那個時候，因為微生羽的腳被高跟鞋磨破了，所以給她塗藥水的時候觀察過——雖然覺得是34，不過果然還是選擇35的比較好吧，免得她的腳又要受罪。大一點也無妨。

　　「誒——這位先生，您女朋友的腳還真是小呢。」

　　導購小姐一邊說著，一邊將旱冰鞋從櫃子上拿了下來，沢田綱吉笑著看了看，點了點頭：「應該沒有問題了……那麼，就這雙好了。要35……36的會不會大了一點？」

　　「……這位先生，如果選大了的話，先生您的女朋友會站不穩的。旱冰鞋可不能隨意呢！」

　　「不，因為之前送給她的那雙高跟鞋磨傷了她的腳，所以……那，35吧。」

　　「這樣……之前就送過鞋子嗎？這位先生，您還真是疼女朋友呢。」一邊笑著將鞋子打包起來，導購小姐一邊開口道：「但是，可不能一直送女朋友鞋子，這不是好兆頭呢。鞋子送多了，小心女朋友跑掉哦！給，歡迎下次光臨！」

　　「——誒，有這個說法嗎？」微微怔了一下，沢田綱吉接過導購小姐遞過來的禮品袋，隨即輕笑出聲，「送多了鞋子女朋友會跑掉啊……那樣的話，要跑的話，早就跑了吧。我這樣的傢伙，也虧Elisa能忍到現在啊……謝謝你了。」

　　轉過身，沢田綱吉沒有再看導購小姐疑惑的神色——兀自推開店門，望著有些灰濛濛的天空和漫天飄落的雪花，微微抿了抿唇。

　　——阿羽……

　　（五）

　　「——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雲守部門的檔會出現在這裡——！！！微生羽那個女人死到哪裡去了？！！！」

　　耶誕節過後，新年的第一個月，斯貝爾比·斯誇羅收到了微生羽送給他的新年禮物——那就是一堆雲守部門的檔和任務……

　　「嘻嘻嘻~斯誇羅隊長，你還不知道嗎？微生那傢伙，因為重感冒請假了~」

　　毫不在意地仰躺在沙發上，貝爾對著一臉炸毛相的斯誇羅聳了聳肩，「據說是耶誕節那天晚上，一個人在西班牙廣場的長椅上坐著睡著了，嘻嘻嘻~」

　　「喂——！！！別開玩笑了！那傢伙好歹也算是巴厘安的幹部吧？！砍幾刀都不會有事，怎麼可能會感冒！！！」銀髮的劍士捏著文件咬牙切齒地怒視著貝爾，眼眸中的凶光幾乎要把那些文件撕成碎片。

　　「你在說什麼啊，隊長。」懸浮在半空中的瑪蒙哼了一聲，「在那裡坐著睡著了，不被凍死只是感冒才比較不對吧？不過，那個笨蛋為什麼會在那裡睡著了？」

　　「這種事情誰知道……那女人的思維方式根本就不是我們能理解的吧？嘻嘻嘻~……」

　　「哼，無法理解也無所謂，反正我也懶得管。」瑪蒙說著，再次低下頭去數他的存摺了。

　　「——喂！！！就算那傢伙感冒，為什麼所有的檔都往我這裡送啊？！！！別開玩笑了——！！！貝爾，瑪蒙！！！給我過來工作！！！」

　　「嘻嘻嘻~不·要~」

　　「好啊，加工資。」

　　「喂——！！！砍了你們——！！！」

　　……

　　在大部分電影的最後，女主角總是有辦法在約定的地點等到男主角。哪怕那個時候已經沒有一個人了，哪怕根本沒有約定……只是，他們的世界，並不是電影，而是生活。

　　生活永遠不如電影完美。所以，只能由我們自己妥協。

　　微生羽坐在西班牙廣場的長椅上，一直一直地等著……然而，她自己也很清楚，沢田綱吉的事情，並不是一下子就可以解決的。就算沢田綱吉是超人，就算沢田綱吉會瞬間轉移什麼的……他都來不及趕回來的。

　　——最後，她被接到獄寺電話的碧洋琪像一隻流浪貓一樣撿了回來。被狼狽地直接送進了夏瑪律的診所。

　　黑手黨的人常常說，要是可以被夏瑪律診治一次，那也是難得的運氣了——由此看來，微生羽還真不是一般的好運。

　　「……高燒38度。真是的，現在的年輕人都在想什麼啊。」

　　沒好氣得看著臉上燒得通紅的微生羽，夏瑪律將體溫計放回了盒子裡，「不給你點教訓真不知道愛惜身體啊……碧洋琪桑，這一次的藥水就交給你去熬了，拜託了。」

　　……喂喂喂，會出人命的。真的。

　　——在現實裡追求虛幻的可能，這大約就是代價吧。

　　躺在被窩裡的微生羽狠狠地打了個噴嚏，暈暈乎乎地側過頭，「啊喏……我買的旱冰鞋……」

　　「嗨嗨，在這裡呢——」夏瑪律將紙袋子放在了床頭櫃上，剛要轉身，卻突然頓住了腳步，隨即嘴角不可抑制地抽了起來，「喂喂喂……為什麼……為什麼男式的鞋子尺碼會比女式的還要小啊喂！！！」

　　「誒……我就是覺得……綱吉君的腳比我小啊……」

　　……阿羽，你其實，是想要報復的吧？報復沢田綱吉讓你穿高跟鞋磨傷腳的……對吧對吧？一定是這樣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52

☆、憎恨和死亡鑄造的利刃

　　（一）

　　每一天，每一天……

　　過著任由他人踐踏的生活，無論是肉體還是尊嚴；

　　從這個世界的任何角度，都只有陰影而沒有光明；

　　就算每分每秒，都以最虔誠的心情握著十字架，一刻不停地祈禱，現實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父親因為還不起高利貸，被活活打死；而最愛自己的母親，為了自己，最後只能無奈地出賣自己的肉體交換一些殘羹冷汁，以緩解自己越來越嚴重的饑餓感。

　　——儘管是這樣的生活，還不是最為悲慘的。

　　眼睜睜地看著母親被一個骯髒而暴虐的瘋子肆意蹂躪和踐踏，被折磨得遍體鱗傷，生生折斷了手腳，拼命地掙扎和慘叫……那些人把自己按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母親就這樣，一點點死掉，一點點冷卻掉，好像沒有生命的石頭一樣。

　　冰涼的雨水，穿過破敗的屋頂，打濕了母親慘白而瘦削的面頰，上面凝固著黑紫色的血塊。冷硬如石——

　　他伸手，年幼無知的少年，有生以來第一次萌生了恨意：同樣的絕望和痛苦，他一定要讓那些人十倍百倍地償還回來。

　　那種心臟被人狠狠捏碎的感覺，那種一輩子的溫暖都被抽空的痛苦，那種絕望的窒息感……

　　他就這樣，呆呆地坐在母親的屍體邊上。期間，有一個同樣的貧民窟的男人，曾經試圖想要搶奪母親的屍體——用來作為食物。那樣高大的人，他一向是遠遠地躲開的；然而這一次，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他居然好像瘋了一樣，朝著那個好像孤狼一樣的男人撲了過去！

　　——絕對不能讓他吃掉媽媽……絕對不允許。

　　整個過程，他的腦海裡就只有這麼一句話。拼命地踢打，拼命地撕咬……用牙齒，用手指，用關節……就好像是野獸一樣，盡可能地利用著自己全身上下的一切，就是為了，為了趕走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死了。而他，當對方終於如同一堆爛肉一樣地倒在地上的時候，他才驀然反應過來，自己被那個人捅了多少刀……撲通一聲，倒在了猩紅色的血泊中。

　　視野裡的血色和身體下面黃色的泥土一點點滲透，融合……濃郁的血腥味充斥了整個世界，一旦冷卻，必然都是一片焦黑。就像是被烈火肆虐過的一般。

　　他沒有死——但是，重傷、饑餓，再加上淋雨……他也和死亡相去不遠了。

　　所有的生命力都在被饑餓和病痛一點點榨幹。死神的手指，在他的脖頸間，不緊不慢地收緊著……

　　他苟延殘喘著，躺倒在冰冷的鮮血裡，殘破的屋頂縫隙間，可以看見荒涼的天空黑了又亮。然後再次黑掉……

　　他一動不動地躺倒在地上，好像死了一樣。

　　時間一點點將生命吸走。

　　他突然想到了那些來紅燈區肆意享受的人們。食物，美酒，衣服……還有那些他根本說不出名字的煙草……

　　——為什麼，那些人生來就可以擁有一切？為什麼，這個世界要把他僅剩的所有奪走？

　　他要的不多啊……就是一片麵包，幹硬粗糙都沒有關係，只要不被餓死——

　　——這樣想著的時候，一片麵包遞到了他的面前。

　　「和我走，就可以每天吃到一片麵包。」

　　年幼的他雖然懷疑，但終究是個孩子……他伸手，接過了麵包。

　　——卻也，把自己送進了惡魔的掌心。

　　每天都有麵包……呵呵，沒錯，每天，十多個孩子自相殘殺，就為了那片被鮮血浸透的麵包；最開始的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在咬著麵包，就好像早撕咬那些孩子的血肉，在「咯嘣咯嘣」地咀嚼他們的骨頭。

　　然而，生存的欲@望戰勝了一切。

　　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力量就代表著一切：食物，衣服……阻礙他往上爬的人，無論是誰，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殺掉。

　　他成了沃克家族最完美的殺人機器。

　　——有著血肉的機器。

　　直到有一天，那個當初拿著麵包的男人再一次出現，對他說——

　　「蘭迪……這一次，你的任務是，成為彭格列巴厘安的雲守。讓沃克家族從彭格列的附屬家族中脫穎而出，取代加百羅涅的地位。」

　　這個任務和以往有些不同，他沒有懂，靜靜地看著那個人；似乎是明白了他的疑惑，那個人嗤笑了一聲，遞給他了一個檔袋，裡面一共有八張照片。

　　「——把這些人，全部殺掉。」

　　簡潔明瞭。

　　——他懂了。

　　（二）

　　「——砰！！！」

　　一聲巨響，微生羽眼前紫光一晃，涼風襲來——下一秒，黑髮俊美的男子已經有如鬼魅一般地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狹長的鳳眼微微一眯，閃過一絲嗜血的嘲弄意味；與此同時，微生羽的腹部一陣劇痛，幾乎可以聽見骨頭斷裂的聲音——她張口驀然吐出了一大口鮮血，整個人被狠狠抽飛了出去，撞在了牆壁上，煙塵四散！

　　「真是無聊而又弱小的草食動物……」

　　放下了手中銀色的浮萍拐，黑髮男子有些不耐煩地切了一聲，兀自就要離開——卻在下一刻停下了腳步，迅速轉身架住了微生羽風馳電掣一般的一腳！

　　「……哇哦。」看著全身上下沾滿了灰塵和鮮血的少女，雲雀恭彌微微挑了挑眉——儘管他已經手下留情了，但是這個程度……手腕，肋骨，肩膀——微生羽身上現在至少有三處骨折，沒想到她居然還能這麼快對他進行反擊。

　　「——你好像，稍微進步了一點嘛，草食動物。」

　　……混蛋。

　　不知道是不是肋骨處斷裂的骨頭傷到了肺部的緣故，微生羽現在覺得每一次的呼吸都有如刀絞……將喉嚨口湧上來的血腥味硬生生咽了回去，微生羽忍者痛苦，銀灰色的大眼睛死死地盯著眼前的黑髮男子，一字一頓地開口。

　　「……還沒完呢，哥斯拉。」

　　——【「巴厘安有個慣例，不知道阿羽你知不知道？」】

　　Reborn的話語猶如惡魔一般，再一次響起在微生羽的腦海中，迫使著她強迫自己作出攻擊，然而這一切在面對著彭格列最強守護者雲雀恭彌的時候，盡皆化為了泡影。

　　——【「……那就是，『例行抹殺』。」】

　　——【「巴厘安是殺手集團，殺手的資料最為寶貴……所以，如果呆羽你不能打敗所有的競爭者，成為雲守，那麼的話——」】

　　側過身，險險地讓過雲雀恭彌的一拐——然而卻來不及躲開他的飛踢——微生羽再一次好像一個沙袋一樣被重重擊飛出去。

　　落地的一瞬間，鮮血從口中噴出——星星點點地落在地上的沙土中。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一塊碎石，任由

　　它那鋒利而尖銳的棱角一點點劃傷了自己的手掌。

　　——【「要知道當初，如果蠢綱的指環爭奪戰失敗，所有的親人和朋友都會被抹殺一樣……」】

　　「——再來……我還沒輸……」

　　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了起來，額頭上的擦傷湧出的鮮血在她的臉上畫出了一條血線，她艱難地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手執雙拐，傲然站立的俊美男子。彭格列家族十代雲守，雲雀恭彌。

　　雲雀恭彌……是彭格列最強的人了吧？

　　如果可以打贏他，那麼巴厘安雲守選拔戰也就可以——

　　想到這裡，微生羽已經模糊的視線再一次聚焦成一個堅定的神色。

　　「——哥斯拉！」

　　——【「如果輸的話……不僅是小萱和媽媽，還有呆羽你所有的關係者——全部，都為因為你而……哼~」】

　　——怎麼可以……明明她一直以來，都是為了他們而努力拼命啊……為什麼到最後，反而是因為她……不可以輸！絕對不可以！！！

　　——什麼事情都好……唯有這件事情，絕對不可能妥協！！！

　　方才被雲雀恭彌的浮萍拐掃到的手臂骨裂處，隱隱作痛，冷汗混合著血水從毛孔中滲出……微生羽咬了咬牙，想到了這幾天，無論如何都打不通小萱的電話，企鵝號也始終沒有回應，其他在國內的朋友也一樣……還有媽媽……

　　早知道，早知道會這樣的話……可是現在，根本一點退路都沒有了啊……！！！

　　「……再……再來！」

　　她會贏的……必須贏！

　　訓練場的門外，背靠著門縫隙處的黑西裝小嬰兒抬起手，輕輕摸了摸手臂上綠色的蜥蜴，唇線微微上揚，彎成了一個計謀得逞的弧度……

　　「……哼，這樣，才稍微想點樣子了呢——NE，小雲清~」

　　「……還是老樣子啊，Reborn，這個……不覺得你做的有點過分嗎？」

　　訓練場門外的陰影處，洛雲清緩緩走了出來，精緻秀氣地臉上帶著些許無奈的神色，「嘛，雖然從第一次在加百羅涅那裡見到你收拾跳馬，我就知道你是個一意孤行的鬼畜了。」

　　「哼，孕婦的話就少操心這些事情~」

　　「……喂喂喂，到底是誰讓一個孕婦在懷孕期間還要跑去中國給他做事的啊。」

　　「嘛~誰叫亞洲那一片現在大都是洛家族的地盤——尤其是在中國，還是小雲清你辦事比較方便呢~辦妥了嗎，辛苦你了喲，小雲清~」

　　「啊……當然，一看就知道了麼。你覺得，要是我沒有辦妥，微生小姐會這樣拼命嗎？」洛雲清翻了個白眼，隨即將手中的一疊資料扔給了Reborn，「——不過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了，日後微生小姐知道了，我是不會負半點責任的——絕·對——！」

　　「……那樣的話，還是謝謝你了，小雲清。」

　　收起了臉上吊兒郎當的鬼畜笑容，Reborn的神色微微一肅，側過頭，看向了身後的訓練場：「雖說呆羽這一年進步很厲害，但是畢竟還缺少磨練。尤其她比起當年的蠢綱更聰明……但是這正是我最擔心的事情啊。」

　　「——聰明人都喜歡取巧，是嗎？」洛雲清聳了聳肩，銀藍色的眸光微微一閃，接了上去。

　　「呵……看來小雲清你深有體會呢~」

　　「……彼此彼此啊，Reborn。」

　　毫不猶豫地將Reborn的嘲弄丟了回去，洛雲清扯回了之前的話題——「所以說，為了讓微生小姐放棄先前那些自以為是的小聰明，就把她最重要的事物放在天平上啊……真是惡劣。」

　　「——只要有效。」Reborn沉聲說著，「況且先前阿綱打敗Xanxus雖然只用了不到一年，但是那些都是被生死的籌碼打壓出來的潛力，呆羽她，雖然去了拉爾的軍校那裡，但是成長的環境還是相對平和了一點。」

　　「……所以，鬼畜你就想了這麼個法子？」

　　看著訓練場中被雲雀恭彌冷笑著抽飛，然後撞在牆壁上的微生羽，洛雲清抽了抽嘴角：「這可真夠激烈的……嘖嘖，我還是回避吧，孕婦見血不太好，會影響孩子的。」

　　「切，雲雀那傢伙的孩子就算是胎盤見不見血都一樣吧？」

　　「……想打架嗎，鬼畜。」

　　「害羞什麼，因為是奉子成婚的緣故嗎？我又沒說錯~」

　　「……和你翻臉哦小嬰兒。」

　　（三）

　　——因為知道沒有270讀者會抗議，加上暫時也沒有思路了……所以，下面接著聖誕節後來的後來的後來的……的劇情。

　　——大家，要留言哦，不然沒有後續的後續的後續的……後續，明白嗎？

　　（阿羽：喂，囧貨，這裡是正文；還有，不准威脅讀者。）

　　——最近幾天的（三）很可能都是耶誕節後續，說明一下哦。覺得亂的話，可以當做小劇場看；覺得是在亂的話，和作者直說，作者再想辦法解決了……

　　【以下是後續：】

　　耶誕節過了大約一個星期的時間，沢田綱吉才拎著兩雙旱冰鞋從佛羅倫斯回到了羅馬。彼時幾乎整個羅馬的聖誕樹都被各家各戶收進了倉庫；只有那些尚且還飄落在街道上的耶誕節宣傳單和海報，以及垃圾堆裡大把大把用過的彩帶氣球和顏料噴桶，才能證明幾天前屬於羅馬的那一場耶誕節盛大的狂歡。

　　沢田綱吉穿著有些發皺的黑西裝，拎著耶誕節包裝的禮品袋站在巴厘安在羅馬的分部大樓前面，剛剛下飛機的他幾乎是沒有一點停頓就直奔這裡——如果不是因為巴厘安的地方不是一般人敢任意來去的，估計巴厘安的低層幹部們早就看著沢田綱吉偷笑了。

　　——不過此時此刻，沢田綱吉已經全然沒有心思去在意那些細枝末節了。

　　【「——呆羽那傢伙，耶誕節的那天晚上，在西班牙廣場等了蠢綱一整夜；第二天就得了重感冒了，被夏瑪律和碧洋琪狠狠罵了。」】

　　這個消息，是在他下了飛機的後一秒，從和Reborn的電話裡得知的。

　　說不清那是什麼樣的感覺，說不清到底對於Elisa這樣的任性是生氣還是愧疚……在坐上車的第一時間，他就拎著那份遲到的禮物，讓司機掉頭把自己送到了這裡。

　　如果就因為他是彭格列十代目，他不得不違背諾言，讓自己喜歡的女孩子一個人孤單地在雪地裡度過耶誕節；那麼，現在的話……就讓他作為沢田綱吉，哪怕一身狼狽形象盡損，也要第一時間趕到她的身邊。

　　對於黑手黨而言，「家族」永遠是第一位的，甚至高於自己的生命；可是……阿羽，也是他的家族成員——不僅僅是因為她是彭格列巴厘安暗殺特殊部隊的幹部，更因為她是他喜歡的人。

　　……因為，從十多年之後，從他第一次見到那個童年記憶裡的身影，從她臉色蒼白地抓著自己大叫色狼並且咬了自己一口，從她為了保護庫洛姆而受傷的時候，從她坐在軍校的病床上微笑著說自己想要保護大家……從她赤著腳踩著自己的腳背，在那一年的新年酒會，和自己在花園裡的噴泉邊翩翩共舞的時候，他就已經決定了——

　　他想要，Elisa成為自己的家人……哪怕有一天，她不再屬於彭格列、不再是黑手黨，也可以像媽媽陪伴爸爸那樣，永遠陪伴著自己。

　　他站在巴厘安大樓的底下，微微有些出神地看著眼前高高的樓層……抬手，剛要推門，就聽見身後驀然傳來了一聲熟悉的招呼聲，伴隨著「嘻嘻嘻~」那樣慣例一般的笑音。

　　「——嘻嘻嘻~遠遠一看還以為是聖誕老人，沒想到居然是你啊……沢田綱吉十代目~，怎麼，你的時間軸還停留在上個星期嗎？」

　　「——貝爾？」沒想到對方會主動和自己搭話——雖然是嘲諷的語氣，沢田綱吉愣了一下。

　　「嘛~好歹你現在也算是我們家族的人了——」仿佛是猜到了沢田綱吉的所想，金髮銀冠的青年懶洋洋地走了過來，聳了聳肩，「嘻嘻嘻~不過，不要指望我們巴厘安會承認你；我們巴厘安所承認的首領，只有九代目而已……嘻嘻嘻~」　　　　　　　　　　　　


☆、這樣暫且就算是私奔吧

　　（一）

　　義大利，羅馬——

　　達芬奇國際機場大廳裡，人來人往；在幾乎沒有人會注意到的角落裡，一個穿著灰色羊毛長風衣，戴著毛線帽的淡金色長髮少女微微低了低頭，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的棕色圓墨鏡微微反射著不知名的光芒——她抬起頭，看向了頭頂上預告飛機起飛時間的電子板，忍不住微微咬了咬牙。

　　……真不愧是歐洲航班起飛正點率最差的機場。誤點都已經有一個小時了吧？！怎麼還沒有來？啊——嘶……可惡，雖然昨天和雲雀恭彌打架弄出來的傷還沒有好，但是與其坐在醫療室裡擔驚受怕，不如跑去中國看看。不是親眼所見的話，Reborn那傢伙的話，她可是連標點符號都不會相信的……！

　　之前專門跑去雲雀恭彌那裡找揍，一方面的確是有想要提高自己實力的想法；另一方面，卻也是一種苦肉計：只有這樣，才能讓Reborn相信自己聽信了他的話……也正是因為如此，今天從醫療室裡跑出來的時候，才會這麼順利。

　　伸手按了按胸口隱隱作痛的肋骨，微生羽咬了咬牙。

　　……該死的哥斯拉。不得不說，還真特麼的疼啊……還有，那樣真實的殺氣，比起那個時候的卡爾斯上將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不是雲清小姐和綱吉君最後聯手上前阻止的話，那傢伙不會是真的打算殺了自己吧？！

　　雖然很討厭Reborn那個教唆自己挑釁雲雀恭彌的禍害……但是微生羽不得不承認，在雲雀恭彌那裡，她才可以感覺到與拉爾和可樂尼洛他們完全不同的戰場氣氛——真正地在生死邊緣徘徊的感覺……

　　即使是現在，回憶起前天面對著雲雀恭彌的感覺，她還是會忍不住顫抖，按在胸口的手指也微微有些僵硬和冰冷——

　　那個時候，到最後，已經根本不是「和雲雀恭彌對打」，而是「單方面被雲雀恭彌毆打」了吧……真是丟死人了。最後的最後，自己居然也會像一個白癡一樣，絲毫不用大腦，只是一味地想著「站起來」，然後用最後的力氣去做那些無謂的攻擊，然後每一次都被對方像打蚊子一樣毫不費力地打飛，然後再站起來，再攻擊，再被打飛……如此迴圈，直到——

　　「即使你再這樣站起來，也是沒有意義的。草食動物……」

　　當微生羽再一次撐著地面支起身子的時候，粘稠的深紅色血液順著她的手臂一點點流了下來，直到滑落指尖的時候，已經由溫熱轉為了冰冷。雲雀恭彌緩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不待她回神，便抬手就是狠狠地一拐子，將微生羽整個人再次掃飛了出去，撞在了牆壁上！

　　零星點點的碎石好像是針一樣，一粒粒紮入了她裸@露在外的皮膚裡，鮮血猛然湧了上來——她落在地上的時候，恰好狠狠吐出了一大口！

　　「以你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正面打倒我的……我和你們這些草食動物，本質上就是不同的。」

　　黑髮鳳眼的男子緩步上前，眼中閃爍著森然的殺意，唇角染上了淡淡的笑意——如同刀鋒一樣嗜血的笑意，就好像是野獸看見獵物一樣的眼神。讓人不自覺想要戰慄。

　　「——你啊，先前那些弱小草食動物的生存技巧呢？比起你的拳頭……似乎你的小花招更能讓我覺得享受一些呢。」

　　微生羽的動作微微一頓。

　　「你的火炎你自己最清楚吧，那種可笑的火苗也能用來戰鬥本身就是個奇跡。不要因為一時的情緒而放棄自己的戰鬥方式……到最後，如果草食動物連自己的戰鬥方式都失去了，那麼就連草食動物也不如了——」

　　——你應該貫徹自己的戰鬥方式。

　　微生羽愣愣地抬頭看著眼前冷漠冰冷的男人。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雲雀恭彌居然會這樣指導她戰鬥的方式——這個在彭格列家族中，一直好像一個戰鬥機器狂人一樣，連家族成員也忍不住想要恐懼的男人……一直以來，在微生羽眼裡，都是無法理解的存在。

　　——不過現在，她好像稍微可以理解了……為什麼綱吉君會這樣地倚重他，為什麼儘管整天氣得快要發瘋可是獄寺卻從來沒有真正反駁過雲雀恭彌的任性，為什麼彭格列雲守部門的眾人會這麼敬重他……不僅僅是因為他那堪稱「彭格列最強」的實力為整個家族築起了一道強悍的鐵壁，更是因為他本身也有著領導者的光芒和氣量，以及洞察力。

　　……這就是，【雲之守護者】嗎？

　　儘管巴厘安一直都是隸屬于彭格列家族的暗殺部隊，但是只要是彭格列正式成員的人都知道：巴厘安之于彭格列家族，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暗殺部隊那麼簡單。

　　Reborn也曾經告訴微生羽——七八年前與現在沢田綱吉所率領的彭格列家族進行指環爭奪戰的，就是以Xanxus為首的巴厘安特殊暗殺部隊；如果當初Xanxus真的擁有彭格列血脈，那麼現在由誰坐上十代目的位置還真難說。

　　說得再直白一點，就是說：巴厘安其實就是除了沢田綱吉等人以外的二號人物，相當於首領替補；倘若有一天沢田綱吉出了什麼意外，那麼彭格列首領之位必然就是Xanxus的囊中之物了。

　　【「一直以來，巴厘安寧可讓雲守之位空缺，也不肯降低標準——我想，這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巴厘安品質』吧~」】

　　——巴厘安想要的，是可以和雲雀恭彌並駕齊驅的天才……

　　思及此，微生羽藏在墨鏡之後的銀灰色眼眸微微有些失神：她的話，真的可以成為，巴厘安的雲之守護者嗎？她真的……有可能成為像雲雀恭彌那樣厲害的人嗎……？

　　……如果是雲雀恭彌那樣強大的存在，就算是Reborn也沒辦法威脅他吧？他身邊的人，也不會像小萱那樣，因為他的緣故而處於危險之中了——

　　捏著行李箱的手指微微收緊。微生羽咬了咬牙，思緒一片混亂，心中的煩躁和不安好像是不斷增加的肥皂泡沫一樣——好在這時，機場大廳裡傳來了廣播人員聲音：微生羽要乘坐的航班總算可以開始登機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微生羽拉了拉脖子上的圍巾，讓它盡可能地擋住了自己的下巴。然後順著湧動的人群，一起向著登機通道走去……

　　（二）

　　微生羽從睡夢中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從飛機的視窗處往外看，入目盡是一片漆黑的夜色。大約是因為靠著座位睡覺的時候睡姿太過於扭曲，微生羽感覺到頸部一陣說不出的酸痛。

　　……妹的。

　　下意識地抬手，將脖子上的圍巾鬆開，她伸手想要揉了揉脖子後面——不經意間，胳膊碰到了鄰座的乘客——因為現在的時間是夜裡，飛機上的燈光整體都調暗了，再加上那人也帶著帽子和眼罩，領口拉得很高，微生羽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直覺是個比較年輕的男性。也許睡得還不是很沉，微生羽只是不經意地輕輕一碰，那人便微微醒轉過來，動了動。

　　「啊……抱歉。」

　　儘管不知道對方能不能聽見，但是畢竟收到了天朝十八年的禮儀教育，微生羽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開口道了個歉；鄰座的青年聞聲，動作微微頓了一下，緩緩抬手扯下了眼罩——不知道為什麼，微生羽看著青年骨節分明的手指和掌心似曾相識的繭皮，一瞬間心裡竟然劃過了一絲不可思議的熟悉感；而這樣的感覺，在看見了青年眼罩下面那雙暖棕色的雙眸之後，終於得到了證實——

　　「沒關係。」

　　青年溫和的嗓音一如既往地透著暖意，棕色的雙眸在捕捉到微生羽一瞬間呆呆的表情的時候，閃過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微生羽的腦子裡轟的一聲炸了開來，她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瞬間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語言表達系統了。

　　「你……你……綱吉君——為什麼會——」

　　——為什麼彭格列家族的十代目也會乘坐這種經濟艙啊喂！專機呢！身為全世界最強的黑手黨BOSS居然要和平民一起擠經濟艙這也太扯了吧？！！！

　　雖然心裡在瘋狂地呐喊著，但是眼下，微生羽考慮到大局，也就只好默默地將尖叫咽了回去。調整了大約一分鐘的面部肌肉，她總算扯出了一個笑容：「……嗨，真巧啊，綱吉君。」

　　……巧你妹。

　　這句話說完微生羽自己都忍不住吐槽了自己一句。

　　「不是巧合。」

　　將帽子拉了下來，坐在微生羽身側的沢田綱吉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開了口——

　　「為了和阿羽你坐上同一架飛機，我把所有這個時間段直飛亞洲的航班機票都訂了一遍。」

　　（三）

　　——千錘百煉敗家之極限！！！

　　以上，是微生羽聽完沢田綱吉的話語之後的第一感想。

　　——喂喂喂，預算什麼的真的不要緊嗎？還有，她明明是在和雲雀恭彌對打之前就定好了機票，當時為了防止現在這種情況的出現，她還專門挑了一個隻剩下最後一張機票的航班……如果按照沢田綱吉說的那樣的話，他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知道了自己的計畫然後開始挖坑就等自己跳下去了啊喂！

　　迅速地理清了頭緒之後，微生羽隨即想到了以上的一大串事項……這麼一想，飛機誤點什麼的也就可以解釋了。毛啊，人家飛機根本沒有誤點！只不過是因為沢田綱吉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讓人家機場推遲了登機時間罷了！

　　……嘖，黑手黨還真是方便啊。

　　微生羽面無表情地看著坐在自己身側的沢田綱吉，僵硬了數秒鐘之後，下意識地轉開了目光四下搜索了一圈——仿佛是猜到了微生羽在想些什麼，沢田綱吉再次開口，微笑著扔下了一枚炸彈：「放心吧，Reborn和獄寺君他們都沒來……因為，我也是逃家出來的。」

　　「——誒？」

　　驚訝地回頭，微生羽睜大了眼睛，看著沢田綱吉端起了空姐送過來的熱咖啡，結結巴巴地道：「綱吉君……你是說，你——『逃家』？」

　　堂堂彭格列家族的十代目逃家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居然會讓沢田綱吉也被逼得逃家？！

　　「是啊……嘛，其實也不是第一次了，沒什麼大不了的。」放下咖啡杯，沢田綱吉眼中僅剩的一些睡意緩緩退去，「不知道是真的在關心我的人生大事還是灘塗更多的利益，家族內部總有那麼一些『元老』們喜歡多管閒事……我走之前給他們留了封信：和我比起來，Xanxus更是老大不小了；他們有時間拿各種各樣的理由勸我去和不認識的女人相親吃飯，不如多去關心關心Xanxus的婚姻大事。」

　　「……」

　　微生羽一瞬間有些失語——Xanxus啊……因為在巴厘安雲守部門工作過，雖然沒見過面，但是多少聽過一些傳聞：巴厘安那位暴虐無比的BOSS啊，連斯誇羅都搞不定；就算是出身黑手黨世家的大小姐，估計也沒幾個扛得住的吧？呃……怎麼說呢，那一位可是比雲雀哥斯拉更加S的存在啊……

　　不過……

　　「——和不認識的女人……相親吃飯？」

　　下意識地重複了一下沢田綱吉方才的話語，微生羽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字句裡的僵硬感——沢田綱吉聞言，溫和一笑，側過頭看向了微生羽，無奈的聲音中帶著歉意：「抱歉。以後不會了……這一次，我不就逃家了嗎？」

　　——這還差不多……

　　挑了挑眉，微生羽斜著眼睛掃了一眼沢田綱吉，卻在下一秒被自己囧到了——

　　等……等等！這、這個有哪裡好像不太對啊！！！

　　「可惡——和我道歉幹什麼！你相親關我什麼事！！！」

　　一瞬間憋紅了臉，微生羽幾乎要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儘管壓低了聲音，但是在安靜得飛機機艙裡還是吵到了周圍的乘客。沢田綱吉連忙伸手將微生羽按回了座位上，對著周圍幾個微微皺眉的乘客輕聲道了個歉。

　　……喂喂喂，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越來越不對了……為什麼明明是她吵了人家，卻是沢田綱吉這傢伙在道歉？！微生羽握緊了拳頭，剛要說什麼，卻在對上了沢田綱吉那一雙溫和明亮的棕色雙眸的一瞬間忘記了臺詞。

　　……呃，剛剛……本來要說什麼來著的？

　　被沢田綱吉按回了座位上，微生羽囧囧有神地死命回憶著……然後，看著周圍幾個乘客曖昧的眼神，不知為何，她有些心虛地垂下了目光——在看見自己緊握著拳頭的時候，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了新年酒宴的最後，身側的人握著自己的手和自己跳舞的事情……

　　——啊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臉上好熱的感覺……喂喂，空姐！空姐——！飛機上的空調不要錢嗎還是說不要你的錢啊溫度是不是調太高了我們現在要去的是北緯而不是赤道吧拜託誰去把空調關掉謝謝謝謝謝謝了……

　　「那個……阿羽，你這樣用毛毯蓋著臉睡覺不太好吧？會呼吸不順暢的……」

　　「……綱吉君。」

　　「嗯？」

　　「怎麼辦綱吉君……能不能不要和我說話——」

　　將頭頂上的毛毯拉得更緊了一點，微生羽暈暈乎乎地喃喃道：「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現在好像一聽見綱吉君的聲音，我就覺得呼吸不太順暢……」　　　　　　　　　　　　


☆、狗血來的時候撐傘也擋不住

　　（一）

　　墨染一般的夜色從飛機的高密度玻璃窗外掠過，寂靜的空氣中微微浮動著有什麼東西凝固一般的沉澱感——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的寂靜，微生羽總覺得即使隔著飛機厚厚的高密度金屬外殼，飛機機身穿透雲層的隆隆的摩擦聲還是清晰地傳入了自己的耳中。

　　……連同，身側青年不緊不慢的呼吸聲一起。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到了小學的時候拍畢業照，和喜歡的男孩子站在一起的感覺——僵硬，不知所措，臉上莫名地發熱……

　　因為是鄰座的緣故，不可避免地會產生一些觸碰——比如微生羽先前不小心碰到沢田綱吉那樣。如果換了任何一個普通人，微生羽在經過那樣的事情之後，必然會儘量在兩人之間讓開一些空間；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當確認了身側的青年就是沢田綱吉的時候，微生羽反而比起先前更加僵硬和不自然了。這樣的反應讓她自己都微微有些奇怪：畢竟，綱吉君在她的心裡是關係很好人也很溫和的朋友，如果是朋友的話，碰一下也沒什麼啊……但是現在，這樣想讓開又害怕對方察覺自己在讓開的糾結感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吧……如果說是喜歡，那麼為什麼當初小萱就可以如此坦然地濫用職權將自己和肖澤的座位安排在一起然後公然說說笑笑啊喂！

　　微生羽躲在毯子下麵，默默地糾結了。然後，如沢田綱吉所說的那樣，默默地呼吸不順暢了……

　　——畢竟，在微微有些擁擠的普通飛機經濟艙裡，本來就因為是年末而人流量大、空氣流通不順暢，再加上微生羽自作自受地鑽在毛毯下面這麼久，沒有窒息已經不錯了。

　　……啊啊啊，實在是——太悶了！！！

　　終於忍不住了，微生羽也顧不得沢田綱吉發覺什麼的了——她一把將罩在自己頭頂上的毛毯扯了下來，在沢田綱吉微微訝異的目光中「嗖」地一聲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就算沒有鏡子看不見自己的臉，周圍的燈光還是很暗……但是，微生羽可以肯定，自己的臉上比先前更熱了……

　　「——我、我去下洗手間o(>﹏<)o……！」

　　「啊……啊，嗯。」

　　有些好笑地看著微生羽一臉糾結的迷糊表情，沢田綱吉笑了笑。非常有風度地沒有去問微生羽臉紅結巴的原因，他側過身子，讓微生羽可以往通道上面走；然而，就在微生羽剛要邁步從他身前走過去的時候，沢田綱吉猛然感覺到了什麼一樣，驀然拉住了微生羽的手——微生羽一個重心不穩，差點栽倒在沢田綱吉的身上。

　　「誒……綱，綱吉君？」

　　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了前排乘客的座位，微生羽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沢田綱吉——卻見對方的目光並沒有看著自己，而是落在了不遠處，一個推著小車，緩緩地從後排走了過來的空中小姐身上。

　　白色的襯衫和深藍色的短裙和帽子，看上去，那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空中小姐了——然而……微生羽盯著那個空姐看了十幾秒，卻是突然怔在了那裡。下意識地回過頭和沢田綱吉對視了一眼，微生羽坐回了座位，伸手按下了座位上的求助按鈕。

　　……沒有反應，也沒有空姐從前面的乘務休息室裡過來。那個空中小姐——不對，應該說是，空中小姐打扮的女人依舊半低著頭，推著推車往前走。微生羽眨了眨眼睛，和沢田綱吉交換了一個怪異的眼神。

　　求助按鈕是好的，先前微生羽還用它叫空姐給自己拿了點暈機藥；所以，問題十有八九出在那個女人的身上。

　　——那個女人，不是空姐。

　　那麼她，到底是……

　　微生羽皺了皺眉，下意識地將手伸入了口袋裡——然而，不等她的手指觸碰到口袋裡的匣兵器，就聽見「哐當」一聲輕響，她身側的沢田綱吉瞳孔微微一縮，猛然轉身抱住了微生羽的頭，將她壓倒在了座位上——「危險——」

　　下一秒，只聽「啪」地一聲什麼東西驀然爆裂開來的聲音，隨後是一陣極其細微的瓦斯聲音，一陣棕紅色的霧氣驀然充滿了整個機艙！！！

　　——這是……毒氣瓦斯？！

　　微生羽腦中轟然炸開的一瞬間，她的口鼻已經被沢田綱吉護在了胸前；從她的角度，可以看見那個空姐打扮的女人在一瞬間極為迅速地戴上了一個毒氣面具，同時從推車旁邊取出了一把黑色的小手槍，直接對準了一個抱著小嬰兒的棕發女人——

　　「都老實點！不想死的話都給我呆在座位上不要動！把通訊工具都交出來！！！」

　　——誒誒誒？！不是吧？居然是劫機……喂喂喂！為什麼偏偏是她被雲雀恭彌剛剛打成重傷的時候發生這麼狗血的事情啊喂！

　　（二）

　　微生羽深深地憎恨著的狗血坑爹事件終於發生了，就好像以前看動漫的時候，常常有一些「曾經很強但力量被封印了」神馬的隱藏配角一樣——在微生羽最需要動手的時候，她身上的骨頭斷的七七八八，就算沢田綱吉護住了她的身體，但還是由於突然的衝撞感引起了傷口的疼痛；如果微生羽沒有受傷，那麼擺平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絕對用不了三十秒。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你明明已經同意升級IPHONE並且下載了固件之後，itunes卻和你說：對不起，您所下載的固件暫時無法使用一樣。

　　就好像打遊戲的時候撿到了一個頂級的裝備，興致衝衝地帶著裝備去打BOSS、然後在BOSS面前站定的時候，系統卻對你說：對不起，該裝備毀損嚴重暫時無法使用。

　　微生羽的腦子裡一瞬間劃過了無數的念頭之後，這才聽見了周圍其他乘客們由於毒氣瓦斯煙霧而發出地一陣陣咳嗽聲和喘%息聲。發覺沢田綱吉的雙手正緊緊捂著她的口鼻，她連忙伸出手覆上了他的鼻子和嘴巴——雖然也許有點晚了，但是也聊勝於無。

　　「抱歉，綱吉君……」微生羽微微有些愧疚，低下頭小聲地說道。

　　——作為一個巴厘安幹部候選，她剛剛的反應實在是太過遲鈍了。就算是受傷，就算是呼吸不順暢什麼的……也不能這麼遲鈍，還牽累身邊的人啊！

　　「啊……咳，沒關係。」

　　感覺到了掌心處，少女柔軟的紅唇微微摩擦著皮膚的觸感，沢田綱吉下意識地咳了一聲，可以忽略了心底的那一絲異樣感，稍稍移開了目光。

　　「——現在重要的是，先搞清楚這裡的具體情況。這些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微生羽怔了一下，看著眼前棕發青年一向溫和的目光中流露出了幾分犀利和尖銳，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這樣的沢田綱吉，才是那個讓整個彭格列家族臣服的，彭格列十代目啊……就算是再怎麼糟糕的情況，都讓人忍不住去相信他、依賴他。

　　「通常情況下，劫機犯人都是有特殊的交涉目的的……不管是和航空公司還是政府——咳！咳，咳咳……」小聲地靠在微生羽的耳邊，沢田綱吉緩緩開口——只是由於先前不經意間吸入了少許毒氣瓦斯的緣故，來不及說完就忍不住咳了起來。微生羽連忙點點頭，小聲介面：「這些我知道的，綱吉君你先不要多說話了——大概接下來，這些人就要聯繫談判物件並且提出條件了……啊……」

　　「不許動——！！！」

　　（三）

　　如果說以現在的情況，還能有什麼事情更加糟糕的話，大概就是有更多的歹徒從飛機後面的機艙裡沖了出來吧……並且，這一次的歹徒，手上拿著的可不再是那種簡易的普通小手槍了——而是一看就知道威力不在一個檔次上的軍用槍支，甚至還有一個歹徒背著散彈槍。

　　微生羽下意識地咬了咬唇——這些人到底在想些什麼啊……先是毒氣瓦斯，現在又是那樣威力的槍支，如果真的開始掃射的話，那麼這架飛機絕對不可能平安到達目的地的！

　　——這些人，到底是沒有常識，還是他們根本就不打算……

　　想到了第二種可能性，微生羽忍不住在心底暗暗抽了一口冷氣。

　　——真是糟糕啊……自己這到底是什麼差勁的人品？明明既是成年人又是自由之身，原本只不過是想跑去中國看看好朋友的情況卻也要像做賊似地偷偷摸摸；好不容易上了飛機卻被沢田綱吉抓了個正著；現在更是連劫機犯都閃亮登場了……

　　默默地將自己的手機放入了戴著黑色防毒面具的劫機犯手中，微生羽咬了咬牙——毒氣瓦斯散開了之後漸漸變淡了，消去了不少；和沢田綱吉一起按照劫機犯的要求，將雙手舉起放在了頭頂上，她用餘光微微掃了掃整個機艙：一個空姐打扮的女人，前面還有五個拿著軍用槍支全副武裝的男人……剛剛有三個歹徒拿著槍進了駕駛艙，大約是想要控制整架飛機順便和機場聯絡提條件什麼的吧；不過，後面應該還有攜帶著武器的歹徒，因為自己的座位比較靠近中間，估計和前面一樣是五個人。除此之外，後面的機艙裡至少還有兩三個人吧……為了看住那些被打昏綁好的乘警和空中小姐。

　　——那麼，總共大約是十七個人嗎……還真是，棘手啊……

　　畢竟，在空空蕩蕩的機艙裡，幾乎沒有任何遮擋物品。想要一下子解決這麼多人對於微生羽和沢田綱吉來說並不難，就算對方手中有再多軍用武器也一樣；難就難在，他們無法在動手的同時，一下子保護這麼多乘客的安全……對方，幾乎可以說是有著一整架飛機、將近八十多名的人質啊！

　　微生羽想到這裡，心中不禁有些煩亂起來，下意識地緊了緊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坐在她身側的沢田綱吉看在眼裡，不動聲色地伸出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愣了一秒，微生羽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了身側的棕發青年——而此時，沢田綱吉卻是將目光放在了飛機兩邊的鋼化玻璃窗上。微生羽一下子反應過來——沢田綱吉這是在側面確認他們身後歹徒的人數。

　　由於機艙內的燈光被歹徒一行人調亮了的緣故，再加上飛機外此刻正是夜色，鋼化的玻璃窗簡直就像是一扇扇鏡子一樣，可以清晰地映照出二人身後的情形。

　　一個、兩個、三個……五個。

　　果然——

　　「——你這小子，居然敢背著老子玩兒花樣！你不想活了？！！！給我出來！！！」

　　不等微生羽和沢田綱吉交換結果，二人猛然聽見一聲暴喝！幾乎整個機艙的人都為之一震，下意識地回過頭看去——這一下，微生羽總算可以名正言順地看看後面大約有多少人了……

　　「啊——痛——！！！」

　　「咚」地一聲，只見一個穿著黑夾克和黑色緊身皮褲，身上掛著叮叮噹當、時髦掛件的棕發大墨鏡少年被歹徒狠狠抓著手臂摔在了地上，「啪嗒」一聲，少年手中的黑色手機掉在地上，一下子滑出了好遠。

　　將少年拽著領子拎了起來，少年臉上圓圓大大、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的墨鏡終於滑落在地，露出了少年的真容——微生羽一瞬間愣在了那裡。

　　——這個少年，不就是和貝爾打架的那天，在酒吧裡對自己大喊大叫的那個樂隊主唱嗎？！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52

☆、雙線鋪陳，兩邊棘手

　　（一）

　　——這個少年，不就是和貝爾打架的那天，在酒吧裡對自己大喊大叫的那個樂隊主唱嗎？！

　　一瞬間極為細小的驚愕感在心底一閃而過，微生羽來不及多想什麼，卻聽身側的沢田綱吉也微微「咦」了一聲，她怔了怔，回過頭看向了身側的棕發青年，低聲問道：「綱吉君……你認識他嗎？」

　　「啊——嗯……」

　　沢田綱吉怔了怔，反而露出了一個有些驚訝的眼神：「阿羽你不記得了嗎？你先前不就是為了他，差點被卡爾斯上將給……」

　　——誒？！

　　因為歹徒走近，微生羽這一次沒有出聲，但是那雙銀灰色的大眼睛眨了又眨，其中的疑惑神情顯而易見——那個時候，她根本沒有想那麼多，只是隱約記得救下來的是個少年；後來她站出來很快便被卡爾斯像沙包一樣地頻頻揍飛，逃命還來不及，哪裡會去看自己救下了誰？

　　倒是沢田綱吉收拾完了卡爾斯，救走阿羽的同時沒忘了把這個少年送去附近的醫院。

　　……不過。

　　沢田綱吉想到這裡，忍不住輕輕咳了一聲，偏了偏頭：「沒什麼……既然忘記了的話，這種小事也無所謂吧。」

　　……不可否認，就算知道阿羽那樣做只不過是善良使然；但是但凡男人，就算是再怎麼自信強大如他彭格列十代目，親眼看見自己喜歡的女孩子為了另外一個男人拼命，那滋味兒也是相當憋屈的。更何況這個叫做「歐文」的少年還是一個少年樂隊的主唱，在網路上人氣極高，長著一張可以讓全世界女性心動的帥氣面孔。

　　所以，不可避免地，沢田綱吉看著歐文少年的照片，無法抑制地糾結了——儘管知道微生羽不追星也不喜歡搖滾，房間裡也沒有像家族裡某些女性成員那樣貼滿了歐文的海報，但是他還是糾結了。因為他發現——這個叫做「歐文」的少年，居然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了黑手黨的門路，四處詢問著微生羽的真實身份。好在微生羽現在並未正式加入彭格列家族，所以黑手黨中大部分人對於她的存在並不怎麼知情，少數的知情者不是各個家族的BOSS就是彭格列的高層，歐文也接觸不到——退一萬步說，就算接觸到了，他們也不可能告訴歐文的。

　　……不過，真的很奇怪。

　　——從第一次看照片的時候就感覺到了，這個叫做「歐文」的少年，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

　　沢田綱吉想到這裡，微微皺了皺眉，看著那個被歹徒從地上拎起來，一臉軟弱害怕樣子的黑夾克少年。此時此刻，黑色的大墨鏡已經掉在了地上，他的整張臉都露了出來——可以聽見前排有不要命的追星族誇張的抽氣聲和興奮的低喊聲；有一個衣著花花綠綠的紅發少女尖叫了一聲「歐文」，少年儘管被拎著衣領，還是百忙中對著自己的歌迷飛了個吻——沢田綱吉剛要黑線，就見原本將頭轉過去了的微生羽突然回過頭，直直地看向了歐文——沢田綱吉的胃裡一瞬間小小的酸了一下，然而不等他出聲說話，就聽微生羽突然開了口——

　　「綱吉君……我記得，你給我的那八份巴厘安雲守候選人的資料裡……沒有這個『歐文』吧？」

　　沢田綱吉一瞬間愣在了那裡。

　　（二）

　　微生羽在國內讀書的時候，基本上每一次的假期，都會把所有的假期作業堆到最後兩三天寫完——不對，應該是抄完——抄書後的標準答案。

　　不過，就算只是在抄「AABCA，CACAD，ACBAC……」這樣的答案，也夠微生羽抄得昏天黑地吐血三升了，如果遇到沒有標準答案的，例如數學卷什麼的，她就只好跑到葉萱家樓下眼巴巴地發出SOS信號求救了。

　　不過，在經過了一次標準答案印錯了所以她抄錯了所以被老師發現了她抄答案（相信不少天朝的孩子們都有過這樣坑爹苦逼的經歷……）——這樣的經歷之後，微生羽從此決定，再也不相信答案了！

　　……她決定連「ABCAC」都去找葉萱求救（捂臉）。

　　所以，在微生羽拿到克雷爾從巴厘安那裡給她弄來的那一份候選人資料之後，她也沒有完全相信那份資料上的內容。並非是不相信克雷爾的能力，而是就像肯尼希教授說的那樣——無論是作為研究者還是黑手黨，永遠不可以完全相信別人的結論，必須自己去判斷。

　　——畢竟這一次，可不是假期作業那麼簡單的東西，就算出錯了也不過被老師罵一頓；這一次，可是攸關著她和她重要的人們的性命、真實而殘酷的黑手黨戰鬥啊……

　　就像Reborn說的那樣，就算她會心軟下不了手，然而，那些和她爭奪巴厘安雲守寶座的人，可是什麼都經歷過、什麼都做得出來的惡徒啊……所謂巴厘安就是黑手黨中的黑手黨，巴厘安的總部設在Xanxus長大的地方——那裡就是被稱為黑手黨故鄉的西西里。

　　和巴厘安候選人之一，沃克家族的殺手——蘭迪一樣，Xanxus也是貧民窟出生，只是後來由於火炎特殊和他母親的種種因素而被彭格列九代目收養了。不過就算如此，Xanxus埋藏在本性裡的嗜血和掠奪欲卻是從來不曾磨滅過的——據Reborn說，十幾年前Xanxus就曾經發動過「搖籃事件」企圖推翻九代目，後來又在沢田綱吉繼承彭格列指環的時候硬生生摻了一腳，差點害死九代目……微生羽每每想到這些都要歎氣：她真不知道，Reborn到底哪裡來的信心，覺得她這樣一個接觸黑手黨不到兩年的小丫頭可以勝任那個Xanxus的雲守？推翻他嗎？喂喂喂，別開玩笑了……一個貝爾·菲戈爾就夠她喝一壺的了。像雲雀恭彌那樣嗎——要命呢！就算她和Xanxus還沒有見過面，她也知道：如果她敢像雲雀恭彌對沢田綱吉那樣和Xanxus說話，對方一定會一槍爆了她的頭的……絕對……

　　……咳咳，好像扯遠了，都怪作者腦抽。

　　簡單地說：和卡爾斯對上的時候算一次，在酒吧遇到貝爾的時候算一次，現在在飛機上被沢田綱吉抓了個正著的時候也算一次的話——那麼，就算她再遲鈍，也察覺到不對勁了。

　　在這個敏感的時間點上，如此頻繁地出現在她的身邊……這種人，就算他沒有出現在克雷爾的資料裡，她也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他是雲守戰的候選人之一。

　　不過……

　　抽了抽嘴角，微生羽斜了斜目光，看著想要反抗的歐文少年被劫機犯三下兩下踹了幾腳就迅速擺平，她突然不確定了起來……

　　「這個，是不是太廢柴了一點……難道是偽裝嗎……」

　　只見歐文少年被歹徒拎著領子狠狠警告了一番之後，一下子扔到了飛機的過道上，滑出了一段距離之後撞在了一個座位的扶手角上，額頭一下子就滲出了鮮紅的血絲——他一邊抽著冷氣，一邊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被另一個全副武裝的劫機犯一腳踩回了地上，手中的槍一下子就對準了少年的太陽穴。

　　「在發出通知之前先殺一個怎麼樣……免得到時候加百羅涅以為我們是說著玩兒的呢……」仿佛是為了增加威嚇效果，用槍指著歐文的劫機犯故意將槍管上的消音器拆了下來，「噹啷」一聲扔在了地上，周圍頓時響起了眾人的抽氣聲和驚呼聲——有膽小的女乘客縮在男伴的懷裡，顫抖著幾乎要嚇哭出來了似的——

　　——「加百羅涅」？

　　微生羽和沢田綱吉幾乎是同時怔在了那裡。

　　——對了……在義大利，黑手黨可是比政府軍方都要NB的存在啊……現在飛機的位置大約是在伊奧尼亞海附近，大約是塔蘭托灣北部的樣子……塔蘭托，是加百羅涅家族的地盤啊。而且……

　　「呐，綱吉君，要是我沒記錯的話，塔蘭托可是義大利最重要的海軍基地之一，而且在鋼鐵工業方面，更是……」

　　「啊，」微微側了側目光，沢田綱吉輕輕點了點頭，目光中流露出了一絲銳利——「西北部的博爾戈被劃分為了工業區，設有歐洲煤鐵聯營的大鋼鐵廠。塔蘭托是義大利的鋼鐵工業中心之一，主要工業有鋼鐵、造船、機器製造……彭格列和加百羅涅的軍火製造生產在這裡也有相當一部分的比重。」

　　（三）

　　塔蘭托是天然良港，海運便利，交通發達。

　　——在經過塔蘭托上空的時候，劫持著一架飛機，開始和加百羅涅談判，這些人目的，已經不言而喻了啊……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他們的目的——恐怕不僅僅是錢那麼簡單。」沉聲說著，沢田綱吉的眼中微微閃過了一道犀利的光芒，「必須在他們和迪諾桑談判的時候，儘快解決這件事啊……」

　　「啊……嗯。」將目光從歐文身上收了回來，微生羽猶豫了一下，「那個，綱吉君……我們不去救那個歐文沒關係嗎？」這些劫機犯恐怕不是說笑啊……

　　「啊，沒關係的。阿羽你的直覺沒錯，只是因為角度問題剛剛你沒看見——咳咳！」沢田綱吉的話剛剛說了一半，突然低下頭咳了起來，幾乎是同時，整個機艙裡的乘客大多開始咳嗽流淚，沢田綱吉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這、這種感覺……」

　　「呵呵……看起來蠻有效的嘛。」

　　一開始扔出毒氣瓦斯的女人，此時已經換下了一身空姐的裝束，取而代之的是和那些劫機犯一模一樣全副武裝的打扮——她斜了斜眼睛，看著沢田綱吉等人的反應微微一笑，「咳嗽，流淚，無力，顫抖，痙攣，冷汗……那個老傢伙研製的藥品還真不賴，基本達到要求了呢。」

　　「——綱吉君？！」

　　驀然感覺到肩頭上微微一重，微生羽側過頭，正對上了沢田綱吉微微有些暗淡的棕色眼眸，心下一驚。剛要動作，卻感覺到沢田綱吉抓著自己手臂的手掌微微用力，棕色的眼眸中一瞬間閃過了一絲銳利之後，又恢復了和乘客們一樣的暗淡眼神——微生羽瞬間反應過來，也連忙抬手捂住嘴，拿出小時候騙校醫寫假條的架勢開始拼命咳嗽，然後剛要醞釀著倒在椅子的靠背上，卻被沢田綱吉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微微拽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把頭靠在了他的頭上。

　　「綱、綱吉君……？」

　　靠上沢田綱吉柔軟髮絲的一瞬間，微生羽下意識地有些紅了臉，她幾乎可以感覺到沢田綱吉盡在臉邊的呼吸聲——微生羽的腦子裡「嗡」地一聲，將先前什麼劫機犯什麼歐文什麼軍火的全部忘到了九霄雲外，腦袋裡只剩下了一個聲音在尖叫——就好像哈利波特第四部裡面那顆金蛋在空氣中打開了之後的那種意義不明的尖叫聲……

　　——微生羽有點不確定，自己是不是也要像哈利波特裡面一樣把自己的腦袋也放到水裡冷靜一下，才能搞懂那個尖叫到底是什麼內容……

　　「別動。」

　　沢田綱吉的聲音突然響起，沉穩而簡潔地打斷了微生羽腦海裡的空白狀態，仿佛是完全沒有在意到兩個人的姿勢是多麼曖昧——「靠得近一些的話，交流方便。」

　　「嗯、嗯……」

　　見沢田綱吉說得那麼自然，阿羽連忙應聲——要不是現在她最好不要亂動引起那些劫機犯的注意，她幾乎想要捂臉了……臉好像更紅了——呆羽！你的腦子裡剛剛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綱吉君會這麼做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的——而且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理由！！！

　　——你現在正在被劫做人質！趕快用你的腦子想點靠譜的東西吧！呆羽！！！

　　在腦海裡對著之前那個臉紅心跳的自己狠狠吼了一陣，微生羽調整了一下心情，換了姿勢，湊近了沢田綱吉的耳朵，一邊觀察著開始和加百羅涅聯絡的劫機犯們，一邊小聲地說道：「綱吉君，關於我們在飛機上的這件事，要不要也和迪諾那家——迪諾前輩聯繫一下？」

　　「……」

　　由於兩個人靠得很近，不知道是不是微生羽的錯覺，剛剛一瞬間，她好像聽見沢田綱吉的心跳聲亂了一下的樣子……是錯覺嗎？

　　「綱吉君？」

　　沒有等到回答，微生羽又問了一遍——剛想回頭看沢田綱吉的臉，就被對方制止了，沢田綱吉的呼吸聲微微有些紊亂，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吸入了少量毒氣瓦斯的緣故——一想到這一點，微生羽心裡就有些愧疚。

　　「……沒事……咳！的確有必要和迪諾桑聯絡一下，也好控制全域——不過恐怕現在不行，剛剛那個歐文也想這麼做的，不過不是立馬被發現了嗎？所以我猜……坐在飛機後排的乘客裡面，恐怕還有劫機犯的同夥在監視著我們。」

　　「那麼應該是坐在視野比較廣的區域了吧……可是現在不是找出那傢伙的時候啊——對了，那個歐文，綱吉君你剛剛說了什麼來著的……」

　　說到歐文，沢田綱吉怔了一下，隨即臉上微微滑過了一抹深思：「剛剛我說，阿羽你的懷疑恐怕沒有錯——不僅僅是超直感，更是因為，這個歐文，你不覺得很像一個人嗎？」

　　「……誰……？好像是有點眼熟……」

　　「——李曼·盧切斯……準確點說，應該是李曼的父親，盧切斯家族的前任首領。」

　　「——誒？」


☆、Visconti番外（二）

　　（一）

　　那一天晚上後來的事情，微生遙一點也不記得了。

　　因為在那個有著迷人聲線的陌生男人將自己在黑暗中一把壓在了榻榻米上之後，微生遙條件反射地掙扎起來——十八歲的少女孤身一人離開故鄉，獨自住在旅店又遇到這樣的事情，自然會感到驚恐。尤其對方身後好像還跟著許多完全稱不上友好的「故人」，被無端牽連的微生遙死命地晃著頭，拼命發出「嗚嗚」的聲音想要呼救。

　　門外的腳步聲逐漸聚集，「咚咚咚」地敲著門。微生遙可以聽見老闆娘用有些焦急的聲音在門外說著什麼，但是卻毫無作用。些許淡淡的光線從自己先前打開的紙門邊緣漏了進來，照亮了陌生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容輪廓，比起俊美和優雅的氣質，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冷漠和森然給了少女更深的印象；那雙深邃的銀灰色眼眸中沒有一絲光芒，在瞥向房門的時候，帶著微生遙不敢直視的冷酷和嗜血意味。

　　——殺人者，人恒殺之。

　　不知道是無厘頭還是什麼的，或許很不合時宜，但是那一瞬間，微生遙腦海裡真的突然浮現了這樣一句話。被空氣冷卻的血液從男人的身上粘在了微生遙的衣服上，那樣的寒意讓少女忍不住顫抖了一下，而門外已經有人開始撬門了。

　　「嗚嗚……」

　　儘管是徒勞，微生遙還是不肯放棄地掙扎著——日本是一個犯罪率極高的國家，這一點在她來京都之前就早有耳聞了，但是就算如此，如此近距離地面對著死神，換了誰都無法接受。

　　「……安靜。」

　　男人驀然開口，聲音仿佛來自深海一般地壓抑——銀灰色的眼眸中此時此刻滿是威脅和殺意——在和男子目光對上的一瞬間，微生遙卻是突然想起來了：這個男人，就是自己和好友在拉麵館遇到的那個和自己對視過的男人！

　　她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卻不料對方在感覺到自己嘴唇張開之後，竟是誤會了什麼——那雙銀灰色的眼眸微微眯了一下，微生遙只覺得腦後一痛，意識瞬間沉入了黑暗。

　　她不知道，在自己被打昏之後，那個男人將一把銀質的匕首壓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眼神冰冷——按照黑道的規矩，她已經看見了他的臉，自然不能放過她；而且，殺了微生遙，Visconti可以借機將自己受重傷的事情用微生遙的鮮血掩蓋住，從而迷惑對手。

　　她不知道，連自己都忘了自己殺過多少人的彭格列雲之守護者，在刀光落下的一瞬間，腦海中驀然閃過了微生遙在拉麵店裡，隔著薄薄的水蒸氣微微有些恍惚的燦爛笑顏和對視之後一瞬間的紅透了臉蛋的模樣——然後，他的動作停住了。

　　門外那幫追兵撬開門總共需要不到三分鐘，而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分多了。

　　【……她並不是，自己必須殺死的人。】

　　這個少女，不是自己殺人名單上的人。她的人生裡，應該還有擁有很多很多，像那個笑容一樣燦爛美好的事物。

　　有什麼東西在Visconti銀灰色的眼眸中微微晃了晃，最後，男子迅速地收回了匕首，毫不猶豫地轉身丟下了昏迷的少女。按了按胸口的傷口，他咬了咬牙，在追兵破門而入的一瞬間拉開窗戶跳了出去。

　　旅館的樓層並不是很高，只不過，這個房間唯一的一扇窗戶下面，是一個人工湖——在這個寒冷的十二月末，更是正常人無法招架的冰寒。

　　但是在被殺和寒冷之間，任何人都知道如何選擇。更何況是從小就經歷了最嚴酷訓練的Visconti？只不過，在跳下的一瞬間，他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荒謬至極的念頭——他把她一個人丟在了那裡……那些人，會不會傷害到那個叫做「阿遙」的少女？

　　這個荒謬的念頭終究不過是一閃而逝，瞬間便無跡可尋。冰冷的湖水好像是一把把尖銳的利刃，從皮膚的每一個角落侵蝕著他的身體，被寒冷和疼痛撕扯著，Visconti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開什麼玩笑。失血過多，所以連腦子也不清楚了嗎。】

　　竭力地劃動手臂，艱難地躲開頭頂上紛紛射落的子彈，唇角不自覺地挽起了一個比湖水更加冰冷的弧度。

　　——那些人會不會傷害她……管他什麼事？終究不過是個萍水相逢的陌路人，放她一命自己便已經仁至義盡，難不成，自己還要帶著她一起逃？

　　而且……現在的話，他的身邊，才是最危險的地方吧……

　　（二）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雙手合十，微生遙對著好友雲舒萬分抱歉地九十度彎腰鞠躬，「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要弄髒你的衣服的，原諒我吧，拜託啦拜託啦……」

　　「這不是原不原諒的問題吧……」抽著嘴角，雲舒看著微生遙轉過身繼續拼命地洗著自己昨天借給她穿的校服，忍不住伸出手扶了扶額頭，「我是沒什麼啦……反正還有一套換的。只是……」

　　「只是？」

　　「你到底是怎麼來的好朋友——才會這麼多流量啊！而且，你的【嗶——】期不是在月中旬的時候嗎？」

　　「……大、大約是因為水土不服——」

　　「哈？那也不用這麼多血吧……要不是之前檢查過你沒受傷，我還以為你被人襲擊了呢……」雲舒聳了聳肩，「好啦，不要洗了……那麼多血，一下子是洗不乾淨的，如果你還是堅持不想送洗衣店，這套衣服送你算了。」

　　「誒——？！可以嗎？！但你應該還要去買新的吧，現在可以買得到麼——」

　　「小呆，你以為這裡是天朝嗎？」用手裡的奶茶杯子碰了碰微生遙的腦袋，雲舒哼了一聲，「這裡可是【嗶——】文化極為混亂的日本啊日本，男女生之間【嗶——】的時候衣服撕破弄髒常有啦，怎麼可能不給買備用呢？就算我去買新校服，人家也不會奇怪的。」

　　「……你怎麼能如此坦然地把校服說得和安全#套一樣好像是一次性X用品一樣破廉恥。還有，為什麼不會奇怪……莫非你以前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去買過嗎？雲舒，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微生遙語氣沉痛而震驚，她用一種無比痛心的神情看著雲舒，可是落在雲舒的眼裡她除了皮癢還是皮癢……

　　「——什麼叫『這樣那樣的原因』你想說的到底是哪樣？！還有！別裝純了！你別以為我忘了那個『磕了藥的公雞』的故事！高中就會說那樣的【嗶——】笑話你就很純嗎！！！」

　　「……你居然沒有否認？」

　　「……你想死一次嗎？」

　　「這麼說你也被哪只公雞『搞定了』嗎？」

　　「殺了你哦。」

　　「要去煮紅豆飯——」

　　「你就去三途川煮你的紅豆飯吧！！！」

　　……

　　——旅館的樓下，一個身穿黑色長披風的男子站在那裡，閉著眼睛聽著耳機裡兩個少女的嬉笑打鬧聲，淡金色的髮絲被陰影遮蔽了原先的光澤，銀灰色的眼眸閃了閃，最終只是抬起頭，看了看少女房間的方向，一言不發地關掉了竊聽器，轉身剛要離開——卻在下一秒，頓住了腳步。

　　緩緩地轉過身，Visconti看著不遠處空無一人的巷口，抿了抿薄薄的唇線，哼了一聲。

　　「出來。」

　　巷口一片死寂，沒有一絲的響動——Visconti冷笑一聲，匕首順著掌心滑落到了指間，「出來，不然……我殺人並不一定需要看見目標的。」

　　有半秒的時間，整個空間好像凝固了一般——而後，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響了起來，Visconti眯著銀灰色冰冷的目光，看著那個有著歐洲面孔的黑髮少年，帶著不正經的痞笑，吊兒郎當地舉著雙手作投降狀走了出來——如果，那個少年的手中沒有轉著一把手槍，或許會更像投降一點。

　　「——真是想不到呢……昨天那麼點時間，你也能在那個女孩那裡裝上竊聽器？這不像你啊……彭格列的頂尖殺手，Visconti先生……」

　　「哼，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盧切斯的大少爺。」

　　在看清來人之後，Visconti先是一怔，隨即嗤笑一聲，竟然將匕首收了起來，轉身就要離開——少年的眼中一瞬間閃過惱怒：「你什麼意思，Visconti？！」

　　「李曼……不要說是你，就連你父親，都不一定是我的對手。」Visconti微微側過身，輕描淡寫地讓過了少年的一發子彈，「盧切斯和彭格列並沒有敵對，我不殺你；但是下一次，你再敢故意找我麻煩……我就讓你們整個家族，都去地獄裡種檸檬。」

　　盧切斯家族祖上就是靠著種植檸檬而發家，故而Visconti才會有如此一說。

　　李曼的眼神微微閃了閃，藏在身後的手剛剛要動，對上了男子諷刺的目光——那種被對手完全看穿意圖，被完全藐視著的無力感一瞬間襲了上來，然而比起無力感和羞辱感，李曼感受更深的——直到很多年後，Visconti的女兒微生羽長大成人，站在他面前的時候，看著那雙銀灰色的眼睛，他還是忍不住憶起——那是，恐懼感。

　　好像被狠狠攥住了靈魂的，恐懼感。

　　李曼突然明白了，儘管平日裡父親對自己進行著各種各樣嚴酷的訓練，但是那些——面對著這個男人，什麼都不是。

　　——以前的那些訓練，什麼都不是。只不過是，由於父親過度的保護，才讓他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居然不知輕重厲害地跑來日本妄圖追殺在黑手黨中威名如日中天的Visconti……

　　然而，恐懼之餘……還有……一種莫名的——興奮感？

　　——連李曼自己，都不太懂的興奮感。不過，李曼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他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身上，那種被鮮血和殺戮所浸染出來的，真正的危險和殺意，才正是自己想要追隨擁有的東西！

　　「就這樣走掉好嗎？」收起了槍，少年的臉上揚起了一個看似天真，實則危險的笑容，「你就不怕……我拿那個女孩做人質？嗯，按照我父親的習慣，是先切手指還是先割耳朵——」

　　颯——

　　下一秒，一道極為細微的風聲破空而來！李曼早有準備，側身讓過這一招，剛想動手，被感到落在自己身後的Visconti猛然出手！不等李曼反應過來，他就被男人迅速地卸了雙臂，一腳踹翻在地！！！

　　「啪」地一聲，黑色的皮鞋狠狠地踩在了黑髮少年李曼的頭頂上——Visconti的力道，剛好可以既不弄傷李曼，又讓他動彈不得。皺了皺眉，Visconti這才發覺自己對那個少女的事情有些反應過度了，可惜為時已晚，只能先解決這個盧切斯的少爺了，「你到底想怎樣？」

　　儘管被死死地踩在地上，不過，黑髮的少年卻是露出了勝利的表情，仿佛得逞了一般地開了口，言簡意賅：「帶著我。」

　　「——你威脅我？」Visconti好像聽見了一個荒謬的笑話。

　　「不……是交易。」

　　李曼眨了眨眼睛，唇角微微上揚，「我享受那種出生入死的極致快@感，而你……可以利用我和盧切斯家族的力量，逃回義大利。」

　　（三）

　　關於微生遙【磕了藥的公雞】的嗶笑話，我覺得你們應該會感興趣，所以……

　　從前有一個農場主，花了很多錢買了一批母雞，想靠賣雞蛋賺錢。不料母雞一個個無精打采，總是不生蛋。他很著急，去請教專家。專家問明情況以後，告訴他說：「雞也是動物，也有生@理需求，所以你應該再去買一批公雞」。可是農場主已經花了很多錢，口袋裡的錢只夠買一隻公雞的了。沒辦法，他只好就買了一隻公雞。公雞面對著幾百隻如狼似虎的母雞，有心殺賊，無力回天，沒幾下就累倒了。

　　農場主苦思冥想，想出了一個好辦法。他把珍藏了很久，本來打算給自己服用的偉哥拿了出來，混在了雞飼料裡，喂給公雞吃了。公雞吃了偉哥以後，果然如虎添翼，沒用一天的工夫就將雞場所有的母雞搞定了。母雞們得到了愛情的滋潤以後，下蛋也勤快多了。

　　可沒想到第二天那只公雞意猶未盡，仍然異常生猛，跳過圍牆，來到隔壁農場的鴨舍，將幾百隻鴨子全部搞定。第三天公雞還是勇不可擋，飛過小河，來到對面農場的養鵝場 ，將幾百隻鵝全部搞定。

　　終於，第四天農場主一出門，看到公雞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天上有幾隻蒼鷹正在盤旋，伺機撲下來美食一番。農場主眼圈一紅，心裡念在公雞為革命事業作出過巨大貢獻的份上，決定替它收屍。

　　農場主走到公雞身邊，垂淚道：「都是我害了你呀」。沒料到公雞開口說道：「噓，別出聲，等那幾隻老鷹下來，我把它們搞定。」　　　　　　　　　　　　


☆、抽絲剝繭，明線暗線

　　（一）

　　黑手黨，這個稱謂最早的起源是來自於一些黑手黨家族的殺手們在行動的同時往往會送給目標人物一個象徵著死亡召喚的黑色手印——這個仿佛來自於地獄的召喚標誌一度被全世界所有的富豪、軍政要員甚至是國家元首所畏懼著。

　　——那個黑色猶如冷卻了的血跡一般，似乎在發出陣陣令人膽寒的獰笑聲的掌印，似乎是直接烙在了那些目標的脖頸間，僅僅是出現便足以給人以窒息般的壓迫感。

　　一時之間，那些所謂的「上流社會人士」們彼此之間，猶如驚弓之鳥一般，往日裡互相攀比著珠寶首飾漂亮衣裳的貴婦們和紳士們，在出席宴會的時候，表面上雖然是義正言辭地譴責著「那些邪惡而非人道主義的暴徒」，但是內心深處對於「黑手黨」深深的恐懼卻是不言而明的。

　　「黑手黨」就好像是一把來自這些貴族們平日裡不屑一顧的骯髒平民的刀刃，劃開了那些虛偽的外殼——畢竟，最開始的時候，這些代表著「復仇」意味的黑色手印，只會伸向那些將人命視為塵埃的暴虐貴族。

　　——但是，這些僅僅是「最開始的時候」。

　　隨著時代的推移，黑手黨漸漸壯大。依靠著暴力和殘忍血腥，這些從社會階級底層一躍成為貴族們巴結討好、積極拉攏的「座上賓」，漸漸失去了自己原本的想法。黑手黨也需要生存，而他們卻也漸漸不屑於最苦累的勞作，手握著武器，人心往往容易失去本來的顏色——

　　軍火、賭博、色@情、販毒、殺人……這些一本萬利的暴利行業，成為了黑手黨們的生存支柱。

　　「——彭格列，也不例外。」

　　當沢田綱吉的聲音在微生羽的耳邊淡淡響起的一瞬間，雖然早就知道了，但是在從沢田綱吉口中真實地聽見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緊了緊手指。

　　正如Reborn所說的那樣：就算彭格列的名聲再怎麼好，也是黑手黨。如果不去做這些黑色的行業，怎麼可能養活這麼多人？

　　「我啊……最開始的時候，加入彭格列的那個時候——」沢田綱吉的聲音好像歎息一樣，帶著一抹無奈何疲憊的頹然，讓微生羽的心臟一瞬間微微有些莫名如撕扯般的疼痛，「我是不願意的。」

　　「於是，Reborn對我說，【如果看不慣這樣的彭格列，就自己去改變他】——所以最後，我才會繼承彭格列啊……」

　　棕發青年喃喃地說著，隨即低下了頭。從微生羽的角度，只能看見對方的劉海陰影下，唇角泛起了一個讓人心疼的弧度，她怔了怔，猶豫了一下，抬起了手——

　　「可是，抱著【想要改變彭格列，甚至是整個黑手黨世界】這樣妄想的我，卻連自己重要的人都無法保護周全啊……到頭來，只能徒然地維持現狀。」

　　「不過……」沢田綱吉說到這裡，微微苦笑了一下，「這一次看來，我好像，連維持現狀都沒有能完全做到呢。」

　　微生羽的手，輕輕落在了沢田綱吉的手背上。

　　——其實她是知道的。

　　儘管沢田綱吉極力反對，並且強行封鎖了不少黑色行業，但是彭格列家族樹大根深——撇開那些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附屬家族和家族長老不說，就說她即將加入的巴里安，裡面就有不少對沢田綱吉不滿的人。要不是Xanxus似乎對於首領之位現在興趣缺缺，估計再次反叛也不是不可能的。而且……巴里安做為【彭格列特殊暗殺部隊】，本身最大的賺錢行當就是「殺人」。

　　如果說沢田綱吉想要的「改革」有什麼成效的話——那就只有在「販毒」上面了。不過，這也是建立在彭格列家族雲守部門的最強守護者雲雀恭彌和洛家族前任少主、現彭格列家族雲守部門的洛雲清兩者的雷霆手段的基礎上的。從封鎖販毒的航線交通運輸管道、到毒品之鄉的強力斷絕根源，雲雀恭彌展現了他平日裡說一不二的中二本質，那些毒販子根本來不及說出自己的籌碼，就被人形哥斯拉一拐子送上了西天；雲守部門的人現在最擅長的就是殺人放火（燒罌粟花田……）這一點絕對沒有半點水分，撇開殺人不談，放火神馬的，估計巴里安的人都自愧不如。

　　不過這些，現在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塔蘭托，除了義大利鋼鐵重工業之外，原本也是東南亞毒品輸入歐洲的一個重要港口。原本是屬於貝利家族——彭格列一個小附屬家族的根據地。只可惜，最近一次雲雀前輩和洛雲清小姐的聯手大清掃工作中，貝利家族甚至露出了反叛彭格列的苗頭，所以被雲守部門拔根而起了……」

　　——那兩人果然很牛逼……儘管心裡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不過在真正聽見這些資訊的時候，微生羽一瞬間還是產生了黑線捂臉的衝動。

　　——兩個人鏟平了一個黑手黨家族，這還是人嗎？！！！

　　——而且其中一個……沒記錯的話，洛雲清小姐不是孕婦麼？！！！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不過啊……綱吉君——為什麼你會這麼肯定地認為是貝利家族的人呢……」微生羽話說了一半，突然反應過來，「啊——難道是，因為那個毒氣瓦斯……？」

　　——流淚，無力，咳嗽，痙攣，顫抖，冷汗……這些，全部都是毒品上癮的症狀！

　　「——沒錯。」

　　似乎對於微生羽如此迅速地反應有些讚賞，沢田綱吉微微一笑，「洛雲清小姐身為女子，下手留有餘地也不奇怪。不過從雲守部門那裡得來的資料顯示，在清查貝利家族的毒品存貨時，尚且有一百噸左右的毒品下落不明。如果想要東山再起，這一百多噸的毒品，絕對是貝利家族必不可少的啟動資金。如果我所料不錯，貝利家族這一次想要和迪諾前輩交涉，只怕索要軍火的同時，還在打著奪回塔蘭托的算盤——只有將那些尚未查到的毒品化為資金，他們才有一線希望……」

　　「貝利家族被除名之後，我和彭格列的高層們經過商討，將塔蘭托這塊地盤的港口運輸交給了迪諾前輩的加百羅涅家族。這麼做，不僅僅是加百羅涅家族是彭格列附屬家族中最值得信任的家族之一，更因為迪諾前輩和洛雲清小姐曾經是同學，而且還是雲雀前輩的家庭教師的緣故——他們三個配合，絕對可以把事情處理完美的。」

　　「——只不過，我沒想到……」

　　沢田綱吉說到這裡，沒有再說下去——微生羽也頓時囧在了那裡。

　　——誰也沒有想到吧……貝利家族奪回港口的方式，居然是挾持一飛機的乘客和迪諾交涉……更沒想到的是，不知道是貝利家族撞了的狗屎運還是他和自己撞了狗屎運——彭格列十代目，居然陰錯陽差地坐上了這架被挾持的飛機！

　　……讓獄寺知道，自己會死的吧？

　　微生羽大囧之餘，默默地想到了那個永遠忠心耿耿地跟在沢田綱吉身後、彭格列內部所有人——包括沢田綱吉本人，都對之忠犬屬性毫無辦法、如果有子彈朝著沢田綱吉來了絕對會毫不猶豫沖上去當人肉盾牌的銀髮青年——趕緊搖了搖頭，咳，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咳咳！

　　（二）

　　安靜到有些沉悶的空氣中，隱約可以聽見些許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和加百羅涅交涉的歹徒去了前面的駕駛艙，利用那裡的無線電開始聯絡目標。

　　微生羽和沢田綱吉並肩靠坐在座位上，假裝成和周圍普通旅客完全一樣，病懨懨又不甘心的樣子，按照沢田綱吉說的那樣——一邊收集更多情報，一邊等待時機。

　　——既然那個叫做「歐文」的傢伙自己冒出頭，自然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

　　「身為李曼同父異母的弟弟，非但沒有被盧切斯家族的人抹殺利用，反而還加入了其他家族，野心勃勃地參與競爭巴厘安雲守之位……這個歐文，絕對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這一點，就算沢田綱吉不說，微生羽也早已心領神會。

　　按照沢田綱吉的說法，盧切斯家族的前任BOSS儘管在外風流無度，但是不知道是出於為了家族繼承權考慮還是對於李曼母親的心意，真正留在族譜上的孩子卻只有李曼·盧切斯一個人；而且，李曼父親的鐵血手腕在黑手黨內部幾乎一度可以和巴厘安比肩，堪稱整個黑手黨刑訊能力最出眾的家族，卻唯獨對著自己的寶貝兒子李曼疼寵有加——也正是這個原因，李曼早年才會不知天高地厚地跑去刺殺彭格列前代雲守Visconti，因緣際會之下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和能力。

　　——值得一提的是，李曼的父親，對於抹殺自己的情人和私生子，也是從來不留情面的。

　　那些原本抱著用身體換取權利和利益的女人們，無論高低貴賤，最後的下場都只有一個——死。

　　想到這裡，微生羽皺了皺眉頭……她下意識地側過頭，看向了被歹徒們嬉笑著毆打的歐文——少年的臉上掛著驚慌和憤然，但是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所滲透出來的，卻是習以為常麻木和冷漠……那樣的眼神，讓微生羽忍不住去想：到底是經歷過了怎樣的過去，才會擁有這樣的目光——

　　「黑手黨裡比他悲慘的孩子多得是。」

　　不等微生羽收回目光，沢田綱吉略顯冰涼的聲音在少女的耳邊淡淡拂過——「和那些被李曼和盧切斯家族虐殺而死的其他孩子相比……他已經很幸運了。」

　　「……嗯。」

　　輕輕應了一聲，微生羽在對方發覺之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沉默了片刻，方才開口——

　　「我只是覺得……自己更加幸運一點。」

　　沢田綱吉怔了怔，最終還是將原本的話語咽了回去，看著微生羽，唇角泛起了一絲無奈的笑意，「這麼一想……我也是呢。」

　　沢田綱吉這樣說著的時候，目光越過了微生羽的肩膀，恰好對上了走廊上歐文掃過來的目光——歐文微微愣了一下，目光一瞬間頓了頓，隨即在看見沢田綱吉和微生羽交疊的雙手時，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好像抓住了什麼把柄一樣——沢田綱吉眯了眯那雙棕色的眼眸，毫不在意地挪開了視線。

　　——就算是李曼·盧切斯，在面對著他的時候，都沒有爭執的餘地，何況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歐文？和他對上，才是自降身份。

　　歐文愣了一下之後，似乎是領會了沢田綱吉漠然移開視線的含義——少年深棕色的眼眸中一瞬間閃過了一抹冰冷的光芒，隨即冷冷一笑，抬起手，指間一枚纖細如發的鋼針驀然發出！

　　目標——不是沢田綱吉，也不是微生羽……至少直接目標，不是微生羽。

　　但是那其中的聲響，對於現如今已經經歷過了拉爾等人嚴酷訓練的微生羽而言，卻是再明顯不過了——那樣暗器劃破空氣，疾速摩擦著氣流對於微生羽的耳朵，簡直就猶如有人在她耳邊說話一般地清楚明瞭；沢田綱吉亦然——兩人的目光下意識地循著那道鋼針的軌跡而去，下一秒，沢田綱吉的臉色微微一變，微生羽更是幾乎一瞬間要從座位上跳起來——要不是沢田綱吉反應極快地按住了她的話。

　　「嗚哇——！！！」

　　被歐文的鋼針刺中的，是一個少婦抱在懷裡的小嬰兒——歐文的鋼針極細極小，瞬間沒入了小嬰兒的皮膚！而在感覺到了劇烈的針刺痛感之後，嬰兒一瞬間完全失控，尖銳而響亮的啼哭聲一下子響徹了整個機艙！

　　抱著孩子的少婦臉色刷地一下白了。她下意識地慌亂起來，拼命地哄著孩子，甚至想要用手掌去捂住孩子的小嘴。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了——那些全副武裝的劫機犯幾乎是一瞬間就將目光全部彙聚了過來，其中一個看上去脾氣極為暴躁的大漢狠狠罵了一句西西里的髒話，然後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一邊緩緩地舉起了手中黑色的槍管……

　　歐文對著沢田綱吉的方向，緩緩露出了一個嘲諷而得意的弧度——然而，不等他笑出來，和沢田綱吉處在同一方向上的微生羽卻一瞬間將目光轉了過來，恰好捕捉到了歐文意味深長的笑容。

　　銀灰色的眼眸一瞬間閃過冰冷的怒意，淡金色長髮的少女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嬰兒吸引過去的時候，在沢田綱吉都看不見的角度上，對著歐文比了個中指。

　　歐文額頭上的青筋微微一跳，剛要回應她什麼，少女卻已經將目光轉開了。

　　——那樣的目光……和第一次見面時，她看著卡爾斯將自己這個「無辜平民」作為人質的目光……一模一樣。

　　思及此，歐文心底的某一個地方，突然有些不舒服起來了……

　　——為什麼會這樣？

　　為了最好的利益和保護自己，無論是誰，都隨時可以作為工具利用和丟棄……更何況只不過是一個毫無關係的孩子？這一點，從自己三歲開始，不就清楚了嗎？善良和真誠，在這個冰冷現實的黑手黨世界裡，只會成為將自己送入死局的累贅啊……

　　——可是，這一次，那雙銀灰色眼眸中的光芒……真的很刺眼啊……

　　（三）

　　而與此同時，加百羅涅家族在塔蘭托分部的大樓裡，金髮的青年在收到了羅馬裡奧的報告之後，臉色瞬間大變——將手中的咖啡杯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迪諾幾乎是用盡了他所有的涵養才沒有當著自己的手下大罵出聲。

　　深深吸了口氣——迪諾咬牙道：「……已經確認對方是貝利家族的人嗎？」

　　「是的，BOSS。」

　　羅馬裡奧一邊說著，一邊皺起了眉頭——原本BOSS親自前來塔蘭托處理這一次的事件就已經可以說是穩操勝券，再加上對那批下落不明的毒品耿耿於懷的洛雲清和雲雀恭彌二人，武力值上己方早已佔據了最大優勢。可是卻不防對方居然來了這麼一手——這一下，事情複雜了。

　　早已經被黑手黨驅逐的貝利家族可以不顧人道劫持乘客，但是自己這一邊，無論是BOSS還是彭格列等人，都不能對那些人質坐視不理。畢竟，以彭格列為首的黑手黨同盟之所以可以在義大利發展順利，除了強大的實力之外，也有政府和民眾支持的緣故在其中。

　　——倘若不去理會那些普通人的死活，的確是可以用最快最好的方法解決貝利家族，但是……這麼一來，加百羅涅在同盟和民眾之間的形象就會大打折扣；甚至，將這件事情交給加百羅涅處理的彭格列十代目也會受到牽連。

　　羅馬裡奧所想的，正是迪諾所擔心的——家族和師弟，都是迪諾放在心上的事物。自然不能草率解決。

　　「……那麼，羅馬裡奧，貝利家族那邊的條件是？」

　　「他們要求加百羅涅家族的勢力從塔蘭托所有的港口撤出，同時要求了一批價值大約七個億的軍火和艦船，還有……他們要BOSS你，親自前去將這些送給他們，不然每隔半個小時殺一個人質。」

　　「可惡……」

　　迪諾一拳狠狠擊在了桌子上——開什麼玩笑，事到如今，倒不是他心疼錢；而是一旦撤走家族勢力，不但一樣無法維持家族聲譽，更會讓恭彌和雲清二人之前所做的一切付諸東流！

　　他不是白癡，那些軍火一旦送到貝利家族的手上，第一時間瞄準的絕對就是佔據了塔蘭托的加百羅涅家族！而且，撤走勢力，就等於間接放任了貝利家族的毒品輸入歐洲。這樣的話，就等於貝利家族的人抓著自己的手，往堅持排查毒品的沢田綱吉臉上扇了一巴掌一樣！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而且，時間也不多了……

　　金髮青年緊了緊拳頭，看向了牆壁上的掛鐘——半個小時……距離貝利家族的人發來警告，已經過去了七分多鐘。自己，必須要在剩下的二十分之內給出答覆才行……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53

☆、引弦待箭，一觸即發

　　（一）

　　「哦……半個小時就殺一個人質？」

　　纖細如白玉般的手指輕輕捏起了棕色木案上精緻素雅的小巧白瓷酒杯，酒杯中明亮透徹的清酒輕輕晃動了一下，表面上略略泛起了一小圈和黑髮男子唇角的笑意一樣幾乎不可察覺弧度。

　　「——貝利家族的人，當真是這麼和跳馬說的？」

　　仰頭引頸，將酒杯中清澈芬芳的液體緩緩飲盡。身著深黑色浴衣，一臉淡漠的俊美男人這才將目光從窗外的明月上收了回來，看向了面前正襟危坐的飛機頭男人——草壁哲矢。即使過去了十多年，依舊忠心耿耿地追隨著中二之王的草壁哲矢在接收到雲雀恭彌目光的瞬間，身形一正，神情無比嚴肅地回答道：「正是如此，恭先生。」

　　「這樣嗎，明知道跳馬和沢田綱吉一樣都是那樣的性子，卻用這種手段逼迫他……」微微收斂起了雙目，雲雀恭彌話說到一半，突然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貝利家族，到底是過於愚蠢，還是急昏了頭呢……」

　　「恭先生……？」

　　對於雲雀恭彌有些玄乎的話語，草壁哲矢一瞬間微微有些領悟不過來；不過，黑髮男子並沒有多說什麼，反而冷哼了一聲，問道：「對了……草壁，這件事，那傢伙知道了嗎？」

　　話題轉的太快，草壁一時間有些跟不上——「那傢伙」？呃，這幾年，會被恭先生用這種語氣掛在嘴邊的，也就只有……

　　「夫人的話，在貝利家族和加百羅涅家族通話接通的時候就一直在場。聽完了之後，直接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

　　「叮」地一聲輕響，是白瓷酒杯和木案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草壁哲矢微微低下了頭，停住了話語，有些懊惱著剛想要開口請罪，就聽見了眼前男人低沉中夾雜著些許無奈和慍怒的聲音。

　　「果然。」

　　「請恕屬下失職……當時屬下不知道，夫人她是去——」

　　「準備直升機，草壁。」

　　霍然起身，黑髮鳳眼的男人稍稍思忖了一瞬便堅定了語氣，「讓跳馬從塔蘭托附近的所有海域由內向外加派人手，幫那傢伙地毯式搜尋可疑的船隻，無論是貨輪還是客輪……她的話，應該會知道吧——按照貝利家族的狡猾程度，除了真正的運送船隻應該還會有兩到三艘迷惑目光的假貨輪。」

　　「恭……恭先生，你這是要去找夫人嗎？可是夫人的艦艇應該已經很難追上了吧——」

　　「不。」

　　對著窗外海面上難得的滿月，雲雀恭彌側過頭，露出了一個微微有些嗜血的笑容，狹長的鳳眼眯起，隱約可以看見其中森然而冰冷的寒光。

　　「海面的話，那傢伙一個人就足夠了；我要去做的……」

　　仰首，雲雀恭彌將目光投向了漆黑如墨的夜空，深黑色的鳳眸再度眯起的瞬間，幾乎要將滿天的星光月華盡皆收入眸中——

　　「——是將天空中，那只無法無天的鐵鳥，徹底咬殺。」

　　（二）

　　黑色的槍管，如同將死亡指引而來的黑洞一般，指向了抱著嬰孩、顫抖不已的婦人——微生羽手指微微一緊，卻在瞬間壓抑住了自己的身體動作，看著那個大漢被另一個貝利家族的劫機犯從身後制止了動作。

　　「喂……少做多餘的事，蠢蛋。」

　　似乎是比大漢在家族中的地位要高上一些，那人的話語顯得有些傲慢——想要先動手的大漢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牙，哼了一聲，「殺個人而已……婆婆媽媽地幹什麼？又不是——」

　　「你懂什麼，蠢才！」猛然揚高了聲音，男人似乎是有意大聲說話，想要讓所有的乘客聽見一般，「加百羅涅的跳馬迪諾，在道上可是以『仁義』和彭格列十代目齊名的黑手黨BOSS啊——既然我們給出了承諾，那麼在三十分鐘到之前，就暫且留這些人一條命……」

　　飛機上的乘客們一瞬間陷入了死寂——事關自身性命，幾乎所有的人都不自覺地將目光轉了過來，那個貝利家族高層似乎有些得意地放下了攔著大漢的手，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個不斷啼哭的嬰兒，邪惡地彎下腰，伸出手輕輕撫向了嬰兒稚嫩柔軟的面頰——抱著嬰孩的婦人剛想要後退，卻被來人一把抓住，動彈不得。

　　「這麼可愛的孩子啊……可惜，要是再過十五分鐘，『跳馬』那傢伙不答應我們的條件，就只好請你和你的母親，一起去地中海的海底了——不要恨我，要怪……就怪加百羅涅的『跳馬』迪諾，和彭格列好了——」

　　「嗚哇哇哇……哇……」

　　似乎是感覺到了男人危險的氣息，繈褓中嬰孩的哭聲一下子更加響亮了起來——微生羽透過全副武裝男子面具的眼部微微有些透明的地方，看見了男子一瞬間微微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呵……真是煩人的小鬼。嘛……只要不殺了的話——」

　　微生羽的眼皮瞬間輕輕一跳！下一秒，伴隨著眾多乘客或高或低的驚呼聲，男子一把拽過抱著嬰孩的婦人，狠狠地拎起二人——婦人的雙手緊緊地護住了孩子，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那男人冷笑一聲，竟是將婦人連同嬰孩，一同砸向了堅硬的地面！！！

　　「只要不殺了的話……這麼做，也不算是違背和跳馬的約定吧？！」

　　「——危險！」

　　婦人倒下的瞬間，手臂狠狠地撞在了座位的扶手上，繈褓中的嬰孩一震，竟是脫手落向了地面——沢田綱吉棕色的眼眸一瞬間微微瞪大，驀然明白了什麼，剛要伸手阻止微生羽，卻已是為時已晚！淡金色長髮少女的動作，竟是比沢田綱吉還要快上一分，硬生生搶在了嬰孩落地的前一秒，從座位上一個箭步沖了過去，伸手將嬰孩護在了胸口，肩膀著地——在地面上滑出了一小段距離！

　　——糟糕！

　　微生羽懷抱著嬰孩，剛要起身，卻驀然僵硬住了身體——方才對準了婦人腦袋的那只冰冷槍管，此時此刻竟然抵在了自己的頭部！

　　而與此同時，先前將嬰孩和婦人摔向地面的男人略帶著意外和狡猾的聲音從她的背後緩緩響起，落入微生羽耳中：「哼，我就知道……怎麼樣，海蒂？我早就說過的吧，多疑不是壞事。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逃過了海蒂的毒氣，不過果然還有可以自由行動的不安分傢伙啊……」

　　「哦……真的還有啊……」

　　先前那個釋放毒氣瓦斯的假空姐的聲音隨後緩緩響起，看樣子，她應該就是男人口中名為「海蒂」的女人了：「雖然一向覺得多餘，不過這一次可必須要萬無一失，不然就沒法兒和BOSS交代了啊。還真是謝謝馬丁你的多疑了，不然，可就要讓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壞了我們的大事呢……」

　　微生羽滿身僵硬地抱著啼哭不止的小嬰孩，腦海中瞬間炸開——那個男人，竟然是故意將那對母子扔在地上，拿這個小嬰兒的性命，來試探一整個機艙的乘客中，有沒有還可以自由行動的人！！！

　　「不要動。」

　　接收到了少女銀灰色眼眸中有如實質一般的憤怒，名為「馬丁」的男人卻是毫無愧疚地將抵著少女頭部的槍管往前狠狠送了送，威脅道：「雖然我對於美女一向很是溫柔，不過……對於不聽話的女人，我可有的是手段讓你乖乖聽話啊……」

　　微生羽抱著嬰孩的手微微緊了緊，隨即低下了頭——低下頭的瞬間，卻是和沢田綱吉一瞬間四目相對。

　　……不能再輕舉妄動了。這些人，比自己想像得要狡猾的多。畢竟是，黑道經驗比自己多出了那麼多年的，真正黑手黨啊。

　　抿了抿唇，微生羽銀灰色的眼眸中，有光芒一閃而逝——不過……

　　且先不說，就算一早知道是陷阱，自己也會照樣去救這個嬰孩；而且……被發現抓起來，也未嘗不是一個機會——

　　如果，這些人把她和那些飛機乘務人員關在一起看管的話，至少，自己說不定可以先避開這麼多人，解決掉較少的一部分看守人員……然後再——

　　「那麼，怎麼處理這個女孩……不能殺了的話，和那些人關在一起嗎？」

　　海蒂伸手，指了指後面關著乘務人員的機艙——微生羽在心底暗暗一笑：果然不出她所料……

　　「……不。」

　　然而，不等微生羽想完，那個貝利家族的男人竟然一把將她拽了起來，徑直就向著前面的駕駛艙走去：「我覺得……拿這個女孩，給加百羅涅加一點壓力，說不定可以幫助他快一點作出決定。」

　　（三）

　　塔蘭托，加百羅涅分部——

　　迪諾·加百羅涅和羅馬裡奧兩個人，以及部分常年跟隨在迪諾身邊的加百羅涅家族成員們，在看見了通訊視頻中，那個被貝利家族的二把手馬丁拎在手裡作為人質的淡金色長髮少女的時候，表情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在那一瞬間微妙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恭彌呢，雲清呢……還有那個誰……不管是哪個誰，彭格列那邊誰快來個人解釋一下這到底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情況！！！

　　加百羅涅家族年輕有為的BOSS一瞬間感覺到了他那顆金色的廢柴腦袋裡面，有一群草泥馬神獸呼嘯著奔騰而過，狠狠地踐踏了他那原本就已經脆弱不堪地纖細神經……

　　——雖然還不是巴厘安……不過也算是未來的巴厘安幹部了吧……喂喂喂，開什麼玩笑？

　　——你見過有人，抓著健康健全的斯誇羅（還不帶綁的），來做人質的嗎？

　　這丫頭真動起手來可不比自己差多少啊喂！尤其在經過恭彌的訓練之後……貝利家族你們在幹什麼？抓著一個定時炸彈威脅他？你要自殺嗎？！

　　……不對。

　　——阿綱呢？！！！

　　對於自家師弟師妹那一點小JQ了然於心的迪諾內心瞬間囧了：說起來，阿綱先前說什麼這幾天有點事……讓獄寺問起的時候就說他在自己這裡；這麼說來，這麼猜來，按照阿綱對於阿羽的關心程度……

　　加百羅涅BOSS的腦海裡，緩緩產生了一個可怕的聯想……

　　——阿綱不會也在那架被劫持的飛機上吧？！喂喂喂！快、快聯繫恭彌他們啊……動手要小心點！千萬要小心啊——！！！

　　和BOSS交換了一個驚濤駭浪一般的眼神之後，羅馬裡奧默默轉身，悄悄地跑去撥通了雲雀恭彌直升機上的無線電——只可惜，完全沒有被接通，就被直升機上某個煩躁的中二青年直接一拐子打爛了。

　　「……恭先生。」

　　草壁伸出去想要接電話的手幸虧縮得快，不然就要被一起打爛了……

　　——能不能不要把對夫人擅自行動不顧身體的不滿，發洩在他們這些可憐的小人物身上啊……

　　這種話也就只能想想，草壁哲矢在雲雀恭彌的身邊活到今天的哲理中，排行極為靠前的一條就是——絕對不要和中二講道理。尤其是煩躁和憤怒的中二。

　　「有什麼事嗎。」

　　傲然地轉過頭，完全沒有毀壞公共用品愧疚感的某中二男人漠然地開口。

　　「……恭先生，我們現在的位置，差不多就是飛機前端的正上方。由於氣流的關係，我們無法更加靠近飛機了，所以要不要繞到飛機的緊急入口——」

　　「——不用，就到這裡。」

　　已然換上了一聲深黑色幹練西裝衣褲的俊美男人輕輕笑了一聲，勾了勾微薄的唇角，流露出了一抹如同野獸一般嗜血的笑容，鳳眼中光芒流轉——雲雀恭彌將手中的浮萍拐收起，然後徑直走到了直升機的入口處，刷地拉開了門！

　　「這樣就……足夠了。」

　　「啊……可是這樣太危險了，恭先——！」

　　不等草壁說完，雲雀恭彌便整個人從直升機上直接跳了下去！　　　　　　　　　　　　


☆、我是，彭格列的人

　　（一）

　　在微生羽過去的十多年裡，她看過了太多太多以「個人英雄主義」為主題美國大片，什麼空中強行登機啊，什麼奪取駕駛權啊……這些……這些在電影裡簡直是頂級動作的鏡頭……和雲雀恭彌那貨一比都算個P啊！！！

　　各位讀者……請原諒她微生羽爆粗口……可是，可是啊……

　　——雲雀恭彌這貨，這……這根本不是「個人英雄主義」了吧？！這貨已經飛越了現實動作大片，直接逼近了生化危機木乃伊歸來吧？！！！

　　那些動作片在怎麼誇張，到底主人公也是從飛機入口什麼的進去的……可是你見過直接從直升機上空降到飛機頭上，然後用燃著紫色雲之火焰的銀色拐子直接破窗而入的嗎？！

　　——拐子當頭落下的那一瞬間她真的以為是恐怖片啊！！！然後飛機駕駛艙前面的整個防護窗就被雲雀恭彌用拐子直接敲開了一個大口子！那貨直接跳進來的同時，要不是微生羽反應迅速，抓住了固定在飛機上的駕駛座位，絕對會被強大的風壓帶出機艙啊！就像除了馬丁以外的另外三個劫機犯——不對，應該說是貝利家族的人才對……

　　至於馬丁，大約也是被雲雀恭彌進入機艙的方法一瞬間嚇破了膽，又或者是因為先前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和加百羅涅的視頻交涉上。機艙裂開的一瞬間，強勁而狂暴，猶如颶風一般的氣流急速湧入，他的手下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被帶出了機艙！唯獨他在千鈞一髮之際反應過來，伸手就抓住了微生羽的腳腕——那時候微生羽抓著駕駛座位，正在強忍著內心「乾脆趁現在把雲雀恭彌這貨做掉吧做掉吧做掉吧」的沖@動，腳腕上一緊，側頭看去，居然是馬丁抓住了自己的腳腕！

　　「切。」

　　單手抓住了深深沒入機艙牆壁的浮萍拐，雲雀恭彌在劇烈的勁風中卻是一派淡然。微微側過頭，正對上了少女盛滿了憤怒的銀灰色眼眸，剛要出言諷刺，神色卻是驀然一變——目光瞬間落在了微生羽的腰間：那裡，之前訓練時被他打傷的傷口處，殷紅的鮮血一點點在那裡暈染開來……

　　「嘶……」

　　飛機在雲層中急速行駛帶來的強大風壓施加在人身上強烈的撕扯力，再加上身後還有一個人……微生羽咬了咬牙，抓著椅背的十指深深地沒入了駕駛座位的皮革中。腰間的傷口原本就沒有完全好，再加上這一番折騰，只怕還要加劇——

　　「糟糕……！」從視頻中看見了現在的狀況：微生羽被半個身子已經在機艙之外的馬丁抓著，迪諾一瞬間坐不住了——其實這種事情也怪不得雲雀恭彌。當初他從塔蘭托基地收到的消息裡僅僅就知道了駕駛艙裡面只有貝利家族的人，誰能想到這麼短的時間裡，微生羽居然會這麼突然地被押了過來？迪諾當初就是知道了這一點才想要緊急聯絡雲雀恭彌，可惜雲雀恭彌沒有理他……

　　——說到底，也算是她自作自受了吧……

　　一邊抽著冷氣，微生羽流著冷汗的蒼白面容上，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苦笑。下一秒，她側過頭——銀灰色的眼眸掃過了抓著自己腳腕的馬丁，對方在對上了她的目光的一瞬間，內心突然明白了什麼。

　　「你——」

　　在這樣糟糕的情況下還保持著這樣的鎮靜，能夠在那一瞬間緊緊抓住身邊的座位；再加上先前加百羅涅的人，在看見這個少女的臉的一瞬間就顯得有些古怪的神色……還有，那雙銀灰色的眼眸中，獨屬於黑道中人的尖銳光芒……！

　　「你——你是——」

　　強勁的風壓中，微生羽只是一瞬間就下定了決心。她早已經不是當初無害單純的女學生，她是黑手黨啊……既然對方本就不是什麼好貨，而且早有殺害自己的意思，那麼她也不是什麼普渡眾生的菩薩，尤其是現在這種，自身難保的情況下……

　　不等馬丁把話說完，微生羽便強忍著腰部傷口的劇痛，抓著駕駛座位的雙手一個用力，硬是在這樣的強勁氣流中，一個後空翻向著機艙的艙頂躍去——單腳抵在了艙頂，算是稍稍減少了手臂的些許負擔；且與此同時，由於微生羽後翻的動作，馬丁整個人連帶著狠狠撞在了機艙頂上，然而求生的本@能讓他沒有絲毫的鬆懈，雙手依舊死死地鉗制著微生羽的腳腕。微生羽撇了撇嘴，雲雀恭彌見狀卻是好整以暇地暫時靠在了機艙內壁上，看戲一樣地頓在了那裡。

　　「……不、不許動……！」

　　被撞得暈暈乎乎的馬丁咬牙要去伸手摸懷裡的槍，卻在下一秒，被微生羽毫不留情地狠狠又一下整個人磕在了機艙頂上，男人懷裡黑色的槍瞬間掉落下來！由於強勁氣流的緣故，在半空中一瞬間有些許的滯空，隨即便被強勁的氣流向著駕駛艙的破口處帶去——微生羽眼疾手快，搶在手槍滯留在自己眼前的一瞬間，不等它飛出駕駛艙便直接伸出一隻手，將那小手槍抓在了掌心。馬丁神色一變，下一秒，微生羽已然調整好了角度，一隻手臂和雙腳支撐著整個身體，她單手抓著手槍，淡金色的長髮在勁風中漂移不定，她張開口，用牙齒咬著手槍的上半部槍管，熟練地打開了保險栓。

　　「哼……」

　　似是讚賞，又似是看見了令人滿意的畫面，靠在機艙內壁的雲雀恭彌一瞬間彎了彎唇角，發出了一聲輕笑。

　　——該說，總算有了點樣子了嗎？微生羽……果然不是一般的草食動物啊……

　　抬了抬下巴，微生羽緩緩眯起了那雙銀灰色的眼眸，黑洞洞的槍管，這一次終於指向了馬丁——微生羽抿了抿唇，暗暗吸了口氣，最終還是將槍口從馬丁的手腕處移到了他的頭部。

　　「你……你要幹什麼……你到底——」由於過度的恐懼，馬丁的瞳孔微微一縮，「你也是加百羅涅的黑手——」

　　「——不。」

　　冷聲打斷了馬丁的話語，微生羽唇角微揚，由於傷痛影響、原本只算得上是中等偏上的蒼白容貌竟然在一瞬間綻放出了某種特殊的光華，這個危險而奪目的笑容成為了馬丁這一生最後的風景。

　　「我是……彭格列的人。」

　　從來沒有這麼清楚地明白自己的歸處，微生羽的話語堅定而乾脆。馬丁死死地盯著那個淡金色長髮少女銀灰色的眼眸，然後伴隨著一聲果決的槍聲，一個黑色的子彈從那黑洞洞的槍口急速飛馳而出，子彈和氣流劇烈摩擦發出了刺耳的聲音，尖銳如同死神的輕笑……子彈由遠及近，由小變大——

　　「砰——！」

　　鮮紅的血花在半空中綻放，馬丁的雙眼驀然失去了神采，整個人猶如木偶一般晃了晃，便鬆開了微生羽的腳腕，向著駕駛艙前方裂開的口子飛去——微生羽反應很快，趁著男人身體擋住視窗、氣流減緩的那一瞬間，將手槍急速的摔在了地上，腳上一個用力，整個人落地的同時，取出指環和匣兵器，點燃火炎開匣的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一氣呵成。

　　「哼……勉強有點彭格列的樣子。」

　　那一瞬間，微生羽隱隱約約聽見了雲雀恭彌不只是嘲笑還是讚賞的聲音，她對天翻了個白眼，按了按腰間的傷口，低頭讓開了一個被雲雀恭彌打飛的劫機犯——看樣子，貝利家族的人總算是察覺到了駕駛艙的不對了。

　　「喂，雲雀哥斯拉！」沒好氣地說著，微生羽按住了腰間的傷口，一邊操縱燃著深紫色高純度雲之火焰的砂石修補著駕駛艙的裂口，一邊大聲吼道，「這邊的裂口我會處理的……一會兒去機艙裡打架，你可別再搞這種破壞了！」

　　「哼。」

　　由於微生羽的匣兵器，駕駛艙內的風壓一點點減少著……最終，總算是恢復了正常。雲雀恭彌一把將沒入在牆壁中的浮萍拐拔了出來，一邊冷哼了一聲，破天荒地沒有去計較微生羽的那一句「哥斯拉」，也不知道是看在她身上重傷未愈還是由於她先前的表現。

　　「喂，你。」看著坐倒在地上的微生羽，雲雀恭彌剛要推開通往機艙的門，卻又突然想起了什麼，皺起了眉頭：「沢田綱吉……那個草食動物也在這裡。」

　　微生羽僵了一下，隨即有些心虛地移開了目光，點了點頭。

　　……迪諾廢柴也就算了，為什麼連在這種事情上最遲鈍的雲雀恭彌都猜到了啊。她、她和沢田綱吉那個傢伙有什麼因果關係嗎？！

　　「……」

　　駕駛艙裡的氣氛一瞬間有些僵硬，下一秒，雲雀恭彌頭也不回地一腳踹開了通往機艙的門。微生羽強忍著疼痛，將飛機調到了自動駕駛模式之後，愣了一瞬才猛然想起什麼——

　　「啊……嘶！好痛……真是的，按照我的想法應該換上劫機犯的衣服……嘛，算了。」

　　——反正，以雲雀恭彌那貨也不可能答應的吧= =……

　　（二）

　　機艙內。

　　有了前面兩個人被雲雀恭彌直接抽飛的經驗，再加上馬丁遲遲沒有現身，貝利家族的海蒂總算有些慌了神，下意識地伸手要去抓人質——下一秒，她的手腕一緊，回頭看去，竟然是先前還無力軟倒在座位上的棕發青年！

　　「你……你不是不能動嗎……」

　　女子由於驚慌，連聲音也開始顫抖起來。然而，沢田綱吉卻是不置可否地輕輕一笑，面不改色地緊了緊手指，只聽「哢嗒」一聲脆響，海蒂頓時感覺到了由手腕處傳來的一陣骨折的劇痛！

　　「啊——！」海蒂慘叫一聲，腳下一軟，已經被沢田綱吉嫌惡地一甩手丟給了一邊坐在地上的歐文少年。歐文怔了一下，隨即迅速地從地上撿起了海蒂掉落的手槍，挾持住了女人。

　　「謝謝。」

　　英俊的樂隊主唱微微一笑，換來的卻是年輕黑手黨BOSS的一聲冷笑。沢田綱吉頭也不回地讓開了身後的一拳，單手抓住了那只手臂，直接一個過肩摔砸在了歐文的身前！歐文少年面不改色地任由劫機犯的腳尖擦著自己的鼻尖而過，挾持著海蒂的動作卻是一動未動，甚至連力氣也沒有絲毫的鬆懈。

　　沢田綱吉眯著眼睛，看著歐文處變不驚的笑臉，低了低頭，「不愧是費爾蘭頓家族培養出的候選人……你叫做，歐文，對嗎。」

　　「糟糕啊，只是那麼一招就暴露了來歷嗎？不愧是，彭格列十代目啊……」歐文笑著聳了聳肩，隨即有些苦惱地道，「怎麼，彭格列十代目，你要幫微生羽——排除我這個障礙嗎？」

　　「呵……阿羽她，並不需要我為她做這些。」

　　聽見了微生羽的名字，沢田綱吉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淡淡的溫柔笑容。憶起了一年前，那個淡金色長髮少女坐在COMSUBIN特種軍校的醫務室裡，銀灰色的眼眸中，飽含著的勇敢和希冀……沢田綱吉最後留給了歐文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阿羽她……可是很強的。」

　　「——既然她決心要拿到巴厘安的雲守之位，那麼你們其他候選人，就已經註定了敗局。」

　　歐文眯了眯眼睛。

　　而就在這時，駕駛艙的大門砰然而開！手執銀色浮萍拐，黑髮鳳眼的男人一身的桀驁和凜然，用拐子擊飛了兩顆子彈之後，徑直沖入了貝利家族眾人之間，只是刹那的時間，那些一擁而上的人便被狠狠擊飛！

　　「彭格列十代雲守……」

　　低低抽了口冷氣，歐文皺了皺眉。餘光掃了掃身前的棕發青年——沢田綱吉，就是這個男人，將獄寺隼人、山本武、六道骸……包括眼前這個如同鬼神一般的雲雀恭彌——這些人聚集在了身邊，然後，將彭格列鑄成了一道黑手黨的鐵壁啊……

　　可惜——就算是沢田綱吉，也有弱點呢……那個，微生羽……

　　歐文眯了眯眼睛，轉頭，恰好看見了沢田綱吉眼眸中原本的金紅色微微一閃，變回了棕色——既然雲雀前輩來了的話，那麼這裡就交給他了，倒是阿羽身上還有傷……

　　思及此，沢田綱吉心下微亂。略顯擔憂的目光掃向了駕駛艙的方向……

　　歐文無聲地彎了彎唇角。

　　——彭格列，十代目……你對於自己喜歡的女人，多度的信任可是會讓她失去性命的哦……

　　（三）

　　「正北方大約二十海裡外，有一艘貨輪。東北方和更東的方向上，也是二十多海裡的距離……兩艘貨輪；除此之外，同方向上十八海裡外還有一艘大型客輪，我們已經查實那艘客輪名叫『瑟蘭迪爾』號，是加百羅涅名下某旅遊公司的客輪，應該沒有問題。」

　　一邊這麼說著，有著黑色長直發的幹練美女——花解語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報告，恭恭敬敬地看著眼前靠坐在主位上，慵懶中而不失半分優雅的女子，迎著她冰藍色澄澈的眼眸露出了一個笑容，「不過，我已經按照主上您所指示的那樣……將這四艘輪船盡數盯緊了，我們的手下已經安排好了人手，隨時可以進行強行攔截。」

　　「做得好，解語。」

　　前·彭格列十代霧守和洛家族繼承人，現任的彭格列雲守夫人——洛雲清緩緩抬起頭，冰藍色的眼眸中，有鋒利如同刀刃一樣的光芒一閃而逝。唇角彎起了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要和迪諾那傢伙說聲抱歉了……不過，我決定最先搜查那艘客輪。」

　　「嗯……不過主上，根據前方人員的調查，東北方的那兩艘貨輪之一，從吃水深度來看似乎載重極多，要不要……倒是那艘客輪的載重線，按照從『瑟蘭迪爾』號發出港的資料來看，似乎上升了一些的樣子——」

　　「嗯，沒關係……和我想的一樣啊，解語，派人好好保護那艘貨輪上的乘客吧。」

　　緩緩起身，洛雲清眨了眨眼睛，「招式用老了呢……貝利家族。」

　　「什麼意思，主上——」花解語話說了一半，突然明白了過來，「主上你的意思是……貝利家族的人同時也劫持了『瑟蘭迪爾』號，將貨輪上的毒品和『瑟蘭迪爾』號上的遊客們進行了對調？！」

　　「嗯……這樣的話，也就可以解釋載重線上升的問題了，不是嗎？」

　　將懷中橙色的匣子拋了拋，接在了手中，洛雲清猛然握緊了拳頭：「我們走吧……因為貨輪載重的關係，那艘輪船裝下乘客就已經差不多了，我估計貨輪上已經沒有幾個貝利家族的人，所以就讓加百羅涅自己去解救乘客吧；至於你，解語……跟著我上直升機，其餘雲守部門的人，給我上攔截艦！把『瑟蘭迪爾』號給攔截在塔蘭托港口的十海裡之外！」

　　「不管是由於我自己的緣故，還是十代目的命令……絕對不能讓這批見鬼的毒品，有一絲一毫沾染到彭格列的領地！」


☆、過去從前，凝固的距離

　　（一）

　　腰間的傷口，隨著時間的推移越加嚴重。粘稠而溫熱的鮮紅液體，只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便已經染濕了她厚厚的秋衣。就連微生羽先前為了掩蓋傷口而特地裹緊了的風衣外套，都隱隱透出了些許鮮豔的血紅……

　　這麼重的傷勢，如果是放在平時，微生羽絕對會像上次面對卡爾斯的時候那樣使用【心音】能力轉換自己的屬性來醫治的。然而……這次，最起碼，現在的話，絕對不行。

　　由於微生羽必須維持著雲屬性的狀態保證可以修復駕駛艙裂口的狀態，所以她現在根本不能變換成晴屬性的狀態。

　　——這樣看來，以她現在的狀態……必須要先讓飛機在塔蘭托降落才行啊。

　　可是……

　　微生羽的腳一軟，由於疼痛和火炎的長時間流出，她已經開始有些無力了。長時間在空氣中滯留從而早已冷卻的汗水，帶著絲絲的寒意從她的額頭上緩緩滾落。微生羽咬緊了牙關，伸出手，剛要改寫航線程式，卻不料眼前一花，她差點栽倒在地——

　　「糟糕了啊……」

　　看著視頻處，迪諾等人已經接到了通知去解救海上被困的「瑟蘭迪爾」號乘客，此時此刻通訊視頻前已是空無一人。微生羽苦笑起來，這可，怎麼辦啊……

　　——不趕緊降落的話，自己的火炎絕對撐不到讓這架飛機飛到亞洲去啊……開什麼玩笑，雲雀恭彌那個混帳二貨，自己惹了禍，居然就這麼跑去打架了？！這個爛攤子讓她怎麼辦——等等……還有一個人……還有，還有——綱吉君……

　　少女強忍著傷口的疼痛，靠著牆壁滑坐在了地上，也管不了「在飛機上不能使用手機」這種事了，伸手去摸手機——由於先前按在傷口上，手指上沾著的猩紅色液體弄花了手機螢幕，微生羽狠狠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清醒起來。然後剛準備撥號碼，卻驀然聽見了身後，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手一抖，微生羽的手機由於鮮血的關係從指間滑落，摔在了地上，發出了「啪嗒」一聲輕響。微生羽猛地彎下腰去，更多的鮮血湧了出來——她的意識一點點開始模糊不清，視線所及的範圍被白色的霧氣一點一點的圍繞住，疼痛似乎都開始遠離了，而那腳步聲，卻是越來越近——

　　「綱吉君……」

　　少女銀灰色的眼眸怔怔地盯著不遠處地面上，沾染著自己鮮血的銀灰色手機，按著自己傷口的手指意味不明地動了動，連她自己此時此刻脫口而出的話語，似乎都完全沒有察覺到似的……

　　「綱……綱吉君……」

　　「——我在。」

　　身後的腳步聲驀地停了下來。在來人開口的一瞬間，微生羽的動作霎時間頓在了那裡，猶如被定格了的畫面一般；而心底，緩緩地有什麼，原本是冰涼的東西，開始流動著溫暖起來……

　　棕發青年動作緩慢而堅定地將淡金色長髮的少女輕輕地抱了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不知道是由於方才飛機外冰寒的氣流，還是由於失血過多的緣故，微生羽此時此刻的體溫冷得讓人心驚。沢田綱吉抱著微生羽的手臂微微一緊，平日裡一向溫暖柔和如春水般的棕色眼眸中瞬間閃過了鋒利的光芒。

　　——貝利家族……

　　想到這裡，沢田綱吉的目光落在了駕駛艙前方、先前雲雀恭彌撕開的那條巨大裂縫上。對於自家雲之守護者的任性程度，作為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綱吉也是毫無辦法，現在唯有，盡力補救了啊……

　　「綱吉君……裂縫……」

　　微生羽伸手，輕輕抓住了沢田綱吉抱著自己的手臂；由於疼痛和虛弱，少女的額頭上開始一點點凝出了冷汗，然而即便是如此，她還是堅持著沒有熄滅自己的雲之火焰，堅持修補著駕駛艙前方的裂縫。不過……

　　「快想想辦法吧……綱吉君。我也差不多……到極限了啊……」

　　微生羽的火炎相當特殊。雖然「雲之火炎」的屬性是「增值」，但是因為父親Visconti的禁制，她的火炎輸出量少之又少，就算花了心思想辦法，也終究存在問題。平時的戰鬥她可以取巧，但是這一次卻是帶傷上陣，況且先前那些儲蓄火炎的戒指都在和雲雀恭彌的對打中使用得差不多了，她還要為雲守選拔戰做準備——說實在的，遇見貝利家族這檔子破事，對於微生羽而言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要是她有力氣，估計早就掀桌子罵娘了。

　　「——辛苦你了，阿羽。」

　　將少女安置好，沢田綱吉低聲說了一句——微微閉上了雙眼，再度睜開時，已經變換成了耀眼奪目的金紅色。獨屬於大空的耀眼光芒一瞬間幾乎要點燃整個空間！

　　「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沢田綱吉轉過身，雙手上面有橙色的大空火炎一瞬間爆發了出來——他伸手，將火炎沿著微生羽修補的軌跡分佈開來，遠遠看去，深紫色的雲之火炎和金橙色的大空火炎交織在一起，明亮溫暖中顯得無比可靠，讓人……不自覺地，就想要去相信……

　　——綱吉君的火炎……果然很漂亮呢……

　　輕輕眨了眨眼睛，微生羽不自覺地放鬆了力量——而在她將目光投向沢田綱吉的一瞬間，青年也恰好回過頭，給了她一個「放心」的溫柔眼神。

　　青年掌心的火焰，緩緩凝聚在了一點——如同閃爍的星光一般，一下一下地發出爆震的光芒……微生羽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青年的意圖：死氣的零點突破嗎……那個，兩次封印了Xanxus野心的，彭格列初代的絕招……

　　「【死氣的零點突破·初代版。】」

　　——刹那間，火炎成冰。

　　失去了微生羽火炎的支持，那些晶瑩細碎的砂石瞬間回到了原先那個深紫色的小匣子裡面，落下的時候，恰好被沢田綱吉接在了掌心。

　　「太好了，綱吉君……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微生羽眨了眨眼睛，勉力還想站起身，一邊說著一邊想要發動【心音】的能力轉變火炎屬性，卻被沢田綱吉按住肩膀阻止了。

　　「不要勉強自己了……阿羽。」

　　看著少女身上染濕了一大片的鮮血，連風衣外套亦然——棕發青年金紅色的眼眸中閃過了心疼的神色：雖然早就知道，在少女選擇了這麼一條道路之後，這些事情只怕會在所難免，可是啊……

　　「——至少，有我在你身邊的時候，別勉強自己啊。」

　　有他在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讓他來背負吧……別讓他，看見她辛苦的樣子啊……

　　（二）

　　星空之下，浩瀚的海域之上，一艘疾馳而過地攔截艦艇猶如一道白色的刀鋒一般，將藍黑色深沉無邊的海面狠狠劃開，白浪翻滾著向兩邊退去，攔截艦卻是一閃而逝，猶如閃電一般地迅速——

　　「嘔……！嘔……！！！」

　　攔截艦上，一名剛剛被洛雲清從駕駛艙裡拽出來的雲守部門成員，面色猶如金紙一般，整個人癱軟在艦艇的邊緣上，搖搖晃晃地樣子好像隨時會去見上帝一樣，吐得無比歡快；而其他雲守部門的成員，雖然沒有這麼丟臉，但是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全是衣服氣若遊絲的可憐樣——自從洛雲清那個天字第一號姑奶奶在直升機上發現了目標貨輪的蹤跡、直接空降到他們的船上之後，他們的攔截艦就以一種他們黑手黨都想像不能的速度飆馳著……

　　【——這根本就不是孕婦吧！喂！！！】

　　雲守部門的人全部都臉黑了……

　　——夫人大人您千萬悠著點兒啊！您把我們從船上扔下去事兒小，要是您和您肚子裡的孩子有點兒什麼問題，那效果絕對和引爆一顆原子彈沒有任何區別啊喂！！！

　　「……夫人，您沒事兒嗎……？」

　　站在船艙裡，一位雲守部門的小隊長顫顫巍巍地問道，一邊拼命擦汗……餘光瞥了一眼那個趴在欄杆邊拼命吐的下屬，暗罵一聲「你又沒懷孕吐毛吐」。

　　「啊啊——完全沒關係啊。」

　　揮了揮手——一年之後，已經正式和雲雀恭彌奉子成婚、此刻已經以讓雲雀恭彌本人都鬱悶的速度懷上了第二胎的洛雲清大小姐單手托著下巴，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表示著「這是第二胎了，我有經驗所以絕對沒關係」這樣、諸如此類讓雲守部門的人無比絕望的話語。

　　——唯真大小姐到底是怎麼從您的肚子裡存活下來的啊……

　　雲守部門的某小隊長勸說無果，只好繼續深深地捂臉了——哪怕只有一點點，也不要求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至少請您站在平地上不要隨便劇烈運動吧！夫人！不對……只要偶爾不要表現得比他們這些男人還要彪悍就行了啊……！

　　「——發現目標。距離目標還有一千米，八百米……」

　　就在雲守部門小隊長捂臉哀歎的時候，攔截艦上雷達的電子音突然響了起來。聞聲，洛雲清稍稍收斂住了臉上戲謔的笑容，冰藍色的眼眸從雷達的顯示幕上一掃而過，然後彎了彎唇角，露出了雲守部門眾人都萬分熟悉的笑容——那樣的笑容，就好像是看見了陷阱邊緣，不斷做著無謂掙扎的獵物一樣的……屬於捕獵者的笑容。

　　換了個坐姿，洛雲清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了一道淡淡的嘲諷笑意——

　　「呐……你們知道嗎？」

　　「在圍棋中，如果兩個高手勢均力敵……那麼到了終局，收官就會成為決定勝負的關鍵所在。」

　　輕輕摸了摸指間鑲著橙色寶石的銀質指環，洛雲清歪過頭，聳了聳肩——「不過，這種情況，只存在於【勢均力敵】的對手之間罷了……貝利家族嘛……」

　　「對於我和恭彌而言，連熱身運動……都算不上啊。」

　　——這不過是一場，尚未開始就被決定了戰局。

　　（三）

　　而與此同時，中國，S大的某女生宿舍樓中——

　　「今天上午，紐約時間十點多，一架從義大利羅馬達芬奇國際機場出發的飛機由於不明原因發生意外，在飛機駕駛艙上方裂開了一個半徑約為半米的裂口，索性機上工作人員及時採用應急有效措施進行補救。機上部分人員由於意外飛出機艙，目前下落不明……現在飛機已經改變航線，原定于明天上午抵達上海，現在暫時降落在塔蘭托港口……」

　　坐在電視機下，單手托腮認認真真看書的黑髮少女——葉萱一邊有意無意地聽著電視裡的新聞，一邊拿起了一邊的牛奶盒。咬著吸管皺了皺眉，她抬手拿起了桌子上的鋼筆，將方才沒能記住的一條公式定理圈了出來；又伸手將抽屜裡的筆記本拿出來，轉著筆剛要把公式抄下來，卻又莫名地停住了動作，下意識地歪過頭看向了電視機——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遠距離拍攝的關係——又或者是，因為在義大利塔蘭托當地正值夜間。她只能從那位元不知名的駐外記者身後，看見夜色中，緊急降落在塔蘭托港口附近空地上的客機上，紅色的燈光一下一下的閃爍著，有零零散散的獲救乘客從飛機上陸陸續續地坐著緊急救生滑梯下來，然後被救護人員護送去檢查……

　　「小萱？你在看什麼啊……」

　　恰在此時，剛剛洗完澡的室友喬青青一邊擦著頭髮，一邊從浴室裡走了出來。難得看見葉萱這樣呆愣愣的神情，喬青青頓時對於電視上的新聞產生了莫大的興趣，腳跟一轉，也看向了電視——恰好看見了攝像機前一個冒失的記者拿著話筒似乎要去採訪一個抱著淡金色長髮少女的棕發青年的樣子，然而似乎是心急那個淡金色長髮少女的傷勢，棕發青年直接伸手推開了鏡頭，等記者再想上去的時候，卻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了幾個黑色西裝的男人將鏡頭攔了下來。那個義大利記者在看見那幾人之後，臉色瞬間就變了，趕緊改變了採訪目標。

　　葉萱怔了怔，不知道是因為角度的問題，還是因為那個棕發青年刻意避讓的原因。儘管她在那一瞬間睜大了眼睛，一眨都不敢眨，但是……還是沒有看見絲毫，那個青年和淡金色長髮少女的面容。

　　——只是隱隱約約瞥見了……被淡金色長髮少女用手緊緊按住的腰間，從灰色厚風衣外套下面，一點點滲透出來的深紅色液體……

　　「義大利的飛機事故嗎……」

　　喬青青眨了眨眼睛，突然抿著嘴笑出了聲，「啊拉，說道義大利……阿羽那傢伙不是去了義大利留學嗎？我記得她大一的時候還說什麼『義大利最不靠譜』、『要是留學絕對不能去』……嘻嘻，到最後，還不是因為老爸的工作去了義大利？嗯……是叫，羅馬大學吧……嘖嘖。混血兒就是好，天生就可以會兩種語言，這樣的話，去了的話——小萱？喂，小萱……你怎麼了？」

　　喬青青的話說了一半，卻驀然住了口——只因為，不知道為什麼，葉萱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捏著鋼筆的那只手用力地幾乎要把鐵質的筆管掐斷一樣……而這個時候，電視上的主持人卻已經開始播報下一條新聞了。

　　「——小萱？」

　　喬青青試探著開了口，有些擔心地看著葉萱——然而，此時此刻的葉萱早已經沒有了去理會室友的心情。她迅速地從抽屜裡拿出了電腦，接上了網線，第一時間打開了今日新聞的同步播報，試圖翻查到方才那個視頻的複製版……

　　可惜卻是，一無所獲。

　　葉萱閉了閉眼睛，一個接一個地，毫不猶豫地點開視頻……但是，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僅僅從剛剛到現在，不到三分鐘的時間，所有相關的視頻卻都被剪去了最重要的一部分……關於那個抱著淡金色長髮少女的棕發青年的部分，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阿羽……」

　　有些頹然地放下滑鼠，葉萱黯然地垂下了頭。天知道，現在的她是多麼想要聯繫到好友，詢問她的情況——雖然只是一閃而逝，但是她幾乎可以完全確定：那個淡金色長髮少女捂著腰間傷口的那只手，手腕上的那個銀質手鐲……就是當初，自己被人抓去威脅阿羽的時候，敵人拿去交給阿羽要求她獨自前來的那個。而當時，那件事情匆匆結束，阿羽為了幫她擋那一棍，直到上飛機都沒能清醒過來，她沒辦法，只好將那只手鐲交給那個叫做「山本武」的青年，拜託他交給阿羽……

　　——錯不了。那個手鐲，從自己十歲生日之後，就一直戴在手腕上……她又怎麼會認錯？

　　不過，真的不可思議啊……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將所有的視頻封鎖——而且還是根本沒有露出臉的視頻，再加上那個義大利記者如此驚慌的神色……

　　解釋很簡單……要麼，那個棕發青年的身份很不簡單；要麼，阿羽現在的身份很不簡單。再或者，兩者兼具。

　　——【我明天要去殺人了，你覺得怎麼樣？】

　　——【淩晨四點……怎麼了？】

　　——【嗯……騙你的。】

　　阿羽……你那個時候的話語，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現在，到底在做多麼危險的事情……？

　　葉萱伸出手，拿起了桌上的電話，神色複雜——可是，現在的話，她們根本連聯繫都不可以啊……還記得，那個有著冰藍色眼眸的女子告訴過她：阿羽，很快就要經歷一場幾乎可以決定她一生命運的戰鬥了……而她，是阿羽最後必須交給「彭格列」來保護的弱點了。

　　——不可以，拖累阿羽……可是……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53

☆、塵埃落定

　　（一）

　　——在我們還很小的時候，承諾給自己的那個未來……現在，又有多少人可以記得呢？

　　在那個，雖然只能遠遠地仰視夢想；但是還是堅信著，自己有一天會變得很強大的時候。在那個時候，我們有著最柔弱的身體，最微小的力量，最幼稚的思想……但是，卻有著最純粹的靈魂和自己。

　　事實上，在那個時候的話……才是最強大的時候吧？因為在那個時候，什麼，真的是……什麼都有著無限的可能。

　　相信著，在不久的將來，自己可以真正地發光發亮。保護那些，自己打從心底想要留住的人們——

　　【「那、那樣的話，我也答應……答應綱吉君好了。」】

　　淡金色微卷的長髮，從小女孩的瘦小單薄的肩膀兩邊垂掛下來，原本乾淨白嫩的小臉上，無可避免地沾染上了塵土和眼淚的痕跡，然而此時此刻，那雙銀灰色的大眼睛裡，卻是盛滿了某種……無法言語的，堅定事物。

　　柔和的陽光在她的身後綻放開來，將這一刻的畫面，定格成棕發小男孩童年裡，最美麗難忘的一個場景……

　　兒時尚且年幼的彼此。總是唯唯諾諾，不敢反抗同齡孩子欺負的廢柴綱，在一如既往地被欺負之後，性格一向要強的Elisa強出頭，可惜……由於先前被沢田綱吉戳穿的謊言，讓所有的大孩子圍攻了。

　　——強出頭的結果，就是兩個人一起被欺負了。然而儘管如此，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個一直只會縮成一團的廢柴綱，居然為了保護Elisa，自己上前擋下了最多的拳頭和石塊，以及沙子……

　　而Elisa，雖然弄髒了衣服，卻幾乎沒有被打到一下。

　　直到大人們將孩子們拉開，都沒有被打到任何一下。

　　Visconti抱著女兒，心疼緊張地上下看了好幾遍，發現Elisa除了衣服上少許的泥沙，居然真的沒有一點傷痕——而另一邊，被奈奈抱在懷裡的沢田綱吉眼淚汪汪地伸著肉乎乎的小手臂，上面青青紫紫的痕跡和擦傷，讓Visconti咋舌。

　　「啊拉，真不簡單……小綱——」

　　伸手把小男孩身上的沙子拍去，拿出紙巾，沢田奈奈剛想像以往一樣為兒子擦掉滿臉的淚水，卻不料這一次，沢田綱吉的臉上，竟是一點眼淚都沒有……儘管那雙大大的棕眸裡，水汪汪地盛滿的眼淚，卻是沒有一絲掉下來。

　　「哈哈……真的呢！」發覺了這一點，沢田家光也小小地驚訝了起來，隨即大笑著伸出手，揉了揉兒子毛茸茸的棕色腦袋，「奈奈啊~我們綱君也是個小小的男子漢了呢！」

　　「因、因為……因為Elisa妹妹說過……男孩子……不可以哭！」

　　偷偷看了一眼被Visconti抱在懷裡，正背對著自己拼命拿袖子擦臉蛋的淡金色長髮小女孩，小男孩垂著腦袋這麼說道：「我……不想要，每次都讓Elisa妹妹保護我……！我……我想要保護Elisa！而不是，連累妹妹一起受傷……」

　　Visconti怔了怔，感覺到了懷中的女兒僵硬了一下，隨即從自己的懷裡掙扎了下去。

　　小女孩微微有些嬰兒肥的小手伸了出來，似乎有些不甘心，但是卻是實實在在地勾住了沢田綱吉的小手，扁了扁小嘴。

　　「那、那樣的話，我也答應……答應綱吉君好了。」

　　——有些磕磕絆絆地日語，但卻是堅定的承諾。

　　「我答應你，做好孩子，再也不說謊了！」

　　從那以後，Elisa……微生羽，真的不曾再說過一句謊言。最起碼，在與沢田綱吉重逢之前，真的沒有。

　　儘管到了後來，連微生羽自己也忘記了是在什麼時候，和什麼人約定了這麼一件麻煩事，但卻一直嚴格地遵守著，從不違背。

　　【「但是……綱吉君，也要再答應我一件事情——」】

　　淡金色長髮的小女孩伸出手，輕輕地碰了碰棕發小男孩手臂上的傷口，銀灰色的眼眸中，閃過了一道夾雜著複雜和愧疚的細小光芒。

　　【「如果……如果以後，綱吉君還想保護我的話，請一定要先保護好自己……等綱吉君以後變厲害了！再來保護我！」】

　　迎著小女孩認真而專注的目光，小小的沢田綱吉愣了一下，隨即重重點頭。

　　兩個孩子認認真真地勾住了彼此的小手指——拉鉤蓋章。Visconti愣了一下，卻是無奈地笑笑，竟也不曾多言。

　　（二）

　　兒時最為純粹的童言，往往也最為真心……只可惜，也最容易被遺忘。

　　——彭格列九代目年過半百，卻是只有Xanxus一個養子，這樣看來，沢田綱吉繼承彭格列……只怕也是遲早的事情。

　　那個時候的話，沢田綱吉，你還能守住你此刻的承諾嗎？

　　——「彭格列十代目……可以的話，請在我力所不及的時候，保護我的妻子和……女兒，阿羽。」

　　為首領擋住危險，這是彭格列每個成員都義不容辭的事情。只是，在Visconti留下斷後之時，對年輕的彭格列十代目所說的話，最終用的卻是「阿羽」而不是「Elisa」這個稱呼。

　　彭格列首領專屬的直升飛機上，棕發青年將手中淡金色長髮小女孩欺負棕發小男孩的照片放在眼前，一邊看著，一邊不自覺地彎起了唇角。

　　坐在沢田綱吉身側，剛剛輸血完畢處理好了傷口就吵著鬧著要去亞洲、卻是一上飛機就睡得不省人事的淡金色長髮少女微微歪了一下腦袋，整個人幾乎都要靠在了沢田綱吉的肩膀上——感覺到了肩膀上的重量，棕發青年怔了怔，側頭看去——微生羽卻已經揉著眼睛醒了過來。

　　「呵啊……誒，綱吉君……抱歉，讓我看看，現在飛到哪裡了？」

　　大腦仍然處於睡眠狀態，微生羽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此時靠在沢田綱吉身上睡覺的姿勢有多麼曖昧，反而變本加厲地伸著腦袋壓在了青年的胸口，呆呆地想要看看窗外——只是，飛機現在這樣的高度，又怎麼可能看得出來？

　　「綱吉君我的眼睛好像不太好使了……為什麼怎麼看都是一片白？現在飛到哪裡了？看不見獅身人面像金字塔也看不見大本鐘我們到底在往哪裡飛……」

　　……原來阿羽也有這麼笨的時候啊。

　　唇角微微彎起，棕發青年輕輕抬起手，將少女不經意間拂過自己下巴的淡金色髮絲撩起，手指略略頓了一瞬之後，將她腦後微亂的長髮輕輕攏在了一起，最後，沢田綱吉的手停在了她的肩頭。

　　「醒了嗎……因為給你輸血花了點時間的緣故，我們出發的有點晚。現在的位置，應該是在阿拉伯海上空……大約是馬爾地夫的附近吧。」

　　「誒……還要繞路嗎？」皺了皺眉，微生羽對於自己此刻的行為和動作完全沒有感覺到半點不對，反而微微撅起了嘴，「我還以為專機會更快呢……」

　　看著淡金色長髮少女好像撒嬌一樣地可愛神態，沢田綱吉一瞬間稍稍有些晃神，隨即卻是很快反應過來：「本來可以不繞路的，可是想掩人耳目的不是阿羽你嗎……從各個海域通過的話，彭格列的專機可以避開所有的盤查和關卡；走國界上空，就要和各國國防部打招呼。」

　　「誒……除了公海，其他國家的海域也可以啊？」

　　「嗯。」

　　看著睡眼松惺的微生羽一邊打著呵欠一邊直起身子，棕發青年感覺到胸口上溫暖柔軟的觸感退了開去，輕輕挑眉，應道，「一般情況下，只要非戰爭時期都可以。」

　　「真好啊，彭格列BOSS的專機真方便。」揉了揉太陽穴，微生羽從位置上的袋子裡拿出了一瓶礦泉水，輕輕喝了起來，一邊開口調侃著道，「做彭格列的BOSS也真心不錯啊……難怪Xanxus和巴厘安一天到晚想著篡權。」

　　看著微生羽一臉無所謂地說著彭格列內部其他人提都不敢提一個字的事情，沢田綱吉卻是沒有絲毫的反感，反而微微有些好笑。眨了眨眼睛，年輕的彭格列十代目低笑出聲，搭在微生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唇角挽起了一個淡淡的弧度。他低下頭，湊近了微生羽的耳邊，看似隱蔽，聲音卻足以讓直升機上的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

　　「很羡慕？那……其實，做彭格列BOSS的夫人，一樣方便呢……要不要試試？」

　　淡金色長髮的少女聞聲，整個人瞬間僵硬在了那裡——脖子保持著上仰60°喝水的姿勢，微生羽銀灰色的大眼睛眨了眨，好像是大腦接受信心有障礙一樣似的……下一秒，她「噗」地一聲將嘴裡所有的礦泉水噴到了地面上，一手抓著礦泉水瓶，另一隻手按著胸口拼命開始咳嗽——

　　「咳咳咳——！」

　　——調侃不成，反被調@戲的杯具，大約就是指微生羽現在的慫樣了……

　　接過一邊偷笑著的彭格列成員遞過來的餐巾紙，微生羽一邊擦著嘴角的水漬，一邊用一種驚疑不定地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著身側笑得溫和柔軟的棕發青年，好像要重新認識他一樣。

　　「咳咳……咳……！綱……綱吉君……？」

　　第一次——或者說，終於將自己腹黑的一面展現在了微生羽的面前，沢田綱吉看著眼前不知道是因為咳嗽還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而滿臉通紅的淡金色長髮少女，對於自己收到的效果很是滿意。聽見微生羽的聲音，仿佛還嫌不夠一般，沢田綱吉再度開口，給了微生羽最後一擊——

　　「嘛……說不定，彭格列BOSS的夫人，會比彭格列BOSS更方便呢。」

　　「……」

　　微生羽吸取教訓，這一次沒有喝水——稍稍僵了一下，她刷的一聲扭過了頭，滿心糾結地開始咬礦泉水瓶子的瓶口……

　　——要吸取教訓啊，絕對要……以後絕對不能再胡亂調侃綱吉君！

　　……想想也是啊，到底是【彭格列十代目】，那是一般人當得了的嗎？！和Reborn那傢伙混了那麼久，沢田綱吉怎麼可能是清純無辜任人揉捏的小白兔啊TAT……

　　（三）

　　「——不想知道嗎？」

　　終於看夠了微生羽臉紅咳嗽的樣子，沢田綱吉見好就收，轉移了話題，「那批毒品的下落，還有貝利家族的下場？」

　　「……」偷偷看了看沢田綱吉，確認對方已經恢復了正常狀態，微生羽這才滿心糾結地點了點頭。

　　——毒品，那可是一整艘貨輪的高純度毒品啊……對於黑手黨而言，那絕對是暴利中的暴利。微生羽以為，沢田綱吉是絕對不會對她透露一個字的。雖然作為一個曾經的天朝大學生，微生羽對毒品幾乎是帶著幾乎生理性的厭惡，但是現在，她既然決定涉足黑手黨，那麼……哪怕是黑暗的一面，她也想要知道最真實的彭格列。

　　（……和，最真實的，綱吉君。）

　　「毒品被銷毀了。」

　　出乎微生羽的意料，沢田綱吉的回答居然不是「回收待查」，而是「銷毀」——這樣回答，讓微生羽一下子忘記了先前的尷尬，轉過頭，驚訝出聲：「——沒有……『回收』嗎？」

　　「——『回收』？」沢田綱吉轉過頭，挑了挑眉，「阿羽你的想法，和彭格列內部的一些老頭子還真是不可思議地一致啊……」

　　「誒？不、不是那個意思啊——」

　　「啊，我知道……開個玩笑。」揮了揮手，沢田綱吉象徵性地彎了彎唇角。但是很明顯，和先前相比，這一次的笑意卻僅僅是停留在了唇邊，棕發青年那雙棕色的眼眸中，只有嘲諷，沒有笑意。

　　「所以這一次的事件，我表面上是交給了迪諾先生；實際上，卻是借著迪諾先生，間接拜託給了雲雀前輩和洛雲清小姐。」

　　——迪諾和洛雲清，是在黑手黨學校就認識的好友；而另一方面，在他們國中時期和巴厘安進行指環爭奪戰的時候，迪諾又擔任了雲雀恭彌的家庭教師。這麼一來，就沒有比迪諾更好的人選了。

　　眾所周知，要是有毒品落在洛雲清和雲雀恭彌的手上，絕對是連一撮灰都留不下來的。尤其是洛雲清，為了將毒品清出亞洲，不惜將尼洛家族整個連根拔出。其手段之狠厲，不輸給巴厘安絲毫。

　　要是那批毒品被彭格列上層的那些老傢伙摸到，他們肯定會為了利益而不顧沢田綱吉的嚴令，這樣不但有損于彭格列的顏面，更是傷到了沢田綱吉作為彭格列十代目的威信——所以，當沢田綱吉將塔蘭托港□給加百羅涅的時候，就是等於給了洛雲清一個暗示：一旦到手，馬上銷毀。

　　洛雲清下手，自然是乾淨俐落。她有沢田綱吉和雲雀恭彌撐腰，再加上原本就身份特殊，和洛家族關係匪淺，完全不怕得罪那些元老們。大不了，假意從彭格列正式成員裡除名——除名又怎麼樣？她還是雲雀恭彌的妻子，照樣在彭格列活動。

　　想通了這一節，微生羽的眉毛抽搐了一下，隨即再度看向了沢田綱吉：「那麼……貝利家族呢？他們不會反抗嗎？畢竟……雖然彭格列不允許，但是在黑手黨裡，販賣毒品很常見吧。」

　　「貝利家族……？」

　　仿佛聽到了什麼笑話，沢田綱吉嘲諷一笑，靠在了直升機的窗戶邊上，「——已經沒有什麼『貝利家族』了……同時劫持了一架飛機和一艘客輪，威脅到了近百名普通人的性命……你以為，『復仇者監獄』是幹什麼吃的？」　　　　　　　　　　　　


☆、可以彎下腰，把背借我踩一下嗎

　　（一）

　　中國，N市，大學城——

　　「當彭格列的BOSS果然很方便啊……」

　　當微生羽和沢田綱吉踩著皎潔的月光和路燈稀薄的燈光，並肩走入S大的大門的時候，看著久違的黑臉門衛，微生羽習慣性地吐了吐舌頭，縮著脖子在門衛大叔怪異的目光中拽著沢田綱吉的手，一邊迅速地竄進大門，一邊這樣想著。

　　——校規裡，好像是不允許染頭髮的……囧。其實現在才是她頭髮本來的顏色啊……

　　……當然，在經過了直升機上被反調戲的事件之後，微生羽是再沒有那個勇氣當著沢田綱吉的面說「好方便啊好方便」諸如此類的這些話了。

　　本來要是做那架被迫緊急降落的班機的話，微生羽只能先到上海，然後再轉乘其他飛機才能到達N市的；而彭格列的直升機在N市祿口機場有專用的停機坪，沢田綱吉讓人直接降落在那裡之後，兩個人只要出來打個車，不用一個多小時，就到達了她的目的地。

　　——真是……太方便了啊！！！

　　——【「很羡慕？那……其實，做彭格列BOSS的夫人，一樣方便呢……要不要試試？」】

　　就在微生羽兩眼亮晶晶地這樣想著的時候，沢田綱吉先前的話語驀然滑入了她的腦海……下一秒，微生羽猛然甩開了自己抓著沢田綱吉的那只手，在警衛大叔們奇怪的目光中死死抱住了腦袋，開始拼命甩頭……！

　　——短、短時間之內，還是不要再想這件事了吧……！總，總之……先進去吧……

　　深深吸了口氣，微生羽機械地轉過頭。然而不等她開口，沢田綱吉卻已經先伸出了手，對著警衛大叔抱歉一笑，直接抱住了阿羽的肩膀，宣示意味十足地將她抱在胸口，沒有半點遲疑地向著正門圖書館的方向邁了過去。

　　……這裡好像是S大吧？！是她的學校而不是沢田綱吉的並盛國中吧？！喂喂喂，怎麼搞得好像她才是第一次來的那個似的？！

　　而且……綱吉君的這個動作……在義大利那個開放到可以當街【嗶——】的荷爾蒙之國是沒什麼啦；可是在中國N市，尤其是在男女生比例1：7的S大裡，被沢田綱吉這樣的優質帥哥抱在懷裡往前走……拉仇恨值的效率簡直頂級到爆棚啊！

　　頂著S大校園裡，眾多女生刀子一樣的嫉妒目光，微生羽感覺鴨梨山大，冷汗頓時津津而下；饒是沢田綱吉身為全世界最大黑手黨的BOSS，在走了十幾步之後也被這強大怨念弄得有些扛不住了。遲疑了一下，沢田綱吉低了低頭：「……阿羽。」

　　「什麼事……」

　　「……是我太敏@感了嗎……總覺得，我們倆好像被很多不友好的目光籠罩著啊……？」

　　「……不是錯覺啊，綱吉君。」

　　深深歎了口氣，微生羽用那雙銀灰色的大眼睛略帶幽怨地斜了沢田綱吉一眼。在感覺到左側有人拿出手機開始拍自己和沢田綱吉的瞬間，用幾乎可以說是熟練的動作，和沢田綱吉有志一同地向著右邊歪了歪頭，只留給了那位偷拍君一個淡金色的後腦勺，然後，將沢田綱吉的爪子從自己的肩膀上毫不猶豫地拍了下去。

　　「——歡迎來到N市的女兒國大學啊……在這裡，幾乎每一個男生都有著絕對的性別優勢。你的人氣，絕對不遜色於你在黑手黨貴婦們眼中的熱門程度……這樣說，明白了嗎？綱吉君？」

　　（二）

　　——S大是一個極度饑渴的大學。無論男女。

　　微生羽剛上大學的第一個學期，和葉萱一起去學生會應招，一路過關斬將殺到終選才驀然發現：明明S大今年的新生裡女生人數遠遠大於男生，但是這一屆的新幹事裡面，男女比例居然達到了9：5，兩個人不禁同時默了。

　　「阿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因為，招新面試的，大多是學姐……吧？小萱……」

　　「……有道理。」

　　【女兒不聽話，送她去S大；兒子不聽話，送他去D大】，這句話是阿羽在學姐那裡聽到的一句戲言，順便一說：D大男生人數是女生的六倍以上。

　　以上事項，只能說明S大女生的饑渴；至於男生嘛……

　　「楊陌涵——！！！我愛你——！！！」

　　橘黃色溫暖的燭光，在S大女生宿舍樓的底下排成了一個巨大的心形，中間是大大的「YMH，I Love You」的字樣，在N市一月初這樣冰天雪地的天氣裡，不客氣的說簡直是「呵氣成冰」；然而，就算是這樣的寒冷，也澆不滅告白男主角的如火熱情。都說戀愛使人退化，在微生羽看來，戀愛還有使人不怕冷的力量——大約是為了帥氣，這個男生居然穿著一套破破爛爛的朋克風衣褲，自以為酷帥地跳著街舞，完了還不時對著女生宿舍樓繼續大吼「我愛你」。

　　「綱吉君……你運氣真好。敬請觀賞，S大名產，告白門……」一邊費力地將自己淡金色的長髮塞進剛剛從小攤上順手摸來的毛線帽裡（好孩子不要學，阿羽是因為一摸口袋全是歐元……），一邊笑眯眯地拍了拍僵硬的沢田綱吉：「男生向女生告白還算正常，女生找男生告白的也不少；要是趕上愚人節，說不定還有男男或者女女……」

　　身為男生，沢田綱吉對於身週一大群你擠我我擠你拼命圍觀的雌性動物們表示鴨梨山大：「……為什麼非要在樓下告白？要是告白的話，可以上樓，在那個女生的門口——」

　　「S大鐵律，兇殘的宿管阿姨詔曰——」故意拉長了話尾，微生羽皮笑肉不笑地伸手為沢田綱吉擋開了一個意圖趁亂用自己的女性第二特徵向沢田綱吉身側撞來的女生，毫不意外地收到了對方羞惱不平的神色。微生羽眨了眨銀灰色的大眼睛，在對方開口說話之前拉著沢田綱吉的手迅速跑出了人群，熟練地繞到了宿舍樓後面的鐵欄杆前面，這才將後半句話笑嘻嘻地說出了口。

　　「——【雄性與寵物不得入內】。不過，我們可以翻牆~」

　　伸出了纖細白皙的小手，微生羽指了指大約有兩米多高的鐵欄杆，兩邊的牆頭上還有零零碎碎的玻璃碎片——如果換做是兩年前初入S大的微生羽，絕對會望而卻步；然而，對於現在的微生羽和沢田綱吉而言，這不過是小菜一碟。

　　被微生羽猛然拉住開始向著宿舍樓後面跑的沢田綱吉張了張嘴，最終卻是將想要說的話生生咽了回去，化為了唇角一抹不易察覺的淡笑：厲害如他彭格列十代目，又怎麼會沒有察覺到那個女生的動作？只是……如果阿羽願意幫他解決這一類的麻煩的話，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目測了一下眼前欄杆的高度，沢田綱吉知道，就算是彭格列最底層的小混混，絕對也可以輕鬆地一躍而過；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微生羽居然開始脫鞋子……而且還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阿羽？」心中驀然生出了些許不太好的想法，沢田綱吉囧囧有神地迎上了少女銀灰色明亮的大眼睛，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綱吉君綱吉君，乖乖彎下腰，把背讓本小姐踩一下吧……」突然蠻橫了起來，微生羽笑得無比燦爛，沖著沢田綱吉勾了勾手指，頗有報仇意味地眨了眨眼睛：「之前說過的吧——『彭格列BOSS夫人』什麼的……哼哼！我以前看見過的喲，男女生約會晚歸，阿姨鎖門了之後，女孩子就是踩著男孩的背翻牆進去的哦！怎麼樣？綱——吉——君——？」

　　——身為【彭格列十代目】的綱吉君，就算是面對真正的【彭格列十代目夫人】，也未必會真的彎腰讓女人踩在背上吧？自己這樣的要求，絕對會被綱吉君直接拒絕吧……這樣的話，之前在直升機上綱吉君的戲言，也會不攻自破吧……

　　事實上，就算是在無比正經地脫了靴子之後，微生羽也從沒有想過真的要讓沢田綱吉把背借給自己踩著翻牆什麼的。不說沢田綱吉身為黑手黨BOSS的尊嚴絕對不會答應，讓獄寺知道的話，自己根本不用想在義大利混了……綱吉君和自己關係再好，也不過是朋友。就算加上自己父親的分量，也是自己的身份比較低——

　　只不過……只不過……除了想要借機撇清直升機上對方不清不楚的戲言之外，微生羽卻也無法解釋，自己內心，那些許的期待感——

　　（如果……如果綱吉君，如果他真的彎腰的話……自己……）

　　——儘管微生羽很清楚，自己無論如何是絕對不會去踩綱吉君的背的；但是還是在心底，某一個小小的角落裡，意味不明地期待著對方會彎。

　　哪怕和自己一樣，僅僅是做個樣子也好——

　　「——我的榮幸。」

　　在鐵欄杆前面微微有些黯淡的路燈燈光照耀下，棕發青年清秀英俊的臉上，在一瞬間閃過些許的無奈和寵溺之後，換上了微生羽無比熟悉的溫暖笑容。儘管周圍一切冰寒徹骨，冷風陣陣，但是在棕發青年毫不猶豫蹲□彎腰的時候，微生羽卻仿佛回到了那個在羅馬初次睜開眼睛，和沢田綱吉共游羅馬，陽光絢爛的溫暖午後。

　　青年黑色的風衣外套已經脫去了，也許是怕女孩子踩上去的時候滑到——穿著那樣一身正式的深黑色西裝，彭格列家族的十代首領可以在新年酒會上和來自世界各地的上流社會人士談笑如常，不卑不吭；卻也可以，為了自己心愛的女孩子彎腰，將自己寬闊的背部借給她踩，翻一道她根本不需要借力就可以輕易越過的鐵欄杆……只為對方的一句戲言。

　　「誒……？」

　　面對著沢田綱吉那雙無比認真的棕色眼眸，微生羽完全愣在了那裡。就連近在咫尺的告白門眾人的起哄聲，也仿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一瞬間，她仿佛清楚地聽見了，沢田綱吉的……【心音】。

　　她嘗試過很多次，對於【霧】屬性的人的心音，她和父親一樣都最為敏銳；其次依次是【雲】，【雷】，【雨】，【嵐】，【晴】……但是對於【大空】和【大地】屬性的人，她卻從未真正聽到過他們的【心音】。無論是沢田綱吉還是迪諾·加百羅涅……她都不曾真正聽到過。

　　所以，她可以用【心音】能力模擬出除了【大空】以外任何屬性的火炎，卻唯獨不能放出【大空】屬性的火炎。

　　可是現在……一直以來，無法聽到的心音被自己聽到，只有一個解釋。

　　——對方，真心地，非常地，想要向自己傳達一種……心意……

　　「那個……綱吉君啊……」

　　被對方認真到不行的目光逼得實在無法了，微生羽心裡說不出是挫敗還是高興……然而，這裡雖然人少，但是也是公共場所啊，所以——「我，我開玩笑的啦，綱吉君……」

　　「我是認真的，阿羽。」

　　並沒有站起身，沢田綱吉伸出手，阻止了阿羽要去穿靴子的動作。看著對方銀灰色的眼眸，他一字一頓，無比認真地道：「很抱歉……阿羽。」

　　「我很明白，比起其他的男人，我不但不能給你平安無憂的生活，反而可能會連累你在腥風血雨裡不能脫身……僅僅這一點，我已經輸給了很多你身邊的男孩子了；但是在我所可以做到的一切裡面，只要別的男人可以為女朋友做的，我都會盡力為你做到。」

　　微生羽定定地看著沢田綱吉，張了張口，一瞬間有白色的霧氣從她的唇間逸散開來……低下頭，她彎了彎紅唇，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側過頭，過了大約五分鐘的樣子——似乎是告白門的女主角終於下來了，不遠處圍觀的眾人突然爆發出了口哨聲和歡呼聲的時候，她終於抬起了頭。

　　銀灰色的眼眸中有明亮的光華流轉著，少女清秀的面容在路燈忽明忽暗的照耀下，顯現出了幾分不真實的美感——然而，在沢田綱吉棕色溫潤的眼眸中，卻沒有絲毫的動搖。

　　微生羽突然抿了抿嘴角，輕輕笑了起來，然後她好像終於決定了什麼一樣，抬起了尖尖的下巴，好像女王一樣驕傲地開口，道：「呐……既然如此，綱吉君，我要踩了哦——絕對！不可以把我摔下來！聽見了嗎？嗯？」

　　（三）

　　——沒有燭光，沒有大聲的告白，沒有眾人皆知的圍觀……也沒有玫瑰花，擁抱和親吻。

　　但是，只不過是對方的一個彎腰，她便已覺得心滿意足了。

　　讓雙手染上鮮血，危險的生活，黑暗的未來……永遠失去曾經平凡的幸福，其實這一切，全部都是阿羽自己決定的。

　　她見過了太多次的告白門，鮮花戒指甜品高級香水……這些東西，在現在的微生羽看來，都顯得太過於微不足道了。很可笑，不是嗎？那些男生只不過是花著父母的錢，然後自以為擁有了一切，可以去博女生的歡心；倘若女生不理會他，便覺得對方有眼無珠，不識相。但是，正相反，沢田綱吉明明是靠著自己的雙手和能力，手握了世界上難得的權力和財力，卻仍然對自己說著抱歉，看見自己的不足。

　　——因為想要給她所有一切最好的，因為覺得她配得上他自己有的和沒有的一切美好，所以無論自己擁有了再多，也覺得抱歉。

　　……我也是的，綱吉君。

　　伸手攀住了欄杆，微生羽輕輕巧巧地翻了過去——在落地的一瞬間，她抿著唇，抬起了頭，看著沉黯的夜空，淡淡一笑。

　　——迄今為止，黑手黨BOSS的妻子，無不是出自名門，就連情婦往往也是身份高貴……可是她的父親下落不明，能不能為彭格列帶來利益真的是個未知數。但是……但是倘若，她可以成為巴厘安的雲守，打敗那些來自其他家族的頂級殺手……那麼，到時候，絕對可以讓全世界所有的黑手黨刮目相看！

　　看來……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自己重要的人們，亦或是，精心栽培自己的大家，和……綱吉君——自己這一次，都沒有輸掉的理由啊。


☆、童話故事裡，坍塌的城堡

　　（一）

　　我們小時候看過的童話故事，往往只講到了一半。

　　安徒生也好，格林也好，在講到「公主和王子終於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之後，就會為全篇畫下休止符。因為唯有這樣，才能算是童話。

　　童話故事不能講到大結局，也不用講到大結局。

　　孩子們聽故事只能聽到一半，而剩下的另一半，在孩子長大之後，會由現實講給你聽。

　　——灰姑娘嫁給了王子。但是當王子成為國王之後，她總會老去；而國王又會再次舉辦舞會，遇見下一個遺失水晶鞋的美麗少女。到那個時候，整個王國的人都會像當年一樣，竭盡全力地尋找國王心心念念的新王妃，誰還會去看舊王妃滿臉皺紋的淚眼斑駁？

　　可是……那，才是童話真正的結局。

　　冰寒的夜風，夾雜著些許細小的雪花，從夜空中最高的地方一點點降落下來，飄落在了少女白皙漂亮的臉頰上，受熱融化，變成了細小晶瑩的水珠。葉萱定定地站在宿舍樓的走廊上，看著那個大聲告白的男孩子抱著自己的心上人興高采烈地在那一簇簇溫暖柔和的光芒中開始急速地轉著圈子。

　　葉萱身後的宿舍，大門敞開著，冷空氣急速地湧入，將所有的溫暖吞沒抽離——她仰起頭，輕輕歎了口氣，看著樓下圍觀的人群漸漸散去，過了許久，才終於感覺到了冰寒。微微顫抖了一下，葉萱這才想起來，自己的會計理論才複習了一半。

　　——明天就要考試了吧……

　　將宿舍門關上的時候，葉萱驀然感覺腦袋裡微微一陣眩暈——她伸出手扶著門把手的同時輕輕抹了抹額頭：果然，有一點……一點燙呢……

　　眼前的景物一瞬間有些錯位，葉萱狠狠搖了搖頭。獨自走到了桌子前面，伸出冰涼的手指，剛要拉抽屜拿藥，卻又突然想起來，自己的抽屜還是鎖著的。

　　——糟糕，還是先喝點熱水吧……

　　這樣想著嗎，葉萱只好又扶著桌子彎腰去拿熱水瓶。可是，不等她的手指碰到熱水瓶，她卻突然愣住了。抬起頭，葉萱愣愣地看著宿舍陽臺的方向，已經入了夜的陽臺上本來就看不真切，再加上由於寒冷的緣故，窗戶玻璃上附上了一層白茫茫的霧氣——但是，方才有什麼東西「啪嗒」一聲拍在陽臺瓷磚上的聲音……葉萱確確實實地聽見了。

　　「……誰？」

　　說不害怕，那是騙人的——尤其是最近N市還流傳著有殺人搶劫的慣犯正在潛逃的流言。就算是威武如葉萱這樣的專門練過的傢伙，突然發現陽臺上有人在往自己宿舍爬，一瞬間還是產生了其惡劣的恐懼感。

　　「……」

　　咬著嘴唇，葉萱下意識地伸手往桌上摸去——卻只抓到了一隻圓規；而陽臺上那個模模糊糊的身影，卻是顯得越加可怖起來。儘管葉萱在心裡拼命叫囂著希望對方只是路過，儘管她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應該趕緊逃……但是……

　　隔著沾滿了白色霧氣的玻璃窗戶，黑色的人影攀住陽臺，輕輕一躍便跳了進來，動作熟練而流暢。要不是對方爬的使自己的陽臺，葉萱絕對會給對方一個滿分。只是現在，葉萱的腦海裡在一瞬間閃過了搶劫殺人犯、年關前的小偷、入室搶劫……等等一大堆的事物之後，她感覺自己由於低燒引發的眩暈愈加厲害了。

　　——怎麼辦……

　　——要趕緊逃……

　　黑影在陽臺上站定，轉過身伸出手，下一秒，竟是又拉了一個人影上來了——葉萱猛然咬牙，臉色發白：這樣的話，自己就要一對二了嗎？！

　　——要是，要是阿羽在的話……就好了……

　　第二個黑色的人影，看上去竟是無比熟悉學校佈置的樣子，爬上陽臺之後，伸手就抓住了牆壁上的掛鉤借力躍入。隨後徑直走到了窗戶前面，伸手推了一下窗戶，那扇窗戶上的插銷便掉了下去——葉萱一瞬間將學校如此老土沒用的設施恨得幾乎見血，而那個人，隨後伸出手，從窗戶繞了一下——直接拉開了門上的把手……

　　葉萱握著圓規尖銳處的手指微微發白，幾乎和她攤在桌子上的草稿紙一個顏色了！而就在這時，葉萱卻突然皺了皺眉，整個人定在了那裡。

　　「呐呐……綱吉君，我以前聽我們學校宣傳的時候，都覺得好奇怪啊！那些人怎麼可能徒手爬上四五樓呢？現在親身實踐，才發現原來這麼輕鬆啊……」

　　「……」聽見了某個極為熟悉的聲音，葉萱默默地低下了頭，面無表情地放下了圓規。伸手，從書架上抄起了一本精裝版厚重的《國富論》，無聲地掂量了一下。

　　「——我們學校的設備真是爛透了！而且宿管阿姨還不許自己換尼瑪真是太可惡了……」來人一邊說著，一邊講陽臺的玻璃門打開；與此同時，葉萱面無表情地舉起了《國富論》，架在肩上作隨時投擲狀……

　　「現在想想，救那個破抽屜的破鎖？不要說是歐泊了，就算是我，隨地撿一根鐵絲也——」

　　「那個，阿羽，小——」站在淡金色長髮少女身後的棕發青年，在開門的一瞬間猛然見到了門內葉萱面無表情的黑臉和「投擲者」的經典動作。沢田綱吉臉色微變，提醒的話還未說完，葉萱就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手中的《國富論》想炮彈一樣迅猛地發射了出來——

　　「梆——！！！」地一聲巨響，微生羽聒噪的聲音戛然而止，整個人砰然倒下——沢田綱吉滿臉黑線地接住了少女的身子，然後抽著嘴角，對上了一邊撣著手掌上不存在的灰塵，一邊將書架上的《牛津高階英漢大字典》拿了下來，冷冷地看著自己的葉萱。

　　……面對著槍林彈雨都從無畏懼的彭格列十代目，突然感到鴨梨山大。

　　「那位小哥……」呲了呲牙，葉萱在收拾了微生羽之後頓覺整個人神清氣爽，拿著字典好像鞭子一樣地指了指微生羽空掉的床鋪，「你可以墊個報紙，然後把那具屍體放在上面，謝謝。」

　　沢田綱吉：「……」

　　（二）

　　就好像無論過去了多少年，無論我們長到多大，變得多麼事業有成……但是只要當我們回到家裡，只要面對著自己的父母，都會瞬間變成那個任打任罵的小破孩兒一樣。

　　——同理，無論微生羽變得多麼彪悍，就算她在經過了Reborn和拉爾的無限斯巴達之後，已經是可以和貝爾對招的高手，在面對著從高中開始就罩著自己的葉萱女王，還是會瞬間退化成……一個標準的廢柴。

　　沢田綱吉看著眼前捂著紅彤彤的額頭，眼淚汪汪地在葉萱床鋪上打滾撒嬌的微生羽，再看看背對著微生羽，自顧自複習會計學的葉萱，一瞬間不知道是該羡慕還是該黑線。

　　「TAT……小萱好過分，人家的頭好疼……嗚嗚嗚……」

　　沢田綱吉：「……」

　　「既然沒死，就從老娘的床上滾下去。髒死了。」

　　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嚇的……總之葉萱覺得自己總算清爽了一點點。只不過，小小的眩暈還是免不了——她伸手去摸桌上的鑰匙，想開抽屜拿藥，卻不料眼前的鑰匙突然一個重影，她摸了個空。沢田綱吉看在眼裡，剛要開口，自家剛剛上任的女友已經從床上飛速地彈了起來，神速地捧著葉萱的臉蛋，小心翼翼地將自己和對方的額頭碰在了一起。

　　彭格列十代目危險地眯了眯眼睛。

　　「小萱……你，發燒了？」

　　完全沒有注意到沢田綱吉危險的神情，微生羽背對著棕發青年，全然不知此刻兩個人的姿勢多麼像是在親吻；倒是正對著沢田綱吉的葉萱，將青年一瞬間的不自然盡收眼底。

　　「我……沒事。大約是晚上剛剛看熱鬧的時候，吹了點冷風。」說到這裡，葉萱突然停了一下，「那個……阿羽，你們是翻牆進來的？」

　　「嗯……啊疼疼疼——！」微生羽剛剛應了一聲，就被葉萱狠狠揪住了耳朵。上一秒還認真帥氣的銀灰色大眼睛一下子恢復了先前撒嬌打滾的狀態，眼淚汪汪地被迫做起了保證：「我錯了……小萱我知道錯了！松松松……鬆手啊！要掉了要掉了TAT……！！！」

　　葉萱抿了抿唇，順利地捕捉到了棕發青年眼中一閃而逝的心疼，這才松了手。心裡一時間說不出是什麼感覺，葉萱坐回了位置，任由微生羽捂著紅紅的耳朵，絮絮叨叨好像老媽子一樣地幫自己打開了自己的抽屜，熟門熟路地找出了退燒藥，忙前忙後地倒水沖藥送到自己跟前……

　　葉萱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無聲地看著那個曾經什麼都不懂的微生羽為自己做著這一切，一雙漆黑的眼眸眨了眨，裡面漸漸地蒙起了一層淡淡的水霧。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覺得眼前的景象微微一晃，仿佛看見了幾個月前，自己生理痛的時候，身為學生會會長兼紀檢部長的肖澤，為了自己翻了有生以來的第一次牆，還劃破了一件很喜歡的皮革外套……就是為了幫自己送一包三塊錢的紅糖。

　　——那個時候，肖澤也是這樣絮絮叨叨地囑咐自己注意保暖、多喝熱水……那個時候，他也是這樣為自己忙前忙後的。

　　【「從今往後，就算微生羽不在，我也會一直陪著你……絕對，不會讓你覺得孤單的。」】

　　【「我說過的啊……不會離開的。」】

　　【「翻牆的感覺也不錯啊……第一次不熟練才會這樣。以後多試幾次，總會熟練起來的——誰叫我喜歡你呢？」】

　　……

　　可是現在……

　　葉萱眨了眨眼睛，一直眨著眼睛想要忍住的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她低下頭，任由滾燙的淚珠順著自己被冷風吹得生疼的臉頰流了下來，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染濕了一片地面。在微生羽轉身看過來之前，她及時伸出腳，踩住了那片水痕；卻不知道，以微生羽現在的耳力，不要說是一滴眼淚落地，就算是一片樹葉，她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看著葉萱掩飾的動作，沢田綱吉挑了挑眉，沒有多說什麼——只不過，看著微生羽平靜異常的神色，他卻隱隱感覺到了，微生羽心底不同尋常的波濤……

　　微生羽看著曾經無比活潑開朗的好友垂著頭，無精打采的樣子，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自己初到義大利的時候，葉萱欣喜地和自己分享「肖澤和自己告白」的興高采烈。然而，不過一年多的時間，竟變成了這樣……

　　——肖澤……

　　微生羽咬了咬唇——她真的不明白，小萱長得漂亮，性格好學習好體育好人緣好家世好……到底肖澤還能挑剔什麼？小萱到底哪裡配不上他？說實在的，有的時候，微生羽自己都忍不住嫉妒葉萱，可是肖澤卻不懂得珍惜。

　　輕輕伸出手，微生羽拍了拍葉萱的頭頂——黑色單馬尾的少女僵硬了一瞬，隨即猛然伸出雙臂，抱住了微生羽的腰。從一開始的低聲抽泣，到後來沢田綱吉回避去了陽臺上之後的放聲大哭……一直以來，葉萱都是個要強的女孩子，除了微生羽和家人，她幾乎從來不在別人面前哭。和肖澤在一起的時候，她一直是笑著的；而當肖澤離開，她就更不會讓他看見自己的眼淚了。

　　「阿羽，阿羽……嗚嗚……」

　　感覺到好友的悲傷，微生羽的眼眶微微一熱，鼻尖一下子也有些發酸起來——她仰起頭，看著宿舍裡白色的日光燈上，一隻肥肥的大蛾子有氣無力地撞著燈管，一下一下，發出「叮叮」的輕響。

　　——肖澤……選擇放棄小萱，你這混蛋一定會後悔的。

　　（三）

　　撒嬌打滾耍賴，一哭二鬧三上吊……微生羽使盡了手段，總算把葉萱哄去了床上休息——反正葉萱和她這種臨時抱佛腳的不一樣，平時就認真，期末根本不需要熬夜。

　　一月初的自來水絕對是處於冰水混合物的狀態，不需要冰塊，就可以拿來敷額頭。微生羽手忙腳亂地從葉萱的櫃子裡翻出了一條沒用過的小手巾，浸了水放在葉萱的額頭上——只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微生羽的十指已經凍得通紅。沢田綱吉站在一邊，輕輕皺了皺眉，伸手將微生羽冰涼的雙手握在掌心，努力讓她溫暖起來。

　　「謝……謝謝，綱吉君。」

　　沒有甩開對方的手，微生羽的目光微微漂移了一下。隨即將地上已經空了的熱水瓶拿了起來，和葉萱打了一聲招呼，下樓去打開水。

　　葉萱的熱水瓶，還是自己離開之前，那個寫著【偷瓶者期末掛全科】黑色小字樣的熱水瓶，上面陰森森的詛咒字樣，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經有些褪色，葉萱清秀可愛的字體也有些模糊了。微生羽看著那一排字，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了一年多前那個陰天下雨的夜晚，自己從圖書館裡走出來，在雨傘棚裡找了好久的雨傘——那個時候，還隱隱約約覺得有人在看自己，現在想來，應該是Reborn和山本吧。

　　……那也算是，一切的開始吧。

　　抿了抿唇角，微生羽和沢田綱吉一前一後，順著S大女生宿舍樓狹窄的樓梯過道往下走著——宿管阿姨對於進入宿舍的每個人嚴厲監控，倒是對於出去的學生不怎麼管，兩個人居然一路順利地從宿管阿姨的眼皮子底下走了出來。

　　一走出宿舍樓，便是一股強勁的冷風——瞥見微生羽被冷水凍得紅通通手指，沢田綱吉下意識的抬起手，剛要拿過微生羽手中的熱水瓶，就發覺到了少女的不對勁。

　　淡金色長髮的少女驀然停住了腳步，銀灰色的眼眸冷冷地看著宿舍樓門口的某個方向……沢田綱吉順著少女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見了一對穿著情侶風衣外套的男女言笑晏晏地並肩站在宿舍樓門口。

　　黑髮英俊的高大男生，看上去陽光帥氣，和國中時代的山本武隱隱有些神似。而他對面的同樣黑髮的女孩子低著頭，算不上漂亮，但卻又一種別樣的溫柔味道。只見她雙手捂著耳朵，微笑著說著什麼，男生怔了一下，臉上一瞬間露出了猶豫和複雜的表情——下一秒，那個女孩子突然抱著了男生的胳膊，搖晃著撒起嬌來。

　　——宿舍樓門口的人群眾多，但是沢田綱吉還是聽清了兩人的對話。那個女孩子正在要求男生把他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摘下來，給她戴上。

　　女孩子管男生叫，「肖澤學長」。

　　沢田綱吉隱隱明白了什麼——他伸出手，搭住了微生羽的肩膀，想要將微生羽拽走，卻發覺少女的神色似乎微微變了。她定定地站在原地，死死地看著肖澤臉上的神色，從一開始的猶豫和欲言又止，慢慢變為了寵溺和無奈，最終伸出手，開始解自己的圍巾。

　　女孩子——許晏的臉上一瞬間閃過柔柔的笑意，開心而得意。

　　沢田綱吉感覺到微生羽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來，好像強烈地壓抑著什麼似的——她死死地看著，肖澤將那條圍巾——那條葉萱反反復複織了大半個學期的圍巾，最後幾乎和商店裡完全沒有區別了才拿去送給肖澤的那條圍巾——從脖子上解了下來，套在了許晏的脖子上。

　　微生羽突然笑出了聲。

　　「——綱吉君……我是黑手黨，沒錯吧？」

　　「阿羽？」

　　「你和Reborn他們，不是一直都說，我不像黑手黨嗎……」

　　彎下腰，微生羽將手中的熱水瓶放在了地上，淡金色的長髮遮住了那雙一向神采飛揚的銀灰色眼眸，說出的話語幾乎和此時的夜風一樣冰寒：

　　「——我今天，就做回巴厘安！」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54

☆、You Are My Best Friend

　　（一）

　　記不得在哪裡看到過這麼一句話：女孩子在談戀愛的時候，會一瞬間變成瞎子——看不見對方的任何缺點、聾子——聽不進任何人的勸告、呆子——只要那個男生對自己說的話，都會當成聖經十戒遵守無疑。

　　愛情是世界上最要命的迷魂湯。一旦喝了，要清醒可就不是一盆冰水當頭潑下可以解決的了。

　　當微生羽在連續看著葉萱大半個學期日夜趕制要在肖澤生日那天送給他的圍巾、織了拆拆了織，整整返工了三次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和葉萱簡直一瞬間身處兩個不同的次元……對方那傻不拉幾的笑容，讓微生羽看著就胃裡發酸。

　　葉萱一下子成為宿舍裡眾人開玩笑的熱門對象。一時間，系裡大部分同學都知道了——葉萱在給喜歡的人織圍巾。

　　——許晏和她們一個宿舍，自然就更清楚了。

　　沒有人比同宿舍的同學更清楚，葉萱為了那條圍巾花了多少心思——哦對了，肖澤應該也清楚。

　　葉萱一個從小嬌生慣養的資產階級大小姐，十字繡都沒怎麼玩兒過，卻一下子挑戰圍巾。微生羽曾經撇著嘴說：你買個圍巾送他算了。卻被葉萱一笑置之。

　　——所以，才更不能原諒。

　　許晏和微生羽互相看不順眼，對於葉萱，卻抱著顯而易見的敵意：葉萱無論才貌家世，處處壓她一頭，微生羽看著她此時的笑容，幾乎都可以猜到，等一會兒她拿著圍巾回宿舍，準備怎麼將圍巾亂丟刺激葉萱。

　　微生羽一點也不敢去猜想，在自己一個人跑到義大利的這段時間裡，許晏一天到晚是怎麼在小萱面前耀武揚威……或者說，「不經意」地往小萱的傷口上撒鹽。

　　而作為小萱的朋友，自己居然在她最需要幫助和陪伴的時候，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真是……差勁透了。

　　她微生羽放在心尖上，幾乎可以用性命保護的人——竟然被這對狗男女這樣欺負？！她為了小萱和家人，成為黑手黨去殺人放火也在所不惜……可是他們算什麼東西？也敢這麼對小萱？！

　　——別說現在的她是不擇手段的黑手黨，就算是以前八百米都跑不完的廢柴呆羽，也絕不可能沉默下去，坐視不理！什麼？談戀愛是人家的事，她管不著？呵……她不是巴厘安嗎？你見過講道理的巴厘安？她現在沒有沖上去給肖澤那個混蛋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就已經是祖國法律和自己先前十多年道德標準的致敬了！！！

　　——什麼「朋友的事讓他自己解決是對朋友的信任」？啊呸！！！說這話的全部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看電視劇的時候，渣男欺負女人唏噓一聲就算了那是因為那姑娘和她沒一毛錢的關係！你要是個姐姐，看見自家親妹妹被一對狗男女欺負得一個人在宿舍裡病怏怏的沒人照顧，一轉身還看見那賤人拿著你妹妹的心血樂得屁顛屁顛地準備隨時刺激她，你鎮定的起來？！你妹！！！讓小萱自己解決？就解決得蹲在宿舍裡生病！小萱這人她微生羽還不瞭解？要是肖澤欺負的是微生羽，葉萱絕對當場掀桌翻臉打人，就算她再喜歡肖澤也一樣；可是，現在肖澤欺負的人是小萱自己，那貨心裡想的，十有八九就是在學習和學生會裡憑實力把肖澤打敗這種文明而不解氣的報復方法！肖澤搞不好就是吃准了小萱這樣的性子，才特麼這麼輕易地就欺負了她……

　　都說愛情使人大腦容量降低，現在阿羽要說，狗男女也能讓人類的CPU瞬間停止運轉。

　　——不過，沒關係……對付這對狗男女，她現在根本不需要用腦子，只要能揮拳頭就行了。許晏的戰鬥力可以和她的本質看齊，根本就是渣；肖澤的話，好像練過跆拳道……不過，估計也就是稍微厲害點的渣吧。

　　既然葉萱可以為了她，不過自己的原則和人動手；那麼……她微生羽，為葉萱打架，不也是理所當然的嗎？

　　一步，兩步，三步。

　　微生羽在肖澤和許晏身側站定。兩人似是察覺到了她的腳步聲，下意識地側過頭看過來——只見，淡金色長髮的少女眨著那雙銀灰色的大眼睛笑眯眯地站定。原本穿在身上的灰色風衣外套早就和沢田綱吉一起在宿舍裡脫了，強行蓋在了葉萱的被子上，微生羽就這樣，僅僅穿著一件深黑色的歐式泡泡短袖修身襯衫，V字領口微微敞開著，露出精緻的鎖骨；下面是一條同色的修身長褲，整個人站在那裡，就顯得帥氣而幹練，讓路過的人眼前一亮。

　　——不僅僅是由於微生羽在這冰天雪地穿得好像盛夏一般無比清涼，更是由於她身上，與一年前全然不同的氣質。

　　「嗨，兩位，好久不見。」

　　輕輕巧巧地揮了揮手，和兩個人不冷不熱地打了個招呼，微生羽的笑容燦爛得好像要把羅馬的太陽整個挪到N市似的。雖然發色變了，但是微生羽的笑容一向是她的招牌——熟悉微生羽如許晏，頓時一下子微微變了臉色。倒是肖澤一下子愣在了那裡：「你是——」

　　「把圍巾給我。」

　　直接打斷了肖澤的話語，微生羽直接伸出手，對著許晏冷冷地說道，「你只有一次機會。」

　　「微，微生……」感覺到了微生羽身上的危險氣息，許晏下意識地抱著圍巾退到了肖澤背後——然而她卻不知道，就是這個楚楚可憐的無辜表情，讓微生羽瞬間爆發了。

　　銀灰色的瞳孔微微一眯，微生羽的手一瞬間狠狠掐住了許晏的脖子，動作快的幾乎看不清楚！肖澤來不及反應，就被微生羽撐著許晏的肩膀借力躍起，一腳狠狠地踹在了臉上，措手不及間猛然倒地！而微生羽借機在半空中一個後空翻，許晏只覺得脖間一涼，脖子上那條尚還帶著肖澤余溫的圍巾便已經被微生羽拿在了手裡。

　　淡金色的長髮在少女的肩膀上落定，微生羽全然沒有注意到肖澤憤怒疑惑的目光。細細檢查了一遍圍巾，確認沒有一點損傷，隨手塞給了一邊圍觀的沢田綱吉；想了想，微生羽隨後又摸出了葉萱的飯卡遞到了沢田綱吉手裡——支使起自己剛剛上任的新男友，微生羽毫無壓力。

　　「水房在食堂邊上，綱吉君你先去打個水，我很快就解決。」

　　頓了頓，微生羽將目光轉向了肖澤，揚起下巴，一字一句地說道：「小萱親手織的圍巾又不是狗鏈子……就算是燒掉，也好過綁在這對狗男女的脖子上。對吧，許晏？」

　　「好。」

　　彎了彎唇角接過飯卡和圍巾，彭格列十代目拎起熱水瓶，毫無怨言地轉身離去的同時故意放慢了腳步——儘管他本人一向信奉和平解決問題，但是如果阿羽喜歡，他又有什麼理由為了兩個莫名其妙的外人惹阿羽不痛快？

（二）

　　在S大出名的方法多種多樣：拿獎，告白門，車禍，自殺，電視機爆炸……層出不窮。

　　微生羽單手放在腰間黑色的皮帶上，微微仰了仰頭，看著夜空輕輕吐了一口氣——白色的水霧帶著少許的溫度在空氣中一點點散開淡去，讓她一瞬間萌發了「說不定抽煙再對著夜空吐出來會是個裝B的好方法」這樣的念頭。

　　——明天校報的頭條，S大的女生宿舍樓一定會包攬無疑吧。先是那麼壯觀的告白門和擁吻，然後再是外國混混毆打商學院學生會會長……哦不對，是毆打狗男女。

　　——沒辦法，用黨的話講就是：誰叫肖澤同學你作風有問題呢？嘖嘖，個人行為太不檢點啊……

　　中國人骨子裡有圍觀熱鬧的細胞生生不息。只不過是一會兒的時間，肖澤二人和微生羽的周圍便裡三層外三層圍上了一大群人。和微生羽的怡然自得相比，肖澤和許晏顯然狼狽了很多。微生羽先前那一腳的威力顯然不小，直到阿羽低頭玩了大約半分鐘的指甲，肖澤才在許晏的幫助下站了起來——捂著鼻子站起來的。

　　「你到底想幹什麼？！」

　　不明不白地挨了一腳，肖澤顯然氣得不輕。微生羽知道肖澤一向愛面子，以前在學生會就是；要不是現在周圍都是同學，他早就不顧風度沖上來還手了——可惜的是，現在他作為學生會長，還必須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微生羽對於這一點是毫無顧忌的，她現在連國籍都被彭格列改去了義大利，更不要說是學籍了。

　　「我想幹什麼你自己心裡有數。」毫不猶豫地開口頂了回去，微生羽的氣勢絲毫不輸給肖澤，「你以為你是哪根蔥？！要不是你幹的事太特麼的下作不要臉，本小姐會千里迢迢跑來收拾你？！我閑的啊！肖澤我告訴你，你不要臉我姐妹還要臉呢！以前看小說總覺得狗男女罵人難聽，看見了你們我才知道罵你們狗男女根本是對哺乳類所有非人類生物的侮辱！」

　　「微生羽你，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發現周圍的同學開始議論紛紛，許晏一下子憋紅了臉，結結巴巴地開口；肖澤在聽見「微生羽」三個字的時候怔了一下，看著眼前仿佛脫胎換骨的淡金色長髮少女，再摸摸自己還在隱隱作痛的鼻子，一瞬間有些張口結舌——殊不知兩個人這樣的反應落在了旁人眼中，反而成了心虛的證明。

　　「許晏你給我閉嘴滾一邊去。」狠狠一揮手，微生羽看也不看許晏一眼，「你那張臉本來就像被原子彈轟炸過的，我連揍都覺得噁心。」

　　「肖澤，說實在的，今天要不是你把我姐妹親手織的圍巾送給這個賤@人，我根本不想和你在這裡為難；不過既然你連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我想你也就別要臉了。S大學生會會長肖澤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今天就讓全校同學都觀摩一下！馬上我就讓你的臉和你的人品同步起來！」

　　微生羽話音剛落，整個人已經飛身上前，一個帥氣的迴旋踢再次送給了肖澤的臉；許晏在旁邊捂著臉尖叫起來——這一次，不止是微生羽，就連肖澤聽得也微微有些心煩起來，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既然和平解決不可能，那麼不想挨打就只能還手了。

　　既然決定要還手，那麼肖澤也就不再躲閃。被踹倒在地的瞬間，周圍傳來的眾人抽氣聲和其他男生的嬉笑聲讓肖澤心頭無名火起。全然忘記了兩人的實力差距，肖澤一股狠勁湧上來，撐著地面就站起身沖了上去，握起拳頭就往微生羽的臉上甩去！

　　肖澤的拳頭在外人看來，的確是很快，可是落在阿羽的眼裡，和慢鏡頭沒什麼區別。迅速地低頭讓過，微生羽順勢伸腳一絆，肖澤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撲倒在地；微生羽哼了一聲，手肘一彎，對準了肖澤的背就是狠狠地一下，將他整個人打飛了出去！

　　回過身，微生羽活動了一下手腕，歪了歪頭。其實剛剛那一招，她完全可以把肖澤打昏過去，但是她故意調整了角度，只是打在了背上而不是後頸上。現在讓他這麼昏過去，實在是太便宜他了；而且，為了不落人口實，微生羽揍人的時候非常小心，完全沒有讓他受什麼重傷，就是盡招呼他的臉。

　　不過這樣打，也是在不是個辦法啊——和雲雀恭彌對打之後，再看看肖澤……那簡直就是塊打不得的嫩豆腐。

　　「……弱死了。」

　　故意甩了甩手，微生羽小聲嘀咕了一句——然而，這樣的「嘀咕」卻足以讓所有人聽見。看了看手錶，微生羽皺眉，銀灰色的大眼睛在人群中微微掃了掃，對上了棕發青年微微莞爾的神情。她撇撇嘴，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趁著肖澤沒有反應過來，兩步上前，一把拽起他的領口，面無表情地對準那張被揍的鼻青臉腫的帥臉蛋按下了快門鍵；隨後又像丟垃圾一樣，直接鬆手。

　　——保存照片，彩信形式發送，收件人：小萱。

　　「肖澤。」

　　轉身離開之前，微生羽側過頭，「我們好歹也算是同學一場，雖然算不上熟悉，但是也不陌生吧？我是什麼樣的人，你心裡清楚。我一向喜歡吵架多過打架許多，所以能讓我這麼動手，你也算是前無古人了。」

　　單手插腰，微生羽最後彎下腰，淡金色的長髮從雙肩上滑落，肖澤愣了愣，那雙銀灰色的大眼睛裡的認真讓他一瞬間沒有辦法防備。少女抿了抿紅唇，原本的怒氣和髒話漸漸平息了下來，「我沒有把你打死……是因為我知道，小萱會有自己的報復方式。我給她留著機會。」

　　「我不知道你選擇許晏的理由，也許她有我沒有看見的好……可是，有一件事情我很清楚。」

　　「——肖澤，【放棄小萱，你一定會後悔的，絕對】。」

（三）

　　S大入夜之後的林蔭道兩邊，總有情侶躲在陰影中親昵低語。微生羽還記得，兩年多前，初初邁入S大校門的自己和小萱，常常沿路一邊笑鬧，一邊往圖書館走。沿途不知道驚擾了多少對深情對視的親密情侶；有時假裝目不斜視地走過去，卻又在拐過彎之後，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給兩人的親密指數打分；又或者，晚上吃多了，故意站在情侶們的視覺死角裡，拿著碼錶測兩個人的肺活量……

　　「剛剛解氣嗎？」

　　走在淡金色長髮少女的身邊，留意到對方的走神，沢田綱吉微笑著開口。微生羽怔了怔，這才從過往的回憶中回過神來。

　　「說實話……有點後悔。」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拳頭，微生羽歎了口氣，「打架什麼的，根本解決不了什麼；逞一時意氣又能怎麼樣？搞不好，還會給小萱帶來麻煩，而且……」

　　頓了頓，微生羽心有餘悸地摸了摸之前被小萱狠狠揪過的耳朵，沒有再說下去；倒是一邊的沢田綱吉見狀「噗嗤」一聲笑出了聲，招來了微生羽疑惑的目光。

　　「故意拉著我繞路來校園裡散步，還拎著熱水瓶……」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沉甸甸的熱水瓶，沢田綱吉對上了微生羽微微有些羞惱的面容，「是因為剛剛闖了禍，害怕回去被那位葉萱小姐教訓吧？」

　　被棕發青年一下子戳穿了心思，淡金色長髮的少女下意識地吐了吐舌頭：「哎呀，綱吉君……身為一位紳士，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也不能說出來啊。」

　　彎了彎唇角，沢田綱吉笑著道：「好，以後我不會再說了。」

　　「這還差不多……」微生羽眯了眯銀灰色的大眼睛，低頭看了看手錶，「現在是八點半……小萱消氣的話，估計要等到晚一點，一個小時以後吧——啊對了，綱吉君，今天是星期幾？」

　　「……？星期五，怎麼了嗎？」

　　「星期五啊……那正好！」雙手啪地一聲合在一起，似是想起了什麼，微生羽突然偏過頭，對著棕發青年露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給你看個漂亮的東西。」

　　「漂亮的東西？」

　　「嗯！跟我來啊……要快點嘍！」

　　淡金色長髮的少女突然加快了腳步，沿著橘黃色的燈光向前跑去，清亮的聲音驚動了不少躲在陰影裡的小情侶；沢田綱吉無奈的笑了笑，將手插在了黑西裝外套的口袋裡，也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嗡嗡……嗡嗡……」

　　S大某女生宿舍樓裡，躺在床上敷著冰袋的黑髮少女聽見了樓下一陣騷動聲，怔了怔，剛要去看個究竟，就發現手機驀然震動了起來。

　　——【您有一條未讀彩信】。

　　葉萱愣了一下，隨即點開了彩信，寄件者是「阿羽」，主題是「回頭不要打臉TAT」。

　　稍稍彎了彎唇角，葉萱微微搖著頭點開了內容——隨即瞬間呆在了那裡。

　　彩信內容是一張鼻青臉腫的……是男生吧……好像有喉結？嗯……男生的……臉……

　　——好像……有點眼熟？

　　聯繫了一下阿羽的彩信主題和樓下的騷動，葉萱看著那張照片，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然後，葉萱「噗嗤」一下驀然笑出了聲音。

　　——這張臉是肖澤嗎？是肖澤吧？！剛剛的騷動……阿羽那傢伙，真的把學生會會長大庭廣眾地打成了這樣？這已經是超越了國寶的警戒了吧……好大的黑眼圈……噗哈哈哈……

　　捂著嘴無聲地笑了起來，葉萱幾乎都已經看見了明天考場上肖澤狼狽氣惱的神情——阿羽的法子暴力歸暴力……還真的……噗哈哈……蠻解氣的……

　　笑著笑著，葉萱的眼角漸漸溢出了透明圓潤的液體，順著少女精緻姣好的臉頰緩緩流淌了下來……

　　——謝謝你，阿羽。


☆、無論未來變成什麼樣子

　　（一）

　　逆著夜風，淡金色長髮的少女一級一級，「啪嗒啪嗒」地踩著冰涼的大理石地面，沿著臺階跳了上去。沢田綱吉跟在微生羽的身後，看著對方跳脫可愛好像兔子一樣的背影，和那一頭在夜風中微微拂起的長髮，抿著嘴唇淡淡一笑，隨即抬腳跟了上去。

　　「這裡是……你們學校的圖書館？」

　　看著眼前高大明亮、好像一本攤開的書一樣的建築物，沢田綱吉溫聲開口，在看見了少女爽快地點了點頭之後，忍不住輕笑著讚歎了一聲，「果然……很不錯的設計。」

　　S大的圖書館經過專人設計，不但看上去像一本攤開的書，後面還有個氣象臺——按照學校領導的說法，那應該是一隻「鋼筆」，不過經過S大歷屆學子的討論之後，大家一致認為那是火箭筒。其實阿羽班裡有男生說過那像個馬桶刷，被全體的女生鄙視噁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能讓圖書館的外觀看上去更加漂亮，幾乎圖書館所有的地方，能裝上玻璃的地方都裝上了玻璃。據說校論壇上有個悲催的同學坐在圖書館裡看書，悲催地遇見了自己的輔導員來借書，後來沒有考好試，輔導員就去找他談心：我站在圖書館外面看見你在三樓玩兒手機，我進去之後你還在玩兒手機，等我借完書走出來，回頭一看你還在對著褲襠傻笑！你說你這樣能夠考出好成績嗎？

　　「噗哈哈……你們老師可記得真牢。」

　　聽完了微生羽繪聲繪色的敘述，又看著少女故意板著臉，學著輔導員的表情一本正經地沖著自己比劃著，沢田綱吉一下子笑了出來。微生羽哼了一聲，彎腰坐在了圖書館前面的噴泉水池邊上，單手托腮地吐了吐舌頭：「那是……蝙蝠李可是我們學校出了名的記仇——教數理分析的……還好不是我們院的專業。據說每一年都保持著百分之十的掛科率，數科院的沒有不恨他的……」

　　「往北邊的後山上，有個小山坡。學校起的名字從來就不知道，但是大家都叫他『情人坡』。大一那年我和小萱聽說有獅子座流星雨，激動了一個白天，晚上飯也不好好吃就奔過去等流星雨。結果到那兒一看，一對一對的全是情侶在嘰嘰喳喳，嘖嘖……後來我倆無聊，合計了一下，故意讓我戴上了帽子扮男生，幫小萱拎包買水買零食，對著小萱噓寒問暖的——哈哈，綱吉君，你猜怎麼著？後來我們周圍一圈兒，基本上所有的情侶中的男生都被女朋友趕去買水買零食！噗哈哈哈……！」

　　……

　　身後的噴泉池水面上，有薄薄的冰片漂浮著，依稀反射著不知道從圖書館哪一個視窗洩露出來的燈光。微生羽說到這裡，突然停下了話語，沢田綱吉也怔了怔，因為身後的原本一片寂靜的圖書館突然開始放出舒緩而流暢的輕音樂——微生羽彎了彎唇角，「嗯……剛剛好，差不多是時候了呢。」

　　「阿羽你是指你說的漂亮東西？」

　　挑了挑眉，沢田綱吉開口問道；而微生羽卻只是低頭看著手錶，一邊將手指放在唇邊輕輕「噓」了一聲。

　　四周一片的漆黑，唯有圖書館和兩邊的教學樓散發著淡淡的瑩白色燈光。沢田綱吉側過頭，借著這細微的光芒看著少女白皙清秀的側臉和尖尖的下巴——心裡有什麼東西，微微動了一下。

　　——不同於在面對著目標對手時的堅定勇敢，不同于在訓練時的倔強固執，也不同于應酬時的優雅冷靜……現在這個平時懶洋洋、做起壞事來興致勃勃、闖禍之後敢做不敢當的普通女孩子，才是微生羽原本應該的樣子吧？

　　……阿羽，以後會不會後悔？會不會恨彭格列……和他，沢田綱吉呢？尤其是在回到了以前的學校，看見了以前的好友和同學的現在——畢竟，他們現在擁有的一切，原本她也是擁有過的。

　　如果要後悔的話……

　　（——「黑手黨不是遊戲……所以現在，跟我回去羅馬，我不會容許你，再胡鬧下去的。」）

　　沢田綱吉動了動嘴唇——然而，讓他自己只能苦笑的是：明明一年的時間只是那麼的短暫，但是現在的他，卻再也無法像一年前那樣說出……讓眼前這個少女遠離自己和彭格列的話語。

　　有什麼東西，隨著時間，一點點將他心底那個名為「自私」的事物催化膨脹，然後連同那個妄想一般的夢境融化滲透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不想，再一次感受到溫暖之後被推出溫室。不想，再一個人孤零零地往前走。

　　【這一次啊……就算阿羽後悔、憎恨、絕望，就算她再怎麼痛苦悲哀，再怎麼傷痕累累……他可以保護她，可以縱容她，可以庇護她……】

　　【——但是，就算是她的祈求。他也絕對不會放手了。】

　　棕發青年眼眸中，一瞬間閃過了些許堅定的光芒，放在身側的手臂剛要抬起，卻聽少女清亮柔和的聲音突然在一片寂靜中響起——

　　「——時間到了。」

　　下一秒，不等沢田綱吉反應過來，圖書館和兩邊教學樓的燈光幾乎是同一時間暗了下來！而與此同時，阿羽身後的噴泉池底，橘色的鐳射穿過水面上的薄冰，一瞬間衝破了夜色；而後，是一陣整齊的水聲，白色的噴泉沖天而起，猶如一朵朵盛開的鮮花；晶瑩的小水珠空氣中肆意飛濺著，在燈光的襯托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背對著噴泉池的淡金色長髮少女抬起頭，抿著紅潤的雙唇，對著棕發青年綻放出了一個明亮而燦爛的笑容。

　　水聲嘩嘩，拍打著大理石的臺階，一點點地流淌著……微生羽一邊笑著，一邊回過頭，對著沢田綱吉的方向道：「呐呐，綱吉君，怎麼樣？漂亮嗎？漂亮吧！我知道比起羅馬的那些噴泉——誒……」

　　感覺到青年的雙手突然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微生羽下意識有些疑惑地抬起頭——不等她看清楚沢田綱吉的表情，就驀然感覺到眼前一暗，雙唇上一瞬間染上了一抹柔軟而溫潤的觸感。少女銀灰色的大眼睛仿佛被驚呆了一樣，怔怔地看著青年近在咫尺的暖棕色眼眸，過了大約兩三秒的時間，才反應到那雙眼眸中淡淡的笑意，紅了紅臉之後，一下子緊緊閉上了眼睛。

　　儘管小時候也曾經和爸爸媽媽，或者好友如小萱有過玩笑一般的親吻，也不過是蜻蜓點水的碰觸和故意「麼」一下什麼的……但是，微生羽心裡很清楚，那些親吻，和這一次的……完全不同。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心可以跳得這麼快——連她操縱【心音】的能力都無法抑制住這樣急速的頻率……不，不對……現在的她，【心音】的力量簡直好像完全失控了一般！可是……卻又可以如此清晰地聽見，綱吉君的心跳聲——

　　——也很快的。無法解讀的心音……但又好像，隱隱約約明白……

　　棕發青年的手臂越過少女的肩膀，將她摁向自己的懷抱。耳畔的噴泉的水聲不知不覺地遠去了，她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感覺到對方的鼻尖輕輕擦過她的臉頰，那種柔軟而濕潤的觸感沿著她的唇線一點點蔓延開來，明明沒有半點酒精卻又比她喝過的所有烈酒更加醉人，只是微微張了張口，便越過唇線撬開了她的牙齒，溫柔卻又不容她拒絕，帶著些許清淡的咖啡味道，甜蜜而又纏綿著席捲了她所有的感官，奪走了每一絲的呼吸……

　　微生羽閉著眼睛，原本抵著青年胸膛的雙手一點點放鬆了力道，最後不知不覺間竟順著對方的意思繞到了青年的身後，輕輕抱住了對方——察覺到了少女的動作，沢田綱吉眼中閃過了一抹濃濃的笑意，沒有在意從二人身邊經過的旁人，也輕輕閉上了眼睛，低下頭，繼續加深了這個吻……

　　她的回憶裡，充斥著再多其他人也無所謂；只是未來……無論未來變成什麼樣子，他沢田綱吉，也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在她未來人生裡的任何一秒缺席。

　　（二）

　　義大利，塔蘭托。

　　「喲西~——幹得好哦，迪諾。」

　　將手中的資料扔在了桌子上，毫無愧疚地將羅馬裡奧剛剛煮好遞給加百羅涅BOSS的咖啡挪到了自己的面前——倘若微生羽在場，一定會托著下巴冷笑一聲：這麼不要臉的行為，也就只有Reborn才能幹得出來了。

　　「啊……沒什麼，這也是我們家族分內的事兒嘛……」

　　根本不可能去計較Reborn的行為，金髮的男人一邊心虛地應了一聲，一邊小心翼翼地站起身：「那個，我去廚房給您拿些配咖啡的點心，請稍候——」

　　「等等，廢柴。」

　　伸出一隻腳，Reborn「啪」地一聲踩住了迪諾的衣領——可憐堂堂加百羅涅家族的BOSS大人整個人瞬間矮了半截，下巴「哢」地一聲撞在了辦公桌上，而門外的加百羅涅家族成員們聞聲齊齊低頭，眼觀鼻鼻觀心裝作神馬都沒有聽見。

　　「什，什麼事啊……Reborn……？」某金髮廢柴笑得很勉強——而且，此時此刻，房間裡面只有他和Reborn，一個部下都不在……他現在是名副其實的廢柴了。

　　「蠢綱和呆羽人呢？」微微彎了彎嘴角，Reborn裝作沒看見迪諾那瞬間吐血的樣子，兀自將這個最重點問題拋了出來。

　　——來了！還是來了！終於來了！終於還是沒能躲過去嗎……TAT……

　　某金髮廢柴瞬間撲倒在辦公桌上做失意體前屈狀，要不是Reborn還踩著他的衣領，他絕對會做ORZ狀以頭搶地一百下。

　　「我先前不是說，叫你這個師兄看住他們的嗎？」歪過頭，黑西裝的小嬰兒呲了呲雪白的牙齒，露出了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可惜迪諾看在眼裡卻如同死神的微笑。

　　「不是……就是阿羽輸血的時候，阿綱說他會看著阿羽，我就稍微走開了一下……」

　　「——所以，你就走開了？」將手中的咖啡杯放回了桌上，Reborn輕輕歎了口氣，鬆開了腳——畢竟迪諾現在也算是同盟的BOSS，嚇一嚇無傷大雅，但是也不可能真的動手——沒有料錯的話，沢田綱吉和微生羽也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會把爛攤子丟給迪諾的，「嘛，算了。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比起蠢綱和呆羽兩個人，迪諾你還是太老實了啊……以後把招子放亮點！廢柴！」

　　迪諾：「TAT……」他怎麼知道要看住的人除了微生羽那個不省心的囧貨還有變黑了重色輕友的兔子姬啊！！！

　　「我錯了Reborn……」金髮的廢柴君一邊坐回了椅子上，一邊整了整神色，「那個，不過貝利家族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正如阿綱所料，我們不用費一兵一卒，就有『復仇者』監獄的人前來收押那些貝利家族的餘黨，這樣的話，彭格列上面的元老也就無話可說了——」

　　金髮青年的話音未落，會議室的大門卻猛然打開！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加百羅涅成員語氣急促地推門而入：「不好了，BOSS！Reborn先生！！！」

　　迪諾和Reborn怔了怔，同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頭。

　　「——歐文那個小子不見了！！！」

　　（三）

　　晚間散步回來，身上披著沢田綱吉的外套，原本被冷風吹得發疼的手指也被對方溫暖的掌心包裹在其中，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彎著殷紅的唇角，臉上帶著些許的紅暈，和棕發青年並肩走在S大的校園裡。一步一步，看著一個個的路燈將兩個人的影子交疊重合，然後緩緩拉長……

　　「這麼晚了，小萱的話，應該消氣了吧……」

　　這樣想著，淡金色長髮的少女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在棕發青年戲謔的眼神中拿出了手機，剛剛開機，就收到了一條提示資訊：您有一個未接電話，來自「小萱」。

　　「啊咧？沒接她的電話，但願不要更生氣啊……」

　　縮了縮肩膀，微生羽合上了手機。儘管有一瞬間，她仿佛感覺到了些許的不對勁兒，但是不等她細想到底哪裡不對，手上就是一滑——只聽「啪嗒」一聲輕響，原本在手中抓得好好的手機竟是突然掉落在了地上，同時在水泥地上滑出了好遠。

　　「誒……？怎麼會——」

　　稍稍愣了一下，微生羽卻沒有在意。心想著大約是天氣冷手抖了一下什麼的，她走上前去，彎下腰剛剛伸手想要去撿，身側卻突然響起了一陣尖銳的引擎聲，伴隨而來的是一片刺目的車燈光芒——

　　「阿羽小——」

　　「——吱！！！」「砰！」

　　車輪胎和地面摩擦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生生打斷了沢田綱吉的驚呼——一陣勁風從棕發青年的眼前狠狠掃過，然後整輛車子竟然「砰——！！！」地一聲狠狠撞在了行人道上，爆發出巨大的聲響和煙塵！沢田綱吉咬牙揮開了眼前的灰塵，顧不上去看那輛車，徑直跑到了先前阿羽掉落手機的地方。發現那裡只有一地的手機碎片，並無半點血跡，沢田綱吉這才輕輕鬆了口氣。

　　——也對……阿羽現在，怎麼可能被車子撞到呢……

　　「哐當——！」一聲，玻璃碎開的聲響。沢田綱吉回身看去，見淡金色長髮的少女不但並無半點異常，反而異常生龍活虎地將那輛差點撞上自己的小轎車駕駛座玻璃整個破開，好像那不是鋼化玻璃而是紙糊的一樣……彭格列十代目再次為自己先前一瞬間的緊張表示汗顏。

　　小轎車裡的人是一對情侶，駕駛座上的男生早已經由于強烈的衝撞昏倒了，沢田綱吉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脖子，發現還活著；而後座上的兩個女生直到現在還在尖叫，看樣子也就是驚嚇過度，沒有生命危險。

　　挑了挑眉，沢田綱吉看著蹲在汽車後輪邊上的微生羽，知道在機械方面她跟著可樂尼洛學的不少，便也不去多做什麼，直接問道：「結果怎麼樣？」

　　「在看呢……嘖，要不是手機剛剛壓壞了，現在就可以照一下了——啊，找到了。」

　　從車輪邊上抽回髒兮兮的手，微生羽站起身，手裡拿著一個細小的銀錐：「就是這個……看來是什麼人故意破壞了刹車管，導致的刹車失靈。」

　　儘管道路兩邊的路燈燈光有些昏暗，但是在沢田綱吉看清楚微生羽手中的事物的一瞬間，還是一下子發現了那枚銀錐的特殊之處；而微生羽也幾乎是同時變了臉色。

　　「——糟糕！小萱有危險！」

　　在銀錐的表面，一個極為隱蔽的角度，淺淺地刻著一個花體字母「F」——而這個字母，正是歐文現在所屬的費爾蘭頓家族的標誌。

　　——歐文，也在N市……也在，S大。　　　　　　　　　　　　


第六卷 巴利安雲守選拔戰

☆、番外 十年後的同學會一

　　（一）

　　什麼是奢侈品？奢侈品就是你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它可能是一輛跑車，一個LV的最新款包包，一件貴重的珠寶首飾，一樁美滿的姻緣，一個深愛你的人，一個健康的身體……也可能是，一夜好眠。

　　不知是什麼人，曾經說過：一個人在不同的年齡，對於幸福的定義都是不同的。小時候，幸福就是一件實物；長大後，幸福是一種狀態；老了以後才發現，幸福不是實物也不是狀態，而是一種心態。

　　——微生羽小時候常常很奇怪，像是孔子孟子林肯海明威泰戈爾……那些歷史上牛X兮兮的人物，為什麼可以同時成為政治家、思想家、文學家、哲學家等等等等這麼多家？莫非他們都從娘胎裡比別人多帶了一個腦袋麼？莫非像她這樣的普通人，大腦的容量就比他們生生少了一大半？——就好像靈長類和人類的對比那樣？

　　然後，自從成為了黑手黨之後，微生羽發現——原來成為黑手黨，也可以買一送一成為哲學家的。

　　微生羽堅決不承認：在她年齡還沒有到達三十歲，皮膚品質也還沒有開始走下坡路的時候，她對於幸福的定義就已經到達了老人的境界……誰說的？誰說的？！關門，放獄寺！讓綱吉君一招X Burner轟死他/她哦！！！

　　彭格列最強暗殺部隊巴厘安某雲守部門幹事滿臉糾結地看著自家上司（兼任彭格列十代目夫人）微生羽——這位現在在巴厘安都可以橫著走、不管夫家還是娘家都非常不好惹、後臺堅硬無比的小姑奶奶此時此刻正蹲在牆角……玩兒手機上網。

　　——好像，斯誇羅大人讓他們此行出來，是在暗處護衛加百羅涅家族十代目迪諾先生與彭格列敵對家族談判的吧？好像還說了「要是有不對，當場格殺不用手軟」——所以才派了幹部級別的微生羽小姐來的吧？可是……可是……

　　「微生大人！會議室裡面打起來了哦！真的真的在打啊！！真的沒有騙人啊……至少請您抬起您尊貴的腦袋看一看對面加百羅涅十代目開匣的橙色火焰吧！？迪諾先生的性格是不會隨便在談判桌上點燃火炎的吧——為什麼您身為第一負責人會這麼淡定啊！！！」

　　——被傳染了！只不過幾年的時間，原本兢兢業業誠誠懇懇認真負責的微生羽小姐，巴厘安難得的好幹部就被貝爾大人和弗蘭大人就這麼帶壞了！還有Xanxus大人——為什麼當初分配工作的時候他會選擇巴厘安啊！不對——當初是誰和他說巴厘安雲守是難得的負責認真啊？！好吧……雖然以前是……但是這個「認真負責」的保質期也太短了吧！簡直比克莉斯汀的蛋糕保質期還要坑爹啊！！！

　　某幹事淚流滿面，扶著牆壁，一臉血地開始撞牆……然後，他決定要以死相諫，喚回自家上司最後的良知——

　　「——哎呀哎呀，金恩你快來看看！我同學這條狀態好好笑……哦對了，你看不懂中文。那好吧，我念給你聽——嘖嘖我真是個溫柔體貼的好上司……『明年同學會，我們成對的一桌，單身的一桌；五年後同學會，我們已婚的一桌，恨嫁的一桌；十年後，抱仔的一桌，絕後的一桌；20年後，二婚的一桌，原配的一桌；60年後，只剩一桌』——噗哈哈哈……嗯，已經好幾年沒有回去聚會了，這一次難得小萱邀請，我就回去一趟吧！順便把綱吉君還有家宣那臭小子還有未來一起帶過去顯擺顯擺……」

　　某巴厘安雲守部門幹事一臉血，用深閨怨婦般的眼神無比控訴地看著阿羽：「……」

　　（——「溫柔體貼的好上司」在哪裡啊？他完全看不到啊；他只看到一個意圖帶著老公和一雙兒女外出旅遊度假的家庭主婦而已……！話說「溫柔體貼的好上司」那種東西在巴厘安這個地方真特麼的存在嗎……！微生大人您要是稍微有一點良知就應該看看我們雲守部門的其他幹事都已經沖上去保護加百羅涅了啊！！！對方有備而來還雇了那麼多好手！現在我們這邊就只有他這個文職的人員還在這裡了！姑奶奶啊在這樣下去不要說是【格殺】對方了，我們會被一鍋端掉的——！！！）

　　被微生羽稱作「金恩」的幹事瀑布淚地以頭抵牆，最後終於絕望了一般站直了身子，看著還津津有味地看著手機，逛完人人逛新浪微博，逛完新浪微博逛騰訊微博的某人，恨恨地想著今天要是能活著回去，絕對要黑了這幾個網站——然後，金恩少年默默地轉過身，顫抖著點燃了他那微弱的火炎，對準了匣子，閉眼按了下去——

　　——爹，娘，孩兒不孝……

　　（二）

　　「砰！」

　　只聽一聲尖銳的槍響——雖然在眼前如此混亂的戰場裡很難被注意到，但是倘若被打落的是自己手上的匣兵器，那麼就不會有人注意不到了吧……

　　金恩少年一身冷汗地回過頭，看著身後淡金色長髮的女子右手還拿著她的手機笑得一臉欠揍；左手不知何時已經掏出了那把銀色的小手槍，槍口處隱隱還冒著淡淡的青煙，可是女子卻是頭也沒回。

　　「微、微生大人……」金恩少年雖然是個文職，但是但凡混黑道的總有那麼點血性，被微生羽這樣壓榨了這麼久，他終於開始憤怒了：「您自己不願意動手！那麼我自己去還不行嗎！！那些……那些怎麼說都是我們的同盟和家族成員啊……！」

　　「都說了給我過來，陪我看手機了……你這傢伙，聽不懂人話嗎？」

　　終於放下了手機，淡金色長髮的女子沒有回頭——只不過，從金恩的角度，可以看見她嘴角一絲冷冷的弧度：「同盟的話，跳馬那傢伙沒有那麼弱，要不是那幫眼高手低的小子們熱血沸騰地沖過去，他自己就能處理得很好；至於家族成員……」

　　巴厘安唯一的女性幹部，同時也是和庫洛姆同樣難得的女性彭格列高層人員，微生羽——要是在彭格列本部，也就是沢田綱吉的地盤，大家都會叫她「沢田羽」——冷笑了一聲，緩緩站起了身子，銀灰色的眼眸帶著看好戲一般的神色，落向了不遠處混戰的眾人。

　　「安心吧，這次和我一起出來的傢伙，都是我從巴厘安各個部門裡『精心挑選』的『特殊人才』，好幾個還是貝爾和弗蘭，甚至是魯斯裡亞專門『特別推薦』給我的傢伙，說好了『隨便使用』而且死了的話就請我吃飯……一個兩個都是眼高手低的太子爺，以為點燃了火炎就可以『老子天下無敵』的蠢貨一群。居然連本姑娘都不放在眼裡，和我對著幹……這回就給他們點教訓。」

　　看著女子精緻優雅的側臉，又聽到這樣的真相，金恩少年愣了一下：「那個，聽、聽您這麼一說的話，好像還真是……不過，您的話，應該已經不是姑娘了吧，都有了家宣少爺和未來小姐了——我錯了！不過話說這樣的話，元老院那邊會有意見吧？畢竟這其中，有不少都是他們的孫子什麼的吧……」

　　微笑著用目光將金恩少年那句「您已經不是姑娘了吧」逼了回去，微生羽挑了挑眉：「呵……所為幫派紛爭嘛，巴厘安本來就是實戰部隊啊，死傷難免嘛~而且，你以為斯誇羅是白癡嗎？他看了我遞交的下屬名單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呢……我猜，就算這次我不出手，他很快也會把這些東西踢出去吧？而且Xanxus那樣的性格，別看他叫誰都叫垃圾，可是面對真正的垃圾，絕對是不屑開口的。」

　　「好了……閒話差不多了。也是時候讓那幫蠢貨從實質上瞭解一下，我微生羽和他們除了性別以外的不同了——」

　　將手機塞回口袋裡，銀制的小手槍在掌心裝了一圈之後迅速地滑入了袖口。淡金色長髮的女子終於抬起手，點燃了左手上的巴厘安指環，那深紫色熊熊的烈焰純粹而耀眼，逼得金恩幾乎無法直視，儘管女子的臉上還帶著懶洋洋完全稱不上認真的神色，但是卻顯得無比可靠。

　　「我們上吧，金恩……家宣和未來還等著我回去開飯呢，未來喜歡的湯還在爐子上煨著，再不快點解決的話就要燒幹了啊……嘖嘖，真是傷腦筋啊……」

　　和沒一個已婚婦女一樣喋喋不休地念叨著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微生羽一抬手，深紫色的火炎一瞬間輸入了匣子中，然後下一秒，整個房間爆發出了驚人的紫色火炎！解開了父親Visconti的枷鎖之後，微生羽原本就強大的炎壓在經過了威爾帝和肯尼希特製的「鏡面增幅」之後，連斯誇羅都不敢直接逆其鋒芒，又何況是這些不上檯面的小混混？！

　　「喂喂喂……」

　　懶洋洋地拿起了彭格列特製的通訊器，微生羽懶洋洋的聲音瞬間到達了每一個家族成員和同盟的耳朵裡：「本小姐發現微博上面的新鮮事都好無聊啊而且我回家還要帶孩子真的好煩心，還有家宣衣服上的扣子掉了還沒有縫回去……你們這些滯銷貨就算不能體會已婚上司的心情至少想想你們家鄉老媽的心情吧！綜上所述，對自己實力沒有信心的傢伙給我趕快滾到一邊歇著去——不然三秒鐘以後，被老娘的攻擊波及到的，本小姐概不負法律責任而且不算工傷沒有公費醫療哦。」

　　三秒鐘之後，猶如海嘯一般勢不可擋的黃沙燃著熊熊的紫色火炎拔地而起，鋪天蓋地而來！伴隨著敵人的慘叫聲，強大的炎壓一瞬間將整個房間的窗戶全部震碎！

　　【好啊，下個月N市，我們高中時最喜歡去的那家小餐館，不見不散哦~愛你，小萱~】

　　一手拿著匣子，一手拿著手機，微生羽瞬間穿過人群，施施然落地——沒有沾染上一絲血跡的手指輕輕鬆松地滑過手機觸屏，將這條短信發送出去；而女子身後，所有的敵人動作一瞬間凝固，下一秒，無數血液猶如噴泉一般從身體上被砂石擊穿的要害處洶湧而出……

　　【——誒？我在幹什麼？為什麼這麼問啊小萱……我在，教訓小弟而已哦。】繼續按著短信，微生羽無聊地打了個哈欠，看著敵對家族的首領和殘餘不多的敵人搖搖晃晃地倒在了地上，不甘心的目光中滿是怨恨，她彎了彎唇角，沒有理會。

　　【下個月我一定回去的，帶著老公和孩子……聽說肖澤傍上了富婆？不要和我說只不過是妻子家有錢了一點哦。許晏呢？有沒有傍大款？我還以為肖澤對她情深似海寧願去賣腎也不會去妥協娶公司老闆的女兒呢，結果他沒有賣腎反而賣身了，哎呀呀這個世界真可怕……】

　　——這個世界這可怕，不是嗎？

　　在她身後，是她生命中最黑暗的部分，沾滿了鮮血和陰謀，生死一瞬，成王敗寇；只不過，無論何時，她所注視的東西，總是可以讓她溫暖地微笑起來。

　　——不知道家宣那小子是不是又在黑手黨學校裡和西蒙家的小子們欺負同學了……頭好疼啊果然不該生他的……

　　雖然這樣想著，但是還是可以微笑出來。

　　幸福，並不是一樣物件——雖然對於現在自家可愛的小未來而言，一個棒棒糖就是幸福，但是……真正讓她可以對著每個人都笑得那麼開心的，並非是棒棒糖，而是小孩子現在安於現狀，容易滿足的心態，不是嗎？

　　【——我現在，也很幸福哦……小萱。】

　　輕輕按下了發送鍵，淡金色長髮的女子抿著唇角，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弧度。

　　（三）

　　彭格列和傑索家族的例行會議四年一次，因此曾經被微生羽吐槽：白蘭乾脆你們每次開會都一起去看奧運會吧，算是給幹部們的福利……

　　——於是白蘭思索了一下，笑眯眯地真的同意了。

　　入江正一當時站在白蘭的身後，整張臉瞬間寫滿了「我的胃好痛真的好痛」……

　　所以，綜上所述：微生羽曾經以為，自己要見到白蘭怎麼也要等到下一個奧運會舉辦的時候，畢竟其他非同盟家族的首領都很矜持——你看的沒錯，【非同盟】。

　　微生羽其實很奇怪，為什麼傑索家族沒有和彭格列兩個掐架——畢竟一個是剛剛嶄露頭角的新生強大家族，一個是多年黑道老大。彭格列內部那些管三管四，連家宣和未來吃什麼牌子的奶粉都恨不得要管的老頭子們，對於傑索家族居然這樣大刀闊斧地擴張不滿已久，暗地裡沒少把綱吉君叫過去陰陽怪氣地指責他不如白蘭——不過這些聲音，在沢田綱吉沒空，雲雀恭彌代替他去了一次元老院會議之後全部消失得乾乾淨淨。綱吉君是笑得一臉無害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不過微生羽還是從自家老爸那裡得知了：雲雀恭彌那天會議結束之後，元老院的桌子椅子幾乎都碎成了渣……

　　——果然，二貨就是人間兇器啊。

　　關於彭格列和傑索沒有結成同盟，按照微生羽的想法，理由有二：第一，誰也不服誰，都想做老大，可是中心家族只能有一個；第二，傑索和彭格列的同盟家族基裡奧內羅敵對，看在尤尼小美女的面子上，沢田綱吉就算不敵對傑索，至少也不能和白蘭手把手哥兒倆好。

　　關於這第二點，微生羽強烈鄙視白蘭——欺負可愛的蘿莉是會遭雷劈的，至於γ那個傷害蘿莉感情的混蛋也一樣。

　　所以……再接到白蘭蕩漾的電話的時候，微生羽一瞬間好像學習電子音說：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至於白蘭打電話來的理由……

　　「最近好像手下都很忙呢~我打聽了一下，才發現最近很流行同學聚會。阿羽小學妹~我們也聚一聚吧，連同小正他們一起哦~~~」

　　——真是人也聚會……那什麼東西也聚會。

　　微生羽捏著電話，冷冷地沒有說話。她和入江正一不一樣，又不是白蘭的基友，憑什麼縱容這多蕩漾的白蘭花？

　　不過微生羽不縱容，並不代表白蘭不蕩漾。不等對方回答，白蘭就相當不知廉恥地把微生羽的沉默當成了默認，得寸進尺地……不對，微生羽其實連「寸」都沒有給他吧……

　　「——要記得帶上你家【綱吉君】呢~阿羽醬~」

　　「……」微生羽黑著臉，默默地捏了捏了手機，咬牙切齒地低下頭。

　　——又來了！又來了！自從自己和綱吉君約會遇見那貨之後……那貨竟然從此以後每次見到沢田綱吉就「綱吉君」、「綱吉君」地學自己叫他的方式這麼和沢田綱吉說話……！然後居然和炸毛的獄寺說什麼「哎呀聽得和喊得都太多了就改不過來了」！！！

　　電話的那一頭，白蘭看不見自家小學妹臉上黑化的、和沢田綱吉誠懇地拜託雲雀恭彌代替自己去和元老院開會時一樣的笑容，兀自興致勃勃地調@戲著自家學妹，用微生羽的話說：白蘭人生的樂趣就在於調@戲他人，無論男女，只要認識。

　　「好啊學長……」儘量控制著力道，不要捏碎手機，微生羽彎著唇角笑得色弱春曉——可惜她背後開的花都是黑色的……「我可以多帶點人去嗎？學長要請客哦。」

　　「誒……真難得。不過，帶多少人來，就算全部吃法國大餐我也請得起哦~」電話另一邊的白蘭聳了聳肩，卻不知道另一邊，淡金色長髮的女子笑眯眯地掛了電話之後，直接一通電話問候了自家專屬情報員——歐文·盧切斯，身為黑手黨最強悍的情報商人，歐文有時候知道的比她管理彭格列情報部門的父親大人還要多。

　　「把白蘭那貨從破@處開始所有【嗶——】過的女人列一張清單給我，從速。老子過幾天給那幫娘子軍一個為民除害、收拾社會敗類的機會……哦等等，被白蘭【嗶——】過的男人另外列一張表，事成之後，加工資。」

　　——正好上次在彭格列花園裡捏著未來的臉，把她女兒弄哭的賬還沒有算；這次就休怪她大義滅親（？！不是公報私仇嗎？）為民除害了（喂）！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56

☆、番外 十年後的同學會二

　　（一）

　　不得不說，無論是古代還是當今，告狀的速度往往是不會給人解釋的時間的。

　　不過雖然在這件事情上，微生羽覺得她沒有什麼需要解釋的，而且也絕對不會去解釋，但是在她不緊不慢地推開巴厘安休息室的大門的時候，看見了那三個氣勢洶洶坐在豪華大沙發上的元老院代表的時候，她還是在心底冷笑了一聲。

　　——還真是快啊……就在她玩兒著手機，一路坐著凱迪拉克回去巴厘安總部的路上，這消息已經從到達了元老們的手上，人都趕過來了。要是元老院平時辦事能有這一半的效率，那麼綱吉君也不會那麼頭疼了。

　　更何況，這一次的行動她已經手下留情。要不然，只要她和迪諾溝通一下，就可以給那幫廢物直接安個【暴躁添亂】的罪名，一腳踹到黑手黨最底層去；這次她心軟，還提前出手了，沒有讓一條人命交代在那裡……這麼看來，以後她還是要向斯誇羅和貝爾他們的手段多多看齊啊……

　　微生羽心底冷笑著，表面上卻是再平靜不過。她揮揮手，示意金恩先去給斯誇羅做報告，誰知金恩剛轉身，休息室的大門再次打開——雙手抱著青蛙腦袋的弗蘭面無表情地一個前空翻，身後伴隨而來的是貝爾標誌性的「嘻嘻嘻」笑聲和三道疾速飛馳而來的銀質小刀，微生羽頭也不回地側了側臉，一道刀光擦著她淡金色的髮絲倏然而過，耳邊只聽到「嗖」地一聲——「哧」地一聲輕響，微生羽不用看也知道，貝爾的刀絕對擦著某個元老的脖子刺入了沙發裡。

　　沒有興趣去看那三個糟老頭子「彭格列的未來交給這些人就要完了」諸如此類憂國憂民地悲憤神色，微生羽轉過身，看著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嘻嘻嘻」走過來的貝爾，彎了彎唇角。

　　「喲……貝爾，你和弗蘭又在交流感情嗎？」

　　「啊啊……真的很疼啊——微生前輩，您要是再說這樣的話，Me就把貝爾前輩的感情再交流給你好了哦——」

　　不等貝爾開口，帶著青蛙頭套的綠發少年首先拉長了聲音，一邊將插在自己背上的幾個銀質小飛刀拔了出來，一邊作勢欲丟狀。

　　「嘻嘻嘻……不許亂丟，青蛙。」貝爾說了一句之後，咧著嘴笑了笑——這樣故意加重了血腥和陰森感覺的笑容，讓坐在沙發上的三個元老院代表白了白臉。不過下一秒，金髮青年的話讓他們幾乎要原地跳了起來！

　　「——話說回來，微生……這次任務，那幫垃圾死了幾個？」

　　聞言，淡金色長髮的女子一瞬間微微皺了皺眉，銀灰色的眼眸中閃過了些許的懊惱和無奈，抿了抿唇角，「呃，這個呢……」

　　「——喂！別開玩笑了！！！微生羽那個渣滓！！！這次行動居然沒有一個垃圾死掉，那簡直就失去了帶他們出去的意義了！！！難道說那個混蛋女人的腦子裡還存在著和沢田綱吉一樣天真可笑的想法嗎——！！！」

　　將手中任務完成的資料夾嘭地一聲狠狠砸在了牆上，斯誇羅一邊怒吼著，一邊刷地一聲揮了揮左手上的雙刃劍：「叫她過來見我！！！馬上——！！！」

　　「那、那個……斯誇羅作戰隊長……」

　　一邊彎下腰去撿地上的文件，金恩少年一邊弱弱地舉手，道：「現在，微生大人正在會客廳和元老院的代表們談話……好像就是因為這一次，有幾個小黑手黨家族的繼承人候選受重傷的緣故——」

　　「什麼？！」停下了手中暴躁的動作，銀髮劍士眯了眯眼睛，下一秒，他突然露出了一個微微有些嘲諷的笑容：「是嗎……這樣的話，這一次，就算是微生那個女人再怎麼心軟，也護不住他們了吧——你！渣滓！」

　　「誒……？是，是！斯誇羅隊長有什麼吩咐？」

　　「現在馬上，去情報部門那裡進行電話追蹤調查，把那幾個通風報信的垃圾查出來。」

　　「是！是的，隊長！」

　　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金恩轉過身急急忙忙地向著情報部去了——而在他的身後，有著一頭銀白色柔順長髮的男人輕輕出了口氣，坐回了座位上。

　　「哼……」

　　正所謂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啊……那幫垃圾，因為這麼點小傷，就私自將巴厘安任務的消息外流——原本，微生羽為了護他們性命所做的努力一瞬間就盡皆付諸東流。巴厘安的強大，不僅僅在於他們對於強者的遵從，更是由於鐵血而嚴厲的管制——將這樣內部的消息就這樣偷偷傳達給外部人員，不要說是元老院，就連沢田綱吉也不行——這一下，那些人原本頂多被丟到底層鍛煉，現在，卻是毫無疑問要被巴厘安處置了。

　　【沉默原則】——這是從馬菲亞建立之初，就必須被遵從的鐵律。無論有什麼樣的理由，將內部的情報外流，都是對於家族的極度不忠。這是黑手黨代代相傳的規定，無論是哪一個黑手黨，都必須遵從的最基本。

　　——不要說這是在巴厘安，就算是在彭格列本部，沢田綱吉本人……也絕不會對這種事情有半絲的手下留情。

　　巴厘安辦事很有效率，尤其是微生羽管理的情報部門。半個小時後，金恩少年再次奔入斯誇羅的辦公室，把名單交給了斯誇羅。

　　銀髮劍士接過名單，微微掃了一眼，隨手一丟扔回了桌子上：「叫微生去處理得乾淨點。」

　　金恩少年頓時傻了：「那、那個……斯誇羅大人……」

　　鯊魚君用眼角狠狠掃了他一眼：「還有什麼事？」

　　「那什麼……」支吾了一下，金恩少年一咬牙，還是說出了口——

　　「就在十分鐘前，微生大人已經離開總部了。」

　　「……啥？」鯊魚君瞪著眼睛，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微生大人和元老院說，自己沒能保護好屬下是失職行為，理當停職反省，然後，然後……她自請了一個月的停職反省時間。元老院那邊還說，視情節嚴重程度可能還會延長——」

　　——斯誇羅的臉青了。

　　三秒鐘之後，巴厘安總部的休息室裡，貝爾揚起爪子裡的銀色飛刀，剛要朝著青蛙頭發射——就聽見了斯誇羅那標誌性的怒吼聲：「【停職反士？！！！喂——！！！那女人根本就是直接跑去羅馬那邊找沢田綱吉了吧——！！！」

　　（二）

　　幾天後，整個羅馬最燒錢的宴客廳裡美女雲集。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清一色的大都是金髮雪膚系美人。

　　——這一發現，讓剛剛踏入宴會大廳的彭格列十代目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微微側過頭看向了自己身側淡金色長髮的女子。

　　而沢田綱吉身側的微生羽卻是毫無所覺的樣子，只是一臉標準的「我發誓我不幹好事」的笑容，眯著一雙嫉惡如仇的銀灰色大眼睛，無比期盼地看著大廳內已經隱隱有些劍拔弩張的眾美人，然後目光落在了大廳角落裡幾個難得的雄性動物身上，然後意味深長地感歎出聲——

　　「居然真的也有男人……嘖嘖……這個世界——可惜居然沒有正一學長。」

　　早已從歐文的資料裡將在場所有【嗶——】過白蘭的男女們進行了一番徹底的瞭解，微生羽一邊如同小惡魔一般地感歎著，一邊將目光最先投向了白蘭目前最常光顧的夜店美人和目前和白蘭關係最為曖昧的貴婦人——在歐文的資料裡，這倆人都不是什麼好惹的茬兒，再加上一邊端著香檳冷笑的白蘭現任助理小姐……

　　端起手邊的一杯紅酒，微生羽笑得要多賊有多賊，整個人散發著濃濃的「老子就是在幸災樂禍」的欠揍氣息，估摸著再過半分鐘白蘭踏入大廳的時候，剛剛好可以欣賞到這出「雙獅爭霸、三虎爭雄」的年度武鬥大戲……那個時候，不知道一向面對美女們遊刃有餘的白蘭學長，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

　　正所謂，三個女人一台戲。

　　白蘭姍姍來遲的時候，剛好趕上了這齣戲的高@潮——只見，赫爾曼家族的大小姐，一把抓住了某夜店女人的衣領，滿臉都是由於嫉妒而扭曲的憤怒。先前對方嘴裡帶著嘲諷一般的挑釁言語，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將這位大小姐被白蘭冷落的事實公之於眾，順便還把白蘭前些日子送給她的紅寶石胸針炫了一下——這簡直是當眾羞辱這位黑手黨千金被一個妓@女踩在了腳下，黑手黨出身的女子脾氣裡或多或少都帶著剛性，赫爾曼家族本身又是激進派，就算是一個養在深閨的大小姐也身手不俗，又豈是一個隻會跳豔舞的酒吧女郎對抗得了的？不等那個無知的女郎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對方狠狠反手按在了宴會大廳的酒桌上，一陣「乒乒乓乓」酒杯滾落摔碎的聲音響起，幾乎所有的人都驚訝地看了過來——只見赫爾曼家族的大小姐左手微微一晃，一把鋒利的匕首順著胳膊滑入了掌心，狠狠壓在了那個酒吧女郎的臉上；察覺到了對方的用意，女子一瞬間嚇白了臉色，金色的髮絲鋪散在酒桌上，整個人拼命掙扎起來，嘴裡卻是絲毫不知讓步地嚷嚷著：「你……你敢動我一下！白蘭先生不會放過你的……！快鬆手——」

　　聽到了這樣的威脅，赫爾曼家族的大小姐頓時臉色更黑了幾分，握著匕首的那只手由於憤怒微微顫抖著。她閉了閉眼睛，隨即抿了抿唇：「是嗎……原來如此——那麼，我倒要看看，沒了這張臉蛋的話，白蘭……白蘭他，還會不會……」

　　「誒~~~那麼，莉蓮醬認為，我會怎麼樣呢~~~？」

　　赫爾曼家族大小姐——莉蓮·赫爾曼的動作，一瞬間猛然僵硬住；而那個被按在酒桌上的金髮女郎卻是一下子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仿佛看見了救世主一般——

　　「白蘭先生……！！！」

　　「白蘭先生……」原先一直站在一邊，冷眼旁觀的秘書小姐，仿佛一下子活過來了一樣，嬌怯怯地走了過去，軟綿綿地靠在了白蘭的手臂邊上——赫爾曼家族的大小姐回歸頭的一瞬間，剛剛好看到這刺眼的一幕，一瞬間眼裡就有了不敢置信的淚意。

　　白蘭·傑索穿著一身隨意的休閒裝，看上去和整個宴會大廳裡打扮正式的美女俊男們格格不入——哦不對，除了微生羽和沢田綱吉，這兩位的打扮也是休閒裝——然而，無可否認的是，在他踏入大廳的那一刹那，他就成為了在場所有人矚目的焦點，

　　銀白色的髮絲，紫羅蘭色的的眼眸，俊美的面容上別致的倒皇冠印記——白蘭·傑索，當今黑手黨界幾乎可以和彭格列十代目並駕齊驅的黑手黨BOSS，就這樣站在了眾人的眼前。一瞬間，就把原先這一場好像是八點檔肥皂劇的女人爭風吃醋戲，升級到了好萊塢大片的層次。

　　任由女助理好像沒有骨頭一般，軟綿綿地在自己的身上蹭著，白蘭紫羅蘭色的眼眸一瞬間掠過了人群，準確地捕捉到了和沢田綱吉並肩坐在角落裡淡金色長髮女子——而微生羽此刻剛剛好放下了紅酒酒杯，眯著眼睛呲了呲雪白的門牙，對著白蘭揮了揮爪子在勾了勾手指……

　　白蘭：「……」

　　「——正所謂，每個少女都有一個童話故事一樣的公主夢。」

　　噹啷一聲，微生羽將手中的紅酒空杯好像驚堂木一樣拍在了桌上，然後一轉身，背靠在沢田綱吉的肩膀上，抱著手臂對著坐在自己身側的白蘭·傑索搖了搖頭，一副看見不可燃垃圾的遺憾樣子：「雖然白蘭學長你的臉很給力，不過事實證明啊，上帝還是很公平的……除了臉，他真的什麼都沒有給你啊，學長。」

　　將意味深長的目光繞場一周，微生羽再次回過頭，用一種悲哀的眼神看向了白蘭：「如果按照歐泊的話說，『所有喜歡上白蘭學長你的人，無論男女，都是把芳心和秋波扔進了垃圾箱』……那麼，行啊你，學長——全羅馬最高檔的餐廳，一下子就給你整成了超級大垃圾場啊。」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某人攤了攤手，示意了一下周圍，然後嫌惡地捏住了……身後沢田綱吉的鼻子。棕發青年愣了愣，隨即無奈地笑了笑，也不反抗——反正這點兒閉氣的功夫他還是有的，更何況阿羽並沒有把他的嘴一起捂住。

　　並沒有看見自己想要的變臉，微生羽眯了眯眼睛，無趣地收回了手，坐正了身子：「總之……學長啊，欺騙人家良家婦男婦女的感情，這種事情做多了可是會遭天譴的。因果輪回，報應不爽喲……啊，來了來了，又來了一個【報應】哦！~」

　　「哈哈……」並沒有在意對面好像針刺一般的嫉妒眼神，白蘭·傑索悠哉悠哉的晃了晃酒杯，「神明什麼的，根本就不存在吧……而且，這些程度根本就算不上什麼報應吧？不……硬要說的話，應該是阿羽醬的小小報復而已，不是嗎？」

　　【「更何況——」】

　　在白蘭起身迎向那個氣勢洶洶的女子的一瞬間，他那微微有些虛無的聲音一瞬間劃入了微生羽的耳中，似是調@笑，又似是嘲諷——

　　【「我們這種人，平日裡所做的事情……無論哪一件，都比欺騙感情什麼的更應該遭天譴吧，不是嗎？」】

　　心底的某個角落，一瞬間驀然痛了一下。好像第一次動手殺人，刀刃握在自己掌心，「噗」地一聲穿過對方的心臟，鮮血好像噴泉一樣飛濺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和那時，一模一樣的感覺。

　　——現在的她，也會動手殺人。只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更多被麻木取代了迷茫和心痛；就像是在不知不覺中，迷失了本來的自己一樣。

　　心中一瞬間五味陳雜，但是身為巴厘安的雲守，微生羽早已學會了喜怒不形於色。對上了白蘭身邊金髮女子充滿敵視的目光，微生羽一邊面上保持著調侃白蘭時欠扁兮兮的笑容，一邊歪著腦袋靠在了身側沢田綱吉的肩膀上，以示自己是沢田綱吉的女伴，和白蘭·傑索那個爛人撇清關係。

　　……突然很懷念啊。以前那個，笨蛋一樣，不認真但是很天真的自己。

　　很多事情，明白之後，反而會感覺到不明白時感覺不到的、被一層名為「無知」的外殼保護著的時候，自己甚至不知道其存在的……痛。

　　察覺到了自己手臂上，微生羽一點點收緊的力道，棕發青年垂下了目光，假裝沒有看見銀髮男子掃過來的目光，伸出沒有被女子抱住的另一隻手，將她攬入懷中——然後，沢田綱吉抬起頭，對著白蘭身邊，看著微生羽眼神驚疑不定的女子露出了一個公式化的溫柔笑容。

　　（三）

　　一場擺宴在全羅馬最高檔餐廳的同學酒會辦的雞飛狗跳，一會兒是這個女賓大吼著「你不愛我你為什麼不愛我，我為了你都@#¥%&*！你怎麼能@#¥%&*……」沖出會場，一會兒是那邊女賓A和女賓B大吵大鬧甚至大打出手，又過了一會兒是，某個黑手黨家族的大小姐靜靜地和另一個黑手黨家族的大小姐交換了彼此感天動地的愛情故事，然後突然發覺彼此故事的男主角都叫做白蘭·傑索，便手拉著手上前去，一人往白蘭臉上潑了一杯香檳，然後毅然決然地離開……

　　眾生百態，每個人的性格不同，故而每個人對待愛情故事的破碎也就有著不同的反應——或激動或冷靜，但是微生羽看在眼裡，漸漸地，就沒有了最開始看笑話的心情。

　　其實微生羽明白：白蘭這樣的人，如果要處理這樣的場景，絕對有著百分之百全身而退的方法。只是不知為何，他好像是突然厭倦了在眾女中遊刃有餘的戲碼，想要「負心漢大爆發」一次，一個一個，將在場的賓客們幾乎全部氣衝衝地清了出去——直到半個小時後，白蘭·傑索這才帶著一身的酒漬和千年不變的笑容，坐回了微生羽的身側。

　　這一次，微生羽並沒有嫌惡地側身讓開，而是托著下巴，有些意興闌珊地道：「沒關係嗎？」

　　「嗯~~~阿羽醬在說什麼呢？」將面前的一杯咖啡推開，白蘭兀自拆開了一袋超市里廉價的棉花糖開始往嘴裡塞，「我今天可是為了讓阿羽醬盡興，完全按照你的劇本來演的呢~~~」

　　「別把責任往我身上推，我可什麼都沒做……」皺了皺眉，微生羽托著下巴側過頭，「不過真的沒關係嗎？別的暫且不說……赫爾曼家族、德雷克家族、費爾蘭頓家族，這三個家族好像正在和你們傑索家族合作吧？得罪了他們BOSS的心頭肉，你就不怕壞事兒？」

　　「所以才任由她們潑我酒啊~」捏了下手指間的白色棉花糖，白蘭眯了眯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睛，「這樣的話，我不找他們家族的麻煩，那些膽小鬼就該謝天謝地了。話說回來，你這是在擔心我嗎，阿羽醬~？」

　　「我可沒有那個紐約時間擔心不可燃垃圾……不過學長，我從大學時代就一直很好奇呢？」

　　靜靜地看著眼前由熱鬧非凡、無比奢華很快變成了冷冷清清、滿地狼藉的會場，微生羽聽著牆壁上巨大的石英鐘一下一下轉動的聲音，微微停了一下，才道：「學長你啊……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啊？整天遊戲花叢，小心報應啊。」

　　「啊哈哈……」輕笑出聲，白蘭微微向後靠在了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雖然滿身狼藉的酒漬卻依舊擋不住銀髮青年身上，從骨子裡透出來的一股雅痞味道，「報應什麼的，剛剛不是才過去嗎？」

　　「我是說啊學長——」拉長了話語的尾音，微生羽眯著半月眼哼了一聲，將初中時最喜歡的言情小說橋段舉例出來：「小心有一天，遇到了你【真正心動的女孩子】，卻被對方嫌棄你素行不良哦。」

　　——「小心有一天，遇到了你【真正心動的女孩子】，卻被對方嫌棄你素行不良哦。」

　　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銀髮青年捏棉花糖的動作微微一頓，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了某一個平行世界裡，淡金色長髮的少女穿著白色的實驗服，一臉淘氣地從自己手中結果資料夾，笑眯眯地跺了跺腳、行了個軍禮，卻在自己低下頭靠近她的時候，瞪著那雙銀灰色的大眼睛紅了臉頰……

　　「嗯……這個嘛……」

　　低下頭，銀色的髮絲擋住了微生羽的視線，白蘭彎了彎唇角，用一種不知道是調@笑還是正經的語氣，道：「我喜歡……阿羽醬你這樣的女孩子哦~」

　　微生羽身側，一直靠在沙發上裝睡的棕發青年一瞬間皺了皺眉，心中滑過了一個「果然如此」的聲音；而微生羽則是一下子被一口紅酒嗆到了，咳了好幾聲才停了下來，對著身側笑眯眯的白蘭·傑索警惕地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最後決然地揮了揮手——

　　「我警告你，白蘭·傑索！不要說我家未來才兩歲……就算她現在已經成年然後抱著我的大腿說『媽媽我真的非常愛白蘭叔叔』什麼的……我、我也絕對不會答應讓你這樣除了臉一無是處的傢伙接近她一釐米的！你死心吧！！！還有，下次再讓我看見你用你罪惡的爪子，碰我家未來一下……我就代表月亮消滅你！！！」


☆、隨時保持警惕

　　（一）

　　無論身處何時何地，唯有時刻保持警惕，事事萬全準備，才可以最大限度地保住性命。

　　自從微生羽被拉爾·米爾奇半夜三更從床上拽起來，徑直從溫暖濕潤的地中海扔到了撒哈拉大沙漠高寒乾燥的荒漠中渡過了慘絕人寰的五天五夜、重病昏倒之後，她就徹底學會了像拉爾那樣將三大後備儲物匣隨身攜帶——食物和藥品，適應任何氣候的保暖衣物，還有野外求生的基本工具。

　　徒手破開仙人球時雙臂的血肉模糊，還有那永遠無法忘記的仙人球樹汁的苦澀味道，還有被沙漠中蠍子狠狠蟄傷加重的病情，腥甜的蛇血味道，因為過度虛弱被孤狼尾隨三天的恐懼……

　　Reborn固然混蛋，但是他說的也沒有錯——唯有自己血肉模糊的真實記憶，才可以將某些東西一最快的速度刻入她的骨髓。

　　——時刻保持警惕，事事萬全準備。

　　這一次，她就是太大意了。以為自己和沢田綱吉已經將歐文甩在了塔蘭托，再加上回到了母校，被舊時溫柔而平常的氛圍所圍繞……想不到，這個歐文還真是有兩下子。自己，低估他了。

　　閉了閉眼睛，微生羽深深吸了口氣——想到先前在飛機上，歐文為了逼迫自己出手轉移劫機犯的注意力，甚至用那樣的手法去傷害一對完全無關的母子……現在，讓他知道了小萱和自己的關係，他又會怎樣對待小萱呢？

　　儘管已經通過「非常手段」，為小萱在學校裡請了假，但是真正的問題還在後面啊……

　　坐在人流如潮的候機大廳內，有著一頭淡金色柔順長髮的少女微微低下頭，銀灰色明亮而清澈的瞳仁忠實地將她目光所及的事物反射了出來——那是兩張直飛俄羅斯的機票。

　　她知道快樂的時光往往十分短暫，但是沒有想到會這樣短暫。不到一天……甚至不容她在這個自己從小生活的城市小憩一晚，就必須要繼續回到過往黑手黨陰沉而冰冷的生活中去；而更讓微生羽不能接受的是：因為她那一時的大意和疏忽，就將她親如姐妹的好友葉萱再一次牽連進入了這些亂七八糟、危險而混帳的事情當中。

　　——說到底，她還是和兩年前被山本武帶走的時候，完全沒有進步嗎……

　　「別太擔心了，阿羽。至少在我們見到葉小姐之前，她絕對是安全的。」

　　遠遠地看見了少女緊緊皺起的眉頭，剛剛被少女支開去買熱奶茶的棕發青年眼眸中，有心疼的神色一閃即逝——沢田綱吉快步上前，掰開她冰涼的手指，將掌心微微有些發燙的奶茶放入了她的手心。然後，棕發青年面對著少女蹲下了身子，用自己那雙帶著粗糙繭皮的大手輕輕攏住了微生羽的拿著奶茶的雙手。在聽見了沢田綱吉的話語之後，微生羽的肩膀一瞬間微微有些顫抖，仿佛是在強迫著自己想要壓抑什麼一般——也許是憤怒，也許是恐懼，又或者兩者兼具。

　　「——我知道。」

　　悶悶地出聲，微生羽卻將那顆淡金色的腦地埋得更低了。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全然不知道，此時此刻的自己看上去，就好像一個犯了錯卻又鬧著彆扭的小妻子；至於沢田綱吉，自然就是那個寬容溫柔，好聲好氣哄著心上人的年輕丈夫了。尤其是當他們倆的身邊，還坐著一對甜甜蜜蜜幻想著蜜月旅行的新婚小夫妻，很難不讓路過的人產生連鎖反應式的錯誤判斷。

　　不過，現在的沢田綱吉卻是沒有那個心思去享受周圍人曖昧的眼神了。一來，反正微生羽已經被他蓋上了專屬印章；二來就是當下，他還要照顧著微生羽在「暴走」和「痛哭」的邊緣遊走著的脆弱神經線——後者也就算了，前者要是實現了，那麼就不僅僅是被曖昧圍觀那麼簡單了。

　　「歐文那個混蛋和小萱唯一的聯繫點就是我……」來自掌心和手背的溫度同時溫暖著她，將安心感也一點點地在她體內擴散開來，微生羽總算穩定住了心緒，「他挾持小萱，十有八九和巴厘安雲守選拔戰有關——因為知道我和綱吉君你的關係，所以他絕對不會殺我，因為那會直接開罪……直接開罪……嗯；」猶豫了半晌，微生羽最終還是不好意思將句子說完，只好紅著臉續道，「所以，他要麼就是逼我自己退出選拔戰；要麼就是想等到在選拔戰對上我的時候威脅我……」

　　冷靜下來之後，微生羽那被肯尼希和威爾帝都稱讚過的大腦總算一點點恢復了功效。略略沉吟了片刻，微生羽再度開口：「歐文本身的身手在黑手黨中並不怎麼樣……按照巴厘安的規定，在比賽開始之前就不會禁止選手自相殘殺，所以我想應該已經有些候選人被淘汰了吧……這麼一想，只怕歐文才是費爾蘭頓家族真正想要保薦的人選，前一個只是肉盾罷了——所以剩下來的人，大多是實力不俗的強者，歐文很難應付。要是讓我參加選拔賽，自然可以為他當去一些對手，反正在他看來，只要抓著小萱對付我，就可以萬無一失……」

　　好友被挾持，對方還在盤算著怎麼騙自己給他做嫁衣……這種事情，微生羽想想就要摔東西。

　　「好了好了……」無奈的笑著在少女身側坐好，沢田綱吉開始給阿羽順毛，「我們既然可以抓住歐文一次，當然就有第二次。到時候，你就可以隨意地收拾他了，不是嗎？」

　　（二）

　　走出機場踏上俄羅斯國土的一瞬間，葉萱幾乎是立刻感覺到了溫度像坐著跳樓機一樣DOWN到了零下二十度左右。寒冷的空氣中夾雜著細碎晶瑩的細小事物，葉萱眯了眯眼睛，轉過看了看機場大廳裡的天氣預報——雖然大螢幕上的官方說法是「小雨」；但是葉萱覺得自己嚴重有理由懷疑這下的根本不是小雨，而是如牛毛一般細小精緻的冰柱。

　　饒是從小練習跆拳道、身強體壯的葉萱，一瞬間也有些適應不了。覺得鼻尖微微有些發癢，葉萱也從來不是委屈自己的人，直接乾脆俐落的一個巨型噴嚏，為一直低著頭試圖將自己淹沒在人群中的歐文少年吸引了大街上八分之九十九的注意力。順便說下，剩下的那些事聾子。

　　——這樣糟糕的溫度，要是阿羽追著自己過來了，恐怕要遭罪了吧……

　　捂著鼻子，葉萱幾乎是在打噴嚏的同時想到了這個問題——想想那個夏天恨不得果奔冬天恨不得冬眠的懶貨她就無奈，雖然不知道現在有沒有進步……

　　「——少給我耍花樣。」

　　而就在這時，葉萱身前挾持著她的歐文少年惡狠狠地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原本就蒙著些許陰影的眼眸一瞬間帶上了危險和殺意。

　　「你不會的。」雖然感覺到了對方的危險，不過葉萱身為大財團的繼承人，腦子轉的也快。也不去看歐文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她一眨不眨地盯著歐文的眼睛，仿佛回到了談判桌上——而她現在，只不過是要為公司爭取一份最好的協議一般。

　　「我可是黑手黨……」葉萱漆黑的瞳孔中，那道尖銳而篤定的光芒微微刺痛了歐文的眼睛，看穿了葉萱的想法，少年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收緊了手指：「你要相信，黑手黨有一百種方法，可以把你弄得死去活來卻不傷性命。」

　　——到底是真正在黑手黨的世界摸爬滾打過的過來人，葉萱被少年身上一瞬間散發出來的陰暗嗜血氣息一下子震懾住了。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張了張口，葉萱努力了幾秒，才從嗓子眼兒裡擠出來了幾聲乾笑：「哈哈，我……我明白了。這個，呃……我們馬上要去哪兒？轉機再去義大利？」

　　「這裡是俄羅斯。」

　　歐文收回了手，冷冷地彎了彎唇角，「雖然我的目的地的確是義大利的錫耶納，不過……在此之前，我在這裡有點事情要辦。」

　　直覺到歐文要辦的事情自己十有八九不想知道，葉萱抿了抿唇，低下頭沒再介面。空氣中一時間充斥著幾分壓抑的沉默，讓她的胸口微微有些發悶。

　　留意到了葉萱的沉默，歐文挑了挑眉，露出了惡意的笑容：「怎麼，不問了？不想知道我們黑手黨平時都是怎麼工作的？」

　　「這與我無關。」葉萱硬邦邦地出聲。

　　「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微生羽，也是黑手黨哦……」故意湊近了葉萱的耳朵，歐文笑了笑，「她的話，也親手殺過人了呢——」

　　「這個的話，我知道啊。」抬起頭，葉萱再次迎上了歐文惡意的目光——這一次，她竟是毫無避閃地笑了，「我還知道，現在的阿羽很厲害——最起碼，不是你能對付的。」

　　歐文臉上的笑容滯了滯，「你說什麼？」

　　看見對方的臉上不再得意，葉萱不知為何卻是毫不畏懼，反而變本加厲地停下了腳步，對著歐文豎起了手指比劃著，數道：「第一，你要是應付得了阿羽，實在不必專程跑來抓我威脅她；第二，雖然比不得你們，但是我也練過一些跆拳道，知道些門道。你手上的繭皮集中在指尖，掌心處反而稍顯平滑，這說明你身手平平，要麼是個暗器天才，要麼是個情報天才。聯繫上一條，現在一般人只怕不會知道我的存在，你會到這裡來，只怕是因為你的情報網很廣，挖掘出了我……資訊的確是這個社會的捷徑，恭喜你，只不過呢——」

　　葉萱故意拉長了尾音，裝著神秘一般對著歐文眨了眨眼睛，她張開了口，歐文盯著她——然而，不等葉萱話語出口，歐文驀然感覺到了耳後一陣猶如颶風一般的勁風猛然無聲掃來！他來不及反應，掐著葉萱脖子的手猛然被人死死擒住，他下意識地吃痛鬆手——隨即，歐文整個人瞬間被狠狠摔了出去！

　　「只不過呢，你神氣的戲份已經完結了……」

　　輕輕咳了幾聲，葉萱揉著脖子站起身來，抬頭對上了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臉上一下子綻放出來了一個感激的笑容：「咳，謝謝了——」

　　（三）

　　時間倒回幾個小時前，彭格列門外顧問辦公室的大門被輕輕敲響，羅馬傍晚炫彩的燈光穿過白色的窗簾，絲絲縷縷地落在了辦公桌上。一直默默凝視著窗外出神的沢田家光聞聲轉過身來，身下的椅子發出「嘎吱嘎吱」的輕響。

　　「請進吧……呃？什麼啊，原來是你啊。」

　　只是象徵性地敲了敲門，神色清冷的金髮男人便直接推門而入；而在看清楚對方是誰之後，沢田家光也只是挑了挑眉，完全不在意對方的突兀，反而露出了一個略顯驚訝的笑容。

　　「——這還真是好久不見了呢……」

　　「【Visconti】。」

　　推門而入的男子，神情嚴肅而漠然，無論是淡金色的髮絲還是那雙銀灰色的眼眸，都與微生羽如出一轍。一半俄羅斯的血統給了他如同西伯利亞冰原一般冷漠的天性，即使是他身體裡的另一半熱情洋溢的義大利血統都無法緩解，再加上小時候一直生活在俄羅斯常年零下二十度的環境裡，成年之後又常年待在以嚴謹著稱的德國……種種原因加在一起，難怪就連彭格列九代目都曾經歎著氣搖頭說：Visconti屬於義大利的血統，大約早就被西伯利亞冰原的冷風徹底凍住了。

　　Visconti冷漠，不僅僅是對敵人，更是對自己——所以說，倘若是在以往，無論任何人不請自來，沢田家光都不會覺得奇怪；可是倘若不請自來的人是Visconti，沢田家光只會覺得這個冷笑話真無聊。

　　——不……等等。只除了一種可能性。

　　看著來人銀灰色的眼眸，沢田家光一瞬間猛然想到了那個將自家笨蛋兒子的智商瞬間變回了國中時代的淡金色長髮少女，昔日甜甜地喊著「家光叔叔」的小蘿莉如今已然成長為了亭亭玉立的清秀少女。西方人對於東方美女總有著許許多多的幻想，微生羽人漂亮、性格好、而且還有實力……說真的，要不是沢田綱吉早早將微生羽劃入了自己的保護圈，只怕彭格列裡為她打架鬧事的男人也不少。

　　——嗯，包括眼前這位……彭格列九代雲守。要是知道事關微生羽，只怕也淡定不起來了。別說是打架鬧事了，為了寶貝女兒，Visconti這個模範女兒控說不定會把那些家族裡肖想微生羽的混蛋們一個個無聲無息乾淨俐落地做掉……幸好阿綱是BOSS啊。

　　沢田家光想到這裡，抿了抿唇，輕笑出聲。迎著眼前的金髮男人的目光，也不多說，便將自己這裡關於微生羽近期的情報通通遞了過去——九代目如今退居幕後，自家不爭氣的兒子身為十代目又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拐了人家的女兒私奔出國……如此一想，Visconti找上他倒也是理所應當。

　　不過看起來，就算「失蹤已久」，Visconti對於自家女兒的情況也瞭解不少。粗粗翻了翻文件，Visconti默默地將古羅·基西尼亞和卡爾斯的名字重點記憶了一下。尼洛家族和貝利家族都被收拾得差不多了，他管不了；但是這兩個人……有機會，絕對要好好「酬謝」一下他們對阿羽的「照顧」，尤其是後者，沒有機會創造機會也要——好·好·酬·謝！

　　不過……

　　將沢田家光遞給自己的材料放回了桌子上，淡金色頭髮的男人抬起頭，看著對面的某人冷笑出聲：「資料還算齊全……不過，家光，你是不是忘了把阿羽和你家好兒子有關的部分也跟我彙報一下？」

　　——自家不爭氣的傻兒子追著人家女兒跑，害得自己在未來親家面前都莫名其妙矮了一級似的……好吧，雖然Visconti和除了自家老婆女兒以外的人說話的時候都是這個語氣，但是以前還從沒有和他飆過殺氣啊……

　　腹誹歸腹誹，沢田家光幾十年磨練，臉皮自然是非比尋常的厚。臉上露出了一貫的無賴表情，無辜地聳了聳肩，沢田家光摸著頭憨憨地道：「啊哈哈，那還真是對不起呢——真的沒有嗎？那樣的話，我也沒辦法了呢，哈哈……」

　　「——再怎麼說，那已經涉及【彭格列BOSS】的私人隱私領域，就算我是門外顧問也沒辦法啊~」

　　——【彭格列BOSS】的私人隱私領域？！

　　聽到這句話，儘管理智告訴Visconti「阿羽不可能是那種輕浮的女孩子」，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想到了沢田綱吉身邊那些怎麼趕也趕不走的蒼蠅蜜蜂……

　　——雖然阿羽不是輕浮的女孩子但是阿羽說不定會被騙……

　　在自己極度糟糕的臆想中沉浸了半晌，臉色鐵青的Visconti猛然站起身來，刷的一聲——不等沢田家光張口繼續說什麼，某個白癡爸爸就已經沖出了門外顧問的總部……

　　——沢田綱吉……！！！　　　　　　　　　　　　


☆、無法彌補的時差

　　（一）

　　俄羅斯，機場——

　　「——砰！」地一聲，原本熙熙攘攘吵鬧的機場大廳，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被來人狠狠地一拳擊中後心，原本就在身手方面略遜一籌的歐文瞬間便飛了出去——周圍的人們甚至來不及看清，只捕捉到一道灰色的殘影從眼前急速掠過，然後重重地撞擊在了大理石的牆壁上！待看清楚那道殘影竟是一個人的時候，不少女人幾乎是同時捂住了口，尖叫出聲。

　　「好，好厲害……」

　　揉著喉嚨，葉萱努力恢復了氣息，站起身來，一雙深黑色的大眼睛瞪直了，傻愣愣地看著從牆壁上掉落在地，不斷嘔著鮮血的歐文——雖然在知道阿羽成為黑手黨的時候她就隱隱猜到了Visconti叔叔的身份，只怕也會是黑手黨中的高層人物……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居然會親眼見到一個人在自己的面前被這樣子狠狠打飛出去……！

　　「嗚……呵……難怪，真不愧是，彭格列家族的九代雲守啊……」

　　感覺到Visconti的拳勁竟是從自己的背後狠狠穿透，歐文按著胸口，強忍著疼痛抬起頭道。歐文知道，倘若Visconti有意取自己性命，完全可以一拳直擊心臟——以Visconti的能力，絕對不會有絲毫的差錯。除非……他還有事情要問自己……

　　歐文不知道，事實上他也算是頂級倒楣的人物了。Visconti憋著一肚子的火，鐵青著臉，剛到義大利就被沢田家光煽動著風塵僕僕地往亞洲跑——要知道彭格列歷代的雲守的性往往差不多，Visconti雖然不二，但是架子大在彭格列也是出了名的，基本上除了九代目誰的話也不理會。可是聽見自家女兒的消息……Visconti就徹底淡定不能了。原本歐文的計畫是萬無一失，可惜半道上殺出來了個失蹤已久的Visconti；歐文的這次在歐洲有家族佈置的任務，可巧了，Visconti在加入彭格列之前就是俄羅斯最大黑手黨家族奇古家族的大少爺，現在？現在奇古家族的BOSS是Visconti的親生弟弟。Visconti雖然不喜歡奇古家族，但是和弟弟關係倒是極好。所以Visconti前腳踏上俄羅斯，後腳地頭蛇奇古家族就來人，把歐文在俄羅斯行蹤交代得清清楚楚。Visconti恰好憋了一肚子的火，當場拳頭一握，直奔機場將歐文好一頓收拾——葉萱他也認識，阿羽的好姐妹當然要救；歐文也先留著，打斷幾根肋骨綁起來，就當做是給女兒的見面禮了。

　　——Visconti現在的心情，就好像是丟下妻子女兒，出國跑業務一跑好幾年沒回家的爸爸。見女兒的同時又心虛得緊……在肚子裡把女兒喜歡的東西都搜羅了一遍，金髮男子沉吟了片刻，銀灰色的眼眸目光微微晃了晃，轉身看向了葉萱。

　　以往高中的時候，葉萱也曾經在微生羽家裡見過這位英俊淡漠的金髮男人，但是也頂多是說兩句「叔叔好」、「謝謝叔叔」什麼的，如今見識了Visconti的拳頭，葉萱再次對上阿羽的爹心下不免有些發毛：「那個……叔叔，歐文說過他要在俄羅斯辦事。想來俄羅斯還有他們的人，是不是不太安全……要不然——」

　　「俄羅斯這邊的事情你不用管。」

　　直截了當地打斷了葉萱的話語，Visconti眯了眯眼睛——歐文他們在俄羅斯還有人手嗎？不過，沒關係……人手再多，也不可能和人稱「殺人集團」的奇古家族相比。

　　不過這些，還是不要讓葉萱知道了。不過，比起歐文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Visconti皺了皺眉，又皺了皺眉，葉萱在一邊看得惴惴不安，下意識地壓抑住了呼吸，盯著機場大理石的地面，默不作聲。

　　金髮男人糾結萬分地左右看了看——此時此刻，他帶來的人已經將機場這一塊附近的客人都隔離了開來，少數剩下了的手下，也僅僅是在不遠處背對著他和葉萱……Visconti暗地裡咬了咬牙，握了握拳頭，醞釀了好一會兒，才終於下了決定。

　　霍然轉身，英俊高大的金髮男人一臉平淡，語氣有些冰涼……但是Visconti說出來的話語，卻是讓葉萱當場囧然。

　　「——葉萱……小姐，阿羽她，有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東西？」

　　看著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不自在地對著自己尬尷地詢問，葉萱一時間突然很想笑。

　　她抿了抿唇，想要笑出來——然而，卻在下一秒，想起了阿羽。

　　……鼻尖，莫名地發酸。

　　（二）

　　在很小的時候，我們都聽說過這樣一句話：沒有時間治癒不了的傷口。

　　——可是事實證明，在黑手黨的世界裡，時間往往沒有治癒傷口的魔力；相反，很多時候，傷口流血結痂，只不過是將傷口原本刺目的血紅色變為了更為深重的黑紫色，愈加觸目驚心。

　　然後，人們又說：距離產生美。

　　在微生羽十歲生日那一年，她坐在插著十隻紅色蠟燭的水果蛋糕前面，靜靜地聽著Visconti道歉說有事不能回國的理由，然後背著媽媽擦掉眼淚，乖巧地應聲，直到電話另一邊父親的聲音變為枯燥而無謂的忙音。

　　十五歲那年，微生羽看著比五年前又多出來了的五隻紅蠟燭，默默地給「距離產生美」這句話對上了下聯——「扯你妹的淡」。

　　時間是不是治癒傷口的靈藥，她不知道；但是微生羽恐懼時間——它如同一把看不見的刀，在自己和媽媽與父親的羈絆上一下下地來回磨動著。儘管無論父親何時歸來，媽媽都會體諒著父親，把眼淚和苦楚咽下去，笑臉相迎；但是年幼的阿羽一天天長大，她不知道是自己長大了還是其他什麼的問題，她看著疲憊的父親，低下頭——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失去了，那種可以肆無忌憚地往父親身上撲的力量，曾經可以隨口說出的「我最愛爸爸了~」，也常常在她給父親寫完短信之後，被她自己在發送之前刪掉。

　　——曾經的「爸爸」，變成了「父親」。

　　她曾經堅信，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的東西，在時間的掌心已經悄悄變質。微生羽不知道，她也不明白，到底是什麼，讓媽媽一個人無怨無悔地獨自將自己養大也不去怨恨父親。

　　不是說父親不好，父親很好：會給她買喜歡的故事書，給她買洋娃娃，給她買玩偶，給她買最新款的遊戲機，給她買電腦……

　　只不過，Visconti不知道，在他給女兒買故事書的時候，女兒已經喜歡上了洋娃娃；當他買的洋娃娃送到了阿羽手中，阿羽又喜歡上了玩偶；於是他又去買玩偶，可是女兒的目光已經轉向了遊戲機和電腦……

　　——就像是一場永遠存在著致命時差的追逐遊戲。Visconti看到的阿羽，永遠是一個「過去」，而不是「現在」。而阿羽，對於父親則更加知之甚少，不過這也許正是Visconti所想要的。

　　只是，無論是爸爸還是媽媽，都不會知道：年幼的阿羽，坐在媽媽小轎車的後座上，看著自己的同學蹦蹦跳跳地爬上了父親的自行車，嘻嘻哈哈地站在後座上抱著爸爸的脖子撒嬌的時候——那種從心底蒸騰上升而來的寂寞和嫉妒，曾經讓她躲在被窩裡哭了多少個夜晚。

　　——然而這一切，葉萱卻是知道的。

　　在俄羅斯最高檔的商店裡，葉萱五味陳雜地看著Visconti眉頭也不走一下就將時下人氣最高的電子產品和小說動畫周邊玩偶全部包走，刷卡更是乾脆俐落。

　　而千里之外，沢田綱吉和微生羽兩手空空，拿著機票登機的前一刻，沢田綱吉的手機響了——微生羽停下腳步，疑惑地看著棕發青年，等他接電話。

　　雖然在看見來電顯示是自家最不靠譜的老爸之時，沢田綱吉瞬間萌發了「掛斷關機」的念頭，不過想了想，他還是接起了電話。

　　微生羽讓開過道，讓身旁的其他乘客先登機。轉過身，她剛想要尋個地方靠著，好慢慢等沢田綱吉接電話，就聽見了身後棕發青年的聲音瞬間揚高——「什麼？」

　　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動作微微頓了頓，然後下意識地回過頭看向了沢田綱吉，卻沒有想到，對方手握著電話，竟然也在同一時刻抬起了眼，看向了自己。

　　直覺到有什麼事情發生，微生羽看著沢田綱吉的時候幾乎是瞬間就繃緊了身子。

　　棕發青年愣愣地抓住手機，神情有些複雜地看著微生羽，猶豫了片刻，還是將手機遞給了她。

　　微生羽伸出手，在接過手機的時候指尖輕輕掃過了棕發青年的掌心。她看了看沢田綱吉的眼神，然後強忍著心底莫名的焦躁感，將手機放在了耳邊，就好像和無數無關緊要的陌生人打招呼一般地輕鬆自然，然後道：「喂？」

　　——有什麼東西在心裡……就好像是種子種入泥土之後，經歷了嚴寒和苦楚之後，終於要發芽了一般蠢動著。

　　下一秒，沢田家光的聲音從地球的另一邊傳了過來。

　　——【「Visconti，回來了。現在已經趕往俄羅斯了。」】

　　沢田家光之後在電話裡又說了些什麼，已經無關緊要了。

　　雖然微生羽低著頭，將手機久久地放在耳邊，卻是什麼也聽不見了。她感覺她全身上下所有的感知神經都彙聚在了耳朵和大腦裡，好像最老式的留聲機一樣，機械地重複著沢田家光的話語——

　　【「Visconti，回來了。」】

　　（三）

　　全身上下被鐵索和牛筋軟結結實實地捆在了水泥柱子上，嘴上被貼了膠布，歐文就這樣被Visconti的手下關在一個連窗戶都沒有的小房間裡——最要命的是，鐵索和繩子都是Visconti親自上陣綁的，不但一般的脫繩術奈何不得，而且還拜上面紫色的雲之火焰之賜還越動越緊，就算他只是轉個身都會變短……歐文少年咬了咬牙，藍色的眼睛視線緩緩落在了對面托著下巴，在自己面前彎身蹲下來的黑髮少女身上，那幅幸災樂禍的樣子讓歐文的拳頭說不出的癢。

　　「你的中國話說的不錯啊……」蹲□，葉萱湊近了歐文，秀麗的小臉上笑得是見牙不見眼，絲毫沒有了往日裡沉著冷靜的女王范兒，「既然這樣，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做——【風水輪流轉】？」

　　「……」歐文冷冷地看著一臉小人得志的葉萱，沒有說話。他學會的中文只不過是些日常交流用語罷了，那些方塊字在他看來很多都長得一模一樣……好吧，他就承認了，他確實不知道葉萱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不過，估計不是什麼好話。

　　「哎呀，原來是個半文盲啊，嘖嘖。」和微生羽在一起呆久了，葉萱自然也不是什麼好人，搖了搖頭，她笑眯眯地打量了一下歐文，然後湊到了少年的耳邊：「喂，再問問你，吃過粽子嗎？」

　　「……你不用這麼得意，葉萱。」雖然不怎麼會中文，但是粽子這種標誌性的中華美食歐文還是吃過的。知道對方在諷刺自己，歐文眯了眯眼睛，「雖然我現在奈何不了你，但是只要Visconti和微生羽他們沒有把我殺掉，那麼你最好就給我小心。」

　　黑手黨記仇的本領，和他們殺人的本領相比往往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歐文特殊而陰暗的身世和過去，就將他的這份記仇本領和骨子裡的陰狠更是翻了個倍，所以，就算歐文的身手根本算不上強悍，但是只要和歐文打過交道的人，卻都會對這個笑眯眯貴公子的少年退避三舍。

　　葉萱被歐文語氣裡的陰狠震懾了一瞬，然而隨後，葉萱卻是抬起頭，直直地看著歐文的眼睛，再度笑了出來：「歐文·盧切斯，讓我來告訴你一件事情吧——」

　　下一秒，葉萱女王陛下的拳頭，照著Visconti先前留下的傷口，狠狠落下！歐文吃痛的同時，猛然抬頭驚訝地看向了眼前原本弱不禁風的黑髮少女，卻見對方臉上全是公式化完美的笑容，那微笑配合著她壓在自己傷口上的拳頭，一瞬間竟然讓身經百戰的歐文微微有些發毛。

　　「——我從小生長在商人世家，所以，在面對著除了阿羽和我的親人以外的傢伙的時候，我的思考方式，往往忠實地沿著商人的路線前進。」收回拳頭，葉萱冷冷地看著歐文，「剛剛那一拳，是謝謝你把我從後面一下子打昏然後挾持的份兒。接下來，我來替你分析一下吧，盧切斯先生……」

　　「你被阿羽的爹一拳頭打成這個慫樣兒也就算了，看著你之前不敢和阿羽正面交鋒的樣子，我估計你實力比起阿羽還差上一大截兒吧？作為商人，我從近期角度來看，在你未來的一段時間裡直到阿羽駕到，你的吃喝拉撒估計都只能在這兒解決了，嘖嘖；從長遠角度來說吧……如果阿羽和她那位一看就覺得不簡單的男朋友追了上來，你就更慘啦。」

　　拍了拍歐文的肩膀，葉萱挑了挑眉，「硬要打個比方的話……那麼，Visconti叔叔，就是最經久不衰穩賺不賠的好股；阿羽是剛剛躥紅，一路飆升的潛力股——但是你呢？只不過是個，快要跌停板的破產商罷了。我為什麼要怕你——」

　　葉萱的話說了一半，突然停了下來。她本能地感覺到了背後有一陣涼嗖嗖的感覺，下意識地對上了歐文的藍色眼眸——黑髮少女的臉色瞬間煞白，她伸出手，一把將歐文狠狠拽歪過去——歐文感覺到了繩索因為自己身體的挪動而開始縮短，不過這一次，他卻是完全沒有怨怪葉萱的意思，因為……

　　「危險——」「砰！」

　　攜帶著強勁的漩渦狀氣流，一道漆黑的光芒從葉萱的耳邊呼嘯而過的下一秒，擦著歐文的臉頰，深深陷入了歐文身後的水泥柱子裡！

　　「咳咳……咳……」掩住口，葉萱咳嗽著轉過身去，剛要看來人，卻被歐文猛地用雙腳一把踹倒在地上——不等葉萱怒視歐文，就聽見了來人低沉中微微有些沙啞的聲音——

　　「居然會救一個普通女人……歐文·盧切斯，你真讓我意外；不過我的來意……你應該很清楚，不是嗎？」

　　來人的聲音由遠及近，葉萱趴到在地上，貼著地面卻聽不見一絲的聲響。她瞬間明白過來——來人，只怕也是黑手黨的殺手。而殺手，最忌諱自己的長相被知道了，要是沒有歐文那鬼使神差的一腳，葉萱就會看到來人的樣子……最後，被狠狠利用之後，殘忍抹殺。

　　歐文看著來人——那是一個真正陰狠如狼，飄忽如幽靈一般的男人，同時，也是這一次雲守選拔戰中，沃克家族推薦的人，蘭迪，義大利南部赫赫有名的殺人機器。

　　……看來，對方應該是一路跟著他。專門挑他最弱的時候才出手的吧。

　　順便——歐文將目光落在了背對著自己的葉萱身上，隨即自嘲一笑：順便，還可以把葉萱抓走，威脅微生羽……

　　——自己，居然給別人做了嫁衣嗎？苦笑一下，歐文知道，自己這一次只怕是難逃一劫。先不說他原本就算不受傷不被綁，都不一定可以對上蘭迪；現在，還被打傷縛住，這可，怎麼辦……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1:56

☆、前哨戰（上）

　　（一）

　　殺人，最開始只是為了活下去。

　　然而，【無論是什麼事情，一旦你盡心盡力、長時間鑽研，你都可以從中尋得快樂並且將之做到完美。】——這句話原本是用來說服那些不安於現狀、總愛惹是生非異想天開的年輕人的，但是當將它放在了蘭迪身上的時候，卻顯得那樣的陰森可怖。

　　「如果你當初知道了蘭迪是什麼人，你還會那樣傻X兮兮地沖上去嗎？我家的空手道黑帶？」

　　當一切最終塵埃落定，微生羽用一種半開玩笑半惱怒的語氣這樣和葉萱說道。順便一提，微生羽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裝作不在意一般地用那雙碧洋琪為她選的高跟鞋在歐文的右腳上來回碾著；可憐的歐文疼得冷汗津津卻又必須保持住風度——儘管他嚴重地懷疑自己的皮鞋是不是早已千瘡百孔、血跡斑斑了。

　　「死都不會。」葉萱的回答斬釘截鐵，隔著微生羽的肩膀，她看著那個在自家死黨腳下垂死掙扎的棕發少年一邊不斷地抽著冷氣，一邊將求救信號不斷朝自己發射過來。

　　微生羽端著香檳酒眯著眼睛哼了一聲，那其中的意味飽含著懷疑，然而卻也沒有繼續說些什麼。她只是最後給歐文來了一記最狠的，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將那個抽著冷氣猛然扶住了桌子跳腳的窩囊廢丟給了葉萱。

　　葉萱幸災樂禍地看著歐文，那表情和微生羽幾乎是如出一轍，歐文不用回頭就覺得牙根癢得要命，黑著臉斜了葉萱一眼：「……我可不信當初，你沒有看出來蘭迪不好惹。」

　　「是啊……你都不信，阿羽就更不會相信了。」

　　也不去管歐文的狼狽樣子，葉萱微微垂下目光，靠在了就桌邊上，盯著酒杯中細小的波瀾，低聲喃喃道：「可是……看出來是一回事，怎麼做，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啊——」

　　就好像是，阿羽告訴她自己和沢田綱吉定下婚約的時候，葉萱盯著阿羽那甜得好像可以溢出蜜似的笑容，皺起了眉頭：「阿羽……你是為了沢田綱吉，才留在黑手黨的嗎？」

　　「最開始的時候不是啊——但是，現在坦白告訴小萱你吧：即使僅僅是為了綱吉君，我也不會有絲毫的後悔。」

　　「可是，黑手黨的話……」

　　「——我知道我知道：很少善終……小萱你想說的是這個，對吧？可是啊……我想過了。」

　　「？」

　　「黑手黨有多危險，我可比小萱你瞭解得多得多了——」看見葉萱皺起眉頭，張口想要辯駁什麼的樣子，微生羽直接揮手打斷了她：「我知道，歐文那傢伙對著你口風不嚴……不過，我肯定他也不會告訴你太多的。」

　　「可是，知道又怎麼樣呢？如果人類只是光憑理智行動的話，又和機械有什麼分別呢？知道是一回事，怎麼做就又是另一回事了。我知道，黑手黨是多麼見不得光的一個職業，多麼可怕……每每想到這個，有時候我在夜裡都會睡不著覺，也說不定，以後我會很後悔很後悔；可是，我又想……」

　　淡金色長髮的少女說到這裡，微微頓了一下，銀灰色清澈的眼眸中晃過一道漂亮的水光：「——我又想啊……如果因為一點點膽怯，而和綱吉君就這樣錯過的話，總有一天，我會更加後悔的。」

　　葉萱張了張口。其實，骨子裡，作為微生羽最好的朋友，葉萱對於沢田綱吉的不滿可以寫成一本比牛津高階英漢大詞典還要厚重的書，可是，當她看見微生羽眼裡那樣清澈而純粹、充滿了期待的光芒之後，她也只好抿抿唇。

　　——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遇見自己深愛並且也深愛自己的那個人的。這個世界太大，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毫無所知地錯過命中註定的那個六十億分之一……

　　所以，同樣是作為阿羽的好友，她所做的，也就唯有祝福她了。

　　「那……恭喜你了。」

　　——祝福她，哪怕是身處最黑暗的地獄，也可以抓住自己生命中的那抹暖光。

　　（二）

　　蘭迪的手中捏著那柄薄得幾乎透明的匕首，那樣的厚度讓一般人拿著，甚至會懷疑它是否存在——就是這樣一把匕首，已經奪取了全世界不知道多少黑手黨的性命了。甚至有人因此稱呼蘭迪為「繼Reborn之後，成功率最高的殺手」。

　　站在最陰暗的角落裡，好像死者一般悄無聲息，抓住最好的時機，剷除目標——殺手需要的，不是最強的力量，而是最完美的殺人記錄和百分之百的任務完成率。對於他們而言，過程，永遠沒有結果重要。

　　蘭迪最早的目標，其實是黑手黨經驗最淺的微生羽。只是，不知為何，在羅馬一大的校園裡，微生羽不但輕而易舉地發覺了他的存在，身邊更是有著和他同樣擅長潛行和追蹤術的黑手黨第一神偷，「偷天」組織的歐泊——這兩者讓蘭迪警戒心大起；只是最後，微生羽的目光，卻是真正逼退他的原因。

　　——有史以來第一次，蘭迪懷疑了自己的能力。他對於「暗殺微生羽」這樣事情，不再是成竹在胸了。而一個殺手，如果對於自己的任務沒有十成把握，那麼就很可能失敗。

　　所以蘭迪選擇放棄，轉而將目標轉向了其他的巴厘安雲守候選人。在下手殺了三個人之後，蘭迪將目光放到了歐文的身上。

　　其實，蘭迪原本對於成功暗殺歐文並不抱希望——因為歐文太過於警覺。尤其是在看見了歐文為了對付微生羽，竟然早早綁架了葉萱做準備之後，蘭迪對於歐文那可以鑽過彭格列保護網的訊息源更是心生讚歎。然而，就在他準備放棄的節骨眼上，歐文竟然被Visconti打成了重傷——對於一個殺手而言，沒有比撿現成便宜更高興的事情了。所以蘭迪當機立斷，Visconti才剛剛離開，他就立刻出手，決意要一舉擊殺歐文這個勁敵；順便，把葉萱抓過來威脅微生羽。

　　誰知——

　　薄如蟬翼的匕首，帶著不知道劃過多少人喉嚨的鋒芒，寒冷的血光一閃即逝；然而下一秒，蘭迪原本暗淡如一潭死水的眼眸中驀然閃過了一絲訝異，隨即他轉過身，正對上了身後不知何時站起身，咬牙側身，向著自己抬腳踢來的黑髮少女——

　　「笨蛋——」棕發藍眸的少年瞪大了眼眸，眼睜睜地看著葉萱還沒能完全抬起腳，就在根本無法發力的情況下，被蘭迪閃電一般的動作架住！感覺到了自己和對方之間巨大的實力差，葉萱霍然睜大了眼睛，喉嚨中的驚叫來不及出口，就被蘭迪掌心的匕首狠狠穿透的肩膀！巨大的衝擊力將她整個人帶飛起來，狠狠地釘在了身後的牆壁上！由於強烈的衝撞引起了葉萱整個背部一瞬間劇痛到了極點，後腦也狠狠地撞在牆壁上，幾乎差點昏了過去；好不容易稍稍清醒了一點，肩膀上穿透性的劇痛又好像是無數隻釘子一同釘入！葉萱一直以來都是嬌生慣養的，就算練習空手道摔倒也是摔在軟墊上，這樣前所未有過的劇痛讓她一瞬間痛呼出聲，恨不得方才就真的昏倒算了。

　　汩汩的鮮血爭先恐後地從葉萱肩膀上撕裂開來的傷口裡湧了出來，葉萱眼前發黑，整個人由於劇痛開始了無法抑制顫抖——而就在這個時候，一臉陰沉的蘭迪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將匕首一把拔了出來。

　　葉萱整個人無力地跌落在地，匕首拔出時「撲哧」一聲，淋漓的鮮血好像噴泉一般潑出了一片朦朧的血霧。葉萱眼中一片殷紅，脫力地躺倒在地上，試了好幾次都無法站起身來——艱難地抬起了頭，她看見了那個名為「蘭迪」的男子陰沉著臉，對著自己揚起了那把尚且沾著自己鮮血的匕首，刀鋒之上分佈著的血液由於重力緩緩聚集在了匕首尖處，顏色變深……然後，「啪嗒」一聲，滴落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隱約間，仿佛可以聽見歐文在大聲地說著什麼——不知道是因為失血過多，大腦供血不足；還是因為歐文的外語說得太快了，葉萱總覺得自己一個詞也聽不清楚。感覺到額頭上那滴鮮血微微顫動了一下，最終還是滑落了下來——葉萱看著那猛然襲來的刀光，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哧。」

　　疾速的、尖銳的……刀鋒狠狠鑽入肉體的聲音，鮮血霎時間染紅了她所有的視野……

　　而與此同時，一股濃郁的花香，悄然在這片室內，無聲地蔓延開來……

　　（三）

　　飛機之上，微生羽臉色鐵青地看著手機上的短信回復，咬牙切齒著將巴厘安連絡人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之後，狠狠將手機摔在了座位上。

　　「混帳——！」

　　——明明是那幫黑手黨自己在律令裡明文說什麼「不得牽扯與黑手黨無關的普通人」，結果到了這裡，居然和她說什麼「葉萱和她有關，所以就不是普通人」……！虧她之前因為貝利家族（因為挾持了無辜乘客被關進了復仇者監獄）的事情，以為葉萱是普通人就不會有事，以為巴厘安就算在黑手黨裡再怎麼橫行霸道，至少在自己敗落之前不會對葉萱他們下手……

　　「復仇者只會在黑手黨大規模屠威脅普通人生命的時候，才會出手干涉……」看著微生羽焦躁不安的樣子，沢田綱吉無奈地歎了口氣，一邊伸出手放在了少女的肩膀上，微微有些強硬地將她按回了座位上，一邊這樣說著，「現在，Visconti前輩已經到達了俄羅斯，他是不會對著葉萱小姐見死不救的。」

　　「可是……」

　　微生羽咬了咬唇，最終還是乖乖坐回了座位上，低頭看著地面，半晌之後才悶悶出聲：「可是……我總有種不祥的感覺……就好像以前，每次考試要砸鍋的那種感覺……」

　　說到這裡，微生羽自己都為自己的無厘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臉；卻也因此，錯過了棕發青年眼中一閃即逝的訝異和複雜。

　　——說到直覺，沒有什麼比彭格列歷代相傳的「超直感」更加權威了。方才的說法，不過是安慰微生羽罷了，事實上，沢田綱吉自己，也感覺到了那股隱隱約約的不祥之感……

　　「不過，應該是沒事的吧……爸爸他，應該很厲害才對……對吧，綱吉君？」

　　微生羽閉上眼睛的時候，陽光從飛機窗外的雲層透了過來——夜晚已經過去，新的一天已然到來……所以，也是時候振作起來，為了自己所要守護的東西二戰了。

　　儘管沒有古人「十年磨一劍」的底氣，但是，微生羽很清楚，無論是她自己還是小萱，都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讓她慢慢磨礪自己了。按照Reborn的說法，實戰是最好的磨礪……所以，這一次……這一次的話，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再手軟了——

　　她已經為了親人和朋友，可以如此殘酷地對待自己；那麼又有什麼理由，放任敵人傷害自己重要的人？

　　俄羅斯，莫斯科郊外——

　　漫天紛紛揚揚落下碎雪，細細粒粒猶如沙礫一般堅硬和乾燥。即使落在人的外衣上，也是長時間保持著自己原本的形狀，不會融化——也因此，Visconti的肩膀上，已經積下了厚厚一層的雪花。

　　眼前是一片荒蕪的雪景，除了少數從地面上突兀冒出的老樹根，幾乎看不見任何物體。

　　Visconti靜靜地揚起了頭，眯著那雙銀灰色的眼眸，任由碎雪掉落在自己的睫毛上，然後，金髮的男人驀然開口，聲音竟是比眼前荒蕪寂靜的雪原更加清冷了幾分。

　　「出來吧，卡爾斯——我知道你在這裡。」

　　（附，小劇場）

　　今天的話題是關於離婚的。故事發生在微生羽和沢田綱吉訂婚之後結婚之前，啟發來自于某夏在人人上看到的一個日誌……

　　阿羽（憂心忡忡）：綱吉君。

　　270（正在看文件）：嗯？

　　阿羽：我剛剛在人人上看見……據說義大利男人，會把不做家務的妻子趕出家門……

　　270：……我是日本人。

　　阿羽：……可是我也看見了啊，據說日本男人要是覺得妻子晚上的睡姿難看，就可以因此提出離婚啊……小萱說，我的睡姿最差勁了……

　　270：……　　　　　　　　　　　　


☆、前哨戰（中）

　　（一）

　　薄如蠶翼的匕首，在蘭迪的指間化作一道銀亮的光芒。刀刃處殘留著的血跡，由於高速產生的慣性，被狠狠甩落，在半空中一瞬間凝結成了晶瑩的血珠——蘭迪眯了眯深褐色的眼睛，匕首狠狠擊碎了血珠，伴隨著一聲悶響，「撲哧」地一聲，硬生生刺入了黑髮少女的心口。

　　和蘭迪的速度相比，葉萱根本什麼都算不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柄亮得刺眼的匕首，就這樣鑽入了自己的心臟——冰寒徹骨的驚恐和悔意幾乎要將她徹底淹沒，葉萱眼中的神采一瞬間暗淡如死灰，整個人毫無反抗地被再度釘在了地上。

　　蘭迪冷漠地唇角微微抿起，在他的身後，歐文的心臟仿佛被什麼鈍物狠狠砸了一下，目眥欲裂。眼睜睜地看著葉萱在自己眼前就這樣被殺死，不同與以往其他人的死亡……因為，葉萱，是為了救他，才會出手惹上了蘭迪的。

　　——是自從母親死後，唯一一個會為了他而和別人抗衡的人了……或許，除了微生羽。

　　「礙事。」

　　冷冷地吐出了這個詞，蘭迪迅速地將刀刃從葉萱的胸口拔出，拉扯出一大串的鮮血；他揮了揮匕首，鮮紅的血跡在地面上潑灑出一個殘破的半圓形軌跡。轉過身，蘭迪對上了歐文不敢置信的眼神：「下一個，就輪到——」

　　「哧。」

　　蘭迪的話語沒有說完，而歐文的表情，也一瞬間凝固了——從他的角度，不僅僅可以看見那把如同鬼魅一般，無聲無息就穿透了蘭迪胸口的長刀，同時，也可以看見：先前原本已經被蘭迪一刀殺死的葉萱，整個人一下子化為了一片片閃亮的碎光，消失不見。

　　白亮的長刀，握在一個金髮碧眼的美麗女子手中——她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蘭迪身後，毫不留情地將長刀抽回，然後一個後空翻躲過了蘭迪的反擊。待她緩緩落地的時候，歐文才看清了，她手中已經打開了的靛青色匣子。

　　「下一個，輪到的是你啊……蘭迪。」

　　如蘭迪先前一般，歐泊將手中長刀上的血跡也輕輕揮去。在她身後，臉色蒼白的葉萱只有肩膀上有一個創口，胸口卻沒有一絲血跡……歐文看到這裡，忍不住輕輕鬆了口氣。

　　「黑手黨第一神偷，歐泊嗎……」轉身面向了金髮碧眼的女子，蘭迪臉色漠然依舊，仿佛身上的傷口並不存在一般，冷靜地分析道：「你不逃嗎？你只有一個人，還帶著傷患。要照顧她，又要對付我，就算是你，也辦不到的。」

　　「——一個人？」

　　眯了眯猶如藍寶石一般明亮的眼眸，金髮嫵媚的女子輕笑出聲，「誰告訴你，我是一個人了？」

　　——下一秒，不等蘭迪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從後面狠狠擊飛了出去！！！

　　將手腕上最後的鐵鍊甩脫落地，棕發藍眼的少年活動了一下手腳，看著蘭迪被掃飛的方向，嗤笑出聲：「不要背對著敵人啊……白癡。」

　　轉過頭，歐文的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歐泊身後的葉萱，抿抿唇，最終還是只說出了一句：「真不愧是黑手黨第一神偷，就連Visconti下的鎖，都能解開。」

　　「我可是天底下所有偷兒的祖宗……只要是鎖，就沒有我解不開的。」驕傲地揚了揚下巴，歐泊哼了一聲，「我替你解開了鎖，你最好也遵照約定，不要違背諾言啊。」

　　——方才，歐泊無聲地潛入，甚至利用了「霧紫藤」的力量瞞過了蘭迪，和歐文無聲地達成了協定：她為他解開鎖，他幫助她一同擊退蘭迪，並且不得再挾持葉萱。

　　「放心吧……二對一的話，對我也有好處。」歐文的目光，和歐泊一起落在了對面緩緩從碎石中陰沉著臉站起身來的蘭迪身上，「更何況，這傢伙想要殺我，我又何嘗不想幹掉他？」

　　（二）

　　俄羅斯莫斯科，多莫傑多沃國際機場——

　　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來來往往的人們，皆是一身行色匆匆的打扮。大約是人流量過大和機場空調的緣故，當微生羽和沢田綱吉並肩從飛機上下來的時候，淡金色長髮的少女仿佛是終於忍不住了一般，將臉上大大的墨鏡取了下來，當做扇子似地誇張地揮了揮，順便吐了下舌頭：「我的天……北方的空調果然都不是蓋的。我還以為大連的那些傢伙和我說半夜被暖氣熱醒了是開玩笑的呢……啊，綱吉君你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紅？」

　　「——阿羽，你的臉也很紅啊……」

　　聽到了微生羽的話，棕發青年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隨即也去下了墨鏡折好放回了西裝上衣外套的口袋裡；而在他的身側，微生羽一邊抬手，試圖用雙手上微涼的觸感降低雙頰的溫度，一邊使勁眨了眨那雙銀灰色的大眼睛：「啊啊，怎麼辦，有點困呢……呵啊——偏、偏偏在這個時候……」

　　兩個人的身後，一個用深灰色長圍巾將自己臉部裹得嚴嚴實實的女子，抱著一個深褐色的繈褓，朝著二人緩緩走來……

　　棕發青年伸出手臂，輕輕越過了淡金色長髮少女的肩膀，搭在了她的胳膊上，笑容在他的唇邊一點點化為了一個完整的弧度。在被少女肩膀擋住的地方，隨著身後女子一點點靠近的步伐，橘色燦爛的火炎瞬間點燃。

　　過著深灰色長圍巾的女子，緊了緊抱著繈褓的雙手，低了低目光。

　　來來往往的人群，各自拖著各自的行李箱，徑直望著自己想要的方向走過去，對著周遭即將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死神踩著無聲的步伐，躺在女子懷抱中的繈褓裡，無聲獰笑著……

　　沢田綱吉輕輕閉上了雙眼——下一秒，伴隨著機場中轟然響起的爆炸聲，金橙色耀眼的光芒一瞬間照亮了所有人的視野！

　　「——轟！！！」

　　同樣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地面上泥土被炙熱的紫色雲之火炎炸開，同時堆積著的大量冰屑也隨著被高高揚起，漫天飛舞，身在其中，幾乎不能視物——然而，淡金色短髮的高大男人卻是眯著眼睛，任由堅硬的冰屑疾速地飛馳，擦過自己的臉頰，帶出一道細微而鮮豔的血痕，整個人不退反進！將高密度的紫色雲之火焰控制在了掌心，Visconti的身影猶如一道一閃即逝的光，一瞬間無聲地轉移到了對手的身後，不等卡爾斯反應過來，一拳將他從半空中重重擊落——直到Visconti拳頭擊中卡爾斯的瞬間，高密度的雲之火炎才爆發出來，幾乎要將卡爾斯的心口擊穿！！！

　　先前被掀起的塵土和雪屑還沒有來得及完全落下，Visconti已經將卡爾斯從身後打倒在地！在金髮男人的拳頭狠狠穿過卡爾斯的胸口，帶著卡爾斯溫熱的血液的拳頭硬生生又將地面擊穿了足足有一米多深，連帶著四周的地面呈圓形龜裂開來，白雪和地面一同陷了下去！

　　「咳……！！」

　　卡爾斯上將整個人伏在地上，重重咳出了一大口鮮血，指間動了動——然而不等他想要爬起身來，就再次感覺到了全身上下的關節處幾乎是同一時間產生了碎裂一般的劇痛！卡爾斯艱難地側過頭，蒼白沒有血色的臉頰擦過粗糙乾裂的地面，隔著自己散亂的頭髮，看見了自己肩膀上和手臂關節處，燃著深紫色火炎斷刃將自己完全釘在了地面上。

　　而在他的身前，雨屬性的白鯨早已被Visconti的匣兵器——一隻全身點燃著耀眼紫色雲之火炎的劍齒虎打翻在地，奄奄一息地哀鳴著。雲屬性的劍齒虎緩緩走回了主人的身側，一邊低吼著甩動尾巴，一邊對著卡爾斯威脅著亮出雪亮鋒利的牙齒和尖銳的爪子，深色的眼睛中隱隱泛著駭人的血光。

　　「……又讓你贏了啊……真是，不甘心——下一次——」

　　「沒有下一次了。」

　　淡金色頭髮的男子抿了抿唇，銀灰色的眼眸中閃爍著堅定的殺意，修長而有些蒼白的手指緩緩撫摸著身側劍齒虎的頭頂，「——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彭格列九代雲守Visconti曾經六次擊敗卡爾斯上將，這件事情在黑手黨界幾乎是眾所周知的事實；然而同樣，人們也很疑惑，為什麼每次卡爾斯都能從Visconti的手下逃得性命。

　　這一點，卡爾斯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他一直以為，是軍方對彭格列世家了壓力，才會讓Visconti不得不放他生路——而事實上，並非如此。

　　知道Visconti手下留情理由的人，寥寥無幾——除了微生遙和彭格列九代家族的幾位，也就只有沢田家光和Reborn幾個人知道了。倒不是說理由多麼地隱秘，只是普通到連卡爾斯自己都沒有去記得。只是，這一次……

　　眯了眯銀灰色的眼眸，Visconti從地上拾起了卡爾斯之前掉落的軍刀，甩掉外面的皮革套子，然後揚起手，尖銳雪亮的軍刀迅速地割斷了卡爾斯的喉嚨，在蒼白的雪地上潑灑出了一大片刺目而鮮豔的血花。

　　「為……什麼……」瞪大了眼睛，這位在歐洲軍事界和黑手黨界都縱橫了大半生的老牌上將，最終死不瞑目地栽在了自己一輩子的宿敵手中；而至死，卡爾斯都不知道的是——Visconti之前那六次的手下留情，根本不是因為軍方的介入；而是僅僅因為他很多年前，無意間做過的一件善事。

　　Visconti緊了緊手掌，銀灰色的眼眸對上了卡爾斯扭曲僵硬的臉龐，眸光微微一閃。

　　（三）

　　——時光倒流至十六年前，身上披著白色絨毛長披風，戴著白色小貝雷帽的淡金色長髮小女孩，搖搖晃晃地追著一隻貓咪，白皙的小臉在俄羅斯如刀刃一般淩厲的寒風作用下，染上了淡淡的紅暈，銀灰色的眼眸中滿滿地就只有那只白色靈巧的貓咪，殊不知，已經走到了車水馬龍的街道上。

　　身穿著深藍色軍服的義大利男人從街道的另一邊走來，手中閒適而無聊地轉動著剛剛從煙草店裡買來的名貴雪茄。

　　他穿過街道，和小女孩擦肩而過。紅綠燈閃爍著，跳到了黃燈。

　　「貓咪，別跑，貓咪……貓咪……」

　　小女孩稚嫩的聲音，讓軍裝男人莫名地想起了故鄉的小女兒，他下意識地回過頭——恰好看見一輛灰色的卡車越過了斑馬線，沒等綠燈亮起就橫衝直撞地沖了過來！軍裝男人的瞳孔微微一縮，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扔開了手中的雪茄，整個人合身撲上去，抱起那個毫無所知的小女孩，硬生生從卡車的車輪下救了她一命！

　　灰色的卡車駕駛座車窗上，有用彩色油漆畫成的塗鴉，那個俄羅斯醉漢咬著煙頭搖開了窗戶，對著驚魂未定的淡金色長髮小女孩就是一番髒話連篇的咒駡；軍裝男人惱火地伸出手，想要制止他，不料那個男人居然將嘴裡的煙頭吐出來，朝著小女孩的頭頂扔過去——軍裝男人一揮手打開了煙頭，將那個男人從卡車上硬是拽了下來，逼著他對小女孩道歉。

　　小女孩有著西方人的發色和瞳色，面容卻是標準的東方人，怯生生地低頭，隨後被一個黑髮黑眼的中國少婦一把擁在了懷裡，少婦低聲罵了小女孩幾句，又對著軍裝男人連連低頭道謝——深受摸了摸那個被媽媽抱在懷裡哭哭啼啼、名為「Elisa」的小女孩之後，轉身大步離去。

　　——而在不遠處的某個拐角，差點發動火炎沖上去搶救女兒的淡金色頭髮的男人生生刹住了腳步，若有所思地盯著軍裝男人的面容，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在那一個月之後，卡爾斯第一次被Visconti擊敗，然而Visconti卻沒有下殺手。以後的五次，次次如一，從無例外。

　　卡爾斯至死也不知道，Visconti的手下留情，為的只不過是他十幾年前隨手救下了他的女兒。

　　權力，背景，金錢，榮譽，地位……為了這些無謂的東西，他耗盡了大半生；可是到頭來，他的免死金牌，從來都不是這其中的任何一樣，而是他隨著時間推移，早已從心底磨滅的人性和善良。

　　——但是這張免死金牌，在他無聲算計微生羽的那一刻，就已經碎成了粉末。

　　因為卡爾斯救過微生羽，所以Visconti感激他，無論如何也不殺他；可是現在，他已經威脅到了女兒的生命——那麼，無論是作為一個父親，還是一個敵人，Visconti都不會再有絲毫地手軟了。

　　——沒錯，無論是誰……只要他威脅到了阿羽的安全和性命，那麼，他Visconti都不會有絲毫的手軟。

　　——哪怕那個人，是沢田綱吉……也一樣。

　　淡金色頭髮的男人看著眼前，一點點被雪花掩埋冷卻的屍體，輕輕眯了眯眼睛，轉身離去。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Visconti和Xanxus十分相似——比如，他們的忠誠，都只獻給了彭格列九代目，而不是彭格列的BOSS。

　　黑手黨重視家人，不僅僅是因為家族的規定；更是因為，在他們冰冷而荒蕪的生命中，家人，是他們最後的光芒。

　　——二十年前，他不要微生遙變成自己這樣；二十年後，他也不會允許阿羽……變成自己這樣。

　　（附）

　　小劇場一：

　　接收了未來記憶的巴厘安眾人，決定把巴厘安鼎盛時期的成員在十年前就一一找回，進行訓練。其中包括阿羽。

　　那個時候，阿羽12歲，小學六年級= =，還染著黑髮，被媽媽大人惡趣味地綁了兩個翹翹的羊角辮，巴厘安眾人見到她的時候，她正愁眉苦臉地看著一張「34分」的成績單，因為老師要求家長簽字。

　　貝爾和瑪蒙站在窗戶外面，這個時候，阿羽突然靈光一閃，拿起紅筆，開始歪歪扭扭地將「3」改成「8」（……）。

　　貝爾「噗」地一聲笑出聲來。阿羽嚇了一跳，抬頭看。

　　五秒鐘之後，阿羽：「沒長眼睛的人！」

　　貝爾青筋一跳，咬牙想要扔刀子，被瑪蒙攔住——「等等，我們不是要集齊人數參加彩虹之子的戰爭嗎？」（詳見漫畫版，彩虹之子篇，追漫畫的孩紙們懂得。）

　　魯斯裡亞：「嘛嘛~貝爾你不要欺負小女孩嘛~~」

　　阿羽：「叔叔……我知道，你是泰國人！」（魯斯裡亞會的是泰拳吧……？）

　　魯斯裡亞：「……要叫姐姐哦。小妹妹……」

　　斯誇羅：「喂——！！！一幫渣滓你們——」

　　阿羽：「姐姐，你的胸好平啊……」

　　斯誇羅（頭髮都要豎起來了）：「喂——！！！渣滓微生！！！誰讓你叫我姐姐的？！！！砍死你——！！！」

　　列維亞當哼了一聲，走了出來：「你們要磨蹭到什麼時候，趕快把這孩子領回去，完成BOSS的任務吧……」

　　——阿羽臉色一變，下一秒，她捂著嘴巴沖進了盥洗室：「嘔……」

　　「……殺了你，微生羽！！！」

　　小劇場二：

　　假如啊……我是說假如……阿羽和貝爾等人一起代表瑪蒙參加了彩虹之子代理人戰。

　　開戰前，貝爾看著趴在桌子前面苦著小臉背古詩的阿羽：「嘻嘻嘻~我說，讓這傢伙來……有什麼用嗎？絕對會被秒殺的嘻嘻嘻~」

　　阿羽端著作業本，銀灰色的大眼睛瞥了貝爾一眼，沒有說話。

　　結果，開戰第二天……大家都知道的，貝爾被雲雀秒殺（破壞了代理人手錶）。

　　風經過阿羽的身邊，本來看見小女孩手上的手錶和巴厘安雲之指環想動手，後來看見了小丫頭手裡的小學六年級課本，糾結地轉身走了；18路過，看見小女孩也僵了一秒，最後也掉頭就走了。

　　阿羽（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道方程好難啊……TAT……下次又要不及格了……」

　　戰鬥結束。

　　阿羽蹲在貝爾身邊，戳了戳地上碎成一堆的手錶碎片，轉向瑪蒙：「嘻嘻嘻，我說，讓這傢伙來，有什麼用嗎？絕對會被秒殺的嘻嘻嘻。」

　　瑪蒙：「……嗯。」

　　魯斯裡亞和斯誇羅還有列維亞當：「……噗。」

　　Xanxus：「……哼。」

　　貝爾：「……給你死吧嘻嘻嘻！！！」　　　　　　　　　　　　


☆、前哨戰（下）

　　（一）

　　俄羅斯多莫傑多沃國際機場的大廳裡，由於爆炸和槍擊聲引起的恐慌，幾乎席捲了整個機場大廳。所有的人們，無論男女老少都驚叫著護住頭部，在滾滾的黑色煙塵中大喊大叫地向著出口狂奔而去。丈夫護住妻子，母親抱緊孩子，年輕人扶著老人……幾秒鐘之前，他們都還有著各自不同的方向，但是此時此刻，所有人的期望都變成了同一個：那就是，逃生。

　　儘管沢田綱吉在回身的那一刹那，就驚覺出了身後那人懷中抱著炸彈並且及時出手用大空屬性的火炎石化了對方——然而，沢田綱吉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女人竟然在千鈞一髮之際，不惜用身體擋住了沢田綱吉的火炎！面對著活生生的血肉之軀，沢田綱吉下意識地減弱了火炎，陷入了半石化狀態的女人只來得及用那張僵硬的面孔露出一個殘忍扭曲的笑容，下一秒，就被自己緊緊抱在懷中的炸彈一瞬間炸得血肉橫飛！！！

　　強勁的爆風夾雜著鐵銹氣味的猩紅色液體迎面而來，微生羽和沢田綱吉兩個人幾乎是同一時間發動火炎，利用火炎的反衝力和爆風的推動力向後退開——然而，在這熙熙攘攘的大廳中，那些普通的乘客怎麼可能人人都有這兩人的身手？幾乎伴隨著炙熱強勁的爆炸，眨眼間烈火就吞噬了將近方圓十多米之內，將近二十幾人的生命！整個機場大廳瞬間為之一震！地面上原本光潔可鑒的灰色大理石地面也被炸開了一個足足有一米多深的大坑，上面黑色痕跡，很明顯是皮肉鮮血碳化之後的痕跡。微生羽狠狠擺了擺手，揮開眼前的黑煙，推開了一個向著自己歇斯底里尖叫著撞過來的中年男人，逆著人流向爆炸中心跑去——在距離爆炸點大約半米的地方，淡金色長髮少女的腳下似乎被一個軟軟的長形物體絆了一下，少女微微僵硬了半秒，低頭看去，透過濃濃的黑煙隱約可以看見一隻無主的斷臂，斷裂處是一片焦黑，掌心還緊緊地握著一個摔裂了螢幕的黑色手機……少女抿了抿唇，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在爆炸發生的前一秒，電話另一頭的人，是手臂主人的妻兒還是上了年紀的父母……

　　耳邊機場警報器的聲響尖銳刺耳，此起彼伏地撞擊著少女的耳膜和心臟——微生羽側耳停了好一會兒，才隱約聽見了沢田綱吉呼喊自己名字的聲音；她下意識地彎了彎唇角，剛要出聲，卻驀然怔在了那裡。

　　少女銀灰色的眼眸狠狠眨了幾下，最終，仿佛是做了一個什麼決定一般——她看了看煙塵中沢田綱吉的方向，又看了看腳下那只孤零零的斷臂；咬了咬牙，微生羽驀地抬腳，故意加重了腳步，轉身向著另一個方向跑去……

　　——她很清楚，這一切，只怕都是沖著自己來的。巴厘安雲守選拔戰在即，這些事情，十有八九都是有其他的候選人想要在選拔戰開始之前除掉自己，所以現在去到沢田綱吉身邊，只會給他添麻煩。

　　微生羽知道，這是一場沢田綱吉不可以插手的戰鬥，她必須憑自己的力量打贏所有的對手；但是沢田綱吉又是絕對不會看著她受傷的……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她將敵人引開。

　　更何況……

　　少女眯了眯銀灰色的眼眸，腦海中再一次閃過了地面上那些慘不忍睹的斷肢和血跡，眼中隱隱約約閃過了一絲淩厲的殺意——她也不希望，沢田綱吉看見自己殺人的樣子。

　　既然對方可以為了殺她而準備了這麼一個修羅盛宴，那麼，她也沒有什麼好留手的了。小萱被抓的事情，就是因為她對於歐文的一念之仁，所以這一次，她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二）

　　而另一邊，沢田綱吉在落地的一瞬間，腦海中就下意識地想到了對方的目的——那個前一秒還在自己身側的淡金色長髮少女。這一認知讓棕發青年一瞬間心急如焚。他閉了閉眼睛，咬牙剛想用超直感尋找少女——然而就在這時，一個無比熟悉的稚嫩聲音在他的耳邊響了起來——

　　「快住手吧，蠢綱~」

　　身穿漆黑色筆挺西裝和配套寬邊禮帽的小嬰兒胸前掛著一個黃色的橡皮奶嘴，一雙圓圓的黑色大眼睛明亮而犀利，沢田綱吉怔了怔：「——Re、Reborn……？！」

　　沒有理會沢田綱吉驚疑不定的目光，小嬰兒輕輕一躍，跳到了沢田綱吉的肩上，伸出手扶了扶帽檐：「——呆羽看見你了，可是卻沒有過來……你知道為什麼的，不是嗎？」

　　「可是……！這裡是敵人的陷阱——」

　　「敵人？」

　　身著深黑色西裝的小嬰兒低聲重複了一遍沢田綱吉脫口而出的詞，諷刺一笑，「阿綱，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

　　棕發青年愣了一下，隨即很快反應過來，但卻仍然固執地看著Reborn黑亮的大眼睛，良久才道：「可是，阿羽是我愛的人。」

　　「在巴厘安雲守選拔戰結果出來之前，呆羽和那些候選人沒有任何區別。」

　　Reborn一字一頓地說著，然後轉過頭——他知道沢田綱吉明白這一點，只可惜這位彭格列十代目常常感情用事。這對於黑手黨而言是個致命的缺點，然而，這同樣是沢田綱吉的魅力之一。

　　「啊……我知道的。」

　　終於放棄一般地歎了口氣，棕發青年眯著眼睛，透過濃濃的黑色煙塵，凝視著機場慌亂的人群：「可是怎麼辦……Reborn，我有的時候，真的很矛盾啊。」

　　「當初，我不想讓京子介入黑手黨的事務，所以將她隔離保護，結果卻……也有不想再重蹈覆轍的緣故吧。不想再那樣失去……所以，我才答應讓阿羽介入的，可是面對——」

　　沢田綱吉的話語，被小嬰兒的一陣輕笑打斷了：「——『你答應』？哼……蠢綱，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事情？」

　　Reborn轉過頭，眨了眨眼睛，用那稚嫩的強調一個字一個字地道：「你以為，呆羽是因為『你答應』才可以加入黑手黨的嗎？那樣的話，還真是可笑。」

　　「——你記住吧，沢田綱吉。男人總是自以為是地，以為可以決定女人的命運……可是，無論女人是堅強還是軟弱，她們的結局，往往是自己選擇的。」

　　「京子選擇的，是【被保護】。雖然將她保護起來，是你和了平的行為，但是這也是京子自己默許的事情，不是嗎？」

　　沢田綱吉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家庭教師，見他停下了話語，輕輕皺了皺眉——事實上，現在的他，對於京子的事情已經遠沒有他自己想像地那樣在意了。畢竟，對方已經回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並且遺忘了一切，結婚生子……並不是說，她現在這樣自己就毫無虧欠了，只不過現在的京子，只怕更需要來自她丈夫和孩子的關懷，而不是一個曾經帶給她重重傷害的陌生男人。

　　黑手黨的生活殘忍而現實，有時候，明明早上還笑著和你打招呼的人，晚上歸來，就因為暗殺或者任務，成為了一具冰涼的屍體。所以，對於黑手黨而言，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都遠遠比不上「現在」重要。

　　——京子只不過是他的「過去」，他珍惜；但是他也同樣明白在自己心中，阿羽才是「現在」……並且，他真心地期望，阿羽也可以成為自己永遠的「未來」。

　　大約是終於吊夠了沢田綱吉的胃口，Reborn終於大發慈悲地再次開了口。

　　「至於呆羽……阿綱，她的確選擇了你；但是這並不代表你可以為她做決定。你和Visconti兩個人都一樣……既然阿羽已經做出了決定，就算你們再怎麼阻止，都不會有任何影響了。」

　　「更何況……」

　　眯了眯眼睛，Reborn話鋒一轉——「你不覺得，這樣堅強認真的呆羽，也終於稍稍性感了那麼一點點麼？」

　　「……Reborn！！！」

　　（三）

　　將微生羽單獨引開的對手，是一個身形魁梧的陰沉男人。他有著枯黃毛糙的髮絲，乾燥皸裂的嘴唇，臉頰的兩邊深深地凹陷了下去，長長的手臂上肌肉縱橫卻又骨瘦如柴，有一種奇異的不諧感。淡金色長髮的少女皺了皺眉，心下對於自己之前的想法突然有些不確定了。

　　「……你也是——」

　　微生羽張了張口，後半句的「候選人之一」還沒說出來，對方就驀然出手，如一道閃電一般地迅猛襲來——微生羽皺著眉頭側身讓開，然後待那人刹住身體，想要回身的時候，抓住了空當狠狠一腳將他踢飛了出去！

　　「——？！」

　　對手出乎意料地弱，讓微生羽一瞬間怔在了那裡——倒不是說對方真的不如她，只不過，這個男人根本就好像是……好像是一隻野獸，連話也不會說的樣子。這樣的認知，讓微生羽一瞬間產生了些許微妙的感覺，那想法一閃而逝，不待微生羽抓住，那個野獸一樣的男人再度低吼一聲，沖了上來！而這一次，微生羽沒有再留手。她輕輕側過頭避開了來人的一拳，然後一揮手擊在男人肘關節上，卸去了少許的力道之後，她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臂，雙眼一眯，手上一推——只聽「哢嗒」一聲脆響！那男人的手臂竟然讓她利用他自己的力量，活生生地打斷了！

　　骨裂的劇痛襲來，男人一瞬間哀嚎了一聲——那聲音如同野獸一般，可是下一刻，男人竟然生生掙脫了微生羽的控制，將她整個人甩飛了出去！微生羽在半空中調整了一□形，穩穩落地——一動不動地看著對面的男人，紅唇緊緊地抿著。

　　（……雖然只是一瞬間，可是，剛剛她看見了。這個男人的後頸上……有一根極為纖細的針。）

　　——歐文。又是這傢伙。

　　那根原本應該是銀色的針上面，染上了一層詭異的藍色——雖然還不敢肯定，但是微生羽猜想，那估計是一根可以使人發癲發狂的毒藥，可以最大程度地刺激一個人的本能……而這個男人，搞不好原本就是像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試驗品一樣的人……

　　少女的盯著男人，上上下下不著痕跡地打量一番：手臂上和脖子上，都有著大大小小的縫合線和紅腫的針孔。只怕自己所料不錯。

　　——可是……

　　微生羽看著男人，一邊留神他的動作，一邊思索著：歐文的話，在飛機上就應該知道了自己的身手，這個男人的程度遠遠不可能打敗自己，再加上沢田綱吉在她身邊……那麼他又為何要派他來對付自己呢？

　　——除非……

　　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微生羽銀灰色的瞳孔一瞬間瞪大——下一秒，她恨恨地咬緊了牙關，點燃了手中的匣子。燃著深紫色雲之火炎的漫天砂石，如龍捲風一般席捲而去，將對面猛然撲過來的男人當頭吞沒！！！

　　——除非！對方只是想拖住自己！拖延時間……！

　　「小心——」

　　「——砰！」

　　葉萱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地捂著自己的手臂——眼睜睜看著背對著歐文的金髮女子蹲□，將重傷不支的蘭迪捆好，剛要轉身——在她身後的歐文就無聲地扣動了扳機。一瞬間，黑色的子彈猛然沖出，在空中劃出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軌跡，然後……狠狠洞穿了歐泊的左胸。

　　子彈帶著猩紅色的軌跡，從歐泊的前胸飛出，「噹啷」一聲，掉落在了地上。歐泊無聲地捂住了口，刺目的鮮血從她的指間湧出，她不敢置信地回過頭，看著歐文——她全然沒有想到，上一秒還和自己並肩禦敵，將蘭迪這個強大殺手打敗的少年，竟然會一轉身就將殺手轉向了自己！

　　「……你！」

　　葉萱捂著肩膀，氣憤地扶著牆壁站了起來——她狠狠瞪著靠牆坐在地上的歐文，後者將手中用盡最後一顆子彈的手槍丟在了地上，呲了呲尚且帶著鮮血的牙齒，對葉萱無賴一笑。

　　葉萱氣急——她知道，歐文這麼做，很明顯是在嘲笑她。他堅信，即使他再怎麼狼狽，葉萱也做不了什麼……如果這貨真特麼的這麼以為尼瑪就大錯特錯了！！！

　　——就好像那什麼黃小仙說得一樣！她現在由於失血過多，腦子不清醒——所以，她的道德標準也沒有醒！現在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負法律責任！尼瑪想當年阿羽都被她拿著日曆掛本從宿舍四樓追打到了一樓！這貨很明顯還不敢和阿羽正面交鋒，憑毛竟然藐視她堂堂葉萱女王陛下啊！！！你牛逼個P啊！！！

　　葉萱看著歐文那無賴的笑臉，面無表情地從地上選了一根最粗的鋼管——轉過頭，對著歐文的方向，也露出了一個她有生以來最無恥的笑容。

　　對面的歐文少年隱隱約約感覺到不對，下意識地想要後退——可惜，他後面是堵牆。

　　現在的情況就是：葉萱雖然被蘭迪打傷了肩膀，但是現在已經習慣了疼痛——蘭迪那第二擊打中的是歐泊製造的幻影；而歐文少年身受重傷，力氣全無，用打網遊的說法就是：北大的只剩下了一層血皮了。就等她來最後一擊，撿經驗值了。

　　葉萱單手舉起鋼管——她的力氣曾經被阿羽稱之為「母猩猩」（當然事後阿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所以，這點小事，毫不費力——歐文少年驚恐地想要去摸地上的槍，卻被葉萱女王一腳踹飛出去。

　　「——給你死吧！混球！！！」

　　梆——！！！

　　……在阿羽心急如焚全然不知的情況下，葉萱的女王屬性再次爆發。

　　（附）

　　小劇場。

　　沢田羽最近喜歡看網路小說，剛剛看完了一篇男主是日爾曼帥哥的文，又出了一趟德國的任務。突然覺得德意志帥哥悶騷、硬漢各種美好。

　　阿羽：綱君，彭格列有德國帥哥嗎？有嗎有嗎？

　　270（危機感）：……你問這個幹嘛？

　　阿羽（激動）：德國帥哥各種美好……！

　　270：……（家族裡德國人真不少，要全部調開不容易。於是——）以前有的，彭格列初代雲守就是的。

　　阿羽（星星眼）：誒誒誒——！那他是什麼樣的人呢？

　　270（鎮定地）：他和雲雀前輩無論性格和外貌都一樣。

　　阿羽（僵硬）：……哥斯拉……呃，那，還有嗎？

　　270（若無其事地翻資料）：你不知道嗎？其實你手底下的歐文就是一半德國血統啊。

　　阿羽（霍然起身）：德國人真特麼的不靠譜……

　　（——其實，私以德國是世界上最靠譜的國家，真的……笑。）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2:11

☆、情報決定勝負的戰場

　　（一）

　　化妝鏡裡面的黑髮美女，有著成熟寧靜容貌和隱隱帶著老練和沉著的氣質，穿著時尚而嫵媚，一雙明亮圓潤如黑水晶一般的明眸眨了眨，滿意地將唇角的口紅抿了一下，她「啪」地一聲合上了手中的鏡子，轉向了身側棕發藍眸的墨鏡男人，偏了偏頭：「怎麼樣？」

　　「——很漂亮，萱。真的。」

　　伸出手，輕輕搭在了女子的肩膀上，墨鏡男人傾過身子，一張棱角分明的西方俊顏緩緩靠近了葉萱的臉，然後，女子挑了挑眉，就感覺到男子鼻翼間溫熱的呼吸，然後……

　　「——小、小萱？真的……真的是你……？！」

　　一聲不合時宜的驚呼聲，驀然打斷了男人的動作——葉萱愣了一下，還沒回頭，就見眼前的墨鏡男人抬手，微微有些不耐煩地摘下了墨鏡——歐文皺著眉頭，看著與沢田綱吉並肩走來，身後還跟著一對小男孩小女孩的微生羽，淡淡地晃了晃手中的墨鏡：「——喲。這不是微生小姐嗎？」

　　嘴裡這麼說著，歐文卻是緊了緊手臂上的力道，硬生生將黑髮女子想著自己懷里拉了拉——嘴角揚起了一抹勝利的微笑，對著眼前大受打擊、呆若木雞的淡金色長髮女子笑道：「彭格列十代目，還有十代目夫人……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未婚妻，葉萱——」

　　——這這這這……我擦這尼瑪太恐怖了吧？！！！

　　葉萱刷的一下，猛然睜開了眼睛，由於夢境裡過度恐怖的事情，她下意識地要坐起身來。然而，當她起身起了一半的時候，這才突然發覺，自己的全身上下都被結實的繩子捆得嚴嚴實實的，她一下子就跌坐了回去。

　　然後，無論葉萱怎麼努力，都無法再直起身子了……因為那繩子繃得緊緊的，幾乎要窒息一般——葉萱咬牙切齒地想：大約是她揍歐文揍得太狠了……

　　（……然後，被那傢伙裝暈，用奇怪的火炎捆住了手腳。就好像阿羽爸爸做的那樣。）

　　先深呼吸了好幾下，要不是雙手雙腳都被幫得結結實實的，葉萱真恨不得抬手給自己兩記耳光：這特麼做得是什麼見鬼的噩夢啊？！她寧願自己和怪獸手牽著手深情對視也不要被那個混帳東西攬在懷裡，還刺激阿羽說什麼「未婚妻」……不對！為什麼自己會做這種鬼夢！是因為和肖澤分手之後太饑……寂寞了嗎？！那也不用這麼饑不擇食吧啊啊啊——

　　「看起來，你精神不錯的樣子啊。」

　　一個略顯輕佻的聲音在葉萱身後響起，葉萱咬了咬牙，回頭看向了歐文——只見這禽獸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掉了那一身沾滿鮮血的衣服，再度變回了一身休閒帥氣的大男孩打扮，要不是葉萱早就目睹過歐文的手段，只怕這會兒也會以為他只不過是個普通陽光的西方正太呢。

　　只可惜，雖然披著這麼一副好皮囊，卻是個地地道道的……

　　「背信棄義的偽君子。殺人犯。」

　　冷冷地吐出了這幾個字，葉萱狠狠地瞪著歐文，卻不料對方竟然隨性瀟灑地往椅背上一靠，搖了搖手指：「不算是背信棄義，只不過是正當交易罷了。」

　　葉萱漆黑的眼眸死死地盯著歐文，她需要解釋——儘管她知道，對方並沒有理由給她解釋。

　　可是無論是單純出於無聊，還是怎麼的，歐文解釋了。

　　「——既然有兩個交易都放在我面前，兩個都對我有利，我幹嘛不能同時接受呢？」棕發藍眼的少年聳了聳肩，「你和微生羽是同學吧……那麼，我記得，你們應該都是學商的吧？交易又不是結婚領證，互不妨礙的話，都接下也不錯。」

　　「是歐泊先和我交易，她為我解開鎖鏈，我與她聯手打敗蘭迪並且不再挾持你；而蘭迪只要求我讓他全身而退，以後他接到和我有關的任務會放過我三次，並且告訴我買兇殺我的人是誰……」攤了攤手，歐文露出了一副純粹的商人表情，「你看，我統統都完美地做到了，不是嗎？所以，我這並不是背信棄義。」

　　「歐泊小姐救了你，你居然殺她？！」葉萱想到了那個救了自己一命、風姿不俗的金髮美女，不由得微微紅了紅眼眶，隨即她又想到——「等等！你不是不挾持我了嗎？！」

　　「嗯，我不挾持你了。」笑著歪了歪頭，歐文頷首，「也不拿你威脅微生羽了……可惜，微生羽不知道啊。她只知道，你還在我手上。」

　　「……按照歐泊小姐的條件，你應該放了我。」葉萱額頭上青筋一跳，最終還是沒有發作。奈何在這個世界上，當流氓有了文化，那就更難對付了。只見歐文點了點頭：「沒錯，原本是應該放你走的。可是——」

　　湊近了葉萱的臉頰，歐文曖昧地笑了笑，眼中倏地閃過了一道狠厲的光芒：「可是，誰讓你那個時候不走，卻偏偏來打我？」

　　葉萱向後仰了仰。她咬著唇，清楚地感覺到了自己的恐懼——然而，一想到被歐文那顆子彈穿胸而過的金髮美女的時候，她便一絲悔意也沒有了，反而倔強地抬起頭，對上了歐文的目光。

　　看見了那樣的目光，歐文愣了半秒，隨即伸出手，懶洋洋地敲了敲葉萱身後，消防栓邊上的小鐵錘，目光一瞬間幽深而諷刺：「我記得當初我把你打昏，給過你還非要還我一下……那麼這一次，按照你的規矩，我該怎麼算這筆賬？」

　　葉萱不說話，只是固執地看著對方幽深的藍色眼眸，仿佛只要不先移開目光，自己就能保持最後一絲尊嚴一般。

　　歐文突然笑了，「怎麼，不害怕嗎？」

　　黑髮少女沉默了片刻，隨即閉了閉眼睛，「——完全不。」

　　歐文的笑容停滯了一秒：「為什麼？」

　　「因為你還忌憚著阿羽。」葉萱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先前細微的恐懼、不安、彷徨早已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溫和堅定的笑容，「你是個精明的商人，而我前面十八歲，家裡面有一群商人。所以商人的脾性我最瞭解了——像你這麼成功的商人，是最能忍耐，也是最不要臉的存在……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你們都會小心翼翼。」

　　「最不要臉的存在」臉上的笑容微微擴大了些許：「說下去。」

　　「——而我，葉萱，也是個商人……商人，不到最後一秒，是絕對不會放棄希望和利益的。」黑髮少女堅定地說著，眼眸中閃爍著歐文不懂的光芒：「歐文，我所恃所持的事物，就是你的恐懼。」

　　——你害怕的，和我所相信的，都是阿羽的實力，不是嗎？

　　歐文怔了怔，目光微微有些複雜地看了一眼葉萱，很快又恢復了之前吊兒郎當的公子哥的形象：「很好，說的不錯。」

　　葉萱揚了揚下巴，沒有說話。歐文卻是不以為意，自顧自開了口——

　　「作為獎勵，我來告訴你一些事情吧。」

　　「這件事情，只有巴厘安雲守選拔戰的候選人才知道……那就是，【選拔戰已經開始了】。」

　　葉萱霍然瞪大了眼睛。

　　「第一個專案的內容就是……誰先到達選拔戰場地【日本並盛町】，誰就是第一場的贏家，可以在第二場選拔輪空，直接進入第三場。」看著葉萱一點點皺起來的眉頭，歐文笑得無比愉快，「順便告訴你一下吧，第二場的比賽，似乎是生死決鬥呢。」

　　葉萱感覺到自己的唇邊微微一痛，嘴角突然溢出了些許鐵銹味的腥甜——她竟然不知不覺間，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阿羽，阿羽……你這白癡！現在在俄羅斯的話趕快往日本跑啊……！！！

　　「最後，還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好消息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歐泊並沒有死，至於壞消息嘛……」

　　（二）

　　「——壞消息就是，歐文把歐泊交給了賭城拉斯維加斯的地頭蛇。」

　　從手中的資料中抬起頭，身穿黑色西裝的克雷爾恨恨地咬了咬牙：「將要在後天上午作為黑手黨拍賣會的【商品】之一。黑手黨拍賣會是由所有的黑手黨一齊舉辦的，屆時會有所有黑手黨的高層人物一起參加。就連沢田先生，Visconti前輩，甚至Xanxus……就算再怎麼無禮不願意出席，也不能攪亂拍賣會。」

　　「哦……」

　　躺在從沢田綱吉手下那裡直接打劫來的直升機後座上，微生羽邊打著哈欠，邊伸了個懶腰，淡淡道：「——曉得了。後天啊……時間還很充裕嘛……學姐辛苦了，你也先去睡一陣子——」

　　「可是選拔戰已經開始了！」

　　啪地一聲，克雷爾合上了手中的資料夾，幾乎要氣得上前揪起微生羽的衣領死命地將她那顆不開竅的腦袋往機艙上裝，「現在，所有的候選人都在往並盛町走！如果我們先去拉斯維加斯，肯定會在第一場就失利！到時候——現在我們的位置，還在亞洲境內，歐文把歐泊送去拉斯維加斯再回頭的話的話，肯定速度比不過我們，只要阿羽你贏了的話，再救歐泊——」

　　「如果被打傷準備拍賣的人是克雷爾你，你還會這麼說嗎？」

　　不等克雷爾把話說完，微生羽乾脆俐落地打斷了女子的話，眯著銀灰色的眼眸，淡淡道，「如果易地而處，克雷爾你又會有什麼感受呢？」

　　沒有想到微生羽會突然這麼說，克雷爾微微有些卡殼。淡金色長髮的少女見狀，聳了聳肩，兀自道：「如果我被人打傷，然後又送去拍賣，不知道明天會落在那個變態的手裡受折磨……那麼我，肯定會很痛苦。日日夜夜，都盼著自己的同伴來救自己。」

　　「——所以，我不能不管歐泊。更何況，她還是為了我才被歐文送去拉斯維加斯的。」

　　「而且，我知道哦……當初學姐選擇成為我的手下，不就是因為我不會隨意把同伴當做棋子丟棄的性格嗎？」

　　克雷爾有些愣神地看著神色堅定的少女，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她一直以為，先前微生羽的善良和人性，都是由於涉世未深和單純；沒有想到，在擁有了力量，並且經歷了和那些黑手黨之間的戰鬥之後，她竟然——還是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用沢田家光的話說，應該就是……【愚蠢、天真、可笑……但是卻非常難能可貴】吧。

　　——就好像，彭格列十代目……

　　然而……

　　克雷爾低了低頭，閉上了眼睛：「如果易地而處的話……我的確，也會這麼想。」

　　察覺到克雷爾的話語並沒有說完，微生羽挑了挑眉，認真地看向了她。果然，克雷爾再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終於再度開口：「可是，倘若我知道阿羽你身處這樣刻不容緩的狀況的話……我也期望你，不要管我，回去並盛。」

　　——儘管你善良，溫柔……可是別忘了，你的對手，都是一群最狠毒的豺狼啊。你的善良，只會讓他們覺得你軟弱可欺……比如，歐文。所以必要的時候，哪怕要她犧牲她自己——

　　「謝謝你，學姐。」

　　淡金色長髮少女的臉上，緩緩綻放出了一個明亮而清澈的笑容，那樣的眼神，仿佛一股暖流一般，可以直入人心——在那一瞬間，克雷爾倏地恍然：為什麼身處於黑手黨頂端的沢田綱吉，身邊的世家名媛和貴族小姐那麼多，其中不乏比微生羽性感美豔的絕色，可是他卻偏偏對這個來自東方的少女情有獨鍾。

　　——那種，只要她真心對著你笑，哪怕僅僅是看著都會覺得無比幸福的感覺……真的，很不可思議。難怪，正一會說，白蘭看阿羽的眼神，不一般……現在想來，這樣仿佛可以融化以一切的溫暖笑容，就算比起大空的彩虹之子艾莉亞，也不遑多讓吧？

　　「那麼，阿羽你的決定——」

　　「還是去拉斯維加斯。」

　　保持著原本的笑容，微生羽將目光轉向了窗外：「且先不說歐文怎麼可能只給我一個人下絆子；就算他們都第一時間跑到日本並盛町，恐怕也沒好果子吃。」

　　「誒……？」

　　聞言，克雷爾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微生羽卻扭頭捂住了嘴，眯著眼睛笑得雙肩直抖：「歐文那傢伙，就算再怎麼算也比不上我的實地調查經驗啊——」

　　「——【日本並盛町】，可是有個人形哥斯拉坐鎮呢。別說他們想在那裡開打搞破壞，就算你丫什麼都不做，紅綠燈都不闖，那二貨也會第一時間沖上了收拾你的……」微生羽仰天遐想了片刻，被意識海裡「雲雀恭彌單方面S歐文」的場景狠狠娛樂到了，笑得見牙不見眼，「學姐我們不著急，慢慢的……話說，得讓草壁前輩給我把那二貨發飆的過程錄下來呢……以後心情不好就看一遍~嗯！」

　　克雷爾：「……」

　　微生羽繼續自顧自地摸著下巴，思索著：「這樣的話，等我們趕去並盛町的時候，歐文估計也就差不多了吧？」

　　克雷爾：「……」

　　——你是想說，歐文的小命就差不多了麼……

　　（三）

　　小劇場。

　　關於巴厘安的輩分問題。

　　據說……巴厘安有個規矩，先來者為「前輩」，前輩只要不是太挫，基本可以欺壓後輩。

　　阿羽和弗蘭去巴厘安報導是同一天。

　　阿羽：……慘了，迷路了。

　　轉身，看見了一個帶著青蛙頭套的綠發少年，也穿著巴厘安的隊服，阿羽很開心，真誠地上前：少年可以拜託乃指個路麼？巴厘安總部怎麼走？

　　弗蘭（瞥了一眼阿羽）：……你是？

　　阿羽（很單純陽光地笑）：我是新來報到的雲守！

　　弗蘭：哦——（果斷朝著南邊一指）入口的話，在那邊。

　　阿羽（很高興）：O(∩_∩)O謝謝啦少年！（轉身就跑）。

　　阿羽身後，弗蘭看著微生羽漸漸遠去的身影，面無表情地擺了個鬼臉：白——癡。

　　然後……弗蘭轉身，直接往著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徑直去了巴厘安BOSS辦公室報到。

　　弗蘭去巴厘安BOSS辦公室報到的同時，阿羽圍著巴厘安城堡轉了兩圈……然後，她被忍無可忍的巴厘安巡邏人員帶到了斯誇羅辦公室。

　　阿羽：……我迷路了。

　　斯誇羅（青筋）：算了！！！一個兩個都是垃圾——！！！到底是怎麼回事，今天來報導的兩個人都迷路了麼！！！喂，你——（指著一個巴厘安隊員）去城堡週邊把另一個領回來！！！

　　阿羽於是迷迷糊糊地和斯誇羅報到了……

　　另一邊，弗蘭被帶到——然後，青蛙少年看著阿羽報到的名字在自己之前，頓時「……」了。

　　弗蘭：……ME明明比這個女人先報到的。

　　阿羽不是傻子：……所以你丫故意給我指錯路麼？！

　　弗蘭（無視阿羽）：這個到底怎麼回事？

　　巴厘安普通隊員路過：你是去的哪裡報到的啊？我在雨守辦公室值班沒看見你啊。

　　弗蘭（隱隱覺得不對勁）：……不是去BOSS那裡嗎？ME還被那個暴力狂打了一頓呢……

　　阿羽（憐憫地）：孩子，你不知道……X爸不管事的。

　　弗蘭：誒？

　　阿羽（拍肩）：而且，就算X爸揍了你，也不會記得你去報過到的。就好像你喝醉了，【嗶——】了貝爾，可是你醒過來卻完全不會記得一樣（貝爾：……嘻嘻嘻，微生你這混帳……）。

　　弗蘭（囧）：……這是什麼爛比喻。

　　阿羽（猶豫）：那要不……就列維亞當吧。

　　（列維：除了BOSS我誰都不會從的！！！）

　　弗蘭（囧RZ）：……還是笨蛋王子吧謝謝。

　　——也就是說，他不但沒搶在微生羽之前報到，反而送上門去給X爹白白打了一回嗎？！　　　　　　　　　　　　


☆、賭城，拉斯維加斯

　　（一）

　　北緯36°10′30″，西經115°08′11″。

　　在這片美國西部荒涼的沙漠腹地，坐落著內華達州最大的城市——拉斯維加斯。

　　以賭博業一點點發跡，從一個巨型遊樂場到一個真正有血有肉，活色生香的度假勝地。他有著各種充滿誘@惑而又彌漫著罪惡氣息的別稱，從「罪惡之城」、「賭城」再到「世界娛樂之都」。拉斯維加斯是天堂又是地獄，這不僅僅是因為它擁有著全世界最奢華的酒店以及最大牌的奢侈品商店，可以讓你隨心所欲地揮金如土；更是因為，它是世界第一大賭場。

　　在這裡，你可以一夜暴富；同樣，也可能瞬間失去所有。

　　幾乎對於全世界而言，清晨是一天的開始；然而來到拉斯維加斯，你就會發現，只有當夜幕降臨，賭城才開始綻放出他真正的輝煌。

　　——而那些潛伏在黑夜裡的人們，也正是這個時候，才開始他們真正的一天……

　　晶瑩剔透的小球在轉盤的格子裡輕輕跳動著，緩緩停在了一個淺咖啡色的小格子裡。一瞬間，所有的人幾乎都屏住了呼吸——淡金色長髮的少女抿著櫻桃色的唇線微微一笑，依靠在桌子上的手一下子鬆開。

　　莊家的臉色越發地難看了起來——不過，雖然他對於眼前這個連贏了十局的少女充滿懷疑，但是眼下他並沒有虧錢。相反，每次那個少女總是將所有的籌碼堆在賭的人最少的一格，所以幾盤下來，他也進賬不少。只不過，這一次……

　　莊家輕輕咳了一聲，眼看著周圍的眾人，在淡金色長髮少女再次贏錢之後，大多都停下了下注的動作——他們這一回，似乎是鐵了心要跟著這個少女下注。

　　少女眯著銀灰色清澈的水瞳，伸手將贏來的籌碼攬入懷中的一刻，那張典型的東方面孔上露出了燦爛如朝陽一般的笑容。環視了一圈之後，她將籌碼交給了自己身後的一個好像手下的一般的女人，轉身就要離去——可惜下一秒，一個滿口酒氣的大漢伸出手，拉住了少女白皙纖細的手臂。

　　大漢這一舉措，顯然讓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微微愣了一下：儘管這裡也是賭場，可以說是龍蛇混雜，不過在這裡的人無論是白道黑道，明顯都是稍微有些社會地位和教養的人。她贏莊家的錢，莊家還沒發火，這個大漢居然有意見了？

　　皺了皺眉，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微微一笑，在她的身後，黑髮的女子冷聲開口：「放開你的——」

　　「嘛嘛，冷靜點啊，學姐——」

　　淡金色長髮的少女歪著腦袋，笑眯眯地打斷了黑髮女子的話語，如果不是因為之前下注的時候，莊家就看見了她手上的繭皮，莊家幾乎也會以為她不過是個二十歲出頭的普通女大學生。

　　——然而她不是。

　　在少女皺眉的那一瞬間，雖然很淡，但是幾乎所有曾經在黑道上混過的人，都可以感覺到那一閃即逝的淩厲氣息——半醉的大漢一瞬間下意識地就要縮回手，卻被少女反手狠狠抓住！

　　抬起頭，少女用另一隻手順了順自己肩膀上淡金色的長髮，銀灰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高深莫測的光芒，笑著開口，道：

　　「你……是想和我賭嗎？」

　　察覺到了少女語氣中的危險，莊家連忙給一邊的保鏢使了個眼色——兩邊穿著制服的保鏢連忙上前：「小姐，請不要在這裡鬧事——」

　　「閉嘴，不要叫我『小姐』，這會讓我聯想到一個不太好的職業。」

　　沒好氣地瞪了保鏢一眼，銀灰色的大眼睛波光流轉，在橙色明亮的水晶燈照耀下，隱隱泛著琥珀色醉人的光華——都說美女是三分模樣七分打扮，少女本身就是中上之姿，再加上一番精心打扮……都說美貌是女人最厲害的武器，果不其然：儘管知道這個少女不簡單，但是看著美女，就算是再怎麼鐵石心腸的人都會下意識地手軟幾分。

　　見眾人聽到自己的話語瞬間露出了囧然的表情，淡金色長髮的少女不在意地笑了笑，纖細修長的手指輕輕鬆松地捏著大漢的胳膊，歪著頭，對著保鏢們微微一笑：「放心吧，我不會——」

　　「——太過分的！！！」

　　伴隨著少女驀然出口的話語，半醉的大漢被少女整個人一個狠狠的過肩摔，劇烈的風聲瞬間滑過眾人的耳畔——賭桌被大漢從中間狠狠砸成了兩半！！！

　　「你——！」莊家見狀，不禁又急又怒，「你知道這裡是誰的地盤——」

　　「如果不像我繼續鬧下去的話，就叫你們這裡的BOSS出來……和我賭。」

　　揉了揉手腕，少女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我也不想……浪費太長時間呢。」

　　黑手黨地下拍賣會的邀請函，她一時半會兒根本不可能拿到手。沒有邀請函，別說去救回歐泊了，連進都進不去……唯今之計，只好當回土匪了。

　　作為拉斯維加斯地頭蛇的賭場老闆，無不身懷鉅資，收到拍賣會的邀請也是理所當然。微生羽此番，就是為了那張邀請函而來，所以——

　　少女銀灰色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淡淡的異彩。

　　——不管到時候對方提出什麼賭法，她都願意一試。

　　（二）

　　巴厘安城堡的會客廳內，長長的會議桌盡頭，面色陰沉的黑髮男人懶懶地翹著腿，一向暴虐的臉上帶著濃濃的不耐煩神色——而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靜靜地放著一枚閃爍著銀色光芒的戒指，上面鮮紅色的巴厘安標誌和雲朵的紋樣，昭示著它的含義：巴厘安雲之指環。

　　「真是……無聊。」

　　輕輕切了一聲，Xanxus扭過頭。在他的身後，會客廳的大門驀然打開，穿著巴厘安制服的銀髮劍士走了進來，揚了揚眉毛：「BOSS，我們該出發了。」

　　「哼，每一年都是這個時候，無聊至極的聚會。」沉聲說著，Xanuxs站起身來，臨走之前微微瞥了一眼那枚雲屬性的巴厘安指環，隨即乾淨俐落地踢開了椅子，朝著門外走去——黑手黨的地下拍賣會名義上雖然只不過是一場拍賣會，實際上是所有黑手黨們聚集的盛會，因此就算再不耐煩，Xanxus還是必須要去走一遭。而在他的身後，斯誇羅雖然有些奇怪自家BOSS的配合，但還是沒說什麼，上前拿起雲屬性的巴厘安指環，銀髮劍士突然動作微微一頓。

　　——【「發現了一個很有天分的傢伙——不過，目前那傢伙還需要多多磨練就是了。」】

　　巴厘安這一次的雲守選拔戰，候選人全部是由彭格列家族的本家和同盟家族推薦上來的。郵寄的一年多前，他在彭格列總部為了巴厘安雲守人選的事情氣得不行，那個時候，Reborn說過：只要一兩年的時間，他就可以把那個在他看來最適合的人選訓練出來——而且，還是個女人的樣子。

　　雖然斯誇羅本人對於Reborn站在沢田綱吉那一邊的事情非常不滿，但是事實上，沒有人可以質疑Reborn的眼光，所以對於Reborn口中「很有天分的傢伙」，斯誇羅還是小小地期待了一下。

　　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當彭格列本家推薦上來的資料冊打開，裡面居然是一個剛剛滿二十歲的少女。就算有著九代雲守Visconti的血統，光用一年……

　　不過——斯誇羅抽了抽嘴角，想到了那份檔案上，居然還寫了「中國N市S大商學院」、會計證書、證券從業資格證……等等一系列很不知所云的破玩意兒= =……！最可惡的是，Reborn和沢田綱吉居然還縱容她這麼幹！

　　伸出手，斯誇羅頂著滿額頭的黑線，將指環握入掌心，轉身——就算這個微生羽真的是Reborn推薦上來的，想要真正進入巴厘安，也必須要經歷一番……最嚴格的選拔——

　　挑了挑眉，斯誇羅承認：上一次，Reborn選擇的沢田綱吉打倒了那個混蛋BOSS這件事情，的確讓他輸的心服口服；只是不知道這一次，這個微生羽，可不可以將那些來自最古老黑手黨家族的強者一一斬落——就憑她這短短的一年？倘若不能……

　　「不自量力者，在巴厘安，可是要付出代價的啊……哼。」

　　（三）

　　「——不自量力者，在這裡，可是要付出代價的啊。這位小姐。」

　　就在微生羽彎著手腕、翹著二郎腿坐在賭桌上，打算豁出去狠狠幹一架——她已經決定了，哪怕今天砸了這個賭場，也要把這裡的主管揪出來——的時候，一個慢悠悠的聲音突然響起。微生羽稍稍一愣，趕緊從桌子上跳了下來，轉頭看去：只見，一個敞著深黑色制服外套，內裡穿著白襯衫的金髮男子繞過一張張賭桌，停在了微生羽的面前。淡金色長髮的少女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這個男人……身上散發著很危險的氣息。

　　「還以為是哪裡來的大家小姐，原來不過是個只會撒潑的小野貓……」

　　金髮男人慢悠悠地站定，嘴角帶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容，整個人散發著一股雅痞的味道——用S大花癡女們的話說，就是「散發著成熟氣息的中年美大叔」。微生羽在肚子暗暗腹誹了片刻，在聽見了來人說的話之後，少女心裡面暴躁的小人一瞬間幾乎就想沖上去給他一腳；好在理智小人拉住了暴躁小人，告訴阿羽「你還有事求人家還有事求人家還有事求人家……」。

　　微生羽身後的克雷爾一看見來人，就瞬間變了臉色；四周的眾人的議論聲也一瞬間集體消音，整個賭場寂靜得只能聽見入口處噴泉嘩嘩的水聲。克雷爾深吸了口氣，在阿羽的耳邊低聲道：「基裡奧內羅家族BOSS艾莉亞的左右手，匣兵器是兩隻雷屬性的狐狸……『電光的γ』。」

　　「多謝了，學姐。」

　　簡潔地點了點頭，微生羽用眼神示意克雷爾退後。然後，迎著金髮男人饒有興趣的目光，淡金色長髮的少女揮了揮手，笑眯眯地道：「嗨~這位大——叔——」

　　克雷爾的嘴角抽了一下。實際上，她一早和微生羽說過了這個賭場是基裡奧內羅家族的產業，基裡奧內羅家族和彭格列的關係一向不錯，BOSS艾莉亞身為大空彩虹之子一向寬厚，倘若是她來處理，只要說明原因一定可以事半功倍——但是，來的人是γ……這個，可以說是把基裡奧內羅家族的榮耀看做生命的男人……

　　——這下，要是艾莉亞不在這附近，阿羽只怕要吃大虧。

　　想到這裡，克雷爾忍不住暗暗心急。目光在γ身後的人群裡急速搜索著，卻始終找不到絲毫艾莉亞的影子……按照道理說，γ對艾莉亞一向是貼身護衛啊，今天又怎麼會——

　　「對於你的年紀來說，我倒也勉強可以算的上『大叔』了啊……」聽見微生羽的話語，金髮男人挑了挑眉，並不是很介意的樣子，反倒輕輕一笑，搖了搖頭：「罷了——看在你是女人，又是孩子的份兒上，給你個機會吧。只要你願意賠償，並且道歉的話——」

　　「錢我可以賠，但是要我道歉，除非……除非你賭贏我。」

　　——天知道，在聽完克雷爾的話語之後，面對著γ那高深莫測的笑容，微生羽需要多大的勇氣才可以把這番話說完。話音剛落，她就感覺到了掌心的冷汗。

　　但是，微生羽很清楚：如果不這麼說，眼前的這個人，是絕對不會理會自己的。為了救歐泊，她只能豁出去，激怒他。

　　猶記得先前在直升機上，克雷爾曾經問她：為什麼不借助沢田綱吉的力量去救出歐泊？那個時候，微生羽只是笑笑，沒有回答。

　　——因為自尊。

　　她不可能一輩子攀附著沢田綱吉或者父親。她可以在任何事情上依賴他們，卻唯有這一件事，她要親力親為，她要讓巴厘安的人看的清清楚楚，也要歐文輸的心服口服。

　　γ眯了眯深色的眼眸，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微生羽可以感覺到他身上一瞬間迸發出來了極為淩厲的氣息——他，生氣了。

　　「好啊……勇敢的小姐。」

　　彎了彎唇角，γ對著微生羽淡淡一笑，然而語氣中卻帶著濃濃的輕視，俯視著微生羽的目光好像是在端詳一個笑話的綜合體。

　　「我和你賭——不過，賭什麼呢……看你也帶著指環，既然都是黑手黨，我們就來賭點刺激的東西吧，嗯？」

　　心底一瞬間閃過了一抹淡淡的不安，然而事已至此，微生羽能做的，就唯有硬著頭皮上了：「賭什麼，都隨你。不過我要你的賭注，必須是明天晚上【黑手黨地下拍賣會的入場券】。」

　　「——隨你了。」

　　無所謂地聳聳肩，γ用一種看死人一般的目光看著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儘管最開始，他總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這個少女，所以想要放她一馬，但是既然她不肯道歉……

　　「既然你定了賭注，那麼賭法就由我來決定吧……」

　　金髮男人輕笑一聲，懶懶地靠在了身後的牆壁上，伸手，將牆壁上原本用來裝飾用的左輪手槍拿了下來，在手中輕輕拋了拋，說出的話，幾乎讓在場所有的人瞬間色變——除了對於賭博幾乎完全無知的微生羽。

　　「——俄羅斯輪盤賭，怎麼樣？」　　　　　　　　　　　　


☆、博命，俄羅斯輪盤賭

　　（一）

　　「——俄羅斯輪盤賭，怎麼樣？」

　　金髮男子手中的左輪手槍輕輕轉了一圈，慢悠悠的尾音未落，微生羽就聽見了周圍眾人齊刷刷地抽氣聲，其間夾雜著不少亡命之徒的喝彩聲和起哄聲。她皺著眉頭，剛想開口，就聽見了身後克雷爾急促的聲音：「不行！」

　　儘管克雷爾刻意壓低了聲音，然而對面的伽馬還是聽得清清楚楚。他饒有興趣地看著淡金色長髮少女莫名其妙的神色，迎著微生羽有些迷糊的眼神，玩笑一般地將手中左輪手槍的轉輪打開，隨意地一轉之後合上，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然後，伽馬緩緩地扣動了扳機。

　　「啪」地一聲輕響——微生羽下意識地想要捂住口，卻在最後一秒生生忍住了。她瞪大了銀灰色的眼眸，眼睜睜地看著金髮男人沒事兒人一樣地放下了手槍，這才意識到了「俄羅斯輪盤賭」的真正意義。

　　——這可不是之前她和眾人圍著輪盤桌，看著那顆小球跳格子那麼簡單的遊戲；而是她以前，常常在電影小說裡看見的，亡命之徒比拼勇氣、以玩家的性命為賭注的……殘忍遊戲。

　　規則很簡單：在左輪手槍的六個彈槽中放入一顆或多顆子彈，任意旋轉轉輪之後，關上轉輪。遊戲的參加者輪流把手槍對著自己的頭，扣動板機；中槍而亡的當然是自動退出，怯場的也為輸，堅持到最後的就是勝者。旁觀的賭博者，則對參加者的性命壓賭注。

　　……好像，一不小心，惹到了不得了的傢伙了呢。

　　微生羽的額頭上，不知何時已經開始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連她自己都無法分辨：這是因為四周眾人的喧鬧爭吵，還是因為對面金髮男子手中的左輪手槍。

　　——然而，這卻是對方給出的唯一的機會……

　　想到這裡，微生羽抿了抿有些乾燥的紅唇，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知道，如果不能平靜下來的話，這場豪賭還沒有開始，她就會輸得一無所有——

　　「阿羽，你不可以——BOSS知道了會殺了我的！」

　　從淡金色長髮少女銀灰色的眼眸中看出了某種堅定，克雷爾嚇得臉色都變了。她一把抓住了微生羽的肩膀，試圖用沢田綱吉說服她：「你要是死了的話，BOSS會怎麼樣？你想過嗎？還有Visconti前輩還有……還有……還有歐泊和葉萱！」

　　——在聽見了沢田綱吉和父親等人的名字的一瞬間，微生羽怔了怔。事實上，俄羅斯輪盤賭無異於自殺，她要是死了……綱吉君，會很傷心吧……

　　感覺到了少女眼中的動搖，克雷爾趕緊乘勝追擊：「還有一天，我們可以另想辦法！但是阿羽你死掉的話……BOSS會怎麼樣我不敢去想；但是我可以肯定，就算歐泊獲救了，她也永遠不會原諒自己的——」

　　「要是真的這麼怕死的話……同樣是俄羅斯輪盤賭，我們也可以換個玩兒法？」

　　聽見了Visconti的名字，伽馬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隨即高聲打斷了克雷爾的話語。仔細端詳了一下少女和Visconti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伽馬笑出了聲：「——比如，你可以，賭其他人的命。」

　　仿佛是瞭解了伽馬的意思，伽馬身後一個蓄著大鬍子的光頭漢子上前一步，深棕色的臉上揚起了一個輕蔑的笑容；伽馬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大漢的肩膀：「有勞你了，太猿。」

　　「伽馬大哥不用顧忌。太猿可是欠了大哥你好幾條性命呢——就算今天死在這裡，也算是我賺到了呢。」

　　克雷爾聽到這裡，眼眸中有淡淡的光芒微微一閃。她低下頭，腦海中驀然閃過了之前在酒吧裡，微生羽為了救她，明明可以離開卻折回頭，硬是把貝爾單獨引開的事情……

　　「阿羽，我來做你的賭注。」

　　深深吸了一口氣，克雷爾突然輕笑一聲，上前一步擋在了微生羽的面前：「這位先生說的很有道理……我也欠你一命，老實說，正在煩惱怎麼還給你呢。」

　　「你在說什麼啊，學姐？」微生羽臉色微變，搶在伽馬開口之前，連忙拉住克雷爾：「別在這裡礙事，快滾到後面去——」

　　「不用這樣的，阿羽……」眯著眼睛，克雷爾迎上了伽馬高深莫測的目光，「我和你不一樣，你還要參加選拔戰，絕對不可以死在這裡。」

　　「克雷爾學姐——」

　　「安靜點，既然叫我學姐就聽話……」克雷爾的聲音，在抬高的時候微微有些顫抖，「別說了，就算死我也不會輸的……阿羽，求你——想想BOSS——」

　　微生羽怔了怔，隨即歎了口氣，低下頭，退到了後面。伽馬嘲諷地揚了揚唇角，「既然你這麼有勇氣，那麼就開始——」

　　「梆——！」

　　下一秒，伽馬和太猿同時瞪大了眼睛，作瞠目結舌狀；而在他們的面前，克雷爾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倒了下去，露出了身後舉著一把椅子、方才對著克雷爾下黑手敲昏了她的……淡金色長髮少女。

　　伽馬一瞬間覺得自己有些找不到自己的舌頭，他和太猿兩人一起瞠目結舌地指指被微生羽扶住的克雷爾，又指指被微生羽隨手丟在了剛剛起哄聲音最大的賭徒頭頂上的椅子，驚訝地看著少女恢復最開始打人砸場的無賴笑容。

　　「不用這麼驚訝吧……只是收拾了一下不太聽話的手下而已。」

　　揚了揚下巴，微生羽對著金髮男人挑釁一笑，「既然有膽量玩兒俄羅斯輪盤賭，那麼就賭自己的命吧！拿著別人的命當賭注，你還要不要臉啊大叔？」

　　（二）

　　「——Xanxus大人，所有的候選人方位已經確定，目前離並盛町最近的是費爾蘭頓家族的蘭迪，最遠的是……彭格列家族推薦的微生羽小姐。」

　　「嗯？」

　　雖然斯誇羅也很驚訝，不過率先出聲的，卻是貝爾——金髮銀冠的青年先是一巴掌將身側笑得萬分得意的瑪蒙拍回了座位上，隨後回過頭，看向了正在彙報的切爾貝羅：「嘻嘻嘻~女人，微生羽那傢伙，現在位置在哪裡？」

　　「貝爾大人，根據我們的追蹤器偵測，微生羽小姐剛剛抵達拉斯維加斯。」

　　「哼……貝爾，看起來，你這一回可是壓錯寶了呢？」胸前掛著靛青色橡皮奶嘴的小嬰兒一邊說著，一邊浮上了半空中，「我就說，一個才進入彭格列一年的小丫頭，怎麼可能贏呢？」

　　「嘻嘻嘻……還輪不到你來說王子，小嬰兒。」一把將瑪蒙抓在了手裡，金髮銀冠的青年開始上下搖晃著瑪蒙，此舉立馬招來了斯誇羅的不滿：「喂——！！！貝爾你這混蛋！不要惹事——嗚哇——！！！好燙燙燙——！！！」

　　「吵死了。」

　　傲嬌地冷哼了一聲，Xanxus收回了將剛煎好的牛排扔到斯誇羅頭頂上的手，對著身側瑟瑟發抖的服務人員道：「太硬了，這回要七成熟就好了。」

　　「是……是的！Xanxus大人！！！」

　　可憐的服務人員連忙舉了個躬，隨即一溜煙向著廚房的方向跑去。而在他的身後，銀髮長劍的劍士沉默著看著順著自己的劉海，一點一點滴落下來的黑椒牛排醬汁，拳頭嘎吱嘎吱地作響……

　　「喂——！！！混蛋BOSS——！！！你只是嫌棄牛排太硬想找個藉口換一盤吧——！！！」

　　「哼。」Xauxus維持著傲嬌的神色，閉目養神不去理會。

　　「……看來是啊。嘻嘻嘻~」貝爾笑了。

　　「BOSS，牛排可是很貴的啊……」瑪蒙歎息。

　　「嘛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斯誇羅你就不要那麼在意了；更何況，這也不是第一次了……」魯斯裡亞，你這是火上澆油吧……

　　「斯誇羅作戰隊長，你不要不知足了。要是BOSS願意拿牛排扔我——」

　　列維亞當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貝爾直接打斷了：「那樣BOSS的手會爛掉的，嘻嘻嘻~」

　　「殺了你——貝爾——！！！」列維亞當悲憤拔劍，下一秒，就被一肚子不爽的斯誇羅借機發洩踹飛了出去——

　　「喂——！混蛋！不要添亂啊——！！！」

　　「嘻嘻嘻~斯誇羅作戰隊長，小心腳會爛掉哦~」

　　「貝爾你也是——！！！給我安靜點啊渣滓——！！！」

　　而與此同時，拉斯維加斯——

　　轉過身，微生羽將懷中昏迷的克雷爾扶到一邊的椅子上靠好。耳邊聽見有小混混發出下流的口哨聲，淡金色長髮少女抿著紅唇微微一笑，眼中淩厲的光芒一閃而逝，隨即猛然握緊了拳頭，深紫色純粹的光芒瞬間爆發出來，在地面上「轟」地一聲，狠狠砸出了一個足有一米多深的巨坑！！！

　　「你這傢伙——」伽馬身後，一個手執鐮刀一樣武器紫發少年臉色一變，氣衝衝地剛要點燃手上的嵐屬性指環，就被伽馬抬手制止了。金髮男人在看見少女動作的一瞬間，眼中閃過了了然。

　　「住手吧，野猿。我知道她是誰了……你不是這丫頭的對手，退下吧。」

　　「伽馬大哥——！」

　　沒有理會少年憤憤的聲音，伽馬眯著眼睛，看向了一臉平靜的微生羽：「【微生羽】——應該是這個名字不錯吧？敢砸我們基裡奧內羅的場子，看來你是鐵了心要和我賭命了？」

　　「反正之前已經砸過了……如今也不差這一拳。」微生羽眯著銀灰色的眼睛，彎了彎唇角，「我和你賭就是了，【電光的γ】——不過，我有一個附加的條件——」

　　「無論結果如何，我希望你們基裡奧內羅家族可以保護學姐的安全。」

　　「哼，有意思，憑什麼我們基裡奧內羅家族——」

　　紫發少年的話語剛剛說了一半，就再次被伽馬打斷了：「好啊，我就答應你一回……看在你母親的面子上。」

　　「伽馬大哥……」紫發少年一下子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地，這才停止了話語。而微生羽則是微微一愣，隨即點了點頭。

　　「雖然不知道媽媽和你們之間有什麼事情……不過，謝謝了。」

　　（三）

　　由於是伽馬決定了賭式的緣故，放子彈就交給了微生羽——當然，放幾顆也由她決定。

　　伽馬手中的原來是空槍，子彈是從微生羽的手槍裡提供的。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微微沉吟了片刻之後，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似地，開始往彈槽裡面裝子彈。感覺到對面眾人的目光，微生羽淡淡一笑，有意使了Reborn教給她的手法，再加上她曾經跟著歐泊學習竊術，動作快的幾乎看不清楚——待她完成了這一切之後，再次抬頭，她很明顯的可以感覺到，眾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變了。

　　「看來你很懂槍。」這是伽馬對於她嫺熟手法的讚揚，而微生羽只是點了點頭，冷靜得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拉爾和Reborn都曾經教過我槍械方面的事情。」

　　「規則我也不多說了，想必你應該知道——看你的樣子似乎放了不少發子彈進去，膽子不小。」

　　「我有我的道理，你只要知道，你肯定有生還的機會就是了。」強行壓抑住了手腕上的顫抖，微生羽抬起目光，「我們誰先來？」

　　——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從剛剛到現在，微生羽幾乎都沒有一絲勇氣去看那黑洞洞的槍口，那種感覺，只是想像一下，就好像可以把靈魂吸進去一樣了……那種陰森沉重的冰冷質感，讓她驀然想到了一年之前的那個深夜，她下樓給媽媽打電話，卻第一次看見山本武殺人的事情。

　　「遊戲是我出的，理應我先開始。」

　　伽馬很有風度地伸出了手，微生羽會意地將左輪手槍扔了過去——那樣的重量讓伽馬皺了皺眉：「我可以問一下嗎，微生小姐，你到底放了幾顆子彈？」

　　「必須回答？」

　　微生羽冷聲問道，而伽馬也理解地點了點頭：「好吧，你說你的條件。」

　　微生羽看著伽馬，突然微微一笑，抬起左手，對著伽馬搖了搖：「我放了五顆，五顆子彈。」

　　「——所以公平起見，我們每次開槍前，都可以隨意轉動轉輪，怎麼樣？」

　　「這簡直太亂來了！微生羽那傢伙，到底在想什麼？KORA！」

　　「啪」地一聲，身著綠色軍裝、帶著藍色橡皮奶嘴的小嬰兒可樂尼洛拍著桌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剛要衝上去，卻被一個切爾貝羅的女人伸手攔了下來：「現在微生小姐的一切行為，都算是選拔戰內容的一部分，如果彭格列的人要插手的話，微生小姐會直接失去資格。」

　　「可惡……」咬著牙，可樂尼洛轉向了Reborn的方向，「喂，就這麼麼看著沒問題嗎Reborn，那可是賭命啊！艾莉亞不在的話，絕對沒有人可以阻止伽馬的！」

　　「嘛，冷靜點，可樂尼洛~」

　　悠哉悠哉地晃了晃手中的咖啡杯，穿著深黑色西裝的小嬰兒揚起了唇角：「想想微生羽那傢伙是什麼樣的人。」

　　「……什麼意思，KORA！」

　　抿了抿唇邊微苦的咖啡，Reborn抬起了頭，遠遠看向了微生羽那雙銀灰色的眼睛：「因為按照那傢伙的性格……她永遠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命運，交給運氣來決定。」

　　「她絕對，有勝利的把握——」

　　（附）

　　小劇場。創意還是來自人人網……

　　沢田綱吉從沢田未來房門前經過時，發現女兒未來的房間收拾的異常整齊。這太奇怪了。

　　未來15歲，追求時尚卻不愛整潔，房間一向淩亂不堪。今天，不但被子疊得有棱有角，其他物品也擺的整整齊齊，被擦拭的一塵不染。

　　接著，沢田綱吉看到枕頭上放著一封信。他走進房間，拿起信，信的開頭寫著「親愛的爸爸」幾個字。

　　沢田綱吉心中頓時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他用顫抖的手拆開信，念起來：

　　我在寫這封信時，心中充滿內疚和不安，但是，我還是得告訴你，我就要離家出走了。為了避免你和母親的阻撓，我和男友銀時君必須這樣私奔。我和銀時已經是一體的了，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我相信，你們見到銀時也會喜歡他的。他身穿和服卻常年只穿一半，他的髮型獨一無二，銀色的天然卷，好像燙髮失敗的結果。我和他之間不但難捨難分，而且，我已經有了身孕。阿銀說，他要這個孩子，以後我們三個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想，我們肯定會幸福的，雖然阿銀的年齡比我稍大一點（男人26歲，在現今這個社會不算太老，是吧？），也沒有什麼錢（卻還天天打小彈珠輸的只剩下內衣內褲），天天只能啃麵包邊兒，但是，這些不應該成為我們感情的障礙，爸爸你說對嗎？

　　我們打算到歌舞伎町那裡去，在人@妖店和牛@郎店之間開一家小事務所。我們已經在那準備好了過冬需要的麵包邊。當然，阿銀還有好幾位女友，並且天天忠實地守在電視機前看天氣預報姐姐，有事沒事帶著望遠鏡去公園看公園對面的姐姐換衣服……最近他還和五個女人和一個MADAO一起愉快地共度了一夜……但是，我知道他會以他的方式對我表示忠誠的！他說，他要和我生好多好多孩子，這也是我的夢想。

　　阿銀認為，偷窺和JUMP以及糖分是人生所有的組成部分，雖然我並不贊同，不過只要阿銀願意，我可以賣掉所有的東西（哪怕是彭格列指環）去滿足他！就好像他很不講衛生，喜歡挖鼻屎到處擦一樣……只要他想，我也不會反對的！

　　同時，我們還要向上帝祈禱，希望科學家早日找到治療糖尿病的方法，這樣，阿銀就可以康復了。他應該能得到這樣的好報。

　　愛你的女兒未來'

　　讀到這兒，沢田綱吉差點昏厥。而就在他打算把全世界名字裡有「銀時」兩個字的男人殺光的時候，他看到另外幾個字，「未完，見反面」。

　　沢田綱吉慌忙把信翻過來，那裡有幾行字：「另：爸爸，你剛才讀到的文字都不是真事。真實情況是，我在隔壁碧洋琪阿姨的家中，並想讓你知道，生活中有好多事情比我的成績單要糟糕得多。我的成績放在書桌中間的抽屜裡，請你簽上名，然後給我打電話，讓我確信我可以平安回家了。」

　　沢田綱吉：「……」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2:11

☆、六分之一的贏家

　　（一）

　　很久以後，微生羽和克雷爾等人一起去看驚悚片，葉萱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了一個名為《十三》的驚悚片，說是關於「俄羅斯輪盤賭」的富翁遊戲，窮人押命，夫人以此取樂。

　　那個時候，克雷爾下意識地回頭看向了微生羽——此時此刻，已經身處巴厘安高位的淡金色長髮少女咬著魚幹，趴在一本時尚雜誌上，淡淡道：「隨你喜歡。」

　　葉萱開玩笑：「怎麼，阿羽你不是一向喜歡驚險刺激的片子嗎？」

　　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半晌沒有說話，過了好幾分鐘，才「嘎嘣」一聲咬斷了魚幹，含含糊糊地道：「……What a fucking game.」

　　葉萱怔在那裡，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了什麼。然而，不等她問出口，微生羽就眨著銀灰色的大眼睛回過頭，無辜地眨了眨：「……沒有語法錯誤吧？」

　　——巴厘安雲守姑娘的英語水準，始終沒能過得了六級啊。

　　一把左輪手槍，六個彈槽，五發子彈。

　　微生羽從來不知道，自己也可以如此決絕地對待自己的性命。

　　沉重地手槍在伽馬的掌心，可以感覺到對方凝重的神色——即使是最瘋狂的賭徒，也從來沒有人敢在第一輪的時候，往彈槽裡塞五顆子彈。微生羽看著伽馬微微有些粗糙的手指按在了冰冷的金屬轉輪上，那深金色的光芒在賭場微微有些刺目的燈光下顯得沉重而生澀。微生羽默然閉上了眼睛，偏過頭去，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是個不會把性命交給運氣決定的人；但是即使她這麼做……也是一場豪賭啊。

　　金屬轉輪轉動的聲音響起，「哢嗒哢嗒」，由最開始地小心翼翼，到最後的極其快速——微生羽抬起手，將自己的手，輕輕按在了自己的心臟上。

　　——四周寂靜地，仿佛什麼聲音也沒有，只可以聽見金屬轉輪「哢嗒哢嗒」地響聲；然而，落在微生羽的耳中，卻可以聽見無數人心跳加速的聲音。

　　那些，心臟撞擊著胸膛，劇烈跳動的聲音。

　　——在這其中，捕捉伽馬的心跳聲。

　　微生羽聽歐泊說過，最好的賭博師，可以通過聽骰子撞擊竹筒的聲音判斷骰子落地顯現出來的數字；那麼長期與槍支為伍的人，自然也就可以通過轉輪的聲音，聽出是否有子彈。微生羽毫不懷疑，Reborn就有這樣的能耐——然而很可惜，她沒有。

　　不過她沒有，並不代表伽馬沒有。

　　淡金色長髮的少女背靠著破碎的賭桌，輕輕低下了頭，閉著眼睛——轉輪金屬的聲音斷斷續續停了好幾次，然後漸漸遠離了她的聽覺世界，唯一剩下的，只有伽馬的心跳聲。

　　——疑惑，焦急，煩躁……直到平靜，沉穩。

　　微生羽霍然睜開了眼睛，正對上了伽馬的目光。金髮男人緩緩舉起了左輪手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在他的身側，野猿暗暗抽了一口冷氣，屏住了呼吸。

　　「啪嗒。」

　　一聲輕響——微生羽低下頭，幾乎是和伽馬身後的二人同時露出了笑容。

　　——空槍。

　　（二）

　　好像就是伽馬放下槍的一瞬間，微生羽就可以感覺到：幾乎整個賭場所有的人都將目光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這種感覺讓微生羽皺了皺眉。看著伽馬拿著左輪手槍向著自己的方向輕輕示意，微生羽眯了眯眼睛，在心底暗道一句「輸人不輸陣」，有意抬高了下巴，朝著伽馬的方向伸出了手。

　　站在微生羽對面的伽馬正要伸手將左輪手槍扔給她，卻在看見微生羽動作的一刹那微微怔了怔，捏著槍的手指緊了緊。

　　按道理說，大部分黑手黨的人，看見微生羽的第一反應都是她的父親Visconti。然而，對於伽馬而言，儘管對面的少女有著Visconti的眼睛和Visconti家族一脈相承的淡金色長髮、西方人白皙的皮膚……然而，那張面孔，卻是在他看見微生羽的第一秒，就和微生遙的臉重合了。

　　一開始，伽馬隱隱以為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畢竟作為西方人，他也不能免俗地覺得大部分東方人都長著同一張臉；然而配上了Visconti的眼睛和頭髮，再加上和微生遙幾乎一模一樣的性格和笑容，伽馬才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微生遙是個讓人難以忘記的女人。儘管她從來沒有加入過黑手黨，儘管現在，微生遙已經成為了母親，但是在黑手黨內部，或多或少總有一些人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時常會想起她。伽馬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伽馬猶豫了。

　　耳邊的竊竊私語讓金髮男人心底的煩躁一下子升了上來，伽馬握緊手槍，吃驚地發覺：自己的掌心，竟然隱隱泛出了汗意。這個認知讓伽馬心底微微有些尷尬，而就在這時，竟然有不怕死的賭徒在旁邊開了賭局——於是，就在微生羽以為伽馬要把槍扔過來的時候，金髮男人猛然收回手，左輪手槍的槍口一轉！

　　「砰！」地一聲！石破天驚的槍響讓微生羽全身的神經一繃——伴隨著一聲尖銳的慘叫聲，她迅速地扭過頭看去，只見一個又矮又胖的賭徒哀嚎著捂著自己鮮血淋漓地右手，一對籌碼劈裡啪啦地從他手中掉落下來；他的掌心被無比精確地洞穿，血肉翻卷著，露出被子彈灼成焦黑色的皮肉，那景象只是一眼，讓微生羽打從心底發寒。倒不是阿羽膽小見不得鮮血什麼的，主要是……那真槍實彈過一會兒，可就要對著她自己的腦門兒啊……！

　　默默地咬了咬牙，阿羽轉過頭，正對上了伽馬似笑非笑的眼神——身為資深黑手黨，阿羽那些細微的表情幾乎被金髮男人盡收眼底。微生羽硬著頭皮，暗暗在心底把伽馬先前的心音又想了一遍，朝著伽馬的方向再次伸出了手。

　　「——該我了，是吧。」

　　五發子彈又少了一枚，按照道理說，伽馬已經是讓著她了，不過——微生羽銀灰色的眼眸閃了閃，「……不過，在此之前，您可以再補充一顆子彈。」

　　黑手黨地下拍賣會的邀請函，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黑手黨地位的象徵，可以說是有價無市。她必須要完全平等地贏他，才可以理直氣壯地索要邀請函。儘管按照心音判斷，眼前的金髮男子絕對是個地地道道的正人君子，可是微生羽不想自己賭上性命的豪賭有一絲差錯。更何況，若是按照她自己的辦法，四顆子彈和五顆子彈相比，其實差別並不大。

　　微生羽的話，讓伽馬身後的基裡奧內羅成員們面面相覷，只有為首的伽馬抿著唇線，深深看了一眼面前淡金色長髮的少女，突然一笑：「……好啊。」

　　然後，不等微生羽反應過來，金髮男人就瞬間抬起手，少女只來得及看見眼前一花，聽見哢嗒哢嗒幾下輕響——金髮男人已經將左輪手槍遞了過來。

　　淡金色長髮的少女眨了眨眼睛，只是剛剛一秒不到的時間，她就認識到了自己先前在伽馬面前的賣弄是多麼可笑。她甚至完全沒有看清伽馬的動作，對方就已經將子彈裝填完畢，更別說判斷對方到底放了幾顆子彈了。

　　微生羽咬了咬牙，暗暗說了好幾遍的「願賭服輸」，這才猶疑著伸出手，將伽馬手中的左輪手槍接了過來——槍管上黯淡冰冷的光澤好像是死神沒有神采的眼睛，只不過現在，死神從伽馬的身邊轉移到了她這裡。

　　左輪手槍的槍柄上，依然帶著伽馬掌心的溫度；微生羽垂下了目光，藏在身後的另一隻手緊了緊拳頭，只為了壓抑住自己幾乎無法掩飾的緊張。

　　「……是，五顆子彈沒錯吧？」

　　聽見了微生羽的聲音，對面的金髮男人突然輕笑出聲。伸出手，伽馬拍了拍她的肩膀，高深莫測地將她之前的話語送回給了她——

　　「【我有我的道理，你只要知道，你肯定有生還的機會就是了】。」

　　微生羽眯著眼睛，面無表情地忍住了揮拳打爛那張大叔臉的沖@動：此時此刻……她才終於明白了自己先前的話語是多麼地欠揍……

　　「……記住你的承諾，【電光的γ】。」

　　咬牙從牙齒縫裡擠出了這句話，微生羽死死地盯著伽馬；而對方只是輕輕一笑，一邊對著她做了個「請」的動作，一邊意味深長地開了口——

　　「請放心吧……我伽馬一旦做出了承諾，那麼就算是死，都不會違背絲毫的。」

　　——無論是二十年前，還是二十年後，都一樣。

　　（三）

　　接過手槍之後，微生羽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幾步。然後，她伸出手，輕輕撥了撥手槍上面鐵質的轉輪，金屬微涼的手感讓她忍不住皺眉。先前裝子彈的時候，阿羽並沒有細看；現在才發覺，手槍的品質很好，轉輪轉動起來沒有絲毫的不便的凝滯感，雖然看上去有些年代了，但還是保持著它應有的品質——阿羽的手指拂過槍柄，感覺到了那裡有些奇異的刻痕，她拿起來看了看，上面刻著一個金色的五瓣小花，造型獨特而優美。

　　……這個圖案，以前好像見過——這個念頭在微生羽的腦海裡轉瞬即逝，她的思緒很快就回到了現實中：她現在，馬上就要拿著這把槍，對著自己的腦門兒來一發（囧）了……

　　微生羽突然覺得很奇怪，她想：自己什麼時候，居然變得這麼無私偉大了呢？按照道理來說，成為了黑手黨，不是應該越變越混蛋嗎？為什麼她反而變得正派了（哪兒有）？莫非是積壓了多年的良心突然蘇醒了嗎？……

　　不知道是那個科學家說過，人類在越緊張的時候，腦子就越容易亂。微生羽心不在焉地撥動著轉輪，腦子裡一瞬間閃過了無數個亂七八糟的念頭——她以前哪怕是高考都沒有過這樣的慌亂。而且……做糟糕的是：她好像……無法抓住伽馬的心跳聲了。

　　——再準確一點的說法，應該是：她好像沒法兒判斷了。

　　性命攸關。微生羽從來沒有過這麼認真地去讀一個人的心音，然而不管她如何聚精會神，不管她如何摒棄周圍的雜音，努力放大對方的心音……都於事無補。

　　不知道是伽馬的緣故，還是她自己的問題，微生羽竟然發現——伽馬的心音！從一開始到現在，無論她如何撥動轉輪，竟然都是平靜如水一般的旋律！鎮定，從容……就好像，好像——他早已把一切都掌握住了一般……

　　始料未及的情況，讓微生羽一瞬間慌了起來——她有些手足無措地抬起了頭，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對方似笑非笑的神色，那種一切落空的感覺猶如直墜深淵。

　　——怎麼辦？

　　感覺到了周圍的人群，由於自己遲遲不開槍而發出了不耐煩的喧鬧聲。微生羽強忍著學習伽馬朝普通賭客開槍的想法，深深吸了口氣，最後一次，撥動了轉輪。

　　轉輪的聲音「哢嗒哢嗒」地響著，如果不是因為現在這樣糟糕的情況，微生羽甚至會說它是清脆悅耳的；然而事實上，它卻是猶如死神繞著她打轉的腳步聲一般，讓她恐懼生厭。

　　——賭了！

　　微生羽緩緩停下了手指，轉輪在她的指尖一下一下，清晰地轉動著——周圍的賭徒們興奮異常，事實上，比起伽馬之前的有驚無險，這幫亡命之徒只怕是更希望微生羽當場腦漿迸裂頭破血流，仿佛要這樣才能刺激到他們早已麻木的神經一般。

　　而微生羽，只是低著頭，看轉輪的六個彈槽，哢嗒哢嗒地從她眼前一一跳過。她想：這一下一下地轉過去，到底哪一個，才是她生還的機會？

　　微生羽突然很想哭，她才二十歲，人生才剛剛開始。她又想，爸爸的做法真的很對，黑手黨這職業，真是糟糕透了；還有媽媽……她已經有多久沒有見到過她了呢……；小萱她還在歐文手中，她有可能都不能去救她了；然後，然後還有……還有綱吉君。要是她死了，他會記得她多久呢？儘管很自私，但是她真的希望……他永遠，也不要忘了自己。

　　——伽馬的心音還是沒有絲毫的變化。微生羽只覺得頭重腳輕，冷汗讓她後背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一小塊，而她，卻不想放棄這六分之一的機會，哪怕它伴隨著六分之五的死亡幾率。

　　當微生羽的腦海中一點點放空之後，她這才發覺，自己的手，已經拿著左輪手槍——就像伽馬先前的動作一樣，抵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

　　打開保險，然後，把手指放在了扳機上。

　　好像小時候，和家人過年時一起放炮仗一樣——微生羽皺著眉頭，閉上了眼睛，咬著唇角……

　　——扣動了扳機。

　　（附）

　　一句話的小劇場：

　　阿羽：「誒誒誒——貝爾！你的匣兵器和你一樣沒有眼睛誒？！」　　　　　　　　　　　　


☆、基裡奧內羅的預言

　　（一）

　　寧靜的夜空，沒有一絲的雜音和雜色，純淨得讓人心動。刹那間，流星飛逝。

　　「鬥轉星移，都是命運的軌跡。」

　　模糊中，微生羽隱隱聽見了一個柔和寧靜的女聲在耳邊響起，淡金色長髮的少女眨了眨眼睛，驀然轉身——只見一片寧靜的黑暗中，一個身著純白連身的希臘式長裙的女子靜靜地站在那裡，雪色的帽子上有著深色簡潔明瞭的線條，和……一朵相當眼熟的金色五瓣小花。

　　墨藍色的髮絲在她的耳邊輕輕晃動著，忽而一陣風吹來，將她雪色純淨的白色披風揚起，帶起了她後背上墨藍色的長髮，微生羽驀然睜大了眼睛——披風之下，這個女子居然已是身懷六甲。

　　「你是……」微生羽皺起了眉頭，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現在所處的幻境是由這個女子火炎所製造的一個空間，就好像之前自己在夢境裡遇見父親一樣；可是，這個女人……自己完全不認識啊……

　　「——而命運的軌跡，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女子沉靜如水的容顏，美得讓微生羽也不自覺地放輕了呼吸。那雙深藍色的明眸清澈明亮，在她低下頭，望著自己微微隆起的校服微笑的一瞬間，整個人好像可以發光——甚至，比起那天上的明月還要耀眼幾分；只是她的話語，卻讓微生羽忍不住輕輕擰眉。

　　「你的意思是，對於命運，我們只可以接受卻不能改變嗎……抱歉，我無法認可。」雖然覺得有些突兀，不過微生羽還是開了口，「哪怕，您是擁有絕對超直感的基裡奧內羅家族首領，我也必須這麼說。」

　　關於那朵金色的五瓣小花……她終於想起來了。之前她曾經在沢田綱吉給她的各個家族介紹檔案裡看見的——基裡奧內羅家族歷代首領的標誌。

　　女子側過頭，臉上沉靜溫柔的笑容依舊泛著珍珠色明月一般的光華，微生羽看得眼前一亮——然後下一秒，淡金色長髮少女默默低下頭，在心裡默默念了十遍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才抬起頭來：「那個……您好。請問，您是基裡奧內羅家族的BOSS嗎……之前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這點小事，艾莉亞那孩子是不會在意的。」輕笑一聲，女子神色溫柔地伸出手，撫了撫自己的小腹，「之前的事情也是……艾莉亞，承蒙照顧了。所以，即使已是死去之人，我還是必須前來見你一面。」

　　「可是我根本不認識——」

　　「我可以看見星星的軌跡……你們很快就會認識的。」女子說著，突然低下頭，閉了閉那雙明亮的眼睛，「作為報答，我來告訴你……【小心白蘭】，請你……順便幫我告訴艾莉亞。」

　　雖然微生羽很想吐槽說「我剛剛砸了你們基裡奧內羅的場子，一點都不想見你們的人」，但是在她看見女子說完最後一句話，瞬間露出了吃力痛苦的表情之時，她立刻上前，伸手欲扶：「誒誒，小心點——」

　　微生羽的手，直直穿過了女子的身體。

　　「……我已經死了，不必在意。」

　　接收到了微生羽震驚的表情，女子笑了笑，「那麼，現在也差不多了……艾莉亞的事情，還是要拜託你幫忙了。」

　　女子伸出一隻幾乎半透明的手，在虛空中微微向前一推——輕輕拍在了微生羽的額頭上，下一秒，明亮到刺目的陽光穿透黑暗，將她所有的視野照亮；而與此同時，一個清爽的女聲帶著笑音響了起來：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啊。再不醒，伽馬可要著急了啊——」

　　微生羽連忙狠狠使勁眨了幾下眼睛，這才適應了眼前突兀的陽光。隨後，她轉過頭，愣愣地看著眼前，背靠著窗臺，有著比陽光更溫暖幾分的笑容的紅衣女子——然後下一秒她就僵硬了：因為那個墨綠色長髮女子的臉頰上，也有著一個標誌性的金色五瓣小花。

　　——一、一天遇到兩個BOSS！還剛剛砸了人家的場子……！

　　——等等！克、克雷爾學姐……不會被抓去當人質了吧？！

　　微生羽的腦子裡轟的一聲炸開，眼睜睜地看著眼前臉色微微有些蒼白的紅襯衫女子雙手叉腰，彎□，對著自己笑眯眯地打量著：「嗯……讓我看看，太猿他們說的，『砸了我們家族的場子，還把伽馬大哥氣得不輕，然後被自己的空槍嚇昏了過去』的東方小女孩——就是你嗎？」

　　雖然女子的笑容是那麼清爽好看，可惜做了虧心事、剛剛死裡逃生的微生羽卻是一瞬間從病床上坐直了身子——要不是艾莉亞閃得快，兩人的腦門兒肯定會梆地一聲撞上——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學生，微生羽義正言辭地看著艾莉亞：「你@媽剛剛明明說過你不會計較的！」

　　「……誒？」

　　被微生羽突如其來的話語驚了一下，艾莉亞頓時收斂了臉上玩笑的神色，皺著眉頭看向了眼前的淡金色長髮少女，「你剛剛說……誰？」

　　「呃——不是，我沒在罵人——」被自己脫口而出的話語囧住了，微生羽連忙擺擺手，「就是剛剛昏倒的時候，我看見了一個懷孕的美——不對，懷孕的姐姐——也不對……反正，反正……啊啊啊啊——反正，我真的看見了……她還叫我帶話給你……」

　　「噗……」捂著嘴，艾莉亞再度托著下巴，笑了出來，「你……還是那麼可愛啊。」

　　「——誒？」

　　「沒什麼……總之我相信你。」身為美人的女兒，艾莉亞完全繼承了母親良好的基因，笑起來也是那麼的耀眼，「母親讓你給我帶話？」

　　「嗯……她說，讓你【小心白蘭】——白蘭……學長？」

　　一下子反應過來的微生羽突然愣在了那裡，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了白蘭的笑臉，然後，她搖了搖頭，卻錯過了艾莉亞在聽到「學長」這個詞的時候，眼裡一閃而逝的複雜。

　　（二）

　　不得不說，伽馬的信用真的很好——起碼，比微生羽要好。

　　距離拍賣會開始還有兩個小時的時候，微生羽成功在基裡奧內羅家族的分部……的廚房裡，發揮了她從小到大哄騙老師的強大天賦，把掌廚大嬸哄得喜笑顏開，然後硬是做了一桌堪比過節一樣的美味佳餚，最後更是當著基裡奧內羅眾人的面，把最大的那一份極品黑椒牛排放在了淡金色長髮少女的面前——伽馬坐在艾莉亞的身側，用手掌撐住了臉頰。

　　……他衷心地為「對面那傢伙是自己帶回來的」這件事情感覺到了丟臉。

　　之前願意為伽馬賭命的光頭太猿大叔正在切牛排的小刀「吱——」地一聲在雪白的餐盤上劃出了一道淡淡的痕跡，而相比之下，名為「野猿」的紫發少年就不那麼淡定了，幾乎是掌廚的大神一轉身，少年就毫不猶豫地鄙視了微生羽。

　　「你也太不要臉了吧……」

　　艾莉亞愣了一下，太猿大叔聞言也覺得失禮，剛要開口訓斥少年，就聽見了微生羽的瞬發反擊：「嫉妒就直說。」

　　「——誰嫉妒啊！？」

　　紫發少女拍案而起，一張小臉憋得通紅，而微生羽只是切下了一大塊牛排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道：「好吧，你只是有點羡慕而已。」

　　「你這傢伙！我果然還是看你不順眼——」

　　「看來被我說中了，少年，你幾歲？」

　　「我十三歲……你問來幹嘛？」

　　「果然是小鬼。」

　　「……誰都不要攔著我！我要幹掉這個女人——太猿大哥你放手！！！」

　　……

　　桌子對面的伽馬重重歎了一口氣，放下刀叉，輕輕抬手敲了敲額頭，似乎剛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又頓在了那裡——他眼角的餘光，輕輕掃過了身側艾莉亞臉上久違的舒心笑容，張了張口，最終還是低下了頭。

　　——BOSS這段時間，應該已經很累了吧……

　　不僅僅是因為新興的傑索家族步步緊逼，周邊原來的同盟，有不少也因為瑪雷指環的緣故態度越發曖昧；基裡奧內羅不比彭格列家族，BOSS的身體也越來越差……這一次拍賣會亮相，只怕又會遭到挑釁……

　　就在伽馬這樣想著的時候，他身後餐廳的大門忽然打開——正對著大門的微生羽眯了眯眼睛，只見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從外面走了進來，周圍的基裡奧內羅成員見到來人，連忙紛紛躬身讓開。

　　來人的腳步急促，幾乎是徑直就走到了艾莉亞身側：「BOSS，我剛剛聽說了——」

　　來人的話語戛然而止，微生羽眨了眨眼睛，對上了來人的目光：黑色的頭髮，細長的眼睛和……奇怪的眉毛。至於屬性，微生羽幾乎是在他靠近大廳的一瞬間就了然了：在她沒有故意去觀察的情況下，一下子就可以聽見對方的心音，這貨的屬性絕對是【霧】。

　　「呃……好吧，我吃完了。」三下五除二將盤子裡的牛排一掃而光，微生羽連忙識相地站起身，感知到了對方的心音，微生羽垂下的目光中一瞬間閃過些許的複雜，最後看了一眼來人，她轉身走出了餐廳——在大門合上的最後一秒，她聽見了艾莉亞的聲音。

　　「怎麼了，幻騎士——」

　　幻騎士。原來這個人的名字——就是「幻騎士」嗎……

　　微生羽無聲地經歷在門邊，很久才轉過身，朝著走廊上走去——然而一邊走著，微生羽卻是一邊輕輕皺起了眉頭。

　　——這個幻騎士的心音，比起六道骸、庫洛姆、歐泊他們……更加，難以捉摸啊。而且，他面對著艾莉亞的時候，他的心音沒有任何的純粹和真實，更不是忠誠；而是……距離和謊言。

　　停下腳步，微生羽側過頭，看著窗外漸漸暗淡下來的天色，腦海裡突然響起了之前昏迷時，露切的話語——【「艾莉亞的事情，還要拜託你幫忙了。」】

　　……她果然對美女沒有抵抗力嗎？微生羽歎了口氣，動作頓了頓之後，仿佛突然想到了了什麼，少女的臉色一瞬間難看了起來，然後瞬間抱著頭蹲下了下去。

　　——尼瑪，這難道意味著……她和夏瑪律大叔……是類似物種嗎？！！！

　　（三）

　　「啊——啊嚏！！！」

　　彭格列家族的轉車上，有著章魚頭的黑髮大叔長大了嘴，吸氣後仰，前傾——一個大大噴嚏響徹了車內，坐在副駕駛上的獄寺頓時回過頭來，一臉嫌棄地看著身後鬍子拉喳的夏瑪律：「喂，我說你個變態大叔！不要把感冒傳染給了十代目啊！」

　　「獄寺君……」坐在夏瑪律身側的沢田綱吉無奈地笑了笑，剛要說什麼就被夏瑪律揮了揮手，直接打斷了——

　　「嘛嘛~」夏瑪律大叔一邊說著，一邊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用手帕擦了擦鼻子，「放心吧隼人，這根本不是什麼感冒，十有八九是哪個美女又在想念我了吧……嗯。沒辦法，人太有魅力，也是個麻煩啊……」

　　「——比如因為勾搭X國皇妃而成為腳踏2062船的國際通緝犯麼？」

　　獄寺毫不留情地吐槽完之後，意猶未盡地轉過頭去：「總之，這一次是因為BOSS好心，這才帶著你參加拍賣會的。你給我收斂一點，別到時候在會場丟臉地到處求愛啊接吻魔。」

　　「這個……」夏瑪律頓時苦惱了，「可是我不那樣的話，廣大的黑手黨美女是會傷心的啊……」

　　「不，我覺得完全不會。」獄寺的額頭上蹦出了一個巨大的十字路口，「你那樣只會給我和十代目丟臉。」

　　「這怎麼可能，好多可愛的女孩子都很喜歡我的。比如說碧洋琪還有阿羽小姑娘——」

　　「無所謂的獄寺君，」在聽見了微生羽的名字之後，沢田綱吉瞬間黑化。只見彭格列年輕的十代目微微一笑，眯著眼睛道：「聽說這一次的拍賣會，主辦方邀請了X國的國王和王儲偕同皇妃參加。」

　　夏瑪律：「……主辦方不是彭格列嗎。」

　　沢田綱吉繼續笑：「是啊，我剛剛決定的。聽說王儲的皇妃也是美人，你可以準備一下你的第2063條船。」

　　夏瑪律：「……」

　　發覺夏瑪律大叔終於安靜了下來，沢田綱吉低笑一聲：「開玩笑的……雖說彭格列作為最強黑手黨，但是拍賣會涉及了太多方面，我們只是投資而已。這本拍賣會的物品清單我專程拿過來了，夏瑪律你不是說在找一種新藥嗎？看看有沒有？」

　　「多謝了啊BOSS……」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夏瑪律接過清單，飛快地翻閱起來——前面一般都是比較普通的裝飾品和古玩，接下來是人體收藏，最後才是一些活人買賣和違禁藥品……夏瑪律的動作突然一滯。

　　「怎麼了，找到了嗎——」察覺到了夏瑪律的異常，沢田綱吉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清單，卻瞬間瞪大了眼睛。

　　——第344項活人拍賣品，「黑手黨第一神偷」，歐泊。　　　　　　　　　　　　


☆、黑手黨的拍賣會

　　（一）

　　黑手黨拍賣會開始前半個小時左右，伽馬遵守諾言，將自己的邀請函給了微生羽，然後自己跟著艾莉亞進了會場。

　　坦白說，微生羽本人也更傾向於自己去參加拍賣會，畢竟幻騎士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野猿也一直用怨念的眼神盯著她——然而，當微生羽看見了艾莉亞略顯憔悴的笑容之時，竟是鬼使神差地開了口，說自己不認識路，要求基裡奧內羅帶自己一程。

　　艾莉亞完美繼承母親的聖母血統，含笑點頭答應。伽馬挑了挑眉，他很清楚克雷爾的能力，畢竟她以前是沢田家光的得力助手——以克雷爾的能力，絕對不至於搞不定這點小事，不過既然艾莉亞已經答應了，他也沒興趣去拆微生羽的台。

　　至於幻騎士，他一直用陰沉的目光看著微生羽，一言不發。微生羽抿著唇，對著他笑了一下，他便傲慢地徑直轉過身，跟著艾莉亞走了；野猿在伽馬轉身之後，暗暗對著微生羽揮拳，被一頭黑線的太猿拎走了。

　　而在眾人身後，微生羽眯了眯眼睛，然後從口袋裡取出了先前醒過來時，艾莉亞交給自己的那把左輪手槍——也就是先前，自己和伽馬玩兒俄羅斯輪盤賭用的那把，打開彈槽，裡面空無一物。

　　淡金色長髮的少女愣愣地看著那六個空蕩蕩的彈槽，不發一言。

　　她不認識伽馬，加上俄羅斯輪盤賭是對方提出來的，所以面對敵人，她毫不手軟——她很清楚，自己實實在在地放入了五顆子彈。

　　伽馬選中了空槍，又故意放掉了一槍——想來那個時候，他就打算對自己手下留情；自己後來讓他添子彈，想必是那個時候，他將子彈都取了出來。

　　這一點，她不知道，但是野猿太猿，他們應該是知道的吧？

　　——在她昏倒之後，艾莉亞更是派人悉心照顧，並且安置好了克雷爾，甚至，連完全不必給她的邀請函都雙手奉上……

　　少女銀灰色的大眼睛輕輕眨了眨，然後將左輪手槍的彈槽一一填滿子彈，然後放回口袋。

　　就算現在的她，已經做了黑手黨，但是至少，也要做一個好的黑手黨。

　　恩將仇報在黑手黨內部早已不稀奇，人們從不去譴責，但是那些知恩圖報、以德報怨的舉動，無論是在什麼樣的社會和世界，哪怕別人不說，也是會得到善意的。

　　她微生羽，首先是作為一個人，然後才是黑手黨。

　　——所以……

　　看著幻騎士的背影，淡金色長髮的少女銀灰色的眼眸中隱約閃過了一絲堅定。

　　（二）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翡翠玉石在貴婦們白皙柔嫩的肌膚上散發著明亮奪目的光彩，呈現出充滿誘@惑意味的光影效果，襯得她們身上鮮豔明麗的華服更加光鮮亮麗——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們的身上，都散發著各種國際高檔名牌香水的氣味……在微生羽被熏得幾乎要昏倒了之後，她終於勉強適應了拍賣會場的空氣，然後她的出來一個結論：香奈兒、安娜蘇、貝納通、寶格麗、喀爾文·克萊和卡洛琳娜·海萊拉、紀梵希……等等等等，這些香水混在一起，絕對是嗅覺的大殺器。

　　當然啦，美女也不少……只是，當伽馬一頭黑線地悄悄告訴微生羽，已經有不下兩位數的帥哥美女死在了那個正在給她拋媚眼的金髮美人床上的時候，淡金色長髮的少女一臉僵硬地收回了目光，趕緊跟上了艾莉亞。

　　——美女蛇「力嬌」，她先前也是聽Reborn說過的。

　　距離拍賣會開始還有幾十分鐘，大部分黑手黨家族的領軍人物都已經駕到了。環顧四周，這些黑手黨的高層們，有的是年輕美麗的少女，有的是雍容華貴的少婦，有的是白髮蒼蒼的老人、有的是躊躇滿志的中年男子，有的是如艾莉亞一般精明幹練的女強人形象……微生羽想，聚集在這裡的這些人，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不是好人。

　　——如果這個時候，有誰朝著這個會場丟一枚原子彈，那麼這個世界估計可以清淨幾十年……呃，當然，事後一定會遭到黑手黨瘋狂的報復的……

　　就在微生羽滿腦子奇怪念頭，神遊天外的時候，整個會場一瞬間安靜了下來，少女愣了一下，隨即轉過頭，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去——只見拍賣會場的入口處，一行穿著漆黑色筆挺西裝的男男女女井然有序地踏入會場。微生羽眨了眨眼睛，半秒之後，她終於認出了那一行人中，為首的棕發青年。

　　「——綱、綱吉……君……？」

　　微生羽動了動唇，艾莉亞側過頭的時候，剛好可以看見少女銀灰色的眼眸中一閃而逝的亮光——不過很顯然，她也很快意識到了現在並不適合打招呼，很快恢復了常態；倒是對面在和其他家族首領寒暄的沢田綱吉微微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四下漂移了一會兒，然後，準確地對上了微生羽的目光，仿佛松了口氣一般，朝著淡金色長髮的少女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微生羽眨了眨眼睛，也沖著他舉了舉手中已經被香奈兒5號熏得變了味兒的香檳酒，嘻嘻一笑。

　　沢田綱吉頓時露出了無奈的神情，然而，不等棕發青年再表示什麼，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中年男子就挽著一個妙齡少女笑呵呵地走了上來，擋住了二人的視線——微生羽皺了皺眉，她認出來了，那個被中年男子挽著的妙齡少女，就是那個在新年酒會上找她麻煩的幕後黑手，【雷洛斯家族】的大小姐。

　　——據說彭格列那幫腦子裡開滿黑洞的白癡元老們，還想要綱吉君和她訂婚呢。

　　捏了捏酒杯，微生羽突然覺得很是不爽——然而此時此刻，她也就只能站在這裡不爽了。畢竟，這裡可不是彭格列的自家地盤，衝突起來，無論是對彭格列還是對帶自己進來的基裡奧內羅而言，都不大好。

　　不過顯然，認為會有「讓沢田綱吉和雷洛斯的大小姐訂婚」這種念頭的人十有八九腦子裡都開滿了黑洞——這樣子想法的傢伙不僅僅是微生羽一個，幾乎是那個大小姐湊上來的一瞬間，獄寺忠犬就以一種非常熟練的動作將自己十代目護到了身後，硬是用酒杯隔開了距離，山本武也啊哈哈哈地上前笑得一臉無辜，實則腳下一動，將那個一臉羞澀的大小姐窺探向沢田綱吉的視線完全封鎖了。

　　微生羽在暗處輕輕握拳，一陣暗爽，決定了等有機會一定要請這倆人吃飯之後，少女徑直轉身，快步跟上艾莉亞一行。

　　而另一邊，沢田綱吉好不容易把拼命推銷自家女兒的雷洛斯家族首領應付完之後，撥開人群，卻再也找不到那抹淡金色的身影——彭格列十代目暗暗握了握拳，默默將這筆賬記載了雷洛斯父女的頭上。

　　「——怎麼，不去吃蛋糕嗎？」

　　好笑地看著淡金色長髮的少女一臉懨懨地頹廢樣子，艾莉亞轉過身，趁著寒暄的空當輕笑道，「那可是義大利頂級糕點師的傑作，不比蘇珊娜夫人（基裡奧內羅的掌廚阿姨）差哦。」

　　微生羽抽了抽嘴角，在野猿取笑的眼神裡哼了一聲：「……可是現在它們全部都變成了迪奧味和香奈兒味兒了……」

　　艾莉亞聞言，眯著眼睛就要笑出聲——卻又在下一秒，迅速地收斂了笑容，恢復了以往的精明強幹和高深莫測，對著微生羽背後的方向眯了眯眼睛，與此同時，伽馬和太猿等人也一起露出了戒備的神色。微生羽愣了愣，感覺到有一隻手即將搭上自己的肩膀，她迅速地轉身讓開，站在了艾莉亞的身側，這才看清了來人。

　　微微翹起的銀髮，完美精緻的面容，左頰上一枚紫色的倒王冠圖案顯得十分別致，紫羅蘭色細長明亮的眼眸輕輕眯起——白蘭·傑索毫不在意地收回原本想要拍在微生羽肩膀上的爪子，對著微生羽和基裡奧內羅一行人露出了一個剛好適中的弧度。

　　「喲~阿羽小學妹——還有，基裡奧內羅的各位，別來無恙？」

　　有那麼一秒鐘，微生羽驚訝了一下，不過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後退了幾步，將最前面的位置讓給了艾莉亞——就算白蘭不給艾莉亞面子，先和她打了招呼，她也不能在艾莉亞之前開口。這點道理，她還是懂的。

　　伽馬挑了挑眉。看著微生羽退到了自己的身邊，金髮男人的唇角不易察覺地上揚了一下，不過很快，他又恢復了戒備的神色。

　　這裡是黑手黨的地下拍賣會，是各個家族展現實力和風度的一個舞臺。所以，儘管私底下基裡奧內羅和傑索家族再怎麼交惡，在這裡，艾莉亞也不能失了氣度。

　　更何況，新興家族想要真正上位躋身一流，就必然要踩著古老家族的肩膀——就好像山頂就那麼大，想要站上去，就必須把上面的人踹下來一樣。這是黑手黨之間不用言明的鐵律。

　　艾莉亞抿著唇，略顯憔悴的面容上展現出了一個公式化的笑容，伸出手，淡淡一笑：「傑索家族的首領，幸會。」

　　銀髮青年聞言，淡淡一笑，也握了握艾莉亞的手，嘴角那一抹萬年不變的笑容顯得有些欠揍：「哪裡哪裡……只不過，不知為何，總覺得艾莉亞小姐您臉色好像不太好啊~」

　　艾莉亞挑了挑眉，明亮而深邃，猶如大海一般的眼眸中有微光輕輕閃過：「多謝關心。」

　　而此時此刻，微生羽終於將目光從白蘭身後的入江正一身上收了回來，察覺到了艾莉亞語氣裡的疏離和倦怠，她直接打斷了白蘭即將開口的話語，毫不客氣地道：「說道臉色，白蘭學長這些日子也是日漸憔悴呢！」

　　白蘭挑了挑眉，他的身後，除了入江正一一臉便秘表情地默默後退了一步，其餘的人則是紛紛將目光轉向了她。

　　淡金色長髮的少女上前一步，輕輕抬手，拍在了白蘭的肩膀上，笑眯眯道：「一看你這張標準的腎虧臉，就知道你丫最近肯定沒注意節制吧！」

　　白蘭：「……」

　　基裡奧內羅眾：「……」

　　入江正一無聲地捂臉：明明最開始是那麼單純無知的阿羽，為毛現在會變成了這樣的口無遮攔……為毛現在，她一見白蘭，開口就直奔N18？！然而……白蘭君，以及白蘭君的屬下們，偏偏都還無法反駁……

　　——綱吉君，我該怎麼和你謝罪……

　　看著眼前無聲黑化的微生羽，入江正一無聲地憂鬱了。

　　（三）

　　好像是覺得差不多大家已經寒暄完畢，半個小時之後，會場的巨型水晶吊燈終於一點點地暗了下來，大家各就各位，坐在了一個個圓形的餐桌邊上，靜候開始。

　　每個家族的圓桌，分別是按照著他們的實力和地位分佈的。微生羽注意到，距離拍賣舞臺最近的三桌都是彭格列（驚現巴厘安眾人和門外顧問），想必是因為彭格列在黑手黨之中無冕之王的地位，明明第一排還可以再放幾張桌子，卻硬是空了下來；往後第二排，基裡奧內羅家族和傑索家族、洛家族並肩而坐，各有兩張桌子；再往後又是熟人，迪諾帶領的加百羅涅家族、西蒙家族以及奇古家族和盧切斯家族……還有兩個她不認識的家族。不過下一排有個讓她挺震驚的家族的，因為他們的二把手居然是個戴著頭盔的小嬰兒……銘牌上寫的好像是卡魯卡沙家族。

　　出於女人的幼稚心裡，儘管知道那個雷洛斯家族的大小姐對自己沒什麼威脅，不過微生羽還是暗暗找了一圈雷洛斯家族的位置……發現在大約第五排的樣子。那大小姐還揚著腦袋很驕傲的樣子……微生羽有意趁她把頭轉過來時候，沖著她笑了一下。

　　大小姐的臉色迅速地黑了。微生羽滿意地勝利回頭，暗暗想著「這感覺真不錯，巴厘安那張桌子上最後一個空位肯定會是老娘的」——就是這個時候，她的目光無意間和坐在第四排的一個男子接觸到，那男子朝她點頭一笑，沒有再多看她。然而微生羽心裡卻「突」地一跳，一種不祥的感覺籠上了心頭——

　　她的目光落在了男人那一桌的銘牌上，銀質的底色，金絲填充的字母刻痕，清晰而雅致，卻讓她心頭一震。

　　——「偷天組織」。

　　——歐泊加入彭格列之前，背叛的家族……

　　微生羽咽了咽口水，回過頭，低聲問艾莉亞，道：「那個……艾莉亞小姐。」

　　紅衣的黑手黨女首領轉過頭，疑問地看向了她。微生羽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偷天』的首領，叫什麼名字？」

　　聞言，艾莉亞的眼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逝，若有所思地翻開了拍賣會的清單——然後，翻到了活人拍賣品的目錄。

　　——有雙頭的歌女，十三隻手指的鋼琴師，水晶骨頭的小孩，有著恐龍基因的人造人，貝利家族首領的妻妾兒女（在貝利家族傾覆的時候，這些人就被有心人抓走，作為報復和玩弄的對象）……微生羽的目光在貝利家族遺族的照片上輕輕掠過，艾莉亞沒有停留，直接往後，翻到了「黑手黨第一神偷」的那一頁。

　　輕輕一笑，艾莉亞單手托腮，露出了了然的神色：「難怪一向不屑於花錢的偷天組織會帶著現金前來拍賣會場……原來戴蒙德真的是舊情難忘啊。」

　　「誒？」

　　微生羽眨了眨眼睛，再次回頭——偷天組織一向奉行的是「想要東西就直接偷過來」，哪裡會有付錢的意識？只不過這一次……想要帶走歐泊，只怕必須要走正常程式啊。

　　皺了皺眉，微生羽的目光，落在了戴蒙德的現金箱子上——她想起了先前，克雷爾有些為難的話語：「雖然我們可以進去，但是活人拍賣品的價格一向高的離譜，要是有人競拍，更是沒有上限可想了……萬一到最後現金不夠，可怎麼辦？」

　　淡金色長髮的少女抿了抿唇，目光落在了戴蒙德身後，琉璃的現金箱子上……微生羽咧了咧唇，露出了一個小惡魔般的微笑。

　　——的確，在這個拍賣會場，偷竊和強搶都是不被允許的。但是，黑手黨凡事沒有絕對。

　　自從歐泊從偷天組織消失，陷害她的琉璃就成了除了BOSS戴蒙德之外成功率最高的神偷……這樣的神偷，倘若被人偷了東西，哪怕僅僅是為了面子，她也不會告訴會場主辦方自己的現金被偷了的。甚至，就算微生羽說是自己偷了，她只怕也會矢口否認，說自己根本沒有帶現金來。

　　戴蒙德可以成為「偷天」的BOSS，她不怎麼敢動，可是琉璃只不過是歐泊的替補，那還有什麼好客氣的？

　　（附）

　　小劇場：

　　入江正一：……綱吉君，我對不起你，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阿羽就什麼都懂了……

　　270（笑著拍入江的肩）：沒關係，這樣正好。免得她以後和我獨處的時候再裝傻充愣破壞氣氛。

　　入江正一：……誒？

　　270（笑得腹黑）：白蘭也算是難得做了件合我心意的事情。

　　入江正一：……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2:12

☆、人體收藏與活人拍賣

　　（一）

　　大約是因為有了微生羽拍著白蘭肩膀語出驚人的前車之鑒，所以當微生羽出去上了半個多小時的洗手間之後，居然拎回來了兩個明顯不屬於她的現金箱子的時候，艾莉亞和伽馬只是挑了挑眉，就沒再多說；太猿的眼神瞬間有些複雜，不過還是選擇了保持沉默；至於野猿少年……丫很專心地在吃桌上的大餐，完全沒有發現……

　　微生羽離開桌子的時候，臺上正在拍賣第47件拍賣品，那是一卷據說殺死過上千觀看者的錄影帶，官方已經被嚴禁；而微生羽回來的時候，已經到了第101件拍賣品，據說是由二戰時期，德國納粹臭名昭著的奧斯維辛集中營，女軍官厄瑪·格麗斯活活剝下的人皮製作而成的「人皮燈罩」。

　　儘管微生羽很久以前就由於好奇看過相關的圖片和資料，但是當她這樣近距離看到的時候，還是隱隱感覺到了一股壓抑的陰森感。事實上，在二戰期間，製作人皮用具的集中營絕對不止一個，人皮燈罩也不是絕無僅有，但是帶著這樣一朵天然的玫瑰花形狀胎記的人皮燈罩，還是非常少見的。據說這個燈罩最早被人們發現，是在二戰之後，前希特勒党衛軍培培爾議員兒子的新房裡。當他得意洋洋對來賓炫耀的時候，被一位猶太人的太太當場指證——儘管事後，政府方面將人皮燈罩收走，然而不知道什麼時候卻再次流入市場，甚至落入了黑手黨的手中。

　　黑手黨中不乏精於此道的人體收藏家，幾乎當燈罩被擺上拍賣展臺的一瞬間，微生羽就聽見了來自身後的竊竊私語。她忍不住回頭看去，只見有不少黑手黨們都拿起了牌子，準備競價。那一張張陰沉而貪婪的笑臉，讓微生羽的心底暗暗生寒，比起無情的子彈和嗜血的刀鋒，更讓少女覺得恐懼——她下意識地轉回了頭，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了彭格列的席位，恰好對上了棕發青年暖棕色的眼眸，心裡這才微微一寬。

　　拍賣會的氣氛被這人皮燈罩點燃了一般，身後的黑手黨們競相加碼，然而這一刻，微生羽卻感覺到了放鬆。直到身側的艾莉亞輕輕咳了一聲，微生羽才紅著臉轉開了目光，看向了巴厘安那一桌——只見Xanxus興趣缺缺地喝著紅酒，斯誇羅卻是一臉嫌惡的樣子——這讓微生羽對於這個一向惡名在外的巴厘安稍微有了些許的好感。

　　當然，只是很少的一些……而已。

　　至於沢田綱吉，在微生羽紅著臉移開目光的時候，挑了挑眉，和艾莉亞點了點頭便恢復了先前的姿態。

　　在那之後，人體收藏的拍賣品一一呈上：人皮玩偶（由一對中國西藏的親姐弟灌水銀活活剝皮製成），「海螺人」（將活人像海螺殼一般，上半身下半身往相反方向旋轉，然後固定製成僵屍放入巨大的海螺殼中），「植物人」（是一種以活人為寄生體的植物，人的四肢和頭髮與植物的花藤和根莖完全融合在了一起，皮膚成為淺綠色，只有一張驚恐而怨恨的臉上，眼珠還在不停地顫抖和轉動著）……

　　那些仿佛只能在恐怖小說裡看見的東西，現在一一真實地擺在了眼前，倘若微生羽願意，甚至可以競拍帶回家。

　　微生羽猛然伸手，抓起了桌子上的熱橙汁一飲而盡——然後當那些甜膩的液體順著她的喉嚨流入胃部，她才發覺橙汁早已涼透了。她閉了閉眼睛，想像著一會兒，很可能身後這些瘋狂的傢伙就會和她一起競拍歐泊……她不敢想像，這幫人要是競拍成功，會對歐泊做什麼。

　　很久以前，她學習歷史，知道戰爭中人們最容易被激發獸性——微生羽曾經思考過，這到底是為什麼。後來她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在戰爭時期，人們可以最大限度地掌握他人的生殺大權，從最開始被道德譴責，到最後的麻木，把敵人視作牲口一般——而今，她卻發現，這個別開生面的黑手黨拍賣會，讓她意識到：所謂黑手黨，就是一輩子生活在戰爭中的人。

　　她曾經以為，在黑手黨的世界，最可怕的是弱肉強食的無奈，然而現在，她突然發覺：自己最最恐懼的，是被血腥和殺戮淹沒了自己。

　　——就好像，她身後的那些人那樣。

　　如果有一天……

　　微生羽閉了閉眼睛，忽然覺得手腳冰涼。

　　（二）

　　一件又一件，帶著生命又或者帶著血腥，各種匪夷所思的恐怖收藏品被一個個黑手黨競拍領走。終於，那個帶著森冷笑容的主持人走了上來，告訴大家，下面的競拍進入活人拍賣。

　　活人拍賣——顧名思義，就是將活生生的人、甚至是黑手黨內部有名有姓的高手作為拍賣品的競拍活動。被拍下的人，就會被物品一樣的對待，出價最高者，有著最直接的處理權，無論是蹂躪還是任意宰殺，都再不由己，甚至不得反抗——每每想到這一點，微生羽就恨自己當初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救歐文。這讓她想到了《農夫與蛇》的故事，更可恨的是，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次看見歐文，是不是真的有勇氣見死不救。

　　——這不是聖母，而是出於某些，被她從出生開始就死死刻在骨子裡的東西。想要磨滅，只怕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和傷痛。關於這一點，她也只能恨自己不爭氣。

　　順便說一下，她也是在看見卡爾斯的頭顱被競拍的時候，才得知自己的父親已經將卡爾斯殺死的事情的。

　　活人拍賣品從第235件開始，最開始的一輪是一些普通的稀奇怪胎，這些人生而苦命，被父母拋棄然後淪為黑道玩物。比如雙頭歌女，人首蛇身的怪物，瓶中人……等等。到了第267件，就是和黑手黨的相關人士了——首先就是，貝利家族BOSS的情@婦和私生子們。微生羽的微微有些僵硬地看著那些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被當做牲口一般地領上來，成年人很明顯都被注射了致幻和催@情的藥物，而孩子們則是一個個怯生生的瑟縮在後面，排著隊恐懼地看著那一雙雙貪婪而帶著淫@欲的眼睛。

　　每一年都會有小的黑手黨家族誕生，每一年也都會有相應的家族覆滅。誕生的家族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覆滅的則是樹倒猢猻散。而這些不知情況卻又血脈相連的女人小孩，則會成為失勢家族敵人報復的對象。黑手黨拍賣會，就是給了他們這個報復的機會。

　　至於報復的方法，在黑手黨是最不缺的。從最不痛不癢地皮鞭刀子到電鋸鐵處@女絞肉機，甚至還現場將巨蟒和老虎等等大型猛獸的籠子都拖了過來——可以說，只要你想得到，黑手黨就可以滿足你的任何報復方式。

　　微生羽看著那陰森森的鐵處@女被搬了上來，尖銳的鐵刺閃爍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光澤，那個貝利家族BOSS最寵愛的情%婦顫抖著維持著自己最後的尊嚴——不得不說，可以成為黑手黨BOSS的最心愛的女人，她的確有著過人之處。只是，當鐵處%女猛然合上的一瞬間，主持人在買家的示意下，讓兩匹烈馬將鐵處%女從兩邊牽動合攏，女子的身體瞬間就不成人形；從縫隙中噴湧而出的鮮血，引得在場所有的女性紛紛側首閉目——微生羽這才明白了，為什麼先前濃郁的香水味兒，在最後一場拍賣開始之前便瞬間消去了許多：因為著最後的拍賣會，往往只有真正的黑手黨才能觀看，普通的情%婦和貴族小姐，根本不敢直視。

　　而現在在場的女性中，大多是靠著自己實力走入各個家族高層的人——如庫洛姆和碧洋琪。微生羽暗暗側目，留意到身後「偷天組織」的琉璃臉色蒼白，卻又故作鎮定地直了直腰背。

　　微生羽垂下了目光，隨著那個女人的慘叫聲緩緩變低，直到消失，微生羽才聽到了鐵處@女嘎吱一聲再次打開的聲音，然後是「啪」的一聲，有什麼爛糊糊的東西落地的樣子——只是用聽的，就知道那是一幅怎樣血肉模糊的景象。微生羽輕輕瞥了一眼，突然想起了六道骸的那個夢境中，李曼的父親將一個活生生的人絞成了肉醬的樣子，那混合在血肉中的灰白色骨屑，她至今記憶猶新。

　　在她的身側，艾莉亞輕輕地低下了頭，面無表情。微生羽恍恍惚惚，聽見了紅衣女子波瀾不興的聲音：「其實，她有機會不被這樣對待的。」

　　微生羽驚訝地抬起頭，看著艾莉亞：「那她為什麼？」

　　——至少，在她看來，沒有什麼比生命還重要了不是嗎？金錢、權力、和愛人，她都已經失去了，為什麼她……

　　「因為她愛著貝利家族的首領。真心愛著——」看著臺上那一灘了無生機的鮮血和爛肉，那就是那個十幾分鐘前還風姿妖嬈的美女的最終結局。那一瞬間，微生羽無法判斷，到底艾莉亞的語氣，是嘲諷還是惋惜，「三年前，她就拒絕了眼前的這個買家，而選擇了貝利家族BOSS，甚至不惜以貴族之身淪為情#婦；而今，敵對家族為了羞辱貝利家族的BOSS，甚至把貝利家族的夫人帶走作為情#婦——可是她卻拒絕了著最後的生機……只為了用這生命的最後十幾分鐘，竭盡全力維護她和她所愛之人的尊嚴。」

　　——這個女人，她以自己最不堪的形態，向那個踩著自己愛人尊嚴的對手和整個黑手黨，宣佈了自己最後的堅持。

　　微生羽怔怔地看著那一灘淪為野獸晚餐的血肉，那一瞬間，她突然莫名的問了自己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自己與那個女人易地而處，是否可以做到與她相同的堅持？

　　黑手黨的世界沒有絕對。即便現在，彭格列家族穩穩位於黑手黨的頂峰，那也不代表沢田綱吉可以一世平安無憂，甚至也許有一天，彭格列這座百年大廈也可能轟然倒塌——正如沢田綱吉當初說的那樣：黑手黨都沒有好下場。

　　——如果有一天，沢田綱吉……那麼，她微生羽，有沒有勇氣，為了維護他的尊嚴坦然接受這樣殘酷的死亡呢？

　　微生羽惶然發覺，自己找不到答案。

　　（三）

　　當最後一個貝利家族的繼承人，被一個嗜好龍陽的啤酒肚男人一臉淫@邪地帶走，那個十五六歲、正直最好年華、曾經萬人寵愛的俊美男孩面如死灰的樣子，真正宣告了貝利家族的完全消失。主持黑手黨拍賣會的主持人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假笑走了上來，西裝革履的樣子和最初毫無差別，但是微生羽看在眼裡，卻是嫌惡地別開了眼睛。

　　這個人，他今天可以對著你畢恭畢敬地微笑，然而你根本不知道，下一次見面，他一錘落音是否拍賣的就是你的尊嚴和生命。

　　在陸續拍賣了另外五六個沒落黑手黨家族的遺族之後，微生羽耳朵已然對於那些尖銳的哭喊聲麻木了，她靜靜地坐在那裡，任由那些婦孺孩被殘殺和欺淩……她手腳冰涼，卻又無能為力。的確，從道德和理性上來說，這些女人和孩子是全然無辜的，也許他們先前就是被黑手黨強行擄掠的無辜民眾百姓，在仇人死後，卻又要再次為仇人的血債買單——這太不公平了。可是，在這個強者為尊的黑手黨世界，什麼時候是由正義和公平說話的呢？

　　不要說微生羽無能為力，就連沢田綱吉和Xanxus，都默許了這樣的事情。這是黑手黨幾百年來流傳的慣例，其意義遠遠不止是洩憤，更是新生家族的上位的臺階。

　　整個陰暗的宴會會場，原本是那樣的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然而，在經歷了這一場由仇恨和鮮血編制的洗禮之後，隱隱透出了屬於黑手黨的真正顏色——儘管那沾滿了鮮血的紅地毯，已經被主辦方若無其事地整理乾淨，但是濃烈的血腥味卻好像被微生羽的嗅覺系統記憶了一般，無論如何也是揮之不去的。

　　終於，主持人那平靜而又響亮的聲音，在舞臺上緩緩吐出了這樣的字眼——

　　「第344項活人拍賣品，『黑手黨第一神偷』，歐泊。起價——五十萬美金——」

　　一般淪為黑道玩物的活人拍賣品，起價都是二十萬美金，只不過主辦方也知道歐泊的身份特殊，故而起價就非凡，然而儘管如此，還是立刻有人叫價：「六十萬美金！」

　　「七——」微生羽急忙起身，剛要抬手，就被伽馬按住了肩膀，「稍安勿躁。」

　　微生羽不是白癡，她一下子明白過來：伽馬是要她等歐泊的價位穩定，再一次性加價，免得過程煩瑣——可是，這讓她如何稍安勿躁？

　　展臺上，金髮嫵媚的女子虛弱地站在那裡，往日裡一向可以和西西里陽光媲美的金髮仿佛也失去了光澤，藍寶石一般的眼眸如死水一般，毫無生氣。而那此起彼伏的叫價聲還在繼續——

　　「八十四萬——」「九十萬！」「九十七萬！」「一百萬！」「一百零一萬！」……

　　微生羽聽在耳裡，一陣心煩。下一秒，她驀然伸手，舉起了自己的牌子，清脆而明亮的少女聲音一刹那壓過了所有的嘈雜——

　　「一千萬美金！」

　　（附）

　　小劇場：

　　再回國內，微生羽和葉萱參加大學同學會。早已嫁作人婦的眾女紛紛炫耀自己老公給自己買的奢侈品，輪到了微生羽——

　　「微生，聽說你嫁了個義大利人，他給你買了什麼啊？」

　　微生羽笑而不語，眾人便很快揭過，只當她不想回答。然而事實上——

　　——衣服鞋子什麼的，她根本記不清了……但要說最貴的……咳！還是她自己買的……歐泊！　　　　　　　　　　　　


☆、金錢無法詮釋的貴重

　　（一）

　　一句「一千萬美金」出口，真真正正的一擲千金，整個會場的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幾乎所有的目光都一瞬間集合到了少女的身上——無論是認識她的，還是不認識她的人，都怔在了那裡。

　　一千萬美金，坦白說，這個數字放在這些黑手黨大佬的面前，也不是什麼天文數字，只不過那是在軍火毒品交易的時候而言。迄今為止，最高價錢的活人拍賣品，也只拍到了五百多萬美金的樣子，而微生羽一開口，就瞬間將歐泊的身價提高了十倍——這樣的大手筆，自然會招來眾人的側目。再加上一看之下，這位一擲千金的豪客，居然是個看上去還不到二十的東方小姑娘，雖然是坐在基裡奧內羅家族的桌子上，卻是個生面孔，連基裡奧內羅的人都有些疑惑，只不過看在少女坐在艾莉亞的旁邊才沒有多話。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聽見了阿羽聲音，展臺上了無生氣的金髮美女全身一震，原本沉黯沒有光彩的藍色大眼睛，在看見了淡金色長髮少女的一瞬間驟然閃現出了名為「驚喜」的光彩——微生羽對著歐泊微微一笑，殊不知，在她的身後，坐在「偷天組織」首領席上的戴蒙德抿了抿唇，神色複雜地按住了身側原本想要起身的琉璃，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

　　「BOSS，歐泊是組織的叛徒，我們應該，應該把她抓回來嚴懲——」心有不甘的琉璃話剛說了一半，就被戴蒙德的冷笑聲打斷了話語。

　　「『叛徒』……琉璃，你做了什麼，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戴蒙德的話語極輕，帶著他一如既往的深沉和優雅——只不過，那聲音裡掩飾不住的怒意卻是一瞬間籠罩在了琉璃的身上，琉璃身體一僵，待要辯解，然而男子卻已經轉過了頭，將目光遠遠地投在了微生羽的身上，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不過……你要競價，我也管不著。錢是你的，與我無關。」

　　戴蒙德的話語出乎琉璃的意料，而此時，展臺上的主持人已經舉著錘子開始喊「一千萬一次，一千萬兩次」——大約歐泊拍出來的價格遠遠高於他的想像，生怕微生羽反悔似的，那人的語速極快，琉璃來不及多想，一邊伸手想要將自己的現金箱子拎起來，一邊大聲地打斷了主持人的話語：「一千一百萬美——？！」

　　琉璃的話語，在她拎起現金箱子的一瞬間戛然而止——身為神偷，她和歐泊一樣，練的都是手上功夫，所以幾乎是在雙手碰到現金箱子的一刹那，她就感覺到了箱子的不對勁，可惜她說話太快，拍賣會上，說出去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根本無法收回！

　　微生羽眯著一雙銀灰色的大眼睛，笑眯眯地回過頭，看著神色僵硬的琉璃咧嘴一笑，「啊咧咧，這位大嬸……你是說，你要出一千一百萬美金，來和我競價歐泊嗎？」

　　拍賣會的主持人聽到這裡，一瞬間欣喜若狂——他實在是想不到歐泊還能拍出更高的價錢，他連忙改口：「一千一百萬一次，一千一百萬兩次……」

　　說到這裡，他有意放慢了聲音，輕輕看了一眼微生羽，似乎希望她繼續加價，可是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卻是笑眯眯地玩弄著自己肩膀上微卷的長髮，笑而不語。

　　拍賣會的規矩是，現場叫價，現場現金交易，如果不能付現——那麼，就不能帶走拍賣品。

　　琉璃一瞬間臉色鐵青，隨著那一聲「成交」，她的臉色一瞬間比展臺上的歐泊還要難看！

　　——現場叫價，卻付不出錢來，那對於黑手黨而言，是絕對丟臉的事情。她求助地看向了戴蒙德，後者一臉漠然地看著展臺上的歐泊，連一個餘光都不屑給她；至於「偷天組織」的其他成員，則是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完全試衣服幸災樂禍的勢頭——誰叫琉璃平日裡做人太不厚道，加上她現在組織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可是在座的成員都無比肖想的，若是歐泊還在，或許會幫她解圍，只可惜，琉璃自己親手斷送了這唯一的友情。

　　「那麼，請琉璃小姐上來交易！」

　　隨著拍賣會主持人的話語響起，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拍賣會侍者上前，伸手拎起了琉璃的現金箱子。不等琉璃阻止，箱子瞬間打開。下一秒，整個會場，一瞬間響起了無數的抽冷氣聲。

　　——箱子裡面，空無一物。

　　叫價了，卻無法付錢——這種事情，在黑手黨拍賣會上幾乎是前無古人。一瞬間主持人的表情也僵硬了，整個會場一下子響起了無數竊竊私語的聲音，還夾雜著貴婦小姐們吃吃地譏笑聲。

　　琉璃臉色灰白地跌坐在了地上，目光恨恨地看著戴蒙德：「是你……你為了她，竟然……」

　　在琉璃看來，可以在她全然不知的情況下，偷走她的錢——有這樣本事的人，除了現在身在看臺上的歐泊，也就唯有組織的首領戴蒙德了。然而，對於琉璃的話語，戴蒙德只是淡淡一笑，沒有開口辯解，反而站起身，揚聲對著全場所有等著看他笑話的黑手黨們宣佈：「我戴蒙德，以『偷天組織』首領之名宣佈，從今天起，琉璃，不再是『偷天組織』的成員！」

　　「戴蒙德，你不——」琉璃臉色大變，伸手就想要去抓戴蒙德的衣袖，「是你——！就算是為了她，你不可以這樣對我，因為就算是她，也不會允許——」

　　戴蒙德側身一讓，神色漠然地閃開一邊；而就在琉璃幾乎要歇斯底里的時候，微生羽帶著笑音的聲音直接打斷了她的話語：「咦，大嬸……看樣子，你沒有帶夠錢呢？想要現場傍大款，可是來不及的喲~」

　　琉璃的話語一瞬間被噎住了——而伴隨著微生羽的話語，整個會場一下子響起了貴婦們嘻嘻哈哈的笑聲，儘管並不足夠響亮，卻是完全可以讓琉璃的臉色完全失去血色。

　　戴蒙德對著微生羽的方向輕輕一笑，側身坐回座位的一瞬間，他用只有他和琉璃聽得見的聲音，淡淡道：「動手的人，並不是我。」

　　戴蒙德定定地看著展臺上，即使狼狽卻依舊不減光彩的歐泊，又順著她的目光，轉向了那個名為「微生羽」的淡金色長髮少女——然後，他對著微生羽的方向，輕輕舉杯致敬。

　　出於他的身份，是被歐泊背叛的組織首領，為了服眾，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出手救歐泊；就好像當初，歐泊得罪了雲雀恭彌，被狠命追殺，他為了組織，同樣只能選擇放棄歐泊一樣。他對她的愛情太過懦弱，根本不足以保護她——可是，眼前這個少女，她全部可以為歐泊做到。

　　他關注著歐泊，自然知道眼前的微生羽，此時此刻的處境。然而，恐怕就連歐泊自己也想不到，微生羽會將巴厘安雲守戰扔在一邊，專程跑來參加拍賣會——只這一點，就強過了他太多，更不要說之前和伽馬的俄羅斯輪盤賭……再加上她不遜色于歐泊的偷技，無論如何，都值得他的感謝和尊敬。

　　而另一邊，微生羽略略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眼中的訝異還來不及消失，卻聽一個高揚的女聲驀然響起，壓過了所有的低語聲：「一千兩百萬美金。」

　　微生羽迅速的回身，看向了那個聲音的方向——只見那個競價的妖冶女子一邊側著身子懶洋洋地吐著煙圈，一邊將現金箱子刷的打開，一疊疊綠油油的美金瞬間展現開來。伽馬皺了皺眉，他認出來了，競價的女子，正是先前在宴會上對微生羽拋媚眼的美女蛇，力嬌。

　　而力嬌的目的，只怕不是歐泊，而是……微生羽。這也難怪，誰叫微生羽先前在眾人面前大出風頭，絲毫不知收斂。

　　伽馬看得出來，微生羽也不是白癡，但是現如今，她也只好硬著頭皮，頂著力嬌千嬌百媚的如絲媚眼繼續加碼：「一千三百萬。」

　　「一千四百萬。」對於微生羽的無視，力嬌保持著笑容。

　　——錢，她從來不缺；只是如微生羽這樣嬌小清新的東方小美女，更別提她身上還同時兼具了屬於黑手黨的血性氣質和與黑手黨矛盾的乾淨善良。這一點，讓力嬌如獲至寶。

　　可是……力嬌不缺錢，微生羽卻是缺的。她原本一共只有三百萬美金，從琉璃那裡偷了一千五百萬。總共也就一千八百萬——這樣下去，根本不是辦法……除非和艾莉亞借錢……

　　察覺到了微生羽臉上的猶豫，力嬌輕輕一笑，換了個坐姿，有意對著微生羽露出了蠱惑的笑容：「呐……要我不繼續加價，也是可以的，只要你——」朱紅色的指甲輕點櫻唇，力嬌的臉上，全是陰謀得逞的笑意，「吻我——」

　　艾莉亞皺了皺眉，微生羽好歹是坐在她基裡奧內羅的席位上，力嬌竟敢這樣調@戲她，顯然是沒有把她放在眼裡——紅衣的女子皺著眉頭，剛要開口，卻被另一個聲音搶了先：

　　「兩千萬美金。」

　　不等力嬌說完，沢田綱吉臉色陰沉地打斷了她，舉起了競價牌的同時，喊出了價碼——一時間，所有的黑手黨都將目光彙集了過來。尤其是參加過彭格列新年酒會的那些黑手黨們，立馬就想到了當時沢田綱吉為了微生羽，竟然放下尊嚴和一個不認識的女人跳舞的事情。

　　力嬌抿了抿唇，剛要張口繼續加價，就聽沢田綱吉站起身，沉聲開口：「三千萬。」

　　整個會場一瞬間陷入了死寂。三千萬，彭格列，沢田綱吉——這三個詞，無論是哪一個，都足以給人震撼了。幾乎整個黑手黨都看著那個彭格列有史以來最年輕有為的首領，等待他的理由。

　　微生羽怔怔地站在那裡，不敢置信地看著沢田綱吉。

　　然後，她聽見了那個棕發青年溫潤而不失威嚴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響徹了整個會場，似是對力嬌的警告，又似是宣判主權一般，霸道卻又不讓人生厭——

　　「歐泊，是彭格列的人；而阿羽……是我沢田綱吉的女人。」

　　（二）

　　【「歐泊，是彭格列的人；而阿羽……是我沢田綱吉的女人。」】

　　千里之外的日本黑曜，葉萱被鎖住了手腳，靠在賓館的沙發上，和歐文一起竊聽著拍賣會的情況——聽到這一句，原本叫囂著「那個死女人是誰，阿羽是老娘的女人她也敢調%戲」的黑髮少女一瞬間愣在了那裡——下一秒，葉萱刷的抬手，捂住了臉。

　　「……你在那裡害羞個什麼勁兒啊！」

　　歐文滿頭黑線地看著葉萱紅通通的耳朵，忍不住扶額，「而且……剛剛你不是說微生羽是你的女人嗎？沢田綱吉可是搶了你女人吧……」

　　跟葉萱在一起呆久了，歐文發現，自己的大腦回路正在向著一個未知的謎之方向延伸著……

　　「你這種萬年處@男是不會懂的……我和阿羽心靈感應，這個其實是阿羽在臉紅。」葉萱放下爪子，臉頰通紅地嚴肅道，「還有，沢田綱吉是阿羽的男人。」

　　「完全不明白你在想什麼……」

　　歐文抽了抽嘴角，不小心牽動了臉上的傷口，「嘶」了一聲：「可惡——都是那個見鬼的雲雀恭彌！」

　　在歐文到達日本並盛町的一瞬間，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情報的中二之神就黑著臉駕臨了……微生羽對上雲雀恭彌等於一面倒；歐文對上微生羽等於走為上策；所以……歐文對上雲雀恭彌，等於……等於並盛綜合醫院搶救室……

　　要不是葉萱心軟，打了急救電話，那麼就要等於——「歐文·盧切斯千古」（墓誌銘……）了。

　　所以現在，即使歐文到了日本，也只敢待在並盛町隔壁的黑曜暫住，然後看著緊跟著自己到達的一個個候選人被雲雀恭彌輪毆……除了被他支開的微生羽= =……

　　歐文突然覺得自己很失策，葉萱表示歐文很活該，而她很開心。

　　「……你在開心什麼，我隨時會殺了你的。」

　　「別吵啊混蛋，我還要複習會計基礎呢……話說太好了，本來以為考前沒法再看一遍了呢，現在複習時間足夠了，我有信心拿一百分！」（注：葉萱被挾持之前正要考會計……）

　　（三）

　　拍賣會散場，人流如潮。

　　歐泊已經被克雷爾帶去治療傷口，而微生羽，則是留了下來。一方面，她最好和艾莉亞等人一起離席，另一方面，她有話……想和沢田綱吉說。

　　關於那個貝利家族的情@婦，關於琉璃，關於歐泊和戴蒙德之間，關於力嬌，關於……他的那些話語……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無比地想要和他單獨見一面。

　　淡金色長髮的少女站在會場出口處的背光處，一邊小心的躲避著眾人的目光，一邊沉默地低著頭，腦海中一會兒是那個女子面對死亡時的坦然和慘烈，一會兒是沢田綱吉溫柔而莊重的話語——想到那一幕，微生羽低頭呆了有三秒鐘，三秒之後，少女迅速地抬起了爪子，捂住了雙頰（注：動作和葉萱一模一樣）。

　　——沢田、沢田綱吉個混蛋……！誰允許他這樣自作主張——可是，可是……可惡！可是就算是她也不能否認，那傢伙一瞬間真是……帥死了(>_<)……！！！

　　就好像《飄》裡面的瑞德·巴特勒，就算他是亞特蘭大公認的不體面和混蛋（更何況沢田綱吉雖然是黑手黨，但就算在白道也頗具聲名），但是哪一個女孩子心裡，不會希望有那麼一個人為自己一擲千金，然後霸道地將自己擁入懷中呢？想來，在瑞德擁住斯嘉麗的一瞬間，沒有哪個姑娘不會感到羡慕吧……就好像剛剛，沢田綱吉說出「阿羽是我沢田綱吉的女人」的一刹那，就算微生羽全身的血液湧上腦門，大腦一瞬間暈暈乎乎地無法思考，但是還是本%能地感覺到了全場未婚甚至是已婚女性（OR男性……）刀子一般的目光……不誇張地說，如果目光可以殺人，微生羽早就成篩子了。

　　……就算真的成了篩子，那也是幸福的篩子！

　　抿了抿唇，微生羽努力壓抑住唇角抑制不住的笑意，然而少女身上的幸福和快樂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只是這樣的幸福和快樂，落在另一些人的眼裡，就顯得無比刺眼了。

　　「——微生羽，你不要太得意了。」

　　卡蘿兒·雷洛斯——雷洛斯家族的大小姐，不知何時，她已經站在了微生羽的身後，一身華貴的禮服長裙襯出了她西方人獨有的高挑和豐滿，與之相比，微生羽骨骼顯然較為纖細一些；只不過論起氣質，嫉妒的女人永遠也比不上幸福自信的女人。

　　微生羽回過身，銀灰色燦若星辰的眼眸中閃過訝異的光華，隨即化為一抹了讓卡蘿兒氣結不已的了然：「哦……是你。」

　　按照葉萱的說法，只要微生羽願意，她幾乎可以隨意掌控對話者的情緒——就算你知道她是故意的，你也沒法兒控制自己的感受——卡蘿兒幾乎是一瞬間，就被微生羽的神色激怒了一般，身為貴族大小姐的矜持和優雅一下子蒸發殆盡！因為——微生羽那樣的眼神，很明顯，根本就沒有把她當做對手。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卡蘿兒看著眼前清麗秀雅的東方少女，抿了抿唇，神色幾次變化之後，突然笑了出來。她彎下了身，微生羽毫不在意地挑了挑眉，任由對方附在了自己的耳邊——

　　「呐……你知道嗎，微生羽。」

　　卡蘿兒略帶笑意的聲音裡，充斥著掩飾不住的惡意，「你知道——彭格列現任嵐守，獄寺隼人的母親，是怎麼死的嗎？」

　　「當初啊，獄寺隼人的父親與他身為鋼琴家的母親一見鍾情，那樣的愛情也在黑手黨內部被傳為佳話——可是結果呢？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黑手黨首領的身邊，永遠不缺年輕美麗的女人。就算是你，也一樣。」

　　卡蘿兒的聲音裡的笑意透著濃濃的嫉妒和惡毒，只不過，論起毒舌……微生羽自認為，目前還真沒輸過幾次。一時間，「你比老娘大吧阿姨」、「哎呀大嬸你臉上好多皺紋」、「據說西方人老的比較快我看著歐泊還不信，今兒看見你我算是明白了」……無數的毒液從微生羽的腦海中飄過，只不過這一次，微生羽突然想換一種方式打擊人；又或者說，身為「沢田綱吉的女人」，她這次有必要表現得比任何女人都要大方——瑕疵必報什麼的，來日方長。

　　思及此，淡金色長髮的少女歪了歪頭，看向了得意洋洋的卡蘿兒，粲然一笑：「你說的沒錯，雷洛斯小姐……綱吉君的身邊從來都不缺年輕漂亮的女人。」

　　看著卡蘿兒臉上疑惑地神色，微生羽突然揚起唇角，這一次，她想著棕發青年方才誓言一般的話語，有意將自己的甜蜜放到最大，幾乎要刺瞎卡蘿兒的鈦合金狗眼，然後，她用一種沉浸在愛情中小女人的幸福滿足語氣，「羞澀」地開了口。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綱吉君選擇的人……只有我一個，不是嗎？」

　　……大庭廣眾地說這種話，微生羽自己也覺得有點被雷劈的感覺。但是看見對面卡蘿兒的臉色以光速變黑，微生羽突然覺得值了——她以手捂臉，一副幸福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的樣子，陶醉地閉上了眼睛，再接再厲：「——我相信綱吉君。過去我不知道，但是現在和將來……他所選擇的人，永遠只有我一個！」

　　義大利人本性浪漫開放，微生羽話音剛落，就聽見了周圍的黑手黨們善意的哄鬧聲，卡蘿兒憤然而去，微生羽從指縫中看著卡蘿兒羞憤的模樣，俏皮一笑；然而奇怪的是，即使卡蘿兒憤然而去了，哄鬧聲卻仍舊沒有停止——微生羽還在疑惑，就聽見了身後，沢田綱吉帶著笑意的聲音。

　　「謝謝你的信任，阿羽。」　　　　　　　　　　　　


☆、唯有帶著鐐銬起舞

　　（一）

　　所謂新世紀的女性，不僅僅要上得廳堂、入得廚房，更重要的是：打得過小三，鬥得過流氓。

　　微生羽想，上天在這一點上，必然對她給予了厚望。才剛剛讓她實踐了一把「鬥得過小三」，還沒來得及喘氣，就要她……鬥流氓了。

　　——沒錯，就是流氓！說的就是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這傢伙，不僅僅是流氓，而且還是個流氓頭子，帶領著一大群流氓混黑道！黑手黨那是委婉的說法，混黑還不就是混黑！偏偏義大利的流氓就非要來個專有名詞，什麼黑手黨……幹的事情還不就是殺人放火敲小黑棍……和把小姑娘拐帶到黑漆漆的地方去嘛！

　　被流氓頭子·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綱吉拉著小手，徑直從拍賣會會場裡被拐帶了出來的微生小姑娘（你丫自己不也是小流氓……），站在拉斯維加斯難得稍微有些清靜的街頭，仰起頭，對著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將目光轉向了身側的棕發青年。

　　「……我只是覺得，阿羽你似乎不太喜歡煙味。」

　　察覺到了微生羽的目光，棕發青年淡淡一笑，時至今日，眼前這個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只要眼睛一轉，他就能對她的想法了若指掌——無關什麼超直感，只是單純因為他瞭解眼前這個女孩子罷了。

　　棕發青年雖然不抽煙，但是由於長時間待在一群老煙槍的周圍，自然不免沾上了些許的煙味兒。倘若微生羽沒記錯的話，身為「彭格列十代目左右手」的獄寺隼人，似乎從學生時代開始就是個地地道道的不良，儘管時至今日，當初少年嘴裡叼著的香煙已經從超市貨升級為了大衛杜夫，可是那種微微有些嗆人的煙草味兒卻是依舊人未至味先到。也難怪沢田綱吉不抽煙，身上卻也一天到晚帶著大衛杜夫的氣味了。

　　一想到獄寺，微生羽便無法抑制地想起了先前從卡蘿兒·雷洛斯那裡聽到的，關於獄寺母親的故事。儘管獄寺是個煙槍，但是仔細看真的是個優質的帥哥；可是獄寺的容貌、發色和瞳色，又和身為他姐姐的碧洋琪全然不似……微生羽隱隱約約地猜測，碧洋琪和獄寺隼人，十有八九是同父異母的姐弟吧。

　　……還有這對姐弟的相處模式還真不是一般的奇怪：每每碧洋琪摘下護目鏡，彭格列十代家族中擁有著永不停歇怒嵐一般強悍戰鬥力的獄寺隼人，就會瞬間口吐白沫臉色青白地砰然倒地。微生羽從不知道，原來碧洋琪的臉和她的廚藝一樣具有著殺傷力。

　　並不是在意自己會不會成為下一個黑手黨愛情的犧牲品，微生羽信任沢田綱吉的同時也相信著她自己。只是……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微生遙，也是那樣沒有背景的普通人。而父母之間的愛情，她也並不是很瞭解；父親常年外出，母親為了她也……微生羽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自己的父母也會被時間和距離，一點點的分開——還有，普通人和黑手黨的距離。

　　深深吸了一口氣，淡金色長髮的少女仰起頭，夜空中皎潔明亮的月光散落下來，遙遠而又寧靜。微生羽輕輕眯了眯眼睛，一瞬間，原本環繞在她周圍的喧囂仿佛都淡去了，沢田綱吉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側，暖棕色的眼眸中反射著少女眼眸中銀灰色的光華，只覺得一刹那——整個拉斯維加斯，這個燈火輝煌、人聲鼎沸的城市都遠去了，儘管在他們的周圍，還充斥著各種各樣膚色的賭徒，洋溢著驚喜、悲慟、瘋狂等等一系列極端的情緒，但是此時此刻，他的內心，竟是一片寧靜。

　　就算周身人流如潮水，而她的聲音卻也是獨一無二的，讓他可以輕易分辨出。

　　沢田綱吉想，也許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吧……在這個繁華而又喧囂的夜晚，天空被輝煌的燈火染成了炫目而璀璨的淡金色，和他身側少女的髮絲一樣的迷人。而微生羽就是在這個時候，忽然轉過了身，銀灰色的眼眸明澈清亮，裡面滿滿地寫著「認真」。

　　「我想過了……沢田綱吉，我喜歡你，所以無論如何都想要和你在一起。」

　　儘管在和同學們在一起的時候，微生羽常常一臉鄙視地對著那些總喜歡在背後偷偷暗戀的苦逼姑娘說「你丫在糾結什麼啊喜歡就上」，然而真正臨到自己的時候……還真是需要點勇氣的啊——更何況，還是這樣的話語……

　　「——但是呢……我也想過了。我再怎麼愛你，都不可能勝過愛我自己。」抿了抿唇，微生羽微微斜開了目光，「就算你覺得我自私也好……但是你記住了：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微生羽是絕對不會為你陪葬的。」

　　那一場為了愛人尊嚴的慨然赴死固然讓她驚歎，但是那絕對不是微生羽的作風。在這個黑手黨的世界，死亡和血腥無處不在，就算是沢田綱吉也不可能完全安全。她微生羽的生命，絕對不可以作為一個男人的附屬品而存在，哪怕這個男人是彭格列十代目、是沢田綱吉也一樣，這是她的自尊所無法允許的——如果沢田綱吉死了，她可以為他報仇，讓兇手為他陪葬，但是她絕對不會幹出殉情那麼小言的事情。

　　「要是，要是你死了……我一定會高高興興地活下去，然後把你徹底地忘乾淨，甚至可能會愛上另一人，和他在一起。」一字一頓地，微生羽堅定地說著看似無比絕情的話語，但是站在她身側的沢田綱吉卻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只因為他知道，說出這樣的話，微生羽其實已經真正決定了要和他在一起。

　　於黑手黨而言，那些你儂我儂的海誓山盟，即使說出口也不過是哄騙之詞，而且，就算微生羽真的願意，他沢田綱吉也不需要她的陪葬——他只要求，在他活著的時候，微生羽可以在他的身邊就足夠了。而且，倘若人死後真的存在靈魂的話，他也不要她陪他下地獄。

　　「——我不會死的。」

　　伸出手，棕發青年將少女擁入懷中，而微生羽也沒有絲毫的反抗，只是溫順地任由對方將頭埋入了自己的脖頸間，伸出手回抱住青年：「這可是個天大的謊言啊……綱吉君。」

　　棕發青年在少女的頸間低笑出聲，溫溫的氣息觸到少女敏%感細緻的皮膚，讓微生羽忍不住微微一顫：「——不過，要是你死了，那三千萬我就不用還了吧？」

　　想不到少女竟然還惦記著那三千萬美金，沢田綱吉的動作一時間有些挫敗地頓了頓，隨即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的少女：「那麼，你現在還得起嗎？」

　　挑了挑眉，在經歷了這麼長時間的相處之後，微生羽臉皮的厚度顯然也漸長：「是啊……好大一筆債……這樣吧！不如我賣身給你，以身相許，怎麼樣？」

　　一年之內相識，告白，然後定下終身——微生羽想，自己果然很效率啊。

　　一年之內相識，拐帶，然後定下終身……自己會被Visconti前輩紅著眼睛往死裡揍的。絕對。——彭格列十代目一邊微笑一邊微微有些汗顏地想著。

　　雖然腦子裡這樣想著，不過有便宜不占的是白癡。而沢田綱吉絕對不是白癡，所以：「當然可以了。不過，幸好今天拍賣的不是你，要不我非破產不可。」

　　「誒？」

　　察覺到對方話裡有話，微生羽側過頭，給了沢田綱吉一個疑問的眼神。而棕發青年的臉上依舊維持著溫柔的笑容，雲淡風輕地開口道：「如果是你，哪怕是三千億美金，我都捨得。」

　　——區區三千萬美金，你對我而言，哪有那麼便宜？

　　（二）

　　與此同時，遠在地球的另一邊，中國香港——

　　葉宇軒——葉萱的父親，葉氏財團的董事長辦公桌上的電話忽然響起，男人細長的鋼筆尖微微一頓，抬起頭，在看見座機上的來電顯示的瞬間神色凝重了起來。

　　按下免提鍵，葉宇軒沉聲道：「怎麼樣。」

　　而電話的另一邊，是葉家專屬保鏢的聲音：「屬下已經找到小姐了。」

　　男人的眉頭微微一松，輕輕舒了一口氣，葉宇軒恢復了往日的沉重和冷靜：「那麼很好……第一目標是救回小萱；第二……吩咐下去，把我們公司在日本沿海所有的航運價格提升十倍。」

　　「……董事長？」

　　「照我說的做。」

　　沒有給屬下理由，葉宇軒直接按下了掛機鍵——看著電話顯示幕上一點點黯淡下來的電子燈光，男人抿了抿唇角，漆黑的眼眸中有什麼東西極為迅速地閃過。

　　——葉萱從小在葉氏財團長大，綁架什麼的層出不窮。按照道理說，那個歐文已經重傷，以她的身手，應該早有機會逃離……可是她卻依舊留在日本。

　　葉萱也是女孩子，葉宇軒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是同時，葉宇軒更清楚，當微生羽和歐文放在天平的兩端的時候，女兒會選擇哪一邊。

　　——「如果你繼續待在歐文·盧切斯的身邊，很有可能會害死微生羽。」只要保鏢將他的這句話傳達給葉萱，那麼葉宇軒相信，女兒一定明白應該怎麼做。

　　至於微生羽那邊……他就賣彭格列十代目一個人情，讓她放開手腳收拾那個膽敢威脅葉氏財團的歐文·盧切斯好了。相信等微生羽真正坐上巴厘安雲守之位的時候，她應該明白，自己應該給葉氏財團什麼樣的好處的。

　　「……那真是謝謝葉董事把自己女兒救出來了，我們彭格列理所當然會報答你的。」

　　拉斯維加斯的夜幕下，克雷爾半是感謝半是諷刺，皮笑肉不笑地掛斷了來自中國香港的電話。不過話雖如此，克雷爾還是選擇了和葉家合作——老狐狸就算再怎麼老狐狸，但是在這件事情上，葉家想要有所獲益，唯一的途徑就是支持微生羽。畢竟，其他巴厘安雲守候選人都和葉家八竿子打不著邊兒，只有微生羽與葉萱情同姐妹。雖說對於商人而言，利益才是感情的導向標，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就算他站在其他候選人身邊，葉萱也只會壞事，還不如直接把碼都加在微生羽身上。

　　想到這裡，克雷爾皺了皺眉，低下頭看了看手錶——秒針在銀灰色的錶盤上一點點挪動著，她默默地在心底一點點數著——五、四、三、二——

　　「轟——！！！」

　　千里之外，日本沿海，費爾蘭頓家族的遊輪瞬間炸開，沖天的紅焰猶如綻放在海面上妖嬈的花朵，鮮豔而詭異——不過，更重要的是……與費爾蘭頓家族遊輪相鄰停泊的巴厘安貨輪……受到爆炸和火焰波及，裡面好不容易送到的極品牛排和頂級紅酒全部報銷……

　　——可以想見，收到了這個消息，巴厘安的BOSS大人會是如何地大怒……然後……果不其然，十幾分鐘後，所有的巴厘安雲守候選人都不約而同地收到了如下的資訊——

　　【巴厘安雲守選拔戰，第一戰戰場轉移——轉移至，美國，內華達州，拉斯維加斯。】

　　斯誇羅當然不是笨蛋，Xanxus也是，戰場轉移對於誰最有利，一目了然——可問題是，Xanuxs就算知道，也會這麼決定。

　　……面對一個會為了美酒佳餚在戰場上和部下翻臉的BOSS，就算是斯誇羅也沒有辦法。

　　克雷爾笑了笑，轉而撥通了微生羽的手機號碼——微生羽這一招當真黑啊，而且就算切爾貝羅有異議也沒用。【巴厘安雲守】是誰當然只能由巴厘安來決定，區區切爾貝羅，用微生羽的話說，不過就是些打雜的臨時工罷了。

　　至於歐文·盧切斯……克雷爾眯了眯眼睛，想到了微生羽在聽說了歐泊傷勢、葉萱被挾持那一瞬間的表情……克雷爾只能說：她不愧為Visconti的女兒。

　　——就算歐文那小子被微生羽弄死在來美國的路上，克雷爾也不會有半點驚訝。

　　（三）

　　無責任小番外。

　　獄寺：沒見過你這麼懶的女人……

　　阿羽：你家十代目喜歡我。

　　獄寺：……

　　獄寺：沒見過你這麼好吃的貨。

　　阿羽：你家十代目喜歡我。

　　獄寺：……

　　獄寺：沒見過你這麼會惹事的女人。

　　阿羽：你家十代目喜歡我。

　　獄寺：……

　　……

　　獄寺（怒）：你就不能換一句嗎？！

　　阿羽：能啊——沒見過你這麼囉嗦的男人。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2:12

☆、通往地獄的旅程

　　（一）

　　「嗯？拉斯維加斯嗎——據說拉斯維加斯是世界上燒錢最快的地方啊……」

　　單手撐著下巴，葉萱趴在車窗邊，透過朦朦朧朧的雨幕看著街邊一幕幕一閃而逝的風景，在聽見了身側同樣坐在勞斯萊斯後座上少年的話語之後，動作微微一頓，好像突然想起來了什麼似地迅速回身——「等等！我記得，那裡好像也是世界上結婚最快的地方吧？！」

　　——沢田綱吉你在那裡和我家阿羽那樣告白的居心何在不會下一次見面就會有小小阿羽了吧……

　　黑髮黑眸的東方少女仰起頭，稍微腦補了一下微生羽大著肚子和沢田綱吉手牽著手朝著自己走過來的樣子……然後一瞬間就憂鬱了。

　　「我還沒同意呢……不對，還沒正式帶給我看過呢……可惡的沢田綱吉……」

　　「——你給本大爺差不多一點吧大小姐！」

　　「啪」地一聲，坐在葉萱身側的紫發少年終於忍無可忍地合上了手中的德語原文書，咬著牙根轉過頭，看向了周身冒著濃重黑色怨氣並且持續喃喃自語的葉萱大小姐——跡部景吾發現，無論他接受多久的貴族禮儀訓練，他都不能在面對這位葉家大小姐的時候保持住他的大爺氣度！因為這女人……這女人——實在是太……太不華麗了！！！

　　然而無可奈何的是，無論葉萱再怎麼不華麗，他也必須保證她此時此刻在日本的安全——誰叫這丫頭是他的青梅竹馬，又是葉氏財團的唯一繼承人呢？

　　葉家和跡部家在生意上的利益關係是多麼的密切，這一點就算是和跡部家完全不沾邊的外人都清楚——雖然跡部景吾自己經常說「跡部家的強大不需要他的婚姻為代價」，但是跡部景吾敢拿自己最喜歡的那一支網球拍打賭，自家太后每次看見葉萱，眼睛裡都會閃現出一種讓他毛骨悚然的、詭異的溫柔滿意目光……

　　更讓跡部受驚的是：當得知葉萱是空手道黑帶的時候，一向覺得女孩子打網球也是不淑女的表現的母上大人，居然說出了「現在會保護自己的女孩子真是越來越少了」這種話！幸好葉萱大小姐也及時嗅到了危險的氣息，硬是乾笑著扯開了話題——這大約是跡部迄今為止唯一對葉萱滿意的地方了，她永遠不會像那些母貓一樣，不知死活地往他身上撲。

　　也正是清楚地知道這一點，跡部今天才會順從父親的意思，親自來黑曜接這位落難的葉大小姐——順便推掉了一個詭異的相親宴會，他真是受夠了那些母貓身上，來自世界各地的詭異香氣了，相比之下，起碼這位一向過著普通人生活的大小姐還有著屬於人類的氣味。

　　思及此，跡部少年無奈地歎了口氣：「那麼……這一次又是怎麼回事？你剛剛說的那些話？如果本大爺記錯的話——【沢田綱吉】，這可是個不得了的名字啊。你不是在中國過著平民生活嗎？怎麼惹上了彭格列的人？」

　　「……我沒惹上彭格列的人。」悶悶地用額頭頂著前排的座位，葉萱軟軟地哼了一聲，「是阿羽啦。」

　　「——『阿羽』？」愣了一秒鐘之後，跡部大少爺才反應過來，抽著嘴角道，「就是那個（跡部少年收到了葉萱女王一個威脅的眼神連忙把形容詞咽了回去）——那個……微生羽？」

　　「是啊，女王殿下不記得阿羽姐姐了？」

　　「………………」

　　——故意的！葉萱這貨絕對是故意的！！！自從跡部景吾滿十歲之後唯一一個敢當著他和冰帝網球部眾人的面稱讚他漂亮還叫他「女王陛下」自稱姐姐的混帳傢伙（阿羽你到底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啊）！他跡部景吾就算化成灰也不會忘記的！！！

　　沉默了半晌，跡部景吾咬牙看向了身側一臉壞笑的葉萱，揚了揚眉毛：「怎麼……難道那傢伙這次惹上了彭格列？你不會要幫她收拾爛攤子吧？」

　　「啊啦啦，洞察力天下第一的跡部大爺也會看走眼嗎？要是這麼說的話，你可是太小看我家阿羽了哦……」

　　甩掉了一頭黑色的怨念氣場，葉萱支起了身子，恢復了「葉氏財團繼承人」應有的氣勢——

　　「這一次，可是彭格列十代目倒貼我家阿羽的！」

　　跡部景吾（手裡的德語原文書差點沒抓住）：「……哈？」

　　葉萱挺胸握拳，星星眼：「而且我家阿羽，以後一定會成為了不起的大人物的！」

　　（二）

　　狂風驟雨，電閃雷鳴。

　　原本晴朗明亮的天空，幾乎是在一瞬間，驟然就是平地風氣，電光閃現，風聲猶如嗚咽，夾雜著濃濃的海腥味撲面而來——幾乎是一瞬間，所有的人都為之一震：「暴風雨！」

　　暴風雨，這幾乎是海員們出海，最害怕遇到的情況之一。原本在這樣的天氣裡，所有的海員都是不願意出海的，奈何今天的大客戶是歐文·盧切斯——重金加上家族命令，他們還是不得已妥協了。

　　歐文的臉色很難看——原本他費爾蘭頓家族的遊輪被炸，不得已才租借了日本的船隻，為了防止微生羽出陰招他還前前後後對著船隻檢查了將近半天的時間，最終的結果卻是一無所獲。他知道，自己這一趟把微生羽得罪的不輕，要是能咽下這一口氣，微生羽就可以直接從彭格列退休去當修女了，但是他不明白，微生羽到底想要怎麼做。

　　暴風雨他知道，但是為了搶佔先機，他必須儘快出海前往美國——飛機的話比起輪船更難租到，且在雷雨天氣也十分危險——歐文不相信，一個小小的暴風雨，就能把他怎麼樣。

　　天空中積壓著厚重的雲層，天空忽明忽暗，醞釀著一陣陣雷聲。海面上的鷗鳥發出尖銳而刺耳的鳴叫聲，慌慌張張地揮動翅膀逃竄著，原本還平靜無風的海面，隨著天色的沉黯，幾乎是瞬間由溫順化為了兇狠，那一波波翻滾著的黑灰色海浪，夾雜著濃厚的海腥味，好像一條條猙獰的巨蛇，翻滾之間不時地對著歐文眾人吐息獰笑，讓人不寒而慄。

　　歐文定了定神色，恢復了常態，平靜地轉身對著身側一臉慘白的船員道：「慌什麼，區區暴風雨而已。現在，立馬去檢查人員是否到位、信號是否正常、機械設備是否完好，順便探測周邊海域有無異常。」

　　棕發藍眼的少年神態自若，仿佛窗外的暴風雨根本不存在一般——歐文知道，此時此刻，船上最需要的，就是一個穩住大局的主心骨。而這個位置，非他莫屬。所以儘管也覺得心裡發慌，歐文還是在最快的時間裡冷靜了下來，做出了最佳判斷。

　　越是這種時候，就越容易出錯——微生羽最可能的，就是在這個時候下手，所以，他歐文·盧切斯就更不能亂。

　　「所有信號確認，一切正常。」

　　「所有設備確認，一切正常。」

　　「所有人員確認，一切正常。」

　　……

　　不得不說，歐文作為費爾蘭頓家族推薦上來的候選人，無論是執行力還是判斷力都是首屈一指。不過是兩分鐘的時間，所有的彙報已經完成，歐文點了點頭，「那麼，全速前進。」

　　——他必須爭分奪秒，絕不容有半絲差錯！

　　棕發藍眼的少年眼神微微一暗，事實上，這也是他放走葉萱的原因之一。帶上葉萱，固然可以牽制微生羽；但是同樣，歐文發覺，現在那個黑髮黑眸的秀雅少女，對於自己已經有了不同的意義。

　　歐文經歷過太多愛慕的目光，自然不可能察覺不到葉萱看自己的不同——只是那小小的好感，在面對著她和微生羽之間的多年羈絆之時，根本毫無重量。歐文放她走，不僅僅是因為自己喜歡葉萱，更重要的，是為了他自己——他絕不能讓任何因素，影響到自己的判斷。

　　想到這裡，歐文的腳步微微一滯，轉過頭，看向了窗外沉黯的天空中壓抑著的滾滾雷聲，唇角微微有些諷刺地揚了揚。

　　——暴風雨嗎……如果僅僅是這樣，那麼微生羽，你也太讓我失望了。

　　打從他出生的那一天起，他就置身於黑手黨世界的深處，從虎穴脫身的唯一辦法就是轉投狼窟，他從母親那裡繼承來的唯一東西就是笑容，欺騙所有人的笑容。

　　而黑手黨的世界，從來就沒有過什麼風平浪靜。

　　美國，拉斯維加斯——

　　「——阿羽，我想就憑歐文那小子租到的船，只怕很難抵擋這一場暴風雨。」

　　將耳朵上的耳麥摘下，克雷爾轉過頭，對著微生羽豎了豎拇指，「而且，正如阿羽你所猜測的那樣，歐文不但沒有上岸的意思，反而繼續全速前進。」

　　「真是膽大包天的小子……那麼，阿羽你要怎麼做呢？」靠在一邊的機械上，歐泊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看向了微生羽，湛藍如寶石般的眼眸中全然是信任和順從——倘若換做往日，歐泊一定會拼命叫囂著給歐文派去一個師的炸藥和魚雷問候他，但是如今，歐泊卻決定一切聽從眼前淡金色長髮少女的意思。

　　克雷爾微微一笑，所謂凡事都是有害有益，歐泊這一次，也算是真正有所進步了吧。

　　「怎麼辦？」

　　嘎嘣一聲，翹著二郎腿坐在兩人中間，主電腦面前的微生羽將剛剛拋入口中的豆子一下子咬碎，殷紅的唇間揚起了一個陰森森的笑容：「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嗶——】了他！給你和小萱一起，出一口【嗶——】氣了！」

　　十指輕輕放在了鍵盤上，微生羽的眼中閃爍過一抹奇異的光彩——倘若肯尼希或者白蘭入江等人在這裡，就會立馬知道，這是微生羽認真起來的樣子。

　　「全速前進？正好……我有這兒還一份兒大禮要送給他，他趕著來是最好的了；至於靠岸，等到了地點，我會讓他乖乖停下了。」

　　揉了揉太陽穴，微生羽從口袋裡取出了一隻黑色的微型存儲卡，淡淡一笑，道：「這個，是我昨天花了一個晚上寫出來的干擾程式……歐泊，你是現代神偷，電機技術方面別的不說，這個應該是一流吧？你和克雷爾一起幫我檢查一下，一分鐘之後，我們動手。」

　　「干擾？」歐泊愣了愣，隨即點了點頭——接過了存儲卡，放入電腦，臉色卻是一派凝重：一般情況下，干擾電子設備可以直接進行，但是卻很難不被人發現；這一次，微生羽好不容易集齊了「天時」、「地利」，自然不可能會放過歐文。而歐文也是個厲害角色，如無萬全之策，微生羽不可輕易出手。

　　同樣是聽到「干擾」這個詞，克雷爾就一瞬間明白了什麼似的，她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百慕大三角？！」

　　「聰明啊，學姐。」雙手抱肩，微生羽冷冷一笑，「因為是租來的船，所以燃料絕對不夠。美國西海岸是盧切斯家族的勢力範圍，歐文也不可能靠近，所以他唯有繞路，從佛羅里達州入境。我在那裡等著他，只要他歐文·盧切斯一靠近，我就送他去海底歸西！」

　　——百慕大三角區，又有魔鬼三角或喪命地獄之稱。位於大西洋的馬尾藻海，是由英屬百慕大群島、美屬波多黎各及美國佛羅里達州南端所形成的三角區海域。在這裡，常年發生各種超自然現象導致的空難和海難，已經有數以百計的船隻和飛機失事、數以千計的人喪生。「百慕大」這個詞，幾乎成為了所以飛行員和航海員的噩夢。

　　歐泊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側過頭，看向了微生羽，只見淡金色長髮的少女抿著唇，眼神無比認真和銳利，散發著無法忽視的殺意——重要的人一個個的受傷，讓這個心軟溫柔的女孩子，有生以來第一次選擇了強硬和……殘忍。她可以容忍歐文欺騙自己，害自己差點喪命於卡爾斯之手，她也可以原諒在飛機上，歐文用自己把劫機犯的注意力引開，但是這一次，挾持小萱、差點殺害歐泊並且將她當做貨物買賣……任何人心底都有一個底線，當歐文崩斷了微生羽心底的最後一根弦，那麼就不要怪微生羽心狠手辣，把他往死裡整了。

　　如果說，任何人心裡都住著一隻惡魔和一隻天使，那麼微生羽要說：如果有一天，對方傷害了她重要的人，那麼就算她受到了再多的高等教育，也不妨礙她暫時把天使關起來。

　　（三）

　　小劇場：當微生羽心情不好、沒有食欲……她就會開始打電話騷擾認識的人= =

　　阿羽（20歲）VS跡部（15歲）：

　　跡部：找本大爺什麼事？

　　阿羽：心情不好。

　　跡部（怒）：本大爺很忙的，沒事就掛了。

　　阿羽：有正事的，才國三的小屁孩稱什麼大爺。

　　跡部（大怒）：你說什麼？！

　　阿羽：聽小萱說你最近不太順啊，有什麼倒楣事說來我開心一下。

　　跡部（咬牙）：微生羽！說正事！

　　阿羽：跡部阿姨說你最近換髮型了，被一個國一的小屁孩剃了光頭？光頭照片上一個看看。

　　跡部（轉移話題）：……對了，本大爺有個朋友，叫手塚國光，去德國那邊治療手臂……可以的話，幫本大爺給他找最好的醫生。

　　阿羽：喲，還有大爺辦不成的事啊。男朋友？

　　跡部（不能生氣，不能生氣！）：………………你的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啊——夏瑪律說他不治男人，不過你們交情不錯吧。

　　阿羽：咦，夏瑪律連你也不治嗎？！

　　跡部（男性尊嚴被挑釁！）：……殺了你！

　　阿羽：和巴厘安說話小心點哦跡部小弟。

　　跡部（忍耐）：……你不是說有正事嗎。

　　阿羽：嗯，現在辦完了。

　　跡部：？

　　阿羽：這兩天羅馬天氣不好，然後我心情和食欲也不太好……

　　跡部：？

　　阿羽：現在心情大好，馬上去吃飯了，86~

　　跡部：……（沉默片刻，狠狠摔電話）

　　——尼瑪也就是說，這丫就是來尋他開心的？！

　　微生羽一旦無聊心煩，就喜歡打電話給熟人然後隨機騷擾、尋人開心的壞習慣，一直維持到她正式成為巴厘安雲守、甚至是彭格列十代目夫人之後，然而不知為何，在她的騷擾名單上，跡部景吾一直位列榜首。

　　【「——我家阿羽，以後一定會成為了不起的大人物的！」】

　　就算過去了很多年，20歲的葉萱握著拳頭揚著腦袋的樣子，和她那篤定的話語還一直深刻地印在跡部景吾的腦海裡——哪怕那個時候，跡部景吾已經從「跡部大少爺」變成了「跡部社長」。

　　——微生羽，的確成為了非常了不起的大人物。這一點，無論是喜歡她、憎惡她、尊敬她還是鄙夷她的人，都無法反駁。

　　……就算跡部景吾無數次產生過「掐死她吧和沢田綱吉翻臉吧還不如不活了」這樣的衝動，也無法反駁（……）。　　　　　　　　　　　　


☆、魔鬼的掌心，百慕大

　　（一）

　　美國內華達州，拉斯維加斯某頂級酒店，某豪華總套內——

　　女子白皙光滑的後背上，隱隱還可以看見些許紅紫色的鞭痕和針眼，原本吹彈可破的如玉肌膚，在經歷了這些天的施虐和鞭打之後變得更加蒼白；而在女子後心處的地方，一個子彈大小的黑紫色疤痕顯得無比猙獰，讓人不忍直視——歐泊和克雷爾微微有些擔憂地對視了一眼：剛剛歐泊衣服被揭開的一瞬間，看見槍傷疤痕的微生羽表情瞬間白了幾分。

　　「——歐文·盧切斯。」

　　手指觸上歐泊背上堅硬的疤塊，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側了側臉，巧妙地將自己臉上一瞬間的神色掩藏在了克雷爾和歐泊看不見的角度，再次抬頭已經恢復了常態。

　　「幸好你這次沒事……不然我真的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了。」苦笑著歎了口氣，微生羽幫助歐泊整理好了衣服：雖然不是她下的命令，但是歐泊受傷卻是為了自己——倘若不是自己的原因，歐泊又憑什麼去管葉萱的死活？既然歐泊把她的姐妹當做姐妹，那麼她自然也要為歐泊徹底討還公道——不僅僅是歐文·盧切斯，還有他背後的費爾蘭頓家族，以及……拍賣會裡面，膽敢將歐泊當做貨物的傢伙……

　　不過，當前最重要的是——

　　仿佛察覺到了什麼，淡金色長髮的少女眯了眯一雙銀灰色的眼眸，隨後驀然起身，在克雷爾和歐泊反應過來之前迅猛地打開了套房的大門，手臂動作快若閃電地一把扣住了門口作勢欲跑的灰色章魚腦袋——微生羽笑得色若春曉地看著眼前一臉的冷汗、逃跑不及的夏瑪律，一字一頓地開了口。

　　「喲……看清楚了嗎？夏瑪律醫生？」

　　坐在沙發上的歐泊和克雷爾相視挑眉——她們是受著西方教育長大的，兩個人都沒少穿過露背裝，比基尼都不在話下，剛剛那一眼在二人看來根本不算什麼；不過也該夏瑪律倒楣，偏偏被阿羽這個有著傳統東方芯子的混血妹子抓了個正著。看阿羽現在的表情……要是葉萱在這裡，她一定會欣然為兩位美女解惑：阿羽現在十有八九是在盤算著怎麼把這個色狼浸豬籠了……

　　夏瑪律不愧為巴厘安曾經邀請過的人物，儘管沒有葉萱解惑，他也敏銳地察覺到了阿羽少女氣勢磅礴的殺氣——可憐的黑手黨第一神醫連忙拼命掙扎求生：「等——等一下！！！阿羽少女！我有話要說！！！」

　　順利進入女王狀態的微生羽少女挑了挑眉：「准奏。」

　　「……」夏瑪律囧了一秒，隨即連忙磕磕絆絆地道，「其實吧……咳！我呢，只是作為一個醫生，想要為美麗的歐泊小姐治傷的——我這裡有一種新藥，可以徹底地去除女子身上的疤痕，我想歐泊小姐，是不是需要一點……而且阿羽你身上不是也有些疤痕一直沒有徹底消掉嘛！所以之前阿綱就拜託我可不可以想想辦法……」

　　在花叢中歷練多年，夏瑪律對於女性的想法再瞭解不過——果然，歐泊聞言，藍寶石一般的眼眸瞬間亮了幾分，克雷爾也顯現出了心動的神色；至於微生羽，她倒不是被祛疤藥物打動的，關鍵是，藥物是綱吉君拜託夏瑪律為自己研製的——淡金色長髮的少女猶豫了一下，臉上微微一熱，最終還是鬆開了手，哼了一聲：「……好吧，把藥拿來。」

　　舒了口氣，死裡逃生的夏瑪律連連點頭，整理了一□上的白大褂，章魚頭的大叔突然又抬起了頭，對著剛剛轉身的微生羽道：「不過，我想我是不是可以近距離地觀察一下歐泊小姐的傷——」

　　淡金色長髮的少女腳步微微一滯，順手從玄關上拿起了一個裝飾用的景泰藍花瓶，面無表情地轉身：「我剛剛沒聽清楚，你給我再說一遍。」

　　「……我錯了，晚點我會把藥送過來的。」

　　腳下一軟，夏瑪律迅速丟下一句話，回身向前跑去——那個「敢給我把話說完就把你送去百慕大觀察一下歐文·盧切斯的傷口」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啊啊啊啊！！！

　　——以前那個純純的呆羽軟妹子，終於在Reborn那傢伙的教導下成為了內在禦姐麼……！！！

　　而在倉皇奔走的夏瑪律身後，微生羽抬手，輕輕合上了房門——轉身，對著坐回電腦前忙碌著的歐泊淡淡一笑：「情況如何？」

　　十指輕盈地在鍵盤上起起落落著，金髮碧眼的女子面對著電腦螢幕上無數複雜的資料符號，露出了一個自信十足的笑容：「一切順利。」

　　——為了更好地輔助阿羽的計畫，歐泊用一貫的手段對歐文的導航系統進行干擾，這樣歐文等人就會將注意力放在抵禦她的干擾信號上，而不會注意到不知何時，偷偷潛入他們系統中，阿羽的病毒干擾程式了……

　　也許從歐文等人的導航系統上看，此時此刻，他們的線路還是正常的；然而，從阿羽等人的監控系統上看，歐文的遊輪已經漸漸偏離了正常的安全航線，一點點向著北緯20°，西經35°的方向駛去——在那裡，有著世界著名的墨西哥暖流以每晝夜120-190km的速度，掀起的無數海底漩渦、颱風和龍捲風等著他……

　　（二）

　　「——我就知道，沒有那麼簡單……」

　　同時兼顧指揮航海和抵禦信號干擾，哪怕是厲害如歐文也有些吃力——只不過這樣的吃力卻讓他忍不住暗暗松了口氣：倘若微生羽一直毫無動靜，在歐文看來，才是最不正常的。

　　「每三十分鐘對全船進行一次檢查，報告給我。」

　　抓住間隙，歐文隨口對著身邊的屬下沉聲道：「必須每次從頭檢查。」

　　「歐文·盧切斯——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由於暴風雨和大霧的包圍，船上的大副終於忍耐不住重重情緒的疊壓，將手中的羅盤猛地摔在了地上，仿佛爆發了什麼情緒一般轉過身，指著歐文大吼起來：「要不是你一心想要趕什麼時間，我們又怎麼會在暴風雨的天氣出海？！現在周圍都是一片大霧，要是觸礁還是好的；要是偏離了航線進入魔鬼——」

　　「砰！」

　　一聲槍響，乾淨俐落地將大副的話語永遠地堵在了他的喉嚨裡——棕發藍眼的少年漠然地收回手槍，仿佛地上那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毫不存在一般繼續手上的工作，聲音裡的寒意仿佛可以把人的血液凍結一般：「還有誰有異議。」

　　此時此刻身在輪船前艙的眾人臉色紛紛一白，他們都是這艘船的主要人員，而現在，歐文確信他們知道了自己應該做什麼了。

　　「沒有異議，就按照我說的去做。」

　　轉過身，歐文按下回車鍵，將歐泊的干擾徹底排除，然後少年抬起頭，看著電子導航儀上的錯綜複雜的經緯線，剛剛想要舒一口氣卻在下一秒，驀然變了臉色——他張開口，剛要說話，就聽見駕駛艙的門外驀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大門被猛然推開，咸腥的海風仿佛夾雜著鮮血的淒然，從船艙外漆黑的天空席捲而入，而那個船員的聲音裡隱隱帶著不祥的哭音——

　　「不好了……輪船航行的速度加快了！方向也不對……！是漩渦！海底漩渦！！！」

　　歐文下意識地張開口，不小心吞入了一口帶著苦腥味的海風，他重重打了寒戰，隨後一拳狠狠砸在了操縱臺上，深深吸了口氣，轉身面朝著航海士沉下了臉：「這裡有海底漩渦……為什麼航海圖上沒有標注？！」

　　面對著歐文難看的臉色，戴著眼鏡的航海士咬了咬牙：「倘若船隻是按照我的方向走，理論上是不會出錯的——出現這樣的情況，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我們偏離了航線。」

　　歐文的臉色更加黑了幾分：「不可能——」

　　「這附近是百慕大魔鬼三角區域。」事到如今，眼看情勢危急，航海士也顧不上給歐文留什麼面子了，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語，「如果你讓大副把話說完再開槍，你就會早十五分鐘知道我們在哪裡；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害得大家全船覆沒了。」

　　儘管航海士等人和歐文都是同屬於費爾蘭頓家族的人，但是到底和大副的交情更深一些，歐文拿他們生死之交的性命立威，他們怎麼可能不生氣？

　　歐文一時間有些語塞。有那麼一瞬間，他猛然拿起槍抵住了航海士的額頭想要斃了他——然而下一秒，他看著對方那仿佛已經完全放棄生機的眼神，停下了動作；然後，他恨恨地轉開了槍口，對準了地上大副的屍體連連開槍，直到子彈用盡，他才憤然將手槍砸落在地上。

　　百慕大三角區——饒是歐文這種常年不出海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個多麼危險的地方，也難怪這些水手們一個個這樣絕望了。怪只怪他千防萬防，以為微生羽會殺上門來，結果對方竟然只是穩坐千里之外，給了他一個兵不刃血的殺局。

　　——微生羽，你夠狠！！！

　　這一手既出，竟是完全不留半分餘地的全滅！根本沒有一點退路，巨大的海底漩渦正猶如惡魔漸漸收攏的掌心，一點點合攏著……歐文真的想不到，當初在羅馬紅燈區，那個會為了陌生的自己挺身而出的善良少女，也會有如此狠厲的手段。

　　——「阿羽會狠下心的。不是為了傷害，而是為了守護。」

　　葉萱臨去留下的紙條上，娟秀雅致的字跡驀然浮現在他的眼前——歐文單手扶住了額頭，苦笑一下：他當真小看了微生羽的手段。如此看來，她被Reborn那樣的人物推薦，也是有原因的。

　　不僅僅是堅毅和執著，她也有著巴厘安必不可少的狠厲啊……不愧是他的對手。只不過——歐文扶著額頭的手緩緩放下，沉默了片刻之後，少年迅速恢復了鎮定——只不過，他和她一樣，除了狠厲，他也有他所執著著的事物！

　　——微生羽，你等著……

　　「船速。」

　　死寂的船艙中，棕發藍眼的少年再次抬頭，臉上自信的光芒仿佛和他以往，無數次站在舞臺上一樣的耀眼：就算希望再渺茫，他也絕不能輕言放棄！否則，他就連和微生羽一決高下的資格都沒有了，不是嗎？

　　「——告訴我現在的船速，還有我們距離漩渦中心的距離。」

　　——絕對不可以停在這裡……他的性命，是母親用尊嚴和全部換來的。不僅僅是巴厘安雲守之位……比起這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不怨微生羽下手狠厲，她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他既然敢招惹她，就有承擔後果的準備！

　　一片死寂中，所有的人都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歐文——最先反應過來的人是航海士，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儀器前：「時速……現在時速大約是14千米！還在不停地加快！由於磁場影響，我們現在無法測出漩渦的大小！」

　　話音落下，歐文臉色也是變了變：「全速後退也無法擺脫？」

　　「不可能。」航海士回應道。

　　歐文低低出了口氣，「我會想辦法。你們其他人，去檢查輪船的重要機械和部件，重點是排水裝置，還有……」

　　仿佛在狂湍激流中抓住了最後一塊浮木，所有的船員一瞬間醒悟了過來——至少現在，他們還活著！他們迅速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儘管情況比起之前的暴風雨更加糟糕，但是所有的人顯然比起之前更加用心——這很正常，沒有人會對自己的小命不用心的。

　　歐文坐在座位上，在一片沉寂和忙碌中抬起頭，看向了船艙外那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天空和海流，環繞著船體的無數小型漩渦和暗流不住拍打著鋼鐵的船身，可惜此時此刻，這鋼鐵一般的輪船卻猶如它們掌心的玩具，不時發出無助的悲鳴；千百小漩渦漸次形成，越來越大，流速也越來越高。狂暴的雨滴宛如子彈一般砸落在玻璃上，霹靂啪嗒地響著……歐文抿了抿唇，耳邊聽到航海士彙報：初步測出，有些漩渦直徑已經達到了三十英尺，中心的空洞深度達二十五或三十英尺。

　　隨著船體向漩渦中心的靠近，輪船的重心開始一點點地偏移傾斜，歐文看著杯中一點點傾斜的酒水，指間一點點地開始收緊……而窗外，漩渦中心，黝黑的深洞仿佛深不見底的黑洞，猶如蓄勢待發的猛獸；海水迴旋之間帶動著水面上的空氣旋動，發出可怖的呼嘯聲——儘管他們是那麼努力，然而人力在面對著自然的時候，還是顯現出了他的渺小，他們靠近漩渦中心的速度不減反增。

　　細密的汗珠從少年的額頭上一點點滲了出來……他咬了咬唇，仿佛下定了一個決心一般，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停止前進，關閉船上除了排水系統以外所有的機械。」

　　（三）

　　微微晃動著的火把跳動著，發出弱小而刺目的光芒——猩紅色長長的地毯上，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停下了腳步，回過頭，冷冷地看向了靠在裝飾火把下，頭戴銀色王冠的金髮青年，長長的劉海擋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了他那充滿嘲諷的笑容。

　　「喲……巴厘安的貝爾前輩。好久不見。」

　　儘管貝爾欣賞微生羽，但是對於微生羽本人而言，他倆之間還真沒什麼美好回憶可言——她甚至還想過要像收拾歐文·盧切斯那樣，乾淨俐落地做了貝爾呢。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殺人不見血的方法實在太多了。

　　「嘻嘻嘻……那樣的殺氣，感覺真不錯啊~」

　　招牌般的笑聲，帶著青年略顯神經質的話語——貝爾·菲戈爾站直了身體，「你的運氣很好呢……想不到，BOSS竟然真的轉移了戰場啊~」

　　「呵……原來這才是你的來意？」回過身，微生羽朝著Xanxus房間的方向輕輕抬了抬下巴，「我以為，那是你們首領的決定。」

　　「不是你們炸了BOSS的牛排和紅酒嗎？」貝爾笑著道。

　　「巴厘安缺那點錢？」

　　微生羽淡淡一笑，「別開玩笑了……Xanxus會轉移戰場，可不僅僅是任性地為了食物和酒水；而是想要看看我微生羽的手段，判斷我的價值，才順水推舟的不是嗎。」

　　火把跳動的火光中，金髮青年「嘻嘻」一笑，不置可否。

　　「現在感覺如何？」

　　微生羽眯了眯眼睛，扔下了一個疑問句，自己卻在下一秒轉身徑直離開；在他的身後，貝爾微微一笑，也轉過身，朝著與她相反的方向走去——二人同時向前走了大約十步，在兩人的身後，賓館的走廊瞬間坍塌成灰燼！！！

　　「……還算夠看啊，嘻嘻嘻~」

　　側過頭讓開了一枚被送回的飛刀，臉上卻被鐵線帶出了一條細微的血痕——貝爾抬起手，擦過那道血痕，將腥甜的血液發到鼻尖，輕輕一嗅，「……我很期待呢，你真正的樣子——Elisa·Visconti……奇古家族最優秀的血脈……」　　　　　　　　　　　　


☆、盧切斯家族的黑童話

　　（一）

　　他在海邊，躲在背風的地方，聽那個女子唱歌，一聽就是十年，直到那個她唱的聲音沙啞、喉嚨咳血，直到她——死去。

　　歐文想，她應該算是個美人吧？地地道道的義大利美女，小麥色柔軟光滑的肌膚，豐盈細嫩的身軀，還有輪廓明朗而豔麗的五官。淒厲的海風帶著低低的嘯聲，將她海藻一般捲曲而柔軟的長髮吹拂揚起，殘陽勝血，每每黃昏之時，她就坐在這裡，重複地唱著一首屬於她自己的歌，從一開始充滿愛意的淺吟低唱到最後絕望的聲嘶力竭——可是歐文一次都沒有見到過，那個在歌詞中被她一次次告白的男人出現。

　　她容光不在，又長期沉浸在愛情枯竭的苦海中，終於失去了往日的風華，淪為醉漢們都不屑調%戲的漁女，原本纖細修長的如玉素手上也漸漸磨礪出了僵硬厚重的繭皮，美麗的長髮失去光澤變得粗糙乾燥，她也不好意思再披頭散髮，老老實實地好像最普通的農婦一樣盤了起來，那雙明亮水潤的海藍色眼眸被日常的瑣事吸幹了所有的光華——而她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歌喉，也開始被路人和鄰居嘲笑嫌棄，她終於不再唱歌，像是絕望了一樣病懨懨地躺在病榻上發呆，直到死去。

　　義大利南部的海岸線綿長而又單調，她死的時候也和往日沒有什麼不同，只是那個年幼無知的小男孩終於明白了自己母親鬱鬱一生的原因，都是那一首染血歌謠裡的男主角的緣故。

　　「我愛你，一枚硬幣，我愛你，在空中，我愛你……」

　　「若頭像朝上代表夠了，我們分手吧。可是我愛你，只愛你……」

　　「我既恨且愛你，如同一隻死前顫抖雙翅的蝴蝶……讓我的另一半回歸，今日歸來，五月一日，鼓起勇氣……我愛你，愛你……」

　　「我愛你，求你原諒，記得我是誰嗎？」

　　「為一個紙制的戰士開門，給我一杯薄酒，在我不在時釀制，和亞麻床單；給我個孩童的蒙恬，能夢見馬群，轉身……」

　　……

　　——那沙啞的歌喉日復一日地老去，直到很久以後，歐文憑著自己手上的鮮血，將自己的衣衫襤褸變為了西裝筆挺，然後參加酒會的時候，偶然才得知了這首歌的名字——《Ti amo》。我愛你。

　　那首貫%穿了他整個童年的，絕望而淒涼的歌，原來有著這麼諷刺的一個名字。

　　沾滿了他母親的鮮血與淚水。絕望與癡念。

　　「——我只是隨便問問歐文的事情，你說的這麼詳細幹什麼？」

　　直接開口，微生羽毫不猶豫地打斷了電話另一邊李曼·盧切斯說的繪聲繪色的聲音，相當不客氣地道，仿佛與她對話的不是堂堂盧切斯家族的首領，而是一個普通的小嘍囉而已，「還有，你唱歌的水準真差。簡直是在強%奸我的耳朵。」

　　也不等電話另一邊的反應，淡金色長髮的少女乾淨俐落地掛斷了電話，將手機合上之後面無表情地扔回了沙發上——然後靠在沙發上，轉頭看向了監控儀器上，冷淡的神色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海底大漩渦爆發，再加上百慕大上空大量的積雨雲，搞不好是水龍卷的前兆——要知道佛羅里達這裡可是世界上最容易出現水龍卷的地方啊。歐文·盧切斯這回算是徹底OVER了……」克雷爾將耳機除了下來，坐著轉椅回過身來，「怎麼樣，要不我們提前去開瓶木桐山莊（紅酒）來慶賀吧？」

　　「是啊，歐文他們的船現在已經基本進入海底漩渦的範圍了，想要退出來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不僅僅是克雷爾，歐泊也是相當樂觀，「希望事後可以打撈到那傢伙的殘骸，哪怕一根手指也好呢。這一次——就算是歐文那傢伙，也沒有辦法了吧？」

　　微生羽聽到這裡，喝橙汁的動作微微一頓：「那倒也不一定。」

　　「誒？」歐泊的懶腰伸到一半，動作驀然停住，傻乎乎地看著微生羽，眼睛裡寫滿了「你別開玩笑了」這樣的字樣。

　　「雖然只是理論……但是我的話，絕不會坐以待斃。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也是值得一試的……」

　　仰起頭靠在沙發冰涼的皮質靠背上，淡金色的髮絲從少女白皙的臉頰邊上滑落，微生羽仰視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大吊燈，銀灰色的眼眸中反射著晶瑩細碎的光芒——自從成為了黑手黨之後，她開始越來越頻繁地學會了站在對手的角度上思考問題，而非主觀臆斷，而Reborn也稱讚過她這樣的做法：高估敵人的後果頂多是哭笑不得，但輕視敵人的話很可能會喪失性命。兩者相較，自然選擇前者。

　　面對暴風雨、大霧、海底漩渦，以及未知的暗礁和預計很快就會到來的水龍卷，換做是她，要怎麼做？歐文可惡歸可惡，不過以他一個人的本事，居然可以在盧切斯家族的常年追殺之下混到如今的地位，那麼必然不是泛泛之輩。

　　「如果是我的話……學姐，歐泊，你們知不知道太空衛星發射的原理？」

　　歐泊皺了皺眉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微生羽的意思，不過克雷爾卻是瞬間瞪大了眼睛，張口結舌地看著微生羽——「阿羽，你是說——？！可是那也太瘋狂了吧……」

　　「與其徒勞地延緩死亡時間，換做是我，我願意孤注一擲。」沉聲說著，微生羽緩緩道，「我想換做是歐文那傢伙的話，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首先的話，就是停止一切儀器的運作。當然，除了排水系統，在這樣的情況下，絕對要盡可能地避免儀器的故障……」

　　（二）

　　「停止前進，關閉船上除了排水系統以外所有的機械。」

　　如同死一般寂靜的船艙裡，歐文的聲音一時間顯得無比清晰，但也正因為如此，所有的人幾乎都是第一時間聽到了這樣的命令，紛紛用看瘋子的眼神瞪著歐文，唯有航海士沉默了半秒，便迅速俐落地開始關閉系統。而其他人有了這個帶頭的，再看看地上大副尚未冷卻的屍體，想著歐文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眾人面面相覷，隨即也咬咬牙，開始關閉儀器和設備。

　　「導航設備關閉。」

　　「通訊設備關閉。」

　　「照明系統關閉。」

　　……

　　伴隨著一聲聲的彙報聲，整個船艙瞬間暗了下來，歐文雙手交握，十指的關節都隱隱泛白，仿佛透過皮膚可以看見骨節——這個想法太過於瘋狂，而且賭注是自己的性命，成功也不一定活命，但是失敗一定屍骨無存……但是他唯一的選擇，只有賭一把了。

　　海底漩渦的水流速度一點點地加快，而失去了驅動力的遊輪也被一點點地捲入最大的漩渦中心，在水流的牽帶下速度越發迅速，船體的傾斜也越發的嚴重——歐文皺著眉頭，讓所有的船員用最結實的繩子將自己捆在船身上，防止因為船體過度傾斜而造成的墜海。這一次眾人倒是沒有絲毫異議，全部照做。

　　「現在的船速？」

　　「時速75公里，還在持續增加。」

　　歐文冷靜異常地聲音，好像冰一般，讓在場眾人的焦躁感一點點冷卻；而航海士大約也是隱隱猜到了歐文的打算，儘管聲音裡的顫抖怎麼也無法壓抑，但卻是萬分精准地報出了一系列的資料。

　　——之前的時速十幾公里，不過是水流速度減去船速罷了。由於先前的遊輪被微生羽和葉家聯手炸了，歐文花了重金臨時租到的船只不過是普通的觀光客輪，一般情況下時速50公里，如果全力加速也至多不超過80公里，比起黑手黨內部時速140公里的高速客船遜色了不止一點點——思及此，儘管是嘴裡說著「各憑本事」的歐文·盧切斯，也忍不住想要把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那個一頭金毛的混蛋丫頭抓過來狠狠扇上幾個耳光——雖然他也很清楚自己這是自找的，也知道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但他完全沒有想過那看著無害的黃毛丫頭，竟然也長了一嘴的恐龍牙齒。一嘴下來，血流三尺。

　　「時速107公里，船速開始穩定。」

　　航海士的聲音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海浪仿佛一隻巨大的手，不斷搖晃著這艘搖搖欲墜的輪船，歐文伸手扶住了座位上的扶手，用力將一個由於船體傾斜而失重落下的事物打開，盡力護住了面前的機械，掌心一瞬間痛得失去了知覺，「船體破損情況如何。」

　　嘈雜的雨聲中，眾人開始檢查彙報船隻的破損情況——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足夠倒楣了的緣故，船體的損傷並不是很嚴重，也沒有因為進水造成儀器故障。然而還不等歐文慶倖，就聽見了船員們更加焦急的聲音——

　　「——看那形狀的積雨雲！是水龍卷！水龍卷的前兆啊！！！」

　　歐文放在座位上的手微微一緊，咬牙側頭看去——他並非是專業的航海人員，對於積雨雲也只是粗略瞭解罷了，然而佛羅里達州這一片每年都會發生數百次水龍卷的事實卻是眾人皆知！這也就不難解釋，這一次的海底漩渦水流速度竟然會如此迅速了。

　　所有的船員們都臉色蒼白——儘管他們都是刀口舔血的黑手黨，但是這樣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生命流逝卻又無能為力的感覺，卻是從未有過的。黑手黨信奉力量，強者為尊，可是在大自然面前，就算是再強大的力量也不過是螳臂當車。航海士臉色灰敗地看向了歐文，目光中滿是絕望——一旦水龍卷髮生，那麼就算歐文可以奇跡般地用向心力將輪船從大漩渦中甩出，也極有可能被再次捲入水龍卷，而水龍卷的內部風速可達兩百公里，破壞性絕對比海底大漩渦更勝一籌！到那個時候，船體無論如何也經不起第二次這樣毀滅性的嘗試了啊！

　　而站在一邊，歐文的臉色也是相當的難看——按照他先前的想法，就是先利用水流的速度帶動船體，讓船體和水流的速度同步，等到速度相對穩定不再增加的時候，再發動輪船的驅動器，在這個平衡速度上增加一個更大的速度，從而使向心力失靈，讓船體得以從漩渦中甩脫出去。這個道理和航天器的發射原理相同，某種程度上，歐文也算是和微生羽不謀而合。（還有不明白的妹子可以去查「宇宙速度」……某夏覺得理論上這個想法是可以成立的= =）

　　而就在這短短的沉默之間，包含著大量水滴、疾速旋轉的氣柱狀水龍卷已然緩緩成形，受龍卷中心氣壓極度減小的吸引，水流被吸入渦旋的底部，並隨即變為繞軸心向上的渦流——那乳白色的水柱扭曲著移動，帶起的強大風力狂暴地撕裂著一切周圍的事物，濃厚的海腥味在漆黑色的天空中詭異而肆虐地蔓延著，給人一種如血一般的錯覺。

　　棕發藍眼的少年神色如冰，凝視著那一點點逼近的水龍卷，唇角突然揚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他伸手，從上衣的口袋裡拿出了自己淡紫色的匣兵器，航海士一瞬間怔了怔。

　　「時速。」

　　或許十幾分鐘前，歐文的聲音還會讓這些船員憤怒，但是此刻，當這個少年的聲音穿過雨水暴虐的擊打聲和駭人的浪濤聲之時，眾人卻仿佛在一片怒濤之中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一般，沒有歇斯底里的哭喊和悲鳴，唯有安靜。

　　航海士張了張嘴，努力將視線從那直指天際的水龍卷上收了回來，嘗試了三次才勉強發出了顫抖的聲音：「時速……116公里……」

　　「穩定嗎？」

　　也許是為了掩飾住自己聲音裡的顫抖，又或者是單純不想浪費過多的力氣，歐文的每一句話都是簡潔明瞭。

　　「……基本穩定。」

　　「那麼，開始加速。」

　　一聲令下，所有的人瞬間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原本關掉的儀器瞬間亮起了各種各樣明亮的顏色，好像是希望一般點燃了所有人的眼睛——為了節省能源，眾人十分默契地沒法打開照明系統，所以這些微弱而複雜的螢幕光芒便成了這小小的船艙裡最後的光源。

　　歐文轉過身，點燃了指環——他不會航海，對於擺弄這些機械也是一竅不通。但是，他還有別的事情可以做。

　　「——開匣。」

　　喃喃地低聲說著，棕發碧眼的少年指間瞬間綻放出了極致的紫色火光——也許是因為徘徊在生與死邊緣之際的緣故，又或者是因為其他一些潛移默化的因素，這一次，雲之火炎的光輝，竟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明亮和純粹！

　　淡紫色的小匣子上仿佛還留著歲月的痕跡，被時光磨洗得失去光澤的金屬匣子，一瞬間爆發出了驚人的光芒——猶如一道閃電，從少年的掌心飛馳而出！

　　「雲之龍卷」——這就是歐文·盧切斯的匣兵器形態，或許和那樣通徹天地的水龍卷根本無法比擬，但是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全力為自己和這艘輪船上所有的人，爭取時間！

　　（三）

　　小劇場：關於歐文和小萱，阿羽的看法……

　　某夏（遞話筒）：其實吧阿羽，大約是你答應十代目答應得太乾脆了，妹紙們都很放心你倆，所以她們的興趣都轉移到了歐文和小萱的身上。身為閨蜜，你對他們的看法是？

　　阿羽（興趣缺缺）：你都說了他倆是官配我還能怎麼樣？有時間搞這種無聊的採訪，不如去決定一下新坑是火影還是銀魂家教吧。還有，你馬上要期中考試了吧？概率你學得那麼渣，還不滾去複習啊？

　　某夏（頭上爆十字）：……就是因為你最近的表現越來越不出彩了，所以大家的留言都少了，身為女主角你就沒有一點反省之心麼混蛋女兒！！！

　　阿羽（繼續興趣缺缺）：那是因為你最近的更新越來越不給力了混蛋作者。

　　某夏（掀桌）：我不是跡部景吾！不許用這種態度和老子說話！！！【嗶——】了你哦混蛋！！！

　　阿羽（無所謂）：隨便，你【嗶——】吧，反正你也沒那個功能。

　　某夏（斜眼壞笑）：我沒有不代表十代目沒有哦~

　　阿羽（僵硬）：……

　　某夏（無所謂攤手）：仔細一想，【嗶——】了你丫真是個好主意呢……雖然JJ嚴打，但是文下的那幫娃可都是色中餓鬼啊……一般【嗶——】啊、或者【嗶——】啊、又或者【嗶——】【嗶——】【嗶——】【嗶——】【嗶——】……這樣的情節絕對可以使留言量和人氣暴增的！話說都五十萬字了，你還是處%女，大家都覺得這是對十代目男性尊嚴的挑釁啊——

　　阿羽（臉色發白）：……陛下，您要我做什麼？

　　某夏（無所謂地揮揮手）：沒什麼，就是要你對於歐文和小萱CP發表一些比較拉風的聲明啦……當然如果讀者覺得你的發言不給力，我就只好拜託十代目對你做點更給力拉風的愛情動作劇情了……類似島國風情的那種。十代目是島國來的，肯定很懂這些……

　　阿羽（面無表情地一把抓過了歐文的領子，目露凶光）：你丫聽著……你和小萱之間啊——要是兩情相悅，我也隨便小萱了；但是你丫要是管不住你的【嗶——】，膽敢做出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那麼……

　　「——你敢玩她，我敢玩命！」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2:13

☆、雲之戰場，無處不在（一）

　　（一）

　　「——首先的話，就是停止一切儀器的運作。當然，除了排水系統，在這樣的情況下，絕對要盡可能地避免儀器的故障……」

　　單手撐著下巴，淡金色長髮的少女神色淡然地坐在沙發上這樣說著，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扣著面前深棕色的玻璃茶几，然而話音未落，微生羽神色驀地一變，身形一閃，一把伸手將毫無所知的克雷爾從電腦前的椅子上拉了開來；而與此同時，歐泊也是極其迅速地反應過來，抄起之前微生羽恐嚇夏瑪律的景泰藍花瓶，毫不猶豫地揮向了克雷爾身後的方向——只聽「砰——！」地一聲，花瓶應聲碎裂，克雷爾瞠目結舌地扶著微生羽的手臂站穩，看著那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電腦桌旁邊的人影緩緩放下了那只擊碎了景泰藍花瓶的手，從陰影中無聲地抬起了頭，露出了那猶如野獸一般危險的笑容。

　　「切。」

　　看了一眼手上的花瓶殘骸，歐泊隨手將之扔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然後活動了一下手腳——微生羽可以察覺到來人的存在，是因為她跟隨了黑手黨第一殺手Reborn學習了整整一年的時間；至於她，要知道在隱匿氣息方面，殺手和小偷本就是一家。克雷爾是情報機械方面的高手，火炎也是輔助的晴屬性，算是她們三個人當中最不適合實戰的人了。

　　很顯然，微生羽的想法與歐泊不謀而合，她與歐泊兩人幾乎是同時上前一步：「學姐就拜託你了，歐泊。這裡交給我。」

　　——克雷爾和歐泊本來就只是她的手下，來人真正的目標是她。這一點，微生羽很清楚。更何況歐泊的霧屬性是最適合隱藏和掩護的屬性了，保護克雷爾絕對是綽綽有餘。

　　「小心了，那是——沃克家族的第一殺手，蘭迪。曾經赤手空拳殺了敵對家族五十多個人，武器就是他那雙可以直接撕裂人體的雙手；別試圖和他對話，他就和野獸一樣，沒有感情的。匣兵器未知，好像從未使用過，屬性是雲——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這是巴厘安雲守選拔戰。」

　　自知不敵，克雷爾也沒有要逞強的意思，直接將自己知道的情報全盤托出，然後在對方兇狠的目光下轉過身；蘭迪腳下一動，剛要出手，就被微生羽攔了下來——少女那一頭柔順的淡金色長髮，此時此刻已經被她束了起來，松松地搭在左肩上，透過淡金色的劉海，那雙懾人的銀灰色眼眸直接將蘭迪的腳步定在了原地。

　　「別動哦……」紅唇微揚，微生羽藏在身後的手突然揚起，「雲之砂」的匣兵器竟然已經開啟完畢！從少女身後爆發出來純度極高的深紫色火炎，一瞬間讓蘭迪微微眯了眯眼睛，竟是不能直視——而克雷爾和歐泊也趁機發動了「霧紫藤」，隱去了蹤跡。三個人的配合幾乎可以說是配合得天衣無縫，好像已經演練了上百遍一般！待到蘭迪再次去尋找那二人的蹤跡的時候，已是徒然。

　　「我不是說了別動嗎——」

　　目光從蘭迪的雙手上一掠而過，微生羽瞬間從原地跳開，放棄了和蘭迪正面交鋒的打算，眼睜睜地看著對手徒手將地面打出了一個大洞，石屑飛散，饒是微生羽也不由一凜：這要是正面對上一招，吃虧的肯定是她；更何況，蘭迪還沒有使用火炎。

　　……又或者，他根本不會使用。

　　後腳跟在天花板上微微借力，微生羽一掌拍在牆壁上，深紫色的火炎一瞬間融入了地面，下一秒，從虛空中一瞬間爆發出了無數細碎的白砂，迅速地向著蘭迪的方向撲去！！！

　　——先封住這只野獸的行動，再作打算好了！

　　（二）

　　眼看著從地面上無限漫上來的白砂一點點細細密密地將蘭迪的身體埋在了裡面，微生羽唇邊無聲地揚起了一個得意的弧度——這一招的靈感來源於金字塔的自毀機關，就連Reborn對上了，都唯有逃之一途。

　　這一年裡，微生羽可以說是在Reborn這個究極鬼畜的帶領下闖遍了大江南北——像金字塔這麼好的地方，Reborn怎麼會放過呢？於是在動用了大量的人力和財力之後，Reborn甚至闖到了敵對家族的領地裡，就為了把她丟進金字塔去偷黃金面具。那個時候的微生羽早已經不是那個會被英語課本上「法老的詛咒」嚇得背後發涼的小菜鳥了，認認真真地看完了資料之後，不等Reborn伸腳踹就自己從直升機上跳了下去（R爺一臉遺憾），好在下麵是沙子，並無大礙。本來吧，微生羽在師從歐泊之後，可謂是小心再小心，誰知壞事的居然是那個不要命的嚮導——似乎是迫於Reborn的壓力，他才帶著微生羽進去的——微生羽沒想要的是，他為了維護信仰，居然在她開啟黃金棺材的時候引爆了炸藥，激發了金字塔的自我保護機關，一瞬間無數白沙從牆壁上的漏洞中迅速溢出，竟是要將整個金字塔深埋在地下！微生羽和躲在暗處的Reborn措手不及，差點真的被活埋！若不是微生羽的匣兵器剛好是「雲之砂」，強行將已經淹沒到兩人胸口的砂子分開了，恐怕真的就只能和那個嚮導一起去地下給法老王陪葬了。

　　……雖說事後，微生羽挺想揍Reborn一頓的。但那也僅僅限於想想罷了。Reborn出於愧疚讓她休息了三天，這三天她躺在病床上，除了腦子裡想著各種以嬰兒（偽）為物件的S%M遊戲（喂！）之外，就是驚歎於小小的砂子居然也有這樣的力量。三天之後，微生羽和Reborn對打，成功把新招完成，活埋了無辜路過送水果的迪諾師兄（……）。

　　——只要白砂漫過了腰部，對手就等於被釘在了原地一樣。

　　這句話是Reborn說的，微生羽對此深信不疑；而蘭迪卻是一無所知，依舊只顧著和空氣中不時化作鋒利武器形狀的白砂過招，完全忽視了腳下越積越多的白砂。等到他終於察覺出了自己的行動因為身下的白砂已經收到了嚴重的阻礙之時，白砂已經漫過了他的膝蓋，他皺了皺眉，行動遲緩地側過頭閃過了微生羽迎面而來的又一波的攻擊。微生羽淡淡一笑，看著憑藉著她火炎不斷增值的白砂一點點逼近了蘭迪的腰部，眯了眯眼睛——而就在這時，微生羽的動作突然滯了滯，愣了一秒，隨即迅速的看向了窗外：那個聲音是！克雷爾學姐的「晴蜂鳥」！

　　這是一開始，微生羽和她們約好了的求救信號！而如今，「晴蜂鳥」發出了這樣頻率的羽翼聲，就代表著歐泊她們有危險！

　　「你們居然有埋伏？！」咬著牙，微生羽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直接拉開了窗戶，不等蘭迪的回答就要往下跳，卻被蘭迪低沉的笑聲攔住了：「來不及了——來的人，可不僅僅是我們沃克家族的人，還有雷洛斯家族呢——唔！」

　　儘管是野獸一般的軀體，那也是有知覺的——聽見了那個讓她來氣的家族名字，微生羽頭也不回，直接抬起手，操縱著蘭迪周圍的砂子，一瞬間同時猶如子彈一般穿透了他的雙肩和十指！既然他以手為武器，那她就廢了他的雙手！

　　收回手，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冷冷一笑：「差點忘了，你是打傷小萱的兇手呢……不過小萱不喜歡殺人，這一次算是小懲大誡。」

　　話音未落，微生羽已經整個人從窗戶裡跳了下去！落下的瞬間直接踩扁了一輛標記著沃克家族家徽的灰色賓利，一伸手，趁敵人驚駭的瞬間將鋼化玻璃打碎，一把奪過副駕駛上那人的手槍，揮手就擊落了一顆飛向自己的子彈，然後一個後空翻躲開了雷洛斯家族狠狠撞過來的車子——到底是臨時聯手，雷洛斯家族的人對沃克家族也不見得多麼善良，微生羽回過頭，看著兩輛車子相撞的瞬間轟然炸開的駭人火光，皺了皺眉；抬起手，挨個兒將遠處追過來的車子的輪胎一一打爆：急速行駛中的車子，只要一個輪胎報廢，整輛車子就會出現極度危險的速度失衡，頓時淡金色長髮少女的身前，各式各樣的名牌跑車「砰砰乓乓」撞得熱鬧非凡，眾人趕緊刹車，叫駡聲不絕於耳，少女挑了挑眉，看著眼前眾多豪車，暗暗感歎了一句「黑手黨果然都很有錢啊……」，隨即很有小流氓氣息地吹了聲口哨，雖然聲音不大卻足以激怒眾人。然後，少女手腕一轉，直接將槍口對準了身側最近的一輛法拉利駕駛座上的人：「要命還是要車？」

　　見識了阿羽的從八樓一躍而下的身手和彈無虛發的槍法，讓原本同樣舉著槍、以為接近得神不知鬼不覺的黑手黨頓時嚇了一跳。微生羽眯了眯眼睛，醞釀了一下感情之後，學著雲雀二神的表情，挑了挑眉：「——草食動物們，群聚的話，咬殺哦。」

　　……………………

　　整個戰場一瞬間安靜了足足有三秒，某黑手黨手一抖，差點沒抓穩手槍；而另一邊，坐在監控器前面觀戰的彭格列眾人也同時默了：沢田綱吉扶了扶額頭，獄寺的手一抖，煙灰燙到了自己，山本僵硬著臉努力維持著笑容……而屜川了平這是撫著下巴，很認真地看著螢幕，然後很激動地轉向了沢田綱吉的方向，握著拳頭大聲道：「喲BOSS~微生小姐剛剛極限的很像雲雀啊！！！」

　　………………還好雲雀對這些事情向來不感興趣，沒再看。

　　——這尼瑪誰都看得出來吧！！！哪個要你說出來的啊啊啊白癡草坪頭！！！

　　獄寺隼人手一抖，這一次，他把整個煙頭都摁在了自己的手背上——銀髮青年抽了一口冷氣，猛然回過頭：「吵死了！草坪頭！！！在十代目面前你就不能安靜點嗎？！！！」

　　下一秒，經過了長年累月的對話，拳擊單細胞生物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握拳：「章魚頭！你極限的這是想打架嗎？！！！」

　　而監控器的另一邊，微生羽在成功地打劫了一輛豪車之後，身後那一幫被撞得變了形狀的車子困著的黑手黨們才紛紛反應過來，有志一同地拿出了手槍對著阿羽（打劫到）的法拉利開始進行攻擊；然而那零零碎碎毫無準頭的槍法又豈能傷得到從Reborn和可樂尼洛、拉爾手底下斯巴達出來的微生羽？！蛇形了幾十米，微生羽動作迅猛地拐入了一個小巷，將眾人甩在了身後，徑直往歐泊和克雷爾發出求救信號的方向駛去……

　　此時此刻，坐在法拉利上猛轟油門，不要命地超車闖紅燈的微生羽，滿腦子都是好友們的安危。打架火拼，在短短的一年裡幾乎成為了習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父親的關係，她除了一開始面對血腥有所不適之外，很快就克服了障礙；然而，有的時候本人習慣，並不代表所有人都可以習慣，所有人都可以接受……

　　（三）

　　「——你說什麼？！Visconti——你再說一遍！！！」

　　義大利，米蘭某處的高級公寓裡，一個尖銳的女聲驀然響起，帶著仿佛喘不過氣來一般、不可置信的語氣，微生遙狠狠將一秒鐘之前還緊緊抱著自己的金髮男人用力推開：「你竟然同意了？！你同意讓阿羽去做那麼危險的事情？！Visconti，我以為你比任何人都愛護她！！！」

　　精明幹練的短髮在東方女子微紅的兩頰邊輕輕顫動著，被妻子狠狠推開的金髮男人背靠著牆壁，低著頭，無聲地握緊了雙拳，幾乎不敢直視妻子那雙黑色的明眸——久別重逢，按照Reborn和九代目的意思，他本來不應該告訴微生遙阿羽的事情，理由有很多：微生遙會影響阿羽，微生遙會反對，他Visconti會第一個遭難……但是，她是他的妻子，也是阿羽的母親。就算他是阿羽的父親，也沒有資格隱瞞這一切。

　　阿遙和阿羽，哪一個他都無法拒絕、更無法欺騙。

　　——說什麼「阿羽在羅馬上學成績進步了」、「阿羽只是和黑手黨BOSS談了個戀愛」、「阿羽很好一點事情都沒有」……這些話，他說不出口。明明可以輕而易舉地欺騙最狡詐的敵人，可是作為丈夫，他很自私，不想要阿遙事後恨他一輩子。

　　Visconti苦笑：在這個世界上，會把他這樣狠狠推開卻又讓他毫無還手之力的人，也就只有阿遙了吧？和二十年前一樣，一點都沒變啊……

　　而站在Visconti的對面，微生遙的臉上由於憤怒和激動泛起了淡淡的紅暈，隨即她握緊了拳頭，咬牙道：「……我要見阿羽，絕對不能讓她這樣胡來——她是我親手養大的，我要她快快樂樂的什麼都不知道！她沒有義務做你們彭格列的打手！她會……她會……」

　　——她會死的。

　　那最後的一個單詞，在女子的舌尖停留了許久，終究還是無法說出口；然而對面的Visconti卻早已經知道了妻子想要說的話，眼看著一向堅強無畏的妻子捂住臉，崩潰一般地倒在沙發上哭泣，Visconti一瞬間突然很想給自己一個耳光。

　　二十年多前，自己初遇阿遙的時候，那個黑髮迷糊的少女可以為了和他在一起，無畏地面對來自整個黑手黨的追殺，除了最開始會躲在自己懷裡哭泣之外，竟然再也沒有一滴眼淚。從那之後的十多年，他常年奔波在外，微生遙只能獨自將阿羽撫養成人。阿羽生病的時候，阿羽走丟的時候，阿羽被同學欺負的時候……一直以來，承擔這一切的都是微生遙一個人，Visconti不敢去想，自己究竟虧欠了她們母女多少的眼淚和時間，阿遙也從來沒有責怪過他，只是堅強而幸福地微笑著——可是那樣的笑容，卻讓他更加愧疚。

　　——他到底，對他最愛的人們做了什麼？

　　也許正是因為直面過黑手黨最殘忍的戰鬥和血腥，微生遙反而對於阿羽的事情更加恐懼。就好像大人永遠不會懼怕馬路，但是無論孩子長到多大，都會一次次地叮囑他注意交通安全。

　　「現在的阿羽……變強了。」

　　巴厘安雲守選拔戰已經開始，那麼除非死亡或者結束，否則絕對不可能半途退出。這是Xanxus的意思，阿羽自己也是同意的，就連九代目都無權說什麼。所以就算是再怎麼心痛，Visconti也只能徒勞地用連他自己也無法說服的話語去說服著愛人。

　　「——對不起，阿遙。」緩緩上前，Visconti彎下腰，單膝跪在了地上，伸手抱住了無助而脆弱的妻子，而這一次，微生遙沒有反抗，只是兀自哭泣著沒有說話。

　　「我最終……還是違背了諾言，」苦笑了一下，金髮男子輕輕抵住了妻子的額頭，收緊了雙臂的力道，仿佛是想要安慰妻子，又或者是想要傳達自己無法言說的不安和恐懼一樣，「但是，事到如今，還請你相信你的女兒。」

　　房間裡一片寂靜，只能聽見女子斷斷續續的抽泣聲，良久，微生遙才微啞著嗓音開了口。

　　「阿羽她……很笨，什麼都學不好……」

　　「那是因為她不用功。」Visconti安慰地拍了拍妻子的後背，柔聲道。

　　「她很愛吃……不是中餐都不願意多吃……」

　　「她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沒人可以怠慢她。」在沢田綱吉的地盤上怠慢阿羽，活膩了麼……

　　「她特別怕疼……被書本紙張劃了一道小口子都會打電話跟我撒嬌。」

　　「那是因為她知道你會心疼她。」現在縱使身受重傷生命垂危，她也不會讓人透露給媽媽半句。

　　「她身體素質很差啊……八百米都跑不完……」

　　「她終究要學會逼迫自己。」現在連八千米都不在話下了……

　　「她嘴巴厲害，很容易的罪人……」

　　「……」這倒是真的，Visconti默了一下，「有我在，沒人敢欺負她。」是沒人敢報復她吧……

　　……

　　「——我愛你，Visconti。」

　　「我也是，不會比你少。」

　　將眼淚落在了愛人的肩膀上，黑髮女子咬了咬唇，疲憊地歎了口氣——她知道，眼下自己絕對不能去見阿羽。不但彭格列不允許，她自己也不會允許自己影響到女兒。巴厘安特殊暗殺部隊……Xanxus還是個半大孩子的時候，她就見識過他的狠絕。

　　——她設想過阿羽無數的未來，老師、醫生、公務員、銀行家、風險投資分析師……越到後來，她反而越不能懂得女兒的想法，她只知道，阿羽想要的東西，都與這些無關。

　　她曾經是多麼地期望阿羽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和堅持，自己做出選擇——然而事到如今，她卻後悔了。她寧可女兒永遠是那樣沒心沒肺和天真無知，也不要她在黑手黨的刀鋒上染血前行。

　　她愛Visconti，一直都愛。所以哪怕是放棄一切跟他去逃亡被追殺，哪怕是命懸一線，哪怕是孤獨一人的苦楚……這些，她都可以一笑置之。然而阿羽……

　　微生遙靠在Visconti的懷裡，閉上雙眼的同時，兩行清淚緩緩滑落——他和她都很清楚，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倘若這一次阿羽出了什麼事……那麼他們之間，只怕也沒有未來了。

　　哪怕是Visconti，她也不能原諒。　　　　　　　　　　　　


☆、雲之戰場，無處不在（二）

　　（一）

　　從拉斯維加斯的市區到郊區顯然還是有相當一段的路程的，而這將近十五分鐘的距離，無疑是對微生羽心臟的極大考驗——要知道，在微生羽成為黑手黨之前，由於一次近距離地觀看了一場特大交通事故現場版，那血肉橫飛、車體嚴重變形的慘劇幾乎一瞬間將少女的眼界染紅，然後從那以後，微生羽就對於考駕照有了一種近乎本%能的抵觸情緒。

　　她可以在可樂尼洛和拉爾的指導下將最先進的飛機輪船駕馭自如，到了後面她甚至自我吐槽「就算有高達老娘也可以操縱自如」，可是一旦坐上最普通的小汽車，她卻會立馬出現強烈的頭暈目眩、心跳加速和被Reborn諷刺為「呆羽你莫非懷孕了嗎」的劇烈嘔吐狀況——後來，還是沢田綱吉親自手把手教了半個月，微生羽才勉強從Reborn手底下過了關。

　　「這還真是愛情的力量啊……」碧洋琪看著微生羽終於可以勉強在賽車道上將一些二流的賽車手撞翻然後迅速搶道超車，不由得感歎道。不過粉發美女的話語很快就遭到了自家鬼畜情人毫不留情的吐槽：「是嗎？我只覺得是廢柴教廢柴比較有經驗吧。」

　　——沢田綱吉當初為了學會開車，曾經花費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期間報廢了彭格列將近十多台凱迪拉克。帳單被Reborn直接送到了門外顧問首領辦公室的桌上，沢田家光摸著頭哈哈乾笑。之後在拉爾的憤怒下，沢田家光自掏腰包給兒子買單，吃了將近一個月的鹹菜拌飯（……）。

　　在這裡順便說一下，作為蠢綱和呆羽的師兄，跳馬童鞋至今不能獨自開車上街，加百羅涅倒不是拿不出十幾輛凱迪拉克的錢，可是事實證明，就算他們拿出幾百兩凱迪拉克的錢，對於迪諾的單人駕駛技術也不會有任何幫助……

　　闖紅燈，急轉，逆車道……微生羽的臉色已經開始微微發白。拉斯維加斯被譽為沙漠中心的綠洲桃源，所以越臨近郊區無疑就越荒蕪，呈現出一片黃沙漫漫的沙漠景象——微生羽舒了口氣，這樣漫天黃沙的戰鬥地點無疑對她是有利的，單手點燃火炎打開了匣兵器，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另一個一直沒有使用過的紫色小匣子——那是肯尼希送給她的升級匣，猶豫了一下，她還是熄滅了火炎，將之放回了口袋。

　　她有預感，她要面對的敵人，只會越來越強——每個人手裡，都要留一張最強的底牌，不是嗎？

　　而幾乎就是在微生羽將匣子放回口袋的下一秒，她的手腕上帶著手錶狀的候選人通訊器「滴滴滴」地響了起來，微生羽怔了怔，然後切爾貝羅機械一般的女聲從話筒裡傳了出來——

　　【到達拉斯維加斯的人數已經過半，第二場開始：在拉斯維加斯境內，每個候選人必須搶奪一個其他候選人的手錶通訊器。將搶奪來的手錶戴在手臂上，和自己的手錶感應之後，總部會受到升級的信號，視為通過第二局。第一場未完成者不出局，到達拉斯維加斯之後自動進入第二局。】

　　微生羽撇了撇嘴，強忍著沒有去吐槽「這一局和獵人考試第二場真TM的像」，沉聲問道：「那麼，第二場的時限？」

　　【沒有時限。直到有二分之一的人選完成為止。】

　　——二分之一。

　　微生羽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一緊：那麼，不出意外的話，只怕第二場之後，只會剩下四五個候選人了吧……儘管之前有些家族在候選人被殺之後派出了新的候選人，但是巴厘安的作風還真是……夠狠啊。

　　而且……「靠，你丫的切爾貝羅！給老娘記住！」微生羽暗罵了一聲之後，猛然腳下發力踩下了油門——倘若再早十分鐘發佈這個消息，她就可以直接搶奪蘭迪的通訊器，直接過關了！雖然現在回頭追擊蘭迪估計也可以追得上，但是和歐泊她們的性命相比，區區通訊器也只好先放一邊了。

　　（二）

　　沉沉浮浮的海水，鹹澀而又隱隱帶著血腥的味道，從耳朵、鼻腔、口舌中疾速湧入，歐文死死地攀著一個破碎的儲物木箱，搖搖晃晃地漂流了許久，才最終被海浪推上了岸邊。

　　儘管他再怎麼努力，人力和自然還是有著雲泥一般的距離。歐文瘋狂的計畫成功了僅僅一半，儘管他在漩渦時速達到極致時毅然下令加速，成功地借由向心力的原理使遊輪被甩脫了漩渦，但是那個時候的船體已經明顯遭到了毀滅性的破壞，他們必須立刻逃生——而這個時候，黑手黨自私而黑暗的一面就凸顯了出來。僅有三架的救生艇被眾人哄鬧著搶奪，生的欲%望戰勝了道德，船員們幾乎是立刻就遺忘了歐文是為了給他們爭取時間才耗費了大量火炎導致脫力，將他一個人留在了駕駛艙。唯一還記得歐文的航海士在小小地反駁之後，也選擇了沉默——那些船員倒是沒有丟下他，畢竟一個航海士在大海中是多麼珍貴，這些船員都很清楚。

　　過於這一切，其實也不是沒有過怨恨和詛咒的，只不過歐文早已經不是那個初入黑手黨的小男孩了，他知道，在這件事情上他甚至應該感激那些人臨走沒有給他頭上一槍，讓他還有機會得以自救——儘管希望渺茫，那也是希望。

　　只是……在他抱著木箱跳入水中，身後的船體轟然崩塌的一瞬間，歐文低下頭，任由海浪拍打在了臉上，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了初見微生羽時，淡金色長髮的少女身負重傷卻依舊為自己這個陌生人挺身而出的背影，儘管纖細，但卻堅強有力——倘若換做是她，必然不會將這樣虛弱的同伴獨自拋下逃走吧？

　　——那樣，甚至可以為了同伴去賭命的傢伙……

　　之前歐文只是覺得，像她那樣又傻又天真的傢伙，能夠將黑手黨第一神偷歐泊和彭格列門外顧問的精英克雷爾收服，實在是運氣好的不可思議；如今想來，可以被微生羽這樣的人當做同伴，才應該是那兩個人的運氣吧？

　　身體擺脫了海潮的拉扯，全身冰涼的少年將木箱一把推開，然後倒在了潮濕的沙灘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雖然不知道這裡是哪裡，但是他活下來的幾率，應該更大了一點吧……

　　「滴滴滴……」

　　手臂上的通訊器適時響起，傳達了切爾貝羅的聲音，歐文就這樣躺在沙灘上，狼狽不堪地聽著女子機械一般冰冷的話語。

　　【到達拉斯維加斯的人數已經過半，第二場開始：在拉斯維加斯境內，每個候選人必須搶奪一個其他候選人的手錶通訊器。將搶奪來的手錶戴在手臂上，和自己的手錶感應之後，總部會受到升級的信號，視為通過第二局。第一場未完成者不出局，到達拉斯維加斯之後自動進入第二局。】

　　……他應該感謝這個規則嗎，說明他還有機會……可是現在，他突然覺得，成為巴厘安雲守，並沒有那麼重要了。

　　並不是沒有真正和死亡擦過肩，但是這一次，卻是最艱難的一次。

　　成為巴厘安雲守又怎麼樣？費爾蘭頓家族和他之間，也不過是相互利用的關係罷了。他成為了巴厘安雲守，也不過是地位上升，但是Xanxus怎麼可能是受人擺佈的人？一旦有妨礙，巴厘安那樣的團體，也會毫不猶豫地丟棄他這個外來家族的棋子吧……

　　——那麼，他又能怎麼做？

　　仰望著沉黯的天空，細密的雨水不知何時開始落下。從雲端疾速墜落敲打在皮膚上，讓少年被海水過度浸泡之後的皮膚隱隱作痛——歐文閉上了眼睛，從臉上滑落的水滴，說不清是來自他本身，還是從而天而降……

　　然而就在這時，敲打在臉上的雨水突然止住了——棕發碧眼的少年皺了皺眉，睜開了眼睛，然後瞬間怔在了那裡。

　　「……終於，找到你了。」

　　黑髮黑眸的少女，將長長的頭髮束在了腦後，秀氣優雅的面容一如既往，卻讓歐文一瞬間產生了恍如隔世一般的感覺。

　　葉萱一隻手撐著傘，一邊蹲了下來，有些勉強地用另一隻手將歐文從髒兮兮的泥沙中扶了起來，完全沒有在意少年身上的污漬和濕冷，只是堅定地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張了張口，歐文自嘲一笑：「你……不怕微生羽生你的氣？」

　　「阿羽不會介意的。」

　　愣了一下，葉萱笑著說，很肯定地點了點頭：「阿羽這傢伙恩怨分明……你害了歐泊一次，她便還你一個局；而如今，她成功救出歐泊，你也自己逃脫，她和你之間便算是一筆勾銷。只是倘若再有下次，她必然不會給你傷害她身邊人的機會了。」

　　「……不會給我……機會嗎……」

　　喘著氣，歐文搭在葉萱肩膀的手臂微微用力：「我現在，就可以把你——」

　　「你最好不要動哦~」淡笑一下，葉萱直接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黑色的長方體事物——歐文立時囧在了當場：那是……最強力的……防狼，電擊器……

　　「我出來之前，跡部那傢伙推薦給我的。」對著防狼電擊器的上面吹了口氣，好像自己手裡的是一把槍一樣，葉萱哼了一聲，「你想嘗嘗嗎，歐文·盧切斯？」

　　「……」

　　神色複雜的歐文低下頭，心中一時間五味陳雜——然後，在葉萱看不見的角度，暗暗握緊了拳頭，做了一個決定……

　　——也許，那樣做……是最好的出路……

　　（三）

　　略微思考了一瞬間之後，微生羽果斷將手錶通訊器的位置挪到了手臂上靠近肩膀的位置，然後將長髮解開，披散在肩膀上——這樣做的話，即使由於戰鬥時動作幅度太大導致通訊器的形狀透過衣服突顯出來，她也可以借由長髮掩飾一下，聊勝於無吧。

　　小說裡男女主人公互動的情節，常常會出現女主角靠在男主角的懷裡哭得梨花帶雨，然後男主角抱著女主曰你怎麼啦，女主嗚嗚咽咽地繼續梨花帶雨曰：「沒事……沙子迷了眼睛而已……」

　　——作為本文的女主，微生羽表示很悲劇……明明本文的男主角此時此刻離她十萬八千里，可是她還是淚流滿面了……尼瑪不是矯情！是真的風太大了沙子迷了眼睛啊！！！

　　此時此刻正臨近傍晚，拉斯維加斯的夜幕已經悄悄落下，這個紙醉金迷的不夜城仿佛一瞬間醒了過來一般，而微生羽卻咬著嘴唇，將車子向著遠處的郊區駛去。

　　「嘎吱」一聲，淡金色長髮的少女踩下刹車，橡膠輪胎和粗粒的砂石摩擦間發出了刺耳的聲音，讓人牙酸。她放下防彈的鋼化玻璃窗，眯著一雙銀灰色的眼眸看向了左側的陰影，深深吸了一口氣，少女的眼眸中閃過一抹厲色——下一秒，那一處的地面瞬間下陷！無數沙粒急速流動，竟成為了一個巨大的真空漩渦！而與此同時，伴隨著一聲不似人類的生物的慘叫聲，數個身形扭曲健壯的詭異生物黑影迅速躍開，而被那些怪物包圍在正中間的女子身形妖嬈而嫵媚，手中猶如鞭子一般的事物重重鞭打在身前怪物們的身上，好像驅使僕人一般。那標誌性的爆炸頭讓微生羽一眼就認了出來，抽了抽嘴角，不等那女子開口，微生羽已經反應迅速地踩下了油門，紅色顯眼法拉利在原地一個側滑迴旋，輕而易舉地躲過了怪物的攻擊——反倒是那一拳倒在了地上之後，由於微生羽匣兵器的作用被吸入了地面，而且在微生羽發動了「流沙」之後，伴隨著怪物的拼命掙扎反而越陷越深。

　　「切……上啊！小的們！」咬了咬牙，女子狠狠揮鞭，「啪啪」地打在了怪物的身上，紫色的火炎詭異地融入了怪物們的體內，微生羽皺了皺眉，她感覺到了怪物們的體魄和力量在吸入火炎的同時不斷增加，儘管現在她還可以完全控制住，不過……

　　「一群沒用的廢物！」拼命鞭打著怪物，女子臉上猙獰的表情一閃而逝，再次抬頭看向微生羽的時候卻露出了淡淡的得意神色，「見到我，是不是很驚訝呢……『阿羽小學妹』？」

　　「是挺驚訝的。」額頭上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微生羽艱難地操縱著沙子運動，同時給了對面叉腰而立的爆炸頭女郎一個挑釁的微笑，「我沒想到白蘭那貨已經重口味到連人畜系都不放過了，你們一般是群P還是一起上？」

　　「你這——」女子握著鞭子，臉色一變，隨即嘲諷一笑，「你以為，你的白蘭學長還會繼續護著你嗎？」

　　「這話可真好笑。」看著昔日曾經在羅馬一大帶領眾多白蘭愛慕者拼命欺負自己的女人，微生羽揚了揚下巴，她個人一向崇尚自救，白蘭也一直作壁上觀，何談「護著」一說？換說是歐泊護著她還有點說服力。

　　在天朝的大學裡沒有受到的校園暴力，微生羽因為白蘭的緣故反而在國外嘗了個遍。扔書本放圖釘這些出現在韓劇裡的還是小兒科，調換化學試劑害她實驗爆炸、將她關在廁所隔間裡，從上面澆硫酸這些才是王道。前期的時候，微生羽還得歐泊捨身相護，直到一次歐泊被硫酸燒傷手臂，微生羽狠狠給了自己一個耳光——然後從那以後，微生羽算是把「老子從來不記仇，有仇老子當場就報了」貫徹了個通透。武力值暫時不行還有武器，槍支彈藥什麼的，從獄寺那裡要一點絕對沒錯！被鎖在廁所裡當場貼小型炸藥爆破，利用歐泊的幻術調換化學試劑，黑那些瘋女人電腦裡的作業……Reborn說的對，人變好很難，但是變壞的話就太簡單了。這些事情一旦上手，微生羽和這些黑手黨家族出身的女人們就算徹底對上了，儘管他們級別太低，不過無聊時練練手也算是預防骨骼生銹吧。

　　至於眼前這個女人，叫□麗絲·赫本。白蘭的後宮大了，尼瑪還真是什麼鳥%人都有——就是她下狠手將微生羽堵在隔間裡，將一燒杯的濃硫酸澆了進來——第一次是歐泊從隔壁強行翻進來護住了她，微生羽哭紅了眼睛之後當晚背著沢田綱吉向獄寺隼人要了定點小型爆破專用的炸藥；第二次，微生羽想也不想直接爆破，那女人站在門上一個不穩，一杯濃硫酸澆在了自己臉上，慘叫聲和濃硫酸的化學作用聲音讓人不寒而慄——微生羽卻幹了一件她自己事後都恐懼自己的事情：她直接沖到門邊，將消防的水龍頭打開，用水噴向了愛麗絲的臉……

　　（仔細想來，這些事情，綱吉君怎麼可能不知道啊……獄寺那傢伙，怎麼可能為了她而和他家十代目說謊呢？可是綱吉君那一陣子只是依舊保持著一貫的溫和……裝作不知。）

　　愛麗絲當時的慘叫聲，那種由心底升上來的爆發快感和對自己的恐懼，讓微生羽一輩子都忘不了那一幕。手中的消防龍頭忘了關，回過神來的微生羽轉身就跑——卻恰好遇見了幾乎圍觀了全程的白蘭·傑索，白蘭拍著她的肩，居然誇獎了她。

　　濃硫酸遇水會發生什麼事情，微生羽再清楚不過。但是一想到歐泊粽子一般的手臂和虛弱的笑容，微生羽就一點都不後悔。

　　誰來了黑手黨是當天使的？那你應該去教堂。當晚，Reborn坐在微生羽的窗前，扶著帽檐對床榻上瑟瑟發抖的少女冷笑道：你不要以為阿綱和艾莉亞多麼仁慈……那也只是他們的容忍範圍內的事情，黑手黨的道義只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為止。一旦傷害到了身邊的人……呵，那個黑手黨的大空手上沒有上百條人命？

　　人xing自私，而黑手黨只是更加直白地表現了出來。

　　微生羽沉默良久，抬起頭，儘管手臂上的顫抖還未消去，臉上淚痕猶在，但是她的聲音卻在寂靜的夜裡無比清晰——

　　「……我不後悔的。」

　　愛麗絲是血淋淋的例子，所有的黑手黨女人幾乎都在第二天知道了消息。自愛麗絲毀容退學，所有的人都再也不敢欺負微生羽，更不敢動歐泊一根汗毛了。

　　Reborn說：看，效果很好，不是嗎？

　　她不是大空，所以沒有容人之量——但是沒關係，她有她自己的規則就好了。滴水之恩自然湧泉相報，反之，敵人犯我一厘，我便還他百丈！

　　閉了閉眼睛，將回憶壓回了腦海。微生羽含笑挑眉，「喲……看來你運氣不錯，整容很成功。」

　　這句話拉仇恨值的效果是顯著的——愛麗絲原本已經恢復了姣好的容顏一瞬間扭曲地和她身邊的怪物有的一拼：「微生羽——我告訴你！我這次參加巴厘安選拔戰，不是為了什麼雲守之位，而是為了取你性命！！！」

　　「和你的這些情人們一起麼？」

　　「呵……我可是得到了白蘭大人賜予的力量——」愛麗絲的臉上一瞬間露出了瘋狂的神色：就是因為眼前這個丫頭！即使她帶著力量和美貌回到了傑索，白蘭卻再也沒有擁抱過她一次……！！！

　　「上啊，小——」愛麗絲得意地揮動了鞭子，感覺到了微生羽沙子力量的鬆動，頓時一鼓作氣讓怪物們將手臂和雙腳從流沙裡拔了出來——然而微生羽卻在同一時間，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色。

　　「上車！」伴隨著微生羽的低斥，歐泊和克雷爾滿身狼狽地從黃沙中躍入車內，砰地一聲關上了車門，微生羽轉身便開車閃過了怪物們的攻擊，「克雷爾學姐換你來開車！歐泊幻術掩護我！」

　　「可惡！上啊，小的們！！！」

　　愛麗絲和微生羽之間的仇怨追溯起來可以寫一本書，倆人之所以敘舊，全是愛麗絲想拖延時間給「死莖隊」的怪物們強化肉體脫身，殊不知微生羽也在拖延時間，利用沙子將先前埋在沙裡的歐泊和克雷爾兩人從地下運到了自己的車裡——這其中對於火炎的控制力讓愛麗絲想想就有些心驚，更不可思議的是她居然還能同時保持火炎輸出拖住「死莖隊」！

　　「從今天開始，不要叫我『學姐』了！」「呸」地一聲吐掉了嘴裡的黃沙，克雷爾一摸臉，坐在駕駛座上扶正了眼鏡，然後毫無形象可言地對著微生羽揮拳大叫：「我會想到這個人畜系禦姐的！」

　　「快放過『禦姐』吧，她只是個孩子！」微生羽笑出了聲，隨即打開了法拉利的天窗，翻上了車頂，雙手一揚，發動火炎：「——【漩渦】！」

　　不再為了控制砂石運送友人而分神，微生羽這一次的流沙效果空前！克雷爾腳下一緊猛踩油門，直接沖出了流沙控制的範圍圈，在三人身後，整個沙漠一瞬間爆發出了驚人的紫色火炎，猶如巨大的海底漩渦一般疾速流轉，中心凹陷下去的地方帶動四周的砂石流動，猶如一隻張開了地獄之口的猛獸一般……！　　　　　　　　　　　　


☆、雲之戰場，無處不在（三）

　　（一）

　　車窗外是陰沉的雨空，潮濕而沉悶的空氣穿過轎車鋼鐵的皮殼湧了進來，讓人感覺透不過氣來。棕發藍眸的英俊少年面容蒼白，垂著頭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無聲地恢復體力。

　　被海水浸泡了太長時間之後的後遺症讓他幾乎無法動彈，歐文不僅嚴重缺水，而且之後在逃生過程中的大小傷口也因為海水的原因失血不少，直接表現就是少年的嘴唇呈現出了青白色的樣子，乾裂脫皮。

　　「居然沒有引來鯊魚……真可惜。」

　　坐在駕駛座上的葉萱眼看著少年一點點合上了雙眼，心中驀然一跳，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聽到了葉萱的聲音，原本已經昏昏欲睡的歐文一驚，睜開眼睛，強打起了精神，彎了彎唇角，卻沒有說話。

　　失血過多，嚴重脫水，體力流失過度……他現在的情況是多麼危險，歐文自己很清楚。同樣地，他也很清楚，一旦自己這個時候睡著，只怕要更加危險了。

　　——不僅僅是葉萱想到的那種「會直接這麼死掉」的危險；還有他手上戴著通訊器，要是因此招來了搶奪者……那麼……

　　少年的目光落在了後視鏡中，黑髮少女晶瑩明亮的雙眸上。那樣細緻而溫潤的光芒，和微生羽的剔透奪目相比，此時此刻卻更加令人心動，讓少年不自覺地想起了那來自東方同樣細膩溫潤的青花白瓷。

　　如果說現在的微生羽是奪目燦爛的朝陽，那麼葉萱……應該就是如同月亮一樣溫柔的女孩吧。

　　不同於前者有著燦爛的笑容和敢愛敢恨的淩厲性格，葉萱明顯更加懂得為人處事的道理，好像被打磨過的玉石一般溫潤如水，典型的東方大家閨秀。

　　不過……

　　張了張口，歐文的聲音顯得十分虛弱：「葉大小姐，你……有駕照嗎？」

　　因為關注微生羽，歐文習慣性地調查了她身邊所有的人——其中，葉萱更是重點「照顧對象」。歐文·盧切斯自認為記憶力在黑手黨精英裡也算是高手了，不然也記不住那麼多的資訊資料……可問題是：為什麼他就是不記得，葉萱有拿過駕照這麼一回事情？

　　「……閉嘴吧你！不肯去醫院還不能閉嘴省點力氣嗎？」沒有回答，「如同月亮一般溫柔的女孩子」（大誤）葉萱哼了一聲，繼續專心開車。

　　「……」那個可疑的停頓是怎麼回事？！歐文的頭上一瞬間冒出了些許冷汗——他想起來了……貌似葉宇軒也就是葉萱的爹，在女兒十歲的時候就送了一輛紅色的法拉利給寶貝女兒做生日禮物，然後……不出一個月，葉萱的車就被葉宇軒嚴令鎖到了葉家車庫的最裡面，終年不見天日。

　　——原因很簡單，某天，葉宇軒坐了一次女兒開的車……

　　歐文少年咽了口口水，伸手摸了摸車門——但願他不會死在這丫頭的手裡……

　　葉萱看見，一時大怒：「歐文·盧切斯！你那個眼神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等等！你看我幹嗎，看路——」歐文少年心驚膽戰地指著車前方的道路，話才說了一半，歐文臉色驀然一變，一把伸手拉住了葉萱，另一隻手迅速地打開車門，抱著葉萱從車上直接跳了下去！

　　「什——」雖然歐文已經極力阻止，但是在歐文伸手抱住她的一瞬間，葉萱還是清楚的看見了那一幕：車前窗一暗，在她飆車飆到時速120公里的這個時候，居然有一個人影倏然出現在了車前蓋上，隔著窗戶可以看見一個巨大而黑色人影——葉萱下意識地想要尖叫，而那人已經抬起手，一拳打碎了車窗玻璃！要不是歐文反應快，只怕那一拳會直接打在她的額頭上！！！

　　「——砰！！！」

　　失去了駕駛員，轎車被拿到黑色的人影起身時的一個借力帶歪了路線，徑直沖向了路邊的人行道，然後狠狠撞在了一棟大樓的牆壁上！「轟——！」地一聲，炸開的火花一瞬間刺痛了葉萱的雙眼！

　　「你似乎……是被微生羽整慘了，所以才不遠萬里地來找我這個重傷患的麻煩？」不著痕跡地將葉萱護在了身後，歐文斷斷續續地喘著氣，蒼白的面容上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容。

　　「——蘭迪·沃克？」

　　（二）

　　殺人這種事情，就好像是吸%毒一般，有一就有二，然後就再也停不下來。

　　——儘管微生羽已經不知道，那種被愛麗絲稱之為「小的們」的死莖隊怪物，是否還有資格被稱之為「人」。

　　然而這種怪物真的很難纏，就算將他們的大部□體埋在了砂石裡，但是暴露在砂石外面的頭部居然也可以增值伸長——然後以一種詭異好像沒有骨頭一樣的狀態，從各種防不勝防的角度，趁她不注意發動偷襲，好幾次都差點被愛麗絲得手。

　　「簡直像橡皮泥一樣！根本沒法兒手下留情——」再一次鬱悶地動手將一個變形伸長、不斷追擊著歐泊和克雷爾車子的頭部一腳踩入砂石中，微生羽眼眸中一瞬間閃過了赤紅色的殺意，下一秒，她果斷地腳下發力：「那麼，就請你去死吧——」

　　「哢嚓」一聲，從沙地的底層發出了骨頭崩碎的聲音，隨即微生羽厭惡地原地跳起，不等那個怪物的血液和腦漿滲出沙子，便已經一個後空翻，踩在了半空中的一片視線控制好的砂石上借力，朝著愛麗絲的方向迅速沖了過去！可惜棘手的是，那些怪物的反應也是極快的，幾乎在同一時間，它們或撲上來，或伸張了肢體，一瞬間就組成了一個肉牆，將愛麗絲護在了中間——女子尖銳而得意的笑聲從其中傳來，伴隨著一下下的鞭擊聲。怪物們怪叫著，肉體開始持續膨脹，隨即迅速地伸長肢體，對微生羽發動攻擊，微生羽只好回避退開。

　　「變%態。」暗罵一聲，微生羽咬了咬牙。論單打獨鬥，她早就可以拿下愛麗絲了。關鍵是，她的對手有七個：愛麗絲，加上六個死莖隊怪物——好吧，減去她剛剛幹掉的一個，算是六個變態。

　　似乎是吸取了之前死莖人被殺的教訓，愛麗絲這一次操縱怪物們的時候，將怪物的頭部縮小了，然後用那橡皮泥一般可以任意伸縮的肉體護在了四周……那場面真心要多噁心有多噁心，就好像整個頭一點點縮進了身體裡……

　　「Sa，差不多該上了呢……小的們！」愛麗絲囂張的笑聲伴隨著一聲聲鞭打聲，落在微生羽耳中顯得尤其刺耳，「——幫我，把通訊器搶過來吧！」

　　——該怎麼辦呢……就算她可以一直應付那些怪物，也不是辦法啊。重要的是愛麗絲……可那女人站得遠遠的，一動不動，還會有意避開戰場……真特麼的……

　　心中微微有些焦躁，少女眯著眼睛，咬了咬唇角——如果是Reborn，一定會有辦法的吧……就好像，那個時候……

　　「——阿羽，你試著用這把水槍，來打中列恩的尾巴。」

　　伸出手，身著黑色西裝、頭戴寬邊帽的小嬰兒轉過身，將手中的槍遞給了微生羽，唇角卻揚起了一絲狡黠的弧度，充滿鬼畜意味地道，「失敗的話，可是要受罰的哦~」

　　「誒……這有什麼難的。」毫無壓力地從Reborn的手中接過了手槍，已經接受過了可樂尼洛和拉爾的槍法訓練，微生羽笑眯眯地決定要給Reborn一個驚喜——列恩的確敏捷，但是比起可樂尼洛的法路歌，蜥蜴無論速度還是力量、活動空間各個方面都要差一點……

　　這麼想著，微生羽對著Reborn帽檐上的綠色小蜥蜴微微一笑：「請多指教咯，列恩。」

　　綠色的小蜥蜴眨了眨那雙晶瑩通透的大圓眼睛，吐了吐小舌頭，然後迅速地躍起，伴隨著Reborn的一聲「開始」，微生羽信心滿滿地舉起了手槍，上膛，瞄準——很好……

　　「嘭——！」

　　下一秒，微生羽被身後迅速出手的Reborn一拳揍飛！

　　「痛痛痛痛——！！！Reborn你這混帳做什麼啊QAQ！！！」儘管在Reborn靠近的一瞬間，微生羽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只好在最後一秒將手槍交到了左手，擁右手臂護住了要害。然而儘管如此，微生羽整個人還是在一瞬間被這個偽嬰兒整個打飛了出去，狠狠撞在了一邊的山石上。

　　「哦……不錯嘛，居然沒有丟掉手槍，算你在可樂尼洛那傢伙手上還有點進步。」

　　原地輕巧地落地，小嬰兒看著微生羽抽著冷氣扶著身後粗糙而堅硬的石塊，原地站直了身體，這才開口回答了她方才的話語：「我說了，要你打中Reborn的尾巴……任何的情況，包括在我的攻擊之下。」

　　「這簡直是作弊啊……D級任務一下子變成了S級任務的衝擊啊我靠……」

　　愣了一秒之後，微生羽直接側頭躲開了Reborn迅猛如風一般的一腳——被Reborn踩中的山石瞬間碎裂成了一地石屑，微生羽看得心驚肉跳：「你在謀殺！！！」

　　「戰鬥本身就是以殺人為目的的，你忘了我是做什麼的嗎？呆羽。」輕輕鬆松地轉身，Reborn再次沖向了微生羽的方向，「要是手槍被我打碎了，你就徹底完了哦~」

　　「——切。」

　　原地躍起，微生羽的眼睛眯了一瞬，然後一個迴旋踢和Reborn正面迎了上去。兩人一觸即分，同時收回了力道——這也算是一種師徒的默契了，同時用火炎發力，誰都討不到好，知道結果就一起換攻擊方式了。

　　「不錯嘛，看架勢，好歹可以不給拉爾丟臉——」Reborn話音未落，微生羽卻已經一言不發地先發制人，朝著小嬰兒的方向攻了過來，紫色的火炎從匣兵器中倏然湧出，少女哼了一聲：「開匣。」

　　「……」嘴角微微一彎，小嬰兒迅速地後退，躲開了一波來自少女的攻擊——就讓他，來衡量一下吧……微生羽……

　　只要她還處在Reborn的攻擊範圍內，那麼不要說射擊了，連瞄準列恩的可能性都沒有——畢竟列恩和Reborn的默契可不是一兩天培養出來，再加上Reborn自己就是最好的神槍手，對於槍戰的掩護本領絕對在整個黑手黨都首屈一指，還有列恩那坑爹的作弊能力（你妹它居然還變換身體形狀！）……微生羽想，遠端射擊是不要想了，唯一的辦法就是……

　　——讓它，自己送上門來。

　　——讓她，自己送上門來。

　　淡金色的長髮在夜色中飛揚起伏，少女的嘴角輕輕揚起，彎成了一個與Reborn極為相似的弧度。

　　愛麗絲恨她入骨，她的話，絕對比列恩更容易上當——不是嗎？

　　再度點燃了火炎，微生羽銀灰色的眼眸中，淩厲如同刀刃一般的光芒一閃即逝，下一秒，她整個人消失在原地，身形直接出現在了死莖隊的頭頂上！落下的同時，少女的手在空氣中無聲地一抓，隨著她的心意，無數細小的沙粒一瞬間憑空彙聚成了一把武士刀的形狀，被微生羽挾著落下之勢，朝著死莖隊的一個怪物當頭斬下！！！

　　一時間，鮮血四濺。

　　（三）

　　「——轟！！！」

　　震耳欲聾的爆破聲伴隨著劇烈的震盪，黑髮黑眸的少女腦海中一瞬間有了半秒的滯澀，耳邊長久地迴響著忙音一般的聲音，她惶然地站定了腳步，下意識地回頭看去——只見她身後，遠遠地，還可以看見兩個身影你來我往地戰鬥著……

　　「一會兒炸彈啟動的時候，你立刻就跑，越遠越好，越快越好。絕對別回頭看。」

　　爆炸之前，歐文的聲音驀然在她的耳畔響起，隨即一個冰冷的環狀機械被他塞到了她的手中，「把這個，交給微生羽吧……路上要是遇到有人為難你，記得報彭格列家族的名字。」

　　「可是你……誒？『彭格列……家族』？」

　　皺著眉頭，葉萱從歐文的身後探出頭，試圖看到少年的表情——可惜，她只能看見對方蒼白到幾乎沒有血色的側臉。

　　「你見過的吧……沢田綱吉那傢伙。」輕輕笑了一聲，歐文的藍寶石一般的眼眸中卻沒有絲毫的笑意，「他那麼喜歡微生羽，一定會保護你的。放心。」

　　「你到底——」

　　「——走。」

　　然後就是，轟然的爆炸聲。

　　葉萱怔怔地站在那裡，周圍是由於爆炸而恐慌起來，拼命開始逃跑的人群——她知道，因為蘭迪之前見過她，甚至還想要綁架她去威脅阿羽，所以是認得出來她的；可是被歐文的爆破一驚擾，只怕在這樣慌亂的人群中，就很難抓到她了。

　　歐文·盧切斯……那個虛弱不堪的少年，竟然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做出了這樣周詳的安排。

　　——這就是，黑手黨嗎……

　　聰明厲害，強大……到悲哀的境地。

　　如今的阿羽，只怕也是一樣的……畢竟，厲害如歐文，竟然也被她幾乎去掉了半條命——只不過，她永遠不會把那一面在她面前表現出來罷了。

　　其實葉萱是知道的，無論是父親還是微生羽，甚至是跡部景吾，或多或少地，都隱瞞了她一些事情……一些他們認為，沒有必要讓她看到的事物，然後期望她可以留在那個最純粹的世界裡。

　　可是——

　　爸爸和跡部家，到底和阿羽達成了什麼樣的交易，她不知道也暫時不想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沒有遵照歐文那傢伙的囑咐，她回過了頭，然後，看見了他被打傷。

　　鮮血和內臟的碎塊，從少年的口中噴湧而出，以焦黑的牆壁和尚未燃盡的火焰為背景，顯得很有幾分悲壯的感覺——儘管被微生羽廢去了雙手，但是殺人機械到底是殺人機械，歐文又受了重傷……

　　葉萱突然覺得，自己無法坐視不管。

　　無論是出於她自己那種，被微生羽戲稱為「聖母瑪利亞附體」的寬容性格，亦或者是之前歐文為了救她而做出了犧牲……還有，那一點點，她自己都不敢確定的朦朧好感……

　　——阿羽知道了的話，會生氣吧……

　　心虛地拿起了微生羽之前留在宿舍裡，外套口袋裡的手槍，葉萱有那麼幾秒鐘有點摸不清楚怎麼開槍，不過好在她身邊的保鏢常用，仔細回憶一下立馬拉開了保險。

　　——阿羽的話，生氣就生氣吧！反正，關於阿羽自己跑去做黑手黨的事情，她還沒找她算帳呢……！！

　　「砰……！」

　　尖銳的槍聲一瞬間壓過了人群的嘈雜，雖然沒有準頭，卻成功地引起了蘭迪的注意力。野獸一般的男人危險地側過頭，陰沉地看向了人群中的黑髮少女。

　　「……白癡……嗚！」

　　眼看著葉萱將那個通訊器手錶在手中朝著蘭迪晃了晃隨即轉身就跑，歐文愕然。倘若是別的黑手黨處在蘭迪的立場上，絕對會立馬抓歐文做人質要脅葉萱，不過……蘭迪很顯然把葉萱歸為了微生羽的人手，眼神一暗，居然扔下歐文就直接追了過去。

　　「——這下糟了……要是那個白癡被追上，只怕——」喃喃地說著，歐文苦笑著扶著牆壁，站起身來，「只好，通知微生羽了嗎……？」

　　——只怕她，不願意相信他啊……！

　　歐文拿起手機的一瞬間，心中，有生以來第一次，對於別人的不信任產生了恐懼……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2:14

☆、雲之戰場，無處不在（四）

　　（一）

　　鮮豔而刺目的火光擦過臉頰，黑髮黑眸的少女一瞬間驚出了一身的冷汗——若不是她剛剛因為腳下一絆，身子微微歪了一下，那一槍就會準確地命中她的頭部吧？

　　沒有時間為這樣的小小的劫後餘生慶倖，葉萱的心裡，此時此刻只有與死亡擦肩而過的強烈恐懼和緊張的窒息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爆炸消耗了太多氧氣的緣故，她總覺得周圍的一切一瞬間都變得那樣地稀薄，呼吸急促到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心臟一下下狠狠撞擊著胸口，發出「咚咚」地聲響，在少女的意識裡竟然是那樣的清晰。

　　葉萱不敢回頭看，因為那樣無疑會造成她動作的遲緩。對方是連歐文這樣的黑手黨都不敢直面鋒芒的殺手，她先前也算是親身體會過蘭迪的殺人技術的——儘管因為那個叫做「歐泊」的女子她得以僥倖逃過一劫，但是葉萱並不指望這一次，再有人可以出手，救她於水火。

　　踩著槍聲逃跑的感覺是什麼？葉萱只能說，想像吧，有一隻手緊緊地攥著你的心臟，一攥一松，一攥一松……那感覺真的是生不如死。

　　——但是……既然這個叫做「蘭迪」的人追了過來的話，那麼歐文就會……安全了吧？

　　單手撐住樓梯的欄杆，吸取教訓，葉萱原地躍起，直接越過欄杆跳到了下一層——落地時，炙熱的子彈再一次從耳邊呼嘯而過，少女的手臂下意識地一軟，幾乎是以一種狼狽不堪的姿態摔在了臺階上，膝蓋頓時被磕破了一個大口子，鮮血爭先恐後地湧了出來。而少女也只能忍痛捂著膝蓋，僵硬笨拙地直起身子，抽了一口冷氣，剛要移動身體，卻在下一秒整個人僵硬在了原地——

　　冰冷的槍口直直地抵在了黑髮少女的後心處，蘭迪的聲音在空空蕩蕩的樓梯道裡顯得是那麼的清晰和……恐怖……

　　「把通訊器交出來。」

　　……果然啊。自己這才逃了不到五分鐘吧？真是愚蠢的舉動呢……

　　緩緩將捂在傷口上雙手越過頭頂舉了起來，葉萱強自鎮定地轉過身，迎上了蘭迪仿佛無機質一般沉黯無光的雙眼，深深吸了口氣方才鼓足了勇氣開口：「你……覺得我會在明知不敵你的情況下，將通訊器帶在身上嗎？」

　　看見蘭迪臉上的表情瞬間怔了一下的樣子，葉萱咬了咬牙，「我可以把那個東西給你，但是相對的，作為交換——唔！」

　　不等葉萱把話說完，強烈的颶風從二人的身側襲來——碎石和灰塵讓蘭迪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而就是趁著蘭迪眯眼睛的一瞬間，歐文飛身而上，一把將葉萱的頭部護在了懷裡，一個飛撲滾地將葉萱再一次從蘭迪的眼皮子底下救走；憤怒的蘭迪連忙瞄準歐文連連開了好幾槍，可惜由於颶風的緣故卻又盡數打空。

　　「歐文，你為什麼——」

　　「快逃，白癡。」

　　雖然受了傷，但是在利用火炎強行激發了身體沉睡的機能之後，歐文的靈敏度竟然比葉萱還要強悍。站起身，一把拉起了葉萱，歐文趁著蘭迪被自己的「雲龍卷」阻住的空當，回過了頭，看著黑髮黑眸的少女，張了張口，最終還是一字一頓的說道：「……你不能有事。」

　　「你為什麼不逃？」

　　而回答她的，擦肩而過的風聲和少年久久的沉默。

　　千里之外的內華達州，微生羽的手機在早已化作一片廢墟的高級賓館的遺骸中輕輕震動著，發出微弱的音樂聲……只可惜，下一秒，被烈火燃燒坍塌的天花板就將這微弱的聲音徹底吞沒……

　　（二）

　　「——去死！！！」

　　單腳落下時狠狠踩碎了一個怪物的肩膀，但是很快，她又因為另一隻怪物扭曲的手臂不得不轉移落腳點——在愛麗絲對這些怪物一次次地強化肉體之後，微生羽的雲砂的束縛力卻隨著少女火炎的透支一點點消退著……至此，遠遠看去，微生羽竟然隱隱陷入了劣勢。

　　「可惡……」坐在車裡，克雷爾咬牙就要踩下油門沖過去，「這樣下去——」

　　「等等，克雷爾小姐。」

　　出乎克雷爾的意料，一向最是關心微生羽的歐泊居然攔住了她的動作，「阿羽說了吧……要我們遠遠看著就好。」

　　「歐泊，我們不能再袖手旁觀了……這場雲守選拔戰根本不是什麼單人作戰比賽，而是各個家族代表的團體戰啊！」眼看著微生羽又一次險險地從三個怪物的合擊的縫隙之中險險逃脫，克雷爾只覺得自己的心臟一瞬間都漏了一拍：「要是剛剛，愛麗絲守在那個縫隙的話……阿羽絕對會死的……！歐泊！你到底——」

　　「——愛麗絲也是這麼想的。」

　　冷靜地制住了克雷爾的動作，歐泊的藍寶石一般的眼中瞬間閃過驚歎：「我知道阿羽還有一個肯尼希交給她的匣兵器……她和Reborn先生他們一起訓練的時候，最喜歡用它來放冷招。」

　　猶記得，當初她從黑手黨樂園訓練歸來的時候，Reborn的測試……那個時候也是，突然改變了戰鬥方式，好像忘記了原本的目標一樣……

　　——故技重施……終於，坐不住了嗎。

　　再一次單腳落在了一個怪物的肩膀上，整套攻擊防守的路數幾乎是與先前如出一轍，餘光處可以瞥見愛麗絲蠢蠢欲動的身影，已經守在了那個自己故意留下的破綻處——微生羽在半空中點燃了指環，無聲地將火炎輸入了先前藏好的匣子裡。

　　身體在半空中失去了重心，三道攻擊來自三個怪物扭曲的手臂，伴隨著低沉的怪吼聲……好奇怪啊，明明是之前連校園鬼故事都會被嚇得不敢單獨走夜路的她，現在居然會這樣的鎮定。

　　還有殺人……

　　一直告訴自己「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如今的她，已經不能在用這樣的話語安慰自己了吧？不過沒關係啊……因為，就算被恐懼和鮮血圍繞，至少，她明白了什麼才是更重要的。

　　「歡迎……」

　　低聲喃喃著，微生羽毫不意外地看著手執鞭子的愛麗絲朝著自己落下的方向迎了上來，燃著紫色雲之火炎的鞭子朝著自己的脖子狠狠卷來，對方眼中殘忍而嗜血的殺意，終於讓微生羽放下了心底最後一抹不安。

　　「——光臨！」

　　刹那間，一道迅猛更甚電光的紫色雲之火炎從微生羽的匣兵器中疾馳而出，硬生生地將愛麗絲燃著火炎的鞭子狠狠打碎，然後，如同子彈一般瞬間打穿了愛麗絲的頭部！！！

　　那極致的速度，曾經一度將Reborn的帽子打落！一瞬間肉眼都無法捕捉的攻擊，取人性命於彈指之間——哪怕只是遠遠看著，那狠厲的殺招也讓克雷爾和歐泊心底微微一凜。

　　「不愧是……肯尼希的得意之作。」

　　幾乎是一瞬間，戰鬥結束。

　　失去了愛麗絲的火炎支撐，那些原本好像生化怪物一般的「死莖隊」紛紛好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萎靡了下去，癱軟在了地上，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微生羽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下手取他們的性命。

　　那道從微生羽匣子裡疾馳而出，極其耀眼的紫色光芒，在半空中打了個迴旋，直接回到了微生羽敞開的紫色金屬匣子裡。淡金色長髮的少女收回手，抬手撣了撣自己身上的沙粒，回過頭看去，正迎上了兩雙求知欲極強的大眼睛……

　　「——阿羽的升級匣，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

　　想到之前被阿羽拿著小紙盒，好像蠶寶寶一樣養在筆袋裡的紫色毛毛蟲，饒是歐泊也受不住如此巨大的轉變反差……

　　說到毛毛蟲——歐泊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等等，你的匣兵器不會是——可是那樣的速度也太誇張了吧？！」

　　「肯尼希教授說，它會隨著火炎主人的性格和特點一邊進化，一邊變化自己的力量。」

　　將紫色的匣子在掌心緊了緊，微生羽抬起頭，微微一笑：「說不定，我原本就是這樣的人吧……渴望著一把，最迅猛也最銳利的刀刃。」

　　察覺到微生羽語氣裡那一抹淡淡的自嘲意味，歐泊和克雷爾愣了愣，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阿羽似乎，有點不太對啊……

　　認識微生羽的人，可以說她是白癡，可以說她腦子不好，可以說她混帳……可是，「嗜殺」這一點，無論如何，都不能和她搭上邊吧……

　　愛麗絲的屍體邊上，微生羽面無表情地彎下腰，將女子漸漸冰冷的身體翻了過來，取下了對方手腕上的通訊器。用愛麗絲的衣服拭去了血跡，她將通訊器調整了一下，俐落地扣在了手腕上——隨著「滴滴」兩聲輕響，微生羽手腕上的兩個通訊器上面綠色的小燈一起閃了一下，隨即從通訊器裡響起了切爾貝羅機械的聲音：「【確認資料無誤，彭格列家族的微生羽，進入第三局。第三局開始。請您現在即刻做好準備。】」

　　「『做好準備』？什麼意思——嗚！嘶——」

　　「阿羽！」「阿羽！」

　　微生羽驚訝的話語還未說完，下一秒，她感覺到兩個通訊器的背面，有兩道冰涼而尖銳的疼痛瞬間狠狠紮入了手腕，伴隨著歐泊和克雷爾二人的驚呼聲，原本就耗去了不少體力和火炎的淡金色長髮少女身形一軟，幾乎站立不穩，摔倒在地！

　　「這是……什麼……？」

　　眼前的景物已經開始微微有些模糊，微生羽強自維持著清醒，咬牙對著通訊器道：「這是……什麼意思……」

　　「【第一個目標鎖定，完成。】」

　　沒有理會微生羽的疑問，切爾貝羅無機質的聲音自顧自地從通訊器裡傳了出來，而切爾貝羅說出的話語，卻讓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和扶著她的兩個女子臉色瞬間蒼白——

　　「【從即刻起，巴厘安暗殺特殊部隊將集體對所有進入第三局的候選人進行追捕。兩個通訊器都被毀壞視為失去資格，死亡視為失格，所有非候選人參與戰鬥者無條件格殺。】」

　　「『集體追捕』……！」歐泊和克雷爾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無……無條件格殺』？！」顯然，微生羽關注的重點有點不太一樣……

　　「【沒錯】。」切爾貝羅難得好心情地回復了微生羽的話，「【擊敗任意一個巴厘安守護者，都可以拿到解開『DEATH HEATER』2號精神毒素——也就是你現在所中毒藥的解藥，注射後每十二小時發作一次，每次十分鐘，發作時即為現在的狀態：全身疼痛，動彈不得，失去一切戰鬥力；三天不注射解藥便會死亡，視為失格。不過每個守護者手中只有一份解藥。候選人之間可以互相破壞通訊器，最終留下的人，即為通過選拔。】」

　　——還要打敗才能活命？這是什麼強買強賣的道理？不是應該先說明規則再問是否參加嗎？！

　　（三）

　　微生羽靠在粗糙的沙堆中，撫著額頭，艱難地分析著眼前的境況：也就是說，她現在最重要的是活命——打敗一個巴厘安的守護者，拿到解藥；然後才是保住通訊器，拿到資格；最後就是——如果她可以支撐到那個時候的話——破壞其他通過第三場的守護者的通訊器，直到只有自己有資格，才能真正丟掉「候選」兩個字。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

　　伸出手，微生羽輕輕地推開了歐泊和克雷爾扶著自己手臂，語氣卻是無比的堅定和認真。

　　「你們……現在馬上，離開這裡！」

　　她還記得，之前切爾貝羅的話語——「目標鎖定」。

　　——也就是說，微生羽現在，隨時有可能被巴厘安的人找上門來。切爾貝羅已經說了「所有非候選人參與戰鬥者無條件格殺」，她又怎麼能讓歐泊和克雷爾在這個時候待在這樣的危險裡？

　　「你的意思是，讓我們丟□中劇毒的你，然後自己去逃命？」

　　果斷地再次扶住了微生羽搖搖欲墜的身體，歐泊哼了一聲，「你也太小看我們了……就算來的是巴厘安，我們兩個人聯手，也不一定會輸！」

　　「我的意思是……」

　　微生羽扶住了額頭，神經性毒素侵襲速度太快，她幾乎無法保持頭腦清醒——比如剛剛，就說了一個很白癡的問題……歐泊和克雷爾，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候離開她？尤其是在知道了規則之後，她應該想個藉口支開——

　　可惜的是，微生羽這邊還在緊急調動腦細胞，那一邊，克雷爾一反常態地抓起了微生羽手臂上的通訊器，對著切爾貝羅道：「請問，我們現在在這裡的對話，巴厘安的各位應該都是聽得見吧？」

　　被克雷爾公事公辦的聲音怔了一下，切爾貝羅隨即應聲道：「【是的。為了公平起見，全過程巴厘安的成員們都會進行監控】。」

　　「這樣啊……」

　　深深吸了一口氣，克雷爾突然抬高了聲音：「巴厘安的你給我聽著！不就是區區『DEATH HEATER』2號精神毒素嗎？！你們那點小心思我還不知道？不就是因為當年雲雀恭彌在中毒的情況下還自己拿到了戒指嗎？！不就是指環爭奪戰的團體戰群輸給了十代目家族嗎？！居然記到現在！還拿來做選拔內容？！！我告訴你們！阿羽現在受的罪，以後我絕對會完完整整地還給你們的！！！巴厘安雲守的位置，除了微生羽，沒有人有資格！！！」

　　一口氣說完，克雷爾不等切爾貝羅那邊做出反應便迅速地關掉了通訊器——抬起頭，克雷爾正對上了淡金色長髮少女一臉愕然的表情。

　　「學姐，你這樣……」

　　「這樣子的話，我就徹底得罪巴厘安了哦。」蹲□，一直以來嚴肅而幹練的棕發美女露出了一個難得的淘氣笑容，「要是和阿羽你分開的話，會死得更快呢……所以，阿羽你來保護我吧！」

　　「克雷爾，你太亂來了……」

　　猜到了克雷爾要這麼說，微生羽頓時露出了頭痛的表情：「那什麼……這樣子的話，巴厘安會第一個來找我們吧？」

　　十分鐘的發作時間已經結束了，微生羽緩緩恢復了體力，有些無奈地看著眼前頑固的二人——克雷爾的做法無疑讓歐泊覺得萬分解氣，倘若微生羽再趕她們走，只怕歐泊就要拿起通訊器把克雷爾的話給添油加醋再說一遍了……

　　「不用擔心，我也不是隨便亂喊的。」

　　眯了眯眼睛，此時此刻的克雷爾與剛剛淘氣胡鬧的樣子判若兩人，看似胡鬧的舉動實則帶著微生羽和歐泊完全沒有想過的意味——

　　「以巴厘安雷之守護者列維·亞當的性格，我這麼挑釁巴厘安的權威，絕對會讓他第一時間趕過來。他是巴厘安幹部裡面綜合實力最弱，並且性格也最好掌控的人。他的話，絕對不會算著阿羽你的毒發時間專門來，不出兩個小時，他絕對會出現在我們的面前，嚷嚷著要殺了我以維護Xanxus的尊嚴的。在此之前，我和歐泊進行警戒，阿羽你趁現在儘量休息以恢復體力。」

　　微微一笑，克雷爾用一種篤定而驕傲的語氣做了最後的總結：「阿羽你是第一個進入第三局的候選人，所以列維·亞當手裡的解藥絕對還在。以阿羽你的實力，拿下列維·亞當手裡的解藥，應該不是問題。」　　　　　　　　　　　　


☆、雲之戰場，無處不在（五）

　　（一）

　　八年前，一場以彭格列十代家族和巴厘安的生死對決，成王敗寇——微生羽毫不懷疑，倘若勝者是Xanxus，那麼就算沢田綱吉是沢田家光的兒子，那麼也必然沒有活命的道理。

　　中國古代有一句話，叫做「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能夠任由曾經兩次試圖推翻彭格列的巴厘安留存於世，甚至給予大權……微生羽想，這也是彭格列的大空所強大的地方之一吧。

　　無論是已經退居幕後的九代目，還是沢田綱吉。

　　巴厘安的地位相當於彭格列家族的二把手。巴厘安的守護者們甚至還有著自己的辦公室和職位，在彭格列內部甚至可以和獄寺等人平起平坐，這簡直就是一個國家兩個王朝一般的感覺——她不知道是應該笑沢田綱吉天真幼稚，還是佩服他用人不疑。

　　那一場持續了將近一個星期的指環爭奪戰，使得整個並盛町幾乎要被夷為平地——微生羽不知道當時雲雀恭彌是怎樣的一個暴走狀態，她只知道：從那以後，巴厘安就一直處於沒有雲之守護者的狀態（囧）……

　　「那麼，按照克雷爾的說法，八年前的對戰規則是，同屬性的守護者對決……」曾經連坐在水泥地上都要鋪一層報紙的微生羽，現在渾身髒兮兮地躺在沙地裡都毫不在意了，「等等，克雷爾，我沒記錯的話……八年前藍波只有……五歲吧……」

　　滿頭黑線地扭過頭，微生羽囧囧有神地道：「……他打敗了那個列維·亞當？」

　　「列維贏了。」克雷爾很認真地說著，然後就在微生羽汗顏地松了一口氣之後，明顯是故意地補充了一句：「是慘勝，差點死掉。」

　　微生羽：「……啥？」

　　——巴厘安的隊長級別有那麼差勁的麼……她總覺得自己還沒有遇到Reborn的時候掄花瓶就可以完爆藍波啊……而且還是現在的藍波！

　　「所以我說，列維·亞當算是現任巴厘安幹部裡面綜合實力最差的了。」總結性地攤了攤手，克雷爾似乎完全忘了自己連列維的實力都沒有的這回事，「為了保命，阿羽你先從他那裡下手吧。」

　　「嗯……」

　　沉吟了片刻，微生羽毫不猶豫地點了頭——就好像同樣買一個蛋糕，一個五毛錢一個一百塊，品質相同的情況下誰都知道該怎麼選擇。欺軟怕硬？拜託，被巴厘安組隊群刷，她才是被欺負的那一個好嗎！

　　眼看著克雷爾和歐泊開始在她附近設置陷阱和爆破裝置，微生羽眨了眨眼睛，隨即安心地進入了淺眠狀態——接下來，就等解藥君自己送貨上門了。

　　荒漠冷月，血染黃沙——這樣肅殺的景況，實在是讓身為前武俠小說迷的微生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些小說裡的古代戰場……而事實也相去不遠：在她剛剛親手殺死了一個傑索家族候選人之後，很快，巴厘安的成員們就要到了。

　　儘管藥效已經消退，但是毒藥發作的酸痛感還隱隱留存在肌肉的神經脈絡裡一般……微生羽沉了沉眼神：她從小就喜歡凡事自己掌握，更何況是此時此刻身為黑手黨的自己……並非是不信任歐泊和克雷爾的保護，只不過那種全身無力什麼都不能做的感覺，她不想面對第二次。

　　（二）

　　「……和你在一起的男人，一定都會覺得很挫敗吧。」

　　靠在沾滿灰塵的地下室牆壁上，歐文垂下目光，看著自己面前自顧自撕了一條自己的衣服袖子開始包紮膝蓋上的傷口——歐文苦笑一下，他想到了自己情報裡關於葉萱之前那一次失敗的戀情，儘管那個時候，他單純只是因為微生羽揍了那個男生而想要因此瞭解微生羽的性格。

　　可是現在，看著眼前全身帶著灰塵血污、卻有一個人自己包紮傷口的葉萱，他突然又莫名地想起了那件事情……

　　女孩子的堅強分很多種。這一點，歐文在黑手黨見得慣了——雖然很多男人在選擇情婦的時候，都會選擇那些嬌媚柔弱的女子，但是想要長時間在這個世界待下去，就不可能只有嬌媚柔弱。

　　在黑手黨的暗語中，「情%婦」對應著「絲絨」——沒錯，很多時候在黑手黨看來，情%婦就是像絲絨一樣漂亮柔軟、可以隨意拿捏的女人，她們不過是黑手黨生活中錦上添花的花邊，而真正可以站在黑手黨身邊的女人，必須要有拿起槍的勇氣。

　　——比如微生羽。想想她和沢田綱吉的關係，歐文就可以猜到Reborn這個黑手黨第一殺手想要做的事情：把微生羽培養成一個可以站在沢田綱吉身邊的女人。不然的話，憑沢田綱吉他們的本事，只要微生羽不是什麼不三不四的女人，想要把彭格列十代目鍾情的女人放在彭格列的管理高層也不是什麼難事，獄寺隼人他們也不會有意刁難她。可是，無論是彭格列們，還是微生羽自己，都同時選擇了一條最艱辛的道路。

　　歐文想，微生羽的話，是由於自尊吧；至於Reborn……十有八九是有了笹川京子這個前車之鑒。

　　如果說，把沢田綱吉和迪諾培養出來是Reborn的驕傲，那麼笹川京子的事情，無疑是Reborn的一大疏忽——笹川京子和沢田綱吉一起長大，根據歐文的調查，出於義大利男士血脈裡優待女式的習慣，Reborn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那就是放任了這個柔弱而單純的女子和沢田綱吉的感情發展。他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沢田綱吉的身上，卻默認了彭格列對那個少女的過度保護，從而差一點一手促成了彭格列十代目的崩潰。

　　——【好在還有微生羽】。想來，在微生羽剛剛出現在彭格列十代目身邊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是這麼想的吧？幸好，在笹川京子之後，還有一個微生羽。

　　所以這一次，Reborn和拉爾·米爾奇他們是絕對不可能再重蹈覆轍了——就連六道骸，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答應用那樣殘忍的方式對待説明了庫洛姆的微生羽。那也算是典型的六道骸式的報答了吧。

　　而笹川京子的轉身離去，無疑是她與沢田綱吉最好的結局了——歐文不知道她會不會變成那些和絲絨一樣的女人，但是歐文見過那個有著橘色長髮的女子，她的眼睛裡也有她的堅持，可惜這份純粹永遠不可能和沢田綱吉的正義達成一致。

　　……就好像，他和葉萱的正義，只怕也不可能有什麼可以互相退讓的地方一樣。

　　歐文低著頭，看著眼前低著頭為自己將傷口裡的碎石挑出來的葉萱，突然自嘲一笑。

　　出生之時，他被父親捨棄；母親離世，他又遭到父親追殺；船沉的時候，他也是唯一一個沒有人去扶的傷患……莫非他真的，不值得最好的東西嗎？

　　緩緩地收回了手——感覺到對方的意圖，葉萱有些疑惑地抬起頭，皺著眉頭：「歐文，你的傷必須儘快處理。」

　　「那個的話……無所謂。」

　　深深吸了一口氣，棕發藍眼的少年用一種夾雜著決然、遺憾和自嘲的眼神，深深地看著眼前的黑髮少女，發覺她原本柔順而黑亮的長髮，在灰塵和雨水的洗禮下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吹彈可破的皮膚上也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不少擦傷和泥土。歐文知道，無論如何，微生羽都不會希望葉萱和他在一起的。

　　而他，不想再被一個人丟下。至少在這場選拔戰裡，他不想因為自己一時的好感和欣賞，錯過了與微生羽合作的機會，所以……

　　「你剛剛問我，為什麼不一個人逃走，為什麼救你，我現在就回答你。」

　　人一輩子，總要有那麼些時候必須選擇口是心非。而歐文經歷的太多，以至於根本不需要什麼演技，也不需要壓抑呼吸，就好像喝水吃飯一樣自然，自然到了悲哀的地步。

　　葉萱下意識地頓住了動作，那雙澄澈明亮的水潤黑眸中，驚訝、羞怯、疑惑、迷茫和期待……無數情感交雜在一起，可惜她這一次，註定要失望了。

　　「——因為你是微生羽的朋友。」

　　「我要是保護了你，對於我和她的結盟應該能增加不少成功率吧？」

　　堂而皇之地將心愛女孩子推開的感覺是什麼？歐文只覺得嘴裡發苦。但是這一點苦，和他在海水中提心吊膽地沉沉浮浮相比，實在差的太遠了。

　　有那麼一瞬間，歐文覺得葉萱是想抬起手給他一個耳光的；不過好在葉萱考慮到了周圍的情況，再加上她從小受到的良好禮儀教育，她沒有真的做什麼。

　　她只是站起了身，彎著腰用雙手捂著受傷的膝蓋，背了過去——良久，葉萱才平靜地點了點頭，用那種初次見面的口吻道：「我知道了……那麼，快點出發去拉斯維加斯吧。」

　　——那樣的動作，歐文突然覺得，自己的身上也有某一處在拼命地疼痛，好像挨了一槍一樣……可是那個地方，叫做「心臟」，一旦中槍，就再也沒有救治的機會。

　　（三）

　　克雷爾不愧為前門外顧問軍師一般的人物，就連亂來，都有著很直接的目的性——這一點讓沢田家光的都十分欣賞，可惜被自家未來的兒媳婦一刀挖了牆角，沢田家光大叔有苦不能言。

　　Visconti對此委婉地表示了十萬分地幸災樂禍，他一直沒有忘記早在微生羽還是個金髮小蘿莉的時候，CEDEF的首領大人就試圖誘%拐的事情。

　　而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列維·亞當十分給力地沖向了Xanxus的身邊，大聲表忠心要求前去「殺了那三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渣滓」之後，被還沒睡醒的Xanxus用一盤子肉湯揍飛了出來。在巴厘安眾人習以為常的眼神中，列維大叔用他那不可思議的大腦回路將這盤澆了他一頭一臉的肉湯當做了BOSS對他的許可和期待，然後一番自我勉勵之後，殺氣騰騰地拿起了他的一大把電氣雨傘和匣兵器，往微生羽的方向飛奔而去。

　　「嘛……也算那個微生羽倒楣，」漂浮在半空中，霧屬性的彩虹之子哼了一聲，意有所指地看向了身側的貝爾·菲戈爾——他顯然還沒有忘記之前兩人的賭約，「有那麼個會招惹是非的手下……犯到了BOSS的權威，列維那傢伙，這回絕對不可能手下留情的。」

　　「啊啦啦~」

　　介面的魯斯裡亞習慣性地扭了扭腰，很是無奈一般地歎了口氣，然後很是惋惜地看著監視器上閉目養神的淡金色長髮少女：「真是可惜了……難得有那麼一個小女孩想要加入巴厘安呢~」

　　「不過想不到啊，那種程度的小丫頭竟然第一個進入第三局……」撫摸著手臂上如同白骨一般森然的利刃，斯誇羅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僅僅是一年多的時間，Reborn這傢伙，還真是培養出來了一個不得了的傢伙啊……」

　　猶記得一年之前，少女在從六道骸幻覺中脫身而出的時候，那種蒼白無力的絕望神情；可是一年之後，她居然就能擁有這樣的實力——這樣可怕的進步速度，在黑手黨內部除了繼承了彭格列血脈的沢田綱吉，幾乎沒有人可以比擬。這樣的發現，讓一向最為鄙視血統論的斯誇羅，也忍不住想：莫非真的是繼承了奇古家族的血脈的緣故嗎……和Visconti那傢伙一樣……

　　搖了搖頭，斯誇羅迅速地甩開了這一荒唐的念頭——開玩笑！這算是什麼理論？！如果要說血統的話，在黑手黨學校出身黑手黨世家的傢伙還少了？！要是血統論管用，怎麼不見那幫廢物有點名門後代的樣子？！比如說——迪諾·加百羅涅……

　　「——啊咧。」

　　就在巴厘安眾人圍在一起說閒話的時候，兀自飄在一邊輸錢的小嬰兒突然開了口，一下子將巴厘安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貝爾那傢伙呢？」　　　　　　　　　　　　


☆、雲之戰場，無處不在（六）

　　（一）

　　黑暗中有星星點點的火光，在坑坑窪窪的戰場上，無聲地燃燒著。

　　沉黯的空氣中隱隱有淡白色的煙氣，那刺鼻的氣味讓人本%能地感覺到不安和反感。她伸出手，在夜空中輕輕抓住了那抹白色的煙霧，感覺到它們碎開，然後自她的指間溜走。她低下頭，感覺到那抹煙霧中的物質殘留在了她的掌心，滑膩的觸感讓少女的胸口隱隱作痛——那是烈火焚燒屍體，將脂肪燃燒殆盡時產生的油脂，證明這一片焦黑的土地之下，必然又有無數冤魂沉眠於此。

　　地面上焦黑的灼痕顯眼而刺目，原本是土黃色的泥土，如今卻因為滲入了大量的鮮血然後被烈火灼燒成為了眼前黑炭一樣的地面，常常有灰白色的煙塵在地面上起起落落，分不清是骨灰還是煙塵。

　　斷裂的刀刃，折斷的長劍，碎裂的槍管……這些沾滿血污的武器被丟了一地，橫七豎八地昭示著他們的主人曾經經歷了怎樣一場慘烈的殺戮。殺人者和被殺者，如同沒有盡頭的輪回，質問著每一個倖存者的靈魂——少女踩在地面上，茫然地舉起雙手，儘管這片戰場上殘肢斷臂已經被彭格列的人清理過了，但是那濃烈而刺鼻的血腥味卻是怎麼也揮之不去的。

　　她就這樣，呆呆地站在一片荒蕪的戰場中央，濃濃的煙霧帶著絕望和嘲諷，將她柔軟而順滑的淡金色長髮拂起，擦著她的臉頰落下——少女忽然眨了眨眼睛，然後抬起頭，有細碎的亮光從她的臉頰上滑落；她捂住臉，整個人開始顫抖起來……

　　「我不……綱吉君……我不想殺人——」

　　——他最恐懼的事情。

　　「我好痛苦……真的……好難受，無法呼吸一樣……為什麼我要殺人……」

　　——他可以對全世界的指責淡然視之，但是，卻無法面對她痛苦的表情。但是，這一切，都不他最最恐懼的事情。

　　「——綱吉君……我，我後悔了……」

　　淡金色長髮的少女站在遠處，金色的陽光寂寥地照在她單薄的雙肩上，少女的笑容蒼白而虛弱，上面沾著幾道鮮豔的血跡，好像一個已經失去了生命力的人偶一樣，她機械地轉過身，用一種祈求一般的眼神看著他。他感覺自己被那雙銀灰色的大眼睛對上的一瞬間，就被那其中的空洞沒有盡頭的眼神吸取了心神。

　　「——請你，放我……」

　　「別——！」

　　寂靜清冷的月色下，滿身冷汗的棕發青年驀然從睡夢中驚醒——而那句噩夢中未完的話語，卻還是深深地銘刻在他的心底，壓抑在胸口，那種窒息的感覺讓沢田綱吉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最終還是咬著牙，道出了口：「別說……別說出來啊……Elisa……」

　　單手扶住了自己滿是冷汗的額頭，沢田綱吉伸手，將床頭燈輕輕打開——昏黃的微光在夜色中留下了一抹淡淡的光暈，他拿起水杯，剛要喝水，動作卻突然頓在了那裡。

　　——「放心吧蠢綱，和你相比，呆羽要出色太多了。與其擔心呆羽，還不如回去吧你剩下的檔處理一下。」

　　那個時候，在得知了阿羽順利以第一名的姿態進入第三場選拔的時候，Reborn以這樣的理由讓他回到了總部——畢竟的確，這一陣子因為巴厘安雲守選拔戰戰場臨時轉移的緣故，彭格列還沒有和拉斯維加斯這邊打好招呼，從微生羽破壞酒店到歐文·盧切斯炸街道……這一列的事情都必須要人來收尾。原本這些事情應該由巴厘安的BOSS，也就是Xanxus去做的，但是……大家懂得。

　　只不過……

　　喝了些冷水略微清醒了一下，沢田綱吉起身披上外套，坐回了辦公桌前——經過了方才的夢境，棕發青年實在是不想再入睡了。

　　——還不如夜裡看看檔，把前面落下的份兒補回來呢……這樣想著，沢田綱吉揉了揉太陽穴，拿起了一份檔，翻開，打開鋼筆，凝神開始看……

　　「……」

　　五分鐘之後，彭格列十代目少年面無表情地放下了手中的資料夾，然後才囧囧有神地發覺自己一直在盯著那份檔的標題看……而且看到現在他甚至不知道那行標題總共有多少個單詞。

　　——果然啊……就算Reborn那麼說了，自己還是無法放心嗎？

　　苦笑了一下，沢田綱吉直接拿起了手機，開機，撥通了獄寺隼人的手機——或許山本和大哥他們會出於善意和Reborn的示意對他隱瞞阿羽的現狀，但是獄寺的話，永遠不會對他說謊。

　　電話很快被接通了——彭格列內部的人都知道，只要獄寺隼人沒死，那麼沢田綱吉給他打電話絕對不可能聽到第二聲忙音——沢田綱吉張了張口，剛要說話，就聽見了電話那邊傳來了獄寺隼人氣急敗壞的聲音。

　　「十代目！！！這幫人瘋了——您快來阻止吧！這樣下去，微生羽那個女人絕對會死的！！！」

　　沢田綱吉的臉色一瞬間微微有些發白，不過長時間的黑道生活讓他很快反應過來：「獄寺君？」

　　「竟然是『DEATH HEATER』2號精神毒素！他們竟然讓每個進入第三場選拔的候選人強制注射那樣強效的精神毒素！！！而且還……」

　　深知自家BOSS對於微生羽的感情，獄寺用極其迅速地語速將第三場選拔的內容說了一遍，然後用一種近乎懊惱地語氣道：「而且巴厘安為了不讓微生那女人耍小聰明還把夏瑪律那傢伙都強行限制了行動！」

　　（二）

　　「——誒……果然不行呢。」

　　看著克雷爾學姐拿著手機再一次無奈地搖了搖頭，微生羽聳了聳肩——其實一開始，她就對於找夏瑪律走後面拿解藥這種事就不太看好。倒不是說她人品道德多麼的光明正大，而是她個人覺得巴厘安的智商水準應該還不至於連這一點都忘記。既然整個拉斯維加斯都是戰場，他們無法完美地監視所有的選手，估計就只好把夏瑪律這個頂級作弊器監禁起來了吧。

　　「可惡！」雖然原本也沒有抱太大希望，不過在確認了夏瑪律那邊不可能聯絡上之後，歐泊還是免不了一陣憤然，「這種土匪條約……真不愧是巴厘安！」

　　「土匪的話，就用土匪的方法解決好了。」

　　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微生羽悠哉悠哉地站起身來，稍稍活動了一下手腳，抬起頭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反正，所有的黑手黨不都是義大利出產的地痞流氓嗎？就算換多少個名字，做的事情也是沒有區別的啊……你說對吧？躲在陰影裡的雷公臉大叔？」

　　「什——」

　　克雷爾一驚，話未說完，就被眼疾手快的歐泊一把撲倒在地——幾乎就是在同時，微生羽看向的那個角落裡，一道青色的電光驀然閃現，淩厲如同一把刺刀一般朝著克雷爾的方向疾馳而去！微生羽腳下微微用力，原地躍起，輕輕鬆松地躲過了這一擊——那道迅猛的電光打了個空，狠狠劈在了三人身後的沙地裡。微生羽在半空中調整了一下重心，落下的時候微微垂目看了下時間：距離下一次毒發還有一個多小時……時間還算夠用。

　　之前的休息也算是起到了作用，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克雷爾的推測出了錯，這個叫做列維·亞當的傢伙會遲了這麼久才到，不過和愛麗絲戰鬥時消耗的火炎也算是基本恢復了。全力一戰，應該沒有問題的。

　　而且——

　　少女銀灰色的眼眸中有細微的光芒一閃而逝：眼前的這個傢伙，有點眼熟啊……她絕對在哪兒看過的……

　　以一個輕巧而靈活地姿勢輕盈地落在了地上，微生羽腳下踩著細碎的沙粒，十指微微一動，迅速點燃了火炎：「呐……我說，彭格列家族推薦的雲守候選人是我，有什麼招數沖著我來。針對非戰鬥人員的克雷爾還玩兒偷襲，太不要臉了吧，你。」

　　揚了揚下巴，微生羽歪著頭露出了一個挑釁的笑容：「——雖然大叔你長得實在是讓人反胃，但也不能自暴自棄啊。」

　　「你這垃圾！」在聽見了微生羽明顯是挑釁一般的話語之後，雷公臉·列維·亞當的臉色瞬間黑了個徹底，舉起了閃爍著青色電火花的銳利金屬長刺：「——區區幾個渣滓，竟敢侮辱BOSS，絕對要殺了你們！！！」

　　「……」微生羽抽了抽嘴角，「你那個刺看上去很危險的樣子丫……可是，能不能不要那麼舉著呢？這讓我想起了《寵物小精靈》裡的大針蜂……嗯，應該是叫這個名字沒錯的。」

　　「殺了你——該死的微生羽！！！絕對要殺了你——！！！」

　　愣一秒之後，儘管不知道什麼是「大針蜂」，但是微生羽話語中的藐視卻是切切實實地照單全收了的列維大叔瞬間爆發了殺氣——將手中的鐵刺狠狠朝著眼前的少女揮去：巴厘安，從來都不知道什麼是紳士風度，就算對方是女人，也不會有半點手下留情！

　　「阿羽，小心——」「鏘！」

　　伴隨著一聲輕微的金屬相擊聲，竟是微生羽將先前的左輪手槍拿了出來，直接用槍管架住了列維手中的鐵刺！列維怔了一下，幾次想要用力卻發覺由於少女選的著力點恰到好處，他只得咬牙收手，準備後退——哪知就在這時，微生羽的手腕竟是巧妙地一轉，利用左輪手槍形狀地優勢，趁著列維鬆開的一瞬間將槍管一扣，隨即扭轉槍柄，竟是想要將對方的武器搶過來！列維·亞當冷哼一聲，點燃指環，青色的電火花沿著鐵刺蔓延而上！金屬制的槍管導電，微生羽被這電流擊中，吃痛的同時動作卻也沒有半點的停滯，紫色的雲之火炎「哧」地一聲從她沒有拿槍的另一隻手上彙集，然後迅速包裹了少女的拳頭——下一秒，微生羽的拳頭狠狠擊中了列維·亞當的臉頰！火炎產生地巨大衝擊力將列維整個人擊飛出去！微生羽趁機用槍管一勾，將列維·亞當手中的鐵刺掃飛，然後足下一蹬，整個人騰空而起，趁著對手在半空中還來不及調整重心，將雲之火炎又附在了腳上，咬牙狠狠將對手踹回了地面！！！

　　「——好快。」

　　無論是近距離觀戰的克雷爾和歐泊，還是監視螢幕前的巴厘安眾人和彭格列十代家族，一時間都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就連拉爾一時間都有些驚訝，唯有Reborn拉了拉帽檐，露出了一個了然的笑容。

　　「這是怎麼回事，Reborn？」單手插腰，身著綠色軍裝的小嬰兒回過頭，可樂尼洛顯然也被微生羽這突然爆發的快攻驚訝到了，「那傢伙什麼時候竟然有了這樣的速度？KORA！」

　　「雖然是借用了列維·亞當的雷之火炎，不過結果卻是一樣的啊……」輕輕喝了一口咖啡，Reborn看著監視螢幕裡微生羽堅定而自信的眸光，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呆羽這傢伙……不簡單呢。」

　　「『借用』……？」想到了微生羽那可以轉換火炎的心音能力，拉爾一瞬間很快反應了過來，「Reborn你是說，阿羽現在的速度，是利用雷電刺激了身體細胞的活性和強度，然後做到的嗎？！可是那樣的話，實在是太危險了——」

　　「適當地將身體無法承受的雷電用雲之火炎抵消，然後利用對手的火炎來啟動自己的潛能——」可樂尼洛皺著眉頭，「萬一對敵人的火炎量估計錯誤，就等於直接受了對方一招啊！KORA！」

　　「這就是呆羽的實力……嘛~還有，覺悟。」

　　彎了彎唇角，Reborn悠然地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轉過了頭：「這樣一來，蠢綱你是不是可以稍微放心一點了呢？」

　　「——十代目？」

　　獄寺驚訝地轉過身，只見身後，棕發棕眸的青年身著黑色的西裝，緩緩從門後走了出來：「抱歉了，Reborn……我只是，無法放心啊。」

　　（三）

　　「——我想起來了。」

　　緩緩收回了腳，少女微微甩了甩滑落到臉頰兩邊的淡金色長髮，抬起了頭。

　　「就是你啊……那個叫囂著要殺死我的傢伙。就算再過十年，智商還是保持在寵物小精靈水準的傢伙。」

　　——【「切，放開那傢伙，弗蘭！」】

　　——【「還不知道她是不是敵人派來的；而且，如果這傢伙一直這樣，就算她是微生羽本人也不過是個累贅！還不如現在就解決掉比較好，不然只會礙事！！」】

　　——【「——喂！！！該死的微生羽——殺了你——！！！絕對要殺了你——！！！」】

　　……

　　微生羽想起來了。儘管那段相當不愉快地十年後之旅一直被她試圖著想要遺忘，但是那樣慘烈的景象……只要見過，就根本無法忘記。

　　十年後的自己，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卻和一個叫做「弗蘭」的綠發少年一起，跟巴厘安的人在一起。

　　還有……那一片荒蕪的未來。

　　閉了閉眼睛，微生羽腦海裡無法抑制地想起了十年後那一連串可怕的死亡名單，上面堆積著一個個自己身邊重要的人，親人，友人，還有……綱吉君。

　　而眼前這個傢伙，雖然在十年後一度真的想要殺死自己，但卻算不上是敵人。只不過她微生羽生性小心眼兒，以德報怨這種程式從來都沒有進入過她的大腦過，所以——

　　微生羽銀灰色的眼眸中一瞬間閃過一抹狠厲的光芒，再次抬腳，剛要對準列維的胸口重重劈下，然而下一秒，她卻迅速地改變了動作軌跡——以一個靈敏地側翻讓開，同一時刻，那把先前被她掃飛的鐵刺閃爍著危險的雷之火炎從她剛剛所站的地方雷光一般地穿過！要不是微生羽躲得快，絕對會被當場做成串燒！

　　「切。」

　　按捺著心裡一瞬間閃過的驚懼感，微生羽皺了皺眉，她好不容易搶到的一點點優勢瞬間被對手扳回，她難免有些不甘心——然而即使如此，她也並非沒有一點點優勢的……

　　彎了彎唇角，微生羽抬起頭，和列維身後的歐泊對視了一秒，收到了對方十拿九穩的眼神。

　　——解藥。現在，這個才是她們的第一目標。

　　在方才微生羽和列維·亞當對招的過程中，無論她如何攻擊，列維·亞當也始終沒有暴露在她的攻擊範圍中的地方，除了頭部等致命之處之外，還有一個地方。

　　——他沒有拿著鐵刺的左手。

　　名揚黑道的第一神偷歐泊，再加上她親手教出來的微生羽同時出手，就算打不贏對手，但是偷到解藥，還不是輕而易舉的嗎？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2:14

☆、雲之戰場，無處不在（七）

　　（一）

　　蒼白的天際依稀可以看見飛鳥掠過的軌跡，空氣中由於昨晚爆炸而掀起的煙塵，在經歷了一個晚上的沉澱之後，也漸漸變得稀薄起來——陽光從地下室的碎裂開的天窗裡灑落下來，背靠著牆壁休息的葉萱眨了眨眼睛，這才懶懶地醒了過來。

　　……然後，很狗血地發現，自己居然靠在歐文的懷裡睡著了。

　　——作者這傢伙果然是個囧貨，才文藝了不到十秒吧？沒有吧絕對沒有——這麼快就暴露了狗血的本質了嗎？！

　　身體依靠在少年結實而溫暖的胸膛上，葉萱整個人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意料外狀況僵硬在了那裡：誰來告訴她……她是不是穿越了？！

　　小心翼翼地將少年環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放了下來，葉萱僵硬著身體試圖離開對方的懷抱，然而方才微微動了一下，便感覺到清晨微冷的風拂過了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下意識地打了個寒戰，就是這麼一個細小的動作，歐文便極其迅速地醒了過來。

　　「……是你啊。」

　　輕輕歎了口氣，棕發藍眼的少年抬手揉了揉額角，然後若無其事地鬆開了環著少女的雙手，站起身來。這樣的舉動讓葉萱微微有些氣悶，剛想要就那個曖昧至極的動作質問對方，少女就突然捂住了口鼻，在歐文少年的側目中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阿嚏！」

　　仿佛是一個信號一樣，葉萱打完噴嚏之後，很快發覺了自己的不對——頭暈腦脹，全身發熱……就算葉萱大小姐再怎麼沒有常識，她也意識到了：自己發燒了。

　　淋雨，大風，受傷——就算練過一些強身健體的跆拳道，葉萱到底還是一個千金大小姐，穿著被雨淋濕的衣服坐在陰冷的地下室睡了一夜，不生病才怪。而相比之下，歐文雖然之前還泡過海水，受了更重的傷，但是到底是經歷了太多的真正黑手黨，體質不是一般的好，這點小事對他而言基本不痛不癢——甚至，在休息了一個晚上之後，他已經基本恢復了體力。

　　「怎麼會這樣……不可能啊，阿羽才是穿著單衣在樓梯口打了半個小時的電話就受涼了……」迷迷糊糊地說著，葉萱頗有些不甘心地被歐文少年無語地扶住，「你連阿羽都打不過，為什麼你——阿嚏！！！」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虧你把微生羽那傢伙的事情記得這麼清楚。」抽了抽嘴角，歐文扶住了葉萱，「對了，你還記得你把我的通訊器放到哪裡去了嗎？」

　　「……在我左邊的腳腕上。」

　　歐文：「……你昨天不是說你藏在路上了嗎？」

　　「你……你居然相信了？」

　　「……」

　　一腳踹開了地下室的鐵門，歐文扶著葉萱小心翼翼地沿著樓梯往上走——應該說算他好運嗎？昨天身上僅有的便攜炸藥用完之後，他跟著葉萱的腳步居然陰差陽錯地來到了這棟廢棄大樓的地下室。大約這棟大樓原本就是某個黑手黨家族所有，地下室裡面居然藏有不少小型定點爆破炸藥。歐文便借用了這些小型炸藥設置了一系列的連鎖爆破，將整棟大樓的主要支柱全部一點點炸掉，而且還在爆破的同時保持著大樓的微妙平衡，使得蘭迪追尋著爆破的方向，也就是大樓的中心地帶而去，然後最後一根柱子炸掉之後，整個大樓便會徹底崩塌——而那個時候，如果不出意外，蘭迪必然會被當頭落下的巨石砸死。

　　這樣子殘忍的場面，歐文有些不願意讓葉萱看見——但是事實上，他又很需要蘭迪手上的那塊通訊器。所以抱著僥倖的心裡，歐文還是想要試試看，也許巴厘安出產的通訊器不會如此輕易地被砸壞也說不定。

　　「蘭迪……那個男人，死了嗎？」

　　看著地面上一片空曠的廢墟，葉萱輕輕咳了兩聲，然後蒼白著臉問道。歐文張了張嘴，然而不等他開口，就被另一個聲音搶了先——

　　「嗯！死了哦~被活活砸死了呢~！」

　　歐文的身體微微一僵，而葉萱也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來人的聲音裡有著對生命絕對的藐視和玩笑一般的語氣，讓葉萱聽著很不舒服。

　　「誰？」

　　迅速地回過頭，歐文將葉萱護在了身後，正對上了來人笑眯眯的面容——

　　「嘛~嘛~不要那麼緊張嘛，歐文·盧切斯……」

　　原本眯成一條縫的笑眼緩緩睜開，露出了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眸，銀髮青年就這樣一個人站在那片廢墟之上，身上隨意地穿著一件白色的短袖衫，□是白色的長褲——讓葉萱驚訝的是，來人身處這樣塵土飛揚的地方，身上居然沒有一點點汙塵……如果硬要說有的話……那就只有——

　　「——我只是，來把這個送給你的呢~」

　　銀髮青年抬起手，陽光下，沾著黑紫色血跡的環形手錶狀通訊器一下一下地閃爍著表示「狀態正常」的綠色小燈，正是蘭迪手腕上的那只通訊器。

　　「這可是歐文你的戰利品，不要嗎？」

　　歐文抿了抿唇，沒有說話。白蘭·傑索……傑索家族的BOSS，黑手黨中的後起之秀，他歐文·盧切斯不是白癡，這個通訊器，白蘭絕對不會白白給他的。

　　「啊啦啦，放輕鬆放輕鬆~」攤了攤手，銀髮青年隨即恢復了之前笑眯眯的無害模樣，好像那一瞬間的危險不過是葉萱的錯覺一般——只不過下一秒，葉萱就被白蘭的話語整個人驚在了當場：「可以給你哦……反正，我們傑索家族的候選人，已經被阿羽小學妹殺掉了呢~真是沒用的女人不是嗎？所以現在，我們傑索家族可以轉而支持你哦，歐文·盧切斯。」

　　「——只要你，交出你身後的葉萱小姐。」

　　（二）

　　傑索家族。以在科技、考古、醫學等等多個研究領域創造了一個個奇跡一般的發現和研究之後，這個歷史不過十多年的新興黑手黨家族，在整個黑道上的地位就直逼有著和彭格列幾乎一樣歷史的基裡奧內羅家族，甚至隱隱有趕超之勢。而這一切的發展，幾乎都是由白蘭·傑索和他的好友入江正一一手完成的——這樣驚人的成就，讓整個黑手黨界都忍不住為之側目。

　　作為黑手黨中頂級的情報人員，歐文當然很清楚：費爾蘭頓家族算什麼？只要有了白蘭的支援，他甚至可以與有著彭格列和加百羅涅家族支持的微生羽一較高下。

　　倒不是說彭格列不如傑索，而是巴厘安選拔戰原本就是彭格列家族內部的選拔，就算沢田綱吉再怎麼偏心，也無法正面派出彭格列的人給予微生羽支持。

　　白蘭開出的條件實在是誘人。但是——

　　「我拒絕。」

　　歐文的話一出口，葉萱立刻就怔在了原地；而歐文本人也被自己如此乾脆的語氣嚇了一跳，感覺到了身後葉萱複雜而訝異的目光，歐文強忍著沒有去看她，只是抬起了眼睛，對上了白蘭的目光，語氣堅定地重複了一遍：「謝謝您的好意，白蘭先生……不過，我拒絕。」

　　一陣讓人倍感壓抑的沉默。葉萱甚至可以感覺到銀髮青年身上隱隱散發出的威脅氣息——她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卻被歐文緊了緊懷抱，阻止了。

　　「那麼，理由呢~」

　　銀髮青年用一種很疑惑的語氣問著，然後歪了歪，看似是對著歐文說話，目光卻落在了他身後的葉萱身上——

　　「是什麼樣的原因，讓連自己的親叔叔都能下手掐死的歐文君你，不願意把你身後的女孩子交給我呢……不會是，愛情吧？嗯~？」

　　白蘭用一種近乎是嘲弄的語氣說著，目光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歐文和他身後葉萱的表情——在注意到少年瞬間蒼白的臉色和少女震驚的模樣之後，他笑眯眯地續道：「連血脈相連的親人都可以毫不留情地殺死呢，哪怕對方在自己的面前對自己哭泣著哀求啊……這樣的人，真的可以相信嗎？我可是為了你好呢，葉萱小姐，畢竟——你是阿羽小學妹重要的朋友啊~」

　　「——『阿羽小學妹』……？」

　　看著對面笑嘻嘻的男人第二次說出這個詞，葉萱才勉強反應過來，下意識地重複了一句。而站在她身前的歐文抿了抿乾裂的嘴唇，猶豫了一下，還是回答了少女的疑惑。

　　「白蘭·傑索……傑索家族的BOSS，和微生羽一起就讀過羅馬一大，是微生羽的學長。」

　　——並且在此期間，還和微生羽、入江正一三個人一起進行了對匣兵器、超炎傳送系統、火炎壓縮記憶體等等一系列和黑手黨有關的特殊秘密研究。

　　後面的話歐文並沒有說出口，因為這畢竟是在黑手黨內部都很少有人知道的事情。微生羽現在要投身彭格列家族，要是讓人知道她和傑索家族的兩位主要人物有這麼深的淵源，只怕不太好。

　　不過讓歐文疑惑的是，白蘭居然沒有自己把這件事情公之於眾來拉攏微生羽……難道說，眼前這位冷漠無情的傑索首領對於微生羽，真的還存有什麼特殊的感情，所以不想逼迫她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葉萱的安全也許可以多一層保障——

　　「是嗎……」

　　垂下目光不過是一秒的事情，葉萱漆黑色的雙眼很快就恢復了先前的清明和堅定：「就算如此，我還是相信我自己的判斷。我相信他。」

　　從歐文的身後站了出來，葉萱直直地迎上了白蘭的目光：「無論白蘭·傑索先生你是出於什麼樣的想法，善意也好，惡意也罷……我也會相信歐文的。」

　　「他是個殺害親人的兇手呢~」

　　「——可是這樣的他保護了我。」

　　葉萱眼中的光芒讓白蘭一瞬間微微有些錯愕——恍惚間，他仿佛看見了另一個時空，淡金色長髮的少女抬起了自己銀灰色的眼眸，語氣堅定而決絕。

　　【「就算綱吉君雙手沾滿鮮血也無所謂，因為正是那雙手保護了我。」】

　　白蘭的心口微微一緊。他看著葉萱神色堅定地站在那裡，兩張不容拒絕的東方面孔一時間微微有些重合——

　　「——所以我，選擇留在他的身邊。」

　　【「我也想要，留在綱吉君的身邊。」】

　　下意識地扶住了額頭——白蘭微微苦笑：是這一陣子使用了太多力量的緣故了嗎……雖然可以從平行世界的自己那裡得到更多的情報和知識，但是現在的他似乎，越來越容易受到平行世界的感情影響了呢。

　　原本想要借機綁走葉萱，哪怕最後不能威脅微生羽也可以威脅葉氏財團的想法一時間顯得有些索然無味。銀髮青年眼眸中紫羅蘭色的複雜光芒一閃即逝，然後他一點點恢復了笑容，夾雜著些許無可奈何的意味。

　　將手中的黑色通訊器扔到了歐文手中，白蘭輕笑一聲：「嘛~玩笑而已，算是看在阿羽小學妹的面子上，給你們一點情報吧。」

　　歐文挑了挑眉，論情報，他可是專家——白蘭要給情報他不會拒絕，但是信不信就是另一回事情了。

　　「阿羽小學妹已經完成了第二關，殺死了我們傑索家族的候選人，成為了第一個進入第三關的候選人了呢。」聳了聳肩，白蘭故意看了一眼歐文，又轉向了葉萱：「祝你們好運了，兩位~」

　　——別後悔哦，葉萱。

　　不知為何，在對上青年紫羅蘭色的雙眼之時，葉萱竟然仿佛可以聽到對方的話語，而此時此刻正在埋首檢查通訊器的歐文並沒有發覺。神色微微滯了滯，葉萱看著白蘭，突然笑了起來，張了張口，無聲做了個口型——

　　——【你也是。】

　　戀愛中的女孩對於人的感情往往最是敏銳，葉萱也不例外。尤其在見過了沢田綱吉之後，葉萱對於白蘭那樣複雜的眼神幾乎是瞬間就反應過來了——這個銀髮的男人，喜歡阿羽。

　　或者，比喜歡更多一些……但是很可惜，如果是現在的微生羽，絕對不會喜歡這樣的他。

　　葉萱很篤定。

　　就好像她也很篤定——最開始的時候，這個銀髮青年出現的原因，絕對不僅僅是送個通訊器這麼簡單一樣。

　　（三）

　　清晨的天空殘留著灰暗的陰雲，就好像雷雨落下之前的徵兆一般。

　　「——障！」

　　由於為了躲閃一道當頭落下的驚雷，微生羽不得不在半空中操縱起砂石，將之鑄成了一大片堅固的牆壁來阻擋眼前這道來勢洶洶的雷光——然而，儘管她及時阻止了雷電的正面攻擊，但是牆壁被打破掀起的爆風卻依舊將她狠狠地擊飛，微生羽有些狼狽地落在地上，迅速一個側翻，下一道雷電緊隨其後地打在了自己的身側，留下了一個焦黑的深坑。

　　「唔……」

　　微生羽按著落地時有些撞傷的左手臂，趁著歐泊和克雷爾遠遠地放出冷箭逼退列維·亞當的時候站了起來，隨即單手按在了地面上：「陷空！」

　　列維·亞當腳下的砂石迅速地從內部抽空，眼看就要成功將他拉入地底，那個在半空中一直盤旋著對微生羽發射雷電的雷屬性匣兵器突然回身，朝著列維·亞當的方向俯衝而去——章魚頭的猥瑣大叔黑著臉抓住了匣兵器，一躍避開了腳下的陷阱，然後乘著電鰩向著微生羽的方向回身沖去，那攜帶而來的萬鈞雷霆讓微生羽也不得不暫避鋒芒。好在乘著這個時機，歐泊和克雷爾也已經遠遠脫離了戰圈。

　　「不可原諒……受死吧，垃圾！」

　　站立在電鰩的背上，列維·亞當雙手交錯，隨即狠狠將背上的八把黑色電氣傘拋向了空中——原本就烏雲密佈的天空一瞬間響過一聲轟然的雷鳴，微生羽驚詫地抬起頭，與此同時，天空中無數細小的雷電瞬間聚集在了八把電氣傘之上，然後隨著列維·亞當的一聲令下，剛剛從地上站起來，正好處於八把傘正中央的微生羽瞪大了銀灰色的眼眸，就這樣毫無防範地看著那有著上百萬伏特的高壓電當頭砸落！！！

　　「垃圾就像垃圾一樣，變成了灰塵吧！」

　　立於半空之中，列維亞當看著微生羽抱著肩膀，整個人迅速地被雷光包裹於其中，冷笑出聲。

　　「——阿羽！！！」

　　監視螢幕前，沢田綱吉手一抖，滾燙的咖啡從他的咖啡杯裡濺了出來——由於列維·亞當高壓電的緣故，切爾貝羅的監視器被猛然破壞，瞬間黑屏。

　　「……阿羽！」

　　仿佛完全沒有感覺到手背上被燙傷的紅痕，沢田綱吉猛然扶著桌子站了起來，「獄寺君，準備直升機——」

　　「冷靜點，阿綱。」

　　打斷了沢田綱吉的動作，身著黑色西裝的小嬰兒轉過頭來，黑色的大眼睛波瀾不興地看向了有些失態的弟子，話卻是對著一邊的切爾貝羅們說的：「切爾貝羅機構，應該準備了備用的監控攝像裝置吧？」

　　「是。請您稍後。」

　　點了點頭，粉色長髮的女人一板一眼地轉過身，對著耳麥機械地吩咐道：「啟動備用監控攝像裝置。地點，拉斯維加斯邊緣沙漠地帶。」

　　——而此時，距離微生羽下一次毒發，還有二十七分鐘。　　　　　　　　　　　　


☆、雲之戰場，無處不在（八）

　　（一）

　　天空中翻騰不絕的雷聲隆隆作響，夾雜著雷電「劈裡啪啦」的聲響。

　　葉萱一個人無力地坐在車上，整個人不住地晃動著，身體內部由於發燒而引起的嚴重發熱讓她覺得整個人如同被放在火炭上炙烤一般，但是手腳卻是一片冰涼，幾乎要沒有了知覺。她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有人將自己抱在了懷裡，伸手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然後咬牙說了些什麼——只可惜，葉萱無法聽清那句話的含義。

　　不過那樣熟悉和溫柔的動作和體溫，讓她確信了那個抱著自己的人是歐文——只是這麼一個簡簡單單的認知，就讓葉萱整個人一瞬間放鬆了下來。視野裡的朦朦朧朧的光一點點暗去，她無意識地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少年的衣襟，整個人由於那冰火兩重天的痛苦感不由自主地往歐文的懷中靠去，仿佛只要裡靠近了他，自己身上的痛苦就能得到徹底的緩解了一般；而抱著葉萱的歐文在發覺了這一點之後一時間竟然難得地有些手足無措。

　　要是微生羽在這裡，絕對會狠狠地嘲笑歐文的：在義大利長大的男人（尤其歐文這傢伙還同時混了黑手黨和娛樂界這兩個最混亂的圈子）十有八九毛沒長齊就有了【嗶——】經驗——比如說Reborn（喂）——要是歐文對微生羽說他沒和女人圈圈叉叉過，那絕對是對微生羽智商的藐視，會被狠揍的。但是就是這樣幾乎可以說是「過盡千帆」的歐文·盧切斯，居然會因為葉萱一個依偎的動作而手足無措……

　　——難道愛情的力量不但可以讓智商清零，也可以讓【嗶——】經驗也清零嗎（喂喂喂作者注意河蟹！）？

　　咬了咬牙，歐文最終還是蹲□，用臉頰輕輕試了試，感覺到葉萱的額頭上的溫度越來越燙，而此時天空中又開始飄起了小雨——看看那陰沉的雲，又聽到那樣低沉的雷聲，歐文想：現在這個樣子的葉萱，絕對不可以再淋一點點雨了。

　　葉萱和他不一樣。他受涼了睡一覺可以康復，葉萱這樣睡過去，只會陷入昏迷。

　　——必須帶著她去看醫生。立刻馬上，一秒鐘都不能耽擱。

　　思及此，歐文面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沾血的通訊器，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那枚，皺了皺眉，他的目光還是回到了葉萱的臉上。

　　黑髮黑眸的少女原本清秀雅致的面容，早已經被蒼白的面頰和乾裂的嘴唇破壞，兩頰上由於高燒而紅的有些不正常的紅暈和她額角上的一小塊疤痕，襯得她越加虛弱不堪的樣子；白皙的雙手上有著零零碎碎的細小劃傷和黑色的灰塵——歐文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忍不住抿了抿唇，一瞬間突然想到了先前她一個人打著傘，沿著海灘尋找自己的樣子……

　　「——好吧，我認輸了。」

　　輕輕地低下頭，棕發少年乾裂冰冷的唇，小心翼翼地落在了少女發燙的額頭上，那樣的溫度讓歐文一瞬間覺得自己幾乎要被燒傷一般——下一刻，棕發少年將那枚沾著蘭迪鮮血的通訊器放入了口袋裡，將外套披在了葉萱的身上，然後彎腰伸手，一個標準的公主抱將葉萱攬在了胸前。

　　「唔……好熱……」

　　感覺到了歐文的動作，迷迷糊糊的葉萱皺著眉頭微微掙扎了一下，想要丟開大衣——然而卻被棕發少年一臉無奈地塞了回去：「笨蛋，別亂動啊。」

　　「我好難受……歐文……阿羽呢……」

　　在聽見微生羽的名字的一瞬間，歐文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隨即開口道：「別擔心，我這就帶你去看醫生。」

　　——第三場選拔什麼的，先放到一邊吧。

　　他歐文·盧切斯從來沒有這樣清晰地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想要做的事情。

　　——絕對，要先把葉萱這個女人安置好。在此之前，哪怕通訊器被人搶走，也無所謂！

　　（二）

　　葉萱從小到大還沒有哪一次生病是如此的來勢洶洶。

　　一直被家族專用的高級醫生包圍著，就連一個小小的噴嚏都能讓她喝上一個星期的藥水，所有的感冒發燒都會被家庭醫生掐死在萌芽階段，這一次淋雨受寒又受傷，葉萱的身體理所當然有些承受不住，高燒發作很顯然只是個前奏。

　　歐文對於葉萱的情況也是有所瞭解的，他本身也經常受傷，知道目前的狀況還不是最嚴重的，而他也絕對不容許那種最嚴重的情況出現。更何況葉萱還是他放在心上的女人——或許她現在還是女孩子，但是歐文已經決定要把她當做一個女人來看待了。

　　他的確需要微生羽的説明，但是同時，他也無法丟下可以為自己付出那麼多、並且還無條件信任自己的葉萱不管。

　　——救葉萱，立刻馬上。

　　歐文很清楚，這個堅定銘刻在自己腦海裡的念頭絕非是出於善良，正相反，是因為他的自私。

　　因為是臨近海邊的城市，一旦入夜便是寒風陣陣。儘管歐文用身體為葉萱擋住了大部分的風，但是葉萱的呼吸很明顯越來越急促了。

　　那樣痛苦的表情，讓歐文無法再鎮定下去——他們現在的位置是一個臨近海邊的小城鎮，可是由於昨天的水龍卷以及海嘯，大部分人都已經逃走避難了，留下來的只有死人。歐文抱著葉萱一路往最近的城市走，但是人力畢竟有所不及。歐文試圖攔車，但是寥寥無幾的幾輛車子大多都是私家車，沒有人會理會他們——更何況這兩人身上還帶著那麼多血污，一個看上去還生死不明的樣子。誰都不願意理會這樣的麻煩。

　　好在，歐文本身就不是什麼好人。

　　在葉萱臉頰上病態的紅暈再一次加重的時候，歐文終於下定了決心——就算葉萱事後責怪他不理解他也好，但是他決定用黑手黨的方式解決問題。

　　倒楣的是一輛黑色吉普車。看上去還是一輛軍用車——不過歐文的職業就是和員警對著幹，所以這輛車來得正好。

　　根本不需要點燃什麼火炎，雖然比不了微生羽，但是歐文解決一兩個基層小兵還是不成問題的。首先躲在暗處，用炸藥引爆了車子必經之路上的一處房屋，引得那些救援的士兵下來查看，然後放暗器，細小的銀針幾乎來不及被肉眼捕捉，就將四個無辜的生命盡數收割。

　　——這些可憐的士兵並沒錯，只是在歐文眼裡，他們的命和葉萱幾乎沒有半點可以相提並論的地方。他不能讓葉萱出一點點差錯。

　　那個留在車上的司機終於察覺到了不對。事實上他並不是軍方的人，只不過是軍方雇傭的一個普通司機而已，遇到這種事情也算他倒楣。不過他也不是笨蛋，顧不得那些軍人的死活，他直接發動了車子想要逃走——然而，卻被歐文搶先一步。

　　手裡拿著剛剛從那些軍人身上卸下來的槍支和小刀，歐文用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那個可憐司機的後腦勺，語氣森然而冷漠：「馬上把車子開到離這裡最近的私人診所，不然，殺了你。」

　　單手將葉萱在車子的後座上安置好，歐文看著那個司機冷汗津津的樣子，忍不住皺了皺眉：若不是他自己對於這一塊的地形實在是不熟悉，他本省更傾向於直接殺了所有的人然後奪車的。然而……眼下並沒有時間讓他去找路，葉萱的病情並不樂觀，所以他現在唯有先安撫好眼前這個司機，讓他打消所有耍花樣的念頭。

　　好在，這個世界上有一樣東西，基本上可以解決大部分問題。

　　緩緩放下了槍，在那個司機一臉驚愕的目光中，歐文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了黑色的皮夾，將裡面一大把綠油油的美元鈔票扔在了那個司機的面前，然後滿意地看見了對方動搖的神色。

　　「我的目的不是殺你，所以只要你儘快把我和這位小姐送去離這裡最近的私人診所，給你多少錢都無所謂。」

　　那個司機貪婪的目光從葉萱脖子裡滑出來的一枚精緻的紫水晶吊墜上滑過——歐文知道，那是葉萱父親在她生日那天專門為她去施華洛世奇的專賣店找人設計定制的，價值不菲。

　　「……好。」

　　終究是一句，人為財死。

　　（三）

　　同是一片烏雲密佈的天空下——只不過這一次，場景換成了一望無際的漫漫黃沙。

　　明明已是清晨時分，然而此時此刻的天空卻依舊沉黯失色，如同黑夜。

　　一道刺目的閃電劃破天際，一瞬間照亮了歐泊和克雷爾慘白的面孔，隨即轟然響起地雷聲讓克雷爾幾乎要站立不穩！

　　而另一邊，通過緩緩修復的備用監控攝像頭，彭格列眾人和巴厘安們一同看向了那個被上百萬伏特的高壓電重重包裹住的少女身影。

　　沢田綱吉死死的咬住了牙關，明明知道無用，但是他還是強迫自己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那團青藍色的電火花，執著的想要從那團刺目的電光裡找到任何那個淡金色長髮少女安然無恙的蛛絲馬跡——然而，卻是徒勞。

　　【「——我是不會放棄的。」】

　　腦海中恍然間閃過了淡金色長髮少女滿身傷痕吊著手臂坐在病床上的狼狽模樣，但是那一瞬間燦爛而奪目的清澈笑容，卻是那樣清晰地銘刻在了沢田綱吉的心底。

　　【「因為，我……想要保護大家——不僅僅是媽媽還有小萱。」】

　　【「我微生羽，絕對絕對，不想再連累別人為我受傷了！」】

　　——那個時候的阿羽，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情說出「與其祈求生活平淡點，不如祈求自己強大點」這樣不可思議的話語的呢？

　　她的話，他好像一句都無法忘記啊……

　　電子螢幕裡，伴隨著那團雷光嗞嗞的聲響，彭格列眾人幾乎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眼睜睜地看著那團光聚集縮小，伴隨著列維·亞當得意而放肆的笑聲——列維的笑聲戛然而止。

　　「阿羽……！」

　　伴隨著歐泊和克雷爾驚喜的聲音，沢田綱吉終於看清了——從那團青藍色的雷光中心，獨屬於微生羽雲之火炎的純粹深紫色光芒一點點透了出來！奪目而璀璨，那樣的澄清而明亮的顏色聚集在了雷光的內部，竟然形成了一個圓形的防護盾一般的球體，將原本差點要被列維·亞當一招轟成灰燼的微生羽整個人護在其中！

　　「那個防護盾一樣的火炎……是火炎儲蓄匣嗎？」

　　眯著眼睛，碧洋琪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看見了微生羽手中敞開了的紫色匣子，忍不住問道。

　　「不……我覺得應該不是。」同樣松了一口氣的山本武聞言，也皺了皺眉，「雖然不知道哪個匣子的作用，不過我可以肯定，儲蓄匣雖然也可以起到一定的防禦效果，但是絕對不可能如此穩定而周全的保持這樣特殊的狀態。」

　　「那是阿羽的專屬升級匣。」

　　抿了一口咖啡，Reborn看著那個淡金色長髮的少女搖搖晃晃地從深深陷下去的沙坑中站了起來，抬起頭，銀灰色的眼眸中戰意沒有絲毫的減退——Reborn滿意地點了點頭：「那個是，肯尼希最滿意的升級匣作品吧？」

　　「——『升級匣』？」獄寺疑惑地側過頭。

　　「嗯，是可以和伊諾千提為獄寺君你製作的邏輯匣並稱的特殊型匣兵器。」Reborn笑了笑，「隨著匣兵器的升級，匣動物以使用者的火炎為養料會進行相應的進化——隨著主人的心意呈現出三種不同的變化形態，每一種都有特定的戰鬥功能。阿羽現在使用的，應該就是防禦類型的功能吧。」

　　「哦……【升級匣】？」

　　另一邊，通過通訊器聽見了Reborn的解說，銀髮的劍士饒有興趣地撫了撫手臂上的長劍——螢幕中的少女揮揮手，那個紫色的防護盾一般的事物化作了一個細小奪目的光點，然後乖乖進入了微生羽的匣子裡。斯誇羅眯著眼睛笑了笑，「看來這一場，借著匣兵器之力，微生羽這女人也算是安全過關了呢——」

　　「不一定哦。」

　　打斷斯誇羅的，是一個稚嫩而漠然的聲音——斯誇羅一夥的回過頭，看著那個穿著黑色斗篷、帶著靛青色橡皮奶嘴的小嬰兒在身後浮浮沉沉，忍不住皺了皺眉。

　　「喂——別開玩笑了，瑪蒙你對我的判斷有什麼意見嗎？！」

　　「貝爾也一起去了哦。」

　　輕描淡寫地看著螢幕中，列維·亞當的電氣傘還來不及再次彙聚雷電，就被微生羽用沙礫彙聚成的數道利刃淩空戳破，全部報廢；而微生羽本人更是拿著一副「痛打落水狗」的姿態，毫不猶豫地對失去武器的列維·亞當拳腳交加……這樣淩厲而強大的技擊技巧，讓巴厘安之中一些原本因為微生羽女孩子身份而小瞧她的成員們看在眼裡，紛紛稱讚不已。

　　——力量。這就是巴厘安衡量一個人的終極標準。

　　「還有六分鐘，微生羽就會毒藥發作……」

　　慢吞吞地說著，瑪蒙轉過頭，看向了斯誇羅——「你認為，那樣狀態下的微生羽，可以打敗貝爾嗎？」　　　　　　　　　　　　


☆、雲之戰場，無處不在（九）

　　（一）

　　陰沉的天空中迴響著隆隆的雷聲，天空中不時地劃過青藍色的雷光。

　　「——防禦式·雲之繭。」

　　在歐泊和克雷爾又驚又喜的目光中，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微微側了側脖子，從那一團紫色的火炎裡走了出來。那樣輕鬆自如的神色，讓列維震驚地幾乎無法正常的說話——

　　「怎、怎麼會……不可能……！」

　　——這個微生羽是怎麼回事？！按照彭格列的資料，微生羽在一年之前還僅僅是個連黑手黨是什麼都不清楚的愚蠢小丫頭！！！僅僅一年的時間……怎麼可能抵擋得了他的絕招？！多少從小在黑手黨裡長大的強者都被他這一招轟成了渣？！迄今為止，除了微生羽以外，可以正面接下他這一招還毫髮無損的也就只有彭格列的雷之守護者——那個有著該死的電擊皮膚的波維諾小子，藍波了……

　　可是那樣的電擊皮膚，也是從藍波出生以來一直鍛煉才可以得到的！僅僅一年的時間……為什麼這個渣滓就可以……！！！

　　列維·亞當此時此刻受到的打擊，絕對不比八年前初次和藍波對戰的時候小——只不過，微生羽完全不會在意對手的驚訝和猶豫，這對於她來說，反而是個契機。

　　不像熱血動漫的主角，動手之前還要對敵人進行說服教育並且大聲喊出絕招的名字（好像生怕敵人不知道你要放大招一樣），微生羽打架，幾乎是完完全全遵循了Reborn的風格。簡單地說就是……下黑手。

　　「唔——」

　　來不及呼痛，列維·亞當就感覺到了一陣風從自己的身側飛快地掠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微生羽已經繞到了他的身後。對著章魚頭的大叔冷冷一笑，淡金色長髮的少女雙手淩空一抓，地面上的沙粒迅速地集結成了兩把尖銳的日本刀，出現在了少女的掌心。

　　「——列維要輸。」

　　只是這麼一個簡簡單單的擦肩，站在監視螢幕前面、作為劍客的斯誇羅就迅速而篤定地給出了這樣一個結論。這樣迅捷的身手，實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或許，除了Reborn吧。

　　【「哼。姑且算是吧……」拉了拉帽檐遮住了自己臉上的表情，Reborn的嘴角微微彎了一下，「發現了一個很有天分的傢伙——不過，目前那傢伙還需要多多磨練就是了。」】

　　腦海中突然響起了一年之前，Reborn靠在門邊，意味深長的話語——而那個時候，這個名為「微生羽」的少女，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會，甚至會被一個殺戮的夢境弄得幾乎昏迷過去的傢伙。

　　「……哼。」

　　眼看著螢幕中的微生羽神色淩厲地從背後將兩把日本刀狠狠砍入了列維·亞當的雙肩，噴薄而出的鮮血染紅了黃沙——而微生羽毫不遲疑，趁著列維·亞當因為劇痛而身體無力的空當，回身一個橫掃，將他徹底踹翻在了地上，「刷刷」又是兩把長刀，穿透了列維的兩個膝蓋，將他整個人釘在了地上！！！

　　列維的慘叫聲通過螢幕傳了過來——微生羽舉起最後一根長刀，想要朝著列維的心臟刺去的最後一秒停頓了一下，還是偏開了一些，然後順手將慘叫的章魚大叔打昏了過去。

　　……雖然是先前想要殺死自己的人，但是她終究還是沒有下殺手。

　　螢幕前的Xanxus看在眼裡，嘴角勾起了一絲不屑的嘲諷。但卻並未多言。

　　「還有三分鐘。」

　　瑪蒙在空中漂浮著，看了看手中剛剛粘寫而成的地圖——方才他用自己的特殊能力確認了貝爾·菲戈爾的位置，確實就在微生羽和列維的附近。

　　「雖然有點奇怪……不過看來貝爾和那個微生羽之間有點東西必須要了結一下呢——」

　　「啊拉~貝爾？」

　　單手撐著下巴，一直在一邊對著監視螢幕扭來扭曲的魯斯裡亞疑惑地回過頭，「貝爾和這個微生羽，以前是認識的嗎？」

　　「哼……誰知道呢。」

　　看了看牆上的掛鐘，瑪蒙微微揚了揚唇角——還有三分多鐘。

　　——貝爾那傢伙，也差不多該出手了吧？

　　（二）

　　大城市的輪廓和一點點臨近的喧囂漸漸出現在了眼前，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在朦朦朧朧的霧氣中也若隱若現，灰暗的天空中不時閃過讓人不安的閃電，落在大樓冷色的玻璃牆壁上，折射出冷漠的鐵灰色。

　　歐文將葉萱緊緊地抱在懷裡，看著遠處的高樓，暗暗松了一口氣——再次摸了摸黑發少女滾燙的額頭，目光掃過少女蒼白的面容，他忍不住將少女冰涼的雙手包裹在了自己的手掌心裡。

　　——再忍耐一會兒吧，小萱……很快，很快就到了。

　　私人的小診所很快就到了，出來的女人很明顯是個和黑道也有點關係的人——在看見歐文和葉萱的樣子的時候，女子沒有一絲驚訝，只是很肯定地強調了一下自己的費用很高。

　　「只要你能給她最好的治療。」

　　沒有一絲的遲疑，歐文點了頭。雖然他身上的信用卡和現金都在海裡丟的差不多了，不過那個叫做「牧野千佳」的日裔女醫生似乎毫不在意，「我不急，晚一些再給我錢也無所謂。」——她這樣淡然地說完，轉身去就去查看了一下葉萱的情況：少女的病情和傷勢並不是很嚴重，只不過身體太過虛弱，需要輸液罷了；那些零零碎碎的小傷口有些感染，不過算不上大事。

　　「倒是你，要不要也來看一下。」

　　名為「牧野千佳」的女醫生挑了挑眉，那種骨子裡的傲氣一下子就透了出來——歐文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傷口，隨即想到了那個還在走廊上等候的司機，抿了抿乾裂的唇：「——等會兒。」

　　露出了一個了然的表情，牧野千佳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只是點了點頭，丟下一句「不要弄髒我的走廊」，轉身就毫不猶豫地進了醫療室。歐文深深地看了一眼牧野千佳的背影——如果不是因為早早知道這個牧野千佳和彭格列之間的關係，他是絕對不會把毫無知覺的葉萱交給對方的；而此刻，歐文隱隱約約也猜到了：只怕牧野千佳也已經將他，甚至是葉萱都認了出來。

　　低頭看了看手錶：十分鐘，他已經仁至義盡了。如果那個人現在還沒有逃走的話，那麼……

　　唇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危險的笑容，棕發藍眸的少年轉過身，朝著門外走廊的方向邁去——在這個地下世界，暴力就是唯一的規則。

　　而歐文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轉身的下一秒，牧野千佳已經撥通了彭格列十代雲守夫人洛雲清的手機，把這裡的情況迅速轉達給了自己的老主顧洛大小姐。

　　「我知道了，葉萱算是和選拔戰無關的人員，所以我們這邊可以派遣人手去保護她的安全。」

　　——並不瞭解歐文和葉萱之間微妙的關係，沢田綱吉下意識地以為歐文抓了葉萱只是想要威脅微生羽而已，便瞬間做出了決定：「山本君，麻煩你了。」

　　「放心吧，阿綱。」比了個讓沢田綱吉安心的手勢，山本武背上武士刀，轉身剛要離開就聽見了「嘭」地一聲，粉紅色的煙霧在房間裡瞬間炸開——彭格列十代家族的眾人集體黑線地將目光轉向了濃煙的方向……果不其然……

　　「嗚哇——！好痛痛痛——！！！」

　　原本穿著奶牛裝的少年坐著的地方，一只有著爆炸頭的小嬰兒哭哭啼啼地出現在了那裡——獄寺隼人抬手捂住了臉：十有八九是十年前的小藍波因為什麼原因，又隨隨便便將自己炸到了十年後……

　　「蠢牛……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添亂啊！」

　　「哇啊啊啊……嗚嗚嗚……咦？」

　　原本大哭著的小藍波聞到了桌子上蛋糕的香氣，一點點收聲，抽抽噎噎地低下頭看向了眼前——「蛋糕……？」

　　眾人：「……」

　　可惜的是，桌子上的蛋糕早已經被這個時代的少年藍波解決的只剩下了碎屑——失望的小藍波頓時當場打滾撒潑起來：「嗚嗚嗚——蛋糕蛋糕蛋糕！！！蠢寺還我蛋糕！！！」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銀髮青年的額頭上瞬間爆出了一個十字路口，握拳就要衝上去教訓藍波，「蠢牛你給我安靜一點，不要給十代目添亂了——」

　　「真是遺憾呢，蠢牛~」

　　就在獄寺要一拳打上藍波的腦袋的時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Reborn居然主動開口了——以往的話，對於藍波這種無厘頭的事情，他都是採取的無視的政策的。

　　輕輕一躍，Reborn在眾人詫異的眼神中跳到了藍波的面前，對著兩眼淚汪汪的小牛以一種誘拐犯的哄騙語氣道：「如果想要蛋糕的話……只能去找這個姐姐去要了哦~」

　　穿著黑西裝的小嬰兒手指微微一斜，指向的，正是監控螢幕裡面的微生羽。

　　「……誒？」單純的藍波小牛歪著頭看了看Reborn。

　　「——Reborn！」沢田綱吉幾乎是一瞬間就反應過來了Reborn的意圖，下意識地想要阻止Reborn將藍波騙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卻被碧洋琪一把推到了後面——只見有著一頭粉色長髮的高挑美女捧著一盤自己親手製作、冒著詭異紫色霧氣和泡泡、還有毒蟲在上面爬來爬去的大蛋糕很溫柔地走到了小藍波的面前，和氣地彎下腰：「哎呀，Reborn說的什麼話呢？這裡還有蛋糕啊，要吃嗎小藍波……」

　　「……藍波大人要出去！出去吃那個姐姐的蛋糕！！！」

　　小藍波頓時一個飛撲落在了山本武的肩膀上，態度無比堅決。

　　「碧洋琪……」沢田綱吉大汗淋漓地看著粉發美女一臉遺憾的表情，隨即似乎還想要說什麼，就被Reborn阻止了：「蠢綱。」

　　「那裡很危險，Reborn……」

　　「呆羽的處境更危險。」Reborn的話語一下子擊中了沢田綱吉心裡的最擔憂的一點，沢田綱吉張了張口，最終還是任由山本帶著胡攪蠻纏的小藍波往微生羽的方向而去。

　　「放心吧，阿綱——十年火箭筒的效果只有五分鐘，等蠢牛和山本到達那裡的時候，蠢牛應該已經交換回來了。這個時代的蠢牛還不至於連這點自保能力都沒有，再說還有山本呢。」

　　端起咖啡杯，Reborn輕輕喝了一口，「倒是呆羽的情況……比較危險啊。」

　　「怎麼了，Reborn？」將手中的危險物隨手放在了桌上，碧洋琪疑惑的看向小嬰兒，「阿羽不是已經打敗了一個巴厘安了嗎？」

　　「剛剛從巴厘安那裡得到了情報。」轉過頭，Reborn舉起了手中由列恩變成的監聽器，說出的話讓彭格列十代家族的眾人眼神瞬間肅然——「不僅僅是列維·亞當，還有貝爾·菲戈爾，那個號稱『開膛王子』的危險傢伙……也去找呆羽了。」

　　「——太卑鄙了！」

　　風太氣憤地脫口而出，而沢田綱吉的臉色一瞬間都有些蒼白了：「可是……貝爾至今沒有現身，會不會——等等，Reborn，距離阿羽下一次毒發還有多久？」

　　「不到兩分鐘。」

　　——貝爾·菲戈爾，絕對不會讓微生羽拿到列維·亞當的那一份解藥的。

　　「兩分鐘不到……」沢田綱吉的聲音都有些不穩了，「這麼短的時間裡，藍波和山本不可能趕過去啊……！」

　　「只好看阿羽自己的本事了。」

　　不要說毒發狀態的微生羽，就算是沒有毒發，微生羽連戰兩場也已經是筋疲力盡，傷痕累累了，根本不是貝爾·菲戈爾的對手。她的火炎量本來就是個致命的弱點，現在更是……！

　　但是，如果是十年後的微生羽……如果是十年後的姿態，阿羽對付貝爾·菲戈爾，說不定真的可以取勝。

　　——只是，阿羽她，可以撐到藍波他們趕到的時候嗎？

　　（三）

　　「——找到了，這個就是解藥了吧？」

　　將列維·亞當左手腕上一顆紐扣大小的金屬感應器取了下來，克雷爾有些不確定地將之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然後就在她要朝著微生羽遞過去的時候，一把燃著深紅色的嵐之火焰的銀色飛刀淩空而過——竟是硬生生從克雷爾的指間穿過，直接將那枚金屬感應器打成了粉碎！！！

　　只聽「啪」地一聲輕響，克雷爾只感覺到兩指之間一陣冰涼的觸感——隨即就看見，那枚金屬感應器在指間粉碎！

　　「——貝爾·菲戈爾！」

　　及時伸出手，微生羽將克雷爾一把推開，避免了她被那把飛刀後面的連著的絲線割傷的危險。抬起頭，淡金色長髮的少女抿了抿唇，直接站起身擋在了克雷爾和歐泊的身前：她還沒有忘記，巴厘安們規定說要對歐泊她們殺無赦的事情。

　　「嘻嘻嘻……沒用的，你這樣狀態，根本不是王子的對手~」

　　「——是不是，要試過才知道。」

　　儘管知道距離自己毒發還有不到一分鐘了，但是該保護的東西……就要保護到底不是嗎？

　　「嘻嘻嘻~那真是有趣呢……」透過那金色細碎的劉海，貝爾看著微生羽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唇角輕輕彎起了一個嗜血的弧度，「那麼，就來試試看吧~」

　　雙手微微分開，銀亮逼人的光芒瞬間從青年的指間逸散開來，化為了漫天的刀光——「SA……讓王子看看吧，連站都站不穩的你——」

　　銀色纖細而銳利的刀光自金髮青年的指間一閃而逝，隨即一招手，銀色的刀光如同水波一般向著四下裡散開，然後隨著貝爾仿佛指揮樂曲一般的動作，彙聚成在一起，朝著歐泊和克雷爾當頭刺下！

　　「——切。」

　　——障！

　　因為毒藥的發作，這一回，微生羽甚至無力開口用語言操縱砂石，不過還好她的火炎還在——控制著砂石及時在二人面前鑄成了一道高大的銅牆鐵壁。只不過，在貝爾的刀子「叮叮噹當」一陣亂響地紮在牆壁上之時，微生羽身上的毒素瞬間徹底發作——「撲通」一聲，少女微微後退了兩三步，隨即無力地摔倒在了沙地裡。

　　「——阿羽！」

　　克雷爾驚呼一聲，剛要走上前去，就收到了微生羽警告的眼神；歐泊咬了咬唇，一把拉住了克雷爾——她們兩個光論身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貝爾·菲戈爾的對手，留在這裡，只會像剛剛那樣成為阿羽的軟肋。

　　「嘻嘻嘻……時間到~毒發的感覺如何呢……戰都站不起來的感覺？」

　　——全身上下，真真正正地幾乎是完全動彈不得啊……切爾貝羅還真是沒說錯呢。

　　細細密密的冷汗從淡金色長髮少女的額頭上滲了出來，她勉強地笑了笑，只是那雙銀灰色的眼眸裡，耀眼而奪目的堅定光芒全然沒有半絲的變化——

　　「你不用得意……就算動不了，我也可以對付你。」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2:15

☆、番外 連續殺人事件後遺症

　　（一）

　　新婚的彭格列十代目最近有點小鬱悶。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的新婚妻子，沢田羽夫人……似乎有點太敬業了。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而且作為阿羽的頂頭上司兼任老公，沢田綱吉還沒有資格說什麼。

　　要說為什麼一向憊懶的彭格列十代目夫人加巴厘安雲守會突然認真工作了……按照沢田綱吉的看法，那根本不是去工作——那個熱情度簡直像是去會情人。

　　「——還好都是女的。」這大概是沢田綱吉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地方了。

　　前來交報告的克雷爾幸災樂禍：「因為都是女的，所以就算真的出了什麼事，沢田君你也什麼都不知道吧？」

　　沢田綱吉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巴厘安雲守沢田羽這一次的任務很簡單：去西雅圖解決一個連環強%奸殺人犯。這個委託是葉萱的父親葉宇軒遞上來的。因為葉萱在西雅圖深造，而這個殺人犯一直無差別地屠殺正值年華的外地女大學生，尤其喜歡虐%殺亞裔少女——雖然葉萱本人不以為意，但是父母總是放心不下的。

　　本來這點小事根本不用巴厘安雲守級別的出手，不過憂心好友的沢田羽夫人在看到新聞的第一時間就毫不猶豫地將剛剛蜜月歸來的老公踹回了巴勒莫，自己直接去了巴厘安總部，硬是把那個任務從雷守部門的一個小隊長手上截了下來，半個小時之後公費直飛西雅圖。沢田綱吉坐在辦公室裡很是鬱悶地接待「偷天組織」的BOSS戴蒙德，雙方準備商議有關結盟事項。

　　和沢田綱吉同樣苦逼的還有歐文·盧切斯，因為上司沢田羽跑路，他不得不放棄去西雅圖保護心上人的機會，坐在這個全是大男人的會議室作為巴厘安的代表出席這次會議。

　　（「誒，既然阿羽有事那你就幫她處理一下吧，我這邊有阿羽保護我就足夠了。你不是阿羽的屬下嗎？」——正在寫論文的葉萱姑娘隨口說完就掛了歐文的求救電話，完全不知道自己這一句話把歐文少年打入了怎樣的十八層地獄……）

　　而坐在談判桌邊上的戴蒙德，在看見了巴厘安雲守部門的代表不是歐泊美女的時候，表情也臭了幾分——三個大男人圍著談判桌而坐，然後集體散發出濃濃的閨怨黑氣，這就是入江正一推門而入之後看見的一幕。

　　「……啊喏，大家……這是怎麼了？克雷爾？」

　　悄悄地後退一步，入江助教將目光轉向了身後的克雷爾——昔日以調@戲助教、騷@擾助教、勾@搭助教為愛好的嫵媚女學生當場笑了。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下一秒，克雷爾故意一把抱住了入江正一的胳膊，靠在紅發青年的肩膀上用一種甜膩的聲音疑惑道：「大家，談的不順利嗎？」

　　——這是挑釁！歐文抓著塑膠資料夾的手微微一緊，還沒來得及用力，就聽見沢田綱吉的方向傳來了清脆的「嘎嘣」一聲，上好的派克鋼筆在彭格列十代目的手裡應聲折斷……

　　「阿羽最近，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呢……」

　　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沢田綱吉笑眯眯地環視一圈——歐文，入江正一，戴蒙德……很好，一天到晚和阿羽黏在一起的女人們，也差不多給她們各奔東西的歸宿了呢……

　　克雷爾感覺到腦後一陣陰風滑過，下意識地抖了抖：沢田綱吉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是怎麼回事？歐文·盧切斯那個共鳴的目光是想怎麼樣？戴蒙德怎麼一下子就同意了那麼多對彭格列有利的結盟條件？……

　　——阿羽巴勒莫好像很危險的樣子我能不能現在帶著我家正一去西雅圖投靠你們啊嚶嚶嚶！

　　（二）

　　「——啊啾！」

　　沢田綱吉一笑，那股帶著閨怨的陰風頓時刮過了小半個地球，被剛剛從巴厘安專機上下來的阿羽接收了個正著——以至於，現在就算在冰天雪地的南極和企鵝一起埋伏三天三夜也不會生病的巴厘安雲守站在人流如潮的西雅圖機場捂著鼻子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好奇怪，這個天氣怎麼會……嘛，大概是小萱想我了吧，嘻嘻~」

　　（——你錯了呆羽，是你家十代目想你了……）

　　這樣想著，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蹦躂著往機場的週邊走去，這個時候，似乎很難打到車呢……要是沒有車，要不要搶一輛算了？反正西雅圖的犯罪率也不差她這一點……等等，這個應該不行吧？會被小萱往死裡罵的= =……

　　（——你就趁著這會兒可勁兒地蹦躂吧，很快你就沒得蹦躂了……）

　　糾結地站在路邊，有著淡金色長髮、白皙的東方精緻面孔的少女被包裹在厚厚的絨大衣裡面，和她身邊走過去的一個個高挑的西方美人相比雖然略顯瘦小，但是在旁人眼中卻更多了幾分洛麗塔般精緻的感覺；同時，也許是剛剛新婚蜜月歸來的緣故，少女——好吧現在已經不能算是少女了——阿羽的身上也隱隱透出了屬於成熟女性的優雅和性@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阿羽走到路邊的時候，天空中開始飄小雨——輕輕涼涼地落在她白皙的手臂和臉頰上，她哈了一口氣，白色的霧氣在空氣中散開，現在是晚上九點，還有一個多小時小萱的晚自修就要結束了吧……在那之前，攔一輛車去市區應該不成問題吧？小萱那傢伙肯定有車，到時候……

　　就在少女暗自想著的時候，一輛漆黑的賓士車緩緩地停在了她的面前——車尾上銀白色的家徽讓阿羽怔了怔，她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直到那輛車的車窗緩緩的拉了下來，一股濃濃的煙草味兒從窗戶裡飄了出來，阿羽終於確認那個家徽：那是密魯菲奧雷家族的家族徽章。

　　從她的角度並不能看清車內男人的模樣，只是隱隱約約看見那冒著青色鬍子渣的下巴和拿著粗雪茄的手上厚厚的繭皮。

　　——還有濃濃的嗜血氣息……和血腥味兒不同，那是真正殺過人才能感覺到的危險氣息。比起貝爾和斯誇羅更多了一分瘋狂的氣息。

　　在心底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什麼，阿羽被圍巾擋住的紅唇露出了一個若有所思的弧度，隱藏在咖啡色墨鏡後面的銀灰色眼眸中有嘲諷的光芒一閃而逝——她彎下腰，笑吟吟地彎著白皙的指關節，敲了敲車窗沒有完全拉下去的部分：「這位先生，是來接我的嗎？」

　　周圍原本關注著阿羽的路人就不少，不少人見狀頓時白了臉色——他們紛紛轉開目光，密魯菲奧雷家族，那可不是他們惹得起的……就是可惜了這麼一位精緻漂亮的少女。

　　「我來找人的。」

　　那個男人嘴裡這麼說著，卻親自伸手，為淡金色長髮的少女打開了車門——阿羽維持著甜甜的笑容，側著身順勢坐了進去：「這麼巧，我也是呢！」

　　男人微微一笑，踩下了油門——

　　「你不問我要去哪裡嗎？」

　　少女清脆而驚訝的嗓音在車子出了機場，駛在空無一人的偏僻公路上的時候驟然響起，而男人頭也不回——從後視鏡裡，微生羽可以看見男人眼眸中一閃即逝的紅光：「你上了我的車，去哪裡就不是你可以決定的了。天真的女孩……」

　　從阿羽的角度可以看見男人意有所指地笑著瞥向了後車座——她下意識地回過頭，下一秒，少女銀灰色的瞳孔微微一縮：在車後排的地上，一個被深黑色雨衣裹著的纖長身形顯現出來，雖然是藍紫色的長髮，但是可以看見少女腿部淡黃色的皮膚……這很明顯是一個昏迷的亞裔少女！

　　車子猛然加速，隨即一個冰涼森冷的東西抵在了自己的脖頸間——阿羽眸光一閃，掃過脖間泛著血光的銀色水果刀，然後看向了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

　　——她已經基本可以肯定自己的判斷了。只不過，真的沒想到會是密魯菲奧雷家族的人啊……

　　不過，本著巴厘安不做白工的風格，阿羽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再做一下最後的確認的：「莫非你就是……最近很有名的那個西雅圖連續強@奸殺人犯？」

　　窗外的風景呼嘯著從兩邊疾速地飛馳而過，轉眼間要轉道上大橋了——那是西雅圖赫赫有名的曙光大橋，也被稱作「自殺大橋」。

　　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和邪佞的笑容，男人原本死寂的目光中帶著淫@欲和興奮掃過淡金色長髮少女的身形，然後露出了一個垂涎欲滴般的瘋狂神情：「怎麼，害怕嗎？」

　　——仿佛少女的恐懼可以更加取悅他似地，他故意放慢了動作，一點點靠近……

　　這就等於承認了吧。阿羽思考了一秒，在腦海裡輕輕點了頭，做了決定。再次抬起頭時，阿羽已經恢復了巴厘安眾人們一貫見到的痞子笑容，少女墨鏡後面銀灰色的眼眸中，一瞬間閃過了一絲銳利的光華，嘴角的弧度卻是越發的燦爛和明顯……

　　「怎麼會？我太高興了——」

　　——這才叫叫「得來全不費工夫」啊！連彭格列在西雅圖的情報分部都不用去了，直接開工幹活兒！

　　「唉……阿羽，太慢了哦，已經十一點了啦。」

　　低頭看了看手錶，葉萱喃喃著趴在了方向盤上——然而，那雙黑水晶般澄澈的眼眸中卻沒有半絲的不耐，只是隨著越來越多的小雨砸在車窗玻璃上留下淡淡的水痕，黑髮少女的心中，不安的情緒也是越來越重……

　　阿羽這一次來西雅圖的目的，她是知道的。阿羽的實力到底是多麼的強大，她也可以從歐文給的情報裡側面瞭解到——然後無論好友再怎麼成長，葉萱卻始終放心不下那個曾經連跑個八百米都要她幫忙放水、在樓梯口打了半個小時電話回宿舍就開始發燒、總是懶洋洋趴在被窩裡眨著一雙濕漉漉的銀灰色大眼睛看自己，然後求自己給她下樓帶午飯的懶丫頭……真不敢相信，這樣的微生羽，如今竟然會是連大部分黑手黨都聞之色變的彭格列巴厘安特殊暗殺部隊的高級幹部。

　　——真不知道那些被阿羽揍得哭爹喊娘的黑手黨們要是知道阿羽還有這樣的過去，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

　　靜靜地垂下了目光，葉萱強迫自己不去想此時此刻的好友到底出了什麼事——

　　「咚咚咚。」

　　車窗上突然傳來的響聲讓沉浸在自己情緒中的葉萱回過神來——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將袖口裡的女式手槍握在了掌心，拉開了保險，然而在她拉開車窗的一瞬間，卻又鬆開了扣著扳機的手指。

　　「——歐文，你怎麼……？」

　　棕發藍眸的少年站在車窗外，深黑色的風衣外套披在他身上，晶瑩剔透的排扣敞開了最上面的三顆，露出了裡面白色的西裝襯衫——歐文彎著腰，對著車裡的心上人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我來接你，不好嗎？」

　　「可是阿羽那裡——」

　　「頭兒那裡，有彭格列十代目。」

　　自顧自地打開了白色瑪莎拉蒂駕駛座這邊的車門——葉萱只好順從地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歐文坐正之後第一時間打開了交通頻道的新聞資訊，熟練地啟動了車子：「新婚蜜月一回來就被頭兒踹到了巴勒莫，沢田綱吉怎麼說也是男人，就算嘴裡不說，也不代表會忍著。」

　　更何況……

　　彎了彎唇角，歐文看了一眼似乎已經被自己說服的葉萱，沒有將夏瑪律告訴沢田綱吉的事情說出口。

　　——這種事情，果然還是應該讓當事人先知道吧？

　　從車上收音機的喇叭裡傳來了女播音員機械的新聞報告聲，說著看似毫無關聯的新聞播報——

　　「今天晚上九點四十五分，一輛黑色的賓士車從西雅圖的曙光大橋上因為刹車失控而沖出車道，撞破了防護欄跌落地面，司機是一名飲酒過度的中年男人，因為腦部強烈衝擊當場死亡。目擊者是兩名夜間晚歸的少年，據稱……」

　　（三）

　　——如果早知道會這麼麻煩，就把這個丫頭也丟在車裡一起摔死算了！

　　負氣地靠在空蕩蕩的審訊間牆壁上，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強忍住了踹開大門殺出警局的沖@動。不管怎麼說，那名被挾持的藍紫色長髮亞裔少女都是無辜的，儘管知道會惹上麻煩，但是最終阿羽還是決定將她送到西雅圖的警局，由員警送她回家。

　　誰知道西雅圖的員警半是居然這麼拖拉……又是筆錄又是給少女檢查身體的……居然還想調查她微生羽的犯案記錄！開什麼玩笑！好在她這次入境雖然坐的是巴厘安的飛機，但是彭格列也給她安排了合理的身份和理由，不然她真的覺得自己要代替那個連續強@奸殺人犯坐牢了。

　　身側的房門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鑰匙開門聲，阿羽歪著頭歎了口氣，這一次，她連看的興趣都沒有了：「所以說我只是路過酒吧門外發現了那個叫『幸村純』的女孩子而已……我不認識她也不想對她做什麼，我性取向很正常的——」

　　「嗯，最後一點我倒是非常確信。」

　　一個略帶笑意的熟悉聲音在耳畔響起，因為過於接近的距離，阿羽甚至可以感覺到對方呼吸間觸碰到自己耳邊的熱氣——這樣熟悉而溫柔的感覺讓她一瞬間慌張地差點無法保持平衡，差點在平地上就摔倒了，好在來人即使伸手，扶住阿羽的同時順勢攬過她的腰，將女子嬌小玲瓏的身體拉到了自己懷中。感覺到對方埋在自己脖頸間的呼吸，還有些不適應「沢田羽」這個稱謂的淡金色長髮女子瞬間紅了臉蛋，但卻沒有一絲想要反抗的想法，反而順從的伸手回抱住了來人的後背。

　　「綱、綱吉君……」

　　「——叫我『綱』。」

　　抬起頭，棕發青年壞心地用舌尖輕輕擦過女子敏@感的耳垂——自從蜜月之後，他對於懷中女子身上所有的敏@感區域和反應都瞭若指掌，幾乎是一瞬間，已經改名為「沢田羽」的女子從耳朵到脖子再到臉蛋上，所有的皮膚一下子都由白皙變成了水蜜桃一般曖昧的粉紅色。

　　「這、這裡是警察局……綱吉君——綱！」

　　手忙腳亂地想要掙脫對方的懷抱，淡金色長髮女子的結結巴巴地樣子明顯取悅了彭格列十代目。他順從地放開了手臂，看著女子捂著通紅的臉向後退去，卻在在她差一點撞上桌子的時候臉色微變，及時拽住了她。

　　「阿羽，小心點。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

　　看著小妻子冒冒失失的樣子，沢田綱吉露出了一個無奈而寵溺的神色——阿羽紅著臉嘟嘟囔囔地哼了一聲：「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在這裡胡來，我怎麼——誒？等等，綱吉——不對，綱你剛剛說了什麼？什麼叫——『不是一個人』？！」

　　幾乎要捂著臉失聲尖叫出來，阿羽瞬間退化成了幾年前「阿羽小廢柴」剛剛聽見拉爾的訓練單的樣子——這個炸彈實在太給力了，她完全消化不良啊！！！

　　「就是阿羽你想的那個意思啊。」撫著額頭，沢田綱吉有些無語——一般情況下，難道不應該是妻子先知道，然後告訴丈夫「你要做爸爸了」嗎？為什麼到了他這裡就反過來了呢？好吧，他承認他當時的表情也大大娛樂了夏瑪律……但是阿羽似乎更加誇張……

　　「……多大了？」

　　沢田羽木然地轉頭，又一次搶了丈夫的臺詞——沢田綱吉一時間都有一種「莫非懷孕的人是他自己」的錯覺。

　　「……三個月了。」

　　微生羽捂臉：結婚一個月，懷孕三個月……沢田綱吉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有效率一次就中獎而且還被夏瑪律發現他們結婚之前就……了啊！這下慘了不是整個彭格列都知道了嗎？！！！

　　她幾乎可以想像了啊……夏瑪律那個時候賊兮兮的笑容，尼瑪不行啊！她受不了……決定了……她不回義大利了！！！

　　……這可能嗎？

　　「不過這樣也好啊。」

　　——好你妹！有什麼好的！！！

　　完全無視了小妻子呆愣羞憤幾乎要被煮熟了一般的模樣，臉皮極厚的彭格列十代目微笑著將女子再次攬入了懷中，對著門外的警長點了點頭：「有勞了，警長先生。」

　　「我們去哪兒……」直到走出了警察局，阿羽才終於有勇氣放下了臉上的爪子，側過頭疑惑地看向棕發青年——而對方的回答只是隨手扔給了她一張情侶旅館的房卡，上面大紅色的花紋讓意識到新婚丈夫想法的女子一瞬間有些不敢置信——之前一直拒絕接受的試試一下子成為了阿羽堅固的盾牌！

　　「沢田綱吉……我懷孕了！」

　　「我知道。」

　　「所以今晚……？」

　　「三個月之後可以適當『運動』……」棕發青年故意沒有去看妻子的眼睛，兀自低頭處理著手機裡的訊息。

　　「——我身體很虛弱的！」

　　「才剛剛完成任務的傢伙沒資格這麼說。」

　　「……禽獸！」

　　「你想見識一下？」

　　「沢田綱吉你……」

　　……

　　計程車飛快地向前駛去，和一輛白色的瑪莎拉蒂擦肩而過——前排的彭格列家族專屬司機大叔聽著後車座上棕發青年和淡金色長髮女子越來越讓人臉紅心跳的對話，無聲地笑了出來：和阿羽小姐在一起，BOSS，真的是很幸福吧……

　　——而且，還在朝著更加「性」福的方向奔去吧……（喂作者你這不是清水文嗎！）　　　　　　　　　　　　


☆、雲之戰場，無處不在（十）

　　（一）

　　戰鬥和決鬥最大的區別，就是前者只有生死，而後者還有公平。

　　和八年前的指環爭奪戰不同，巴厘安雲守選拔戰考驗的不僅僅是候選人的資質和天分，因為巴厘安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更不可能有耐心去慢慢培養一個幹部了。

　　所以儘管殘忍，但這就是現實。

　　【想要贏得這場戰鬥，就活下來吧。】

　　在阿羽正式參加這場選拔戰的前一天晚上，Reborn站在陰影裡，沉聲說著。

　　在這一場選拔戰中，任何手段、陰謀都是被允許的——這一點微生羽本人很清楚，所以就算面對著這樣明顯的車輪戰手段，她也沒有說過一句「卑鄙」。

　　——想要保護大家，想要活下去，想要贏得這場戰鬥……這樣的念頭從來沒有這樣強烈過。所以儘管她手腳都不能動，但是如果對手是貝爾·菲戈爾的話……十分鐘，也許她真的可以……

　　毒發終於完全奏效，視線模糊，全身劇痛無比，動彈不得……豆大的汗珠從少女蒼白的臉頰上淌下，然後順著她淡金色的髮絲聚成一滴滴的，滾落砸在她身下的黃沙之上。

　　這樣一幅的畫面落入貝爾的眼中，卻引不起金髮青年絲毫的憐憫之心——如果貝爾真的有那玩意兒，那麼或許他早就死的連灰都不剩了——「嘻嘻嘻」地笑著，青年金色的劉海背後，血色的眼眸閃過殺意，十指微錯：「——拜拜，彭格列的候選人~」

　　數道銀色的光芒猶如流星一般奪目，破空而來的風聲讓微生羽的呼吸更加急促了幾分，強忍著劇痛，微生羽咬緊了唇，抬手，她打開了自從貝爾出現就一直被她握在手中的青綠色匣子。貝爾微微怔了怔，足尖一點，整個人輕輕巧巧地向後退去——下一秒，青藍色的雷之火炎從微生羽的打開的青綠色火炎儲蓄匣中爆開，以微生羽為中心的方圓二十多米之內頓時炸開了一大片驚天動地的雷光！論其威力，竟是半點不輸給方才身為巴厘安雷之守護者的列維·亞當！

　　「什麼——」身處半空中的貝爾看著眼前暴烈的雷光，訝異之色從青年的眼眸中一閃而逝：儘管在微生羽的戰鬥資料裡提到過，繼承了Visconti血脈的微生羽可以用調整心音的方式短時間改變自己的火炎屬性，不過這樣多的火炎……還真是沒先到啊——

　　——從一開始就在誘導他靠近，趕走歐泊和克雷爾只怕也有這個緣故吧……想要在近距離的情況下，給掉以輕心的他致命一擊嗎？唇角彎了彎，無處借力的貝爾眼睜睜地看著一點點逼近的火炎，眼看那暴烈的雷光就要吞沒自己，金髮青年咧開嘴，露出了一個森然的笑容。

　　「嘻嘻嘻~幹得不錯，勉強給三十分吧。如果是列維那個笨蛋，肯定會中招吧……但是，我可是，王子啊——」

　　伸手入懷，另一隻手迅速地點燃了巴厘安指環，如同血色一般鮮豔的嵐之火焰瞬間亮起，貝爾毫不猶豫地打開了自己的匣兵器，「嵐貂！」

　　將匣子對準了迎面而來的雷之火炎，隨著貝爾的一聲令下，赤紅色的嵐貂低鳴一聲，落在了主人的肩膀上，燃著嵐之火炎的大尾巴迅速甩動的同時在貝爾面前布下了一層好像盾牌一般高速流動的嵐之火炎，將迎面而來的雷光重重擋下！

　　「——切，失敗了嗎。CORA！」

　　緊握著拳頭，監控螢幕前的可樂尼洛看著雷光收歇之後毫髮無損，緩緩落地的貝爾，忍不住咬牙道。坐在一邊的Reborn彎了彎唇角，放下咖啡杯剛要開口，卻不料沢田綱吉卻先他一步開了口——

　　「沒有失敗。」

　　「什麼意思，CORA！」

　　「阿羽她……沒有失敗。」

　　棕發青年輕輕的聲音在彭格列眾人的一片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儘管他並不知道微生羽想要做的是什麼，但是……淡金色長髮少女唇角那一閃即逝的笑容，他是無論如何不可能看錯的。

　　「阿綱說的沒有錯哦~」笑著轉過頭，身著黑色西裝的小嬰兒扶了扶帽檐，露出了一個驕傲的笑容，「我說過的吧……呆羽那傢伙，真正厲害的地方，是這裡哦！」

　　輕輕示意了下自己的腦袋，Reborn再度看向了螢幕中因為毒藥徹底脫力的微生羽，「作為天才而言，呆羽那傢伙絕對不會輸給貝爾·菲戈爾一絲一毫……我想這一點，很快巴厘安也會明白的。」

　　因為曾經敗在對方那樣的招式下，所以因為這一次的教訓，她會竭盡全力地研究出針對這一類型對手的完美戰術——因為比別人晚起步，因為比別人更加想要「保護」，因為「貪心」，因為「貪生怕死」，因為有著絕對要保護的東西……所以微生羽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實戰的經驗。

　　【「我，絕對不會兩次輸在同一個類型的招數上，絕對。」】

　　如果輸了而沒有死掉，在黑手黨絕對就是一個奇跡——而她，絕對不會浪費這樣的奇跡，也永遠不會期待下一次的奇跡。

　　所以在第一次敗在貝爾·菲戈爾手下之後，微生羽就針對貝爾這一類的遠端金屬攻擊對手進行了專門的戰術研究。而身為微生羽導師的肯尼希曾經說過，只要微生羽全力以赴，那麼就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下一次，貝爾·菲戈爾那傢伙的刀子，連我同伴的一根寒毛也不要想要碰到。」】

　　——她真的做到了。

　　（二）

　　「——危險呢~」

　　輕輕踩在了沙子上，貝爾嘻嘻嘻地笑著，有意用一種幾乎調笑的語氣取笑著微生羽，「但是，連王子的衣角都沒燒到呢，真是可惜啊……嘻嘻嘻~」

　　微生羽背靠著一塊大石頭，坐在沙地裡——儘管她很想毒舌回去，但是此時此刻她已經連挪動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不過微生羽的沉默很顯然在貝爾的意料之中：還有大約七八分鐘，微生羽卻已經用掉了最後的殺手鐧——因為絕望而陷入了沉默嗎？那麼——

　　金髮青年抬起雙手，這一次，真的要說拜拜了吧……雖然很可惜那樣的才華和能力，但是巴厘安不需要弱者，空負絕技卻沒有與之相匹配的內心，那麼微生羽也就只能到這裡了吧？

　　動作微微一頓之後，銀色的刀光再一次亮起，猶如流水一般，從四面八方迅速地朝著微生羽的方向湧去——「到此為止了……嗯？」

　　微生羽抬起頭，儘管視線一片灰濛濛的模糊，但是迎著銀色的刀光，染著血污和灰塵的蒼白面容竟然在一瞬間綻放出了真正的笑容——在貝爾·菲戈爾震驚的目光中，那些經由巴厘安嵐之守護者親自發出的飛刀，竟然在接近微生羽身體的一瞬間產生了微妙的偏差，硬是繞過了微生羽的身體，叮叮噹當地落在少女身後的砂石上！

　　「怎麼會……不可能！」

　　壓抑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貝爾隨即再一次發出了飛刀——然而卻是重蹈覆轍，飛刀再一次仿佛有意識一般繞開了淡金色長髮少女的身體，落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不是巧合，不是失誤……而是，微生羽造成的嗎？

　　這樣的景象落入監視攝像頭前眾人的眼中，眾人的驚訝顯然不比貝爾少。彭格列眾人幾乎是同時將目光投向了似乎早有所料的Reborn，而巴厘安那邊卻是一瞬間炸開了鍋。

　　「喂——！！！貝爾那傢伙，不會是在故意放水吧！！！」第一個喊出聲的斯誇羅顯然對於這樣的情況接受不能：如果說八年前的指環爭奪戰中，雲雀恭彌可以讓開貝爾的飛刀並且看上去好像導致穿過他身體一般，是因為他異于常人迅速和靈敏的動作，那麼在中毒情況下的微生羽很顯然根本不可能辦到這一點。

　　「貝爾那傢伙……不會是缺錢吧？這樣的勝利我絕對不會允許的。」仰著頭看著監視螢幕，漂浮在半空中的瑪蒙憤憤地說著——他很迅速地想到了那個貝爾和自己的賭約。那麼多錢啊！貝爾那傢伙不可能不動心的！

　　「啊拉，想不到貝爾那傢伙也開始憐香惜玉了嗎？真是討厭~~~那為什麼每次都對人家還是那麼粗魯啊……」扭動著身體，魯斯裡亞的發言很迅速地被巴厘安眾人過濾了。

　　「……」Xanxus看著螢幕中貝爾臉上一瞬間不似作偽的震驚，微微抬起了眼皮，看了一眼螢幕中因為毒發而動彈不得，卻又面帶微笑的淡金色長髮少女。

　　——Visconti，那個男人的……女兒嗎？

　　「哼，有點意思……」

　　（三）

　　——利用了他的鐵線反操縱？發出了看不見的暗器？還是利用氣流？……

　　看著對面儘管沒有任何還手之力，但卻依舊是穩穩地坐在那裡，將整個人暴%露在他的攻擊範圍之內的淡金色長髮少女，一瞬間，無數個猜測從貝爾·菲戈爾的腦海中滑過，然後又被金髮青年一一否決。

　　——該說眼前的少女，不愧是兵不刃血就將費爾蘭頓家族的歐文推入死亡深淵，幾乎讓費爾蘭頓家族的船隊幾乎全軍覆沒的傢伙嗎？

　　她敢用最鋒利的刀，而且不怕劃傷手……就這樣的一份膽色，已經足以擊敗大部分的黑手黨了。

　　只不過有的時候，那種和彭格列們一樣的軟弱和天真……無論怎麼樣都無法捨棄的吧？就算是有著奇古家族「掘墓人」的血脈——

　　雙手輕輕聚攏，再次展開地時候，漫天的刀光整齊地向四周散開——微生羽銀灰色的眼眸微微一縮，眼看著刀子在貝爾的指揮下朝著克雷爾和歐泊的方向飛去，她再也顧不得隱藏自己招式的秘密，單手按向了地面——刹那間在微生羽的面前豎起了一道堅固的鐵灰色砂牆，然而真正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在砂牆豎起的一瞬間，原本疾速朝著歐泊她們飛去的刀子居然硬生生停滯在了半空中，隨即在貝爾和眾人震驚的目光中，回身迅速地飛向了微生羽豎起的那道牆！

　　「叮叮噹當……」

　　一陣清脆的金屬撞擊聲響起，貝爾的飛刀竟是七零八落地粘在了牆上——是的，是「粘」而不是紮入！微生羽低呼一口氣，鬆開手，砂牆頓時崩塌，而那些飛刀也一起落在了地上，只不過由於沙子的原因有的還在微微顫動著……

　　「嘻嘻嘻……原來如此。」

　　這麼明顯的景象，在看不出來的話那麼貝爾也不可能被稱為巴厘安的「天才」殺手了——單手托住一把飛刀，貝爾蹲□，在微生羽身前的地面上上下左右地憑空移動了一會兒，果然看見了有細碎的小砂石被吸附到了飛刀刀面上。

　　「原來之前的雷屬性火炎是這個用途啊……真是想不到呢——嘻嘻嘻，不過，還是被王子發現了哦~」再次直起身來，微生羽看著貝爾了然的神色，心中暗暗苦笑：倘若這一招是在她身體狀況正常的情況下使出，必然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讓貝爾吃個大大的悶虧——然而現在她卻只能用它來拖延時間……可目的還沒打到一半，就被貝爾揭穿了招數的正體。

　　——磁化。

　　利用強烈的電流將原本沒有磁性的砂石進行磁化之後，她可以借由操縱砂石來掌握磁力。貝爾的飛刀和鐵線都是金屬，同樣會受到磁力的干擾，在關鍵的時空加強磁力並且操縱磁力方向，或吸引或排斥——這些力都足以改變飛刀和鐵線的軌跡和方向。而使用遠端攻擊的暗器手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精確度，能夠隨心所欲地干擾暗器，絕對是對付暗器手的絕佳手段。

　　如果沒有暴露磁力，那麼依照貝爾多疑的性格，在沒有弄清楚微生羽招數正體的情況下，絕對會和微生羽保持著相對安全的距離，然後用暗器不斷的試探——微生羽原本的打算就是借此拖延時間，等到十分鐘的毒發結束，她恢復行動能力或許還能反擊。然而現在……

　　既然明白了微生羽的這一招是針對遠端金屬攻擊的話，那麼貝爾·菲戈爾也不能近戰無能啊。何況現在的微生羽，根本動彈不得。

　　將手中的小刀捏在了指間，貝爾微微躬身，彎膝做出了沖上前去的準備——儘管在微生羽的磁場影響下，貝爾手中的小刀比平時重了許多，但卻依舊可以行動自如。

　　「糟糕了……CORA！」

　　眼看著監控視頻裡貝爾的動作，可樂尼洛焦躁地捶了一下桌子——沢田綱吉的心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微生羽蒼白的臉色一瞬間也微微流露出了懊惱和無奈，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嗚哇哇哇！！！好可怕！！！為什麼藍波大人會在這裡啊啊啊啊啊——蛋糕呢！蛋糕呢！！！」

　　幼年版小藍波的哭聲一瞬間響起，連旁觀的切爾貝羅也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頭頂上的光微微一暗，一道陰影滑過，微生羽下意識地想要抬頭看去，就被一個熟悉的紫色火箭炮筒當頭落下，罩了進去。

　　「——嘭！！！」

　　粉色的煙霧一瞬間四下散開，沢田綱吉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低下頭看了一眼手錶。

　　「太好了……距離阿羽毒發結束還有四分多鐘。」

　　——哪怕十年後的微生羽沒能打敗貝爾，至少微生羽回來的時候，已經恢復戰鬥力了吧……

　　「——總算是趕上了啊，蠢牛那傢伙。」

　　端著咖啡杯，Reborn看著螢幕上粉色的煙霧一點點地散開，一直緊緊抿著的唇角也終於挽起了一抹安心的弧度。　　　　　　　　　　　　


☆、來自十年後的噩耗

　　（一）

　　在微生羽看過的大部分動漫小說裡，看得到未來的人，通常沒有殘疾就要短命。

　　所以，儘管在經過了一系列的訓練之後，微生羽對於十年後火箭筒和炮彈的逆天神器功能早已心知肚明，也常常托著下巴一邊喝下午茶，一邊和Reborn一起圍觀藍波是不是地和過去的自己交換……儘管如此，曾經對於未來無比期待的微生羽也沒有一次主動提出想要親自試試看。

　　「或許，是上一次的極品穿越已經給我留下陰影了吧。」——在Reborn戲謔的目光中，微生羽給出了她的答案。

　　對於被一個黑洞洞的玩意兒當頭罩住，然後轟的一聲炸去一無所知的十年後，如今的衛生與實在是有些不感冒：藍波就是一個血淋淋的例子——因為無論十年後的你在幹什麼，吃飯睡覺洗澡甚至上廁所，都會毫無反抗之力的被召喚來十年前……據沢田綱吉回憶說，藍波出鏡率最高的貌似是正在刷馬桶的時候，還經常秀他的「最佳刷馬桶獎」的金制馬桶狀獎盃。

　　沢田綱吉這麼說的時候，臉上帶著明顯的黑化笑意。微生羽沉默了半秒，然後：「……綱吉君，彭格列的金子多得沒地方扔了麼……你造那麼多那玩意兒幹嘛……」

　　微生羽是在一片濃濃的粉紅色煙霧中狼狽著陸的——因為藥效還有四分多鐘，微生羽的落地之時要多狼狽有多狼狽，而且動靜也不小。「咕咚」一聲摔在地上，微生羽只覺得自己的腰背好痛好痛好痛……

　　而且，身下的地面冰涼而光滑，絕對不是沙地或者泥土的觸感……微生羽咬牙抬起頭，剛想觀察一下周圍的狀況，就聽見一聲少女清亮的怒喝聲自身後響起——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陣迅猛的風聲，微生羽卻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

　　「——鈴蘭說過的吧？再逃就殺了你！死吧！！！」

　　——十年後的我到底又在幹什麼危險的事情啊！這裡連沙子都沒有，她也動不了……根本無法躲閃和防禦啊！

　　眼看著那枚燃著藍色雨之火炎的巨大海螺朝著自己疾馳而來，微生羽一瞬間心底一涼，然而不等她做出反應，一道紫色的火光瞬間在她的面前炸開，將那枚海螺攔截了下來——

　　「哈哼~不行哦，鈴蘭……殺了這女人，白蘭大人真的會生氣哦——」

　　——這個人，不是同伴。

　　幾乎是一瞬間，微生羽就做出了這樣的判斷——哪怕對方剛剛救了她一命，也不會影響到她的判斷。

　　「但是桔梗不會覺得討厭嗎？！」

　　氣惱地撅了撅嘴，有著水藍色長髮的嬌小少女挾著一陣風沖到了桔梗的面前，「這個女人明明是彭格列十代目的妻子吧？！而且在彭格列十代目死了之後還帶著彭格列的殘黨和我們作對！幻騎士那幫嫁禍也就算了……可是就連石榴也死在了她手上——為什麼白蘭還要護著她？明明我們才是白蘭的同伴不是嗎？！」

　　「……」在聽見了「石榴」名字的一瞬間，身著密魯菲奧雷白魔咒隊長服的綠發男人眼中也閃過了一絲莫測的光芒，然而他還是堅定地攔在了藍發少女的面前：「儘管如此，鈴蘭，我不能違抗白蘭大人的命令——只有把這個女人活著帶回去，才不負白蘭大人對我的信任。鈴蘭，你也是……不然，你會死在白蘭大人的手上的。」

　　「桔梗，你！我就不信，白蘭會真的為了這個女人——」鈴蘭氣結，抬起手，纖細的手臂伴隨著強烈的殺氣眼看就要化為液體，就在這時，一個笑眯眯的聲音驀然響起，瞬間將鈴蘭的動作定在了原地——

　　「鈴蘭醬最好還是相信桔梗的話哦~」

　　來人的聲音裡，帶著微生羽熟悉的笑意和微微上揚的音調，淡金色長髮的少女聞聲忍不住全身一僵——這個聲音……

　　那個曾經無比熟悉的心音一點點靠近，靴子與密魯菲奧雷基地的大理石地面撞擊發出清脆而俐落的聲響，而那個男人的聲音，也一點點的清晰了起來：「我說過的吧，鈴蘭醬~……阿羽小學妹，可是我非常喜歡的後輩呢——」

　　「白……」

　　因為毒藥的緣故，微生羽看不清眼前的方向，然而來人的說話方式和心音卻是再直接不過地將他的身份擺在了微生羽的面前——她張了張嘴，有氣無力地想要說什麼，卻被剛剛得到的消息震驚得幾乎無法說話——什麼叫……「彭格列十代目死了之後」……？！

　　——十年後……綱吉君難道……

　　「……而且，沢田綱吉擁有的那枚彭格列大空指環到底去了哪裡，既然獄寺也死了，那麼我們也就只能找她問清楚——」

　　白蘭隨性而得意的聲音，在看清了那個低著頭的淡金色長髮少女的身形之後，戛然而止。

　　（二）

　　天空中的光芒被沉重的烏雲擋在了背後，陰冷的閃電亮起的一瞬間，可以看見粉色的煙霧中，隱隱約約，有一個纖細而修長的女子身影顯現了出來——感覺到煙霧之中女子身上不同尋常的威壓感，貝爾·菲戈爾下意識地收斂了嘴角的笑意，皺了皺眉頭。

　　——從煙霧的那一邊傳來的，是銳利猶如刀鋒一般，甚至隱隱帶著鐵血意味的氣息……又或者，說是「壓迫感」會更加貼切一些？

　　肆意而飛揚的金髮，銀灰色的眼眸中有冰雪一般的光澤，深黑色的戰鬥制服上暈染著斑斑駁駁的暗紅色血跡，制服外套的衣角在她身體的兩側翻飛而起，發出獵獵的聲響……儘管是眼睜睜地看著微生羽被十年火箭筒罩住然後炸開，但是，面對著這樣的女子……歐泊一瞬間，竟然產生了不敢開口招呼的感覺。直到——

　　「我了個去……」

　　沒等煙霧完全散去，女子人未現聲先到——那標誌性的吐槽方式，讓守在監視螢幕前的沢田綱吉一瞬間忍不住莞爾，原本因為女子身形初現而產生的緊張感一瞬間蕩然無存。獄寺抽了抽嘴角：哪怕十年的時間可以讓一個人的實力脫胎換骨，也洗不去某人骨子裡的丟臉基因麼……獄寺這麼想著，用一種不屑的語氣切了一聲然後扭過頭去，碧洋琪挑了挑眉，故意拉下了墨鏡——下一秒，彭格列十代嵐守悲催地捂著肚子摔倒在地。

　　——我擦不就是「切」了一聲嗎，該死的老姐到底誰是你親弟弟啊啊啊啊——！！！

　　碧洋琪美女深深地看著自家弟弟怨念的眼神，然後幽幽地歎了一句：「你好吵。」

　　——和那個草坪頭比起來他那點聲音算什麼？！算什麼！！！

　　這一回，銀髮青年整個臉部都扭曲了——這回應該不是因為肚子痛。晴守部門的醫護人員推了推眼鏡，診斷完畢。

　　沒有最杯具只有更杯具。

　　在獄寺青年可憐兮兮地被彭格列晴守部門的醫護人員熟練地抬回去的同時，貝爾·菲戈爾的耳邊也響起了一個讓他想要給對面這個女人「天誅」的聲音——比起十年前，微生羽的聲音顯然要成熟優雅了許多，只可惜她說的話，似乎倒退回了她剛剛遇到彭格列眾人時不自量力地挑釁Reborn（「你和你帽子上的那只蜥蜴好有夫妻相哦~」）的狀態。

　　「……金毛，你怎麼在這兒？你還活著？」輕輕抬手，十年後的微生羽抓了抓頭，然後用另一手的拇指和食指，比了個「怎麼就這麼一點點」的手勢，「而且，看上去還縮水了的樣子——不會連你這種貨色，都被選為彩虹之子了吧？」

　　——這是人說的話嗎？！

　　儘管在巴厘安，貝爾本人在面對列維和魯斯裡亞的時候也常常不說人話，但是很明顯：在微生羽和弗蘭兩個吐槽中二沒有加入巴厘安之前，貝爾一直是毒舌別人的那個，所以……也特別不能接受自己被毒舌。

　　理由等同於：一個原本一直在談戀愛的時候甩人的傢伙，某一天突然被一個人搶先下手甩掉了。

　　金毛……啊，不對，是金髮青年一瞬間的怒氣值到達了滿點，觸發隱藏技能（……啥？）——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氣，立于貝爾肩膀上的嵐貂一瞬間呲開了牙齒，對著微生羽的方向威脅性地低吼出聲，全身的紅色火炎一下子燃燒得更加旺盛，仿佛利刃一般尖銳了起來！

　　「嘻嘻嘻——燒死她，貂~」

　　收到了主人的命令，嵐貂頓時尖嘯一聲，自貝爾的肩上一躍而起，拖著毛茸茸的大尾巴朝著微生羽直奔而去！淡金色長髮的女子銀灰色明亮的眼眸中幾塊的閃過了一絲笑意，輕輕側首就避開了那只投懷送抱的嵐貂——說實在的，如果不是早早知道了貝爾匣兵器的危險程度，微生羽本人是很想把這只小白貂抓在手裡調%戲一番的，可惜……

　　「看起來貝爾是真的被惹火了啊……」監視螢幕前的瑪蒙哼了一聲，「被那只貂的體毛碰到了一下，那就完了呢——哪怕只是一瞬間也好……」

　　「——會被燒得一點會也不剩嗎，」側身躲閃的同時，微生羽直直地看著金髮銀冠的少年，抬手輕輕鬆松地將他趁她不注意時迎面丟來的刀子盡數接住，「如果被碰到的話。」

　　「你可以親自體會一下，嘻嘻嘻~」

　　隨著貝爾輕輕的笑聲響起，微生羽猛然感覺到臉側明明已經讓開的嵐貂低嘯出聲，隨即一陣炙熱的爆風從嵐貂的方向傳來——竟然是嵐貂在半空中猛然甩動著尾巴，將細細碎碎的燃著嵐之火炎的體毛雨點一樣地朝著四面八方灑了出來！微生羽反應極快地用手中貝爾的飛刀將自己臉側已經被火炎波及的一縷金髮割斷，然後丟出飛刀，將已經逼到眼前的一些火炎盡數擊落！

　　「沒用的。」

　　貝爾嘴裡這樣說著的同時，嵐貂就以實際行動解釋了他的話語——在半空中驀然轉變了方向，嵐貂朝著尚未落地的微生羽再次狠狠撲來！就好像之前微生羽放出雷之火炎對付貝爾一般，只不過這一次被動的一方成為了微生羽。

　　「盜版可恥。」

　　眯著眼睛切了一聲，在半空中無處著力的微生羽臉上卻沒有一絲的焦急——打落火炎之後，儘管這點時間不足以讓她落地閃避，但是……打開匣子，卻已經是足夠了。

　　「攻擊式·碎光。」

　　銀灰色的瞳孔中，直逼她頭部要害處撲來的嵐貂身影一點點放大……微生羽揚左手手，將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已經打開的紫色升級匣放在了唇邊，故意好像施展什麼仙法一般在匣子的側面吹了一口氣：「——收拾它，雲蝶。」

　　如果說十年之前，微生羽的升級匣只能在第一階段的「蟲」和第二階段的「繭」之間徘徊，那麼十年後，微生羽已經可以將第三階段的「蝶」靈活運用了——就好像貝爾的嵐貂一般，同樣受到了主人的指令，紫色的升級匣微微一震，下一秒，晶瑩剔透的紫色碎光仿若細細密密的砂子一般從匣子敞開的地方湧了出來——然而仔細看去，竟是一隻只燃著雲之火炎、極小的蝴蝶！沒有絲毫的遲疑，那些雲屬性的蝴蝶幾乎是第一時間以絲毫不遜色於嵐貂的速度沖了上去，只聽「嘭」地一聲，一紅一紫兩道火炎狠狠地撞在了一起，發出了驚天動地的聲響！！！

　　「勢均力敵嗎……嗯？」

　　貝爾皺著眉頭，話剛說了一半，就聽見了一直苦苦支撐的嵐貂驀然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哀鳴！只見由於紫色的雲之火炎迅速增值的雲蝶竟然有不少已經各自散開，從零零碎碎地方向圍繞著嵐貂飛來飛去——明明是看上去比紙張還要弱不禁風的翅膀，竟然在一秒鐘不到的時間裡，就如同刀子一般將嵐貂的皮毛弄得遍體鱗傷！

　　「切，貂！發動【紅蓮之炎】，把那些蟲子都——」

　　貝爾的命令尚未完全發出，微生羽已經直截了當地一揮手——燃著雲之火炎的雲蝶第一時間聚集，將咬牙想要發動最後一擊的嵐貂重重撞落在地！

　　——眾所周知，火炎代表著一個人的覺悟和實力……嵐貂的火炎被雲蝶擊落，某種程度上來說，勝負已分。

　　「什麼？」

　　「躲在可愛的小動物身後算什麼本事，貝爾·菲戈爾——」出乎眾人的意料，微生羽並沒有乘勝追擊，反而召回了雲蝶，「殺了我，在這裡？你開什麼玩笑，腦子和身體一起縮水了嗎？沙漠——可是我的主場呢——」

　　伴隨著女子傲然的宣言，地面上的砂石開始發出某種隱秘的震顫，微生羽彎了彎唇角——看著貝爾驚訝的樣子，就在她下定決心想要說出「這回絕對要把你那礙事的長毛給剪成齊劉海」的時候，兩個陌生而機械的女聲驀然打斷了她的動作——

　　「請等一下，微生羽小姐！您這樣的勝出屬於彭格列的干擾結果，就算取得勝利，我們切爾貝羅機關也不會予以承認！」

　　（三）

　　「——白蘭……學長？！」

　　混合著震驚，疑惑，不安……種種複雜的情緒，十年前的微生羽艱難地抬起頭，儘管被毒藥侵蝕的雙眼此刻只能捕捉到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但是出於某種複雜的情緒，微生羽還是堅持著有氣無力地出聲想要求證。

　　淡金色長髮的少女無法看到的是，銀髮青年一瞬間的僵硬，還有他眼中一閃而逝的複雜情緒。蹲□，銀髮青年過了大約兩三秒，才開了口。

　　「『白蘭學長』啊……還真是，讓人懷念的稱呼呢——阿羽醬~」

　　隱隱約約察覺到了某種不祥的氣息，微生羽的身體無法抑制地微微一顫：「……學長？」

　　銀髮青年深深地看著眼前動彈不得的少女——最終，還是收回了想要扶她的那只手，站起身來，從高高的角度俯視著眼前的少女，彎了彎嘴角，露出了一個充滿嘲諷意味的笑容。

　　「——自從我殺了沢田綱吉之後，你就再也沒有這樣稱呼過我了呢，阿羽小師妹~」

　　——自從我殺了沢田綱吉之後……

　　——殺了沢田綱吉之後……

　　——殺了，沢田綱吉——

　　儘管之前已經從鈴蘭的話語中隱約得到了這樣的訊息，然而當這句話如此清晰明瞭地從白蘭的口中砸向自己的一瞬間，微生羽的大腦還是一瞬間變成了空白。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狠狠炸開，淡金色長髮的少女恍惚間似乎看見了那個有著溫柔笑容的暖棕色少年轉過身——他拉著她從明媚的陽光下用腳步丈量著羅馬的大街小巷的樣子，他站在她身前保護她的樣子，他蹲□為自己脫去高跟鞋的樣子，他脫去外套讓她踩著他的背翻牆時理所當然的樣子，他在學校噴泉池亮起的一瞬間低下頭吻她的樣子……所有的畫面，一瞬間，都被炸成了粉碎。

　　明明毒藥發作最猛烈的時刻已經過去了，但是白蘭的一句話就好像一把刀，從那個曾經她那麼信任的學長手中毫不猶豫地穿透了她的心臟——一直固執著不肯昏過去的微生羽動作一滯，仿佛有什麼一直支撐著她的東西瞬間崩潰了一般，無聲地軟倒在了密魯菲奧雷秘密基地白色冰涼的走廊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2:15

☆、白蘭番外 黑牢

　　（一）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永遠無法掙脫的牢籠。

　　或許是無法掙脫，或許是不想掙脫——總之，我們至死也無法離開，又或者無法放棄。

　　黑暗中的光芒一閃即逝，折射著生命最後的光影。伴隨著一道迅疾的風聲和血肉剖開，鮮血灑落的細微聲響——最後是屍身重重倒地的聲響。刀鋒入鞘，竟是一把連刀刃都染成了漆黑色的匕首，只為了在這無邊的夜色中將一切為黑暗所吞沒，讓真相屍骨無存。

　　「如何，這是完美的殺人機械吧？白蘭大人，這就是我們傑索家族黑牢的成果了，絕對的忠誠和極致的身手，肯定可以……」

　　白蘭坐在明亮而潔淨的會議廳裡，聽著通訊螢幕中肥頭大耳的義大利男人喋喋不休地為他歌功頌德，一個個如數家珍似地將他的科研成果列舉出來，讚不絕口……銀髮青年忍不住換了個坐姿，唇角的弧度和紫羅蘭色眼眸中的溫度，卻是絲毫不變。

　　「黑牢」——與其說這是一個地名，不如說，是一種黑手黨傳統的訓練手段。類似於集中營一般，上至窮凶極惡的殺人狂魔，下到無家可歸的無知稚童；或是垂垂即將暮去的老人，或是妖嬈絕色的少女……但是無論這些人有著怎樣的軟弱無害的外表，都無法掩飾他們豺狼一般兇狠的本質。在黑牢，無時無刻都處於生命危險的邊緣——那裡所有的人，每分每秒都如同野獸一般地活著，隨時準備著殺人或者被殺。

　　「只要你在黑牢裡待上一個星期，那麼『不小心』這三個字一輩子都和你無緣了。」

　　——這是Reborn曾經對著微生羽說的話。

　　沒有人可以逃出黑牢，就好像復仇者監獄一般——更何況事實上，就算最後可以得到首領的允許離開那裡，「黑牢」的陰影也會深深銘刻在那個人的靈魂深處，一輩子無法掙脫。

　　白蘭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酒，意興闌珊地側過頭看了一眼螢幕中的屬下，輕輕眯了眯眼睛，直接關掉了顯示器——

　　——【「學長這麼做，超——沒禮貌的！」】

　　按下按鈕的一瞬間，銀髮青年的耳畔一瞬間響起了一個少女微怒的聲音——白蘭·傑索的眼神微微一晃，恍惚間又看見了初次見面時，自己作為教授助理，卻在她做論文答辯的時候接了電話——他依舊記得，在自己打斷她並且說「我有約了今天就到這裡」的時候，少女生氣的樣子。

　　「學長這麼做，超——沒禮貌的！」

　　也許是為了強調，又或者當時只是單純無法流暢地適應當地的方言，淡金色長髮少女的表情看上去要把手裡厚厚的資料拍到銀髮學長的頭上去。

　　「嘛嘛~不要生氣啊，微生小姐——」一邊將手提電腦關上，白蘭理所當然地打發著眼前嬌小可愛的東方少女，「像你這麼可愛的小姐，就算不交作業，我也會給你平時分滿分哦。」

　　「可——可是——」似乎被「滿分」這個詞動搖了一小下，不過微生羽隨後還是將白蘭按回了座位上，「可是學長你知道我為了這次答辯準備了多久嗎？至少聽我講完吧？！」

　　那個時候，他的力量才剛剛開啟，還未熟練使用——至少，那個時候，他還沒有從平行世界的自己那裡，得到「白蘭·傑索喜歡微生羽」這樣的訊息。

　　單純不想辜負這個少女純粹而堅定的眼神，白蘭第一次對女孩子妥協。推掉了和狐朋狗黨的酒吧約會的一瞬間，看著微生羽皺著眉頭用並不十分熟練的義大利語，背著光站在自己的面前介紹自己的論文和設計，午後溫暖的陽光透過少女身後的窗簾勾勒出了微生羽精緻的輪廓，投射在了他面前水杯的倒影裡，讓白蘭的心裡一瞬間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溫馨感——

　　微生羽。

　　這個孤身一人遠渡重洋來到義大利的東方少女，他第一次如此想要瞭解一個女孩。

　　（二）

　　「……學長，這麼晚了，這個天氣睡在實驗室裡可是會生病的啊。」

　　「學長再這麼花心下去，遲早會被全世界的女人鄙視的。」

　　「學長，你看這個設計圖的角度，這裡的資料好像有些誤差吧——白、白蘭，你靠這麼近幹嘛！！！熱、熱死了，過去點啊笨蛋！」

　　「就算不想回應人家的心情，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理所當然地踐踏別人的自尊呢？」

　　「學長作為男人而言，真是差勁透了……」

　　……

　　「——可是，就算學長再差勁一百倍，也是我第一次這樣真正喜歡的人。所以，請不要在我的面前說他的任何不好。」

　　白蘭永遠無法忘記，于無數個平行時空的某一個角落，那個淡金色長髮的少女靜靜地聽完了一個向自己示好同時有意貶低了他的男生喋喋不休的話語，然後冷冷地將這個驕傲的貴族子弟堵了回去，轉身乾淨俐落地離開。

　　他站在小路的拐角陰影處，在她不知道的角落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看著那個男生憤恨地望著微生羽的背影，他笑眯眯地換了一條路——對於他有生以來聽到最滿意的告白，他作為義大利的紳士，難道不應該給那個女孩子一個最完美的回應嗎？

　　那個時候的他，還尚且不知，自己輕浮不安分的性格，將會讓他失去什麼。

　　得到的太過輕易，所以不知珍惜——微生羽的確出色，的確不同尋常，然而他也確確實實是「白蘭·傑索」——當他再一次背著微生羽將酒吧結識的女人帶回住處，一向好脾氣的入江正一終於將他最喜歡的杯子狠狠在他面前摔碎，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公寓。

　　微生羽終究還是知道了這些事情，以最狼狽的形式——在他抱著一個女子在休息室裡親熱的時候，他沒有回避那雙銀灰色的眼眸，反而笑眯眯地說：出去的時候可以把門關上嗎，阿羽~

　　他身邊有著太多的女人，她固然特殊，但卻不是唯一；日久乏味，曾經的光芒一點點失色。

　　他以前也有過女友，她們有的會撒潑哭泣，有的甚至沖上來揪打吵鬧，有的哭哭啼啼地要自殺……而微生羽只是眯著眼睛，垂下了目光。

　　「……我真是白癡。」

　　她的聲音輕得好像窗外路過的清風，然後在她關上門的一瞬間，白蘭好像聽見了她心中另一扇門轟然合上的聲音。

　　這是他結束地最為乾脆迅速的一次戀愛。因為提出分手的人不是他，而是微生羽。而那個時候，他居然還可笑地毫不在意——

　　「阿羽說過的吧，就算我很差勁，阿羽也還是喜歡我——我到底是怎麼樣花心的人，難道阿羽不知道嗎？現在卻好像全部是我的錯一樣，這讓我很困擾呢~」

　　「所以說我是白癡啊，不過好在我還知道懸崖勒馬。」

　　像以往一樣安靜地與他還有入江一起在肯尼希辦公室做設計圖，微生羽只是雲淡風輕地回了一句，然後繼續埋首畫圖紙。

　　就算輸的再狼狽，她也會盡全力維持驕傲的姿態——然後，在別的地方擊敗他。比如設計。

　　在第一次把白蘭的專屬設計客戶攔截下來的時候，那個淡金色長髮的少女自分手之後第一次對著他示威一般地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他用紫羅蘭色的眼眸靜靜地看著她夾著委託合約蹦蹦跳跳地離去，第一次有想要和她道歉的念頭，也第一次產生了想要挽回一個前任的想法。

　　——買了最名貴的鑽石項鍊，鮮花和她喜歡蛋糕。他朝著她散步最常去的廣場走去，只是白蘭沒有想到的是，會有一個人比他更早在那裡等到了她。

　　暖棕色頭髮和眼眸，柔和宛如大空一般，好像可以包容一切的笑容——那個青年對著第一次踩上旱冰鞋、頗有些戰戰兢兢的淡金色長髮少女伸出了手，說：阿羽，別害怕，把手給我。

　　「你——你別鬆手啊！絕對不允許放開啊！！！」

　　她驚慌的聲音撞在銀髮青年的耳膜上，雖然明知道她的話沒有其他意思，但是還是讓他心中莫名的發酸——或許，是因為那個棕發青年微微愣住之後露出的狡黠笑容。

　　他看著那雙曾經為了學習給他做飯而割傷的小手，被另一雙手緊緊握在掌心，那個棕發青年拉著她，朝著人群中緩緩滑去——然後，他聽見了那個人對她說出了他從來沒有對她說過的話語。

　　「我絕對……不會放手阿羽的手的。絕對。」

　　他站在樹蔭下，低著頭，看著她從恐懼到驚喜，再到開懷大笑，一不小心差點摔倒的時候被那個棕發青年抱在了懷裡。

　　他突然覺得心底某個很隱秘的地方，無聲地隱隱作痛——在她之前，他從來不知道這種感覺。

　　他將鮮花和蛋糕統統扔到了垃圾箱裡，連同那串價值昂貴的項鍊——因為，除了她，他也不想把它再送給任何其他女人了。

　　可惜，她已經不需要了。

　　（三）

　　平行時空那麼多，那麼浩瀚，為什麼就是沒有一個他可以和她在一起的結局呢？

　　——為什麼每一次世界的結局，就算她不來義大利，就算她不去日本，就算她不知道黑手黨的存在，就算她失去記憶，甚至就算她死……她最終都會和沢田綱吉在一起呢？

　　他共用了平行世界的知識，同時也共用了感情——那麼多份沉重的喜歡疊加在一起，讓他有的時候竟也產生了不堪重負的感覺。

　　她身為巴厘安雲守，在收到沢田綱吉死訊的時候，絕望地自殺式單挑六吊花，殞身；

　　她身為普通女子，在沢田綱吉死後拒絕了獄寺隼人的保護，被密魯菲奧雷的殺手暗殺在沢田家；

　　她身為肯尼希的弟子，原本沒有任何陣營的單純研究者，卻在沢田綱吉死後哭瞎了眼睛，之後下落不明；

　　……

　　【「——羡慕死你這傢伙了，那種能力簡直就是作弊啊！那麼多個世界，只有一個你……那麼，白蘭你只要在這麼多個世界裡選一個最幸福的方式活下去就好了啊。」】

　　當初，在他對入江和她坦言自己能力的時候，淡金色長髮少女用一種充滿羡慕和調笑的語氣這樣說著，入江在一邊無奈地笑著。窗外寧靜而溫煦的陽光為二人閒適的模樣添上了幾分金色的光暈。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他找遍了所有的世界，都沒有一個可以留住她的結局。或因為他的輕浮和愚蠢，或因為那個名為「沢田綱吉」的棕發青年比他更早遇到了她。

　　多麼諷刺。哪怕他可以將世界握在掌心，在她面前，卻永遠只能以失敗者的狼狽姿態謝幕。

　　忘記了是在哪一個時空，在微生羽和沢田綱吉的婚禮上，他笑著問她沢田綱吉對於她的意義，而那個時候，少女臉上幸福的笑容仿佛可以融化整個冬天的冰雪——

　　【「我可以為很多人去死，但卻只為他一個人而活。」】

　　白蘭突然發現，原來她對於語言的掌控竟是如此精確，沒有一絲多餘的詞句，卻可以精准無比地讓他知道自己輸得有多麼徹底。

　　平行世界裡，真的是生死相隨。

　　他幾乎要數不過來，自己到底親手殺了她多少次，收到了多少次她的死訊——所以這一次，在這個世界裡，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再殺死她了……

　　她將彭格列逃亡的事情安排妥當之後，如他所料，隻身前來刺殺他——將嵐之六吊花的石榴殺死之後，她被桔梗和狼毒、鈴蘭合力擊敗，他把她關入了密室。對外卻說，她死了。

　　——「屬於彭格列家族的沢田羽」，已經死了。

　　他這樣對自己說著，卻在第二天收到了她逃逸的消息，鈴蘭自請前去追捕，他看著藍發少女眼中的殺意和憤恨，抿了抿唇角。

　　「桔梗，你跟著鈴蘭。」

　　「白蘭大人？」綠發的男人驚訝地回身，看向了自己最尊敬的神明。

　　「——絕對不能，讓她傷到微生羽的性命。」

　　「……是的，白蘭大人。」

　　黑牢鐵壁，終身禁錮——一旦身入，便是萬劫不復。

　　就好像尤尼之于伽馬，拉爾之于可樂尼洛，葉萱之于歐文……就好像，沢田綱吉之於她。

　　前者之於後者，仿佛如同一個最堅固的牢籠，並非無法打破，只是甘心受困。

　　【「——可是，就算學長再差勁一百倍，也是我第一次這樣真正喜歡的人。所以，請不要在我的面前說他的任何不好。」】

　　原來她的一句話，竟然有著這樣強大的力量。

　　那雙銀灰色的眼眸闔上的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失去了顏色。　　　　　　　　　　　　


☆、你滿意嗎，這個未來

　　（一）

　　「請等一下，微生羽小姐！您這樣的勝出屬於彭格列的干擾結果，就算取得勝利，我們切爾貝羅機關也不會予以承認！」

　　就在十年後的微生羽抬起手，想要發動火炎徹底將貝爾擊敗的一瞬間，兩個機械的女聲整齊劃一地在微生羽的耳邊響起——淡金色長髮的女子動作稍稍一頓，側過頭，就在為首的那一格女子張開口剛剛想要繼續說些什麼的時候，女子毫不留情地一甩手，眼眸中有血色的光芒一閃而逝！

　　下一秒，那個切爾貝羅慘叫一聲，整個人如同失去了控制的木偶一般向後倒去——所有的人都驚駭地看向了那個切爾貝羅的眉心：在那裡，一個極其細小的血窟窿中，白色和紅色的粘稠液體汩汩地湧了出來……而十年後的微生羽只是淡淡一笑，放下了手臂。

　　——這樣的死法，和愛麗絲簡直是如出一轍……只是這一回，就連貝爾居然也沒有辦法捕捉她匣兵器開匣和動作的整個過程，只是隱隱看見了一道勢如雷電的光芒從她的指間疾速閃過，隨後就聽見了切爾貝羅的慘叫。

　　這樣突然起來的變故，讓包括彭格列十代家族在內，所有的人都愣在了當場。

　　「區區切爾貝羅……牆頭草而已，有什麼資格插手彭格列的事務？」

　　充滿殺意的目光緩緩落在了剩下一名切爾貝羅的身上——那樣森然、毫無掩飾的殺氣，讓一向無視生死的切爾貝羅也一瞬間說不出話來了。淡金色長髮的女子皮笑肉不笑地側過眼眸，「更何況巴厘安指環，並非七的三次方之一……就算是，我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你們，憑什麼指手畫腳？！」

　　巴厘安眾人的監控鏡頭驀然拉近——就連Xanxus一瞬間也閃過了訝異的神色：在那個有著淡金色長髮女子的左手食指上，那麼銀光熠熠，銘刻著巴厘安血紋的指環，赫然就是雲之巴厘安指環！！！

　　「……切。」

　　儘管在確認了微生羽的實力之後，瑪蒙隱隱約約已經猜到了這一場選拔戰的結果，但是真正看到這枚戒指的時候，一瞬間還是相當不是滋味的哼了一聲。

　　——幾年之後，切爾貝羅幾乎是在彭格列戰敗的第二天，就以讓整個黑手黨界瞠目結舌的速度脫離了彭格列，成為了「密魯菲奧雷下屬的切爾貝羅機構」，並且擅自將彭格列指環的訊息全部透露給了密魯菲奧雷家族——這樣直白和無恥的行徑，讓黑手黨們鄙視的同時卻也成為了彭格列無法抹去的污點。

　　十年後的微生羽，怎麼可能容忍這樣的事情？再加上這些年來在巴厘安的耳濡目染，對於叛徒，她找不到半點手下留情的理由——更何況，還是間接害死了她許許多多的同伴，甚至是最愛的人的叛徒。微生羽自問，就算是十年前的她，也絕不可能原諒。

　　「……」

　　察覺到女子身上越來越危險的氣息，剩下的一個切爾貝羅在默默地看了一眼同僚的屍身之後，明智地後退了幾步：「既然如此……」

　　頓了頓，切爾貝羅隨即仰起頭，對著天空中大聲宣佈：「我宣佈——彭格列家族候選人，微生羽就此失去選拔戰資——唔！」

　　一道耀眼到極致的銀色刀光倏然劃過，只是一瞬間，就將那個切爾貝羅所有的話語永遠堵在了她的喉嚨裡。深紅色的鮮血爭先恐後地從女子破開的喉嚨處湧了出來，隨後就是「撲通」一聲，屍體倒地的聲音。

　　微生羽詫異地轉過頭，看向了扔出飛刀的金髮青年——隨後，女子臉色微微一變，全身進入了警戒狀態。

　　「嘻嘻嘻……嘻嘻嘻……~」

　　單手捂住了自己的整張臉，沾染著鮮血的細碎金色劉海微微顫動著，銀色的王冠在淚光的映照下折射著恐怖而森然的寒光——微生羽的目光落在了男子的手臂上，微微皺眉：在那裡，有之前雲蝶散開攻擊嵐貂時，留下的幾道劃傷。之前不察，現在卻是因為貝爾的劇烈運動而裂開，溢出了鮮血。

　　「啊拉……好像有點麻煩了呢……」

　　先前微生羽沒有正面使用雲蝶乘勝追擊貝爾，一方面是想正面撂倒他，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十年後已經加入了巴厘安的微生羽非常清楚——一旦貝爾看見自己的血，就會陷入怎麼樣一種瘋狂而沒有理智的狀態。

　　不怕死的瘋子，最是難纏——不過事到如今，也唯有應戰了。

　　「嘻嘻嘻……嘻嘻嘻~」搖搖晃晃地放下了手，貝爾輕輕舔舐著手臂上的傷口，然後緩緩地揚起了飛刀，「流出來了……咕嘟咕嘟~王族的血——」

　　「下一個就是你了啊……嘻嘻嘻~讓王子流血的人——把你切成一千片——」

　　「呵……有意思。」儘管覺得麻煩，但是十年的差距擺在那裡，淡金色長髮的女子面對著幾乎陷入瘋狂狀態的貝爾，竟是沒有絲毫的驚慌，反而笑出了聲來——

　　「雖然一直覺得你一旦受傷，就會陷入【腦子被驢踢了】的狀態……」

　　故意拉長了話尾，微生羽腳下一蹬，原地躍起，一個前空翻避開了貝爾扔過來的刀子——左手迅速點燃了巴厘安雲之指環，將火炎輸入了「雲蝶」的匣子中！

　　「——不過，我不得不說的是……」

　　晶瑩剔透的雲蝶細細碎碎地散開，與迎面而來的飛刀迎面相撞，發出「叮叮噹當」不絕於耳的金屬撞擊聲，偶爾有漏網之魚，其後的鐵線也被雲蝶鋒利如刀的翅膀生生割斷，失去了控制之後，「劈裡啪啦」落了一地。微生羽彎了彎唇角，抬起頭，看著貝爾居然不顧自身危險，朝著她就這麼直直地沖了過來！

　　「——這一次，驢下腳真是挺狠的啊！」

　　左手一抬，微生羽不閃不避——腳下的沙粒瞬間如有感應，劇烈地顫動之後猛地騰空而起，迅速地朝著貝爾的方向撞去！！！

　　——沙漠戰，對於現在的她而言……就好像是在自己的掌心戰鬥一樣啊！

　　「怎麼辦，BOSS？貝爾那傢伙，可是把裁判都殺了呢……」

　　望著監控攝像的螢幕，瑪蒙淡淡地說著，轉向了Xanxus，「這麼一來，我們也沒有立場責怪微生羽那個女人殺了裁判了吧？」

　　「哼……不過是垃圾而已。」

　　冷笑一聲，Xanxus連睜眼看的興趣都沒有。

　　「喂，那又怎麼樣瑪蒙——！！！」將手中的銀色長劍狠狠一揮，斯誇羅大笑出聲，「貝爾做的不是很好嗎？！而且……」

　　微微揚了揚唇角，斯誇羅將目光轉向了螢幕中的淡金色長髮女子，「比起之前那個丫頭，這個傢伙，才更合我的心意啊——！！！」

　　銀色猶如白骨一般的刀刃微微一轉，斯誇羅側首，「那樣的眼神……真是不錯啊！！！真想和這女人來一場廝殺呢——」

　　巴厘安指環從一開始就是巴厘安的東西。

　　——所以，雲之巴厘安指環到底屬於誰……那也是，只有巴厘安才能決定的事情。

　　像Xanxus那樣的性子，怎麼可能忍受得了切爾貝羅的指手畫腳？那些好像遊戲一般的對決，遠遠不如以整個拉斯維加斯為舞臺的廝殺更能展現出一名巴厘安幹部應有的素質和能力——不是嗎？

　　思及此，瑪蒙輕輕瞥了一眼從十年後微生羽一登場就處於興奮狀態的魯斯裡亞，一秒鐘決定忽略他；列維是輸家，沒有資格質疑微生羽；就連貝爾，估計也……；斯誇羅的樣子看上去也是贊同了微生羽的實力……BOSS的話，沒有反對。

　　「切……可惡的貝爾。」

　　悶聲嘟囔的一句，肉痛地轉過身，兀自數他的存摺了——「上次的賭金到底是多少錢的……五萬美金？不對，應該是日元吧……」

　　（二）

　　「——『DEATH HEATER』2號精神毒素？」

　　由於震驚和痛苦所引起的眩暈只不過是一瞬，就在微生羽即將狠狠摔倒在地面上的時候，那個之前還用最無謂的語氣說著最殘忍的話語的白蘭，卻伸出了手——抓著淡金色長髮少女單薄的肩膀，他幾乎是一下子就根據微生羽的狀態猜到了她所中的毒。

　　感覺到銀髮青年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傳達到了自己的雙肩上，微生羽一瞬間僵硬了一下——下一秒，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她一瞬間忘記了自己的身體狀況，伸出手狠狠地推向了白蘭，白蘭笑眯眯地鬆開了手，微生羽整個人一下子因為脫力的關係向後摔倒在地。

　　……尼瑪居然真的鬆手啊！

　　雖然很想這麼大罵出聲，不過用膝蓋想也知道，白蘭肯定會說「不是阿羽醬想要推開我的嗎」諸如此類裝無辜的話。

　　「……關你什麼事。」

　　冷冷地哼了一聲，微生羽咬牙支撐著身體——應該還有大約兩分鐘的時間吧，毒就會暫時性自動消退了……到時候……

　　「阿羽醬現在是不是想，很快毒素暫時性消退了，你就可以繼續逃了呢~」

　　仿佛之前狠厲而陰森的獨白並非出自他口一般，銀髮青年笑眯眯地打斷了微生羽的思緒，紫羅蘭色的眼眸中寫著鮮明的了然和少女不懂的複雜——然後，他伸出手，輕輕拍在了少女的頭頂上。

　　如果微生羽有力氣，她絕對會狠狠揮開了白蘭的爪子——可惜現在，白蘭放在她肩膀上的另一隻手正緊緊地抓著她的肩膀。

　　「白蘭學長你——」

　　「阿羽你，滿意嗎~」

　　直接打斷了微生羽氣惱的聲音，白蘭附在少女的耳邊，輕聲道。

　　「——？！」銀灰色的眼眸錯愕地抬起，正對上了白蘭紫羅蘭色的雙眼，微生羽可以看見，自己驚訝的面容。

　　「對於這樣的一個未來……阿羽你，還滿意嗎？」

　　毒藥的效用一點點過去，過了好一會兒，當阿羽反應過來的時候，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可以自由行動了——發覺了這一點的微生羽一把抓住了白蘭的領口。

　　「滿意——難道對於白蘭學長你來說，這樣的未來，很滿意嗎！」

　　只是說了一句話，便有精疲力竭的感覺，微生羽喘了幾口氣，咬牙續道，「學長……因此而開心嗎？」

　　白蘭笑著眯了眯眼睛，沒有回答。不過微生羽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不過沒關係……因為，我還在過去。」

　　白蘭看著那雙銀灰色的大眼睛，抿了抿唇——他知道，這是自己的一次豪賭，無數個平行世界裡，他第一次將未來的事情透露給眼前這個女孩。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做。

　　因為無聊，因為孤單，又或者……僅僅是因為十年後那個淡金色長髮少女眼眸中死灰一般的森然殺意和那句平平淡淡的「白蘭·傑索」。

　　他不想讓步，但是對於這個未來，他也有自己的不滿……所以，他想看看，這個叫做「微生羽」的少女，到底有多麼大的力量——

　　「——我一定會，改變這個未來。」

　　如他所料，在十年火箭筒將她和未來的自己調換回來之前，她對著未來的自己，許下了這樣的承諾。

　　「——嘭。」

　　粉色的煙霧散開——白蘭站起身，退開幾步，看著十年後的微生羽帶著微微有些懷念的神色出現在眼前，對於之前發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三）

　　兩枚漆黑色的通訊器，一枚是從葉萱腳腕上取下來了的，另一枚沾著斑斑駁駁深黑色的鮮血，但是好在依舊可以使用——歐文靜靜地坐在葉萱病房門外的走廊裡，淡淡的燈光落在他掌心，他突然握了握拳。

　　母親悲傷痛苦的神色從眼前一閃而逝，隨即往日裡，因為自己的無能和懦弱，因為盧切斯家族的絕情和寡義，因為眾人的無知和趨炎附勢……這一切的一切，突然如此清晰地湧上了心頭。

　　如果……如果……

　　——【「如果你還是想和阿羽去爭奪巴厘安雲守的話……那就去啊。」】

　　那個時候，在車上，當葉萱將那枚通訊器從腳腕上取下來的時候，看著他猶豫的眼神——黑髮少女輕聲這麼說道。

　　——【「因為你……絕對不可能贏得了阿羽的。」】

　　那個時候，歐文沒有說話。

　　微生羽從各個方面而言，的確比他強了太多，這一點，歐文作為情報專家再清楚不過了；然而努力了這麼久，真要他一朝放棄……

　　——一步之遙，真的只有一步之遙了……他已經過了兩關，出生入死地度過了兩關……

　　仿佛被什麼東西誘導著，歐文鬼使神差地打開了通訊器的按扣，然後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滴滴」兩聲輕響，兩個通訊器上面綠色的小燈一起閃了一下，隨即兩道冰涼的刺痛感迅速地沒入了他的手臂之中——「【確認資料無誤，費爾蘭頓家族的歐文·盧切斯，進入第三局。第三局開始。請您現在即刻做好準備。】」

　　「【目標鎖定，完成……】」

　　切爾貝羅接下來的話語，歐文沒有聽清——長時間的奔波和脫力，再加上毒藥突如其來的發作，歐文捂著手臂，整個人從長椅上歪著身子，痛苦地摔倒了下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

　　「——所謂人生，還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看著眼前重傷難以移動，在被十年後的自己用一記「流沙漫天」揍得體無完膚之後又被歐泊用「霧紫藤」綁在了石頭上，此時此刻正低著頭動彈不得的貝爾·菲戈爾，微生羽一邊單手托腮地蹲在那裡感歎著，一邊伸出手，戳了戳貝爾——因為毒藥的藥效暫時過去了，這丫便也不急著解毒了。

　　——十年後的自己真是彪悍啊……

　　回望一眼身後，原本死寂的沙漠被十年後的自己弄得坑坑窪窪，入眼之處盡是各種砂質的武器林立著——很顯然是被她隨手招來然後用了一次就隨手扔掉的——但是這其中的厲害，微生羽自己卻是最清楚的：現在的她，就算可以招來砂質的刀劍，但是這些武器一旦脫離了她的火炎和掌心，就會迅速變回毫無殺傷力的砂子。刀劍維持形態的時間越長，就證明火炎越強大——看來自己，還真是有的練了啊……

　　垂下了眼眸，微生羽抽了抽嘴角：因為，就算是十年後那樣強大的自己，也終究……沒能阻止彭格列的悲劇啊……

　　所以，趁現在——還有十年時間，她，必須要比十年後的自己，更強——

　　「阿羽？」

　　歐泊略顯擔憂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淡金色長髮的少女瞬間回過神來——抿了抿唇，微生羽再轉過頭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平時輕鬆隨意的神態，用微微有些疑惑的眼神看向了對方，隨即便收到了女子大大的白眼一枚。金髮碧眼的歐泊美女大巴掌一抬，在微生羽那顆淡金色的腦袋上重重拍了一下——「笨蛋！先解毒啊！」

　　一枚圓形的紐扣狀感應器落入手中，上面還帶著歐泊掌心微濕的手汗——看著這樣淩亂而慘烈的戰場，微生羽不難想像，十年後的自己方才在這裡剛剛經歷了怎樣的一番戰鬥，而歐泊……只怕是為自己擔了不少心吧……

　　想到這裡，微生少女眨了眨銀灰色的大眼睛，然後調整出了一個專門用來撒嬌的「濕漉漉」的眼神（葉萱語），看向了歐泊——那樣好像小動物一樣萌Q的眼神，好像是眼巴巴盼了很久終於等到了主人的小貓咪——換做平時，歐泊一樣會很高興地一把將阿羽抱入懷中，狠狠蹭蹭揉揉的……然而這一次，讓微生羽很意外地，歐泊和一邊的克雷爾卻……同時打了個寒戰。

　　——她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十年後那個女王一般的巴厘安雲守殿下橫掃貝爾的樣子……

　　而坐在監控螢幕前方的彭格列眾人，一時間也紛紛掩面表示同感。

　　「……別在這裡撒嬌了。」抽了抽嘴角，克雷爾歎了口氣，單手戳了一下微生羽因為不滿而鼓起來的小臉，「而且，比起我和歐泊，彭格列那邊，只怕有人要更擔心你呢。快線給自己解毒吧。」

　　腦海裡一瞬間閃過了棕發青年溫潤柔軟的眼神，微生羽下意識地紅了臉，連忙低下頭，假裝研究解毒裝置了——而就在微生羽剛要將感應器按上通訊器給自己解讀的時候，手腕上的通訊器卻突然響了起來——

　　「【經過巴厘安確認，現任命彭格列家族的候選人——微生羽小姐為新一任巴厘安雲守！】」

　　微生羽愣了一下，意外的喜歡讓她一時間有些適應不良——一直以為要拼上性命的選拔戰居然就這樣結束了，而且居然還獲得了勝利——微生羽不禁有些怔忡。然而還不等微生羽來得及高興，她就聽見了切爾貝羅的第二句話——

　　「【——所以現在開始，將對於所有進入第三場的另外兩人以及二人的協同人員進行抹殺。】」

　　（二）

　　牧野綜合診所。

　　「……三十七度六，看來你的體質不錯，退燒蠻快的。」

　　將手中的體溫計從眼前移開，一身醫生專用白大褂的牧野千佳用她那清冷異常的聲音說著，隨即轉向了虛弱地靠在病床上的葉萱，「你家裡，對你很看重吧。」

　　「誒……呃，嗯。」連續使用了三個語氣詞，葉萱暈暈乎乎地應了幾聲，方才反應過來。看著眼前女子有著東方人標誌性的黑髮黑眼，又想到對方照顧了她這麼久，葉萱幾乎瞬間對對方產生了一定的好感，下意識地想要說些什麼來聯絡一下感情：「那個……你是，中國人？」

　　「我是日本人。」將葉萱的體溫情況記錄在一個小小的表格裡，牧野千佳按下了圓珠筆，塞回了胸前的口袋，頭也不抬的回答，「不過，我也有中國血統。」

　　「這樣啊……」葉萱不是白癡，她可以感覺到在家庭問題上對方完全不想多說，便趕緊轉移話題道，「醫生小姐……這麼年輕就很厲害的樣子呢，在上學的時候，一定是優等生吧？」

　　牧野千佳抿了抿唇角，抬起頭看了一眼病床上女子有些僵硬的笑容，知道對方並無惡意，牧野也只好歎了口氣：「我叫做牧野千佳，你可以叫我『牧野醫生』，還有，我沒有讀完大學。」

　　「——誒？」葉萱一時間瞪大了眼睛，然後瞬間想到了同樣沒有念完大學就被迫轉學的至交好友微生羽，「和，和阿羽一樣嗎？」

　　「完全不一樣。」

　　懶得再多說什麼，牧野千佳也沒有對任何一個單純小女生曬自己血淚史、然後騙人眼淚和同情心的惡俗愛好——畢竟但凡踏足這個黑色世界的人，都會有那麼一段悲傷和痛苦的回憶。但是，看著葉萱那雙清澄而沒有絲毫雜質的眼眸，牧野千佳突然很想知道，這個女孩子，要是知道了歐文·盧切斯的事情，會怎麼樣？

　　「我和歐文·盧切斯一樣，都是沒有讀完大學的半文盲啊——」故意停頓了一下，牧野千佳隨即好整以暇地續道，「而且，我們沒有讀完大學的原因也一樣——都是因為受到了自己父親的追殺。」

　　——在那段幾乎可以說是水深火熱的日子裡，從集體倉庫到垃圾堆甚至下水管道，為了活命，她幾乎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迅速睡著。一切都是為了活命，活著……才有希望。

　　滿意地看見了葉萱臉上不可置信的光芒，牧野千佳心情相當不錯地轉身準備離開——剛要伸手開門，就聽見了門外驀然傳來了一陣轟然的響動聲，牧野千佳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把銀色的手術刀，捏在指間，一臉戒備地沉默了片刻，她冷冷地對著葉萱留下了一句「待在這裡別亂動也別亂跑」，就從門縫之間閃過了去。

　　——歐文·盧切斯……你到底在老娘的診所做了什麼天誅地滅的混帳事？！

　　咬了咬牙，牧野千佳朝著走廊的那一邊追去——然而，不等她追上去，眼前驀然閃現的一道瑩藍色的光芒！好在牧野千佳反應靈敏躲得快，即使向後仰去——那道冰冷而銳利的冰刃在「嚓」地一聲之後擦著她的下巴，深深地埋在了牆壁之中。

　　「誰？！」

　　瞬間點燃了火炎，牧野千佳哼了一聲，然後大聲質問出來。而回答她的，一個嘻嘻哈哈的人妖聲音：「真是~討厭啦大家……快點解決吧，我還要趕著簽收新到的衣服呢~」

　　「——巴厘安？」

　　「勸你最好少管這一次的事情哦，牧野千佳。」

　　漂浮在牧野的身後，瑪蒙神出鬼沒的話語讓眾人更加迷惑——「就算你是其他家族的御用醫生，但是在這裡……」

　　瑪蒙沒有說完，只是那股寒意卻是一瞬間湧了上來。

　　「妨礙我們巴厘安的人，必死無疑。」

　　（三）

　　「——你剛剛說什麼？！」

　　蒼白了臉頰，在莫名其妙地從克雷爾手中接過了克雷爾手機的下一秒，微生羽整個人從車後座上彈了起來——可惜這個忘記了周圍環境的冒失舉動立刻就讓她吃了苦頭：只聽「梆——」地一聲，淡金色長髮的少女捂著腦袋昏昏忽忽地坐回了原位，在她的身側，歐泊美女用同情的眼神看了一眼某廢頭頂上鐵皮制的車頂，幸災樂鍋地咧了咧嘴。

　　【「……你頭撞車頂上了？」】儘管事態緊急，但是電話對面的那個人還是忍不住跑題了一下，被微生羽狠狠地吼了回去：「關你毛事！還有！什麼叫做『找不到小萱』了？！跡部大爺，好像你說過會把小萱當做親生妹妹一樣照顧的吧？！」

　　——其實他當初那麼說只是不想和葉家聯姻罷了……電話那邊的跡部抽了抽嘴角，然後迅速回復了嚴肅的狀態：「我只查到，葉萱最後出現是在美國東海岸的某個小鎮……下面我就不清楚了，葉家放在那女人身上的追蹤器和竊聽器隨後也都失去了聯繫。」

　　——美國，東海岸？

　　淡金色長髮少女銀灰色的瞳孔一瞬間驀然瞪大——心底緩緩蔓延上來，一種無力而不祥的感覺讓她幾乎要坐不穩身子：她想到了切爾貝羅最後的那句「【——所以現在開始，將對於所有進入第三場的另外兩人以及二人的協同人員進行抹殺。】」。

　　——抹殺。

　　說實在的，比起剛剛步入黑手黨那個時候的自己，微生羽很清楚，現在的她，已經遠遠沒有了當初的仁慈和善良。在初初聽見巴厘安要抹殺其他選手的時候，雖然微生羽也感覺到胸口悶悶的，想要阻止——但是她卻沒有這麼做。她很清楚：自己要是提出異議，非但根本不會有效果，反而會遭到巴厘安的輕視，所以她選擇了沉默不管。

　　只是現在，聯繫之前歐文綁架了小萱的事情，再以微生羽對小萱的瞭解……美國東海岸，倘若歐文沒有被葬送在大海裡，那麼十有八九就會從那裡登岸！葉萱那傢伙，雖然善良但是絕對不會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將自己置於這樣的危險之中的！之前她在歐文的眼皮子底下還是可以聯絡到保鏢和跡部他們，現在卻這麼乾脆地人間蒸發了……跡部景吾他們不知道，微生羽卻是心底一片清明：這其中的理由，只怕是，葉萱自己關掉了追蹤設備。

　　人的善良，果然是因人而異的啊……微生羽苦笑，手中一緊：當深陷困境的人換成了小萱之後，明明知道很有可能會失去自己剛剛拿到的一切，她還是無法這樣坐視不管。

　　「……掉頭。」

　　往日裡和葉萱相處的時光，一起在餐廳裡端著餐盤搶糖醋小排的樣子，毅行者活動的時候葉萱扶著自己走了一天一夜，為了讓自己可以考上理想的大學葉萱熬夜給她輔導，然後喝了她最討厭的即溶咖啡之後睡不著覺……

　　「阿羽？」

　　歐泊猛地踩下刹車，看向了淡金色長髮的少女，疑惑地道。

　　「……回頭，搜索歐文·盧切斯的位置，趕過去。」

　　「你要去救他？」

　　克雷爾反應很迅速地質疑道，歐泊也一瞬間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我只是要去救我最好的朋友，和她所喜歡的人。」

　　緩緩抬起頭，微生羽咬了咬牙，「對不起……克雷爾，歐泊，哪怕放棄這一場勝利，哪怕要再次以巴厘安為敵……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小萱死掉。」

　　她不知道葉萱到底是腦子裡哪根筋搭錯了，或者是荷爾蒙大神突然腦抽了——但是她知道，她絕對不想因為一時的猶豫，而後悔一輩子。

　　在她們往這個黑色世界的中心一步步走去的時候，她們重要的東西也在一點點流失……而她微生羽，只是想要盡全力，留住那些包裹著自己心臟的溫度罷了。

　　【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在她完成自己的修行之時，拉爾讓她蹲□來，將手放在了她的心口上，無比嚴肅認真地說道。

　　她點了點頭，答應了拉爾。

　　「現在掉頭……馬上！」

　　——無論時間怎麼推移，這個世界上，永遠有一種叫做「友誼」的東西，不會變質。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2:16

☆、為了你，最初的目的

　　（一）

　　一直到很多很多年之後，哪怕微生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了，她依然常常無比幼稚地從巴厘安位於全世界各地的基地裡，在貝爾等人萬分鄙視的眼神裡，不厭其煩地給葉萱打電話撒嬌，然後每次必問的一個問題就是——

　　「小萱小萱，你說哦，我和歐文兩個人在你心裡，誰比較重要？」

　　葉萱：「……」

　　弗蘭頓在沙發上，眯著眼睛鄙視地看著微生羽：「貝爾前輩，為什麼ME覺得微生前輩按錯號碼了呢？這種話不是應該問彭格列十代目嗎？」

　　「嘻嘻嘻~」低著頭沒有回答，貝爾坐在客廳裡長長的沙發上，毫無壓力地看著微生羽一邊用無比溫柔的聲音和好友說著話，一邊無比猙獰地從電話旁邊抄起了一個價值不菲的琺瑯彩花瓶朝著弗蘭丟了過來，梆的一聲將他砸的眼冒金星。

　　電話那一邊的葉萱很擔心：「阿羽，你那邊剛剛是什麼聲音……有敵人入侵嗎？」

　　微生羽眯著眼睛笑得陽光燦爛，背後仿佛有大片大片的向日葵徐徐綻放——可惜花瓣的顏色好像是黑的：「怎麼會……剛剛有個青蛙路過，看著噁心，砸了一下。」

　　「哦……這樣啊。」

　　「——小萱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雲守大人您的問題讓我們覺得你的腦子很有問題啊！話說要不是早知道葉萱大小姐是女的，彭格列十代目絕對會背著微生大人暗地裡把她做掉吧……

　　這是默默前來，指揮巴厘安下屬將被砸昏的霧守大人抬走的醫療人員內心糾結無比的吐槽。當然，這些話他是不敢在這裡大聲說出來的，頂多想想。

　　路過的斯誇羅抽了抽嘴角，目不斜視地徑直離開——事實上，他覺得沢田綱吉倒是很有必要給微生羽來個電話，問問她「我和葉萱在你心裡哪個重要」這種話……

　　斯誇羅不知道的是，其實沢田綱吉已經這麼做過的，不過當他問完「我和葉萱同時有危險阿羽會去救哪一個」的時候，微生羽斬釘截鐵地說了「當然是小萱啦」——這句話直接導致了彭格列本部的溫度一瞬間到達了負值。

　　偏偏微生羽這廝還毫無所覺地繼續分析：「綱吉君打不過的敵人，我肯定也打不過啊，況且不是還有獄寺山本他們嗎？但是小萱那裡，只是交給歐文那個廢（歐文：……）我怎麼能放心呢！」

　　沢田綱吉：「……如果歐文可以解決呢？」

　　阿羽遲疑了一下，然後迅速地道：「……不可能！」

　　「……」

　　年輕的彭格列十代目僵硬地坐在辦公桌前，深深吸力一口氣之後開始用沒有拿著電話的那只手開始扯領帶——棕發青年此時此刻嚴重地覺得自己需要好好喘口氣。

　　（二）

　　拉斯維加斯的天空，在經歷了好幾場激烈的戰鬥之後已經漸漸恢復了本來的顏色，仿佛之前的陰霾和雷電都不曾存在過一般——唯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才會知道那種兇險。

　　「情況怎麼樣，克雷爾？」

　　坐在車子的副駕駛上糾結了一會兒，微生羽最終還是毫無形象地扒在了自己的座位靠背上，轉過身探著腦袋問道；而克雷爾也很是迅速地通過微生羽手上的通訊器反偵察到了切爾貝羅的終端系統，然後迅速地調出了另外兩個進入第三場的候選人的座標位置。

　　「除了阿羽之外，第二個進入第三場是萊蒙斯家族的候選人……好像已經被巴厘安成功抹殺了；」頓了頓，克雷爾最終還是選擇了繼續說下去，「至於歐文·盧切斯……和阿羽你想的一樣，他也進入了第三場。目前巴厘安的抹殺人員正在往那裡匯合。」

　　「……」微生羽皺了皺眉，「去的都有哪些人呢？」

　　「巴厘安的晴之守護者魯斯裡亞，還有霧之守護者瑪蒙……正在往那裡趕過去的人還有雨之守護者斯貝爾比·斯誇羅。」

　　「——而且，不出意外的話……斯誇羅就在我們的附近，應該很快會和我們匯合——」

　　克雷爾的話音未落，微生羽的臉色就刷的一變——仿佛感覺到了什麼一般，她迅速地抬起腳，狠狠得踩在了身側歐泊的腳背上——或者說是刹車上更貼切一些。歐泊疼得倒抽了一口氣，紅色破破爛爛的法拉利輪胎在地面上摩擦發出了刺耳的聲響，瞬間停了下來！而幾乎就在同時，一道藍色的火光從微生羽三人的面前疾馳而去！

　　——銀色的長髮，白森森猶如人骨一般的長劍，淩厲萬分的殺氣，還有來人腳下巨大的雨鮫……微生羽的臉色一下子無比難看。

　　「……你還要去嗎？阿羽。」

　　克雷爾的聲音有些發澀——剛剛那一瞬間，微生羽之所以會如此果斷地刹車，自然是感覺到了斯誇羅強大而凜然的殺氣……微生羽甚至是本%能地不敢和斯誇羅正面相撞。

　　實力相差太大了。

　　歐泊側過頭，藍寶石一般的眼眸中沉靜如水——她沒有說話，但是微生羽知道，她在等自己的回答。

　　——明明之前說的那麼豪爽，事到臨頭卻……

　　【「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拉爾這麼說過。

　　【「呆羽，沒有什麼比你自己的性命還重要，明白嗎。」】——然而，Reborn卻這麼告訴她……

　　——儘管不想承認，但是微生羽很清楚，自己可以打敗貝爾得到巴厘安雲守的位置，實在是天大的運氣。如果沒有十年後的自己前來救場，只怕自己現在已經被那一把把飛刀戳成篩子了。

　　勇氣是一回事，真正面對著斯誇羅的時候，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克雷爾，歐泊……我——」

　　她已經，無法如同之前那麼肯定地說出要保護小萱的話語了嗎……這樣軟弱的自己……

　　微生羽咬緊了牙關，深呼吸——然而下一秒，不等她說話，她就感覺到了歐泊已經再度發動了車子，克雷爾的聲音也隨之響起：「我們跟上吧，斯誇羅應該還沒有走遠。」

　　「克雷爾？」

　　微生羽驚訝地回過頭，看向了一直謹慎而穩重的學姐。

　　「阿羽，就在剛剛，你已經獲得了巴厘安雲守的位置。」沒有抬頭，克雷爾只是敘述一般地說著，十指在筆記本的鍵盤上飛速地跳躍著，「所以，你和斯誇羅他們的地位一樣……對於這場選拔戰的戰敗者，你也有著，和他們一樣的處理權。」

　　「如果現在，你連對於斯誇羅他們的決定提出異議的勇氣都沒有，那麼今後，你在巴厘安的雲守之位也不過是名存實亡。」

　　克雷爾說到這裡，終於抬起了頭，「微生羽，你難道真的打算給巴厘安掛個名，然後坐在辦公室裡幫他們處理一輩子的文件嗎？」

　　「你要知道，在彭格列十世家族這邊，雲雀恭彌的地位是不會輸給任何一個守護者的，他甚至有時候可以在很多事情上先斬後奏。」克雷爾看著少女銀灰色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巴厘安的規則是強者為尊……你要在那裡站穩，才能達到你最初的目的。」

　　——最初的目的……

　　【我不想把自己的選擇強加在你身上，這樣將來，你擁有自己的翅膀之後，可以自由地選擇自己飛翔的方向；同時，我也希望你，可以擁有保護自己和身邊重要的人的力量……】

　　父親溫和而堅定的話語，驀然在耳邊響起，微生羽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灰塵，泥沙，鮮血……她驀然握緊了拳頭。

　　當初還和綱吉君說的那麼決然——現在，是要讓獄寺他們也一起看笑話嗎？

　　「……我要保護小萱。」

　　仿佛有什麼東西，從心底湧了上來，讓她的聲音越來越大……

　　「巴厘安要殺了小萱這種事情……我決不允許！」

　　——千里之外，和彭格列九代家族一同注視著監控螢幕的Visconti仿佛突然感應到了什麼，動作微微一滯，隨即他抬起手，看向了左手拇指上，那枚深紫色的雲屬性指環。

　　晶瑩剔透的A級寶石內部，不知何時，竟然突兀地顯現出了幾條銀白色的裂縫——Visconti抿了抿唇，眼角緩緩流淌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怎麼了，Visconti？」

　　注意到好友的異樣，Coyote·Nougat——彭格列九代嵐守忍不住側過頭問道，而一邊的九代目只是微微掃了一眼Visconti的指環，彎了彎嘴角，沒有說話。

　　「——沒什麼。」

　　就是……稍微有點，期待而已。

　　那個被自己和妻子抱在懷裡，搖搖晃晃、奶聲奶氣，喜歡仗勢欺人，喜歡使點小壞說點小謊……一直以來，遇到事情就喜歡拉著自己的袖子惡人先告狀的小丫頭，終於要……真正超越自己了嗎？

　　（三）

　　「你最好不要再做什麼無謂地掙扎了……牧野千佳，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個醫生，為什麼不能乖乖地站在一邊呢？」

　　懸浮在半空中，身著深色斗篷的小嬰兒冷哼了一聲，對著眼前的被自己幻術困住的白衣女人不耐地道：「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啊……沒有錢的話，繼續讓我做白工，我可是會生氣的啊！」

　　「這一點，我們意外地可以達成一致呢……」

　　艱難地在原地閉著眼睛，牧野千佳擋在葉萱病房的門口：「我也不想做白工啊……所以，在病人付錢之前，我是不會讓你搶走我的搖錢樹的呢。」

　　「……哼，既然如此。」

　　伸出一隻手，瑪蒙剛想要召喚暴風雪，就驀然聞到一股幽幽的花香——下一秒，原本被幻覺束縛在原地的牧野千佳突然睜開了雙眼，黑色的眼眸中有鮮紅的光芒一閃而過，清明如初！她毫不猶豫地甩出了兩把手術刀，險險地劃破了瑪蒙的衣角！

　　「——什麼人？幻術師？」

　　瑪蒙悠哉悠哉地躲避開來之後，抬起頭，朝著窗外的方向問道——他說話的對象，很明顯不是牧野千佳。

　　沒有人回答，然而下一秒，從瑪蒙的腳下，靛青色的霧紫藤硬生生地打破了大理石的地磚，從地面上猛然竄出，將瑪蒙整個人綁縛在了其中！更為濃郁的花香一瞬間充滿了整條走廊！

　　「喂——！！！還真是悲慘呢，垃圾！！！」

　　白色的劍光淩空閃過，從歐文的身上一瞬間迸出了鮮豔的血花——儘管毒藥的效果已經消失了，但是歐文還是無力地倒在了地上，這一次，很明顯是因為失血過多。

　　「……可，可惡……」

　　在他的身側，碎裂的紫色匣兵器，無比清楚地昭示著他和斯誇羅之間的戰鬥力差距——棕發藍眼的少年自嘲一笑，緩緩閉上了眼睛。

　　——【「因為你……絕對不可能贏得了阿羽的。」】

　　那個黑髮黑眸的少女淡然的笑容從腦海中一閃而逝。感覺到了斯誇羅淩空劈下的劍風，歐文突然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也算是努力過了吧……雖然，這樣的結果，太過狼狽了……

　　葉萱的話，就算他不在，彭格列也會保護她的——這樣一想，自己果然好沒用——

　　歐文這麼想著，然而就在斯誇羅的長劍落下的前一秒，他猛然感覺到身側肋骨處被什麼狠狠踹了一腳！他整個人無力地飛了出去，砰地一聲撞在了牆壁上——幾乎是與此同時，斯誇羅的長劍狠狠劈落在了歐文原本癱倒的位置！

　　歐文猛地咳了一口鮮血出來——他艱難地單手撐著地面想要站起身來，然而不等他站起來，他的脖子就一緊，被人揪著領子從地上拎了起來。

　　「睡你妹啊豬！！！給老子醒醒！你要是掛了，小萱是你的連帶人員，坑爹的要給你丫陪葬啊白癡！！！」

　　少女朝氣十足的聲音，朦朧中可以看見她淡金色的長髮和近在眼前的銀灰色眼眸……歐文張了張口，剛想說什麼，就被微生羽面無表情地丟垃圾一般扔在了地上。

　　「……切，只會勾%引女孩子的垃圾。」

　　微生羽嫌棄無比地哼了一聲，全然沒有發現自己已經在口頭禪方面和巴厘安眾人一點點靠攏了……= =……不過，這些暫時不重要，重要的是——

　　「斯貝爾比·斯誇羅，我問你——殺了歐文和小萱這件事，是誰的決定？」

　　「微生羽……」銀髮的劍士愣了一秒，隨即眼眸中極其迅速地閃過了不耐的血光，「這還用問！當然是我的決定——怎麼？你有異議？！！喂——別開玩笑——」

　　「是啊，我有異議。」

　　抬腳，微生羽毫不猶豫地擋在了歐文的身前，銀灰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對上了斯誇羅，然後一字一頓地道：「以我，巴厘安雲之守護者之名！」　　　　　　　　　　　　


☆、懷抱著就能無畏前進

　　（一）

　　「以我，巴厘安雲之守護者之名！」

　　很多年以後，這句話成為了初入巴厘安甚至彭格列的小菜鳥們，在瞭解彭格列十代夫人沢田羽時必然會聽到的一句話——每當這個時候，眾人都會紛紛讚歎少女的勇氣和強大，然後說出「彭格列十代目真是好眼光」、「虎父無犬女」、「不愧為Reborn先生的弟子」……等等等等，諸如此類的讚美之詞。但是，在眼下的這個時候，微生羽這樣一句話，換來的絕對不是讚美和欣賞，而是巴厘安眾人的一陣沉默，以及隨後斯誇羅爆發出來的大笑聲。

　　「喂——！！！『巴厘安雲守』？！虧你說的出來啊——！！垃圾，你真的以為，你已經可以這麼和我說話了嗎？！！！就憑你現在的地位——」

　　「斯誇羅君和綱說話的時候，有遵守上下級地位嗎？」

　　直截了當地打斷了銀髮劍士的話語，少女彎了彎唇角，抬起了頭——那樣的目光讓斯誇羅一瞬間微微有些怔愣：這雙銀灰色的眼眸中，竟是這樣坦然和澄清，沒有一絲畏懼之色。

　　放在身側的手掌微微張開，其中有些許不易察覺的涼意閃過，少女臉色不變，將掌心的冷汗隨手抹去——隨即握緊了拳頭，續道：「還是說，斯誇羅君在巴厘安裡天天大著嗓門講話的資本，僅僅是來源於一個『巴厘安雨之守護者』的名號嗎？」

　　少女此話一出，無論是在場的巴厘安眾人還是監視螢幕前的彭格列眾人頓時都忍不住暗暗抽了口冷氣——微生羽此言，無異於挑釁！甚至可以說是……邀戰！

　　「喂，這樣真的沒問題嗎Reborn，拉爾？Kola！」

　　仰著頭看著螢幕中和銀髮劍士對峙的淡金色長髮少女，可樂尼洛微微有些不確定地皺了皺眉——並非不相信微生羽，只是……對方，可是那個差點成為巴厘安首領的「二代劍帝」，斯貝爾比·斯誇羅啊！

　　「不知道，那丫頭後來的特訓都是Reborn負責的……」帶著深紅色護目鏡的小嬰兒說到這裡微微頓了一下，「Reborn，依你看，呆羽和斯誇羅對上，可能勝利嗎？」

　　——「可能」勝利嗎？——拉爾的語氣，亦是如此不確定。獄寺聽到這裡，微微有些不安地側過頭，看向了自家BOSS的方向：然而，不知何時，那裡早已空無一人。

　　銀髮青年碧色的眼眸一瞬間微微有些睜大，然而下一秒，淡紫色的煙霧一晃而過，手握三叉戟的紫發女子——庫洛姆緩緩睜開了眼睛，獄寺愕然地發現，「沢田綱吉」又坐在了那裡，靜靜地喝著咖啡，神色平靜。

　　「不可能呢。」

　　就在這個時候，Reborn稚嫩而清脆的聲音適時響起，仿佛是一道殘忍的判決，「現在的呆羽，和斯誇羅之間的差距，不僅僅是火炎那麼簡單啊。」

　　——十代目，想必也是十分清楚這一點的吧？不然，不會這麼冒然地離開這裡……握緊了拳頭，獄寺收回了目光，暗暗歎了口氣。儘管他心裡很想罵微生羽的多管閒事和自找苦吃，但是和沢田綱吉相處了這麼久，獄寺也十分清楚：倘若微生羽對於葉萱置之不理，那麼把「同伴」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沢田綱吉，才會真正地失望和難過……

　　沢田綱吉所喜歡的人和事物，他永遠也無法去指責。

　　「——但是，呆羽她是天才哦。」

　　壞心地喝了一大口咖啡，Reborn的聲音才繼續響起——沒有去看眾人疑惑的眼神，Reborn抓著咖啡杯的手指也微微有些緊了緊：這，是一步真正的險棋。

　　當初他向Visconti提出這個方法的時候，Visconti也曾經極力的反對，甚至差點和他動手。而那個時候，Reborn只是靜靜地問了他三個問題。

　　【「第一，Visconti你覺得現在，你可以阻止呆羽加入黑手黨嗎？」】

　　【「第二，你覺得呆羽這麼弱，在巴厘安真的可以獲得她想要的東西嗎？」】

　　【「第三——」】

　　【「——比起現在重傷在巴厘安手裡，Visconti你難得比較希望呆羽將來因為弱小死在敵人的手裡嗎？」】

　　既然已經通過了選拔戰，那麼微生羽的生死就已經不是巴厘安可以隨意操縱的了，想要殺她——沢田綱吉作為彭格列十代目，現在也有著足夠的理由和立場去阻止了。

　　「……天才？」

　　拉爾怔了怔，看向了Reborn。

　　身著深黑色西裝的小嬰兒再度低頭抿了一口咖啡，凝視著杯中深黑色的液體無聲地晃出一圈圈淡淡的波紋，良久，才低聲道——

　　「——所謂天才，不就是把『不可能』變成『可能』的人嗎？」

　　從她做出選擇的那一刻起，在那個淡金色長髮少女的面前就延伸出了一條佈滿荊棘和鮮血的黑色道路，而她所能做的，就是一個人堅定而勇敢地，走下去——

　　【「我必須保護我重要的人，那些我愛的和愛我的，大家——萬死不辭。」】

　　比起「死亡」，她更恐懼「失去」——所以這一戰，她避無可避。

　　（二）

　　長長的走廊裡，一瞬間陷入了無比的沉寂。所有的人一瞬間都呆在了那裡——他們都在拼命確認，自己的耳朵，方才是不是出了問題。

　　——微生羽，居然挑釁了斯誇羅？而且還質疑了他的實力？！她是白癡嗎！！！

　　站在微生羽後方，克雷爾抽著嘴角點燃了晴屬性的火炎，一邊給歐文做著應急處理，一邊在肚子裡忍不住腹誹：微生羽這呆子，難道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句話叫做「柿子撿軟的捏」麼！！！

　　可惜，微生羽挑了一塊——最難啃的骨頭（喂）。

　　沒有多餘的寒暄，也沒有什麼廢話。

　　斯誇羅堅持要殺葉萱，微生羽不能忍；而微生羽挑釁了斯誇羅，斯誇羅更不可能忍——既然兩個人都知道這件事已經無法和平解決，那麼也就沒有什麼交涉的必要了。

　　巴厘安是一個實力至上的組織——如果今天微生羽打倒了斯誇羅，那麼她可以得到的，絕對不僅僅是讓巴厘安收回成命這麼簡單的報酬；但是同樣，她如果輸了，失去的恐怕也不僅僅是葉萱和歐文的性命。

　　「——啊咧咧，這還真是可憐呢……」

　　緩緩漂浮到了斯誇羅的身後，瑪蒙用一種緩慢而低沉的語調說著，「好不容易坐上了巴厘安雲守之位，這麼快就急著殉職嗎——不，應該說是，反叛嗎？」

　　微生羽身後的克雷爾皺了皺眉：這已經不僅僅是拳頭決勝負了，如果微生羽現在被巴厘安除名，那麼到時候，沢田綱吉都很難庇護她啊——

　　「——那就取消我的職務吧，如果你們一定要殺小萱的話。」

　　就在克雷爾剛剛想要開口說什麼的時候，微生羽卻突然開口——一句話，封死了克雷爾所有的商討餘地，克雷爾一噎，轉頭瞪向了微生羽，一瞬間甚至有上去揪她耳朵的欲%望。

　　瑪蒙也被一下子噎住了。他懸浮在半空中，一瞬間覺得腦子有點反應不過來。

　　淡金色長髮的少女抬起了手，阻止了克雷爾的欲言又止。然後，她轉過頭，靜靜地看向了巴厘安眾人，一字一頓地道：「如果要我拿小萱的命來換這個位置，那麼……」

　　閉了閉眼睛，淡金色長髮的少女揚起了下巴，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那雙銀灰色的眼眸幾乎可以發出讓人不敢直視的光芒——那樣的光芒，讓一邊的歐文覺得微微有些刺眼，但是同時……又不想轉開目光。

　　「——那麼就取消吧，我的勝利，然後來抹殺我！」

　　握緊了拳頭，微生羽看著對面的巴厘安們，沒有一絲的猶豫：「對於我而言，能不能坐上巴厘安雲守的位置，根本就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保護我重要的人……然而現在，既然兩者衝突，那麼我自然會選擇對於我而言重要的一邊的。」

　　「巴厘安雲守什麼的……你們以為，我那麼拼命地戰鬥，就是為了一個頭銜，一個名號嗎？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可是超——現實主義者，如果不是有著絕對不能退讓的事情，你以為我會那麼努力嗎？別開玩笑了。」

　　話一旦說開，接下來微生羽突然覺得舌頭恢復了以往的靈活。既然乖巧無害在巴厘安們的眼裡只會是軟弱無能的代名詞，那麼，她只要拿出自己最鋒利的一面，就好了。

　　「很明確地告訴你們吧，我來到這裡，參加這場坑爹的選拔戰——是為了巴厘安的權利，巴厘安的力量，巴厘安的地位。既然這些東西可以保護我重要的人，那麼我就可以拼命去搶奪；但是如果你們反過來要傷害我重要的人……那麼我也就唯有，選擇戰鬥了。」

　　好像越說，心中有什麼東西就越清晰起來——微生羽再次張開手掌，掌心已經沒有了汗水，她感覺到自己原本僵硬的身體和恐懼的內心也平靜了下來，最後，她看著斯誇羅，將手舉到了胸前，握緊了拳頭——點燃火炎。

　　「——因為我記得，有人告訴過我……【在這條道路上無論走出多遠，永遠都不要忘記自己——出發的理由】。」

　　自己初次殺人時的恐懼，被那個棕發青年堅定的懷抱，以及溫柔的話語徹底融化，微生羽想，也許就是那個時候，她第一次……真正喜歡上了沢田綱吉吧。

　　做出這樣的選擇，其實還有一個理由，她沒有說。

　　那就是——不想自己，成為讓他失望的人。

　　就好像那個曾經軟弱無能的「廢柴綱」，跌跌撞撞連路都走不好，卻在面對六道骸和Xanxus的時候，選擇了為了同伴而強大起來。而她，也永遠不會忘記，最初的開始，自己從平靜的學生生活中轉身離開，跟著拉爾去軍校特訓，跑完那八千米是為了什麼。

　　——想要強大，想要保護，想要成為一雙……可以為身邊重要的人，遮風擋雨的翅膀。

　　「我在這裡，宣佈我自己失格。這樣的話，就可以和你戰鬥了是嗎……斯貝爾比·斯誇羅！」

　　（三）

　　少女話音落下的一瞬間，斯誇羅冷笑一聲，隨即整個人如同風一般沖了上去——微生羽瞪大了眼睛，來不及反應，就被銀髮劍士的劍氣狠狠掃飛了出去！湛藍的雨之火炎一瞬間附在了她的左手上，微生羽的左手幾乎是立刻就感覺到了麻痹和僵硬！

　　「喂——！！！渣滓！！！」

　　森然如同白骨一般的長劍在半空中狠狠地揮了幾下，斯誇羅冷笑著地站在了微生羽原本站立的地方，傲慢的二代劍帝猶如服飾一個小蟲子一般，看著搖搖晃晃從地面上站起來，試圖恢復左手的微生羽：「只有話說得漂亮，在巴厘安可是不行的呢——現在的你，根本連我的一招都擋不住啊！！！」

　　「阿羽！」

　　克雷爾驚呼一聲，卻被歐文從後面一把拉住：「笨蛋……別過去……」

　　「歐文·盧切斯你——」

　　克雷爾惱怒地想要推開歐文，卻被棕發藍眸的少年一句話阻止：「你想要破壞她，好不容易設下的陷阱嗎？」

　　下一秒，斯誇羅舉起劍想要再次發動攻擊，然而銀髮劍士的表情一瞬間有些古怪起來！因為他感覺到，手裡的長劍，竟然一瞬間比平時重了十幾倍不止！這樣強烈的反差讓他一個措手不及，整個人隨著長劍一起向著地面落去！

　　——就是現在！

　　微生羽猛然抬起右手，掌心被打開的「雲砂」匣兵器赫然顯現！牧野診所的地面一瞬間產生了一股強烈的震顫！微生羽飛身上前，拉著克雷爾和歐文一同從窗戶跳了出去！幾乎是在三人落地的同時，整個診所一瞬間轟然坍塌！！！

　　——利用砂石的控制將診所的地基打壞，再製造出地震的效果……再加上之前，雲砂由於雷電和微生羽的雷之火炎磁化的關係，利用磁力吸引斯誇羅的長劍，將反應不及的銀髮劍士困在了原地……歐文眯了眯眼睛：微生羽，該說她真不愧是把他騙到百慕大差點連骨頭都撈不回來的傢伙嗎？

　　「歐泊？」

　　微微斜了一下眼睛，微生羽看見了抱著昏迷的葉萱，和牧野千佳早早候在外面的歐泊——她用一種危險的目光看了一眼歐文，得到了對方無語的眼神。

　　「咳……她只是發了點燒。」

　　「咳，我想燒了你。」

　　面對歐文的解釋，微生羽迅速地反擊了回去——克雷爾這時已經非常迅速地利用晴火炎為少女僵硬的手臂消去了斯誇羅的雨之火炎。

　　歐文：「……」

　　「總之現在，你們幾個先上車，跑得越遠越好，我——」

　　「嘭——！！！」

　　一聲巨響，微生羽的話語被一瞬間狠狠打斷——淡金色長髮的少女一瞬間直覺地讓開了一步，一道淩厲的劍氣擦著她的臉頰而過，削去了她一縷淡金色的長髮！

　　「喂——！！！」

　　銀髮劍士標誌性的大嗓門從眾人身後的廢墟之中驟然響起，微生羽咬牙回頭，對上了來人充滿戰意的雙眼。

　　「剛剛那一下子，勉強夠看啊——如果你是這樣的水準的話，想要打敗我……」

　　銀髮劍士說到這裡停了停，隨即唇角裂開了一個驕傲的弧度：「果然還是——完全不行啊！！！渣滓！！！」　　　　　　　　　　　　


☆、京子番外 另尋滄海-Someone like you

　　（一）

　　「——笹川京子，請你和我交往吧！」

　　在腦海最模糊的深處，曾經，有一個棕發刺蝟頭的少年，于某一個被遺忘的清晨瞪大了雙眼，一路穿著一條花色相當糟糕的平角內褲，沖到了自己的面前，一邊伸出手，一邊大聲地說著。

　　現在想想……一切，都是從那個清晨開始的吧？對於她也好，對於他也罷，都是一樣的。

　　——「阿綱君」。

　　合攏牙關，將舌尖放平，有溫柔的氣流從齒間穿過，輕柔而和緩的發音，猶如那個棕發青年絕望放棄之前最後的一個吻——不可思議的是，明明那個時候自己已經因為安眠藥陷入了半昏迷狀態，但卻依舊無比清晰地記得那時的感覺。

　　然而，她只能選擇遺忘。儘管她和那個人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愛情和不舍，但是她再也無法忍受了……儘管那個棕發青年已經盡可能地在她面前放下重重的保護，但是，她還是敏%感地嗅到了他的懷抱裡，混合著淡淡的血腥味和硝煙味。

　　【「阿綱，我們一起走吧……回去日本，回去並盛！或者京都，或者大阪——只要不是這裡，不是彭格列，哪裡都行！」】

　　積攢了整整五年多的感情和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一瞬間爆發出來，那個寂靜的午後，她知道周圍保護著她和棕發青年的人是大哥，這才不顧一切地在他精心準備的燭光晚餐桌上伸出手，抓住了愛人的手臂，這樣哀求道。

　　——她再也受不了了。

　　不僅僅要活在自己性命被威脅的恐懼之中，更要天天對愛人的安危提心吊膽——這種被看不見的東西死死扼住喉嚨的感覺，讓她即使身處最安全的彭格列本部，也有一種沉悶的窒息感。

　　【「——我們離開這裡吧，求你了，阿綱……」】

　　她死死地抓著棕發青年的手臂，抬起頭，看見了青年蒼白而勉強的笑容，和那雙暖棕色的眼眸深處一閃而逝的痛苦與脆弱——他張了張口，很久沒有說出話來，最終，他也只能伸出手，將她死死抓著他手臂的雙手用力扳開，然後站起身來——暖橘色的燭光在他的身後搖晃不定，京子一時間，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

　　——曾經幾時，那個一坐在自己身側就會露出傻傻的幸福表情，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清晰地寫在臉上，一和自己說話就結結巴巴的少年……現在，她居然連他的面容，都看不真切了。

　　（明明曾經是那麼溫柔的一個人……現在，居然可以這樣流暢而決然地殺人……）

　　她打從心底，憎恨著這個——將她最珍貴的人染黑，然後徹底奪走的巴勒莫。

　　「京子醬……你累了，我們回去吧。」

　　——當她聽到他，用艱澀而僵硬的語氣，將這句話完完整整地吐出來的時候，笹川京子突然明白了：她永遠也不可能適應這裡。她必須離開這裡。

　　她必須離開這裡……離開他。

　　愛情終究被現實蹂躪得殘缺不全，而在這一切蕩然無存之前，她選擇轉身離開，用對他最殘忍的方式——

　　「你……是誰？」

　　張開口，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她好像聽見了自己內心深處，有什麼東西，碎了。

　　（二）

　　「我出門了，京子。」

　　藤本勝也站在門口，這個有著茶色頭髮和眼眸、溫柔而普通的上班族拎著公事包，微微探過頭，在京子的臉上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告別吻，隨即穿上皮鞋，接過妻子藤本京子準備好的便當盒，任由對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然後轉身朝著公司的方向走去——如果不出意外，京子知道，他會在晚上六點半離開公司，七點左右準時到家。而那個時候，她也會和往常一樣，將一桌豐盛而美味的晚餐準備妥當，抱著他們的孩子藤本英坐在餐桌前，靜靜地等著丈夫的歸來。

　　生活平靜如水，而又簡單有序。偶爾，他會在回家的路上帶一些精緻的小飾品或者自認為「很漂亮」實則只能在家裡穿穿的衣服回來，討她歡喜。而那個時候，哪怕京子嘴裡再怎麼抱怨「這條裙子根本就是宴會才能穿吧」這樣的話語，但是還是會滿心甜蜜地換上，然後好像公主一樣被丈夫抱在懷裡誇讚。

　　「藤本先生真的很疼藤本太太呢！結婚好幾年了，還絲毫沒有感情降溫，真是讓人羡慕啊……」——幾乎每一次，京子去參加鄰居太太們的聚會，都會收到周圍太太們羡慕的目光。每當這個時候，有著橘色長髮，抱著兒子的藤本太太，也會露出理所當然的幸福表情，然後繼續和太太們交流做菜和帶孩子的經驗。

　　不用擔憂自己和孩子的安危，更不用擔心愛人一去不回，只要靜靜地洗衣做飯，每天搜索著更精緻的菜式，帶著孩子上街，去買他最喜歡吃的糖果和漂亮衣服，然後回家，把愛人的衣服收回來，熨平疊好，想像著他穿著自己親手熨好的衣服去上班，就可以笑得很幸福。

　　那種沾著鮮血和硝煙的日子一去不回，而她與他之間，也仿佛隔了一整個世界一般，什麼都沒有剩下——這也難怪，畢竟，當初是她，「遺忘」了一切。

　　「……京子你，極限地只要幸福就好了。」

　　當她接到哥哥的信件時，她旁敲側擊地詢問他的「工作」怎麼樣——畢竟「遺忘了一切」的自己，是不應該知道和彭格列有關的任何事情的，但是她還是想知道，哥哥和他的近況。

　　每一年，她都會有意無意地詢問。直到藤本英兩歲那年某一天的清晨，她和往日一樣，打開了家門口的信箱，將藤本勝也訂的幾份報紙拿出來的同時，有一封信從郵箱裡滑出來，是一封請柬。

　　這是一封婚禮的請柬。

　　也是她，在時隔好幾年之後，第一次看見那個曾經被她放在心扉深處的棕發青年，那樣坦然而真誠的幸福微笑——如果他的身側，沒有站著一個淡金色長髮的少女，京子想，她也會因此而笑得很開心的。

　　她還記得自己當初，將婚禮的請柬寄給了哥哥和哥哥的同事們；而現如今，這封請柬也終於來到了她的面前，刺痛著她的雙眼。

　　照片上的淡金色長髮少女，有著不遜色於她的容貌，狡黠而開朗的笑容，銀灰色的眼眸中閃爍著明亮而清澈的光芒；而他的手，就是那樣自然地搭在少女肩膀上，用寵溺的目光看著那個少女。

　　她轉身放手的東西，終於被另一個幸運的女孩子撿起來，捧在了手心。

　　笹川京子低下頭，橘色的長髮漫過了她的雙肩，有晶瑩剔透的液體從她的眼眶中脫離而出，將她身體裡的溫度一點點抽離——「啪嗒」一聲，染濕了地面。

　　笹川京子將請柬翻過來，然後看見了那個寄信人的名字——「六道骸」，彭格列的霧之守護者。她抿了抿唇角，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因為這個名字，不是「沢田綱吉」。

　　她「失憶」的時候，沢田綱吉放她離開；但是她知道這一切，瞞不過曾經對自己進行過催眠治療的六道骸。她還記得，她上飛機的時候，六道骸唇角邊似笑非笑的弧度——但是，他也沒有將她真實的情況告訴彭格列眾人。

　　「既然這是你的選擇的話……」

　　——他沒有挽留，只是意味深長地留下了一句話。

　　然後，在時隔五年之後，將他的婚禮請柬送到了她的面前，好像是諷刺一般。

　　但是笹川京子——現在，應該叫「藤本京子」了吧——雖然不清楚自己的立場，但是她，決定去參加他的婚禮。

　　她決定……哪怕自己被比到了塵埃裡，她也想去看看這個請柬上，和他名字並排寫在「新人」一欄裡面的「微生羽」。

　　（三）

　　彭格列的總部，在經歷了一些大小事務之後，現如今已經從巴勒莫搬到了羅馬。在這個幾乎要被陽光填滿的城市裡，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比陽光更燦爛的笑容。

　　婚禮還沒有開始，彭格列眾人正在忙忙碌碌地佈置著教堂裡的裝飾。並不是多麼出名而龐大的教堂，但是論起莊嚴和正式，卻沒有一絲遜色於梵蒂岡的大教堂。

　　「那邊！掛高一點——都給我認真點！！」

　　銀髮碧眼的青年，穿著正式的黑西裝，仰著頭指揮著在掛彩帶鮮花的下屬們，似乎有些急躁地掏出了香煙想要抽一根——然而卻在頓了頓之後，又將香煙收了回去。

　　——這裡畢竟是沢田綱吉的婚禮現場，想來，他是不會在這抽煙的吧……藤本京子笑了笑，剛想要轉身離開，銀髮青年就已經轉過了頭，看見了她。

　　「……你好。」

　　碧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和驚訝，獄寺最終只是僵硬地點了點頭，不等京子回應，就從她的身側走了過去——她無奈地笑了笑，知道這已經是他所能做到的極限。

　　——對於曾經那樣傷害他最尊敬的彭格列十代目的她，獄寺已經相當忍讓了。

　　想到這裡，她突然覺得自己這一趟來的很可笑——他的身邊，已經有了那麼多尊敬他的人，如果那個「微生羽」真的不好，獄寺又怎麼會親自為他們佈置婚禮現場？

　　站在這裡的自己，好像一個笑話一樣……

　　「——誒，這位小姐，是客人嗎？」

　　就在京子猶豫著是去是留的時候，一個清脆的女生在她的身後響起——她下意識地轉身，下一秒，那一抹淡金色的光芒在陽光的映襯下，湧入了她的眼簾。

　　——美麗耀眼，到有些刺眼的地步。

　　她穿著一身簡單隨意的休閒便裝，臉上是仿佛可以融化一切的幸福笑容——只可惜，這樣的笑容，無法融化她心底濃濃的苦澀感。

　　「歡迎啊！請問你是——」

　　「我是笹川京子，請多指教。」

　　鬼使神差地，她報出了自己以前的名字——她篤定她會聽過自己的名字，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想要看看，在聽到自己的名字之後，這個淡金色長髮少女的反應。

　　是裝作不知，還是笑裡藏刀地糾正自己的姓氏，還是……笹川京子靜靜地等候著她的反應。

　　好像是在等待，五年前戛然而止的那段感情，最後的結局。

　　名為「微生羽」的少女很明顯地愣了一下，隨即側過頭，笑著眨了眨眼睛，然後她動了動唇，剛要說什麼——就在這時，一個京子無比熟悉的溫和男聲打斷了她為出口的話語。

　　「好久不見，藤本夫人。」

　　——【好久不見】，【藤本夫人】。

　　京子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站在冰天雪地裡一般——原來從一開始，他就什麼都知道。

　　他知道，自己的「遺忘」只是一個謊言，所以才會說出「好久不見」，而後一句的「藤本太太」則是他對於那個「微生羽」的保護。

　　那個曾經用最柔軟的一切將她包裹在最安全的地方，然後為了她對所有人鋒利相向的棕發青年，在警告她。用對她，可以說是「殘忍」的方式。

　　她靜靜地看著那雙暖棕色的眼眸，然後發現，那裡面的溫度，已經不再是屬於她的了。

　　好像很多年以前那樣，京子突然可以讀懂了他眼眸裡的話語——

　　如果可以，她知道，如果可以，他絕對會盡可能溫柔地對待她——因為他曾經是那麼溫柔的一個人……但是現在，她也同樣清楚，他最重要的女人，已經不是她了。

　　「很抱歉，京子，但是我永遠無法做出任何傷害阿羽的事情。」

　　在他擁著微生羽從她身邊走過的一瞬間，她聽見了他無奈而清澈的聲音，如同風一般地從她的耳邊滑過——然後遠去。

　　不是不能，而是無法。

　　京子深深吸了一口氣，最後回頭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然後垂下了眼眸，喃喃著道了一句「祝你們幸福」，隨即沒有一絲停頓地轉過身，朝著與他相反的方向，走開。

　　——祝福你，真的，阿綱……君。

　　我們曾經以為的滄海，或許只是一曲短短的前奏。而你，也終於找到了那個，屬於你的滄海嗎？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2:16

☆、阿羽番外 歲月如刀

　　（一）

　　空氣中有纏綿莫測的花香，伴隨著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從火車的窗外飛馳而過，在少女銀灰色的眼眸中留下了一抹淡綠色的光斑，轉瞬即逝——微生羽眨了眨眼睛，終於將目光從窗外連綿的高山和遠處起伏的麥田中收了回來，轉而看向了坐在自己對面，一直和好友喋喋不休的少女——從這一路上簡短的交流中，她得知了她的身份——晏冰。一個來自中國的德國留學生。

　　「……據說，真正的日爾曼帥哥，只有在入夜之後的小酒吧才能見到哦。晏冰，到時候我們幾個一起去看看吧！只要不喝那裡的東西，不就沒事了嗎？」

　　微生羽原本已經靠在唇邊，拿著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頓，下一秒，她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地將剩下的咖啡倒入了口中。沒有多言。

　　隨著時間的流逝，曾經那樣開朗活潑的她，最終也學會了保持沉默。

　　——【彭格列十代目夫人】。這個名頭是全世界黑手黨界多少貴婦少女所心馳神往的一切，但是當微生羽坐在了這個位置上，她才真正明白了其中的滋味。更何況，她還同時兼顧了巴厘安雲守的職責，十年如一日。

　　【「一個女人，只有擁有自己的事業，才能保持自己真正的自尊。」】——不記得是多久以前在何處看到過這樣的話語，但是微生羽一直將之奉為信條；倒不是不信任沢田綱吉，而是她不願意讓沢田綱吉身邊的人瞧不起自己。

　　「可是，那裡……聽說那種地方，常常會有販賣毒品和人體器官的——」

　　叫做「晏冰」的女孩子猶猶豫豫的聲音很快被好友打斷了，對方的語氣裡是一派的隨意和不以為然：「算啦算啦，知道淺雨你一向最乖，至今連男朋友都沒有交過，讓你夜裡跑出來逛酒吧什麼的是我的失誤……」

　　「——安未晞！」

　　微生羽將空掉的咖啡杯放回了桌上，伸手將淡金色的長髮攏到了背後，沒有再理會對面嬉笑打鬧的女孩子們，腦海中緩緩閃過了自己離開巴勒莫之前，斯誇羅皺著眉頭不耐煩的模樣。

　　「……這次在慕尼克失蹤的，是蒂尼家族最小的繼承人路德維希。你也知道，彭格列最近因為傑索家族的事情有些焦頭爛額，如果你可以抓到兇手甚至救出那個毛頭小子，對於我們這一次和蒂尼家族的結盟有多大的幫助，這一點不要我再細細說明了吧？」

　　白瓷制的咖啡杯內側，殘留的深棕色液體緩緩沉澱滑落——微生羽輕輕歎了口氣，將目光轉向了窗外。

　　從慕尼克一路追殺那個混蛋到柏林，她剩下的只有五天的時間了。坦白而言，真的不多。

　　（二）

　　和世界上每一個繁華的都市一樣，柏林同時擁有著繁華和冷漠的兩張面孔。

　　與中產階級居住區的井井有條截然相反，在灰色地帶的貧民區，同樣充斥著暴%力，鬥毆，搶劫甚至兇殺。廢棄的工廠佈滿鐵銹的大門敞開著，那裡是不良少年最愛的聚會場所，也不乏黑幫勢力在此拉幫結派，暗灰色的牆壁上是大片大片五顏六色的塗鴉，冷漠而又淩亂，就好像是這個世界的生活一般——微生羽皺了皺眉，收回一掃而過的目光，徑直從那些塗鴉的前方走開。

　　三五成群的不良少年們，看上去似乎是一個什麼小組織一樣，在微生羽從他們身邊經過的時候忍不住側過頭露出了好奇地神色，有幾個似乎想要過來搭訕，卻又本%能地對女子身上冷漠而危險的氣息退避三舍。

　　她推開酒吧的大門，閃身而入。

　　這是她來柏林的第三天了，還剩下兩天，可是她連目標的寒毛都沒有摸到。她的御用情報師歐文被她丟去了彭格列本部幫忙處理事務，克雷爾也因為入江正一去傑索臥底的緣故不得不假裝夫唱婦隨投奔了白蘭，歐泊下落不明，她現在只能靠自己。

　　好在，感謝義大利男人骨子裡的風流痞性——這一趟，她似乎沒有白來。

　　兩個黑髮黑眼的東方少女，從背影上看很年輕，似乎是留學生的樣子——微生羽的目標人物，愛德格就是被這兩個漂亮健談的女孩子從角落裡釣出來的。

　　其中一個微生羽覺得有些眼熟，然後很快反應過來：這就是三天前自己在火車上遇到的那個叫做「安未晞」的女孩子，只是那個叫做「晏冰」的少女……似乎並不在其中。

　　現在上前，只會打草驚蛇。微生羽銀質的小勺子在深紅色的雞尾酒中輕輕轉了幾圈，最終還是沒有上前去阻止什麼，只是默默地看著愛德格一邊笑著，一邊將問酒保要了兩杯加了料的「新加坡司令」，橙紅色漂亮的飲料將女孩子哄得暈頭轉向，再加上愛德格骨子裡義大利男人的風流氣質，不一會兒那兩個女孩子就被放倒了。

　　愛德格和酒保笑嘻嘻地將兩個女孩子抱了起來，朝著酒吧特製的小包廂走去——微生羽將手裡動都沒有動的「血腥瑪麗」推開，跟了上去。

　　如果換了是幾年前初出茅廬的微生羽，一定會撲上去阻止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但是現如今的巴厘安雲守，並沒有這樣的打算。

　　——人總是要為自己的無知付出代價的。更何況，愛德格同時是人體器官的黑販子，雖然那兩個女孩子接下來的遭遇會很可憐，但是她們不會死。因為愛德格還指望著她們新鮮的心臟和肝腎來給他一個人財兩收。

　　所以，她們的性命暫時不會有問題。微生羽可以確定。

　　她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等愛德格和那個酒保獸#欲得逞，完事之後，他們必然會將這兩個不幸昏迷著的女孩子運回老巢，而她要救的蒂尼家族繼承人，十有八九也會在那裡。

　　空氣中壓抑著煙草和酒精的氣味，微生羽低下頭，靠在包廂不遠處的牆壁上，靜靜地裝作在等人的樣子——來來往往的眾人也見慣了這裡戴著墨鏡和大帽子的人，或是只顧著自己享樂，便絲毫沒有在意到她。

　　只是，當夜晚酒吧嘈雜的喧囂之下，衣服撕裂的聲音，那兩個女孩子痛苦的哭泣聲和軟軟的呻%吟聲從房間裡斷斷續續地傳來，伴隨著男人囂張而得意的下流笑聲和肉體撞擊摩擦發出的淫靡聲響，微生羽心底的某一個地方，一瞬間有些喘不過氣來。

　　但是，她沒有去阻止。

　　這個黑色的世界，在她心底原本的天平上放上了太多她不能丟棄的東西，於是她只好讓它傾斜。

　　——我不會讓你們死的，放心。

　　她只能在心底，對著那兩個犧牲在她計畫裡的少女，這樣子承諾。

　　（三）

　　所謂「巴厘安品質」，就是任務百分之百的成功率——迄今為止，微生羽還沒有給巴厘安丟過這方面的臉。這也是為什麼她只用了幾年的時間，就把自己在巴厘安的地位穩固至此的緣故。

　　在一切結束之後，那兩個男人很迅速地將一切收拾齊整，然後把那兩個慘遭蹂躪的女孩子用麻袋裝好，塞進了酒吧專門的垃圾清理車裡，然後打扮成了清理人員的樣子從裡面出來了。微生羽思索了一下，搶先從前門出去，然後守在了後門垃圾清理的地方，果然不過一會兒，便看見了那兩個男人推著垃圾車走了出來。

　　她彎了彎唇，跟了上去。

　　接下來的一切，順理成章，和以往無數次的任務一樣自然流暢：跟蹤，暗殺，救人，戰鬥，放火湮滅證據——就好像她很久以前做題目的程式一樣信手拈來。微生羽沒有忘記那兩個女孩子，在救出蒂尼家族的繼承人的同時，她也沒忘記把那兩個仍在昏迷的女孩子派人送去醫院。

　　「……巴厘安什麼時候參與的慈善事業？」

　　剛剛被微生羽從賊窩裡拎出來的蒂尼家族小繼承人路德維希抱著胳膊，在看見微生羽隨意丟了一張信用卡給醫院用來支付那兩個少女的醫療費之後，用一種近乎嘲諷的語氣問道。

　　淡金色長髮的女子斜過銀灰色的眼眸，看著先前那個叫做「晏冰」的女孩子驚慌失措地穿過醫院大理石的大廳沖向那兩個女孩子的病房，徑直轉身與晏冰擦肩而過的時候，她瞥到了少女眼中一閃而逝的驚訝。

　　「你最好閉上嘴乖乖的，少惹事。」

　　冷笑一聲，微生羽看著身側一下子有些反應不過來的路德維希，扯了扯嘴角，「告訴你一件事好了……委託巴厘安這次任務的，是你爸爸的養子，你的哥哥托爾——」

　　傾□，淡金色的長髮從她的耳畔滑落。微生羽的聲音落在路德維希的耳中，霎那猶如惡魔的私語——

　　「你覺得，你的托爾兄長，比較希望看見活著的你，還是……為你舉辦一場盛大的葬禮，為你『悲痛欲絕』地在你父親面前哭幾天？」

　　黑手黨家族之間，總有那麼些東西，說出來就是刺——微生羽笑著直起身，看著路德維希瞬間蒼白憤恨的神情，彎了彎唇角，知道自己不用再說下去了。

　　她是惡魔還是救世主，這些都無所謂了。

　　她想做什麼，也沒有人可以指手畫腳——就算是巴厘安的人，也不行。最開始的時候，貝爾還會因此而嘲笑她，在被她玩命地揍了一頓兩敗俱傷之後，巴厘安們從此沒人再提這事。

　　歲月如刀——當這個世界將她身上珍貴的東西一點點砍去之後，那種窒息的感覺猶如置身夏日的密室之中。看不見的傷痕隱隱作痛，而她有的時候，卻只能選擇拿起刀，在自己身上留下新的傷口。

　　「走吧，我護送你回西西里——」

　　微生羽的話說到一半，看見路德維希少年警惕的表情，她抿了抿唇，好笑地轉身離開——「放心吧，現在你算是我的慈善物件。」

　　善良也好，殘忍也好——她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四）

　　晏冰手腳冰涼地站在病榻前，呆呆怔怔地看著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安未晞，手腳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她下意識地捂著嘴，用聲音的德語拼命詢問著護士。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未晞她……她怎麼會變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

　　曾經驕傲如同一朵鮮花一般的好友，如今滿身不堪地躺在這裡。晏冰還記得安未晞昨天晚上離開之前嘻嘻哈哈的嬌俏笑顏，轉瞬就淪為了這樣蒼白枯萎的憔悴模樣……她側過頭，死死地看著一邊的醫生：「未晞……未晞她才二十歲！怎麼可以……她醒過來的話，很可能會崩潰的……！」

　　儘管在心底，晏冰對於任性的好友相當地不以為然，但是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還是覺得不能接受。

　　「這位小姐，請不要大聲喧嘩。」皺了皺眉，醫生翻開病錄，冷冷的道，「病人被送來的時候已經昏迷了，具體發生了什麼，我們也不清楚，只是病人身上有著多處的擦傷和青紫，下%體嚴重撕裂，體內有迷藥殘留……很明顯是被人下藥之後強行發生性%行為的後果。」

　　晏冰腦子裡嗡嗡直響——她一把抓住了病床的床沿，腦海中亂作了一團：「那麼……」

　　以為晏冰還想要問什麼，醫生已經有些不耐了。直接合上了病錄，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轉身就走，臨走時丟下了一句：「醫藥費已經有一位叫做『微生羽』的小姐墊付了，你現在下去，幫她把住院手續直接辦了就好。」

　　說完，男人「啪」地一聲關上了房門，而在他的身後，晏冰漆黑灰暗的雙眼一瞬間怔住了。

　　「微生……羽……？」

　　晏冰的腦海中，那個在醫院樓下大廳漠然轉身金髮女子的面容，和她曾經認識的一個人倏然重合在了一起，她的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在自己母校S大學生會的會議廳裡，掛著歷屆學生會幹部的合影。她還記得，研究生院的肖澤學長曾經指著自己那一屆的照片，介紹過自己那一屆的幹部。

　　——有的時候，世界，就是這麼小。

　　第二天，晏冰坐著最早的班機，直飛中國N市。滿心滿腦，都是那張照片上，那個叫做「微生羽」的女孩子。

　　哪怕是大海撈針，她也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五）

　　如果有人討厭我，我一點也不奇怪。

　　如果有人憎恨我，我一點也不奇怪。

　　在這個世界上，想殺我的人多如牛毛……而且，還會一天天地增加，不過，我也不會去在意。

　　——從我坐上這個位置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了我必須一個人背負起整個彭格列的罪孽。無論是過去的，現在的，甚至將來的……不過沒關係，只要阿羽你和大家都好好的，那麼就都無所謂了。

　　沢田綱吉曾經對微生羽這麼說過。而那個時候，淡金色長髮的少女毫不猶豫地伸開了手臂，將他擁入懷中——

　　【「……我也一樣，只要大家和綱你，都平安無事就好。」】

　　「……對了BOSS，有件事情，我覺得有必要和你說一下。」

　　站在彭格列十代目的辦公室裡，歐文揉了揉太陽穴，對沢田綱吉開口道，「是和頭兒有關的。」

　　「你說。」

　　聽到是和微生羽有關，沢田綱吉這才停下了手中的筆，皺著眉頭看向了歐文。

　　「有個叫『安未晞』的女人，從三年前蒂尼家族的那個任務之後到現在，一直到處打聽頭兒的事情……最厲害的一次，居然找到了小萱那裡，不過小萱說頭兒是失蹤了。」歐文說到這裡，微微停了一下，「如果僅僅是打聽也就罷了，頭兒也只是封鎖了消息而已……但是現在，那個安未晞似乎被白蘭籠絡了過去，甚至開始找人暗殺頭兒。我覺得，要是讓傑索家族利用了那個女人的話——儘管頭兒現在是巴厘安，但是我想BOSS你很清楚吧，頭兒那個傢伙，對於和她過去有關的人，都會不自覺地手軟起來……」

　　這三年，微生羽暗地裡沒少被這件事煩心過。不過在弄清楚了安未晞的身份之後，她就沒有再多說什麼。

　　這樣的事情，歐文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不過他很清楚，就算和微生羽說也不會有結果。倒是沢田綱吉的話……

　　「——抹殺她。」

　　皺了皺眉，棕發青年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了幾個冰冷而果決的單詞，瞬間決定了安未晞的命運——「如果她，再找阿羽麻煩的話……這件事，就由你親自去做了，歐文。」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歐文舒了口氣，點了點頭，轉身就要離開——卻在這時，沢田綱吉的聲音再次響起。

　　「做得乾淨些，儘量……如果可能，儘量，別讓阿羽知道。」　　　　　　　　　　　　


☆、鎮魂之歌，逆雨之雲（一）

　　（一）

　　「喂——！！！」

　　湛藍而明亮的烈焰從銀髮劍士打開的藍色小匣子裡如同旋風一般沖了出來，巨大的暴雨鮫甩開尾巴，挾著大量的雨屬性火炎朝著微生羽一行人的方向直直地撞了過來！淡金色長髮的少女一瞬間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她一把將身後的歐文和克雷爾一同推開！整個人不退反進，燃著深紫色雲之火炎的左手微微一晃，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弧線，瞬間將召喚出來的砂石凝結成了一組弓箭的形狀，細密而又純粹的雲之火炎沿著她的十指迅速地彙聚在了箭矢之上——一切都在短短的一秒之內完成。在她的身後，歐文、牧野千佳和克雷爾等人只來得及看見一支深紫色的箭矢脫弦而出，在半空中由於「雲」的增值屬性瞬間變成了無數道細細密密地紫色箭矢，將斯誇羅的「暴雨鮫」重重籠罩之後轟然炸開的景象！！

　　「——沒錯！！！這樣才有點樣子啊！！！」

　　就在微生羽捂著由於過度抽取火炎而有些乏力的雙手，想要穩住腳步的時候，在她的身後，斯貝爾比·斯誇羅的聲音卻猛然響起，「不過，之前的彎彎繞繞用完了——你也就這有這個水準了啊！！！既然如此——」

　　銀白色的雙刃劍上，湛藍的火炎迅速地蔓延開來；而仿佛是與之相呼應一般的，原本被微生羽箭矢擊退的「暴雨鮫」也由於斯誇羅火炎的補給，迅速恢復了受創之前的狀態，以一種比先前更加兇猛的氣勢，朝著微生羽的方向沖來！前有「暴雨鮫」，後有雙刃劍，微生羽一瞬間陷入了一種前後圍困的境地——斯誇羅的唇角微微揚起了一個嗜血的弧度，而就在他想要一劍給眼前膽敢挑釁巴厘安的金毛小丫頭一個透心涼的時候，身後細微的風聲破空而來，斯誇羅眼神微微一凜，義肢上的雙刃劍頓時方向一轉，狠狠一揮，以劍氣和火炎組成了一道看不見的屏障——隨後，只聽一陣細細密密的「叮叮噹當」聲，竟是無數細如牛毛的暗器落地的聲響。

　　「——唔！」

　　儘管由於斯誇羅中途換成防守姿態的緣故，微生羽僥倖沒有被斯誇羅一劍穿心，不過正面撞上了「暴雨鮫」的攻擊，火炎量本來就小且又消耗過大的微生羽幾乎毫無防禦之力：她整個人被正面狠狠撞飛出去，落地時後背在地上擦得火辣辣地疼，後腦處重重的撞擊讓少女幾乎要失去思考的能力。淡金色長髮的少女蜷縮著身子，艱難地臥在地上斷斷續續地抽著冷氣想要再次站起身來——然而胸口處驟然傳來的劇烈疼痛狠狠地揪住了她全身的痛覺神經——她劇烈地咳嗽出聲，呼吸間胸口撕扯一般的疼痛再加上以往被Reborn揍的經驗讓她知道：她只怕是斷了一兩根肋骨，內臟只怕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損傷。

　　「喂喂喂——！！！」

　　眯著眼睛頗為不屑地瞥了一眼癱倒在地上不斷咳嗽的微生羽，斯誇羅扯了扯嘴角，「一個兩個都是只會些上不得檯面伎倆的渣滓——」

　　下一秒，銀髮劍士猛然轉過身，劍鋒一轉，朝著方才暗器飛過來的方向狠狠劈去——既然歐文·盧切斯自己暴露了自己的藏身之處，那麼——「受死吧！垃圾——！！！」

　　眼看著斯誇羅挾著湛藍色雨之火炎、幾乎要實質化的劍風朝著自己的方向疾速飛來，扶著葉萱躲在廢墟之後的歐文一時間避無可避——方才幾乎是下意識地，他用盡了最後的火炎和力量放出了那些暗器，鬼使神差地救了微生羽一命，然而他卻忘了，自己才是巴厘安們最初的靶子……棕發藍眼的少年微微眯起了眼睛，就在他幾乎要放棄的那一瞬間，身後的葉萱猛然動了起來，將他狠狠地推到了一邊！！！

　　「——哧。」

　　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連斯誇羅也是始料未及——原本歐文的位置被葉萱取代，側臥在地面上的微生羽一瞬間瞪大了眼眸，眼睜睜地看著一道幾乎劃過了葉萱半個身體的細長血線從她身上炸開，深紅色的血液一下子如同霧氣一般地散開在了空氣裡，將少女銀灰色的眼眸染成了淋漓的血色……

　　肋骨斷裂和肺部受損的疼痛一瞬間消失了。

　　微生羽的腦海中好像變成了一片空白，又好像充斥著海洋一般的血色，沉重到幾乎喘不過氣來一般的窒息感覺讓她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撕扯著心臟，全身每一個細胞都仿佛在尖叫！

　　「小萱——！！！」

　　黑髮少女軟軟地倒在了歐文的懷裡。棕發藍眸的少年呆呆地看著女孩蒼白的容顏，滿臉的不敢置信。

　　「逃……歐文……找沢田救，救阿羽……」

　　——砰砰。砰砰。

　　微生羽整個人僵硬地躺在地上，整個世界空曠地好像只能聽見她自己的心跳了一般。銀灰色的眼眸一點點黯淡了下去，進而轉化為了一種十分危險的顏色——少女握緊的拳頭上，指間原本細微得快要消失的深紫色火炎突然顫動了一下。

　　Reborn低著頭，緊緊地皺著眉頭，一言不發。

　　（二）

　　人們總是很難發覺自己已經身處夢境，直到他們被夢中的事物所驚醒——不過有一點，可以迅速地判斷出你自己是否身處夢中，因為我們往往不知道夢是怎樣開始的。

　　當微生羽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恍恍惚惚想起了很久以前在某個電影中看到的一句臺詞——然而事實上，儘管微生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但是她還是不確定這裡的一切，是否是自己的夢境。

　　鳥語花香的日式小庭院裡，隱隱約約傳來了孩子們的笑鬧聲。少女鬼使神差地抬起腳，繞過圍牆下意識地朝著大門的方向走去——然後，少女猛然停住了腳步。

　　「我，我也會騎車了，明天可以和大家一起去……」

　　有著棕色刺蝟頭，粉粉嫩嫩的小男孩怯生生地跟在眾人身後，滿懷期待的話語還未說完，就被一陣哄笑聲驟然打斷了——

　　「廢柴綱就是廢柴綱，都這麼大了，還騎著四個輪子的自行車——哈哈哈！」

　　「不行哦不行，我們才不和廢柴綱一起玩呢……廢柴綱的話，就應該陪著小女孩去玩布娃娃吧？！哈哈哈……」

　　「真是的，你們和廢柴綱說這些幹什麼……」

　　棕發棕眸，猶如兔子一般的小男孩怔怔地站在那裡，呆呆地看著眾人一點點遠去的背影，沮喪地一點點停下了腳步，轉眼間便被眾人完全拋在了身後，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轉過身，沉默地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不要難過了，綱。你以後會有比他們更多更好的朋友的。

　　看著小男孩無比沮喪失落的模樣，微生羽下意識地想要上前去安慰他——然而就在這時，一道清脆的鐵鍊撞擊聲響突然響起，下一秒，微生羽無比驚愕地發現，自己全身上下竟然被一道隱隱約約燃著深紫色火炎的鎖鏈重重束縛在了原地！

　　——可惡！

　　暗罵了一句，微生羽咬緊了牙關，努力想要放出火炎掙脫——然而，且先不說自己放出的火炎竟然被鐵鍊吸收，增值出了更多的鎖鏈，讓她更驚訝的是，這火炎的力量竟然將她的力量壓死死地壓抑住了！

　　場景再次變換，這一次，變成了一個學校操場週邊的模樣——微生羽的臉色一瞬間微微有些發白，似是想到了什麼極端厭惡的回憶，微生羽下意識地煩躁了起來，拼命地掙扎了起來。

　　身上的鎖鏈一點點增加，重量也隨之翻倍——微生羽死死地盯著眼前的景象，緊緊地抿著唇線。

　　——這是她一輩子最懦弱的回憶吧……「永遠不要再想起來了。」每次都這樣對自己說著，催眠著自己，以為就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

　　十四歲的黑髮少女——沒錯，那個時候，自己還是和所有人一樣平淡無奇的黑髮——微生羽死死地抱著書包，全身顫抖地縮在牆角的花叢裡，臉色蒼白地看著一群身形高大的男人，將葉萱圍在了中間。

　　——快停止……微生羽聽見自己的身體裡，有一個聲音在叫囂著，然而眼前的一切卻中就如電影一般，在自己的面前再度重播。

　　那是葉氏財團的商業敵人派出來的打手，年僅十四歲的葉萱，儘管也曾經練過一些武術，但是比起這一群大漢顯然不可能是對手。打手們追上來的一瞬間，葉萱只來得及把身側的微生羽推到了花叢裡藏了起來。

　　那個時候，剛剛上初中的微生羽，沒有手機，也不敢出聲——她只能這樣，無能而懦弱地蹲在花叢裡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點的聲音，眼睜睜地看著葉萱被人狠狠一拳打翻在地上，然後被一塊沾著藥物的白手帕捂住了口鼻，整個人軟軟地倒了下去。

　　葉萱被那些大漢們架上了車，然後他們四處看了看——微生羽屏住了呼吸，她將那輛車子的車牌號碼在心底一遍一遍地重複著，然後，看著那些人也坐上了車子，絕塵而去……

　　死死地咬著唇，微生羽看著那輛車子，直到車子遠去——她整個人好像觸電一般從花叢中沖了出來，不顧身上被樹枝劃出的一道道細小的傷痕，連書包都因為累贅被她隨手丟在了地上——她用體育考試都不曾有過的速度，沖向了教師辦公樓……

　　【我居然就這樣，好像老鼠一樣縮在角落裡——眼睜睜地看著保護了自己的好友被人抓走。】

　　儘管事後，無論是老師還是媽媽，都摸著自己的頭，安慰她說「阿羽你已經做的非常好了」，甚至就連葉萱的父親也專程來謝謝她第一時間將那些綁匪的人數形象以及車牌號碼告訴了警方，但是微生羽還是無法接受。因為她知道，從那以後，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葉萱，就患上了輕微的幽閉空間恐懼症——據說，歹徒們將她一個人關在後備箱裡，然後將車子鎖在了人跡罕至的地下倉庫，整個過程長達四十七個小時，葉萱滴水未進。

　　七年前的那個時候，微生羽只是坐在家中的電話旁邊，惴惴不安地等待著警局的消息——然而現在，微生羽卻是同樣站在一片漆黑之中，看著那些綁匪將昏迷的葉萱塞入後備箱鎖上，然後走到倉庫的門口，伸手，將鐵門拉了下來……

　　【——如果，她足夠強大的話……】

　　微生羽拼命地掙扎了起來——身上的鎖鏈叮叮噹當地發出了撞擊的聲響，微生羽感覺到它們不斷的增多，然後緩緩蔓延了上來，連頭部都被一點點綁住……微生羽好像一隻蠶蛹一般，被自己造出的繭團困在了中間……鎖鏈還在增多，她死死地盯著後備箱，仿佛能夠透過那層生銹的鐵皮，看見好友的氣息一點點地微弱了下去……

　　【都是自己軟弱無能的原因。】

　　【軟弱無能，但卻貪心不足的自己，該是多麼的噁心呢……】

　　——如果，可以變得足夠強大……可是為什麼，自己明明這麼得努力，卻仍然無法保護好身邊的人呢……

　　銀髮的劍士瘋狂揮動的長劍，自己明明已經變強了啊……為什麼……為什麼卻只能躺在地上，看著小萱，被一劍擊中，鮮血飛散在了空氣中……

　　視線裡的最後一抹光芒，被一道鎖鏈擋住。

　　整個世界，突然無比地安靜。

　　而就在這無比安靜的空間裡，她感覺到了有人來到了自己的面前，伸出手，毫無障礙地穿過重重鎖鏈，按在了她的眉心——

　　【阿羽，你需要力量，來做什麼？】

　　——無比熟悉，無比親切……同時，也無比嚴肅的，父親的聲音。

　　淡金色長髮的少女抿了抿唇，每一句的吐字都帶著胸口窒息一般的疼痛——

　　「……為了成為，可以保護愛我以及我愛的，所有人。」

　　【——記住你的話。】

　　身側重重束縛的鐵鍊一瞬間劇烈地震顫起來。

　　千里之外，Visconti一個人轉過身，抬起了手臂，靜靜地看著手指間紫水晶的雲屬性指環上，迅速蔓延龜裂的裂痕，在下一秒，整個指環「砰」地一聲，碎裂成灰。

　　（三）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無論如何也不能解決的事情，那個時候，你會怎麼做？」

　　「那就努力。」

　　「如果努力也沒有用呢？」

　　「那就拼盡全力。」

　　「這個世界總有不公平的事情，真正的敵人不可能給你拼盡全力的時間。」

　　夕陽西下，身著黑色小西裝的Reborn微微抬起頭，凝視著身側滿身塵土，傷痕累累的淡金色長髮少女，良久，終於歎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只怕是永遠不可能從身側這個固執到極點的少女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那個時候，你要學會放棄……呆羽。放棄，是你必須要學會的一課。」

　　「……如果那件事真的對我很重要，我要怎麼去放棄呢。」

　　靜靜地仰起頭，微生羽凝視著頭頂的天空，銀灰色的眼眸中一瞬間劃過的光彩，連Reborn也為之微微怔了一下——

　　「我不會放棄的，永遠不會。」

　　「因為在我看來……」

　　「——【真正的失敗，只會發生在我們自己完全放棄之後】。」

　　——真正的失敗，只會發生在你自己完全放棄之後……嗎……

　　看著監視螢幕中，斯誇羅身後，搖搖晃晃站起了身子的淡金色長髮少女，周身一瞬間爆發出了壓抑了十多年之久的強大炎壓——Reborn眼神莫測地拉了拉帽檐。

　　——讓我看看吧……呆羽……讓所有的巴厘安，所有的彭格列都看一看……

　　——你的，「拼盡全力」！　　　　　　　　　　　　


☆、鎮魂之歌，逆雨之雲（二）

　　（一）

　　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身體的內部最深處一瞬間清醒了過來。

　　猶如決堤的洪水一般，被封印了將近二十年的火炎刹那間便好像血液一般迅速地湧流到了少女的每一個指尖——這樣奇妙而充滿的全新感覺讓微生羽下意識地抬起手，依舊是一個弧度，然而這一次出現的弓矢卻與前一次有了截然不同的變化——與其說那是砂石聚集而成的弓箭，倒不如說是火炎凝聚而成的更為貼切一些！弧形的弓背上熊熊燃燒的深紫色烈焰在少女掌心劃出了一圈炫目的火光，食指扣弦，銀灰色的眼眸凝視著指間，箭矢瞬間成形！

　　銀髮的劍士背對著少女，然而與之面對面而立的歐文卻是清楚地看見了淡金色長髮少女的動作，沒有一絲言語的交流，棕發藍眸的少年懾于少女指間驟然爆發的強大火炎，單手護著葉萱的傷口，隨手發出了一把火炎微弱的暗器，將斯誇羅朝著微生羽箭矢的軌跡上逼去——銀髮的劍士皺了皺眉，剛要退讓，卻在下一秒直覺地側過了頭——耳側如同雷光一般刺眼的紫色火炎箭矢猛然擦著他的耳朵飛過！！！削落了斯誇羅一縷銀白色的長髮的同時，還在男人的臉頰上留下了一道不小的血痕——倘若不是斯誇羅有著多年對敵的經驗和對危險本%能的直覺，只怕這一箭，會正中頭部！

　　「——什麼？！」

　　儘管身體直覺做出了對危險的應對和判定，斯誇羅還是不敢相信——明明是之前連動一下都很困難的渣滓和那樣軟弱的火炎……怎麼會一瞬間就——

　　「——鏘！」

　　沒有多餘的時間多想，斯誇羅眼前紫色的光芒一晃，銀髮劍士反應極快地舉起了手臂上的雙刃劍硬是架住了少女猛然揮過來的弓背——明明是那樣不堪一擊的砂石組成，如今居然也可以發出這樣清越的金屬聲！而且這火炎……之前微生羽那樣微弱的火炎量，一旦和斯誇羅正面對上便會被雨之火炎瞬間壓制，有時候甚至會牽累得手臂無法靈活運動！可是現在……斯誇羅眉頭微微一皺，眼看著那紫色的火炎猶如漩渦一般爆發開來，呈螺旋狀圍繞著劍身朝著自己的手臂湧來——男子微微一凜，抬起頭，看著微生羽宛若寒冰一般的眸光，輕輕「切」了一聲，手腕一翻，微生羽嗅到一股微弱的火藥味兒，耳邊驟然傳來了歐文和克雷爾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驚呼聲：「快躲開——」

　　「——轟！」

　　伴隨著一陣劇烈的震顫，從斯誇羅劍脊上飛速彈出的小型炸藥在僵持的二人之間猛然炸開！黑色的煙塵一瞬間將二人的身形重重籠罩在了其中，微生羽只來得及對準男人的腹部狠狠踹了一腳借力讓開，就感覺到了身前猶如刀刃一般的爆風席捲而來！

　　（二）

　　「……那火炎是怎麼回事？」

　　遠遠觀戰的瑪蒙和魯斯裡亞在爆炸發起的一瞬間便迅速地回避到了安全的區域，然而即便如此，隔著遠遠的距離和濃濃的煙塵，二人仍然可以看見少女深紫色的火炎和斯誇羅湛藍的火炎交錯著從爆炸的中心點迅速爆發出來！炎壓帶出的強大氣流不僅迅速撥開了重重的煙霧，甚至連帶著震塌了周邊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廢墟——兩人的身形一觸即分，各自朝著自己身後的方向退去，然後穩穩落地。

　　「平分秋色嗎，KOLA！」

　　監視螢幕前的可樂尼洛仰著頭，語氣中微帶焦急地問道。

　　「不……」拉爾一直緊緊皺著的眉頭終於微微鬆開了些許，語氣中略帶讚賞地道，「看斯誇羅的左膝——就速度上而言，阿羽要更勝一籌啊……」

　　眾人聞言，隨即立馬朝著斯誇羅的方向看去——而切爾貝羅也非常配合地將鏡頭拉近：這一下，彭格列眾人不僅僅看見了斯誇羅因為躲閃不及左膝上的灼痕，同時也看見了某人小腹部位的，一個髒兮兮地黑腳印……

　　眾人：「……」

　　獄寺扶額：「微生羽這女人……嘛，算了——不過該怎麼說呢，雲屬性的傢伙們，一個個果然都是些怪獸嗎……」

　　「不，史卡魯不也是雲屬性嗎~」

　　似乎是看見了微生羽的反擊，Reborn心情不錯地開了個小玩笑，不過她很快又恢復了之前的嚴肅的神情——

　　「但是，僅僅靠著強勢的火炎和速度……斯誇羅那傢伙，可不是會就這樣被打敗的對手啊~」

　　——「二代劍帝」。這個幾乎被全世界的劍客所畏懼著的名諱……呆羽不可能不知道，然而，還是選擇了那樣激烈的方式……克雷爾既然沒有阻止她，那麼大約就是想讓她在巴厘安可以正式和斯誇羅等人平起平坐了。但是這一招……一旦輸了……

　　「——喂！！！」

　　狂暴而驕傲的劍客手臂一揮，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淩厲的劍氣——微生羽眨了眨眼睛，一動不動，任由劍氣擦著自己的耳朵飛過，隨即淡淡彎了彎唇角，握著弓矢手臂輕輕抬起，指向了斯誇羅。

　　「你好像……搞錯了自己的戰鬥對手呢，斯誇羅君。」

　　「——對手？！」

　　沒有給微生羽回答的機會，銀髮劍士已經大吼著沖了上去——淡金色長髮的少女也反應極快地舞動著弓，架、揮、推、壓、指……以弓為劍，疾速地抵擋著對方暴風驟雨一般落下的攻擊。

　　「聽說你——是沢田綱吉的女人？！」惡意地這麼說著，斯誇羅有意抓住少女一瞬間的訝異，一招「鮫突擊」直取少女的心臟部位，卻不料少女竟然一個後仰，讓開雙刃劍的同時，弓箭撐地，以此為著力點抬高了雙腳，「啪」地一聲竟是整個人踏在了斯誇羅的劍鋒之上！！二話不說，抓著弓，對準銀髮劍士的臉就狠狠抽了過去！！！

　　「——哼。」

　　抿著唇，斯誇羅冷笑一聲，義肢上雙刃劍頓時在他的操縱下從下方彎折而去——腳下一空，微生羽整個人頓時有些重心不穩，不過她也很快回擊——一個後空翻倒立，單手支地，帶著高跟的戰鬥靴毫不遲疑地朝著斯誇羅的下巴踹了過去！

　　「反應不錯嘛，呆羽。」Reborn心情很好地看著斯誇羅被踹了個正著之後，暴怒地捂著下巴後退了十幾米，「不過……也到此為止了。」

　　——斯誇羅不是白癡，在發覺了近身戰不可能從師從拉爾的微生羽那裡討到好處之後，銀髮劍士終於選擇了拿出了他真正的本事：所謂劍帝，自然是劍術至上。

　　湛藍的「暴雨鮫」怒吼著朝著少女沖了過來，少女咬著牙，側身讓開的同時，疾速地朝著對方的匣兵器再次放箭——由於火炎量增加的原因，這一次「暴雨鮫」慘叫一聲，被微生羽的箭矢死死地釘在了地上！

　　「——喂！！！渣滓！！！」

　　沒等微生羽松一口氣，銀髮劍士的聲音就驀然在她的身後響起——微生羽反應不及，險險地側過身，森然的劍鋒帶著凜冽的寒光直接穿透了少女的肩膀，下一秒，微生羽被斯誇羅從後面狠狠踹飛出去！冰冷的劍鋒乍然亮起，帶著淋漓的血珠從少女的後背拔了出來！微生羽整個人狠狠摔倒在了地上，來不及呼痛，便立刻翻身讓開！下一秒，雪白的劍鋒擦著她的臉頰沒入了地面！

　　「嘶……」

　　眼看著斯誇羅抬起劍就要朝著自己再度劈下，微生羽咬牙，打開了升級匣——驟然間一道紫色的火光亮起，斯誇羅見識過微生羽匣兵器的厲害，急忙抬起劍去擋！然而抬劍的同時，雪白的劍鋒卻也擋住了斯誇羅的視線——微生羽忍痛起身，踉踉蹌蹌地跑了幾步就感覺到了身後繼續襲來的勁風，她下意識的抬起手想要再次放箭，然而受傷的肩膀卻已經承受不住這樣的力道，劇痛讓她的指尖一顫，還未成形的箭矢就化為了烏有……

　　「——死吧！！！渣滓——！！！」

　　銀白色的雙刃劍挾著濃濃的殺意迎面襲來——微生羽握著弓的手腕一轉，咬牙將弓背迎了上去！看著這一幕的斯誇羅唇角輕輕扯起了一抹嘲諷的笑容：莫非微生羽這傢伙，以為區區一把弓就能阻住他的劍麼——？！

　　然而，銀髮劍士的笑容隨即很快就僵在了嘴角。

　　就在劍鋒即將與弓背相擊的前一刹，微生羽卻指間微曲，硬生生地將弓微微一斜，伴隨著一陣金屬摩擦的細微聲響，弓背擦著銀髮劍士手臂上的雙刃劍劍鋒倏然而過，電光火石間驟然燃起了熊熊的紫色雲之火炎——斯誇羅的劍一瞬間發出了一陣刺耳的銳鳴聲，竟是黏在了淡金色長髮少女的弓背上動彈不得！

　　——使用雲屬性火炎的力量，增值了【磁性】嗎？！

　　斯誇羅一瞬間明白過來，然而由於微生羽挑選的吸附處和他手臂之間力臂的問題，此時弓背就猶如一個支點，而少女冒著天大的風險讓他的劍幾乎要刺入自己的心窩就是為了這一瞬！因為少女的弓幾乎就要觸到斯誇羅的手了，這麼短的力臂距離之下，斯誇羅的力氣再大也無法完全發揮，而微生羽也不會給他反應的時間——側過身，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咬牙忍著肺部和肩膀的痛楚，狠狠咽下一口湧到喉嚨口的腥甜，抬起右腳，從斯誇羅另一邊的劍尖上狠狠踩了下去！！！

　　就好像蹺蹺板的原理一樣——因為微生羽這邊的力臂是斯誇羅的二十多倍，在這樣的條件下，即使斯誇羅的力氣大出了少女的一倍多，但是終究抵抗不了這強大的作用力——在少女撤去磁力的一瞬間，斯誇羅整個人被少女朝半空中丟飛了出去！趁此機會，微生羽腳下用力，整個人朝著反方向直接退出了十幾多米，順手收回了之前發出的匣兵器，以弓支地，整個人單膝跪地，不住地喘著氣。淡金色的長髮漫過了少女的雙肩，被她額頭上的汗水浸濕，擋住了視線——同時也讓她錯過了半空中銀髮劍士眼眸中轉瞬即逝的激賞目光。

　　「籲~」看著少女這一連串的流暢動作，竟然在電光火石間反敗為勝，監視螢幕前的可樂尼洛忍不住輕輕吹了聲口哨。

　　「那女人，竟然在那麼短的時間裡想到了這種方法……」幾秒鐘之前還為淡金色長髮少女狠狠捏了一把汗的獄寺忍不住抬手松了松領口，撇了撇嘴，卻仍然掩飾不住嘴角淡淡的笑意，第一次給了少女他最高的評價：「——不愧是十代目喜歡的女人呢。」

　　「極限地厲害啊！嗯！」握著拳頭的了平大哥也點了點頭。

　　而眾人身後的地方，一直遠遠地看著螢幕，緊抿唇線的雲雀恭彌嘴角也終於挽起了一個淡淡的弧度。

　　——作為他的學生……還不算特別丟臉吧……微生羽。

　　至於一直沉默地坐在一邊的Reborn，則是輕輕推開了面前的咖啡杯，接通了巴厘安監控室的通訊器——而現在，只有Xanxus一個靜靜地坐在監控螢幕前單手撐著下巴，看著螢幕。

　　「這樣應該差不多了吧，嗯？Xanxus，你測試呆羽水準的目的，應該已經達到了，不是嗎？」

　　——微生羽不可能真正打敗斯誇羅，這一點，Reborn很清楚；想必Xanxus也一樣，但是微生羽這樣的表現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眾人的想像。

　　「……」

　　晃了晃手中的酒杯，Xanxus皺著眉頭——就在他即將開口的一瞬間，卻聽見監控螢幕中驟然傳來斯誇羅憤怒的大吼聲——

　　「喂——！！！渣滓！！！你這笨蛋在做什麼——？！！！」

　　（三）

　　「阿羽，你在幹什麼！」

　　和斯誇羅同樣又驚又怒的克雷爾猛然伸出手，攔住了淡金色長髮少女的動作——只見微生羽蹲在棕發藍眸的少年身側，低著頭抓著那枚紐扣裝的解毒感應器就要朝著因為毒發而痛苦掙扎的歐文·盧切斯手腕上按去！

　　這也是斯誇羅暴怒大吼的原因——就在他剛想讓微生羽通過測試的時候，這個白癡丫頭居然要把自己的解藥讓給曾經是敵人的歐文！這一點讓斯誇羅幾乎要氣瘋了——難道她不知道，自己比歐文中毒的時間更早，更接近死亡嗎！！！

　　「放手，克雷爾……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

　　輕輕甩開了克雷爾的手臂，微生羽咬了咬牙。抬起頭，對上了歐文蒼白而不敢置信的面容，少女咬了咬唇，「……我，不想讓小萱傷心……所以——」

　　距離她下一次毒發的時間還有一陣子，歐文卻是等不得了。而且，她還有事情，必須要讓歐文去做。

　　伴隨著解藥被打開的「滴」地一聲的電子音，微生羽凝視著歐文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帶著小萱，還有克雷爾歐泊她們離開這裡……立刻，馬上！」

　　「微生羽，你……」

　　「阿羽，你這麼做會死——」

　　「——我本來就會死！但是，這是唯一讓你們活下去的方法！」

　　狠狠地打斷了克雷爾和歐文的話語，淡金色長髮的少女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雖然自己很不甘心……但是，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啊——克雷爾，我打不過斯誇羅，所以……」

　　——所以，為什麼還要浪費解藥？

　　與其讓斯誇羅在打敗她之後殺了所有人，不如讓歐文解毒之後帶著她們一起逃走，由她來拖住斯誇羅……這樣，是最好的結果了。

　　沒有再給眾人廢話的時間，少女將用過的解毒感應器丟在了地上，拎起弓箭轉身，纖細而筆直的背影一瞬間給了歐文「眼前這個人前所未有的強大」的感覺。

　　「——快逃。歐文，你是聰明人。」

　　很多年以後，當微生羽每每回想起這一幕的時候，都會從心底想要狠狠抽自己一個耳光；然而，儘管表面上一直拿這件事取笑微生羽，歐文·盧切斯自己心底卻是無比清楚——就是這個淡金色長髮少女轉身站起的一瞬間，讓今後巴厘安雲守部門的三位頂樑柱：歐泊、克雷爾還有他自己，三個人真正團結在了一起。

　　——因為想要追隨並且保護這樣的微生羽，所以無論是多大的過節，也可以雲淡風輕地放棄。

　　人常說，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或許，對於他們三個而言，在這個黑手黨的世界裡永遠可以看見那個淡金色長髮少女的微笑，就是他們最大的滿足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2:17

☆、鎮魂之歌，逆雨之雲（三）

　　（一）

　　【那些前輩們不願意告訴你的巴厘安守則之一，想活命就看】。

　　——如果巴厘安的幹部們和幹事們也有人人帳號，那麼這個日誌必然要火。

　　畢竟在巴厘安這個被稱為「黑手黨中的黑手黨」的集聚地，就算你曾經是殺人如麻窮凶極惡的罪犯，也必須從最低等的小弟做起。

　　在這個殺人基本等同於兒戲的地方，所有的人都知道表面上的規則只不過是一紙空談，真正掌握在這裡存活的隱形規則，才是活下去的唯一方法。

　　而這個「隱形規則」其中的第一條就是：所有巴厘安守護者都不是好惹的。不管他（她）看上起是女人，小孩，甚至嬰兒——他（她）可以坐在這個位置上就必然有他（她）的道理。要知道，在力量至上的巴厘安混日子吃白飯，那可比讓Xanxus突然決定茹素還要困難。

　　「不要調%戲任何巴厘安雲守部門的女人，哪怕對方再美也要忍住了。」——這句話，是一個因為調%戲了克雷爾而被微生羽調去了南極、並且讓他「這輩子只能和企鵝打情罵俏」（微生羽原話）的巴厘安幹事的血淚經驗。

　　——那，巴厘安雲守部門的男人呢……雲守大人是首領的女人，應該……不會在意吧？

　　側過頭，前來巴厘安傳達總部指令的某女性家族成員羞澀萬分地偷偷看了一眼站在淡金色長髮女子身後，笑得帥氣優雅的歐文·盧切斯，收到了對方一個溫柔的眼神，頓時更加羞澀地紅著臉蛋低下了頭——下一秒，歐文的腳背上驀然傳來了一陣尖銳的疼痛——棕發藍眸的青年狠狠抽了一口冷氣，咬牙轉過頭，正對上了微生羽似笑非笑的危險目光……

　　後來，據說巴厘安雲守部門的情報專家歐文·盧切斯，第二天就被微生羽大人踹去了撒哈拉大沙漠——「你就去那裡拋媚眼給駱駝看吧，瞎子」（微生羽原話）。

　　在彭格列家族浩浩幾百年的歷史上，可以說，每一位彭格列的夫人，都是被彭格列家族的成員們所深深尊敬和喜愛著的。在這其中，也不乏美麗出眾，優雅迷人，善良溫柔的各種美女……然而，真正在被彭格列家族敬愛的同時，也被敵對家族所敬畏的彭格列夫人，除了和初代彭格列家族一起建立了這個家族的初代彭格列的妻子，也就只有同時身兼了「巴厘安雲守」的微生羽了。

　　——當然了，微生羽可以像土地主一樣在巴厘安作威作福，這是以後的事情了……眼下，身為一個甚至還不算是巴厘安正式成員的小卒子，微生羽想要獨自攔住斯誇羅這樣決然的舉動，在歐文等人的眼中是勇敢；但是，在巴厘安眾人的眼中……卻是最不可饒恕的狂妄。

　　抿了抿唇角，銀髮的劍士用餘光瞥著少女身後匆匆離去眾人的背影，一字一頓地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渣滓……」

　　咬牙，微生羽看了一眼手指間的指環，深深吸了口氣——她知道，由於自己火炎的猛然爆發，此時此刻，她手上的指環已經受到了重創！按照這樣的毀損程度來看……只怕，再點燃一次，就會徹底崩碎……

　　這一切的條件，看起來都糟糕極了……淡金色長髮的少女緊了緊拳頭，緩緩抬起頭，銀灰色的眼眸對上了斯誇羅嘲諷的目光，然後，她用一種鎮定到她自己都覺得詫異語氣，道——

　　「啊……我知道的。」

　　將手中的弓緩緩舉了起來，在心裡做了一個最大膽的決定，少女咬牙，點燃了火炎——深紫色明亮的火炎一瞬間照亮了她蒼白的面容，隨即迅速地沿著弓矢的形狀蔓延開來，然後，在弓箭上緩緩形成了如同刀刃一樣鋒利的形狀——

　　「——前所未有地，清楚哦。」

　　（二）

　　「——糟糕了，阿綱。」

　　Reborn略帶稚氣而又無比嚴肅的聲音驀然在耳邊響起，坐在駕駛座的棕發青年咬了咬牙，「啊……我知道，Reborn。」

　　「呆羽這白癡，看樣子是決心要和斯誇羅對抗到底了……不阻止的話，斯誇羅那傢伙，只怕會殺了她啊。」Reborn一邊說著，一邊皺了皺眉，「按照規則來說，選拔戰在確定為阿羽獲勝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所以即使我們插手也不算是犯規。另外，呆羽身上的毒還沒有解，斯誇羅和瑪蒙他們身上應該還有解藥——如果必要，搶過來也可以。」

　　「我知道該怎麼做的，Reborn。現在阿羽和斯誇羅的情況怎麼樣？」

　　「……」

　　Reborn單手扶著耳麥，抬起頭，看向了監控螢幕——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全身被燃著熊熊紫色火炎的雲蝶籠罩在其中，銀灰色的眼眸一眯，挽弓拉弦，對準揮著劍朝自己淩空落下的斯誇羅就是一陣細細密密的箭雨！然而斯誇羅又豈是易於之輩？面對微生羽這形同爆發一般的一擊，斯誇羅抬起劍，一連串疾速地揮動牽引起了一大片呈扇狀的強大劍氣——「鮫特攻」——正是這一招，將前代劍帝杜爾打敗，然後，在黑手黨內部創造了一個名為「斯貝爾比·斯誇羅」的傳說……Reborn輕輕歎了口氣，看著螢幕中有些招架不住了的少女頑強抵抗的模樣，忍不住想道：明明不算是劍士，卻可以讓斯誇羅拿出絕招……想來，斯誇羅這麼做，也是對微生羽這丫頭最後的一點點肯定吧？

　　——如果就這麼死掉的話，呆羽，你就會成為巴厘安茶餘飯後的一個笑話了啊……

　　「——阿綱，你必須儘快趕到那裡。棄車，用火炎趕過去吧。」

　　——如果呆羽就這麼死掉的話，先不說蠢綱那傢伙會多麼痛苦，就連Visconti的反應……他和九代目都不敢去想像啊。

　　「喂——！！！」

　　揮動劍身，銀白色的雙刃劍微微閃過水波一般流暢的湛藍色火炎波紋——銀髮的劍士腳踏著「暴雨鮫」從半空中疾風驟雨一般地俯衝而下，幾乎可以聽見劍鋒劈開空氣的聲響！

　　「——你的榮幸！渣滓——！！！你是第三個，逼我使出這一招的對手啊——」

　　縱橫交錯的劍氣迎上了少女細密的箭雨，來勢洶洶的暴雨鮫撞上了翩然中夾藏萬千殺機的雲蝶，斯誇羅手中的雙刃劍狠狠揮落，微生羽毫不猶豫地舉弓迎擊，扣住了弓弦——炫目至極的藍色火炎與驟然爆發的紫色火炎交錯閃耀，沖天而起！！！

　　「糟糕。」

　　Reborn眯著眼睛，話音未落，眾人就見湛藍色的火炎驟然壓過了深紫色的火炎，雲蝶猶如琉璃一般被撞碎散落——斯誇羅揮動長劍從淡金色長髮少女的身側一晃而過，下一瞬，少女手中的弓驀地斷成了兩截，一道從肩膀一直蔓延到腰部的長長血痕瞬間噴出了鮮豔而刺目的血霧！！！

　　銀髮劍士轉過身，揮落了長劍上殘餘的血珠，面色複雜地回過頭，看著整個人緩緩向前倒落的少女——他的目光，落在了少女空無一物的指間。

　　——沒錯。空無一物……那枚B級的雲屬性指環，已經因為承受不住少女過於強大的炎壓而碎裂成了粉末。

　　這對於斯誇羅而言，顯然是一場無法接受的勝利——最後的最後，眼前這個少女由於想要【守護】的強大執念而爆發出來的驚人火炎幾乎可以與他平分秋色！然而，她卻輸了……輸在了指環的等級上。

　　「如果自己之前就已經把雲屬性的巴厘安指環給了這個微生羽，那麼說不定輸的就是自己了。」——有那麼極短的一瞬間，銀髮劍士的腦海裡甚至閃過了這樣的想法和遺憾。

　　巴厘安不接受失敗者，也不會去多看一眼自己的手下敗將。然而這一次，也許是唯一的一次，連前代的劍帝杜爾都沒有過的待遇——銀髮劍士轉過身，從上衣的口袋裡取出了雲屬性的巴厘安指環，注視著少女蒼白而纖細的手指，他突然想，哪怕只有一次……他斯貝爾比·斯誇羅，想要承認她【巴厘安雲守】的身份——

　　然而，就在他蹲□，拿著指環的手觸到少女的一瞬間，形勢陡變！！！

　　「不會……讓你走的……咳！！」

　　只是一刹那，銀髮劍士整個人被原本倒地不起的淡金色長髮少女狠狠拽倒，背部落地的一瞬間，少女反應極其迅速地用右膝壓住了斯誇羅拿劍的左手，左手狠狠地掐住了斯誇羅的脖子，銀灰色的眼眸中閃過某種決然的光芒——斯誇羅愕然的目光，在看見少女手中已經轉換為金黃色的晴屬性火炎和指環指環，瞬間領悟——那是微生羽，用【心音】改變火炎的能力。

　　由於晴屬性火炎的關係，微生羽之前的幾處傷口都已經止血，然而斯誇羅還是可以看見少女肩膀上翻開的血肉，被鮮血浸濕了的領口上，一滴深紅色的鮮血微微晃了一下，砸落在了他的臉頰上。

　　斯誇羅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然而就當他想要起身反抗的時候，卻發覺自己對於自己的身體，竟然完全失去了掌控的能力！他整個僵硬地定在原地，看著淡金色長髮少女的帶血的唇邊緩緩揚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你完了，斯貝爾比·斯誇羅——」

　　——砰砰。

　　斯誇羅驀然瞪大了眼睛，腦海中一下子閃過了奇古家族初代首領的「最後措施」——

　　「……【最後樂章】。」

　　——在強制對方的心音和自己同步之後，控制對方的血液流向和速度，最後使自己和敵人的心音同時徹底靜止——通俗地說就是，同歸於盡。

　　（三）

　　「——為什麼阿羽會學會那一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被九代嵐守和雷守死死地攔著的Visconti，同為奇古家族首領的血脈傳承者，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微生羽想要做什麼？【心音】能力分三個階段：聽辨，同步，操縱。而自古以來，可以覺醒這種能力的人都是極其少數的，Visconti自己也僅僅停留在第一階段的「聽辨」，即是借心音來判斷敵人的想法和動態；然而，微生羽在這一點上卻已經超越了父親和奇古家族的現任首領，達到了第二階段的「同步」——同步他人的心音來改變自己的火炎屬性，甚至如今，同步他人的心音來操縱對方的身體狀態——被女兒這樣子地超越，Visconti此時此刻的心情，絕對說不上是欣慰。

　　「冷靜點！就算你現在出發，也絕對趕不上了！」

　　儘管十分瞭解同伴對於妻女有多麼看重，但是現在的Visconti要是真的沖出去，不但絕對趕不上，反而很可能和Xanxus正面衝突。

　　「坐下吧，Visconti。」

　　就在Visconti咬牙要和九代嵐守動手的時候，九代目突然出了聲，「你放心，阿羽那孩子……不會有事的。畢竟——十代已經趕過去了。」

　　——砰砰。砰砰。

　　淡金色長髮的少女低下頭，凝神聚息，斯誇羅瞪大了眼睛，幾乎可以感覺到從少女掌心一波一波，源源不斷傳來的一陣陣頻率，然後，他清楚地感覺到了自己的血液流速開始變化——就如同少女身上還沒有止血的肩膀和腰腹，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血液，一點點地開始撞擊著自己的這幾處的皮膚，好像有什麼極其強大的壓力迫使著一般，一點點地滲出了皮膚，強大的血液壓力，幾乎要破開他的皮膚！而且，他的呼吸也漸漸開始困難了——思及此，斯誇羅突然想起了之前自己的暴雨鮫橫衝直撞的一擊，曾經撞斷了微生羽的肋骨，傷到了她的肺部……

　　——還真是……可怕的能力。比起九代雲守更為強大的程度啊……銀髮劍士猛然咳出了一大口鮮血，染紅了少女微微有些淩亂的淡金色長髮——不過這樣的話，雖然是他一時大意，但是也不算輸的太冤……

　　剛剛想到這，斯誇羅就猛然發覺微生羽壓在自己喉嚨上的手驟然收緊——對面那雙銀灰色的眼眸已經漸漸變得沉黯失神，但是儘管如此，少女還是好像催眠一般的，喃喃地道：「不會，讓你通過我這裡的——」

　　「夠了，阿羽。」

　　就在微生羽真正動手的前一秒，一隻寬大的手掌驀然伸出，緊緊握住了少女死死壓制著斯誇羅的纖細手腕。

　　少女的手臂極其細微地一顫，原本隨著心跳的減弱一點點變冷的身體，仿佛一瞬間又收到了溫度，這樣的感知，讓她的動作稍稍一滯。

　　「——你忘記，你答應我，答應Visconti前輩的事情了嗎？阿羽！！！」　　　　　　　　　　　　


☆、向著未來，盛滿期待而行

　　（一）

　　「——你忘記，你答應我，答應Visconti前輩的事情了嗎？阿羽！！！」

　　棕發青年嚴厲而憤怒的呵斥聲猛然在耳邊炸開，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動作一僵，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了身側攥著自己手腕的沢田綱吉——僅僅是這麼一瞬，在對上了來人盛滿怒意和心疼的目光的時候，少女的心音驀然一亂，斯誇羅一瞬間驀然感覺到了少女的鬆懈，忍痛抬腳，就想將壓制著自己的微生羽整個踹飛——沢田綱吉眼疾手快地一拽，將重傷的少女拉了起來，護在懷裡，險險躲開了斯誇羅的攻擊；而銀髮劍士也趁機以劍拄地，快速地直起身子，捂著傷口退開。

　　「你——嗚！」

　　眼看著斯誇羅逃開，被棕發青年護在懷裡的少女猛然掙扎起來，似乎想要衝上去——這一幕讓沢田綱吉微微一怔，他突然想到了一年前自己沖到在COMSUBIN特種軍校想要帶她走的時候，這個少女也是這樣……明明不敵，但是卻有著拼命的勇氣——也許，當初就算他和獄寺沒有趕到，那個說出「黑手黨都沒有好下場」的白人小子在她手裡，也討不到什麼好處也未可知……

　　心裡這樣想著，沢田綱吉卻是絲毫不敢放鬆自己手上的力氣——剛剛趕到時那種心臟跳到喉嚨口的恐懼感讓他至今還心有餘悸。天知道他剛剛一把抓住微生羽的手腕時花了多大的力氣，但是就是沒能把她一把拽開來，並不是沒有想過再加大力氣，可是他潛意識裡又害怕弄傷她的手臂……好在，她沒有完全放棄本身的意識，心音一亂，「同步」就中斷了——他趕緊將她拉了起來，順便躲過了斯誇羅的一擊。

　　「放、放開我！綱！！！」

　　咬牙切齒地在棕發青年的懷裡掙扎著，微生羽惡狠狠地看著對面緩緩站起了身子的斯誇羅，轉頭看見沢田綱吉好像鐵銬一樣死鎖死著自己的雙臂，一雙銀灰色的大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來，她恨不得低頭咬他一口……呃，她也確實這麼做了——

　　「嘶——」

　　沢田綱吉剛剛想開口和斯誇羅說些什麼，就驀然感覺到了手臂上一陣劇痛傳來，他猛地抽了一口冷氣，哭笑不得地看著懷裡的少女惡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臂，無奈的同時忍不住有些黑線，「阿羽，你……」

　　「放開我——！」

　　「……那，你繼續咬我好了。」

　　非但沒有鬆開手臂，沢田綱吉反而加大了力度——微生羽氣急敗壞，賭氣一樣地送開了口，狠狠將嘴角的血跡在青年黑色西裝裡面的白襯衫衣領上擦了一下，那麼近的距離，少女因為憤怒完全沒有察覺到這個舉動是有多麼的曖昧，然而沢田綱吉卻是在怔了一瞬之後低下頭了，眼神微微有些幽深起來——而微生羽則是揚著下巴，無比挑釁地看著棕發青年。

　　「沢田綱吉你要是再不——」

　　微生羽的話沒有能說完，下一秒，她突然感覺自己的後腦處，有一隻大手猛然托住了自己的頭，她下意識地抬起頭，尚未來得及看清沢田綱吉那雙暖棕色眼眸中所隱藏的複雜情緒，就感覺到了唇上那一抹熟悉而溫柔的觸感。

　　不知道曾經是在哪裡看到過這麼一句話：如果你的女人在和你生氣，無論她是大喊大叫還是賭氣沉默，這個時候男人唯一也最有效的措施就是——狠狠抱緊她，吻她。

　　微生羽當時絕對嘲笑過說這句話的人：這簡直是對全世界女人最大的鄙視，你以為女人真那麼好哄？然而到頭來，她才發現，就算是她自己，面對著這樣的狀況，也唯有棄械投降的份兒。

　　「你放心，我會保護葉萱和歐文他們的，所以……」

　　鬆開了少女殷紅如同桃花瓣一般的雙唇，棕發青年溫柔地摸了摸懷中少女柔軟的長髮，溫熱的氣息帶著讓她安心的暖意：「阿羽你，不要再逞強了。先休息一下吧。」

　　撫摸著少女長髮的大手輕輕抬起，變作手刀——微生羽隱約間只覺得腦後微微一痛，眼前瞬間一片漆黑。

　　「那麼，斯誇羅君，」小心翼翼地將趴在自己胸前的少女調整了一下動作，然後一個標準的公主抱將她抱了起來——年輕的彭格列十代目抬起頭，看向了對面的銀髮劍士，「阿羽我帶走了，順便，我來的時候，山本君和獄寺君已經去保護葉萱小姐一行人了——所以你們巴厘安，還是請回吧。」

　　沒有再多話，棕發青年抱著少女傷痕累累的身體，轉過身就要離去，卻在這時，聽見了斯誇羅難得平靜的聲音——

　　「喂，給我等一下，垃圾！」

　　沢田綱吉的腳步微微一頓，冷冷地回過頭。

　　（二）

　　小插曲之一。

　　「——殺了她，殺了她……」

　　當微生羽低下頭，抓著沢田綱吉的手臂一口咬下去的一瞬間，銀毛忠犬憤怒地雙手握拳在心底無聲的呐喊著……

　　「啊，隼人，你喊出聲了呢。」不知何時出現在獄寺身後的碧洋琪威脅地舉起了一盤冒著紫色毒氣的有毒料理。

　　「嗚嗚嗚……該死的女人，快放開十代目……我寧可你來咬我……」

　　銀髮忠犬跪地哭泣ING。

　　「是嗎隼人，我覺得要是阿羽咬了你，沢田綱吉會更憤怒吧……他寧可自己被咬成篩子，也絕不會允許那種事情發生的。」

　　身為姐姐的碧洋琪聳了聳肩，毫不在意地狠狠打擊了自己的親弟弟，然後猛然轉過身，無比溫柔羞澀地對著Reborn，「就好像Reborn，無論如何也不會願意別人碰我做的料理一樣……由我親手做出來，充滿愛的料理！」

　　「……ZZZ……」

　　鼻尖上冒著大大的睡泡泡，明明上一秒還在喝黑咖啡的小嬰兒連同他帽子上的列恩一同光速進入了睡眠狀態。

　　「啊……不愧是Reborn，連睡覺都是那麼的迷人——」

　　小插曲之二。

　　——殺了他，殺了他……

　　同樣的臺詞，在沢田綱吉低下頭吻住了懷中淡金色長髮少女的一瞬間，非常清晰地閃現在了彭格列九代雲守Visconti的腦海裡——爸爸大人全身冒出了幾乎要實體化的黑氣，儘管沒有說出口，但是那森然冰冷的殺意卻讓彭格列九代家族的所有成員都為之一顫，連九代目也神色僵硬，明智地沒有幫沢田綱吉對這位「女控」爆發的守護者說半個單詞。

　　「那個，咳，Visconti……」

　　斟酌了一下，九代家族中和Visconti關係最好的晴之守護者安慰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雖然有些殘忍……但是你女兒遲早會嫁人的啊。」

　　「……可是阿羽才二十三歲！」

　　糾結了半秒鐘，金髮男人從牙縫裡逼出了這幾個詞句——在場所有的彭格列成員一瞬間黑線了。

　　——二十三歲不小了好吧大叔！！！你要你女兒三十二歲才能KISS嗎！！！

　　九代晴守的表情瞬間黑線加僵硬了——他沉默著將手從好友的肩膀上撤了下來，同情地看了一眼監控螢幕中的棕發青年。

　　——十代，看來你想要結婚……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小插曲之三。

　　「哦哦，奈奈，我太感動了——我們的兒子終於長大成人了！」

　　同樣是棕發青年與淡金色長髮少女擁吻的畫面，落在門外顧問的首領——沢田家光大叔的眼裡，卻是讓人無比興奮激動的一幕。這位為老不尊（啥）的金毛大叔幾乎要激動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他雙手交握在了胸前，無比陶醉地沖到了電話前開始給遠在日本的老婆大人打電話，「喂！奈奈，我們的兒子終於長大成人了！BLABLABLA……」

　　巴吉爾，歐蕾加諾，塔梅裡克等人非常之黑線地站成一排，默然地看著自家首領抽風，在和老婆大人報告完畢之後開始激動地挨個兒給熟人打電話。

　　「喂喂，是加百羅涅的迪諾君嗎？哎呀呀我跟你說我家阿綱終於長大成人了……啊什麼？你看見啦，哎呀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在我這個爸爸完全沒有在意到的時候……BLABLABLA……」

　　「喂喂，是拉爾嗎？哎呀你看見了嗎看見了嗎！我家阿綱啊……BLABLABLA……」

　　「喂喂，是西蒙家族嗎？我找炎真君……啊，在開會嗎？啊啊啊，沒錯，十萬火急的急事請把我立刻轉接給內線謝謝！喂喂喂，炎真君你知道嗎我家阿綱……BLABLABLA……」

　　……

　　「喂喂，是Visconti——哎呀不對，是親家爸爸嗎——」

　　「——師父！請住手！！！」

　　在聽見了自家首領不要命地撥通了九代雲守的電話的一瞬間，門外顧問的眾人有志一同地撲了上去——還「親家爸爸」？！就連彭格列的貓貓狗狗都知道Visconti是個超級女兒控！這個時候首領打電話過去不是找死麼！！！

　　（三）

　　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滴從沉黯的天空中落下，斷斷續續地敲打在暗灰色的水窪裡，漾出了一圈圈細微的漣漪。

　　「啊啊，總算是放假了呢……」

　　「太好了！不過，回去的車票……」

　　「概率倒數第一道大題最後一問我放棄了，太難了嗚嗚嗚……」

　　……

　　雜七雜八的議論聲從身側擦肩而過，卻再沒有了那個跟在自己身後叫囂著「絕對要去教導處把卷子燒光」的聲音——葉萱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微微側過頭，看向了身側空空蕩蕩的地方。

　　——阿羽……

　　距離雲守選拔戰結束，已經有一周過去。因為被歐文綁架的緣故，她錯過了最後一門的會計考試，只好等下學期開始再補考了——這一次回到學校，她就是專程來申請補考的，卻恰好遇見了其他院系剛剛考完從教學樓裡走出來的同學，勾起了思緒。

　　「唉。」

　　閉上眼睛輕輕歎了口氣，葉萱轉開視線，下意識地摸了摸肩膀——事實上，因為彭格列家族超一流的醫療技術加上晴屬性火炎的配合，她受的傷已經基本痊癒了；然而，微生羽的情況卻不僅僅是皮外傷這麼簡單，雖然那個時候沢田綱吉對著葉萱保證過不會讓阿羽有事，但是他眼底的擔憂卻讓葉萱無法徹底放心。

　　「要是微生羽醒了，我會第一時間聯繫你的。」

　　如果不是歐文·盧切斯最後的那一句保證，葉萱想，自己大概也不會回國吧。

　　在她昏迷的那一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怎麼樣慘烈的對決」這件事情，她也曾經想向克雷爾和歐泊她們詢問，卻被克雷爾一句「阿羽不會希望你知道的」給壓了回去。

　　「啪」地一聲輕輕踩在了地面上的水窪裡——葉萱抿了抿唇角，而就在這時，她突然感覺到了身側的手提包裡傳來了一陣細微的震動。

　　打開手機，放在了耳邊，黑髮黑眸的少女一瞬間下意識地抬手捂住了嘴，她感覺到眼角有什麼東西，暖暖的，好想要衝出眼眶一般——

　　【微生羽已經醒了，痊癒得很好，放心。】——在腦海中迅速地總結了一下歐文在電話裡說的內容，葉萱一直繃得緊緊的心臟終於微微松了松。

　　——太好了……

　　重重舒了一口氣，葉萱將手機放在了胸口，唇角挽起了一個真心的弧度——而就在這時，一個猶豫著的男聲驀然在她的身後響起，讓她微微一愣。

　　「那，那個……小萱？」

　　「啊拉，肖澤學長，你看這不是我們的葉萱會長大人嘛？」

　　葉萱的動作微微一滯，放下了拿著手機的手，回頭看去，正對上了抱著一疊資料，和許晏並肩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怎麼了？」電話那一頭，歐文有些疑惑地問道——而葉萱卻徑直掛斷了電話，微微有些僵硬地朝著二人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喂？呃……算了，這下你滿意了？大小姐？」

　　遠在義大利的巴勒莫，歐文坐在微生羽的病床邊上，摸著額角被微生羽拿水果盤敲出來的小包，咬牙切齒地看向了病床上的某顆粽子——而現在還由於肺部的傷口不能說話的淡金色長髮少女悠哉悠哉地「啊嗚」一口吃掉了克雷爾遞過來的一勺粥，笑眯眯地對著歐文比了個「七」的手勢——意思是，你的表現只能得到七十分。

　　「……」歐文的臉色一黑——他幹嘛覺得她在逞強啊！這只雲屬性的女怪獸……已經可以打人了啊喂！

　　「不過……」歎了口氣，歐文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皺了皺眉，「微生羽，你知道『肖澤』是誰嗎？」

　　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動作微微一頓，側過銀灰色的眼眸看了過來。

　　「剛剛打電話的時候，聽見了一個女聲在和葉萱說這個名字——那個語氣，讓我覺得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事情呢……嗯？」

　　歐文話音未落，就感覺到了對面少女好像打量豬肉一樣的詭異目光。

　　——【給你個任務，歐文。】

　　十秒鐘之後，口不能言的微生羽對著歐文的方向，舉起了一塊小牌子，臉上是「敢拒絕你就死定了」的標準腹黑笑容。　　　　　　　　　　　　


終卷 未來一定會實現的愛

☆、如果說玫瑰代表愛情

　　（一）

　　「雲屬性的傢伙果然都是怪物。」——這是獄寺青年在得知了微生羽比夏瑪律預料得更早就可以開口說話的時候的第一反應，他突然覺得彭格列本部的清淨生活瞬間就結束了。一想到微生羽以往的斑斑劣跡，堂堂彭格列十代嵐守就有一種想要拋棄家族大本營到外地出差一陣子的沖%動。

　　不得不說，可以把獄寺隼人給逼到這一步，微生羽你贏了。

　　好像狂風驟雨一般的巴厘安雲守選拔戰終於落下了帷幕，脫穎而出的新任巴厘安雲守竟然是個二十出頭的漂亮小姑娘——這件事情猶如一顆小石子投入了一波平靜的死水中一般，在黑手黨這片看不見底的深潭中漾出了一圈圈隱秘的波紋。

　　關於微生羽的身世和能力，甚至是容貌，在彭格列的可以保護之下都成為了謎一般。然而唯一讓人無可置喙的，就是這個少女的實力。

　　巴厘安不養閒人，Xanxus更是眼裡容不得半粒沙子——這一點，哪怕是義大利街頭的小混混都不會有絲毫的質疑。在微生羽本人尚且懵懵懂懂的時候，巴厘安新任雲守的各種傳聞便已經在黑手黨內部傳得神乎其神；至於清楚狀況的克雷爾和歐文，這是默許了這一將「巴厘安雲守」妖魔化的情況……儘管這位元被「妖魔化」的小祖宗，此時此刻正穿著標準的病號服，無聊地拿著水杯蹲在彭格列的花園裡淹螞蟻……

　　「斯誇羅最後的時候難道打了她的頭？」

　　克雷爾面無表情地看著淡金色長髮的少女笑嘻嘻的模樣，忍不住對著身側的歐文·盧切斯開始吐槽——在這位曾經的敵人心甘情願地與她和歐泊三人一同成為了微生羽的直屬部下之後，巴厘安雲守部門一下子從巴厘安實力最差的部門UP到了頂峰，幾乎可以與雨守部門相提並論。儘管身為雲守的微生羽仍然在住院期間，但是在三人的操作下，巴厘安雲守部門的工作進度沒有絲毫的耽擱；而同時，因為微生羽在選拔戰期間的表現巴厘安內部的成員一個個都是看在眼裡的，所以儘管克雷爾和歐文在巴厘安毫無根基，但是有微生羽的名字擺在那裡，一切程式基本上也是正常通行，沒有受到絲毫的為難。

　　「……」斜了一眼身側在死命磨著後槽牙克雷爾，歐文明智地選擇了閉嘴：根據他長時間和歐泊克雷爾兩人相處的經驗來看，無論她倆怎麼說微生羽，他都不能說任何話……贊同吧，會被二人群起而諷刺之；反對吧，會被二人群起而遷怒之。

　　想到這裡，歐文抽了抽嘴角，抬手將手中的一封信遞給了身側吐槽得意猶未盡的克雷爾：「這是巴厘安總部給那傢伙的信……你拿進去給她吧。」

　　那是一封通體漆黑的信封，封口處有血紅色的泥封紋章，隱隱可以看見上面暗紅色的紋理，赫然正是巴厘安的標誌；信封之上，金色的筆跡迎著陽光，華麗而流暢的花體字母連成一氣——正是巴厘安的正式委任書。

　　克雷爾微微一愣，斜著眼睛看了歐文一眼，抿了抿唇方才伸手接過，抬頭看著歐文轉身匆匆離去的背影，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狡猾的傢伙。」

　　或許在大部分人的眼裡，這封信的意義非凡，它幾乎可以象徵著一步登天的含義——從一個一文不名的普通人一躍至萬眾矚目的焦點，成為黑手黨中手握重權舉足輕重的人物……如果不是遇見了微生羽，克雷爾想，自己也會這樣認為吧？

　　但是，這封信之於微生羽，卻是一張通往黑暗世界的車票，單程沒有歸路。

　　有那麼一瞬間，也許是黑色在陽光下吸熱的緣故，克雷爾甚至覺得這封信是那樣的燙手。

　　花園裡，淡金色長髮的少女輕盈地在花叢中嘻嘻哈哈地追著幾隻白色的鴿子，那些被彭格列專門馴化了的純潔小生靈落在少女向前伸出的手臂上，歪著頭啄食著微生羽掌心的玉米粒，潔白的翅膀撲棱棱地扇動著，帶動少女金色的長髮隨風飛揚……儘管這麼說就連克雷爾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但是真的，此時此刻的微生羽，就好像……天使一樣漂亮。

　　——其實這也不奇怪。就好像歐文·盧切斯一樣，黑手黨內部很多身居高位的人，因為父母優良血統的原因大多也有著不俗的外貌，哪怕是脾氣暴躁的獄寺隼人和斯誇羅，單看外貌都有著不遜色于明星的潛質。然而，就是這些漂亮得好像天使一樣的人，卻在黑手黨的世界裡被世人所畏懼著。

　　然而，比起獄寺他們，微生羽本身更多了一種純淨的氣息——哪怕之前雲守選拔戰那疾風驟雨一般鮮血淋漓的洗禮，都不曾讓她放棄過她最最本質的堅持。所以，在一切結束之後，她依然可以笑得那麼單純率真。

　　「真是狡猾的傢伙呢，歐文。」

　　苦笑著低下頭，克雷爾看著掌心黑色的信封——歐文跑得那麼快，大約就是在看見了微生羽這樣的笑容之後，覺得沒有辦法將這封信當面交給她吧……可是她克雷爾，又何嘗能夠做到呢？

　　隔著花叢，少女嘻嘻哈哈地揮了揮手，想要將一隻踩在自己頭頂上的鴿子趕走，奈何那只鴿子實在頑固，往往揮著翅膀撲棱棱地飛了回來，還討好地用自己嫩黃色的喙親昵地去戳少女白皙的臉頰，克雷爾一瞬間微微有些失神——

　　「我去把信封給她吧。」

　　就在克雷爾猶豫的時候，一個溫潤的男聲在克雷爾的身側響起——克雷爾微微一愣，回過頭，正好看見了身穿白色襯衫的棕發青年朝著自己伸出了手。

　　青年的掌心，有著厚厚的繭皮，十指修長而有力，那種讓人不自覺地想要信任和依靠猶如天空一般的溫暖……克雷爾抬起頭，第一次用審視的目光仔細地打量著這位年輕的彭格列十代目，然後，她從那雙溫暖堅定的暖棕色眼眸中，讀出了青年的決心。

　　——溫柔也好，殘忍也罷。只要是和微生羽有關的事情……他都想要，在距離她最近的地方，陪伴著她。

　　「……拜託您了。沢田君。」

　　她伸出手，輕輕將那封信放到了沢田綱吉的掌心——不是「首領」，而是「沢田君」，克雷爾是以微生羽朋友的立場，在拜託眼前的青年。

　　——請你，在這條通往黑暗的不歸路上，進你最大的努力，保護她。

　　（二）

　　——溫柔也好，殘忍也罷。只要是和微生羽有關的事情……他都想要，在距離她最近的地方，陪伴著她。

　　儘管在心底下定了這樣的決心，棕發青年最終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勇氣：在花叢邊徘徊許久，他卻始終沒有走過去對著少女拿出信封的勇氣——恰好那個時候，一同來自山本的電話將他從這樣的窘境中拉了出來，讓他得以拋下眼前的一切，直奔會議大廳解決那些事務。

　　但是，感情就是這麼奇妙的東西……明明接到山本電話急急忙忙逃避離開的人是他，可是，當棕發青年真正坐到了這麼一大堆的亂七八糟的枯燥檔面前的時候，他又無法抑制地開始思念那個被白鴿圍繞，笑容比西西里的陽光更加燦爛奪目的淡金色長髮少女。

　　明明往日裡都可以靜下心來面對的字母和數位，此時此刻落在青年眼中卻是那樣的煩人和枯燥。一份平時只需要看一遍就可以抓住要點的檔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卻還是不知道他在廢話什麼，然而沢田綱吉本著對彭格列負責的態度，又不能隨便通過和PASS，只好再次從頭看起……就這樣折騰到了下午，沢田綱吉突然發現，自己這一天的效率實在是……更無語的是，看完的幾十份檔的內容他只能模模糊糊得記得大概，唯有那個淡金色長髮少女的笑容，依舊無比清晰。

　　……要是Reborn知道了，大約又要教訓自己了吧？無奈地放下鋼筆，棕發青年靠在椅背上，重重歎了口氣。

　　「十代目？」

　　彭格列首領辦公室的大門被從外面輕輕敲響，沢田綱吉輕輕應了一聲，身著黑色西裝的銀髮青年便推門而入——沢田綱吉突然留意到，不知何時開始，獄寺身上的煙味兒竟然已經消失了。

　　畢竟是童年一路走來的親密好友，沢田綱吉也沒有多在意，只是玩笑一般地問了一句，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獄寺竟然很直接地道出了自己戒煙的原因——

　　「因為塞西莉亞不喜歡煙味。」

　　這樣直接的答案，讓棕發青年一瞬間微微有些驚訝。

　　——僅僅是因為妻子不喜歡煙味，那個從國中開始就一直煙不離手、哪怕是雲雀恭彌的暴力政策都沒能阻止他叼著煙的不良少年，居然就這樣戒煙了。

　　「那傢伙也真是的……明明對煙味兒那麼不適應，卻一直不和我說，裝作沒事兒人一樣。要不是老姐告訴我，我到現在還蒙在鼓裡……」

　　仿佛是想到了什麼不爽的事情，銀髮青年一邊整理著手中的文件，一邊絮絮叨叨地抱怨著。沢田綱吉忍不住想，要是微生羽看見了這一幕，十有八九是要狠狠嘲笑獄寺的。

　　想到這裡，沢田綱吉忍不住輕輕咳了一聲，將湧到了唇邊的笑意壓抑下去，隨後好像要取笑好友一般，棕發青年戲謔地看著辦公桌另一邊的銀髮青年：「這件事情……獄寺君你戒煙的這件事情，塞西莉亞小姐知道了嗎？」

　　「……」

　　銀髮青年有些無奈地抬起了碧色的眼眸，最終還是將那句「十代目您說話的方式怎麼越來越像Reborn先生了」咽了回去，閉了閉眼睛，直接採取了一種類似破罐子破摔的語氣道：「啊，第一時間讓她知道了。」

　　「——按照老姐的說法，女人都是容易胡思亂想的生物。與其讓她自己發現之後暗地裡亂猜，不如直接告訴她，我因為她戒煙的事情。」

　　不得不說，碧洋琪雖然對蹂躪獄寺的胃有著有著某種詭異的惡趣味，但是在作為自家弟弟的戀愛顧問方面，還是相當盡職的。

　　沢田綱吉嘴角的笑容微微一滯，他突然想起了新年酒會上，那個被酒水弄髒了衣服黯然退場的淡金色長髮少女——事後，她雖然對著自己道歉，然而此時想起來，要是那個時候，在她轉身離開之前自己就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告訴她自己不會和其他任何女性跳舞的話，是不是她就不用露出那樣鋒利而倔強的一面？

　　就好像現在，明明自己坐在這裡，因為她的一個笑容心神不定了一整天，她卻什麼都不知道。

　　棕發青年突然皺了皺眉，抬起頭，勾起食指輕輕敲了敲桌面，隨即一邊拉開抽屜，一邊道：「呐……獄寺君？」

　　「——距離花店關門的時間，大概還有多久？」

　　「誒……為什麼十代目您覺得我會知道這種事——」銀髮青年皺著眉頭轉過頭，話剛說了一半就好像被拔掉了電線的話筒一般消音了。銀髮青年半張著嘴，碧色的眼睛震驚地看著沢田綱吉從抽屜裡取出來的紅色的小盒子——作為一位已婚人士，獄寺隼人對於這個小盒子自然不會陌生，他張口結舌地指了指小盒子，指了指沢田綱吉，然後又指了指彭格列醫療部的方向。

　　兩分鐘後，彭格列後勤部接到了嵐守大人的一道指令：「火速開車送首領大人前往彭格列附近最大最好的花店。」

　　「誒……可是這個時候……差不多都要關門了——」

　　電話裡獄寺青年的聲音顯得相當煩躁——「那就讓他開門就是了！你到底是不是黑手黨？！」

　　（三）

　　「我要一束最大最鮮豔的紅玫瑰。」

　　十分鐘之後，彭格列附近的某一家花店裡，迎來了一位棕發棕眸的高挑青年。沒有多看周圍姹紫嫣紅的鮮花任何一眼，沢田綱吉單刀直入地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站在櫃檯邊的花店小姐眨了眨咖啡色的大眼睛，露出了一個嫵媚的笑容：「請問您要九十九朵還是九百九十九朵？不同的花朵數目代表著不同的含義，需要我為您解釋一下麼？」

　　花店小姐一邊這麼說著，一邊微微躬□，有意露出了自己胸前的乳%溝，魅惑的笑容中有著某種特殊邀請的意味——沢田綱吉皺了皺眉，不著痕跡地後退了一步，然後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那麼——我要你這裡庫存的所有玫瑰。」

　　花店小姐的笑容一瞬間微微有些僵硬，「那個，先生，我們店裡的花都是每週進一次貨，用冰庫冷藏保鮮的，還有後面花田裡的盆栽用鮮花……您確定，要買所有的玫瑰？」

　　「我確定。」

　　將信用卡輕輕放在了櫃檯上，沢田綱吉抬起手，對著花店小姐做了個請的手勢——那個小姐有些僵硬地刷卡之後，看見了卡上的金額數字忍不住暗暗抽了一口冷氣，隨即露出了比之前更甚十倍的嬌媚笑容：「請您稍等，我們這就去準備運送鮮花的車子。」

　　「謝謝——」

　　沢田綱吉點了點頭，從櫃檯小姐手中接過包好的玫瑰花束的一瞬間，花店小姐卻笑嘻嘻地打斷了他的動作，伸出手，輕輕捏住了那捧玫瑰中的一支花朵，挑了挑眉，「這麼多鮮花……不介意我拿走一支吧？先生？」

　　女子白皙的手腕輕輕一揚，剛要抬起，就被棕發青年狠狠攥住了腕骨——手腕上驀然傳來仿佛要被捏碎一般的劇烈疼痛，讓女子的冷汗一瞬間都要落下來了！

　　「啊……嘶！好，好痛——」

　　「放手。」

　　冷冷地將女子推開，沢田綱吉小心地將那支嬌豔的玫瑰放回原位，轉身離開的前一瞬，他回過頭，淡淡地回答了之前女子的問題。

　　「很抱歉……如果說玫瑰代表愛情，那麼我連一片花瓣……不，就算是一片葉子，我都不會讓除了她之外的任何女性碰一下。」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2:17

☆、那些錯過的珍貴時光

　　（一）

　　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分，巴勒莫的天空呈現出緋紅而溫煦的顏色，嬌豔如同情人懷裡的玫瑰，仿佛在輕輕敘說著夜晚即將到來的浪漫和美好。

　　紅色錦絨包裹著的方形小盒子在指間不安地開開合合，發出細微而輕巧的扣合聲，沢田綱吉輕輕歎了一口氣，下意識地打開了車窗——傍晚微醺的暖風從棕發青年的臉上無聲地拂過，可以聽見懷中玫瑰花束在微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響，以及那幽幽的暗香。

　　——即使站在醫院的走廊裡，也不會被消毒水味道掩蓋去絲毫的，濃郁花香。

　　傍晚的陽光透過走廊明淨的窗戶，以一種溫柔而安靜的角度投射在了地面上，棕發青年一步一步地踩著那些或陰影或明亮的地方，儘管落腳之後總會變為黑暗，但他仍然毫不猶豫地向前走去。

　　然後，在走廊的盡頭，他想要看望的那個少女的病房外，棕發青年毫不意外地看見了那個和自己心上人有著一樣的發色和瞳色的高大男人，這個在黑手黨中被譽為彭格列九世家族「最鋒利的刀刃」的男人，在面對著自己最寶貴的女兒的時候，可以收斂起一切的鋒芒，只不過……

　　沢田綱吉腳下微微一頓，有些無奈地站定在了距離男人兩三米外的地方，暗暗苦笑：只不過，哪怕是最普通的父親，在看見想要拐走自己寶貝女兒的傢伙時，都不會有什麼好脾氣吧？

　　或許在彭格列，他是彭格列十代目，而Visconti是九代雲守，他算是Visconti的上級；但是此時此刻，就算是面對幾年前的繼承式的時候，沢田綱吉都沒有這麼緊張過。

　　寂靜的走廊裡，隱約可以聽見風聲滑過的細小動靜，棕發青年抿了抿唇，迎上了金髮男人那雙充滿著審視意味的銀灰色眼眸，莫名地緊張感讓他一瞬間找不到任何話語，只能有些局促地點了點頭。

　　「……晚上好，Visconti前輩。」

　　金髮男人皺了皺眉，轉過身，黑色的皮鞋在醫院潔白的瓷磚地上擦過，發出細微的聲響。與以往的彬彬有禮截然不同，金髮男人甚至沒有回應一句「晚上好」，銀灰色的眼眸在掃過沢田綱吉懷裡的那一大束玫瑰花的時候，閃過了一絲恍惚的神色，隨即輕輕哼了一聲：「帶這麼鮮豔的花來，應該不僅僅是探病這麼簡單吧，十世。」

　　沢田綱吉微微苦笑，他突然有些慶倖自己在下車的時候因為花束太大的緣故將戒指和信封都放在了衣服的口袋裡，要是被這位大人看見了，後果可比一束玫瑰花要嚴重得多。

　　「阿羽她，不喜歡玫瑰的，因為玫瑰的顏色太豔。她喜歡紫色和雪青色的花，矢車菊，苜蓿，紫羅蘭……哪怕有人開玩笑和她說雪青色是短命色什麼的，也還是喜歡。」

　　沒有去等沢田綱吉的回話，Visconti微微側過頭，兀自再次開了口——那雙銀灰色的眼眸中隱隱流露出了一種名為「懷念」的溫柔光芒。

　　「不喜歡沒有味道的食物，喜歡辛辣刺激的味道，但是甜食反而喜歡水果自然一點的甜味——討厭棉花糖，尤其是超市袋裝的那種。」

　　「喜歡小動物，但是也害怕大型犬類。討厭魚腥味。」

　　「懶惰但是更討厭給別人添麻煩，承諾過的事情就絕對不會背棄。」

　　「好勝不服輸，意外地具有小小的騎士精神。」

　　「不支持暴力解決問題，但是認為單純的暴力問題可以先用暴力解決。」

　　……

　　沒有沢田綱吉想像中的挑剔和指責，眼前看似淡然的金髮男人只是一點點陳述著那個他和他兩個人都最為關心少女的點點滴滴。窗外的夕光無聲無息地變換了些許映照的角度，仿佛也在聆聽這個不善表達的金髮男人，細數這些年他錯過的珍貴時光——

　　【「哇……Elisa帶上花環好漂亮，像個小公主一樣！等Elisa長大了，肯定比白雪公主和灰姑娘什麼的都漂亮，到時候一定會有王子跑到我們家來求親的！」】

　　在金髮男人記憶深處的某個角落裡，淡金色長髮的小女孩坐在自己的懷裡，周圍是大片大片漫山遍野的矢車菊——微生遙將一個剛剛編好的花環戴在了女兒的頭上，臉上幸福的笑容仿佛可以將時間定住一般，【「怎麼辦，Elisa想要嫁給什麼樣的王子呢？」】

　　如果時光能夠永遠停駐在那一刻就好了，Visconti微微彎起唇角，無論時光流轉多少年，他也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刻，懷中小女孩稚嫩而堅定的回答——

　　——【「Elisa才不要嫁給王子呢！Elisa以後，要嫁給爸爸！要和爸爸永遠在一起！」】

　　這句稚嫩而溫暖的小小願望，曾經多少次支撐著他從死亡的邊緣艱難地回到妻女的身邊——「要和爸爸永遠在一起」……明明是那麼微小而理所當然的心願，可是他卻還是不能滿足。

　　然後，正如阿遙說的那樣，他們的女兒長大了，果然是一等一的美人——果然，也有王子來到了她的身邊，只可惜這個王子背後的國家，不是萬民敬仰，光鮮亮麗的童話世界，而是血色沉黯的黑暗帝國。

　　而那個曾經天真可愛的小女孩，也沒有選擇成為純潔美麗的公主，而是成為了一個策馬揮劍、披荊斬棘的騎士，守護著她內心重要的信念和人們。

　　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但卻是她的選擇。

　　之前明明想過無數句的質問和指責，哪怕因此得罪彭格列的現任首領也在所不惜的想法，只是被妻子輕輕的一句「但那是阿羽想要的」給堵在了喉嚨口。

　　他又有什麼資格去阻攔？就連他剛剛所說的，所知道的關於那個少女的一切，都是妻子一字一句告訴他的。

　　——喜歡紫色，喜歡矢車菊，喜歡甜品，喜歡辛辣，喜歡游泳，喜歡動漫，喜歡小說，喜歡小貓小狗，喜歡牛仔褲，喜歡小萱……喜歡，沢田綱吉。

　　所以，他還能說什麼？

　　「我會把這一切都記住的，Visconti前輩。」

　　棕發棕眸，溫文有禮的青年站在自己的對面，沒有一絲的傲慢和不耐，只是萬分專注地聽著自己所說的一切——Visconti毫不懷疑，如果此時此刻自己要求他把剛剛的一切複述一遍，他一定會回答的分毫不差。

　　「下一次，我會記得給阿羽送矢車菊的……代表著幸福的，矢車菊。」

　　金髮男人愣了愣，輕輕垂下了目光，側過身讓開了道路——棕發青年花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唇角微微上揚，小心翼翼地抱著鮮花向前走去，當他與金髮男人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沢田綱吉突然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腳步。

　　「關於阿羽的一切……」

　　「——以後，我會知道的比任何人都多。」

　　——請您相信，從今往後，我會比您和微生夫人加起來——比全世界加起來，都要愛護她。

　　金髮男人的腳步微微一滯，隨即頭也沒有回地丟下了一句：「祝你好運，十世。」

　　（二）

　　沢田綱吉進去的時候，葉萱正抱著手臂，和嘴角一抽一抽的歐泊並肩站在病床邊上，淡金色長髮的少女瑟縮在床上，水汪汪的銀灰色大眼睛怯生生地看著兩人，緊緊地捂著枕頭，正在用一種甜膩語氣和眼前兩位頭頂黑色十字路口的女管家撒嬌。

　　「……枕頭下面藏了什麼？」

　　在空氣中輕輕嗅了幾下，一股淡淡的辛辣氣味壓過了醫院的消毒水氣味，歐泊斜著藍寶石一般的眼睛，彎下腰看著病床上一臉討好的微生羽，「把爪子鬆開，之前就覺得不對勁了，今天終於給我抓到了！醫生說過你現在只能吃粥吧！」

　　「稍微有點常識的都知道吃辣對傷口不好……」手掌一伸，隱隱約約猜到了微生羽枕頭底下的東西，葉萱還是表示囧然，「別人聞不出來，我可是太熟悉了，這味道……」

　　——以前幾乎可以天天在宿舍裡聞到！

　　「小萱，醫院的食物都沒有味道的……你要知道，我就是為了舌頭而活的……嗚嗚嗚……」淡金色長髮的少女企圖做最後的掙扎……

　　「——把泡椒鳳爪交出來啊！！！吃貨！」

　　一隻手拎住了微生羽的耳朵，另一隻手一掀——幾包淡綠色包裝的泡腳鳳爪赫然出現在眾人的眼前，沢田綱吉嘴角微微一抽，歐泊面無表情地站在病床邊上拍起手來，看樣子是在為葉萱的舉動喝彩加油的樣子……

　　「雖然之前我就聞出來了……不過微生羽你真行！你到底是怎麼在歐洲弄到這麼地道的泡腳鳳爪的？！彭格列也不管管麼！！！」

　　……他下次一定好好瞭解一下微生羽的飲食習慣。沢田綱吉默默地在心裡反省了一小下。

　　——不過微生羽住在醫院裡沒有出去，她身邊來來去去的幾個人都是不可能給她送這種東西的，她到底是怎麼拿到的？！

　　同樣的問題也被葉萱大小姐問了出來。

　　「這個嘛……」大約是最後戰鬥的時候真的被斯誇羅打到頭了，呆羽小廢柴竟然沒有留意到葉萱和歐泊的臉色，反而十分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我只不過是答應了瑪蒙，下次貝爾再拿我和他打賭，就幫他狠狠坑貝爾那傢伙一筆錢……」

　　「……」

　　站在病房門口的沢田綱吉默默地捂住了臉，決定在微生羽傷口完全癒合之前，絕對不允許巴厘安的那幫恐怖分子再來探望微生羽一次！！！

　　「啊啊啊——」病房內突然傳來了微生羽的驚呼聲，「小萱你這笨蛋！在對我的美食做什麼……啊啊啊——！！！」

　　「當然是處理掉。」

　　面無表情地抬高了手臂，躲開了微生羽的撲襲，然後幸災樂禍地看著由於活動幅度太大而扯到傷口跌回床上哀鳴的微生羽，葉萱轉過身，正打算將那些違禁食品丟到垃圾桶裡，卻正好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沢田綱吉——微微怔了一下，葉萱在掃到了棕發青年懷裡的那捧嬌豔的玫瑰花的時候，突然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啊拉……『綱』來了啊——好漂亮的花呢~」

　　察覺到了葉萱語氣裡偷揶的意味，沢田綱吉有些窘迫地笑了笑：「漂亮……嗎？那就好……這個，我是來，送點東西的——」

　　「哦……送『東西』啊——」葉萱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呐呐，躺好了阿羽，沢田君來給你送點東西呢~——」

　　倘若是換做平日裡，微生羽定然會發覺出葉萱話語裡的八卦意味，然而此時此刻，「痛失鳳爪」的小吃貨呆羽正縮在被子裡，聞言可憐兮兮地回過頭，閃著星星眼無比期待地，說了一句直到她生了孩子都經常因此被笑話的話語——

　　「送東西……是好吃的嗎？！」

　　「……」

　　彭格列的VIP病房裡一瞬間陷入了死寂。

　　沢田綱吉的額頭上猛地蹦出了一個巨大的黑色十字路口——雖然，雖然剛剛才答應過Visconti前輩要好好愛護她，可是……

　　——怎麼辦！怎麼辦！他現在……好想在那顆裝滿了食物的金毛腦袋上狠狠拍下去啊混蛋！！！下次絕對和斯誇羅說說哪怕打臉都不能打頭啊！！！

　　（三）

　　「——說完了，這麼快？」

　　站在暖紅色的夕輝之下，有著黑色的短髮和眼眸的東方女子微微一愣，收回了凝視著天空的視線，看著自家老公面色不豫的樣子，一個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換來了金髮男人不滿的一個白眼。

　　都說征服一個女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取悅她的母親加上打敗她的父親——這下好了，在微生遙的影響下，某種程度上他算是不戰敗了。

　　……這可是他出生以來唯一一次的不戰敗啊。

　　微微側過頭，稍稍欣賞了一下自家老公五顏六色的臉色，微生遙抿了抿唇角壓制住笑意，故意沒有去看男人眼睛裡濃濃的不滿，只是轉身走上前去，伸手輕輕撫了撫Visconti的領口，微微有些促狹地道：「嘖嘖……我還以為，你要和那個拐走我們小公主的混蛋小子幹一架呢，當著小公主的面。」

　　「……哼。」被說中心事的Visconti有些尷尬地哼了一聲，決定不把自己之前在本部暴走、以致於差點被擔心他殺了沢田綱吉的九代目指派到俄羅斯的事情告訴自家老婆。

　　「不過，已經夠了。」

　　稍稍側過頭，黑髮的女人看向了醫院的窗戶——那個棕發青年的背影久久站立在自己女兒的病房門外，讓她忍不住會心一笑，「那孩子，只要站在阿羽的門外就已經那麼不安了啊……這就夠了。接下來，我們只要放心地看著——」

　　男人，只有在面對自己真正深愛的女人，才會變得手足無措。

　　「——不行。」

　　沉聲打斷了妻子的話語，金髮男人皺著眉頭，銀灰色的眼眸中有暗光一閃而過，「在十世正式和阿羽結婚之前，我不會讓他碰阿羽一根頭髮。」

　　「……？」

　　察覺到了丈夫話語裡的其他意味，微生遙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了丈夫——「怎麼？」

　　「沢田綱吉不僅僅是沢田綱吉，他更是【彭格列十代目】；而阿羽現在的身份，是【巴厘安雲守】——無論是他們當中的哪一個，都是黑手黨矚目的焦點。」

　　「沢田綱吉再愛阿羽也沒有用，只有當彭格列十代目正式和巴厘安雲守結婚，阿羽才算是被彭格列真正承認——否則，她在彭格列的地位會變得異常尷尬……」

　　黑手黨當中，當然也不乏優秀的女幹部。長期以來的出生入死並肩作戰，這些女子和首領之間的曖昧也在黑手黨之間層出不窮，然而，或許初期這回成為她們平步青雲的階梯，然而到最後，她們只會成為黑手黨之間的笑柄。

　　——因為和首領之間的關係，她們從「幹部」成為了「情婦」，而「情婦」，在黑手黨之間甚至可以任意轉送！就算首領顧念舊情，沒有將她們丟棄，但是沒有名分的她們又算什麼呢？往上算，成不了主人，往下算，又不甘心成為屬下，這不上不下的，最後只會招人非議，毀掉一生。

　　不是Visconti小看沢田綱吉的愛情，而是他出生成長於這個黑色的世界裡，他絕不容許沢田綱吉的一時沖%動毀掉自己女兒的一輩子。

　　——不過，這一點，想必那個從家光那傢伙手底下出來的克雷爾也十分清楚，想必也會留神一二的。

　　「……所以，在彭格列那些元老院的老不死承認阿羽、並且將二人的關係正式公佈之前，我決不允許沢田綱吉碰阿羽一下。」

　　微生遙怔怔地看著丈夫，隨即輕輕歎了一口氣，緩緩將目光轉向了女兒病房的方向——黑珍珠一般的眼眸中，一瞬間閃過了心疼的神色。

　　「阿羽……」　　　　　　　　　　　　


☆、和我在一起的將來

　　（一）

　　「唉……真是的，拿你沒辦法。」

　　雖然腦海中一瞬間確確實實產生了某種暴力傾向，不過很快，棕發青年的怒意就化作了一聲輕輕的歎息聲：說到底，他自己才是對眼前這傢伙最狠不下心來的人吧……

　　「——這個……送給你。」

　　花店牆上的示愛標語、肥皂劇裡的苦情戲碼等等在腦海中轉了一圈，拿著玫瑰花束的棕發青年僵硬了兩三秒的時間，最終還是平板而沒有特色地將花束送了過去，然後在心裡微微汗了一下：要是現在Reborn那傢伙在場，絕對會豎個「0分」的小木牌給自己看的吧……

　　「誒，啊……」讓沢田綱吉不知道該慶倖還是該哀歎的是，坐在病床上的少女似乎並沒有在意少年毫無浪漫氣息的話語。雖然小時候也曾經被男孩子攔住告過白，但是這樣正式地被男生送玫瑰花，哪怕是在醫院也是前所未有過的——更何況，這個男生，還是自己喜歡的人——有些手足無措地接過少年懷裡的鮮花，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微微卡殼了一下，然後迅速地扭過頭，低低地應了一聲：「謝……謝謝。」

　　——這可是比自己更加糟糕的回應啊……棕發青年微微苦笑地，趁著微生羽沒看向自己的時候，忍不住抬手輕輕抓了抓頭髮：不過，自己方才送花的時候什麼也沒說，又憑什麼要求眼前的少女給出自己想要的回應呢？還真是……某種程度上的，自作自受……

　　暗暗吸了口氣，沢田綱吉剛要再次開口，就被少女突然的話語打斷了思緒——只見捧著玫瑰坐在病床上的少女突然回過頭，笑嘻嘻地沖著青年歪了歪頭，道：「——不會是想買花送哪個美女，結果一不小心買多了才想到讓我幫忙處理掉一些吧，嗯？」

　　夕陽溫暖柔和的光芒從病房的窗口一點點地滲入，猶如金屑般零零碎碎地灑落在了少女淡金色的長髮上，白色的病服和四周白色的牆壁一瞬間給了沢田綱吉些許錯覺——恍然間，他仿佛看見了一年多前那個奢侈的夢境中，身著白色婚紗抱著新娘花束站在自己面前的那個少女——

　　「啊，是買多了點……」

　　沉浸在那樣的思緒中，沢田綱吉幾乎是下意識地順著微生羽的玩笑吐出了這些話語。坐在病床上的淡金色長髮少女臉色微微一變，下一秒，極其迅速地低下了頭：「這樣啊。」

　　「……誒？」

　　在少女低頭的瞬間，沢田綱吉才瞬間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剛剛隨口說了什麼蠢話之後，棕發青年趕緊蹲□，剛想要伸手抓住少女的手臂解釋什麼，卻驀然發覺了微生羽淡金色長髮之後，那雙銀灰色的大眼睛中隱隱閃耀著自嘲和黯然的光芒。

　　「那個，阿羽，我——」

　　「玫瑰花，果然沒辦法讓我喜歡起來呢……」

　　少女仿佛歎息一般的話語，讓沢田綱吉愣在了原地。仿佛是有意想要回避沢田綱吉的視線一般，她側過頭，將目光轉向了窗外，無聲地將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本來，還想著要是真的好像小說裡一樣說要訂婚什麼的，就試著喜歡一下呢……現在，反而更討厭了啊。

　　「呐，綱……謝謝你的玫瑰。」

　　胸口處有隱隱作痛的鬱結感，微生羽深深吸了口氣，感覺有微涼的空氣帶著醫院裡獨有的消毒水氣味湧入肺部，一瞬間不知道是無力還是輕鬆：「不過，下次換換吧，大紅色的一把，讓我想起某個品味和性格都很獨特的大少爺呢。」

　　「阿羽……為什麼討厭玫瑰花呢？」

　　或許，換了任何男人，在這樣的情況下都應該最先開始解釋吧？可是現在解釋的話，估計她也不會相信，而且……

　　「——為什麼？」

　　「誒？」

　　——而且，就像之前他和Visconti前輩說的那樣，他想要多瞭解眼前的這個少女……

　　「阿羽，為什麼會討厭玫瑰花呢？」

　　——想要比任何人，都瞭解她。

　　「這個嘛……」

　　沒有在意棕發青年眼中一閃即逝的光芒，淡金色長髮的少女愣了一下，隨即沉默了一下，緩緩開口：「這個的話，說起來，應該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吧……剛和小萱成為好朋友，陪她一起去參加了跡部堂姐的婚禮的那天——」

　　（二）

　　觥籌交錯，明亮奢華的宴會大廳中央，金色的香檳塔和巨大的十層水果蛋糕散發著誘人的香甜氣味，兩邊長長的自助式餐桌上擺滿了一個個精緻美麗的小甜點，任客人們盡情取用——跡部家的婚禮宴席幾乎是上流社會千篇一律的統一模式，啊對了，除了一點……

　　「那啥，小萱啊，我有個問題……」

　　「啊……那什麼，我大概知道你想問什麼了，阿羽……」

　　站在巨大的水晶吊燈下，兩個身著白色紗裙，帶著玫瑰花環，玫瑰形狀的小項鍊，拎著裝滿玫瑰花瓣的玫瑰形狀小花籃……的十三四歲少女同時眨了眨眼睛，然後彼此看向了對方，停頓了一秒之後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黑線道——

　　「跡部家對於玫瑰的執著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程度啊喂！！！」

　　因為新娘跡部悠奈的婚禮長裙訂購了巴黎最新（也是最奢華）的款式，所以在宴會開始的前天，跡部家才突然意識到給新娘捧裙子的小女孩人數不夠，恰好那一天正值暑假的微生羽跟葉萱到葉家玩，正在客廳裡和葉宇軒商談泰國航運事務的跡部夫人看著眼前漂亮可愛的一對小蘿莉，眼睛一亮，就把兩個小女孩領會了家裡——這裡順便一說，因為跡部家在中國的大宅和葉家是同一個富人區，所以兩分鐘後，被跡部家女僕用玫瑰香薰熏成蚊香眼的葉萱和微生羽就被打扮好了，經過跡部夫人驗收成果，大手一揮，將兩個孩子帶回了東京給跡部悠奈捧裙子……

　　——於是，就出現了眼前這一幕……

　　在發現了群邊上細小精緻的玫瑰花邊之後，微生羽和葉萱更囧了。

　　「話說回來……」

　　低下頭，微生羽看了看地面，果不其然看見了瓷磚上玫瑰花狀的紋路，她見怪不怪地轉過頭，牆壁上，餐桌上，花瓶裡……就連噴泉池裡，都飄滿了玫瑰花瓣……

　　「這麼多玫瑰，小萱你是內行人，告訴我你覺得跡部家在玫瑰花上花了大概多少錢？」

　　「……如果包括一會要下的一個多小時的玫瑰花雨，我覺得應該會上百萬美金——千萬美金也沒准……這還不包括鮮花空運時租飛機的錢，跡部家自己有飛機吧。」

　　「——！」

　　「你那『萬惡的資本主義』的表情是怎麼回事，仇富收斂點，大家都在看我們呢？」

　　「……我又不是新娘，看我幹嗎？小萱你比較像新娘……」

　　「……掐死你哦！啊，新娘要來了，我們快去後臺集合吧。」

　　橫了阿羽一眼，葉萱抬起頭，看了看頭頂上緩緩開始飄落的鮮豔花瓣，拉著好友的手就往後台跑去——而微生羽抬起頭，銀灰色的眼眸在映出那緩緩落下花瓣的一瞬間微微有些恍惚，伸出手，剛想接住一片花瓣，就被某名為「葉萱」的怪力女拖走了。

　　——這麼多玫瑰，這麼盛大的婚禮……今晚，會成為新娘回憶裡最珍貴、最美好、永不凋零的玫瑰花吧？

　　「……悠奈小姐不見了？怎麼回事！不是……&%#@*……！」

　　在路過化粧室的時候，女管家的聲音驀然響起。微生羽的腳下微微一頓，因為語言不通的關係，她只聽懂了隻字片語，不過這並不妨礙她理解，下意識地想要去看，卻被葉萱一把拉走了——

　　「跡部悠奈喜歡上了自己的鋼琴老師，今天的新郎是另一個世家子弟，別去惹事。」

　　葉萱壓低了聲音，在微生羽的耳邊輕輕道。

　　「政治聯姻嗎？」微生羽的腦海裡幾乎是第一時間想到了小說裡惡霸貴婦強迫真愛情侶分開為了錢出賣兒女幸福的苦情戲碼。

　　「——那倒不算。」

　　一個略帶驕傲的少年聲音在二人身後響起，因為中文並不是很熟練的關係，感覺有些生澀。兩個少女微微一僵，「嘎吱嘎吱」地轉過頭去，看向了來人——那是一個有著深紫色短髮，穿著白色小西裝的漂亮小男孩，明明比二人都要小一些，但看上去卻像個小大人一樣——他抬起頭的時候，將放在臉龐上的小手放了下去，微生羽這才看見了他眼睛那一顆略顯妖媚感的淚痣（大爺知道要怒）。

　　「如果那個男人真的是愛堂姐而不是老是問跡部家伸手要錢、並且可以自力更生養活堂姐的話，我想一向對悠奈姐寵愛有加的姑姑也不會反對到，想要找個男人來徹底絕了悠奈姐念頭的地步。」

　　小男孩說到這，不屑地笑了笑，「跡部家還沒有窮到要賣女兒來換錢的地步，不過，也絕對不會把女兒和錢一起往臭水溝裡扔。」

　　抬了抬下巴，小男孩有模有樣地對著微生羽和葉萱行了一個英國的紳士禮：「初次見面，葉萱小姐，還有葉小姐的朋友。」

　　微生羽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最終那位跡部悠奈小姐還是被找到了，倒沒有逃走，就是在後花園裡發呆而已。

　　微生羽和葉萱一左一右，恰好站在了最靠近新娘的位置，手裡捧著如夢似幻的白紗長裙，看著新娘面無表情地任由化妝師將婚紗披在了頭上，紅寶石雕成的玫瑰胸針在她的領口靜靜地凝視著她，在白紗擋住她面容的一瞬間，有一滴晶瑩的水珠「啪」地一聲輕響，砸落在了那枚紅寶石胸針上，碎成碎片消失不見了。

　　明明對婚禮之後的蛋糕和甜點一直無比期待的微生羽，一瞬間胸口一窒，突然想轉身就走。

　　——跡部家富裕至此，可以給女兒買下漫天飛舞的玫瑰花雨，可以給女兒童話故事裡公主一樣的待遇，卻終究買不到「幸福」。

　　她跟著新娘，無聲地在眾人的祝福聲和歡笑聲中走到了宴會大廳的最前面，看著跡部悠奈和新郎並肩而立，在牧師詢問新娘意願的時候，新娘頓了頓，整個會場一片安靜。

　　「我願意。」

　　伴隨著牧師宣佈新人結婚的話語，整個會場再一次響起了音樂和掌聲，微生羽仰起頭，滿天飛舞的花瓣落在了她的臉上，遮住了她的視線……

　　——【「——小萱，我想從今以後，我都沒辦法喜歡玫瑰花了。」】

　　（三）

　　「……每次看見玫瑰，都會想起那滴眼淚，怎麼可能喜歡呢？」

　　仿佛說故事一樣地將這段往事盡數傾吐出來，微生羽看著病房窗外一點點暗下來的天色，重重吐了一口氣。然後，仿佛是因為室內有些暗淡，看不清彼此表情的緣故，微生羽一瞬間宛如被什麼迷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地道——

　　「如果方才綱說想要和我訂婚的話……說不定會印象好一點——」

　　「對不起。」

　　棕發青年的聲音，在暗處靜靜響起——似乎是一種默契，黑暗好像有一種讓人安心敞開心緒的力量。之前的無措一瞬間都被黑暗掩蓋了一般，沢田綱吉握了握拳頭，上前握住了少女的捧著玫瑰的雙手，語氣裡帶著淡淡的笑意，「訂婚什麼的……我有點不放心呢。」

　　淡金色長髮少女銀灰色的眼眸微微睜大，她有些愕然地轉過頭，看著黑暗中青年模模糊糊的面容和反射著窗外燈光，溫暖明亮的棕眸，一時間有些找不到舌頭——

　　「所以，可不可以和阿羽你，直接求婚呢？」

　　微生羽突然覺得，整個房間的玫瑰花香似乎格外地濃郁惑人，好像有著香檳酒的魔力一樣，讓她有一種喝得醉醺醺地感覺。

　　……好像眼前的事物都在旋轉一樣的感覺。

　　棕發青年微微變換了一下姿勢，單膝輕輕碰地，從外套的口袋裡取出了那個小盒子，還有……那封裝著巴厘安指環的黑色信封。

　　「阿羽……我今天送給你的兩枚戒指，一個是你自己選擇的責任，另一個，是我對你的承諾。」

　　他將黑色的信封輕輕放在了床頭櫃上，然後小心地打開了那個小盒子——盒子中央嵌著的一枚閃閃發光的戒指，沒有任何屬性，清澈透明的鑽石折射出美麗的亮光，閃得少女的眼角微微一熱。

　　「和我在一起的將來，也許會很辛苦，但是我會盡全力幫你擋去傷害和鮮血。無論你以後如何際遇，如何改變，如何痛苦，如何悲傷……直至我死去，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手。哪怕有一天，你要我鬆手，我也不會動搖。這樣的話，阿羽，你願意作為我的妻子，永遠和我往前走下去嗎？」

　　明明身處黑暗之中，微生羽看著那個捧著戒指的青年，卻仿佛看見了全世界的幸福湧到了自己的面前——她有些遲疑地看了看那枚戒指，故意想要沉默一下，然而唇角的笑容卻是無法抑制一般——

　　「那……那玫瑰是給誰買的？」

　　「這個……」被少女的小心眼突然囧了一小下的沢田綱吉，終於想起來之前還沒有說清楚的玫瑰事件，「本來就是給阿羽你買的啊——真的，就是一不小心把花店的全買了……雖然這花的確買多了，不過我並沒有為幾個女人買花的習慣。裝得下也好，裝不下丟掉也無所謂，但是我買的玫瑰只會送給阿羽你一個人。」

　　「——誒……誒？！花了多少錢？！」

　　「……刷卡的，沒仔細看啊。」

　　「敗家。」

　　「……那玫瑰花雨還要不要看？」

　　「要！」

　　……

　　沢田綱吉抽了抽嘴角，按照計畫走到窗邊，輕輕伸出手臂打了個響指——隨後，細細密密的玫瑰花雨從天而降，鮮豔的色彩如夢似幻，青年看著天空中的花瓣，微微松了一口氣——剛要轉身，卻感覺少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跑到了窗前，伸出手抱住自己，不等青年反應過來，就感覺到臉頰上微微一熱——那是少女柔軟的雙唇，落在了自己的臉頰上。

　　「——我願意，綱。」

　　好像有無數花朵一瞬間在心田深處綻放，那種溫暖而甜蜜的感覺，讓青年突然無法反應，直到微生羽移開紅唇的一瞬間，棕發青年才猛地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於是，他也伸出雙手，小心地避開了她的傷處，緊緊回抱住了身邊的少女，微笑著將自己的「回禮」印在了少女殷紅不遜色於花瓣的紅唇之上……

　　「下一次，我會送阿羽你喜歡的矢車菊的。」

　　——代表著「幸福」的，矢車菊。　　　　　　　　


綱羽番外 BELONG屬於

　　（一）

　　巴厘安本部會議室，按照巴厘安首領Xanxus的惡趣味，一如既往的是血色和金色繪製而成的專屬標記，象徵榮耀必然伴隨鮮血而來；四周漆黑色為底金色勾邊的奢華藤樣花紋和金色的子彈則是取義于彭格列家族的家徽。巨大的水晶燈由時下米蘭最優秀的設計師特別設計製作，純金的燈座上鑲嵌著數千枚貨真價實的天然水晶，足以讓任何一個珠寶行家瞠目結舌——然而，要是微生羽說的話，這根本就是無意義的浪費，因為基本上巴厘安的人都可以預見這藝術品般的吊燈的下場：不是被Xanxus揍斯誇羅的時候順手打下來摔成碎片，就是被貝爾·菲戈爾「嘻嘻嘻」亂丟的飛刀在找不到弗蘭做靶子的情況下，當做無聊時練準頭的靶子，打成篩子。

　　而此時此刻，在這個巨大而奢華的藝術品尚且健在的情況下，身為「巴厘安雲守」的微生羽正懶洋洋地坐在主位上，用一種上位者一般的眼神睨著談判桌對面的窘迫而憤怒的男人。注意到了對方身後克雷爾微微皺起的眉頭，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微微歎了口氣，無奈地換了個姿勢——坐正了身子，翹著二郎腿沖著對方露出了一個抄襲自白蘭·傑索的欠揍笑容。

　　……克雷爾的眉頭頓時皺得更厲害了。

　　所謂黑手黨，除了拼實力之外就是拼計謀。上位者必然具有高瞻遠矚的目光和運籌帷幄的頭腦，至於決勝千里的武力倒是次之——不過很可惜，上述這三樣的東西，談判桌對面的男人連微生羽都拼不過，卻有著挑釁沢田綱吉的野心。

　　假裝和彭格列合作，卻暗自聯盟了彭格列的對頭，想要在最近一次東南亞地盤重新分配的事情上讓彭格列吃了暗虧——當獄寺隼人專心應付對家的時候，眼前這個男人卻驀然變換了陣營和旗幟，裝作是彭格列的對頭家族想要從背後給獄寺一個悶棍，可惜的是，剛剛在收到在中國度假結束、被歐文一個郵件趕回北歐的微生羽橫空殺了出來：這姑娘的專機在路過東南亞的時候遭到了敵人的狙擊，丫跳機之後正好發現了獄寺的窘境。說到玩兒陰的，微生羽少女從來不是什麼純良之輩，她才不管什麼家族協議，某無知少女表示她對英語一竅不通基本靠猜、那些條款檔什麼都不知道——既然對方打著敵人的旗號殺過來，微生少女也就痛痛快快地亮出了巴厘安雲守的身份殺了回去，順帶清理了對方的一大批軍火和醫藥交易品，強盜一般地席捲而去，只留給對方一個空空蕩蕩的船體勉強飄在港口出的海面上——某女強盜連對方運貨船上的基礎設施都沒剩下，能拆的都拆了個精光。

　　倘若換做是沢田綱吉，那麼必然會給對方留下最後一絲活路的。微生羽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和很多黑手黨的其他人就是吃定了沢田綱吉這一點，才會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屢屢犯戒，所以這一回她跳過了沢田綱吉直接上報給了Xanxus和賦閑在國外的九代目。在將對方席捲一空之後，少女更是暗中聯繫了眼前男人的幾大債主，讓他們借機抬高利息加重他的經濟負擔——這不，不等沢田綱吉得知消息，這個男人就眼巴巴地跑到了自己的面前來搖尾乞憐了。

　　「……微生小姐，無論如何我們也是同盟關係，在正式取消同盟之前，您的行為是否太過分了一些呢？！」

　　威廉家族世代出身英國的貴族世家，似乎往上數三代人還有英國王室的血統……微生羽看著眼前金髮碧眼的男人，然後微微歎了口氣：果然，嗯，還是阿綱更好看一點。話說，雖然有Reborn幫忙拖著，阿綱應該也會在今天晚上知道這件事吧……要趕在那傢伙發火之前把事情搞定才行！嗯！而且她還記得眼前這貨貌似曾經將綱以公事的名義約出去，然後在飯桌上派出妹妹行勾%引之實……喵了個咪的，難道之前阿綱和自己的那場婚禮還不夠盛大？！他不知道彭格列十代目已經被她蓋上了「阿羽專屬物」的印章麼！？

　　——你妹的！上可追溯到西元前1792年，人類還在使用楔形文字的時候，連《漢莫拉比法典》都規定了「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小偷什麼的果然就是要剁手剁腳才能長記性！她中學的時候還覺得殘忍，現在大約是黑道混久了，特別能理解幾千年前奴隸主的心情（……）！！！

　　——咳咳，當然啦……這個只是次要的理由，她這麼做主要還是為了彭格列的……嗯！沒錯！那些理由說出來太丟人了……

　　淡金色長髮的少女腦海中經歷著各種翻江倒海式的詛咒和唾棄，然而表面上卻依舊維持著白蘭式的笑容，溫溫柔柔體體貼貼地歪了歪頭，眨著一雙銀灰色的大眼睛無辜地道：「威廉先生……我有些聽不懂您的話呢，我怎麼會對同盟家族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呢……我只是，把要對彭格列不利的傢伙，統統幹掉了呢。」然後還順帶搜刮了一大批東西帶回巴厘安補貼家用，那幫混蛋們對拆遷房子越來越在行了！簡直就是六台自走型暴力推土機……！但是她也不能每次都讓好脾氣的阿綱埋單（心疼）……嗯，她果然是個顧家的好女人。

　　被微生羽狠狠噎了一下，威廉家族的首領這才猛然意識到了眼前女子的身份——除了身為彭格列十代目夫人，這個看似柔弱的金髮少女同時還是擁有著「雷霆手段」之名的巴厘安幹部。那一天，僅僅帶著三名部下，花了十幾分鐘就迅速擺平了他幾百個手下。

　　滿意地看著終於明白了眼前形勢的男人，微生羽淡淡一笑，沒有多餘的廢話，她直接將手中早已寫好的協議書推了過去——黑手黨的世界，強大是唯一的規則。在這份協議書上，威廉家族連修改一個標點符號的餘地都沒有。

　　（二）

　　面容白皙而姣好，身著寶藍色套裙、全身散發著端莊典雅氣質的年輕少女躲在彭格列本部的大廈陰影處，蒼白而纖細的手指緊張地絞成了一團。

　　——「對不起，對不起……費歐娜……哥哥沒有辦法了——威廉家族失去了一切，只有靠你……你一定要死死地迷住彭格列十代目，這樣威廉家族才能起死回生……」

　　一天之前，那個曾經把自己捧在掌心呵護了十幾年的哥哥抓著她的肩膀，曾經俊美的面容上顯現出了青色的胡渣印子，他的手指尖深深地沒入她的肩膀，尖銳而無助地疼痛讓她銘記至今。那個曾經少年得意、風姿卓然的哥哥，如今每一句話都帶著濃濃的酒氣……整個人是那樣的絕望和頹廢。

　　「斯蒂文哥哥……」

　　低喃著兄長的名字，少女垂下了眼簾：雖然，雖然她不知道哥哥到底做了什麼，但是無論如何，為什麼要把那樣優秀的哥哥逼成現在這個樣子呢？！巴里安……那個代表了無數血腥和殺戮的名字，足以讓所有的黑手黨不寒而慄——而那個將哥哥從天堂推入地獄的女子，正是巴里安七位幹部中唯一一位女性：沢田羽。

　　她不能讓威廉家族徹底倒塌……不能。不管是為了哥哥，還是為了她自己。所以……

　　彭格列本部大樓的電子感應大門緩緩打開，身著一套漆黑如同深夜一般的西服的棕發男子和一個有著銀色長髮，神色兇狠的男人並肩走了出來——銀髮男人全身散發著一股濃濃的肅殺之氣，穿著黑色貼身戰服，左手裝著一柄森然的長劍，讓費歐娜有些莫明的恐懼。兩個人一邊走著，一邊似乎在商議著什麼，而在二人身後，銀髮碧眼的西裝青年端著黑色的資料夾在簽字一般，簽完之後交給了一個彭格列的下屬，囑咐了幾句什麼話語，這才轉身加快腳步跟上了棕發青年。

　　眼看著三人打開了車門，就要側身上車，費歐娜咬了咬唇——鼓足了勇氣，驀然從角落裡沖了出來，伸開雙手，徑直擋在了車前！

　　「——等、等一下！彭格列十代目！」

　　三人的動作同時一頓，周圍彭格列的下屬們幾乎是齊刷刷地舉起了槍對準了費歐娜——即使早已看清了這只不過是一個嬌嬌弱弱的女子，彭格列們仍舊不敢放鬆警惕，原因很簡單：你沒看見巴里安家新上任的雲守、同時也是BOSS夫人的沢田羽，那可是比眼前女子更加嬌嬌弱弱的女人啊……可是動起手來的話——尼瑪那也叫「嬌弱」？！嬌弱你妹你全家！！

　　棕發青年的動作微微一頓，扶著車門，稍稍側過頭，看向了來人；而在他的身側，銀髮劍士不耐地皺了皺眉，另一個銀髮碧眼的青年則是警覺地舉起了槍。

　　費歐娜咬緊了牙關——在過去的人生裡，萬眾矚目的目光往往都是帶著吹捧和羡慕，何曾有過這樣的警覺與懷疑？然而……該說的，她還是必須要說……

　　「——彭、彭格列十代目，我是費歐娜·威廉！」猛地閉上了眼睛，女子低下頭，豁出去了一般大聲道，「請你救救威廉家族，讓沢田羽放過我哥哥和威廉家族吧……作為回報！我、我可以做你的女人！！！」

　　獄寺隼人手中的搶一歪，一瞬間差點沒拿穩——銀髮青年一瞬間滿頭黑線：幸好今天來的是斯誇羅……

　　而另一邊的斯誇羅則是抽了抽嘴角，抬起右手揉了揉太陽穴，腦子裡卻是唯恐天不亂地想著：今天果然應該讓那沢田羽那個女人自己來的麼……（喂

　　身為主角的沢田綱吉呆立默然——當然那是不可能的。

　　「『威廉家族』？」

　　側過頭，沢田綱吉輕輕看了一眼身後的獄寺隼人——共事多年，獄寺幾乎是一瞬間就懂得了沢田綱吉那個疑問的眼神，微微點頭，壓低了聲音道：「沒錯，就是十代目您想到的那個『威廉家族』。微生那傢伙從中國回來的路上……咳，總之這件事情後續是巴里安負責的，微生專屬的『巴里安風格』，十代目您應該最清楚吧。」

　　——「強盜風格」……沢田綱吉微微囧了下。

　　「那些貨物現在被巴里安扣著，這樣下去的話，威廉家族名下百分之九十多的產業就會在三個月內全部宣告破產被拍賣。」

　　——果然，話說這是第幾個了……話說他們的BOSS夫人原來真的是平頭小老百姓麼！！怎麼比他們這些專業出身的黑手黨還像強盜？！圍在周圍的彭格列家族眾屬下齊齊默然。

　　「既然如此，她是怎麼進來的？」全然沒有理會還想再說些什麼的費歐娜，沢田綱吉皺著眉頭看向了一邊的下屬們，「按一般闖入者處理吧……這件事到此為止。」

　　「等——等一下，我——唔！」少女驚慌地想要上前，卻被彭格列的下屬毫不猶豫地抓住，直接堵上了嘴，拉了開去；費歐娜不知道，如果時間倒退個三五年，沢田綱吉大約還會有心情停下來告訴她「我喜歡的人只有阿羽一個人」，但是現如今，這樣的女人越來越多，沢田綱吉早已失去了處理的心情。

　　黑色凱迪拉克的車門「嘭」地一聲關上，將女子的聲音徹底隔絕在了車外，沢田綱吉微微有些黑線地轉過頭，看向了似乎心情突然愉悅起來了的銀髮劍士：「斯誇羅君……」你那個幸災樂禍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不，沒事。」收起了笑容，斯誇羅轉過頭，看著費歐娜漸漸被拋下的身影，露出了一個意料之中的笑容，「只是覺得，很可笑罷了。」

　　都說匣兵器最可以反映主人的性格，就如同他是鯊魚，獄寺是豹子，而沢田綱吉和Xanxus一樣，無論看上去有多麼溫和，他始終都是淩駕於萬眾之上的雄獅。

　　想到那個女子楚楚可憐的樣子，斯誇羅的唇角微微揚起了一抹嘲諷的弧度。

　　——就算再怎麼溫和，獅子又怎麼可能喜歡綿羊呢？

　　（三）

　　威廉家族的事情，猶如一陣輕煙一般悄無聲息地在黑手黨內部蒸發不見。

　　並非無人察覺，只不過在接下來風起雲湧的一年之中，威廉家族的隕落，不過是一個再短暫不過的小插曲。

　　——基裡奧內羅家族的首領艾莉亞·基裡奧內羅死後一個月，傑索家族和基裡奧內羅家族，正式對立。

　　仿佛是一個終於被點燃的導火索，整個黑手黨界猶如地震前的預兆一般，蠢蠢欲動。就連彭格列內部的高層們，也是意見各異。

　　以沢田綱吉為首的彭格列十代家族中，嵐守獄寺隼人、雨守山本武、晴守笹川了平和雷守藍波紛紛站在了基裡奧內羅家族的一邊；至於雲雀恭彌和以巴吉爾為首的門外顧問眾人則是處於中立立場；在巴里安的首領Xanxus表明了要借機同時打擊傑索家族和基裡奧內羅家族雙方之後，Reborn也表明了「彭格列利益第一」的立場；而此時，身為巴里安雲守的沢田羽在說服Xanxus無效的情況下，只好加入了中立派，只不過因為基裡奧內羅家族的前任首領艾莉亞有恩於她，她的立場較為偏向沢田綱吉一派——然而同時，阿羽又相當矛盾地清楚著：彭格列此時不能和密魯菲奧雷翻臉，牽一髮而動全身，此時此刻，都不是雙方翻底牌的最佳時機。

　　——儘管如此，想要繼續維持平衡的局面卻也是越來越困難了。一山不容二虎，密魯菲奧雷和彭格列，終有一戰。

　　這一年，義大利的冬天來得出奇的迅速。還不到二月，牆頭上的槲寄生就開出了淡黃色的小花。微生羽站在那片槲寄生的陰影之下，抬起頭眯著眼睛，呼吸間是青草和陽光的味道，但是她的雙眼裡卻好像已經看見了那個血色翻湧的未來。

　　【黑手黨是沒有好下場的】。

　　——當初，沢田綱吉的話語，她從來沒有忘記過，但也同樣從來沒有後悔過。

　　淡金色長髮的女子仰起頭，感覺到有人從身後將自己擁入懷中——溫暖而柔和的氣息帶著淡淡的苦咖啡味道湧入自己的呼吸，那個柔軟而有些疲憊的親吻讓她忍不住伸手攬住了來人，有些心疼地睜開眼，看著來人棕色瞳孔中微微有些密集的血絲。她張了張口，想要問的話語卻被來人搶先一步問了出來。

　　「很辛苦嗎，阿羽？」

　　彭格列穩坐龍頭的局勢，在新興家族紛紛冒頭之後已經有些岌岌可危。白蘭·傑索所展現出來的新科技為他吸引了一大批小型黑手黨家族的手下，基裡奧內羅家族的崩塌，敲響了古老黑手黨家族的警鐘，歷史終究是歷史，而未來的篇章卻需要他們用自己的實力去書寫新的傳奇。

　　「我又有什麼資格對阿綱你抱怨呢……」輕輕歎了口氣，微生羽轉過身，有些無奈道：「倒是剛剛在會議上，很抱歉我不能全然贊同阿綱你的觀點啊——的確，艾莉亞有恩於我，可是我不能為了報恩，把歐泊還有你們都牽連出來。當然了，如果有營救基裡奧內羅家族的任務，獄寺他們忙不過來的話，我很樂意接受。對了，剛剛元老院那幫人找你說了什麼？」

　　「……」

　　微微皺了皺眉一下，沢田綱吉仿佛想到了什麼一般，突然露出了一個奇怪的表情。

　　「阿綱？」

　　沒有得到沢田綱吉的回答，女子有些疑惑地回頭，卻恰好看見了沢田綱吉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那幫老傢伙，又說了什麼？」

　　揉了揉太陽穴，沢田綱吉看著眼前女子認真的神情，突然露出了一個有些腹黑的笑容——他微微彎下腰，湊到了微生羽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女子的臉瞬間染上了鮮豔的紅暈——

　　「元老院說，基裡奧內羅家族這次的一穩住大局，全賴他們早已經準備好了下一任的首領繼承人。如果沒有尤尼·基裡奧內羅，那麼基裡奧內羅家族的狀況只怕會更糟糕，所以……阿羽，我們生個小阿羽吧，好嗎？」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2:31

歐泊番外 JEWEL

　　（一）

　　那是深埋於回憶深處的汙色，灰暗的天空下著黑色的雨點，血色的暗雲在天邊聚集——在西西里達利弗斯的貧民窟，每一天都有人或在街頭或在巷角，無聲地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

　　弱肉強食的鐵則，無論是在動物還是人類之間，從來都沒過謙讓弱小之說。

　　用骯髒的破麻袋自製而成的單薄外套之下，一個滿身油污的瘦小身影正頭頂著一個破爛不堪、鏽跡斑斑的金屬油漆罐，咬牙想要盡力擋住天空中無情落下的傾盆大雨——好不容易從垃圾堆裡找到了還沒有發黴的食物，本以為今天會是個好日子，哪知道居然突然下了這麼大的雨！要是因此感染了之前尚未痊癒的傷口引發高燒，她可沒有本事再去偷到藥品啊……

　　眼前的景物一點點模糊了起來，瑟縮著的小女孩吃力地舉著擋雨的油漆罐，然而僅僅是一個小小的油漆罐，又怎麼擋得住這從天而降的傾盆之雨——就連僅僅擋住的些許雨點，也在油漆罐上方的凹痕聚合之後，隨著小女孩因為寒冷和饑餓而顫抖的手臂滑落，順著她的雙臂流入她身上的破布裡面，毫不留情地掠奪著她身上殘存的溫度，仿佛在嘲笑小女孩徒然無功的舉動。

　　——會，死嗎……我，今天會死吧……

　　每一天都難免會有這樣的想法，她就是這樣重複著，日復一日地活了下來。

　　——但是，這一次……恐怕……

　　眼前的景物微微晃動著……這種眩暈感和失血過多的時候十分相似——她想，這，大概就是靠近死亡的感覺了……吧。

　　「噹啷」一聲，油漆罐落地之後，「框框當當」地在坑坑窪窪的地面上撞擊著碎石滾出了好遠，冰冷的雨水好像針一般絡繹不絕地砸落，小女孩眯著眼睛微微晃了一下，「撲通」的一聲，整個人軟倒在了地上。

　　……終於，可以結束了嗎？

　　在黑暗侵蝕一切的前一秒，小女孩恍然間似乎聽見了由遠及近，匆忙的腳步聲……

　　（二）

　　「……二十四號，二十四號？你在嗎？」

　　瑟瑟發抖的小女孩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單手扶著身側牆壁，另一隻手緊緊地抱著一個小小的油紙包。她壓低了聲音呼喊了很久，才聽見漆黑的角落裡低低地傳來了一聲細微的回應。

　　「……我在這裡，十七號。」

　　名為「十七號」的小女孩微微一怔，怔怔回頭搜索了一會兒，這才發現了藏在一層層廢報紙底下的另一個小女孩，也就是她要找的「二十四號」——儘管在看見二十四號戒備而兇狠的眼神和她手中折射著寒光的玻璃碎片之後，十七號微微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極快地沖了過去，將手中的油紙包遞了過去，「快……快吃吧！這是，這是救了我的那位夫人的送的……雖然已經冷了。」

　　昨夜的傾盆大雨，讓她幾乎丟掉了性命——好在一位麵包房的大嬸將她撿了回去，把賣不掉的冷麵包分給了她一些。看著十七號手中的冷麵包，二十四號微微動了動乾裂的嘴唇，然後好像瘋子一樣地撲上去將油紙包狠狠搶走，手中的尖銳玻璃狠狠劃破了十七號的手指——十七號抽了一口冷氣，下意識地鬆開了手，等她再抬起頭的時候，二十四號已經鼓著腮幫子將所有的麵包都狠狠塞進了嘴裡，一邊塞還一邊惡狠狠地瞪著十七號，仿佛在威脅她不准搶回去一般。

　　——其實，她自己還沒有吃過呢……想到二十四號已經餓了兩天了，十七號咽了咽口水，將這句話咽回了空空如也的腹中。

　　「沒有了嗎？」

　　在吃完了麵包之後，二十四號的聲音似乎恢復了一些力氣，但是那其中質問和貪婪的氣息卻讓十七號微微有些發冷。

　　「沒有了——」「你騙人！」

　　二十四號尖銳的聲音在空空的小倉庫裡迴響著，十七號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二十四號就狠狠撲了上來，掐著她的脖子將她摁倒在地，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你忘了你快餓死的時候是我媽媽收留了你嗎？！要不是我媽媽，你早就死了！！！現在，你居然把食物藏起來不給我吃！我媽媽死的時候你不是答應要照顧我的嗎！！！把麵包交出來——！你把面包藏到哪兒去了？！」

　　「沒，沒有……沒有了，真的……」

　　「我不信——！！！」

　　單手掐著十七號的脖子，二十四號貪婪地將十七號所有的口袋都翻了個遍，然而，除了一塊防身的破鐵皮，一無所獲……

　　「我沒有騙你……二十四號……」

　　看見對方不敢置信的失望神色，十七號這才默默地開了口……二十四號將那塊鐵皮狠狠地丟在地上，氣喘吁吁地鬆開了手，向後靠坐在了牆角，然而那雙眼眸中卻還是滿滿的不甘心和不信任。

　　「……你走開。騙子。」

　　「二十四號，你……」十七號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想要覆上二十四號的額頭——方才從對方身上傳來不同尋常的熱度讓她實在無法忽略——卻被對方狠狠地揮開了，然而這一下，十七號卻也清楚的看見了二十四號手臂上長長的黑紫色傷口，隱隱有黃色的膿水在皮膚下若隱若現……

　　——而且，昨天的大雨，這個破倉庫的頂棚也根本擋不住吧……那麼，二十四號這是——

　　十七號臉色微變，二十四號趁機狠狠推開了她，抱著胳膊一瘸一拐踉蹌著往外慌忙逃去……

　　——傷口感染加上發燒。

　　收養十七號的阿姨，也就是二十四號的母親死了之後，兩個孤苦無依的小女孩幾乎一瞬間失去了一切依靠，被人販子抓住賣到了現在的地方——西西里的達利弗斯貧民窟。與她們一同前來的還有另外將近五十多個孩子，那個買下他們的男人在讓他們狠狠享受一天的山珍海味和高床軟枕之後，給了他們每個人一個號碼，將他們丟在了這個西西里條件最差的貧民窟裡，然後說：這是一場生存遊戲。

　　他給他們三年的時間，三年之後，在這個貧民窟裡活下來的孩子，將會被他帶回去繼續享受和那一晚一模一樣，上流社會一般富裕的生活，吃飽穿好。

　　——「如果不想自己的機會被別人搶走，就把其他人都殺掉……也可以。」

　　十七號永遠記得那個男人轉身離開時嘴角惡魔一般的笑容。

　　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從未得到，而是得到之後再狠狠失去。

　　她側過頭，看著二十四號，小女孩眼中狂熱而激動的神色，讓她覺得似乎從來沒有認識過她。

　　然而如今……

　　——在貧民窟，連食物都是奢侈品，哪裡有可以治療傷口和高熱的藥物？

　　——二十四號……活不久了吧……

　　十七號不知道心底那怪異的感覺，是悲傷還是慶倖。

　　她不是聖人，她也曾經想過無數次——要是二十四號死掉，自己一定會輕鬆很多吧……這一次，自己真的盡力了，但是她真的救不了她，救不了……二十四號死了的話……

　　被自己卑劣的想法震住，十七號驀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低下頭——在地上，二十四號丟下的尖銳玻璃碎片上，隱隱約約反射出她那雙瞪得圓圓的藍色大眼睛……

　　——自己，怎麼可以這麼想……怎麼會……

　　小女孩顫抖著彎下腰去，想要撿起那塊玻璃仔細照一照自己的眼睛——然而就在這時，從倉庫廢棄的大門口驀然傳來的腳步聲讓她迅速反應過來，十七號迅速而熟練地鑽入了二十四號之前藏身的廢報紙堆之下，一點點壓低了呼吸……

　　「錢已經帶來了，東西呢？」

　　——十七號的心跳猛地一滯。

　　那是一個身穿髒兮兮深黑色長披風外套的少年，看上去十三四歲的樣子，黑發藍眸——十七號猛地捂住了嘴，那雙眼睛……和那個將她們帶到這裡的惡魔男人，一模一樣！

　　「哈哈，這個您儘管放心……確認金額之後，我會帶你去拿那些藥品和武器的。」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少年身後響起，十七號屏著呼吸看著少年皺了皺眉頭，隨即輕輕切了一聲：「別和我耍花招，老狐狸。」

　　——藥品？！

　　原本滿心期待二人千萬不要發現自己並且儘快離去的十七號，一瞬間整個人僵在了那裡。

　　——如果……若果有了那個，就可以救二十四號了……吧……？

　　（三）

　　歐泊從夢境中醒過來的時候，感覺到額頭上有什麼東西，緩緩從她的臉頰上滑了下來——夜風一吹，一片冰涼，就好像那個滲人夢境裡的回憶一樣讓人發冷。

　　……做惡夢了啊，自己。

　　這樣想著，歐泊直起身子，背靠著枕頭，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怔怔出神。腦海中不經意間閃過了白天自己被叫到首領辦公室裡的時候，棕發青年溫和而無奈的聲音——

　　【「如果這次和偷天達成協議，對於彭格列而言可以說是天大的好事，但是我想，要是我就這麼答應了偷天BOSS的條件——讓你為了彭格列嫁給現任的『戴蒙德』，阿羽肯定會和我翻臉的。」】

　　【「所以我只答應了戴蒙德，代替他向你問一句話。」】

　　【「——『初次見面狄恩對你說的那句話，現在收回還來得及嗎』。」】

　　偷天組織的內部高層人員，每個人都是以寶石的名字命名的，歐泊，琥珀，琉璃……而立於眾人之上的首領，則是世世代代以寶石之王「戴蒙德（鑽石）」命名——而「狄恩·斯多」，就是這一代「戴蒙德」的本名。

　　「……他還記得啊……那個時候的事情——」

　　「——你打算跟我跟到什麼時候。」

　　少年冷冷的聲音中包含著濃濃的威脅意味，那雙如同天空一般蔚藍的眼眸明明是那麼的漂亮，但是其中鋒利而尖銳的光芒卻讓十七號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無助地顫抖。

　　——但是，但是……

　　儘管全身的細胞和直覺都在尖叫著向她發出危險的警告，十七號也很清楚，眼前這個對手絕對不是她可以撼動的——逃，快逃……腦子那個聲音一直在這麼催促著她，然而，在微微閉著眼睛，憶起二十四號母親臨終前那溫柔而殷切的眼神之後，十七號的手緊了緊，猛然將用破布裹住了後半分、只露出前半部分尖銳處的玻璃碎片狠狠朝著黑發藍眸的少年刺去！

　　——在這個地方，面對這樣的對手，能夠用言語和可憐博得的事物，永遠只有嘲諷和利用。十七號很清楚，要想拿到藥品，就必須用實力打倒這個少年，只有在掌握著他性命的時候，自己才有和他談條件的權力。

　　「嗯？」輕輕鬆松地讓開了十七號不痛不癢的攻擊，在看清小女孩手中武器的一瞬間，少年輕輕挑了挑眉，露出了一絲訝異的神色。目光極快地掃過小女孩瘦小的身體和髒兮兮的髮絲，少年皺了皺眉，仿佛為了確認什麼一般，他上前一步，一把緊緊抓住了小女孩握著玻璃碎片的那只手的腕部，另一隻手直接抓住了小女孩領口處的破麻布，往外一扯——【seventeen】——小女孩白皙瘦小的肩膀上一行深紫色的字母赫然映入少年的眼簾。

　　「果然——嗚……！」

　　少年話未說完，就見小女孩一直空空如也的另一隻手中驀然亮出了一塊鋒利的鐵片，側身朝著自己的眼睛狠狠戳來——不過少年反應也很快，手臂一抖，一隻銀灰色的小手槍已經低著小女孩的額頭，他借著身體優勢，將小女孩整個人壓倒在地上，兩個人的姿勢一瞬間定格：他拿槍指著小女孩的額頭，而十七號手中的鐵片則是毫不動搖地抵著少年的眼珠——原本想要直接開槍的少年驀然發覺，那塊被磨得鋒利異常的鐵片上，竟然隱隱泛起了青藍色的光芒！

　　……幻術師？少年挑了挑眉，自己好像一不小心撿到寶貝了呢。微微眯了眯眼，看著身前的小女孩那雙毫無畏懼的眼睛，少年突然揚了揚唇角：如果這孩子真是自己想的那樣，那麼趁早收為己用，也不錯的樣子……

　　然而，出乎少年的意料，先開口的人居然是眼前居於劣勢的小女孩：「……青黴素。」

　　「嗯？」

　　「如果你不想失去你的這只眼睛，就給我青黴素。」十七號說到這裡微微頓了一下，在看見少年嘲諷的笑容的時候再次開口，「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只要你一開槍，我就會立馬沒命』是嗎？但是，我覺得對於你而言，我的性命和青黴素加在一起，都不值得你這只眼睛不是嗎？」

　　「……」少年危險地眯了眯眼睛。

　　「你剛剛買了那麼多藥品和武器，應該是要準備什麼大動作吧……在這個時候，因為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原因失去一隻眼睛，對你而言是不能接受的吧？」

　　——而且，那雙眼睛……如果她沒猜錯的話，說不定是黑手黨內部的奪權問題。甚至是繼承人之爭……

　　十七號冷靜分析的聲音落下之後，四周一片寂靜。

　　明明只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居然可以憑藉這麼少的情報判斷出這麼多事情，並且從中撈取最大的好處，只是幾句話就動搖了自己麼……還有，那青藍色的火炎……儘管還很微弱，但那確實是他不能錯過的助力——

　　「——有意思。」

　　少年的唇角揚起了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容，凝視著小女孩那雙如同藍寶石一般純粹美麗的大眼睛，他緩緩鬆開了手，「青黴素是吧，給你一些也無所謂……」

　　「不過，十七號麼……我是偷天組織首領的次子，狄恩·斯多——如果你願意追隨我並為我所用，那麼除了青黴素，等我摘得【戴蒙德】之名的那天，我承諾將【歐泊】之名送給你，如何？」

　　十三四歲的少年站起身，對著眼前方才七八歲的小女孩伸出了手——那句擲地有聲的承諾，在二人之間久久的回蕩著，從那一刻，直到少年十八歲的那年在少女的協助下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叔叔和五個兄弟姐妹，踩著重重的白骨登上寶座，直到少女被陷害追殺離開組織，直到一直以來心高氣傲的少年終於認清自己的心意，哪怕和彭格列簽下那麼多不平等條約也想要將她再次找回身邊……

　　猶記得，當初還僅僅是「十七號」的小女孩回過神來之後，狼狽地拉扯著衣領怒視少年，卻換來了少年不屑地話語「你覺得你有什麼值得我看的嗎」——現如今想起來，還真是……

　　【「初次見面狄恩對你說的那句話，現在收回還來得及嗎。」】

　　——那傢伙，想收回的，是這句嗎……呵……

　　（四）

　　淡金色如暖陽一般的長卷髮，銀灰色眼眸，白皙的肌膚卻有著東方人秀氣的五官——明明自己是另一個黑手黨家族的BOSS，然而戴蒙德在站在微生羽面前的時候，還是難免感覺到那好像挑菜一般的嫌棄眼神，男人抽了抽嘴角，努力在心底用「彭格列十代目在她面前也牛不起來」這個理由拼命說服著自己不能和眼前這丫頭動手……

　　「原來如此，我早就應該想到的——【戴蒙德（鑽石）】是寶石之王，【歐泊】則是有著寶石王后之稱……你這傢伙，對我女人到底居心不良多久了？」

　　新上任的巴厘安雲守大人翹著二郎腿，漫不經心地說著，而坐在微生羽辦公室另一張桌子後面的歐文·盧切斯則是給了戴蒙德一個同命相憐的悲哀眼神，乖乖做著少女堆積下來的工作；一向對於禮儀十分看重的克雷爾一心一意站在微生羽身後凝視著窗外明媚的風景，努力憋笑，對於自己小小的女王大人明顯會引起家族矛盾的越級行為視而不見……

　　「……」被「我女人」這個詞微微囧了一下，戴蒙德抑制住了自己想要擦汗的舉動，「那個，雲守您應該是女孩子吧……」

　　被自己的上級和下級一起寵壞了的淡金色長髮少女仰起頭，對著天花板發出了一聲夢幻一般的歎息：「荷蘭真是個好地方啊……」

　　——荷蘭允許同性戀結婚。

　　戴蒙德再次抽了抽嘴角，心道：應該把彭格列十代目一起帶來的……

　　坐在一邊的歐文被無辜牽連，警覺地瞥了一眼專心欺負戴蒙德的某羽，面不改色地登陸維琪百科開始查詢——就算允許同性戀，那裡應該也只允許一夫一妻制吧（……）。

　　似乎是欣賞夠了戴蒙德囧囧有神的表情，身著黑色巴厘安幹部制服的少女終於正了正神色，單手撐著臉頰：「呐，偷天組織的BOSS……你覺得，你的家族和彭格列比，怎麼樣？」

　　「論總體實力，彭格列更勝一籌。」

　　「誒……這麼誠實啊。」微微驚訝了一下，微生羽隨即輕笑出聲，「那麼，我告訴你一件事情好了：沢田綱吉說要娶我的時候，以彭格列之名承諾過對我的絕對專一。」

　　戴蒙德怔了怔，隨即反而露出了釋然的笑容：「我明白了……那麼我也——」

　　「我要你以自己的性命起誓。」

　　直接打斷了戴蒙德的話語，微生羽冷哼了一聲：「你和綱不一樣。綱把家族和同伴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不過，在我看來，你最珍惜的是自己的性命吧？」

　　黑發藍眸的男人聞言，挑了挑眉，第一次以看一個對手的目光重新打量了一下：「……我之前，倒是小看你了。現在看來，你的確有入主巴厘安雲守部門的實力。」

　　「我可是歐泊選擇的人哦。」沒有正面回應戴蒙德的話語，微生羽單手托腮，笑得天真無瑕。

　　「歐泊的眼光，自然是不錯的。」戴蒙德說到這裡，停了一下，閉了閉眼睛，「可以，我就答應你吧，以我自己的命，承諾對歐泊的忠誠。」

　　「倘若違背呢？」

　　「任君處置如何？」

　　相對而笑的兩人戲言一般的話語，然而戴蒙德卻可以感覺到少女言語中真實的威脅。

　　「——戴蒙德，你最好不要心存僥倖。」

　　定定地看著戴蒙德許久，微生羽微微一笑，對著戴蒙德身後的大門輕輕開口：「那麼，歐泊你現在可以進來了。」

　　黑發藍眸的男人一瞬間微微有些僵硬，身後的大門輕輕打開，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停在了他身後兩米之外的地方，下一秒，那個他無比熟悉的女聲在他的身後輕輕響起——

　　「……謝謝你，阿羽。」

　　微生羽站起身，對著僵硬的戴蒙德微微一笑：「如何，『黑道第一神偷』的歐泊小姐隱藏氣息的能力，可是天下無雙哦。」

　　（五）

　　歐泊和戴蒙德的婚禮在第二年的十月如期舉行。

　　「因為歐泊是孤兒，不知道自己的生日。當初知道了自己的名字是『十月之石』的時候，就乾脆把自己的生日定在了十月。」

　　手中端著一杯淡金色的香檳酒，歐文站在微生羽的身後，看著戴蒙德將一枚鑽石戒指輕輕套在了歐泊的無名指上，淡淡地說道。

　　「孤兒……嗎。」

　　輕輕重複著，微生羽皺了皺眉，看著被戴蒙德擁在懷中，在漫天的彩帶和花瓣中露出了幸福笑容的歐泊，這才略略展眉。

　　仰起頭，風中傳來了舒緩而又清新的小提琴伴奏，眾人開始端起酒杯，紛紛上前祝福新娘新郎。戴蒙德小心地將歐泊護在身邊，微生羽和歐文相視一笑，剛要上前，卻驀然瞥見了人群中一抹神色怨毒的身影——

　　「那是琉璃。」

　　不用歐文開口，微生羽便已經認出來了——輕輕扯了扯嘴角，她給了戴蒙德一個眼色，戴蒙德自然地摟住了歐泊的肩膀，用身體擋住了歐泊的視線。歐文手一抬，一道銀光飛出，琉璃的動作一滯，隨即無聲倒地——

　　克雷爾上前，及時接住了琉璃的身體，對著周圍驚訝地賓客露出了歉意的笑容：「抱歉，我妹妹似乎有些不勝酒力。」

　　「你要把她送到哪裡去？」

　　歐文的聲音在微生羽的身後響起，微生羽微微一笑，「哪裡都無所謂……關鍵的是，我會讓她知道，她被怎麼樣，戴蒙德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頭兒，你還真仁慈。」

　　「你錯了哦，歐文……」轉過身，微生羽對著歐文搖了搖手指，「對於一個為愛瘋狂的女人，只有女人才知道如何對她才是最殘忍的刑罰。」

　　「那裡怎——」

　　感覺到身後的人群一陣騷動，歐泊下意識地轉過頭，看向了琉璃的方向，卻被戴蒙德抬手輕輕按住了紅唇——

　　「歐泊，你還記得當初第一次見我，我說的話麼。」

　　「……你想要收回的那一句？」在微生羽身邊待久了，歐泊下意識地露出了促狹的笑容。

　　「……」

　　輕輕扶住了額頭，男人緩了一會兒才再度開口：「當初你對我說『我覺得對於你而言，我的性命和青黴素加在一起，都不值得你這只眼睛不是嗎』——那個時候，我沒有反駁你。」

　　金髮碧眼的女子微微怔了怔。

　　「但是現在，我要告訴你……你錯了。」

　　「——失去一兩隻眼睛，對於黑手黨的我而言真的算不了什麼；但是，我絕對不能失去你。」

　　「Yoarethejewelofmyheart.(你是我心中的珍寶。)」


Reborn番外 SECRECT秘密

　　（一）

　　五十年前，義大利，西西里——

　　「嘎吱」一聲，伴隨著一聲木頭和石板地面摩擦的輕響，門欄上的風鈴發出一陣清脆悅耳的「叮鈴鈴」撞擊聲——推門而入的黑西裝男子動作微微一頓，微微抬眼，看向了那個原本趴在髒兮兮吧臺上睡的正香的黑髮女人……純黑色的眼眸緩緩睜開，她支起了身子，保持著原本的姿勢，如瀑布一般散落的黑髮靜靜地貼在她的臉頰和雙肩上，好像一潭靜止的幽泉。

　　這是一個陳舊而喧囂的灰色的小酒吧，推開門便可以聞見撲面而來的灰塵味兒，一年四季賣著最便宜的酒，最便宜的煙草，如果你有心，也能買到最漂亮的女人——不過，這三者，都不是黑西裝男人此行的目的。

　　他要買的，是這裡最特別也最貴重的商品——情報。

　　「我要拉斯特家族這一次選舉之前，所有賄賂過的政%府官員名單。」

　　當然，如果可以，他最想買的，還是眼前這個女人和她手底下千絲萬縷的情報系統。又或者說得再直白一些，他比較中意她某個只聞其名卻從不見其人的「情報師」——

　　「啊拉，那種東西，就算是拉斯特家族也不會留下紙制的檔呢……要問的話，也就只有拉斯特家族的首領本人才會知道吧？」懶洋洋地換了個姿勢，女子斜著長長的鳳眸看向了來人，「Reborn先生，你可真會給我出難題。」

　　話雖如此，女子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地停滯，流暢地從一邊的小本子上撕下了一張方形的小紙片，記下了Reborn的要求，一邊寫還一邊確認道：「這一次，還是要求三天之內拿到情報麼？」

　　「嘛……這個倒無所謂，就是在其他方面，我有點特殊的要求。」

　　拉了拉帽檐，全身上下一片漆黑的西裝男人伸出手，將一個裝滿了紙幣的牛皮紙信封放在了吧臺上。男子纖細修長的手指堅定有力，卻又不知為何顯得有些蒼白——食指尖和掌心覆蓋著厚厚的繭皮，給人的感覺就好像眼前的這個男人一樣，小心翼翼地戒備著周圍的一切，頑固而尖銳地針對著每一個將目光轉過來的看客。

　　吧台前的女子動作微微一頓，抬起頭，眯了眯眼睛：「哦？」

　　感覺到了女子探究的目光，身著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抬起手，輕輕壓了壓帽檐，用陰影擋住了自己臉上的神情之後，輕輕撫了撫自己黑色微卷的鬢角，唇角輕輕揚起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聽說，你們這裡，有一位叫做『潔西嘉』的情報商小姐？」

　　女子的原本輕輕晃著酒杯的手腕微微一僵，儘管她隨即迅速恢復了正常，然而這一瞬的不自然卻足以讓Reborn盡收眼底了——不過，男人也並沒有挑破，只是維持著先前的語速，淡淡地道：「請您諒解……這一次的選舉的結果，對於彭格列意義重大。」

　　在政%府的內部，每一個黑手黨家族都有著自己的暗線——甚至有時候，就是家族的成員。畢竟很多時候，黑手黨辦事如果有政府在背後支持，那麼必然事半功倍，哪怕是強大如立於黑手黨頂端的彭格列家族也不例外。

　　「事成之後，我願意付出三倍的情報費。」

　　見女子遲遲沒有回答，Reborn索性拋出了一個更大的魚餌——對於商人而言，利益是最好的行動理由。果然，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抬起了頭——

　　「您請放心。」

　　（二）

　　泥濘而曲折的小路上，嘩啦啦地下著瓢潑的大雨。雨點狠狠地敲擊在地面上，發出響亮撞擊聲的同時——伴隨著一聲汽車的引擎聲，黑色的凱迪拉克迅速地從地面上碾過，濺起了星星點點的泥水。靠坐在車子後座上，金髮金眸的少女因為顛簸輕輕晃了晃身子，她緩緩地睜開了假寐的雙眼，看向了窗外淋漓的大雨，微微皺了皺眉——

　　「怎麼會，下雨呢……」

　　轟然的雨聲幾乎將少女的聲音全部蓋住了，司機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只注意到前方：一個全身是傷的男人生死不知地躺倒在地面上，血水和泥水交融著流入了地面，蜿蜒著沒入泥中——一個狠狠地急刹車，司機猛然停下了車來。

　　「艾斯菲爾小姐，前面的路上……」

　　坐在前排的司機有些為難地轉過頭，看向了少女——金髮金眸的少女將目光從車窗上層層疊疊的雨水上收了回來，微微愣了一下之後，似是有些為難地想了想，「不能繞開呢……而且，對方傷的這麼重，必須儘快送去醫院吧……先生，請幫忙把他扶上車來，先去醫院吧？」

　　「可是艾斯菲爾小姐，舞會——」

　　「人的性命比較重要吧，不是嗎？」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名為「潔西嘉·艾斯菲爾」的少女用一種不容反抗的語氣道：「醫藥費和車子的清理費全部由我承擔，您不用擔心。」

　　少女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手提包——在司機看不見的角度，她將手伸了進去，從虛空中幻化出了一個鼓鼓的錢包，在司機貪婪的目光中拿出了一大疊現金遞了過去——「快去。」

　　「上帝保佑，您真是個善良的姑娘。」

　　忙不迭地接過現金，司機笑嘻嘻地打開了車門，也不在意那滂沱的大雨，兀自走向了那個癱倒在地滿身是傷的男子身邊——而坐在車內的少女皺著眉頭，再度向窗外看去。

　　「這雨……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我的劇本裡，沒有安排啊——」喃喃地說著，少女突然聽見了身側的車門被猛然打開的聲音，她剛要轉過頭去，就感覺到了一個冰涼的槍口猛然頂在了她的後腦之上，隨之響起的，是一個微微有些低沉卻又不失優雅的男聲——

　　「您果然守約，『潔西嘉』小姐。」

　　「……你不是德雷加諾的『潛意識』。」

　　順從著來人的意思，潔西嘉緩緩舉起了雙手，目光卻直直地越過車窗外，「因為如果你是德雷加諾先生的『潛意識』，在感覺到我的威脅之後，就會第一時間攻擊我將我趕出這裡了。」

　　「呵……」

　　輕輕一笑，來人從後面湊近了少女的耳朵——潔西嘉金色的眼眸透過車窗上反射的景象，模模糊糊地看見那是一個帶著黑色寬邊帽的西裝男子，鬢角有些微微的卷起。男人溫熱的氣息在少女耳邊曖昧地盤旋著，吐出的字眼卻是無比的冰冷——

　　「我很高興潔西嘉小姐現在還能保持清醒的大腦，這樣我們一會兒請你幫忙的時候，讓你配合起來會方便許多。」

　　——審訊？！

　　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了這個詞，金髮金眸的少女臉色微微一變，紅唇微微一動。然而不等她狠下心去咬舌自盡，黑西裝的男人就輕易地看穿了她的企圖，眼疾手快地將少女整個人按在了車窗玻璃上的同時狠狠地捏住了她的下巴，毫不留情地用力！「哢嗒」一聲，就將潔西嘉的下巴給卸了下來！

　　「唔……！」

　　下巴脫臼的劇痛，加上額頭狠狠撞擊在玻璃上的鈍痛感，讓潔西嘉忍不住想要尖叫出聲——畢竟她說到底也不過是十八歲的小女孩——然而由於下巴脫臼，少女僅僅發出了一聲模糊的嗚咽聲，憤恨、不甘、恐懼的淚水一下子奪眶而出，少女恨恨地瞪著車窗玻璃上男人模糊的剪影，拼命想要掙扎，奈何卻只是換來了男人如同鐵索一般的禁錮和一聲短促的嘲笑聲。

　　「我從霧守部門那裡的情報聽說了……像你們這樣的盜夢者，似乎是可以通過在夢境中死亡的方法回到現實的，現在看來，Croqant那傢伙的情報，果然沒有錯呢。」

　　——霧守……Croqant……Croqant·Boche！彭格列九代雲守的名字——潔西嘉的瞳孔一瞬間猛然擴大，情報商的身份讓她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身後男人的來歷，這個認知讓少女一下子放棄了抵抗，只是深深吸了口氣。

　　「……所以說，這是個陷阱嗎。」

　　潔西嘉不是白癡，現在的情況，只怕就算是回到現實也會很快落入彭格列的手中：想來彭格列這一次為了抓住她，必然事先就將拉斯特家族的首領德雷加諾控制住了，然後又假意委託她去他的夢中盜取情報——這樣她就必然會去找德雷加諾，自己送上門去給彭格列抓。

　　車窗外的雨聲嘩嘩作響，潔西嘉久久沒有等到身後人的回答，只好再度開口：「好吧……這位彭格列的先生，我只是個情報商。按照道上的規矩，無論是任何人，只要他付給我足夠的金錢，我都會賣給他他想要的情報，所以您要是想要尋仇什麼的，找我只怕是找錯了人，當然，我也是有職業素質的——不能透露委託人的身份，這一點……想必身為『殺手』的Reborn先生您應該可以理解吧？」

　　被潔西嘉一語道破了身份，Reborn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抵在她後腦上的槍管威脅性地頂了頂，「你不怕我殺了你？」

　　話雖如此，但是Reborn此時的語氣，與其說是威脅倒不如說是玩笑。潔西嘉暗暗吐了口氣，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不……我只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在向Reborn先生您證明自己的利用價值罷了。」

　　——這便是潔西嘉與Reborn的初次相識。於最不真實的夢境之中，在這個男人黑洞洞的槍口之下，潔西嘉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感覺到了這個男人身上隱隱散發出來的強勢和威脅，充滿了威脅感。

　　「我無法違抗他」——在那一瞬間，這個念頭極快地閃過了少女的腦海。

　　於是她選擇合作，選擇聽從他的調遣，在一次次的交易和任務中，被他保護並且幫助著他……直到最後，選擇加入彭格列，成為他的耳朵和眼睛……

　　再然後，直到那一天的到來——

　　（三）

　　「——我不是都和你說過了嗎Reborn！？那個委託，絕對不可以接手！絕對不可以！你這麼做，是不信任我的情報和判斷嗎？！」

　　伴隨著金髮金眸女子急促而有些慌亂的腳步聲，Reborn毫不意外地聽見了對方尖銳而犀利的疑問和指責——並沒有回頭立刻反駁潔西嘉，十年如一日穿著深黑色西裝的男人依舊低著頭，用寬邊帽巨大的陰影遮蔽著自己所有的眼神和表情，只是自顧自地擦拭著剛剛清洗並且保養過了的手槍，仿佛並沒有聽見女子質問一般的話語。

　　或許換做彭格列的其他人，在看見Reborn這樣沉默的樣子之後，便會知趣地離開——然而，潔西嘉卻沒有絲毫的退卻，反而伸出手重重地拍在了Reborn面前的桌子上：「聽我說話，Reborn！」

　　「叮」地一聲輕響，散落在桌子上還沒有來得及放入彈匣的子彈猛然震了一下，隨即輕輕撞上了旁邊另一顆子彈，暗啞的銅光在窗外夕陽的映照下微微顫動著，男人的動作終於頓了一下。

　　「不僅僅是我。」

　　出於連Reborn自己都無法說明的緣故，身著深黑色西裝的男人並沒有抬頭去看眼前的金髮女子。他只是一邊漫不經心地低著頭，一邊輕輕擦拭著手中早已經被擦得鋥亮的黑色槍管，那冰涼的觸感讓他感到熟悉而安心：「還有基裡奧內羅的首領和卡魯卡沙的軍師也去了——甚至不僅僅是黑手黨，軍人，科學家，武道家……都去了。」

　　「你不信我？」潔西嘉氣白了臉，咬著唇死死地盯著眼前不可理喻的男人，打定了主意：只要他說一句「是」，她就轉身就走！徹底離開這裡！

　　「我自然信你。」

　　一反以往的欠揍和冷漠，男人的話語讓潔西嘉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不過，這並不妨礙男人繼續說下去，「只是，我也有我自己的打算。」

　　「既然基裡奧內羅和卡魯卡沙都有人接受了委託，彭格列自然也不能落後於人。」

　　潔西嘉默然。她想，她明白Reborn的意思了。

　　——彭格列自然是不能落後於人的。

　　男人纖細修長而又有些蒼白的手指，在擦拭好了槍管之後，拿起來清理好的彈匣，撚起之前散落在桌上的子彈開始一粒粒地填匣——潔西嘉默默地站在他的面前，靜靜地看著男人將所有的子彈一一裝好，彈匣合上的一瞬間發出了「哢嗒」一聲輕微的聲響，Reborn最後仔細檢查了一遍。

　　「那麼，那麼至少——」

　　「你留在這裡。」

　　乾脆俐落地打斷了女子的話語，Reborn的目光，輕輕拂過了女子蒼白的面容和微微發紫的唇角，皺了皺眉，「按照委託的要求，我必須隻身前去。你留在這裡，保護九代目。」

　　「……我明白了。」

　　——你留在這裡，保護九代目。

　　——……我明白了。

　　無論是Reborn自己，還是潔西嘉，都不曾想到：這簡短的兩句話和那個夕陽之下的擦肩而過，居然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四）

　　幾十年後——

　　「——真是想不到呢，Reborn你也有想要特殊祭拜的人麼？」

　　彭格列的專屬墓園裡，一身黑色西裝的淡金色長髮少女一邊這麼說著，一邊彎下身，將手中的花束輕輕放在白色的墓石上，目光掃過上面黑色的字母，「『潔西嘉』……？真是想不到，居然還是個女人呢……你的情人——呃，之一？」

　　明明已經是堂堂彭格列家族的十代首領夫人，然而微生羽卻仍舊保持著少女般的裝束。淡金色的長髮披散在肩膀的兩側，在陽光的照耀下好像可以發光一般——站在白色的墓碑前，身著黑色西裝戴著黃色橡皮奶嘴的小嬰兒抬起頭，在微生羽俯身拂去墓碑上的灰塵的時候，望著眼前淡金色的長髮和少女纖細的背影，隱約間仿佛看見了另一個金色的背影，與之重疊……

　　「——不是哦。」

　　扶了扶帽檐，Reborn轉過身，剛要抬起腳就聽見了微生羽驚訝的聲音：「誒……『艾斯菲爾』？這個姓氏……」

　　Reborn聞聲，挑了挑眉：「這個姓氏？」

　　「不，倒也沒什麼……」驚訝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淡金色長髮的少女直起身子，聳了聳肩，「只不過，和我手底下一個新的情報人員似乎是來自同一個世家的人呢。這位潔西嘉·艾斯菲爾小姐，應該也是個優秀的情報人員吧？艾斯菲爾家族從很久以前，就有著『夢行者』的稱號呢，不過可以真正掌握這種能力的就少之又少了……嘛，就像我和爸爸的【心音】能力一樣，艾斯菲爾的【夢見】也是很珍貴的力量呢。」

　　「……的確。」低著頭，Reborn說到這裡，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般，微微頷首道：「居然可以【夢見】未來及將要發生的事情——這的確是非常珍貴的能力。」

　　Reborn說話的時候，兩個人已經抬起腳，準備去祭拜歷代的彭格列首領了——然而微生羽聞言，卻是愣了一下，隨即笑出了聲：「那是不行的啊，Reborn。」

　　「什麼？」

　　「【夢見】未來，哪裡有那麼簡單啊。」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微生羽聳了聳肩，「茜茜——啊，就是那位現在在我手地下工作的艾斯菲爾小姐，當初可是狠狠嘲笑過我了呢。所謂『夢行者』，是可以在睡夢中擁有自己的意識，並且主動進入別人的夢境中偷取他人所知道的情報的人……可不是什麼占卜師預言家。對於她們一族來說，【夢見】未來可是一大禁忌，那可是會——」

　　淡金色長髮少女的聲音，猛然收住——微生羽的腦海中猛然閃過了方才墓碑上代表著潔西嘉·艾斯菲爾壽命的兩個數字……二十六歲！那位潔西嘉·艾斯菲爾小姐，居然僅僅活了二十六歲！的確，在黑手黨的世界，隨時都有可能死的不明不白，但是……但是如果這位小姐和Reborn熟識，那麼按照Reborn的性格，是不會讓對自己而言重要而特殊的人這麼早就死掉的吧……那麼，也就是說……？

　　微生羽苦笑著抬起頭，果然……站在自己前方的黑西裝小嬰兒已經停下了腳步。微暖的風從身側空曠的墓地上空吹來，樹枝搖曳，斑駁的樹蔭在Reborn黑色的寬邊帽上，忽隱忽現。

　　「【夢見】未來的話，她會怎麼樣？」

　　——五十年前，當他終於鼓起勇氣接受那個嬰兒形態的自己並且回到彭格列的時候，那個金髮金眸的女子，早已經沉睡在了這片墓地之下，白色的墓碑上，她的時間停滯在他離開彭格列的第二年。

　　她沒有任何遺言——除了，那封被九代目珍藏許久，然後交到自己手上，不成文的隻字片語。

　　——【十世，彩虹代理，復仇者。七三，解除詛咒。】

　　無論怎麼看，都是很奇怪的東西。字跡潦草而模糊。

　　他甚至，找不到自己可以為她報仇的物件。因為按照九代目的說法，她是生了病，虛弱而死的。連彭格列最好的醫生都無能為力。

　　他一直以為，自己只是錯過了她。然而五十年後，微生羽的一席話，似乎一瞬間將那個被潔西嘉帶進墳墓的秘密曝光於烈日之下，真相刺眼而殘忍，就算是Reborn，都覺得有些無法接受——

　　「——會怎麼樣？」

　　就在微生羽猶豫著要不要說出真相的時候，一個清冷而又有些諷刺的聲音在二人身後響起——那是一個同樣金髮金眸的少女，Reborn抬起頭，不等微生羽叫出「茜茜」，他就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現任艾斯菲爾家族的繼承人——茜茜·艾斯菲爾。

　　「Reborn先生覺得，會怎麼樣呢？」

　　「同樣是預見未來，露切和艾莉亞·基裡奧內羅是怎麼死的，潔西嘉前輩就是怎麼怎麼死的。」

　　——Reborn的手一瞬間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五）

　　時光倒流，一切仿佛回到了那個他完成任務，從西西里歸來的傍晚。

　　他推開鐵門，沿著腳下蜿蜒的小徑朝著那個金髮金眸女子的住處走去，敲門——然後伴隨著一陣輕快的腳步，木制的小門輕輕打開，潔西嘉探出頭，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跟蹤，這才放心讓黑西裝的男人進入房間。

　　「幹什麼不回去你的彭格列……每次弄得我都好像偷%情一樣。」

　　甩了甩金色的長髮，潔西嘉單手插腰，轉身看向了那個好像到了自己家一樣隨意地坐在沙發上喝咖啡的男人，「喂，那是我的咖啡！」

　　「再去重新煮一杯吧。」

　　「——可是那杯我喝過了！」

　　漲紅了臉，潔西嘉嘟囔了一聲，隨後憤憤地跺了跺腳，認命地朝著廚房走去——卻在路過沙發的時候，被男人手裡黑色的信封吸引了目光。

　　「Reborn，這是……？」

　　「委託。」一邊將潔西嘉的咖啡一飲而盡，黑西裝的男人一邊隨意地揮了揮手中的信封，「你可以看看，反正我這趟就是打算委託你調查一下這個任務的背景的。」

　　「嘛……有事才來找我啊。」哼了一聲，潔西嘉完全沒有在意到自己話語前後的矛盾，「真是勢利的傢伙。」

　　「呵……」將空掉的咖啡杯輕輕放回了茶几上，Reborn靠在沙發上，一隻手輕輕撚了下自己彎彎的鬢角，「我沒事的時候，通常都去找情%人，潔西嘉，你要做我的情%人嗎？」

　　「誒——Reborn！」愣了一下，捏著信封正準備打開的金髮女子有些惱怒地踹了Reborn的沙發一腳，隨即猛然抽了一口冷氣，「好痛……誰要和你的那些女人一樣啊！！！」

　　——像Reborn這樣的男人，是不會有家室的吧……那麼，與其和那些女人一樣，成為Reborn生活之餘的調劑品，她寧願作為一個被他需要的同伴，哪怕他完全忘記了她也是一個「女人」也無所謂。她想要，被他需要。

　　金髮的女子一邊默默拆開黑色的信封，一邊在心底黯然地歎了口氣。然而卻也因此，錯過了身後男人眼底一閃而逝的探究與複雜。

　　——說不上是「失望」……但是，自己被這麼乾脆地拒絕，還真是第一次呢……

　　目光落在了面前空了的咖啡杯上，Reborn忍不住微微苦笑：就算是那些情%人為他煮的咖啡，他也不會像這樣，全無顧忌吧？

　　「這次的委託……一定要去嗎？」

　　「啊，同時被委託的還有好幾個其他家族的重要成員。彭格列，可不能落於人後。」

　　「——即使我說，會很危險也一定要去？」

　　「黑手黨的任務，自然是危險的，這一點你不說我也知道。」

　　那個時候，不以為然地說著這樣的話，男人完全不知道前方等待著自己的，是什麼。

　　「哪怕……」

　　「哪怕九死一生。」

　　「——那麼，生不如死呢？」

　　——的確是，生不如死啊。

　　當他第一次以嬰兒的形態，在她的墓碑前打開那張她最後留下的紙條的時候，他自嘲一般地笑了出來。

　　——她用壽命換來的情報，被他毫不在意地推開。然後，她又為了他一意孤行造成的後果，放棄了最後的生命，只是為了幫他找到解開詛咒的鑰匙。

　　Reborn站在女子蒼白的墓碑之前，看著那一排深黑色的字母和名字旁邊那輛僅僅相差了二十六年的時間，默默地低下了頭。

　　倘若時光倒流，他寧願自己當初沒有推開那扇掛著風鈴的大門，更沒有走到那個吧台前面，設下那個將她拖入黑手黨漩渦的局，讓她為彭格列所用。

　　他不後悔為了彭格列去赴那個詛咒的局，但是，她的生命，卻也不應該只有區區二十六年那麼短暫。

　　當那個塵封了五十年的秘密，終於在陽光下現身，Reborn此生，第一次品嘗到了後悔的味道。


歐萱番外 Loseone'sheartto……（傾心）

　　（一）

　　那些我們以為我們喜歡、最後卻沒能在一起的人，我們離開，只是因為我們從他們那裡已經無法得到我們想要的了。

　　微生羽曾經和葉萱說過一個玩笑：每個戀人都是一所學校，當我們帶著傷痕離開，只不過是我們人生某階段的一場畢業。

　　葉萱嗤之以鼻：那你就是一所沒人報考的學校。——彼時才升上高三的微生姑娘連和男生說話都覺得渾身不自在。

　　微生羽一本正經地反駁：那是因為他們都沒有達到分數線。

　　曾經，葉萱以為，微生羽所說的「分數線」，是我們對於一個人最廣義最普遍的價值評估，如同那些擺在她父親辦公桌上的企業資產負債表。直到，她遇見他。

　　——歐文·盧切斯。

　　她突然明白，之前的種種，被背叛也好，被欺騙也罷……只不過是她的評分系統出了問題，她所受的傷，只不過是她錯誤地「錄取」了一個沒有達到她分數線的人。

　　一個人的優秀，家世背景，容貌財富……不過是在打完分之後可有可無的加加減減。愛情，原本就是一場自私的角逐，原本就應該任性地給分而不是客觀地評價——就如同微生羽說的：如同滿分是100分，那麼「我愛他」這一點，就足以讓我給他加100分；甚至就算他原本是負1000分，只要我和他都對彼此有足夠的愛與決心，那麼加1100分！

　　【我愛你，並且願意為你付出一切。】——或許在這個被金錢和現實腐蝕得遍體鱗傷的時代裡，已經越來越容不下這四個字的任性了，但是……如果只是單純想找一個深愛的人談一場終生難忘的戀愛，那麼，任性一次又何妨。

　　（二）

　　微生羽的名字，在時隔兩年之後再次回到S大的學生名單上，那個時候葉萱已經大四了——耳朵裡塞滿了各式各樣的GRE聽力英語，懷裡終年抱著一大摞測試真題，整天徘徊在圖書館的自習室為一年之後的留學做著準備——甚至在微生羽的電話越洋從義大利過來的時候，阿羽少女一口流利的義大利語都是在葉萱的大腦裡先翻譯成英語，隨後才翻譯成中文的。

　　「……什麼？你要回來念書？！」

　　老實說，微生羽這種在巴里安呆久了皮癢回天朝找虐的行為，直到很久以後葉萱仍然無法理解。不過身為巴里安雲守，微生羽少女如今的行事風格倒是越來越有巴里安品質了——雷厲風行到葉萱放下電話的第二天，微生羽就抱著一本金融學無比得瑟地出現在了她的座位旁邊……

　　——由此可見，無論你今後從事什麼樣的工作，和頂頭上司打好關係都是十分必要的：堂堂巴里安雲守一天到晚擅離職守，彭格列BOSS你敢說你真的沒看見麼？！

　　「嘛嘛，小萱~別這樣，我可不是空著手來的哦……我給你帶了禮物的——」淡金色長髮的少女神秘兮兮地湊在端著書本努力無視自己的黑髮少女身邊，經過了這兩年的時間，少女身上原本的青澀早已完全洗去，本身實力的增強讓少女身上平添了一份自信成熟的氣質。幾乎所有的同學都花了很久才猛然反應過來：這就是兩年前那個坐在葉萱身邊默默無聞的小女孩，肖澤和許晏的表情更是驚悚，在微生羽出現的時候完全是一副眼珠子要脫眶而出的神色。

　　——「禮物」？葉萱聽到這裡，挑了挑眉，剛要斜眼睛看微生羽，就聽到自習室的門口驀然響起了一陣不緊不慢的敲門聲，下一秒，一個充滿磁性的優雅男聲在安靜的教室裡響了起來：「不好意思了，希望我沒有打擾到大家的學習呢……」

　　葉萱倏然間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著那個穿著白襯衫、黑色皮夾克和長褲的高瘦身影：那樣熟悉而溫柔的聲音，她已經有大約大半年的時間沒有如此近距離、真實地聽到了……

　　棕發藍眸的俊美青年有著標準的模特身材和明星面孔，薄唇微微上挑，露出一個帶著少許邪氣的笑容——下一秒，葉萱少女滿頭黑線地聽見了自習室裡女生們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和刻意壓低了的尖叫聲、竊竊私語聲……

　　饒是早有心理準備的微生少女，也在一瞬間呆掉了——倒不是說她被歐文電到了什麼的，只是歐文這小子在她手底下幹活幹了這麼久，阿羽少女卻是有史以來第一次發現，丫還有當牛郎的潛質。不過……歐文·盧切斯你還真是不知道S大的「國情」啊，在一個男女生比例3:7，典型「狼多肉少」的學校裡，就算你丫是巴里安的幹部，只怕接下來的日子也有你受的了。

　　將手中的資料夾放在講臺上輕輕敲了敲，示意大家安靜下來，歐文刻意不去看自家上司和……那個少女的方向。維持著一貫的風度，棕發藍眸的青年在講臺上站定，然後微笑著宣佈道：「雖然有點突兀，但是有件事我要和大家說明一下，因為各位的輔導員突然接到了出國進修的任務，所以接下來的一年，就由我——歐文·盧切斯——來擔任大家在大學最後一年的輔導員了。如果有什麼事情，大家儘管告訴我，我會盡力為大家排憂解難的……那邊的微生羽同學，你有什麼疑問嗎？」

　　聽見歐文微笑著點了自家死黨的大名，葉萱這才回過神來，側過頭……然後黑髮少女囧囧有神地發現，身側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已經雙手撐著桌子站了起來，正用一種無比震驚的神色，瞪著一雙銀灰色的大眼睛……過了好一會兒，微生羽仿佛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一般，磕磕絆絆地道：「……輔、輔導、輔導……員？！」

　　「正是。」沒有給微生羽說下去的機會，歐文直接轉開了目光。微生羽有些瞠目結舌地看著某人煞有其事地叫來了班委開始交代工作，葉萱扶著額頭，趁機將還想說些什麼的微生羽一把拽著坐了下來。

　　「……他，他，他……小萱，那傢伙居然想、想爬到我頭上去——唔！」

　　眼淚汪汪想要抱著好友控訴的微生少女話還沒說完，就被葉萱一顆梅子塞住了嘴巴，黑髮少女再次端起書，淡然道：「歐文他，本來就比你高吧。」

　　——身高1.67米的微生羽VS1.82標準模特身材的歐文，完敗。

　　被好友一箭精准地戳到了痛處，微生少女頓時倒地淚奔；而捧著書本的葉萱鎮定自若地轉過頭，唇角，卻不自覺地揚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三）

　　S大校園裡的香樟樹葉，一年四季常綠不枯；樹下來來往往的同學一屆又一屆地走過，不知不覺兩年過去，時光猶如輪回，再一次回到了那個新生報導軍訓的時節。

　　「呼——！」

　　裁判尖銳的哨音響起前一秒，籃球場上那個穿著大號寬鬆籃球衣的少女縱身躍起，淡金色的長髮在腦後束成了一束，在半空中飛揚而起，微生羽抬手遠遠地一個投擲，籃球在半空中畫出了一道完美的弧度，精准地落入籃筐，幾乎和哨聲同時一時刻砸落在了地面上。

　　「——哇！好，好厲害！」

　　「一個人單挑校隊，而且還是女孩子……」

　　「23比79！哈哈，你有沒有看見籃球隊長中場的時候黑著臉把候補隊員都換成了正選的表情！叫他們瞧不起女孩子！」

　　「S大校隊這回臉丟大了……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女生灌籃之後籃球為什麼反彈的時候總是砸到肖澤隊長呢……」

　　「不過那女生穿的是商院的衣服呢，肖澤學長也是商院的……莫非是認識？」

　　「誒？不管怎麼說，那女生好帥啊！」

　　「就是就是！」

　　……

　　籃球落地之後，由於少女拋擲時旋轉的力度，在地面上彈了一下之後又疾速地反方向彈回了微生羽的掌心，少女仿佛早有預料一般輕輕鬆松接住了球，對著站在自己不遠處撐著膝蓋喘息的肖澤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肖澤有些複雜地直起腰，努力平息著呼吸，心底卻是無比震驚：這個微生羽，明明兩年前連八百米都跑不完的微生羽……怎麼會在短短兩年時間，居然可以一個人單挑校隊還壓倒性勝利？！

　　「——殺雞用牛刀。」

　　看著微生羽一副拽了吧唧的模樣被一群女孩子圍住，又是接毛巾又是接水喝的得瑟模樣，完全壓過了所有校隊帥哥的風頭，和葉萱並肩坐在籃球場邊上的歐文抽了抽嘴角，將買來的礦泉水轉手遞給了葉萱：「堂堂巴里安雲守，要是打個籃球還輸給普通人，她也不用再彭格列混了。」

　　「謝啦，輔導員。」知道微生羽是為了自己出氣，葉萱也沒有去阻止——儘管現在她早已經將肖澤帶給自己的傷害完全遺忘，但是好友這樣的做法卻讓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那種溫暖的感覺，不過，「阿羽就這樣跑出來，真的沒問題嗎？她不會真的打算在這裡待上一年吧？」

　　「那傢伙的原話是『要整得肖澤一輩子都不想回S大』——這樣。」似乎是有些受不了，歐文撇了撇嘴，「還說要在法律許可範圍內實施……」

　　——你們原來到底還有什麼法律不許可的計畫嗎？！葉萱黑線。

　　「……你果然不能接受法律不允許的計畫啊。」及時地觀察了一下葉萱的表情，歐文也終於確定了這一點，然而葉萱在聽見歐文不經意間說出口的心聲之後卻手一抖：「你們原來到底計畫了些什麼啊……」

　　「克雷爾的計畫是直接派個殺手滅他全族，歐泊說她可以把肖家那點小資產都給整沒了讓他們街頭喝西北風去，頭兒的意思是乾脆把肖澤整成中國歷史上最後一個太監。」淡然地說出這樣的恐怖的話，歐文看見葉萱幾乎要和樹葉一個顏色的面容，連忙補充道，「不過我都沒同意。」

　　「呼——」葉萱大小姐這才松了口氣，心道：阿羽的部門果然還是有正常人的——這個想法還沒完，就聽見了「嘭」地一聲，一道棕色的殘影幾乎是光速掃過，瞬間將歐文那顆棕色的腦袋打偏到了一邊去，葉萱滿頭大汗地看著微生羽面無表情地走了過來：「別給我在小萱面前把自己都推得一乾二淨，你這傢伙的意思不是我們仨的提議同時啟動，同步進行嗎？」

　　葉萱：「……」

　　——混黑道的傢伙果然已經沒有法律常識了麼……阿羽這才兩年你就徹底變成法盲了啊==……

　　（四）

　　也不知道歐文是有意的還是天生明星氣質使然，反正這位巴里安雲守部門的第一牛郎（啥==）在自家頭兒下了死命令的第二天，花名幾乎是一陣風一樣卷過了整個校區，不光是S大A校區的全體師生，就連同在A區的N大，L大，C大等等，都從各種各樣的管道知道了——S大商院來了一位英俊瀟灑的義大利籍帥哥輔導員，曾經還在國外當過一段時間的流行歌星。

　　——太可惜了，要是你不是小萱的人，我都想把以後所有需要色%誘的任務交給你了。

　　以上，是微生羽默默地站在歐文的辦公室外，看著一群如狼似虎的女生圍攻了歐文一整天的觀後感言。

　　……當場被小萱拿文件抽了腦袋QAQ。

　　「所以說，這就是你們的報復計畫？」斜著眼睛看了一眼辦公室裡那一幫在帥哥面前大獻殷勤的女人們，上至老師下到學妹，葉萱扶著額頭露出了頭痛的表情，「巴里安有你這樣的軍師，也差不多走到頭了吧？」

　　「有什麼不好……」嘟著嘴，微生羽哼了一聲撇過頭，「就讓那幫女人對歐文如癡如醉，然後歐文再對小萱你情深似海一心一意，醋死那幫女人！小說裡不都是這麼寫的嗎——原本普普通通的女主角被帥氣英俊的萬人迷男主角死纏爛打什麼的……」

　　「——那是哪百年的狗血劇情了好吧？你出的這是什麼餿主意？阿羽，你現在看上去真像個鬧脾氣的小孩子呢。」葉萱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淡金色長髮的少女嘟著嘴氣咻咻的樣子，有些無奈道，「我可不喜歡那樣。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現在對肖澤他們也一點感覺都沒有了，歐文和我之間是否幸福我們自己知道就好了，現在歐文這樣……我看著不太舒服啊。」

　　葉萱的最後一句話越說越輕，最後好像歎息一般落入了微生羽的耳中；微生羽怔了怔，然後偏過頭仔細想了想，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少女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啊，我明白了——你放心，小萱！歐文那傢伙雖然在我看來很弱，但是腦子卻意外的好使，絕不會發生被那些女生占了便宜甚至下藥【嗶——】的事情啦~」

　　葉萱腳下一個踉蹌：「我才沒有擔心那種事……話說回來，這都是誰教給你的！？」

　　「啊啊——其實就是——」

　　「微生羽同學，葉萱同學，如果不進去輔導員辦公室，可以讓開一下嗎？」

　　就在微生羽剛打算把這盆髒水爽快地潑到歐文的身上的時候，一個甜甜柔柔的嗓音在二人耳邊驀然響起——正在面目猙獰扯著微生羽領口的葉萱微微一怔，下意識地鬆開了好友的衣領，側過頭，葉萱一瞬間不知道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比較好。

　　圓圓的臉蛋上明顯化了淡妝，大大眼睛幾乎可以一眼看出是帶了美瞳的結果，淡粉色的連衣裙隨風輕動，黑色長髮十分淑女地挽在了腦後，一張楚楚可憐的臉蛋上帶著那種葉萱最眼熟卻也最刺眼的笑容，柔柔弱弱地仿佛隨時可以化作春水一般……曾經幾何，許晏就是頂著這樣的笑容，每次晚自習都坐在肖澤的身邊，以問題目為名將少年所有的注意力硬生生從葉萱的身上拽開的。

　　「好啊……請了。」似乎終於等到了什麼好戲一般，微生羽拉著有些呆怔的葉萱讓開了一條道。然而就在許晏直著腰板好像公主一般故作矜持地走過去的時候，淡金色長髮少女卻突然「啊」了一聲，那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足以將辦公室裡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許晏微微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微生羽隨後的話語緊接著就全數竄了出來：

　　「——許晏，你衣服後面『三折清倉大拍賣』的牌子忘記剪掉了耶！」

　　辦公室裡，為廣大美女講解題目講得口乾舌燥，正在喝咖啡的歐文瞬間嗆得咳出了聲。

　　……阿羽，你這個禍害。葉萱黑線。

　　——以上，得罪誰不要得罪腹黑的女紙啊==，真心的。

　　（五）

　　「你看上去並不開心，萱。」

　　儘管早就知道歐文不會對許晏動心，但是微生羽還是毫不留情地給了她一個大大的尷尬之後甩手走人，歐文之後幾乎沒有說半句話，許晏就被歐文身邊那一群女生圍攻致死，HP瞬間清空之後，幾乎是紅著眼睛逃出了辦公室。

　　然而看著這一幕，葉萱卻沒有絲毫報復的快%感，若果硬要說有什麼感覺的話……那就是憐憫吧。那個女孩，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用微生羽後來的話說就是「玉米地裡的熊瞎子——愛一個丟一個」，肖澤何嘗又不是？只不過這一次，一向在女生中遊刃有餘的肖澤在歐文的魅力面前，成為了那個被丟掉的玉米棒子罷了。

　　——仔細想想，自己當初對於肖澤的感情，事實上也就是這樣的膚淺吧？

　　「……阿羽，變了好多啊，這兩年。」

　　並沒有直接給出答案，葉萱歎了一口氣，在S大食堂的窗戶邊選了一個相對乾淨的座位坐了下來，歐文有些訝異地四下看了看，然後將手中的餐盤放在了食堂還沾著少許油污的桌面上。葉萱笑了笑，拿出一張面紙幫歐文擦了擦椅子和桌面：「怎麼，嫌棄？」

　　「嫌棄？怎麼可能。」

　　絲毫沒有在意身上昂貴的義大利高級手工西服，歐文毫不猶豫地坐了下來：「小時候被盧切斯家族追殺，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時候多了去了，垃圾堆裡撿到一塊發黴的麵包都好像如獲至寶……」自嘲的笑了笑，歐文對上了葉萱略帶歉意的眼神，神色微微放柔：「你不用感到歉意……我只是有些好奇，微生羽那傢伙可是輕微的潔癖患者吧？連血污都討厭看見的傢伙——居然也能忍受這樣油漬斑斑的食堂？」

　　「潔癖？你是沒見過那傢伙和男生一起踢球的髒樣子。倒是我一開始有些受不了，不過時間長了，也就這麼回事。」眯了眯眼睛，葉萱突然話鋒一轉：「感情也是，失戀也是……【殺人】……也是這樣吧？——『時間長了，也就這麼回事』？」

　　「真這麼想知道，為什麼不自己去問她？」有些笨拙地拿起筷子，歐文歪歪扭扭地夾起了一塊糖醋排骨，狀似漫不經心地道，「那傢伙……無論變成什麼樣子，那傢伙都不會對你撒謊的。」

　　「——我不想她難受。」

　　黑髮少女拿著筷子的手微微一頓，她低下頭，看著面前的湯碗裡隱隱約約可以窺見自己模糊的輪廓，「阿羽她難得來一回……我不要她去想那些事情——包括你，歐文，我也不想你難受。」

　　「……」歐文的手一抖，糖醋排骨落回了不銹鋼的小碟子裡，棕發藍眸的青年有些驚訝地抬眼，看向了對面少女澄澈的黑眸。

　　「阿羽她，很任□……平時也是，這一次的『報復計畫』也是。」像是終於說出來了一般，葉萱的神色看上去似乎終於松了口氣的樣子，「你要是覺得很不舒服，我會去和阿羽說，讓她不要為難你的。」

　　「——歐文，你也好，阿羽也好……你們，都是我重要的人，不是我報復的『武器』。」

　　葉萱看著歐文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很抱歉……我代替阿羽，向你道歉，歐文。那傢伙只要一遇到我的事情，都會突然變得很幼稚……雖然有點不可理喻，但是我為此卻覺得好高興，不忍心拂她的意。」

　　「我是心甘情願的，雖然是那傢伙的餿主意。」

　　聽著葉萱的話語，歐文的眼神一點點地變得柔和——幾乎要給人一種他和黑手黨們平時見到的「歐文·盧切斯」是兩個人的錯覺——青年伸出手，輕輕撫上了少女柔軟白皙的手背，「不過，如此看來……我似乎，要比沢田綱吉要幸運一些呢。」

　　——因為真的非常喜歡你，所以成為你的武器也沒有關係。

　　——雖然說著「因為真的非常喜歡你，所以成為你的武器也沒有關係」這樣的話語，但是被你這樣溫柔地重視著，還是會覺得非常幸福。

　　【「歐文，我希望有一天，你可以用除了仇恨之外的東西，把自己的靈魂填滿。」】

　　正式就任「巴里安雲守」的那一天，那個淡金色長髮的少女走到他的面前，這麼說道。

　　【除了仇恨之外，可以填滿靈魂的東西】麼……他好像，找到了呢……很溫柔，很溫暖的感覺。就好像眼前少女那只被他握在掌心的小手一樣。

　　「謝謝你，萱。」

　　一邊這麼說著，歐文少年一邊微微眯起了眼睛——對手太弱了，就算是有意整人，微生羽那傢伙新鮮勁兒一過，估計也提不起什麼興趣了吧？既然如此……

　　——想到之前歐泊玩笑似的發給自己的一個郵件，歐文低下頭，在葉萱看不見的角度微微揚起了一抹弧度：既然如此，他就給那個電燈泡上司小姐找一個稍微有點意思的對手吧……

　　打開手機，歐文將歐泊的郵件簡單編輯了一下，直接轉發給了某個在S大校園裡無所事事的電燈泡少女……

　　——【聽說了嗎？威廉家族的新首領，居然公然在黑手黨的集會上，提出要把自己號稱「黑手黨第一名媛」的妹妹給沢田綱吉當情婦呢。】

　　——用膝蓋想都知道，彭格列本部的房頂，要被掀了。某個家族，也要倒楣了。
作者: 夜天羽    時間: 2016-5-5 20:55

很長的家教文~~
劇情十分精彩
而且大部份劇情都是自創的(因為故事發生在十年後劇情的四年前)
很好看
謝謝分享
作者: 晨沐    時間: 2019-5-6 17:08

劇情非常精彩，老實說我還沒看夠呢∼
作者: 公孫凌    時間: 2019-6-2 23:23

看了家教又看同人文後，我覺得有一點不合理
彭格列是以血緣來找繼承人的，這一點大家都知道
其他的十代目候選人都死絕了，那理應是由澤田家光來繼承，而不是綱吉，畢竟綱吉是Giotto的後人，那代表澤田家光也可以成為十代目，但不選澤田家光而選綱吉，最大的可能就是澤田家光已經是門外顧問的boss了，而且之后彭格列的歷代boss不是Giotto這一脈的人擔任，是因為second這一脈的人在排擠Giotto這一脈，但又不能真的把Giotto這一脈的人徹底的擠出彭格列，所以澤田家光才會是門外顧問的boss

而說是由彭格列指環來選擇繼承人這一點我覺得很迷，Xanxus 的長相和憤怒之炎沒瞎的就知道他絕對是second 的後代，既然second能成為二代目，又被指環承認，沒道理Xanxus 不能

這樣就說明了一點，能被彭格列指環承認，除了要有彭格列的血脈，理念也要被彭格列指環承認，而second 是主戰派，卻能被指環承認，是因為當時的彭格列必須戰！
而現在的彭格列不需要戰，只要守就可以了

所以可以這麼認為，彭格列指環會隨著時間的變遷而修改繼承人條件
而綱吉最後能被指環承認，除了他是Giotto的後代外，理念也被指環承認，所以他才能成為未來的十代目

否則14年以來生活在表世界又是廢材的綱吉根本沒那個資格成為未來的十代目

所以有時候我覺得彭格列真的很坑爹，彭格列指環也很坑爹，而Xanxus 也很可憐

明明是second 的後代，而且能力也是槓槓的，卻因為理念不合與眾人眼瞎而與十代目這個位子失之交臂...
作者: dear00510    時間: 2020-5-2 11:01

這篇文的女主有點可憐，因為京子（普通人）那條路不行，為了延續後代，被抓來當Boss夫人為目的。
如果是有性格有個性的女人，寧可嫁給別人也絕對不要便宜嫁給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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