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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貼] 《(綜恐)如何馴養陰暗小狗》作者:菠蘿脆脆冰【完結】 [打印本頁]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2:23     標題: 《(綜恐)如何馴養陰暗小狗》作者:菠蘿脆脆冰【完結】

文案:

芙洛拉原本可以成為交響樂團的首席鋼琴師,卻在選拔前夕發生車禍,無緣追夢
心灰意冷之下,她回到幼年居住的老宅修養
順便去拜訪住在不遠莊園處的鋼琴啟蒙老師
老師家中曾遭遇巨變,獨子在火災中喪生後,領養了一只人偶作為替代品
芙洛拉原本以為,人偶只是老師的情感寄托
可當她看到人偶總會陰森森地盯著她看,會自己挪動位置,會在深夜彈奏一曲一曲鋼琴曲時,她終於意識到,一切好像沒有那麼簡單
漸漸的,芙洛拉發現,人偶並不是什麼恐怖幽靈,它更像只喜歡撒嬌的小狗
每天早上起床會收獲美味的早餐
損壞的鋼琴會被偷偷修復
妄圖對她不軌的混蛋會被無聲無息的修理
……
臨睡前,芙洛拉揉揉人偶頭發,親吻它的額頭:小狗以後也要保護姐姐哦
等她睡到迷迷糊糊,朦朧中她感到溫熱的身軀貼過來,強有力的手臂攬住她的腰,毛茸茸的腦袋埋在她的頸窩,貪婪嗅著她的氣息:
[只要你不離開,小狗什麼都會做。]
  
軟妹x陰暗小狗
全文不會很長,大概十幾萬字就會完結哦∼
 
內容標簽:英美衍生 靈異神怪 甜文 懸疑推理 治愈
其它:綜恐,小人偶
一句話簡介:小狗要乖哦!
立意:多看看美好世界

原創網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2:23

第1章 001人好陰冷的視線自頭頂上落下……

  001人好

  空曠演出大廳內,芙洛拉吊著左臂,輕輕撫摸過她曾無數次奢望的鋼琴,擰著眉頭按下琴鍵。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最心愛的鋼琴也能發出如此叫人心神不寧的音調。

  陰陽怪氣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芙洛拉,我想你應該知道,只有樂團首席鋼琴師才有資格彈奏這台鋼琴,而如今的首席,是我。所以,請把你的爪子拿開。」

  芙洛拉回頭,看到的正是和自己爭奪樂團首席位置的安妮,對方倚著牆壁,滿臉得意。

  芙洛拉順著她的視線低了低頭,看向自己打著石膏的手臂。

  是啊,從意外出車禍的那一刻開始,樂團首席鋼琴師的名號已經與她無關了。

  無論她曾為此付出過多少努力,也無論她有多麼渴望這個位置,夢想終究是破碎了。

  她深吸一口氣,最終什麼也沒說,快步離開。

  樂團小提琴手戳戳安妮的手臂:「這樣是不是不太好,你都贏得首席的位置了。再說了……芙洛拉也是見義勇為才傷了手臂,退出了首席競爭。」

  「那又如何?」安妮冷哼。

  「她如果真的那麼看重首席的位置,真的想繼續彈鋼琴,怎麼不好好保護自己?」

  「躥上馬路的小鬼有什麼好救的?被撞死得了。」

  ……

  芙洛拉聽著身後的冷言冷語,腳下步伐更快。

  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和安妮爭辯是非對錯——即便是她自己,也會在夜裡被骨折疼痛折磨得睡不著時,無數次地問自己,為了救素不相識的孩子,葬送自己的大好前程值得嗎?

  可當想起事後孩子父母無比感激的神色時,芙洛拉又覺得,就算再遇到一次,她還是會這麼做!

  那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啊!

  她不後悔。

  只是稍微有些迷茫。

  自己為首席位置已經努力了好幾年,如今一朝失去,還真不知道將來要做些什麼好。

  要隨便找個自己不感興趣的小樂團繼續彈鋼琴嗎?

  還是轉行去別的專業,嘗試探索新天地?

  芙洛拉在倫敦的出租屋內躺了兩天,最終決定還是先回老家住段時間,散散心。

  她家的老宅在英國某偏遠郊區,是一棟小型獨棟別墅。

  自從父母三年前過世之後,這棟別墅就一直空了下來,滿屋的塵土蛛網,根本無法住人。

  芙洛拉找來家政人員,讓他們先清理著,自己則前去拜訪老鄰居希爾謝一家。

  英國鄉下人煙稀少,兩戶人家說是鄰居,甚至都能在彼此的臥室窗口看見對方的別墅,但實際距離並不算近,就算是開車也要幾分鐘路程。

  芙洛拉吊著手臂,慢悠悠地在林間小路上穿梭。

  她從小就熱愛鋼琴,正好希爾謝夫人也是古典鋼琴愛好者,自然而然地,小芙洛拉就向希爾謝夫人拜師學藝,每到周末的時候,就會大包小包地帶好行李去對方家中邊住邊學。

  只是在自己迷迷糊糊的記憶中,除了希爾謝夫人曼妙絕倫的鋼琴聲之外……她總是能感受到一股陰冷潮濕的視線,蛇一般,緊緊的盯著自己。

  即便是現在想起來,都會脊背發寒。

  芙洛拉搓搓手臂,抬頭看了眼茂密樹冠,特意走到陽光處。

  她記不清楚自己跟著希爾謝夫人學了多久,只記得,有一次她不知怎麼的,突然從希爾謝豪宅的樓梯上滾落下來,摔傷了腦袋。

  父母因此大發雷霆,再也不准自己去學習鋼琴,更不准自己靠近希爾謝豪宅一步。

  再後來,父母將她送去了外地的寄宿學校讀書,她對老宅和鄰居的印像就更淺了。

  只聽說在自己離開後不久,希爾謝家的獨子就在大火中意外身亡。

  ……奇怪,希爾謝夫人有孩子嗎?

  芙洛拉一丁點印像都沒有了。那次摔傷腦袋讓她受到驚嚇,忘記了很多事。

  希爾謝豪宅就坐落在林間小路的盡頭。

  豪宅的維護修葺做得相當一般,至少從外表上看起來,和芙洛拉三年沒人住的老房子差別不大。紅頂石牆,帶著哥特式風格的高聳尖塔。爬滿圍牆的爬山虎寫著這棟古宅的故事與滄桑。

  不知怎麼的,明明是陽光普照的天氣,芙洛拉卻突然感覺到一股陰森。

  就仿佛……這座豪宅中藏匿著什麼致命危險似的。

  她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按響門鈴。

  在等待回應的時候,芙洛拉百無聊賴地四下看看,她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

  希爾謝豪宅不僅裝著門鈴,還裝著一種老式機械風鈴,在門鈴作響的同時,機械風鈴也叮當作響,牽引線不斷震動,也不知道最終將聲音傳導到什麼地方。

  芙洛拉靜靜地等了一分鐘。

  門內沒有回應。

  難道是剛剛好不在家?

  芙洛拉又試著按了一下門鈴,就在此時,她感受到一股極度陰冷的視線自頭頂上落下,像是一根長長的鋼針,從自己頸椎扎入,一直刺到心底。

  她嚇得一個激靈,快速後退幾步,下意識地抬頭望向二樓窗口的方向。

  只可惜以她的角度,除了老舊的窗棱,什麼都看不到。

  ……回去吧。

  有個聲音在心底勸說。

  芙洛拉深呼吸,正准備結束這段無疾而終的拜訪,突然,希爾謝豪宅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熟悉而和藹的希爾謝太太的身影逆著光,出現在她眼前。

  門裡人見到她時也愣了好一會兒,最終,滿是褶子的蒼老臉上擠出古怪笑容:「歡迎回來,我的小芙洛拉。進來吧。」


第2章 002狗壞很高興認識你,布拉姆斯……

  002狗壞

  記憶中的希爾謝太太面容嚴肅古板,緊抿的嘴唇透露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她總是將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比她手中的戒尺還要筆直嚴謹。

  可如今一見,芙洛拉切切實實從這位貴婦身上感受到了時間的流逝。

  她老了。

  盡管希爾謝太太依舊優雅,剪裁得體的絲綢裙裝和脖子上套戴的珍珠項鏈仍然典雅奢華,卻無法遮掩住她渾身透出的疲態。

  銀色短卷發缺乏打理,有氣無力地蓬在她頭上,襯得希爾謝太太額頭上的皺紋更加明顯。

  「冒昧前來真是打擾了。」芙洛拉禮貌微笑,在希爾謝太太側身讓開通道時,正好抬頭望向豪宅大門深處。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這裡看上去就像是……

  一口洞穴。

  幽暗,陰森,大張著嘴等待愚蠢獵物自行進入。

  又或者,它更像是一只眼睛。

  烏沉沉的。

  芙洛拉只覺得渾身上下都被看穿了。

  尤其是當兩人進門後,大門哐當一聲在她們身後自動合上,金屬卡扣鎖上的聲音在空曠豪宅中不斷傳導、回響,像是要震動起人心中每一處恐慌。

  門的「視線」似乎化為了實質,黏糊糊地站在身上,要將她洞穿。

  芙洛拉心中咯噔。

  但看著身邊希爾謝太太,又不斷自我安慰,肯定是想多了。

  當初

  來這裡學習鋼琴時,希爾謝豪宅就喜歡使用深褐色的原木風家裝,那時候自己可不覺得可怕壓抑呢,甚至還覺得特別氣派,高貴,又古早貴族風範。

  真是的,人長大了怎麼還挑剔起來了。

  芙洛拉在心中默默鄙夷自己,順手接過希爾謝太太遞來的拖鞋換上。

  「有沒有不合腳?家裡好久都沒有來客人了。」

  「不會,很舒服。我很喜歡您家的兔毛拖鞋,穿起來很暖和,腳指頭都毛茸茸的。」芙洛拉輕輕跺跺。

  熟悉親切的對話一下子將她進入豪宅後感受到的所有陰冷潮濕全部驅散,人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那些輕松愉悅的周末時光。

  「說起來不怕您笑話,當時我可盼望您能送我一雙了,每到周末晚上都穿著拖鞋扭捏的不肯走。」

  芙洛拉的聲音原本就又甜又軟,如今說起小時候的糗事,更像是在撒嬌了。

  「……是嗎?我都沒有看出來。人老了,眼神不好。一會兒你走的時候帶幾雙回去。」

  正在上樓的希爾謝太太聽到芙洛拉的話,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略微一頓,才回答,在芙洛拉要拒絕是,她又補充:「布拉姆斯這些年做了好多。鞋櫃都快放不下了。」

  「布拉姆斯?」

  「是的,我的兒子。你來之前,我們正在二樓給他念書。一起上去吧,還有可口的櫻桃蛋糕。」

  希爾謝太太示意地看向樓上,光線落在她眼中,照亮了難得的溫柔。

  緊靠著樓梯的牆壁上,懸掛著數只裝裱著鋼琴獲獎海報的相框,遠遠望去,像是一條通往輝煌藝術殿堂的道路。

  兒子?

  可是……不是聽說希爾謝家的獨子過世了嗎?

  芙洛拉努力維持臉上的尷尬笑容,心中胡亂猜測:難道是又生了一個孩子?還是領養了一位?

  難怪希爾謝太太看上去憔悴疲憊,養小朋友是挺勞神費心的。

  尤其是一個……

  芙洛拉低頭看看腳上毛茸茸的兔毛拖鞋,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是個愛做兔毛拖鞋的小可愛呢。

  可惜今天沒能給他帶禮物。

  下次吧。

  下次再來拜訪的時候,一定給小朋友帶許許多多禮物,感謝他的兔毛拖鞋。

  芙洛拉已經盤算好如何與布拉姆斯溝通——如果對方是個開朗熱情的小孩子,自己要如何如何,如果對方是個內向害羞的小孩子又要如何如何。

  她以為自己做好萬全准備,可當希爾謝太太將布拉姆斯介紹給她,並且一臉希冀地期待她衝對方打招呼時,芙洛拉的一聲「你好」還是僵硬地卡在了喉間。

  她萬萬沒有想到,所謂的「兒子」……竟然是一只人偶!

  人偶不高,看上去是以四五歲小男孩的形態塑造而成。

  一身純黑西裝精致又合身,精致的面容宛如瓷娃娃般光滑細膩,卻沒有絲毫生氣。

  烏沉沉的大眼睛鑲嵌在灰白色的臉上,空洞又怪異。

  當房間內昏黃的光線照過來時,人偶臉上陰暗交錯的光影使得它的表情看上去更加神秘莫測,叫人心悸。

  芙洛拉下意識地看向希爾謝太太。

  對方眼中的期待更濃了:「快,跟布拉姆斯打個招呼。」

  她頓了頓,似乎才反應過來芙洛拉的沉默所在,自嘲一笑:「你也知道,多年前的那場大火給我們造成了什麼傷害。」

  「可就在我們失去布拉姆斯之後不久,這孩子就來到我們身邊。」

  希爾謝太太溫柔地搭上人偶肩膀:「它又乖巧,又懂事。每每看到它,就會覺得布拉姆斯還在我們身邊。」

  這位可憐的母親一邊說,一邊輕撫著人偶柔順的頭發。

  「說聲『你好』吧,你們會相處的很好的。」

  「……很高興認識你,布拉姆斯。」

  盡管有一肚子困惑,比如人偶到底是怎麼能做兔毛拖鞋的,但芙洛拉清楚現在不是咄咄追問的好時機。

  她單膝跪在毛毯上,與椅子上的人偶視線平齊,牽著它的手,看著它的雙眼認真微笑打招呼。

  當手指輕輕觸碰到人偶的肌膚時,一陣冰冷而堅硬的觸感瞬間襲來。

  完全沒有人類肌膚的柔軟和彈性,是一種類似瓷器的冰冷和光滑。

  甚至……帶著一種鱗片類生物的危險。

  芙洛拉又感受到了進入豪宅後的那種被窺視感。

  她無法分辨視線從何而來,可能是身後,又或者是側方,甚至可能是頭頂。視線像是綿綿蛛網,無所不在地困住她。

  連呼吸都變得粘滯起來。

  「布拉姆斯,芙洛拉在向你問好呢。不回應是不禮貌的小孩子哦!」

  芙洛拉聽到希爾謝太太的調笑,她也禮貌地揚揚唇角,卻並不認為眼前的小人偶能給出什麼回應。

  正准備站起身,突然,急促的鈴聲由遠及近!

  就像是一種特別的招呼!

  她猛地抬頭,視線撞進希爾謝太太意味深長的笑容中:

  「你看,我就知道布拉姆斯會喜歡你的。」


第3章 003壞心眼小狗小人偶表達喜歡的……

  003壞心眼小狗

  荒唐。

  人偶怎麼可能有自己的思想?

  這是芙洛拉心中升起的第一個念頭。

  即便是她從善如流地坐下,陪著希爾謝太太聊天、喝茶,這個念頭也一直沒有消散。甚至還隨著她不斷看向人偶而持續性蔓延。

  它就那樣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側臉看向芙洛拉的方向。

  無論芙洛拉何時抬頭,都會與它視線交互。

  說是視線,也不准確,畢竟它空洞洞的雙眼並沒有任何生機,它只是直勾勾的、沒有任何感情波瀾地盯過來,卻也足以讓人不寒而栗。

  周圍的環境都因為它詭異的注視而變得凝重。

  芙洛拉只覺得喉嚨裡長了一只小手,不斷抓撓,連手中紅茶都難以下咽。

  就在她坐立不安地思考如何提出離開時,希爾謝太太突然開口:

  「你好像太緊張了,但布拉姆斯真的是個非常可愛的孩子。或許你們該多接觸接觸。想抱抱他嗎?」

  「……啊?」

  芙洛拉還沒來得及拒絕,對方就伸手攬起人偶走向她。

  「我、我可能不太方便……」芙洛拉揚揚自己打著石膏的左手。

  但希爾謝太太相當強硬,就和小時候她教授鋼琴時一般不容置疑:「只要你別亂動,沒事的。」

  芙洛拉不知道自己在希爾謝太太的眼中是否也只是個可以隨意擺弄的人偶,對方不由分說,將人偶按坐在她的腿上,又拉過她僵硬的手臂環抱住對方。

  做完這一切,希爾謝太太雙手合十,臉上滿是打扮好了洋娃娃的欣慰:「你看,這不就很好嘛?」

  不好。

  一點都不好。

  芙洛拉只覺得氣管都被人死死捏住,呼吸都變得困難。

  大腿隔著衣料都能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涼意和恐懼,她總有一種錯覺,仿佛眼前的人偶是活的,下一秒就會做出讓人意想不到的可怕舉動!

  「你有失去過最真愛的東西,然後又失而復得的經歷嗎?」

  她突然聽到希爾謝太太的哽咽。

  「我知道這很奇怪,但我沒辦法再失去唯一的孩子。」

  說來也怪,當希爾謝太太摩挲著人偶頭發的時候,芙洛拉環抱著人偶的手突然感受到了一絲溫度。

  那種陰冷冰涼的窒息感隨即消散。

  一位中年喪子的母親,將所有哀思都寄托在人偶身上,並非是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

  或許……

  芙洛拉低頭看看懷中的布拉姆斯,心中微嘆,或許只是這只小人偶與人類太過相似,才讓她產生了類似恐怖谷的效應吧。

  所謂的恐怖谷效應,指的就是當人偶或機器人的外形動作非常像人類,但又存在許多不自然的細節,比如僵硬的動作,呆滯的眼神,不真實的皮膚觸感等等,就會讓人類本能地產生反感ヾ。

  人類大腦會習慣於識別真實人類的表情動作,所以當看到這種似是而非物體時,大腦預期和實際感知之間的差異就導致不安和恐懼。

  意識到這一點,芙洛拉微微放下心來,她強行壓下心中的不適,也學著希爾謝太太的樣子,勉力抬起左手,蹭蹭布拉姆斯的額發。

  叮。叮叮。

  鈴聲又響了起來。

  籠罩在房間中的陰霾都被清脆鈴聲驅散。

  希爾謝太太滿臉驚喜:「布拉姆斯真的很喜歡你。我從來沒見到他對任何人表現出這樣的熱情。」

  「……是嗎?」

  芙洛拉有過不少追求者,也在貓貓狗狗中人氣極高,可被一只人偶表達喜歡,這還是從未有過的新奇體驗。

  「他是怎麼觸發鈴聲的?是有什麼機制嗎?」芙洛拉摸摸布拉姆斯的肚子,懷疑裡面藏著什麼機關。

  「那可是他的小秘密,不會那麼輕易告訴你的,我的小芙洛拉。紅茶沒了,我再去泡一壺。」

  ……

  放下對人偶的芥蒂,之後的聊天總算是正常了許多。芙洛拉和希爾謝太太抱怨倫敦的天氣,遺憾自己意外車禍錯失鋼琴首席,也聽她講述這些年和人偶相處的點點滴滴。

  「嗯∼聽起來你可真是個乖寶寶。」當聽到曾經有小偷企圖侵入豪宅,而布拉姆斯及時發出警報的故事時,芙洛拉沒再去追究故事中的不合理性,而是在小人偶頭上輕輕一啄。

  還沒等她繼續誇獎幾句,一聲急促的[叮]又在房中響起。

  似乎帶著喜悅、羞澀、和抑制不住的激動。

  芙洛拉:「……」

  小人偶表達喜歡的方式還挺別致哦。

  黃昏時分,芙洛拉估算著家政工人應該差不多整理好了老宅,便提出告別,就算希爾謝太太再三挽留,她也依然堅持。

  「那好吧,記得常來玩。」希爾謝太太從她懷中接過布拉姆斯,輕輕拍著小人偶的後背,就像是在安撫一個真正的小朋友一般。

  芙洛拉也沒打斷她們母子情深,點點頭,表示不用送,她自己下樓就好。

  然而,一分鐘後。

  芙洛拉又局促地回到二樓,頗有些踟躕地開口:「希爾謝太太,剛剛……是有家政工人來過?還是別的什麼?我放在門口的鞋子不見了。」

  希爾謝太太也愣了好一會兒,似乎完全沒有預料到這種偏遠鄉下竟然還有偷鞋賊。

  良久,她反應過來,偏頭看向懷中的布拉姆斯:「是你在和芙洛拉小姐開玩笑嗎?快把鞋子還給人家。聽到了就響鈴。」

  鈴紋絲不動。

  房間內寂靜到尷尬。

  芙洛拉:「……?」

  雖然她不明白布拉姆斯只是個人偶,還一直和她們在房間內聊天,怎麼會偷走她的鞋,但既然希爾謝太太如此認為,她也只好看向對方撒嬌般的祈求:「是討厭我才偷走鞋子嗎?我做錯什麼了嗎?」

  鈴依然沒有動。

  只是空氣中似乎多了幾分惱怒的意味。

  芙洛拉不明所以,正准備教育布拉姆斯做個尊敬姐姐的好孩子,突然靈光一閃,想到某種可能。

  在她看過的某本漫畫中有提到,有些小朋友小動物非常聰明,知道人類只有穿上鞋子才會行走,所以,當他們不希望自己喜歡的人類離開時,就會偷偷藏起人類的鞋子,企圖用這種方法,將喜歡的人困在自己身邊。

  哦豁,原來屋子裡藏著只壞心眼小狗呢?!

  想明白這一點,芙洛拉噗嗤一聲笑出來。

  她原本就長得甜美嬌俏,笑起來的樣子更像是沾染糖霜的小蛋糕,可口誘人。

  她半蹲下來,雙手撐著膝蓋與布拉姆斯平視:「是因為想讓我留下來,才偷走鞋子的嗎?」

  這一次,鈴動了。

  輕微一聲叮鈴,像是描述著某些不敢與外人道的心事。

  芙洛拉沒有去看希爾謝太太的詫異,也沒有責怪布拉姆斯的調皮,一雙綠寶石般的眼眸更加通透溫柔:「可我得回家了呀寶貝,把鞋子還給我,以後我再來看你,好嗎?」

  鈴不動。

  「我保證我會常來的。」

  鈴不動。

  「……就這麼不想我走嗎?可是我呀……我不喜歡調皮搗蛋的孩子。你要乖呀,我喜歡乖乖的孩子哦,布拉姆斯。」

  芙洛拉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味,像是一根無形的鉤子,撩撥著神經,鉤動心中最隱秘的角落。

  當她眯眼笑著又輕輕吻上人偶額頭時。

  鈴,動了。


第4章 004小狗會咬人你很喜歡她?……

  004小狗會咬人

  得到了小人偶的承諾,芙洛拉再下樓查看,果然看到自己的鞋子整整齊齊地擺在門口。

  就連一路上沾染的灰塵都被擦得干干淨淨。

  小家伙還怪可愛的。

  離開希爾謝豪宅的時候,也不知是觸碰到了什麼,古老的機械風鈴又叮當作響,無處不在的窺視感也隨之而來。

  芙洛拉哭笑不得地抬頭看向二樓窗口,果然,希爾謝太太正抱著布拉姆斯人偶站在窗邊,望向她。

  與她視線對上時,希爾謝太太還抓著人偶手臂晃了晃,似是在向她告別。

  「拜拜!下次來會給你帶禮物的!」芙洛拉也揮手致意。

  她的意識,或者說,她對希爾謝豪宅中視線的認知僅限於此,所以也就沒有注意到,在希爾謝太太相鄰窗口的陰暗處,同樣站著一個高大的黑影。

  那是一個穿著墨綠色針織開衫的男人,老舊又不太合身的開衫松松垮垮地掛在他高大身軀上,本就深沉的顏色在光影的映照下顯得更為幽暗。

  最怪異的是他的面容完全被一張瓷質面具遮蓋,面具在歲月的侵蝕下呈現出一種壓抑的灰,唯一沒有被面具遮蓋的赤銅色眼眸冷得像是質地堅硬的金屬。

  就像是深山樹林陰翳下游走的蛇。

  蘊含著力量的身軀在枯枝敗葉間若隱若現,鱗片是危險的,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誘人魅力,在黑暗中誘惑著獵物靠近,卻又讓人在接近的瞬間心生恐懼。

  「……你很喜歡她?」希爾謝太太將人偶往懷中攬了攬,聲音極輕。

  像是害怕驚醒了猛獸。

  戴著面具的男人沒有動,只是整座豪宅的鈴鐺全部晃動起來!

  ……

  回到家,家政工人剛好完成全部的掃除工作。

  房子雖然被打掃得干干淨淨,卻總有股常年無人居住的陳舊味兒。

  「如果您需要,我們這裡也有些空氣清新劑推薦。」

  芙洛拉雇佣的家政工人是一對兄弟,機靈的弟弟在看到芙洛拉擰著眉頭打開窗戶時,迅速從包裡掏出一疊宣傳單。

  芙洛拉掃了兩眼,收下,注意力又被窗戶外隱約可見的希爾謝豪宅吸引:「那邊的窗戶邊……是不是有個人影?」

  「人影?」家政工弟弟立即湊了過來。

  芙洛拉被他的行為嚇得立即後退半步,手也不自覺地握了握。

  安全社交距離驟然被人入侵,芙洛拉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要警戒起來,尤其是對方的姿勢,讓她感覺非常不適。

  要是自己晚後退一步,就要被貼上胸口。

  可對方面色如常,似乎對剛才的意外毫無察覺:「我沒看到什麼人影。隔得那麼遠,或許是看錯了。」

  「不過這房子外的山毛櫸是該修剪了,我和哥哥技術很好,怎麼樣,周末再雇佣我們一次?或許我們可以找個小酒館,一邊嘗嘗這邊的鄉間美食,一邊討論佣金和方案。」

  芙洛拉又不放心地看了看希爾謝豪宅方向,才轉過頭,勉強扯起嘴角:「再說吧。」

  驗收完畢,芙洛拉客氣地送走了兩位過於熱情的家政工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芙洛拉總覺得對方話裡話外除了想向自己推銷家裝產品之外,還想約自己出去玩。

  就算是在平時,她也不會考慮和第一次見面,甚至沒有說過幾句話的男孩一起玩,更別說是剛弄丟了工作和夢想的現在。

  她只想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天色很快就暗淡下來。

  芙洛拉雖然獨居多年,可在料理生活上一向苦手,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料理也就是用面包片抹點果醬。

  她掏出從倫敦帶來的瓶瓶罐罐擺在最順手的地方,望著一排的蘋果醬、草莓醬、羅勒醬、番茄醬……芙洛拉嘆息一聲:「靠你們救命了。」

  抹好果醬,她端起餐盤回到二樓臥房,盤腿看起電視。

  鄉村地帶能接收到的頻道相當有限,芙洛拉連換了幾個,不是新聞就是恐怖片,一個能下飯的都沒有。

  尤其是當看到連環殺手站在陰暗處,凝視主角所在之處時,芙洛拉更是沒來由地感受到一股壓抑感。

  有一道目光在盯著自己。

  如同冰冷的觸手,

  陰冷,潮濕,黏膩,從不知名角落游向她,爬上她,勒緊她。

  避無可避,逃無可逃,讓人窒息。

  她猛地躥起來,拉緊窗簾。

  她又下意識地看向希爾謝豪宅。

  直覺告訴她,窺視的視線就是從那邊傳來的。

  豪宅漆黑一片,沒有任何一個窗口亮著燈光,平靜安寧,不見任何異常。

  芙洛拉緊繃的神經放松了一些,攥緊窗簾的直接也不再發白,手腕輕輕一轉,拉上窗簾最後一絲縫隙。

  可就在她松懈的瞬間,強烈的危險感卻從身後迅速湧來!

  芙洛拉感覺到一雙冰冷的手蛇一樣搭上她的肩膀,又慢慢滑動到脖頸,尖銳指甲不斷刮著自己的肌膚,找准最薄弱的點,用力刺入——

  「滾開!」

  芙洛拉也不知自己哪兒來的勇氣和力量,猛地抄起窗邊的擺件快速回頭,打算給裝神弄鬼的家伙好好來上一記,可眼前卻是熟悉又空蕩的房間。

  干靜、整潔,沒有任何入侵者存在的痕跡。

  只有電視機還在盡職盡責的播放著恐怖片,暗中窺視的連環凶手第一次走入光線中,手起刀落帶走滿臉驚恐的女孩。

  ……是自己想多了嗎?

  果然,最近狀態太差,又在獨處時看到恐怖片產生錯覺了吧。

  疑神疑鬼的,自己嚇自己。

  芙洛拉搖搖頭,關掉電視,順手拿了睡衣,打算泡個熱水澡好好放松緊張神經。

  經過剛才的一驚一乍,芙洛拉已經全身心放松下來,因此,在收拾衣物時,並沒有注意到衣櫥旁極為不起眼的小紅點。

  她挽著浴袍,盤起頭發,哼著小曲去了浴室。

  ……

  與此同時,附近某間鄉村酒館中。

  家政工弟弟喝得滿身酒氣,正和酒吧老板吹噓著今天的獵物。

  「那倫敦妞長得可正了,聲音又嬌,要是能弄到床|上,保證帶勁到你一整天都不想下地。」

  老板勾起猥瑣笑容,給他續杯:「你們搞她的時候也讓我嘗嘗?」

  「放心,少不了你的。那種小妞最怕的就是壞了名聲,只要把偷拍的照片往她臉上一甩,再漂亮的女人都得任我們擺布?」

  家政工弟弟眼神迷離地看向身旁空了許久的位置:「去地窖拿酒要這麼久嗎?」

  「怕是在地窖裡看好東西吧?」

  酒吧老板和家政工弟弟相視一笑,作為「同道中人」,他們可太懂窺視的刺激感了。

  精挑細選的獵物毫無防備的在鏡頭前脫下衣服,鮮花一樣嬌嫩的身體任由他們肆無忌憚的打量評價意|淫,簡直讓他們爽得欲罷不能。比葉子還叫人上癮。

  當即,酒吧老板就忍不住催促著,要和兄弟二人一起欣賞欣賞即將成為三人獵物的美人。

  兩人遠離酒吧喧囂,一路前往酒吧最隱蔽的藏酒地窖。

  濃郁的酒香遮掩了一絲不尋常的氣味,醉醺醺的二人徑直走向酒窖最深處的房間,伸手一推沙發上似乎看雪花電視屏看到出神的男人。

  直到對方軟綿綿地倒下去,兩人才從混沌酒意中察覺到怪異。

  可是……

  晚了!

  身後勁風襲來!酒吧老板和家政工弟弟最後看到的景像便是一抹陰暗幽深的墨綠,和兩團足以燃盡地獄的赤銅色火焰。


第5章 005偷果醬小狗這裡太危險,必須……

  005偷果醬小狗

  恰到好處的熱水泡得芙洛拉骨頭都酥了。

  甜杏仁精油、牛奶和柑橘香薰營造的環境氛圍給她帶來了近段時間難得的悠閑享受。

  好像一切煩惱都被暫時遺忘,任何事情都無需她費神勞力。

  直到人泡得昏昏沉沉,肚子也有些餓了,芙洛拉才關掉音樂,隨手扯了一條毛巾裹好自己,走向廚房覓食。

  手指在眾多果醬上點兵點將,她依然拿起方才選擇過的藍莓醬。

  一擰,沒擰開。

  芙洛拉:「?」

  自己剛才有擰得這麼緊嗎?

  還是說……

  她低頭看手:難道是手上有水,擰蓋子打滑?

  芙洛拉撩起毛巾一角,抱住藍莓醬瓶蓋,咬著下唇使勁兒一擰——這下好了。

  馥郁果香立即撲鼻而來,誘得芙洛拉唇角又飛揚起來。

  她迅速塗抹好果醬,又搖頭晃腦地回臥室看恐怖電影了。

  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電視裡驚悚緊張的情節上,完全沒注意到,在她離開後,廚房門緩緩被風關閉,一抹深綠從陰影中浮現出。

  蒼白的面具上沾染著紅褐色圓點,似乎是噴濺上去後干涸的血液。

  赤銅色眸子望著芙洛拉離開的方向好一會兒——盡管視野完全被廚房門阻斷,那人卻僵硬地慢慢抬頭,近乎貪婪地嗅著她殘留在空氣中的味道。

  柑橘、甜杏仁、牛奶……每一種成分都讓他喉嚨發干發澀。

  那人修長的手指在芙洛拉敲過的果醬瓶上一一撫過,肌膚蒼白,像是許久沒有見過陽光似的。

  當手指觸碰到藍莓醬時,他仿佛被電了一下,猛地縮了一下,才重新抓起,輕手輕腳擰開,沾了一點。

  果醬柔軟黏膩又濕潤,他小心翼翼地揭開面具一角,舔舔手指。

  很甜。

  ……

  英國鄉下沒什麼娛樂活動,信號也差得可怕,幸好有窗外美景和新鮮空氣相伴,芙洛拉也能自我安慰是避開城市喧囂浮華,來體驗一段隱士高人的慢生活。

  除了最近總能感受到若有若無的窺視感外,唯一的困擾就是——才過了不到一周,面包片就不夠吃了。

  得換點口味啊……藍莓醬再喜歡也會膩味的。

  芙洛拉決定天黑之前去附近唯一的超市購買一批速食囤貨,她正絞盡腦汁寫購物清單,卻突然聽到樓下門鈴響起。

  ……好像除了希爾謝夫人,自己在附近就沒有熟人了吧?

  芙洛拉滿臉困惑,卻還是隨手放開紙筆,下樓開門。

  她萬萬沒想到,門外竟然站著一男一女兩位警探。

  對方走過基礎程序後,開門見山問她:「芙洛拉小姐?您前些天雇佣了家政工兄弟?」

  「……是。」芙洛拉隱隱有不好的預感,「他們犯事了?」

  她下意識就想到家政工弟弟油嘴滑舌的模樣,能引得警探上門走訪,看來對方犯的事兒還不小。

  「請您指認一下是這兩個人嗎?」女警說著從文件袋中掏出一張照片。

  芙洛拉不疑有他,微微上前一步伸手接過。

  無比殘酷的血|腥屍體畫面就這麼毫無防備地擠進眼中,芙洛拉只覺得太陽穴附近的血管砰砰直跳,腦瓜子嗡嗡的。

  像是有誰對准她的胃來了一拳。

  盡管裡面沒有任何內容物,芙洛拉還是下意識地捂著嘴干嘔起來。

  兩位警探對視一眼,從她手中抽走照片。

  「抱歉,讓你受到刺激。重新自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警局的側寫師,他擅長從人類的細微表情和動作分辨凶手。」

  很顯然,從目前展現的細節來看,芙洛拉和家政工兄弟以及酒吧老板的死亡並無關系,甚至絲毫不知情。

  ——真正的凶手或許會偽裝成對他們的死亡一無所知的模樣,但陡然看到死亡照片時的生理反應卻是難以模仿的。

  「可以進你的房間看看嗎?」

  警探告訴芙洛拉,家政工兄弟可能死於復仇:他們會借助家政工身份,在幫助雇主做房屋清潔時,偷偷在年輕女性房間中裝置攝像頭,並利用偷拍得到的畫面對多名女性進行侵害,勒索,還將這些錄像放在不法網站上售賣。

  酒吧老板也是幫凶之一。

  芙洛拉頭皮發麻,一陣寒意順著腳底直衝天靈蓋!

  她瞬間想到了最近幾天若有若無的被窺視感,趕緊將兩位警探請進屋內,告知他們自己的不安。

  可在聽完芙洛拉的描述後,兩位警探臉上閃過一絲迷茫。

  「這幾天都有?你確定?」

  「可是經過法醫屍檢,家政工兄弟在完成你的雇佣任務後幾個小時就被人殺害了。並且他們的『收藏品』中沒有你的偷拍影像。我們有理由懷疑是你的雇佣太臨時,他們倉促之下沒有『做好准備』。」

  話雖如此,兩位警探還是盡職盡責的幫芙洛拉仔細檢查一遍房子的各個角落。

  尤其是臥室、盥洗室之類的、安裝攝像頭的「高危地點」,更是一寸寸地排查過去。

  確認的確沒有異樣,才叮囑了芙洛拉幾句,匆匆離開。

  芙洛拉站在門邊,看著警車尾燈消失在夜色中,一直緊繃的肩膀才無力地塌下來,關好門,整個人倚著門板坐下,使不上一丁點力氣。

  這都是些什麼事啊?!

  她的心在激烈地狂跳。

  有對自己竟然招攬兩名惡魔進門的後怕;

  也有他們還沒來得及傷害自己就下了地獄的慶幸;

  當然,更多的是困惑和畏懼:如果家政工兩兄弟並沒有在她房間安裝攝像頭、也在離開她家當日就死亡,那最近幾天自己感受到的窺視,到底從何而來?

  不行。

  不能再住了。

  這裡太危險,荒無人煙,離鬧市又遠,信號還差,若是自己真遇到點什麼危險,報警都來不及。

  必須走!

  也不知坐了多久,芙洛拉突然振作起來,她迅速衝回臥室,顧不上自己吊著的左臂,快速拉出行李箱,將自己才收拾好的物件一一整理回去。

  衣服、手機、電腦……剛剛寫清單用的紙筆呢?

  筆還在,紙飛去哪個角落了?

  算了,不管。

  她一直忙碌到後半夜,整個人都被疲倦反復抽打,眼皮上仿佛吊著石塊,拼命垂落,嘴巴又像是被小惡魔拿三叉戟頂著,不住打著呵欠。

  先睡吧,明天再整理。

  芙洛拉強撐著困意,重新反鎖一遍門窗,這才往床上一倒,臣服於困意。

  次日,芙洛拉是被赤紅的光線刺醒的。

  她下意識抬手遮眼,手臂上殘留的酸痛讓她忍不住「嘶」了一聲。可等她迷迷糊糊地掀開眼皮,眼前的一幕卻讓她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天花板、地板、窗戶、窗簾、書櫃……

  房間內所有目光所及的地方,全都用紅色顏料寫著:

  【騙子】


第6章 006小狗在身邊一個人的房間內,……

  006小狗在身邊

  芙洛拉心髒猛地一縮,恐懼瞬間如潮水般將她淹沒,僅有的一丁點惺忪睡意都在這一瞬間消失殆盡。

  她下意識地縮成一團,蜷在床腳遠離這個恐怖的場景。

  她快速拉過毛毯,緊緊裹住自己,想從毛絨的觸感中獲得一些安慰。

  ……什麼東西?

  這是誰干的?

  難道是家政工兩兄弟的靈魂?!

  她慌張地從床上跳下來,腳步踉蹌,差點摔倒。眼神不斷在鮮紅的字母上掃射著,想找出詭異事件的源頭。

  芙洛拉艱難地咽了咽,深呼吸好幾下,才顫巍巍地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牆上的液體。

  是黏膩的觸感。

  她觸電一般迅速抽回手,她辨認出來了……是果醬。

  她親自從倫敦帶來的果醬。

  到底是誰?想干嘛?

  【騙子】指的是她?可……

  芙洛拉雖然並非什麼道德感極高的聖母,但也絕對沒有做出任何過分到需要被人入室使用這種恐怖手段教訓的事情!

  她一只手抓起昨天放在床邊防身的擺件,另一只手顫抖地去摸手機想要報警,卻發現,該死的,最需要它的時候它一點信號都沒有!

  家中固定電話還沒來得及繳費,芙洛拉焦慮地環顧一圈,最終視線定格在窗外遠處的希爾謝豪宅上。

  對,希爾謝太太那裡一定會有固定電話!

  事不宜遲,芙洛拉甚至連睡衣都來不及更換,抄起防身擺件就衝向希爾謝豪宅。

  十來分鐘的距離硬是被她跑成了百米衝刺。

  按下門鈴後,芙洛拉雙腿發軟,幾乎沒有任何站立的力氣,只能雙手撐在膝蓋上不斷大口喘息。

  活像是個溺水的可憐人。

  「……小芙洛拉?怎麼了?快進來快進來!」

  希爾謝太太和芙洛拉前些天未曾見到的希爾謝先生被急促門鈴驚醒,在看到狼狽的鄰居時,也是大吃一驚,趕緊將她拉到沙發上,給她端來熱茶和甜點。

  芙洛拉沒有心情享用:「我想借用您家的固定電話……報警。」

  她捧著熱茶,不斷狂跳的心髒在熟人氣息的安撫下稍微平靜下來,快速講述自己這兩天的遭遇,以及昨晚房間中突然出現的恐怖怪事。

  「我住不下去了……我要回倫敦。不、不對,我要先報警,把那個用果醬在我房間裡寫字的混蛋抓起來!」

  芙洛拉驚恐得有些語無倫次,也就沒有注意到,希爾謝夫婦對視一眼的意味深長。

  「我們這裡電話線信號也不好,這樣,我們先去你家看看,順便把你的行李拿過來。這幾天你先在我們家住下,怎麼樣?家裡人多,就算真有壞人,那家伙也不敢進來。」

  「可是……」芙洛拉還想再說點什麼,希爾謝太太卻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雖溫柔,態度卻是強硬的。

  芙洛拉只覺得一瞬間回到了小時候,跟著希爾謝太太學琴,她是那麼強勢,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讓自己放棄所有抵抗。

  如今過了這麼些年,兩人之間的食物鏈等級依舊沒有任何改變。

  「那……那你們小心。萬一……那壞人還沒走。」

  「要是壞人還沒走,我們就給他來上一槍。」

  希爾謝先生是個精神矍鑠的老頭兒,他樂呵呵地從牆上取下獵槍,拍拍胸脯,一副老頭子還寶刀未老的可靠模樣。

  隨著二人離開,房間內再度安靜下來。

  或者說,死寂。

  深色實木裝潢仿佛自帶吸音效果,整個房間中只剩下秒針滴答走動的白噪音,再不然,就是陳年木地板發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沒事的沒事的。

  芙洛拉在心中寬慰自己。

  希爾謝豪宅裡只有兩位老人,木地板會發出聲響完全是熱脹冷縮的物理現像,是有科學依據的。

  壞人不可能會跟隨自己進入希爾謝豪宅。

  可即便她不斷加強自己的心理暗示,某種窺視感依舊如跗骨之蛆般讓她心神難安。

  到底是誰?!

  她小心翼翼地挪下沙發,鑽心疼痛和冰涼觸感一起襲來——芙洛拉這才發現,自己在急速奔馳過程中,跑掉了一只拖鞋。

  腳底板和腳踝部分都被路上的碎石雜草磨破,汩汩地淌著血。

  芙洛拉:「……」

  真是絕了。

  手上腳上都掛了彩,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去床上癱著了?

  先治傷吧。

  芙洛拉一瘸一拐地挪到水池旁清洗好傷口,在試圖找些消炎藥時,冷不丁和一雙空洞冷漠的視線對上。

  她先是一驚,在看清楚對方模樣後,才松懈下來。

  是人偶布拉姆斯。

  小家伙安靜地坐在餐廳椅子上,反射著幽光的白瓷臉龐正面無表情地盯著芙洛拉的方向。空洞的大眼珠子裡沒有任何感情。

  窺視感的來源找到了。

  「原來是你啊……」芙洛拉松了口氣,她原本想要把人偶腦袋轉過去,別讓這家伙的詭異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可在凝視布拉姆斯的時候,芙洛拉又感覺……

  對方似乎不是在看著自己。

  而是在看著置物櫃的方向。

  她心有所感,順著小家伙的視線看過去,那裡放著的竟然是醫療急救箱?!

  芙洛拉猛地轉回頭,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布拉姆斯看了許久。

  「……是你嗎?在幫我找醫療箱?」芙洛拉自己都沒有察覺,她的聲音不自覺地夾了起來,像是在哄一個真正的小孩子。

  小人偶不吭聲。

  芙洛拉等了一會兒。

  屋內也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鈴聲響動。

  ……也是。自己在想什麼呢。

  一個人偶怎麼可能給自己指引方向,甚至聽懂她的詢問並做出回應?

  前兩天聽到的鈴聲想必是希爾謝太太玩弄的小把戲。

  一位母親為了維持離世孩子仍在身邊的假像,是有可能做出各種無法理喻的行為的。

  芙洛拉已經認定布拉姆斯就是個普通的白瓷人偶,只不過,經歷這件事後,她對於小人偶的恐怖谷感覺減退了不少。

  處理腳上傷口時,甚至將小家伙抱到了自己身邊。

  一邊塗著藥水,一邊嬌聲抱怨:「最近發生太多事了……這裡真是不安全。我都忘了要給你帶禮物了……嘶,好痛。」

  芙洛拉絮絮叨叨的,將近日來窩在心中的委屈一股腦兒的都說給小人偶聽。

  她沒有傾訴的對像,也不太好

  意思和陌生人講述自己的不安,可當面對一只小人偶時,話匣子就全打開了。

  就算把秘密講給小人偶聽,它也只能爛在肚子裡。

  難道還能四處給自己宣揚不成?

  她講述的過於投入,時不時手還在半空揮舞著,試圖復刻當時的抓狂心情。

  絲毫沒有留意到,原本只是一個人的房間內,多出了另一個人的呼吸。


第7章 007群眾當中有壞人我想跟你睡。……

  007群眾當中有壞人

  芙洛拉打了個激靈。

  又來了。

  那種如影隨形的被凝視感。

  她原本以為那股視線不過是被小人偶盯著時產生的錯覺,可小人偶如今就在自己眼前,視線卻像是剔骨刀一般,從她背後刺入,順著她的脊椎一點點刮著,就仿佛她是屠宰場中任人魚肉的動物!

  到底是什麼東西?!

  為什麼在自己家中能感覺到,她逃到希爾謝豪宅了依舊存在?!

  難道是……幽靈?鬼魂?

  可……可就算是這些超自然物種,自家老宅裡的幽靈也該是自己的父母啊!哪有父母會這樣對待女兒的!

  就在芙洛拉心神不寧時,大門處響起的開關門聲徹底驚醒了她。

  是希爾謝夫婦回來了!

  粘黏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周圍的空氣似乎又恢復了溫度。

  芙洛拉顧不上腳上傷口,三兩步衝下樓,滿臉希冀:「怎麼樣?我的房子……」

  希爾謝夫婦對視一眼,搖搖頭。

  「小芙洛拉,你來。」希爾謝太太滿臉嚴肅,她攬過芙洛拉,語氣無比鄭重,就好像要告訴她涉及生死存亡的秘密似的。

  當路過沙發時,希爾謝太太看了一眼,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芙洛拉還以為她是在意自己動了醫療急救箱,立即致歉地收拾凌亂桌面:「抱歉,我不是故意……」

  「你和布拉姆斯相處的不錯?」沒想到,希爾謝太太卻沒有計較醫療箱的事,反而上前抱起小人偶,笑著看向芙洛拉。

  哪有不錯?

  ……剛開始這小子還把我嚇了個半死呢。

  芙洛拉心中默默吐槽,可當一抬眼,和趴在希爾謝太太肩膀上的小人偶視線對上時,她又想起之前與小家伙絮絮叨叨分享秘密的場景。

  「嗯……我剛才很害怕,有這……」「人偶」的單詞差點脫口而出,還好芙洛拉及時反應過來,改口道,「有這孩子在身邊,我安心不少。」

  「那可真不錯。」希爾謝太太領著芙洛拉來到一間兒童房——說是兒童房,但這裡的裝潢與豪宅中其他房間並無二致,都是高檔又壓抑的深色實木結構,只不過桌上、櫃子裡,拜訪的都是各種人偶玩具。

  芙洛拉看了一眼窗外,從這間房間的窗戶,剛好可以看到不遠處屬於她的老宅。

  「這是布拉姆斯的房間。」希爾謝太太安頓好小人偶,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芙洛拉坐下。

  隨後,她像是害怕驚擾了什麼似的,壓低聲音:「我可憐的孩子,接下來的話你一定要認真聽。是關於你家老宅的事情。你惹上大麻煩了。」

  芙洛拉心中一緊,連忙追問:「怎麼?」

  「關於你家老宅裡的東西……那東西不是人。」希爾謝太太雙手不斷搓著,面露不安。

  不是人。

  果然。

  若是在平時,芙洛拉只覺得荒謬,甚至會立即從希爾謝太太踟躕猶豫的神色中看出蹊蹺,可在經歷了剛才的事件和猜測後,芙洛拉第一反應不是「開什麼玩笑」,而是「果然如此」。

  「是家政工兄弟的鬼魂纏上我了嗎?可我明明是受害者,他們被殺和我有什麼關系?!」

  「有人被殺了?!」希爾謝太太看上去比芙洛拉更錯愕。

  她狠狠瞪了一眼小人偶,顧不上奇怪為什麼芙洛拉瞬間就接受了「幽靈」的說法,反倒是催促她趕緊講講家政工兄弟被殺事件。

  聽完芙洛拉的講述,希爾謝太太渾身的炸毛才重新軟和下來,沉默良久:「不是他們。那兩個小臭蟲還掀不起浪花。」

  「芙洛拉,你聽說過『胡毒』嗎?」

  她言語中的單詞有些生僻,芙洛拉重復一遍:「您是說『巫毒』?」

  「不,是『胡毒』。」

  「『胡毒』和『巫毒』一樣,都是起源於非洲的原始信仰,傳入歐洲後雜糅了天主教和基督教,形成了一種全新的信仰。但『巫毒』更像是一種宗教,『胡毒』則偏向於黑魔法。」

  說到這裡,希爾謝太太停頓片刻,臉色更加陰沉。

  她遙遙一指窗外:「在九十年前,你家的古宅屬於白人銀行家索普。因為不滿家中的黑人佣人教習孩子『胡毒』巫術,索普和他的伙伴們在家中動用私刑,將他們吊起來活活燒死。」

  「從此,經常有人會在夜間看到黑人夫婦的鬼魂飄蕩,聲稱要對房子的主人進行報復。而『騙子』就是他們最常用的字眼——他們認為所謂的雇佣不過是用來掩蓋謀殺的欺騙。」

  「可是……我又沒有傷害他們。」芙洛拉突然想到自己的父母也是在老宅過世,聲音尖銳起來,「那我的父母?也是他們害的?」

  希爾謝太太搖頭:「應該不是,沒有聽你父母說起過宅子裡有異常。或許幽靈也會挑人欺負,也或許是你最近受傷,心情壓抑,容易招惹髒東西。」

  ……說得也是。

  確實是電視裡常聽聞的道理:

  若是一個人持續處於低迷磁場,就會被不干淨的髒東西尾隨。

  相反的,若是有人一直保持旺盛精力,連魔鬼都不敢覬覦她的身體。

  「那我要怎麼做?報警有用嗎?或者……請神父來驅魔?」

  「神父是必須請的。」希爾謝太太自然而然地忽略了芙洛拉報警的請求,「我家還有空客房,你先住著。那些幽靈不會來我這裡,我們家很安全。」

  「……可我已經感受到了。」芙洛拉小聲囁嚅。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芙洛拉仿佛看到希爾謝太太翻了個白眼,又瞪了一眼小人偶。

  好一會兒,她才繼續開口:「我可憐的小芙洛拉,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你要記住,『胡毒』巫術只要不相信,就不會有功效。」

  「只要你不相信,它就不存在。」

  ……

  夜晚。

  芙洛拉睡在陌生的客房滿腦子都是希爾謝太太的話。

  ——只要不相信,它就不存在。

  真的嗎?可是,她為什麼能越來越清晰的感受到那股視線?

  甚至能從牆壁中聽到腳步和呼吸聲?

  真的都是自己的錯覺?

  黑人夫婦的幽靈並沒有跟到豪宅中來?

  芙洛拉只覺得頭皮一陣陣發麻,盡管裹著被子,肌膚依然察覺到涼意。就連窗外的毛山櫸枝葉都顯得如此光怪陸離。

  她亮起燈,在床上呆呆坐了好一會兒。

  最後,她抿抿唇,果決地跳下床,按照記憶找到小人偶所在的房間,麻利地掀開被子鑽進去。

  「布拉姆斯,我、我有點怕。我想跟你睡。」

  「你會保護姐姐的吧?」

  說完,她不容小人偶拒絕,一把把小家伙抱進懷裡。

  冰冷、光滑、毫無彈性的陶瓷肌膚讓芙洛拉一震,但隨即而來的,是不再孤單的詭異安全感。


第8章 008毛絨玩具小狗他想……做她的……

  008毛絨玩具小狗

  在古怪的心裡安慰下,芙洛拉很快進入夢鄉。

  因此,她也就完全沒有意識到,在她陷入沉睡後,這些天來一直困擾她的視線終於從陰影中走到了光源下。

  又或者說,那人並非是走到光源下,而是把這一處的明亮變成另一段陰影。

  對方高大的身軀矗立在黑暗中,仿佛是無法撼動的山峰。

  月光透過窗外山毛櫸無狀的枝葉投射在他身上,暈染出各種斑駁古怪的影。

  他沉默不語,渾身散發著沉重又極有壓迫感的氣息。仿佛下一秒,周身的一切都會被這股強大的力量徹底碾碎。

  是搖曳在無盡黑暗中的噩夢,足以讓每個人在恐懼中沉淪。

  墨綠色的針織衫包裹著他健壯的身軀,柔軟面料緊貼著他手臂和胸膛的肌肉線條,勾勒出洶湧的力量感。

  男人的臉被灰撲撲的瓷質面具完全遮蓋,眼洞後的赤銅色眸子盯著芙

  洛拉的睡顏。

  他的眼眸很亮。

  是這抹陰影上唯一的珍品。

  此時他的眼中沒有冷漠,也沒有足以燃盡世界的憤怒,只有無邊熾熱,像是看見自己最喜歡的玩具擺在眼前,任由他擺弄。

  月光下的女孩像是一塊通透寶石,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毫無知覺。

  男人緩緩彎下腰,湊近床邊,呼吸也變得越發沉重。

  瓷質面具的鼻尖越貼越近,近到他能看清芙洛拉臉上細小可愛的絨毛,能看到女孩眼珠在眼瞼下無意識滑動的軌跡,甚至連嘴唇幾乎都要碰到芙洛拉的發絲。

  他的呼吸猛地一沉。

  屬於芙洛拉的氣息海浪一般瘋狂湧入鼻間。

  今天的芙洛拉是柑橘和梨的味道。

  她似乎總是喜歡這些可口、脆爽、迷人又帶著點冷冽的成熟果香味,渾身透著汁水淋漓的馥郁感。

  他又感受到了飢|渴和無邊的餓意。

  赤銅色的眸子緊閉,鼻翼翕動,仿佛要將芙洛拉的氣息深深刻入腦海。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這是一種克制到極致的興奮和欲|望。

  就在內心的情緒即將衝破所有枷鎖、操控得他欺身上前時,芙洛拉突然嚶嚀一聲,轉了個面,舒舒服服地凹了個最悠閑的姿勢,抱著小人偶輕聲夢囈。

  細微的動靜卻猶如一道驚雷在男人頭頂炸開!

  小人偶干淨的白瓷臉正面對著他,空洞眼神和翹起的唇角充滿譏諷。

  他瞬間從那幾乎失控的亢奮中清醒過來,迅速挪開眼神,甚至屏住呼吸。

  他快速退回陰影中,從房間中的密道撤回屬於自己的陰暗房間。

  這是一間狹窄逼仄的小隔間,充滿陳舊腐朽的氣息。

  房間裡光線昏暗,四周牆壁斑駁不堪,脫落的牆皮散落在角落裡,像是怪物蛻下的醜陋死皮,直接把這裡襯托成了恐怖巢穴。

  男人沮喪地往床上一坐,順手拿過貼在櫃子上的泛黃舊照片,看得出神。

  照片是偷拍的,主體人物是小小只的芙洛拉。

  她乖巧地坐在鋼琴前,海藍色的發帶和蓬蓬裙襯得她宛如小公主一般。

  可布拉姆斯……從來只敢在暗處看著她。

  他在大火中毀了容,是一只醜陋恐怖的怪物。

  就連他的親生父母都不敢直面他的面容,送給他一副白瓷面具,讓他住在昏暗不見天日的密室中。

  在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絕望日子裡,芙洛拉毫無預兆地闖進了他的生活。

  最開始,布拉姆斯只是隔著木板聽到了她的笑聲。

  好吵。

  吵得他耳膜疼。

  憑什麼他只能窩在黑暗世界裡忍受痛苦的折磨,有人卻能生活在陽光下享受著快樂?!

  他想讓她閉嘴。

  想讓她和自己一樣在痛苦的沼澤中掙扎。

  夜深人靜時,布拉姆斯如同幽靈一般,悄然站到芙洛拉床邊。

  面具後的眼神冰冷而決絕。

  他緩緩俯身,跪壓在芙洛拉身上,雙手掐向她的脖子。

  布拉姆斯能感受到到女孩細膩的肌膚,感受到她的體溫,以及頸動脈在自己指下跳動的脆弱。

  只要自己收緊一些。

  再收緊一些。

  就在布拉姆斯下定決心的瞬間,芙洛拉突然哼哼一聲,一個翻身一把抱住了他!

  女孩迷迷糊糊的,哼出帶著濃重鼻音的囈語,像是蹭大型毛絨玩具似的在他身上蹭了蹭,雙手也摟了又摟,最後甚至還親昵地在他面具上嘬了一口!

  布拉姆斯差點直接從床上跳起來!

  干什麼呢!

  他僵硬地扒拉女孩手臂,想迅速逃離,可他的反抗卻讓芙洛拉更加八爪魚似的擁了上來,鼻子裡哼哼唧唧的,纖細的腿直接攀過來,壓在他身上,不准大型毛絨玩具逃走。

  毛茸茸的腦袋抵住他的頸窩,細碎發絲像是蜻蜓點水一樣,在他一汪死潭的水面上撩動一圈圈漣漪。

  詫異、慌亂,還有一種從未體驗過的異樣感交織在一起,讓布拉姆斯不知所措。

  原本充斥著殺意的腦海此時一片空白,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一擊,狂躁地跳動起來,劇烈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

  他能聽到血液在太陽穴附近瘋狂湧動,將他拖入混沌的迷茫中。

  要動手嗎?

  還是……

  就在布拉姆斯遲疑之際,芙洛拉又哼哼了一聲。

  那聲音輕柔又細碎,像是小貓咪在滿足時發出的呼嚕聲。

  她無意識地湊了過來,啄啄布拉姆斯的肩膀,旋即,眉頭輕皺,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異樣,一腳把他蹬開。

  布拉姆斯:「?」

  還沒等他想明白是怎麼回事,就看到芙洛拉又開始在床上四處摸索,最終找到真正的毛絨大狗,美滋滋地攬在懷裡,啄著它短短的絨毛。

  布拉姆斯:「……」

  心中狂躁的殺意被意外打斷,布拉姆斯也沒了動手的念頭。

  他沉默地回到屬於自己的密室房間,神色漠然地蜷縮起來。

  很冷。

  明明臥室密不透風,他還是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

  才離開十分鐘,他已經開始想念芙洛拉溫暖的懷抱,想她意義不明的夢囈,想她在自己身上輕啄的、令人戰栗的感覺。

  自從他被火焰變成怪物後,就很少有人再擁抱親近他。

  就算是疼愛他的母親,每次在摟著他時,也是止不住的哭泣哀嘆,他只能從母親身上感受到無盡的悲傷,再也無法感受到歡欣的情緒。

  布拉姆斯猛地起身,他換上一件短毛絨的針織毛衣,衝到芙洛拉所在的客房。

  盯著女孩熟睡的恬靜容顏好一會兒,伸手扯掉毛絨大狗,自己重新鑽進芙洛拉懷中。

  為了被她擁抱時一瞬間的溫暖……

  他想……

  做她的狗。


第9章 009狗癮犯了拿走她的鞋子沒用,……

  009狗癮犯了

  年幼的芙洛拉哪裡知道,就因為自己有睡覺時嘬毛絨玩具的習慣,就被希爾謝豪宅中的壞狗盯上了。

  她只知道,客房裡的狗狗玩具怪怪的,每晚抱著的觸感都不太一樣,有時候是她喜歡的短毛絨,有時候長長的卷毛,還有的時候,會呈現出一種類似人類皮膚的光滑觸感,被她一碰,就僵住。

  甚至有時候,她感受到懷中的毛絨玩具似乎有了生命,會在她嫌熱翻身時黏糊糊地湊過來求抱求撫摸,也會在她煩躁地一腳蹬開時發出委屈巴巴的嗚咽。

  芙洛拉:「……」

  怪怪的。

  更叫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在某次她表明自己喜歡果醬味後,大狗玩具身上就多出了水果香。

  夢裡都在饞她。

  ……

  次日清晨。

  當芙洛拉掀開眼皮,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人偶白淨又面無表情的瓷質臉。

  她嚇得一個激靈,快速拉過被子蓋住小人偶平靜到詭異的面龐。

  噌得一下坐起身,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對,自己為了逃避老宅中無處不在的窺探視線,住進了希爾謝豪宅,昨晚又因為不安,鑽進了屬於布拉姆斯的被窩。

  哎……都是這段時間精神狀態太不好了,才會疑神疑鬼的。

  芙洛拉捂了捂額頭,哭笑不得地揭開被子:或許是剛才她的動作過於激動,小家伙的頭發和睡衣都被被子弄亂,顯得又委屈又生氣。

  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揉揉小人偶的腦袋:「對不起啦。」

  「是一時沒反應過來才會被嚇一跳,以後肯定不會了。」

  說完,芙洛拉又戳了一下小人偶的臉頰:「謝謝你昨晚保護姐姐哦,姐姐夢到小時候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芙洛拉說出這句話後,周圍的空氣仿佛安靜了一瞬。

  「小時候學琴時,我每個周末都在客房睡的,也喜歡摟著這裡的大狗毛絨玩具睡覺。它的手感可比你好多了。也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大狗狗還在不在。」

  「不過說來也怪……我完全不記得為什麼會突然終止學習。我只記得自己好像從樓梯上摔下來了,跌得很嚴重,但為什麼會突然摔跤完全忘掉了。爸爸媽媽也不告訴我原因,你知道是為什麼嗎?布拉姆斯。」

  藏在密道中觀察這一切的布拉姆斯拳頭緊了緊。

  他當然知道。

  他太知道了。

  當初他意外發現芙洛拉對一切毛茸茸的東西都有好感,便努力

  學習編制手藝,想在芙洛拉生日時,送給她一雙自己親手制作的兔毛拖鞋。

  他原本以為,經過這麼多夜夜夜夜的接觸,小芙洛拉應該已經習慣了自己的存在。

  可當他試圖將拖鞋親手送給她時,每晚都親昵地抱著自己的女孩卻驚恐得尖叫著逃走了!

  布拉姆斯下意識追了幾步,就看見對方在驚慌失措中重重摔下樓梯!

  那一刻,布拉姆斯如墜冰窟。

  原本熾熱的情感瞬間被冰冷的恐懼所取代。

  她……她就這麼害怕自己?

  布拉姆斯已經無數次從鏡子和母親的瞳孔中知道,自己被大火燒傷後的模樣有多可怕,也知道就算他戴上白瓷面具,也依然驚悚得仿佛是恐怖電影中的幽靈凶犯。

  可他從來沒想過,竟然芙洛拉在看到他時竟然會嚇得落荒而逃!

  周圍的空氣似乎在一瞬間靜止凝固了,沉重得壓得他喘不過氣。

  因為每晚抱著芙洛拉親昵而產生的希望之光剎那熄滅,果然……自己還是待在無盡的黑暗與寂靜中,才更加符合社會對自己這只怪物的期待。

  他最後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昏迷的芙洛拉,轉身走入密室中。

  把自己的一生都困在狹小晦暗的空間裡。

  每次父母提出讓他出來曬曬太陽,多和同類接觸,甚至想讓他學會上網聊天,以不見面的方式和外面的世界溝通,他都會想起,當年芙洛拉驚恐逃走的背影。

  世界傷得他好痛。

  大火很痛,人也很痛。

  他只想乖乖地待在密室裡,用陰暗和潮濕把自己保護起來,哪怕它們同樣也在蠶食自己的血肉。

  可是,布拉姆斯沒有想到,當他准備就此腐爛一生時,他記憶裡的小姑娘竟然回來了!

  在看到她的瞬間,布拉姆斯就感覺自己的心髒壞掉了。

  它跳得好快。

  芙洛拉的聲音依舊嬌嬌糯糯的,帶著點可愛的小鼻音。

  走過門廊時,空氣中蕩漾著她身上淡淡的果香,可口又誘人。

  尤其是當她指尖觸摸小人偶頭發時,指甲熟悉的搓揉動作讓布拉姆斯自己的頭發都在發燙!

  她幾乎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連習慣性的小動作都沒有變!

  布拉姆斯喉結滾了滾。

  他深深記得對方指尖的溫度,在每一晚抱著自己時,燙得他渾身戰栗。

  有個聲音在腦海中不斷回響:留下她留下她留下她!

  他毫不猶豫地遵從了內心的喧囂,搶走她的鞋子。

  沒有鞋子,人類就無法離開,不是嗎?

  盡管後來在母親的勸說下,他不情不願地歸還鞋子,但他得到了芙洛拉的承諾!她說會帶禮物給他!

  禮物!

  布拉姆斯已經許久沒有從外人口中聽到這個詞了。

  他期待不已,甚至願意為她出門干掉幾個試圖染指芙洛拉的人渣——那些人看著女孩的眼神讓他無比惡心,談論起女孩的口吻更像是在品評餐盤裡待宰的肉。

  他不准這些齷齪東西在芙洛拉身邊留下氣味。

  更不會允許他們奪走她!

  她是他的,就像小時候每一個互相擁抱的夜晚一樣。  :

  只屬於他一個人。

  在等待著收禮物的時候,布拉姆斯也沒閑著,白天他會繼續編織兔毛拖鞋和毛衣,有時候也會站在窗口看向她的房間;夜晚……夜晚則會按捺不住,頂著月光溜到她身邊,近乎貪婪地感受她的氣息。

  一天、兩天、三天……

  布拉姆斯沒有看到芙洛拉有任何為自己准備禮物的跡像,反而表現出了要逃走的跡像?!

  曾經的痛苦和被背叛的憤怒瞬間翻湧上來!

  什麼禮物,什麼會盡快來看他……全是假的!

  騙子!

  芙洛拉是大騙子!

  他在她的牆壁上寫滿斥責,在看到她驚惶去尋求母親幫助時,更是冷笑出聲。

  對啊,當年她從自己身邊逃走時,也是這樣驚恐無助,這一次她又要逃了,逃到自己抓不到的地方。

  光是拿走她的鞋子沒有用,那就只能……打斷她的雙腿。

  讓她哪兒也不能去,只能一輩子待在自己身邊。

  在看到芙洛拉半夜驚醒,逃向樓梯方向時,布拉姆斯握緊凶器悄悄跟了上去。

  他盯著她纖細的腳踝,認真思考,從什麼地方打斷才能讓她只承受最輕的痛苦——她那麼怕痛,就算是用雙氧水擦拭傷口都會發出叫人心疼的低|吟。

  布拉姆斯還沒決定好,就看到芙洛拉直接衝進了本該屬於他的臥房!

  布拉姆斯:「?」

  他僵硬地一步步跟過去,就看到女孩麻利地鑽進被窩,緊緊摟住小人偶,聲音細細的:「布拉姆斯,我、我有點怕。我想跟你睡。」

  布拉姆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可以被叫得這麼軟,這麼糯,像是一根羽毛,輕盈地在他心髒上撩撥而過。

  前一秒還在想著怎麼打斷芙洛拉雙腿的布拉姆斯,在這一秒,突然……

  狗癮犯了。


第10章 010害羞修勾真是個不省心的小混……

  010害羞修勾

  芙洛拉戳了好一會兒小人偶,才收起玩心准備起床梳洗,眼角余光就看見擺在床頭櫃上的醫療箱。

  她有片刻恍神。

  自己昨晚應該沒有把醫療急救箱拿到小人偶的房間來吧?

  詫異之間,她又低頭看看腳下,是一雙嶄新的兔毛拖鞋,柔軟觸感隔絕了一切來自地板的寒意。

  難道是希爾謝夫人?

  啊……那她不是發現自己偷偷遛進小人偶的房間睡覺了?!

  意識到自己無禮的行為被對方發現,芙洛拉立即挺直脊背,滿臉都是尷尬和無奈。

  就在此時,她突然聽到三聲敲門:「布拉姆斯,吃早餐啦。」

  是希爾謝夫人的聲音。

  對方開門的瞬間,視線便與芙洛拉對個正著:「你……」

  芙洛拉「嗖」的一下站起身,扯扯自己凌亂的睡衣,又趕緊把小人偶的床鋪整理干淨:「抱歉啊……昨晚、昨晚我有些害怕,就來布拉姆斯的房間睡了。我以後……以後一定注意。」

  「還有……謝謝夫人您為我准備的拖鞋和醫療箱。」

  希爾謝夫人沉默許久。

  她繞到床的另一側,眼神復雜地看著芙洛拉說的兩件事物,好一會兒,才將手中餐點放在桌上,帶著欣慰和點點酸意:「布拉姆斯果然很喜歡你。」

  沒等芙洛拉疑惑,她又繼續解釋:「醫療箱和拖鞋都是布拉姆斯為你准備的。」

  「……啊?」

  無以言說的荒謬感又猛地竄上心頭。

  芙洛拉艱難地扯了扯唇角,在希爾謝夫人鼓勵的視線下,又對小人偶道了聲謝,說道最後,自己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可剛一笑,芙洛拉就聽到身後冰冷冷的聲音:「你笑什麼?」

  一回頭,就看到面色鐵青的希爾謝夫人。

  她的眼角泛紅,帶著一絲被人當眾揭露傷心事的惱火。

  芙洛拉立即意識到自己不合時宜的舉動讓對方誤會了,連忙擺手:「我只是想到布拉姆斯小小的,抱著醫療箱搬上搬下的模樣了。他上樓梯的樣子肯定特別可愛。是看他可愛才笑的。」

  不知是否因為女孩軟糯又生動的描述,讓希爾謝夫人也聯想到了那副畫面,她臉上緊繃的皺紋都松弛下來,翹起唇角,俯身摸著小人偶的腦袋:

  「我的兒子就是最優秀最能干的。」

  「要幫他換件衣裳作為感謝嗎?」希爾謝夫人剛說完,又意識到芙洛拉手臂上還打著石膏,「不過你現在好像不太方便。以後吧,會有機會的。布拉姆斯喜歡有人溫柔地照顧它。」

  說著,希爾謝夫人溫柔地挽起芙洛拉的手臂:

  「行了,知道你害羞,我先帶小芙洛拉出去,你自己換衣服,給你准備的蛋糕記得吃完哦。別讓小芙洛拉第一天來家裡做客就發現你是個挑食的壞孩子。」

  希爾謝夫人說話的對像全都是躺在床上的小人偶。

  她將一件件熨燙筆挺的迷你西服套裝擺在床沿上,向芙洛拉說明:「布拉姆斯是最愛干淨的孩子,每天都會把自己洗得干干淨淨,換上潔淨的衣服,他總是跟我說,身上髒髒的話,求抱抱的時候會被嫌棄。」

  「嗯,我的小可愛,媽媽怎麼會嫌棄你?」希爾謝夫人憐愛地刮了刮小人偶的鼻尖,領著芙洛拉去洗漱。

  希爾

  謝豪宅二樓的洗漱間相當寬敞明亮,洗手台上擺放的一支支護膚用品中大多數都是她喜歡的果香型。

  但奇怪的是,所有鏡子都被鑲在了櫃門的背面,進門後無法第一眼察覺,只能通過手動打開。

  裝修設計在想什麼呢?這也太不方便了。

  芙洛拉心中嘀咕,又順著玻璃鏡的反光看了一眼小人偶的房間方向。

  臥室大門緊閉,希爾謝夫人則笑著站在門口,嘴裡不停念叨什麼。

  就好像真的在和臥室內害羞自閉的小兒子交流似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

  若是小人偶真的能承載人類的靈魂就好了,能帶給這個失去兒子的母親多大安慰啊?

  芙洛拉不自覺地就想起,當初自己在車輪下救下的孩子,她撫摸著打著石膏的左臂,越發慶幸自己的選擇:

  她沒有做錯!

  雖然她失去了樂團首席鋼琴師的席位,但她拯救了一條生命,拯救了一個家庭!

  短短幾分鐘時間,芙洛拉想好了如何陪著希爾謝夫人演戲——或許這也是希爾謝先生平時在做的。

  用巧妙的手法,讓夫人的心靈得到慰藉,不至於沉淪於喪子之痛。

  「我洗漱好了。」

  芙洛拉看了眼仍然緊閉的房門,不想當面戳破希爾謝夫人的謊言,略微思索:「小朋友這麼小會自己穿衣服嗎?不如……我幫幫他?」

  她的本意是為希爾謝夫人制造一個台階,借由「小朋友穿衣不利索」人為幫助小人偶穿上西裝。

  卻沒想到,對方輕勾唇角,直接擰開門把:「那你可太小瞧布拉姆斯了。」

  她推門而入,首先闖入視線的便是桌上已經空了的餐盤,而布拉姆斯小人偶……

  這小家伙奇怪地歪倒在地上,身上西裝被扯得十分凌亂。

  看上去就像是已經穿好了,卻因為什麼緣故又要快速脫下來似的。

  芙洛拉倒吸一口涼氣。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思緒都被眼前的一幕衝擊的七零八落。

  這怎麼可能?

  所謂的人偶是兒子的事情……難道不是希爾謝夫人無法接受喪子之痛,精神恍惚中產生的錯覺嗎?

  那眼前的事情怎麼解釋?!在密閉房間中,人偶怎麼會自己吃掉食物,又換好衣服?!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

  那自己昨晚到底抱著什麼東西睡了一晚?!

  芙洛拉看著希爾謝夫人懷中神色漠然的人偶,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迅速蔓延全身。

  布拉姆斯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陰森空洞得像是一口深不見底的寒潭。

  也不知是不是芙洛拉的錯覺,她總覺得小人偶的唇角正在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古怪詭異的弧度,嘲笑著她的驚恐和無助。

  這個曾經給她無比安全的房間和人偶,驟然變得陌生詭異。

  她完全不知道該對此做出何種反應,喉嚨都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發不出一絲聲音。

  「嗯嗯……你呀……真是的,小芙洛拉才剛住進來你就這樣不乖。以後再亂來,把你吊起來打屁股,知道了嗎?」

  希爾謝夫人和小人偶耳語幾句,轉過身來,似笑非笑地看向芙洛拉。

  「這臭小子本來能自己穿好衣服的。」

  她嘆了口氣,眉宇間滿是無奈和寵溺:

  「結果偷聽到你說要幫他穿衣服,又想自己脫下來。真是個不省心的小混球。」

  「芙洛拉,幫幫他吧。」


第11章 011家長要出門他要是發起瘋來,……

  011家長要出門

  芙洛拉咽了咽口水。

  幫這只可怕的人偶穿衣服?

  她本能地想要拒絕,可一片空白的大腦根本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只能在希爾謝夫人催促的眼神下機械邁向前,單膝跪在床邊,盯了小人偶好一會兒,心一橫,俯身拉起小人偶的衣襟。

  當手指觸碰到小人偶的衣服時,一股冰涼的觸感傳遍全身。

  仿佛她觸摸的不是冰冷的白瓷,而是某種危險生物的鱗片。

  芙洛拉目光游離,根本不敢和小人偶對視,生怕一旦對上那雙空洞的眼睛,就會被來自地獄的魔鬼偷走。

  她低垂眼眸,僵硬地替他拉好被扯歪的衣領,扣上扣子,每一個步驟都做得小心翼翼。

  生怕對方一個不滿,突然伸手抓住她,又或者是趁她不注意的時候,猛地直起身露出猙獰笑容。

  四周空氣變得粘稠,窒息。

  那股被盯上的無所適從感又湧了上來。

  視線像是有實質感,從四面八方投射過來。

  緊緊扎向芙洛拉。

  盯盯盯……芙洛拉真的被盯到有點火大了!

  自家老宅裡兩個據說是在搞黑魔法的混蛋盯自己也就算了,你這小人偶是希爾謝夫人的兒子哎!

  她是希爾謝夫人的學生,再怎麼說,都有一層親昵關系在吧?!

  她都沒有做過什麼壞事,為什麼欺負她?!

  「你再盯著我,不幫你穿衣服了,以後也不理你。」

  芙洛拉氣鼓鼓的。

  有希爾謝夫人在場,她也說不出什麼狠話,只能用這種看似最沒有效力的言語威脅。

  她原本以為,熊孩子要麼對此不屑一顧,要麼會做出一些更熊的事情來折騰她。

  但奇怪的是,在她說完這些後,背後真的一輕,所有的危險感都迅速撤離。

  她像是被重新扔回池塘的魚,身體每一個關節都再度恢復活力。

  ……真聽話了?

  竟然還是個能聽人講道理的熊孩子?

  芙洛拉疑惑之余,心中也多了幾分慶幸和欣慰。

  緊繃的指尖也溫柔起來:「就是嘛,早這麼乖不就好了?姐姐最喜歡聽話的小朋友了。」

  話音剛落,房間內的鈴鐺就急促地響了兩聲。

  似乎是在附和她的話。

  芙洛拉掃了鈴鐺一眼,最終沒忍住,側身問希爾謝夫人:「布拉姆斯這個形態……也是『胡毒』黑魔法的一種嗎?」

  她話還沒說完,嘴巴立即被希爾謝夫人一把捂住。

  夫人驚恐地看了一圈四周,才放下手,壓低聲音責備:「不要亂說。」

  「你把布拉姆斯和那些髒東西放在一起,他會生氣。」

  「他要是發起瘋來,我都勸不住。」

  說完,希爾謝夫人從芙洛拉手中接過布拉姆斯,摟在懷中安撫性地拍了拍,示意芙洛拉一起去餐廳,邊走邊說。

  在希爾謝夫人的故事裡,他們家曾資助過一位叫做瑪麗肖的人偶師,對方不僅是人偶制作、人偶表演以及腹語大師,更是精於秘術研究。

  其中一項,便是將人類靈魂鎖於人偶中。

  為了報恩,在希爾謝夫人找上對方後,瑪麗肖答應了希爾謝夫人的請求,將其子布拉姆斯的靈魂引導進小人偶體內。

  只是這項秘術也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小人偶無法離開希爾謝豪宅的地界,最遠也只能在院落內游蕩,否則的話,將會遭來滅頂之災。

  為此,希爾謝一家已經許久沒有離開過豪宅了。

  ……秘術?

  芙洛拉本能地感覺這故事中有哪裡不對勁,但也沒法認定這是個徹頭徹尾的謊言。

  或許世界上就是有許多自己不了解的領域呢?

  因為自己沒親身經歷過就直接否定,也太可笑了。

  更何況……芙洛拉抿了抿唇:

  她被所謂的胡毒巫術騷|擾恐嚇過,也親眼見到發生在希爾謝豪宅與小人偶身上的諸多怪事。

  用餐時,芙洛拉的視線總不自覺地飄到端坐在餐桌一側、兒童座椅上的小人偶。

  在聽完希爾謝夫人的故事,確定小人偶承載的靈魂是一個不滿十歲的小男孩後,芙洛拉對它的恐懼和驚疑就完全退去了。

  那雙空洞無神的眸子看久了,竟然還有種詭異的可愛感。

  之前的怪異,應該都是熊孩子的捉弄吧?

  自己感覺小人偶盯著自己的視線和在老宅中的相似,應該也是錯覺,畢竟希爾謝夫人自己都說,小人偶無法離開豪宅半步。

  想到這裡,芙洛拉決心和布拉姆斯拉近關系。

  她挑選了幾顆新鮮水果,裝盤送到布拉姆斯眼前:「喜歡吃水果嗎?還是說你更喜歡甜點?」

  小人偶呆呆地坐著,一動不動。

  也沒有用鈴聲給予任何回應。

  芙洛拉尷尬地看向希爾謝夫人,試圖用眼神求助。

  希爾謝夫人倒是對此見怪不怪。

  她伸手拿過水果塞進口中:「布拉姆斯吃相不好看,他從來都不當著我們的面吃東西。如果你下次想投喂他,記得讓他單獨待著。」

  吃飯還得開個單間?

  這麼講究的小人偶?

  芙洛拉詫異地看過去,心中不免猜測,對方的白瓷腦袋完全是個整體,嘴部也不像是舊式木偶那般可以開合的樣子,它到底是用什麼地方吃飯,才會「吃相不好看」?

  正在揣測,就看到小人偶的視線有意無意地掃過來,帶著氣急敗壞的眼神瞪了她一眼!

  芙洛拉:昂?

  一愣之後,不是撞見未知事物的恐慌和失措,反而有種怎麼被小朋友討厭了呀的啼笑皆非。

  熊,但是又不能拿她怎麼樣,只能干瞪眼的小孩紙,可愛捏!

  就在芙洛拉想著怎麼進一步逗小朋友的時候,不合時宜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希爾謝夫人到了聲失陪,快步離開。

  可沒想到,五分鐘後,她再次回來時,人卻像是丟了魂一般,連走路都有氣無力的,整個人直接栽倒在希爾謝先生懷中!

  她斷斷續續地抽泣著,復述電話的內容——她唯一在世的親人意外中風,醫生診斷或許下半生都只能癱倒在床了。

  「姑媽只有我這一個親人,再怎麼說,我都應該去照顧她,可是布拉姆斯……我們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家裡……」

  希爾謝夫人嗚咽著,伸手就要來抱孩子。

  當視線與芙洛拉交彙時,希爾謝夫人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祈求:「小芙洛拉?你、你能幫我照顧布拉姆斯一段時間嗎?」

  芙洛拉:「?」


第12章 012契約只要你以後都乖乖的,就……

  012契約

  從小教導自己的恩師家中突發變故,自己幫忙是理所當然的,只是……

  芙洛拉揚了揚自己仍舊打著石膏和繃帶的左手:「照顧是沒問題,但我怕做不好。」

  「別擔心,布拉姆斯是個乖孩子。他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希爾謝夫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才不會輕易放走芙洛拉,她拼命例證自家熊孩子的乖巧懂事。

  房間中的鈴鐺也適時響動,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如飛流直下的瀑布,從豪宅頂層一直回蕩至餐廳中——所有房間的鈴鐺都在震動,像是西幻故事中的寶石樹,搖曳著每一根布滿寶石的枝條,花枝招展地祈求巨龍的青睞。

  芙洛拉被這盛大的陣仗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原來小家伙這麼期待自己照顧他啊?

  那之前的嚇唬算什麼?

  算口是心非?

  算傲嬌熊孩子?

  芙洛拉自以為看穿了一切,便點頭答應下來,讓希爾謝夫人帶著自己了解豪宅內的設施和注意事項。

  當希爾謝夫人介紹每隔一天,他們家在鎮上的雇員西格都會來豪宅送新鮮蔬菜以及處理垃圾時,芙洛拉下意識地擺擺手:「垃圾方面確實需要專人幫忙處理,但食材我比較喜歡自己去超市選購。」

  房子裡安靜了一瞬。

  不僅希爾謝夫人的呼吸停止了,芙洛拉甚至察覺到了空氣的凝滯。

  「……怎麼了嗎?」

  「不可以把布拉姆斯一個人留在豪宅裡。」

  希爾謝夫人拍拍懷中布拉姆斯的後背,面色凝重:「他還小,會害怕的。」

  「男孩子得勇敢一些,就算我不去購物,也得抽空去醫院換藥、復檢。」芙洛拉給出希爾謝夫人無法反駁的理由。

  「如果布拉姆斯實在無法接受的話……」

  「我給他臨時雇佣個保姆吧?沒能幫上您的忙,真是非常不好……」

  芙洛拉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身側房間中的鈴鐺快速響起!

  急切中帶著幾分憤怒和妥協。

  甚至還能從尾部的顫音中聽到小男孩的委屈巴巴。

  這是同意了?芙洛拉笑眼彎彎,上手勾了一下小人偶的鼻尖:「姐姐就知道,你一定會體諒姐姐的難處的。」

  她一門心思全放在逗弄熊孩子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希爾謝夫人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和悲涼。

  很快,希爾謝夫人和先生就收拾好行李,依依不舍地離開豪宅。

  臨走前,希爾謝夫人牽著芙洛拉的手,無比鄭重地再次重復了一遍注意事項——或許是愛子心切,她所有的關注點都在布拉姆斯身上,至於會不會弄亂豪宅,會不會消費過渡,都不在她關心的範圍內。

  芙洛拉當然不會打斷一位母親對兒子的關心,更不會露出什麼不耐煩的神色。

  她認真聽著,偶爾也跟著對方的節奏復述:「嗯,我會記住的,三餐要准時投喂,布拉姆斯喜歡聽睡前故事,還喜歡聽音樂……好,如果遇到麻煩我一定第一時間聯系您。」

  「放心吧,我會竭盡所能照顧好我們倆的!」

  ……

  希爾謝夫人和先生離開後的豪宅,就像是被困了半個暑假的高中生突然聽說父母要去進行結婚紀念日旅行,充滿了自由和快樂的氣息。

  芙洛拉先是巡視了一圈房間,確認邊角門窗都落鎖後,端了一盤自己喜歡的水果,抱著布拉姆斯上樓。

  上台階時,她又注意到了牆壁上密密麻麻的相框。

  最下面一張是布拉姆斯三歲時照片。

  小男孩有模有樣的穿著小號西服,端端正正坐在兒童鋼琴前認真彈奏,微卷短發和帶著點病態蒼白的肌膚幾乎完全是小人偶的復刻版本。

  再往上,便是一張張獎狀,一份份剪報,從那些或公式化,或極力贊美的文字中,芙洛拉似乎看到一位極具天賦的鋼琴之星正在冉冉升起。

  只可惜……

  一切都終於布拉姆斯八歲那年的大火。

  突兀斷在走廊牆壁中央的最後一張照片,正是布拉姆斯八歲的生日照。

  「……你八歲的時候長這麼大只哦。」

  也不怪芙洛拉感嘆,八歲的布拉姆斯確實比同齡孩子體型更加纖長,黑底銀邊的條紋西裝裁剪得極為合身,襯托得他像是剛邁入草原的獵豹。

  或許是常年練琴的緣故,光是從照片裡都能看出他不像別人那般跳脫活潑,反而帶著點不屬於孩子的成熟和陰郁。

  青澀只是他用來偽裝的外表,隱藏在沉穩下的危險才是他真實的鋒利。

  芙洛拉嘆了口氣。

  本該燦爛的生命在這裡和世界斷開鏈接了啊。

  按照布拉姆斯已有的成就來看,他的天賦絕不會止步於一個小樂團的首席鋼琴師。

  哎,當初希爾謝夫人是抱著什麼心情在教導自己這個笨孩子的呢?

  每次自己彈錯琴譜時,她會不會總是想起自己驚才絕艷卻又意外喪生火海的獨子啊?

  她蹭了蹭相框上的薄灰,滿是遺憾地看向懷中小人偶。

  態度是未曾有過的認真:

  「布拉姆斯,我和你認識不久,也是第一次照顧孩子,肯定沒有你母親對你了解的多。」

  「所以呢,我們更應該加強溝通。如果在這段期間我有什麼做的不好的,你不喜歡的,又或者是你特別喜歡的事情,都可以告訴我。咱們倆盡量不要留下什麼終生都無法轉圜的遺憾好嗎?」

  見小人偶沒有反應,芙洛拉笑著戳了戳它。

  「好不好嘛,響鈴。」

  「快呀快呀,快點響鈴!」

  她的聲音像是裹著一層蜜,嬌裡嬌氣的,聽得人骨頭都發酥。

  小人偶被她戳得倒向一邊,細細的響了一聲鈴。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芙洛拉竟然從鈴聲中聽到了點被哄好的竊喜。

  「這段時間也不准再嚇唬我,知道沒有?」

  小人偶裝死。

  她繼續戳:「快響鈴!」

  抵不過芙洛拉的「威逼利誘」,小人偶又輕輕響了一聲。

  「不可以當熊孩子哦,響鈴。」

  戳戳。

  響鈴。

  「晚上豪宅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姐姐還是害怕,在你房間裡睡哦。」

  沒戳,但鈴響得飛快。

  生怕慢一秒芙洛拉就後悔了似的。

  這麼乖?

  往日對布拉姆斯小人偶高冷陰森的印像全都消失得一干二淨,芙洛拉眼神瞬間明亮起來,忍不住低頭親了小人偶一口,以表達欣喜。

  一秒鐘的停頓後,她甚至沒有要求什麼,房間內所有的鈴聲都瘋狂大作,像是瓢潑大雨,又急又密,叫人避無可避。

  芙洛拉的唇角忍不住

  勾得更高,故意在小人偶的卷卷短發上蹭了又蹭:「喜歡親親?」

  靈動眼眸間閃過促狹神色。

  小人偶的弱點被她抓到了吧?

  果然是個傲嬌的熊孩子。

  「我們來做個約定,只要你以後都乖乖的,就會有很多親親,怎麼樣?」

  說完,芙洛拉雙眼一眯,笑著在小人偶臉頰上印下一枚紅。唇印。

  而那個八歲的、正是調皮搗蛋年紀的、但好像對親親完全沒有抵抗力的小朋友跟啞巴了似的。

  低垂著腦袋,不和芙洛拉對視。

  完全沒有人知道小人偶此時到底在想什麼。


第13章 013意外來客可以把你手中的刀放……

  013意外來客

  一姐一偶一問一答玩了整個下午,芙洛拉又壞心眼地在人偶臉上印了好幾個唇印。

  直到天色漸晚,芙洛拉才看著冰箱內的食材犯起愁。

  「都沒有點簡易速食食材嗎?我烹飪技能完全沒有點亮呢。」

  芙洛拉關上冰箱門,愁眉苦臉地看向端坐在一旁兒童座椅上的小人偶。

  逼著八歲的孩子跟自己吃黑暗料理,自己真不是個東西。

  都怪那些胡毒巫術……不然的話,自己早就去超市采購食材了。

  芙洛拉心中暗暗記恨,並決定明天早上就前往鎮上超市掃蕩。

  她用盡所有力氣和手段,最終做出一道色香味俱不全的料理,心虛地不敢與布拉姆斯對視,勉強扯出笑容,小梨渦裡都帶著幾分尷尬:

  「你先吃吧,姐姐在節食,今晚就不吃啦!我去泡澡,一會兒再過來收拾。」

  說完,頭也不回地飛速逃走。

  可讓芙洛拉萬萬沒想到的是,當她裹著浴巾,胡亂揉搓著頭發重返餐廳時,看到的卻是煥然一新的場景。

  無論是桌布、餐盤、餐具都收拾得整整齊齊,就連糊了一塊的鍋底都被刷得锃亮。

  在她座位前,則擺放著一道一看就叫人食欲大開的精致餐點!

  「這是你給我的?」

  芙洛拉呼吸都停滯一瞬。

  從回到老宅一來,每天發生的事情都在刷新她的三觀!怎麼,自己是進入了什麼《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嗎?不僅有詭異古怪的胡毒黑魔法,還有能幫忙做餐飲的小人偶?!

  白瓷人偶裡藏著的真的是一個八歲的小朋友靈魂?

  不會是偷偷放了只家養小精靈進去吧?

  一想到布拉姆斯費力地站在兒童椅上,系著足以把它整個「人」都打包裹起來的寬大圍裙站在料理台上做餐點的樣子,芙洛拉就忍不住笑出聲。

  視線看向小人偶布拉姆斯,哎呀,好像還生氣了。

  「是是是,姐姐不該笑的。布拉姆斯真的太棒了,竟然都能幫姐姐分擔家務了。」

  芙洛拉一邊哄著孩子,一邊用叉子撥了撥餐盤中的餡餅。

  餡餅棕褐色的外表均勻的分布著烘烤後的焦痕,邊緣微微卷起,泛著誘人油光。

  隨著芙洛拉的撥動,餡餅內早已被細心切割好、富有彈性的牛肉粒滾動兩下,露出內部紋理清晰的粉紅肉質。

  節食減肥?美食當前,完全不存在的!

  她忍不住叉了一小塊扔進口中,瞬間幸福地眯起雙眼:

  好吃!

  濃郁香味瞬間充斥口腔,簡直是人間極品!和之前她自己烹制的黑暗料理完全天差地別。

  那還等什麼?

  吃!

  芙洛拉也顧不上自己只身披一條浴巾,迅速坐下,掃蕩起小人偶為她准備的美食。

  也不知為什麼,她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在為她做餡餅的樣子。

  那雙手筆直又修長,是常年不見陽光的蒼白,每一個關節都透露著獨特的力量感。

  這明顯不是一只八歲幼童的手,更不是人偶布拉姆斯白瓷制成的可愛小爪。

  胡亂想些什麼呢?

  芙洛拉在心中給自己翻了個白眼。

  對著一只擁有八歲孩子靈魂的小人偶都能起歪心思,自己真邪惡。

  她拉過布拉姆斯,正准備給小家伙一個親親,又想到剛吃了餡餅,唇舌必然沾滿醬汁和油脂,趕緊放棄念頭,舌尖卷了卷唇角。

  只是,還沒等她整理好,芙洛拉就聽到豪宅院子裡傳來幾聲輕微響動。

  這些天的經歷讓她瞬間渾身緊繃起來,望向窗外。

  是動物?還是人?

  芙洛拉眉頭緊鎖,輕輕放下手中餐具。

  盡管知道布拉姆斯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熊孩子,她還是下意識地對對方豎起食指,比了個「不要說話」的手勢。

  透過紗窗,芙洛拉模糊地看見,院子裡果然有一個模糊人形黑影,對方似乎正在探查豪宅環境,並沒有直接突入,而是圍著宅子外牆緩步前行,時不時就彎下身去做些什麼。

  是小偷嗎?

  報警?這是芙洛拉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可轉念一想,以英國警察的出警效率,若對方真是壞人,等警察來後,自己的屍體都要涼了。

  芙洛拉心跳加速,呼吸也變得急促,她小心翼翼抽出一把廚具刀,橫握在胸前,以備不時之需。

  聲音壓得很低:「我去看看,布拉姆斯你自己小……你別動就好了。不要按鈴,不要活動,免得引起對方注意。」

  或許是太過慌張,芙洛拉直到拉開大門,被夜風迎頭一拍,才清醒過來:自己竟然只披著條浴巾就出來打怪。

  夜風冰得刺骨,帶著一種粗糙的顆粒感,不斷摩挲她的皮膚。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是此時回房間換衣服,讓黑影趁機遛進屋中更是不妥。

  她只能咬緊牙關,攥了攥廚具刀,步步逼近背對著自己的黑影。

  大聲地虛張聲勢:「這裡是私人宅邸,我已經報警了,不想留下案底的話,最好趕緊離開!」

  離得近了,芙洛拉這才看清楚對方的模樣。

  那是個中年男人。

  叼著煙,手中拎著灰撲撲的麻布袋子。

  他有著很典型的英國男人長相,額頭平坦寬闊得可以在上面打高爾夫,一頭短發毫無發型可言,像是隨便用手抓了兩下就出門。

  對方穿著一身普魯士藍的夾克套裝,衣服沒有明顯的破損和污漬,但款式老舊,顏色也說不出的暗沉。

  當他看到芙洛拉時,也是一愣——不是小偷被房子主人發現的心虛和慌亂,而是一種「我的老天爺啊,我怎麼在這兒看到外星人了?」的荒唐。

  煙嘴掉落,燃燼的煙灰掉在他沾滿泥巴的皮鞋上,男人這才猛地醒悟過來,抖抖腳,又迅速踩滅煙頭:「你哪位?希爾謝夫人新請的保姆?」

  渾濁視線在芙洛拉身上掃了幾圈。

  當視線從芙洛拉的胸口上刮過時,男人流裡流氣地吹了個口哨:「沒想到,那麼古板的希爾謝夫人竟然會請你這麼個大美人保姆。」

  「我叫西格,他們應該和你提起過我。負責給希爾謝豪宅送日常生活必需品,以及……」

  西格揚了揚手中的麻布袋,「清掃垃圾。」

  「可以把你手中的刀放下了嗎?美人?」


第14章 014田螺小狗難道布拉姆斯真的是……

  014田螺小狗

  芙洛拉不喜歡他油腔滑調的稱呼,更加反感對方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她下意識地拉緊浴巾:「我不是保姆。」

  「那可真是抱歉。」西格毫無誠意地道歉。

  他似乎也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視線過於露骨,想了想,脫下夾克將它扔給芙洛拉:「風大夜涼,穿上吧。」

  夾克上的煙味很重,像是剛在純度極高的尼古丁裡腌制了十天十夜,芙洛拉差點被熏一個跟頭。

  芙洛拉真心希望自己能有別的選擇,但很可惜,手邊並沒有其他衣服能抵御此刻的寒冷,還有……西格那仿佛盯著肉塊的眼神。

  她擰著眉披上夾克,盡量想像自己失去了鼻子這個器官,改用嘴巴呼吸。

  見西格提著麻布袋繼續繞莊園前行,芙洛拉也快步跟上。

  盡管知道對方是希爾謝夫人的雇員,但芙洛拉就是要盯著他目送他離開才能感到安心。

  芙洛拉看著對方熟練地整理豪宅每一個垃圾通道,將廢品和捕鼠夾中的死老鼠都塞進麻布袋裡,忍不住擰了擰眉:

  「你半夜清掃垃圾?」

  「希爾謝夫人很挑

  剔,她討厭我用同一輛運輸車裝運垃圾和生活用品。但她付錢嘛,你知道的,我們這些打工人應該完成慷慨的老板的每一個要求。」

  西格聳聳肩:「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是你跟希爾謝夫人說你要自己去超市購物?你可幫我省了大把的時間咯。」

  他又點燃一支煙,狠狠嘬了一口,衝著希爾謝豪宅吞雲吐霧:「不管你是不是希爾謝夫人請來的保姆,給你個忠告,美人——」

  西格拉長音,渾濁的眼似笑非笑地打量芙洛拉,雙指夾著煙頭指向豪宅方向:

  「他們經常請保姆,但每一個都做不長,頂多半個月就會離開。知道為什麼嗎?」

  似乎沒有從唯一的聽眾臉上得到自己期待的反應,西格為芙洛拉的無趣翻了個白眼,又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因為這豪宅裡,住著個——人、偶、怪、種。」

  西格常年抽煙,嗓音沙啞,像是破舊風箱裡嗚咽出來的音。

  尤其是當他一字一頓強調「人偶怪種」四個字時,更是仿佛魔鬼點名。

  芙洛拉一開始還被他神神叨叨的氣魄震懾,可當她聽到「人偶」時,瞬間明白過來,之前的鋪墊都是要給布拉姆斯潑髒水!

  這誰能忍?!

  「你胡說什麼?布拉姆斯才不是怪種。」

  芙洛拉下意識反駁,原本嬌軟柔弱的聲音都因為憤怒變得尖銳。

  熊孩子的確有任性嚇唬人的時候,可接觸久了,芙洛拉早就對身世坎坷的小人偶心生愛憐,尤其是在吃了對方親手烹制的美食後,好感度更是直飆頂點!

  「布拉姆斯?對對對,就是這個名字,原來你知道啊?」

  西格臉上的戲謔更深,他聳聳肩:「那小人偶,陰森森的,指不定就是怪物變的,每一任保姆都被他嚇得落荒而逃,我勸你也早點……」

  西格的聲音突然卡住,腳步也陡然停止。

  他瞪圓雙眼,雙頰肌肉都在因恐懼而顫抖。

  芙洛拉:「?」

  她順著西格的視線看過去,也猛地一僵,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直衝頭頂。

  只見布拉姆斯小人偶靜靜地站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清冷月光灑在他的小西裝上,將原本整潔干淨的衣物都照出一種魔鬼披風的古怪感,毛山櫸的樹影在他身上斑駁,像是某種隱秘圖案。

  他原本就毫無表情的白瓷臉龐在月光下顯得更加陰冷慘白,漆黑空洞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芙洛拉和西格的方向。

  芙洛拉總覺得自己被什麼刺穿了。

  人偶的凝視讓她產生了一種極強的被狩獵感,仿佛自己是一只無處可逃的獵物——但這種感覺轉瞬而逝,更多的,是說人壞話被抓包的心虛。

  ……不對,心虛什麼啊!

  說壞話的人也不是她!她還替布拉姆斯辯解了呢!

  一想到自己剛才的正義反駁,芙洛拉立即硬氣起來,快走幾步,抄起小人偶抱在懷裡:「你怎麼出來了?外面很冷的!而且……而且你離開古宅沒有關系的嗎?」

  芙洛拉也不清楚希爾謝太太口中的「不能離開宅邸」到底是多遠的距離,她緊張地上下打量小人偶,見對方身上確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才放下心來。

  「布布我們回家,不要跟他說話。他壞。」

  芙洛拉抱著布拉姆斯原路折返,在經過西格身邊時,瞪了不斷後退試圖遠離布拉姆斯的西格一眼。

  聲音中帶著責怪:「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我想希爾謝太太雇佣你,可不是為了讓你在她背後罵布布是怪胎的!」

  突如其來的意外打斷了芙洛拉的好心情,氣都氣飽了,還有什麼食欲?

  她哼哼唧唧地回到餐廳要收拾餐盤,可剛一進餐廳,就看到空空蕩蕩的餐桌愣住。

  盤子呢?刀叉呢?

  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又被她立馬否決:怎麼可能?

  布拉姆斯一個小朋友能幫她烹飪美食已經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了,怎麼可能還會幫她洗碗?

  難道布拉姆斯真的是傳說中的田螺姑娘嗎?

  可當她再向前幾步,真的看到洗碗機內正在不斷清洗的餐具時,芙洛拉愕然回首,看向端坐在椅子上的布拉姆斯小人偶。

  「……真是你做的?」

  [叮叮!]響鈴。

  鈴聲中帶著急切的期待,似乎很想要得到芙洛拉的表揚似的。

  只可惜,這一次芙洛拉並沒有領悟到鈴聲中的情緒。

  她嫌棄地扔開西格的外套,又在自己身上嗅了嗅,面色不虞:「一身煙味,難受死了,我再去衝個澡。布拉姆斯要乖哦,好好呆在這裡,看著餐具洗完∼」

  說完,芙洛拉揉揉布拉姆斯的腦袋,壞心眼地把小人偶整齊的頭發揉得亂糟糟的,才大笑著走開了。

  她並沒有注意到,在她轉身離開後,人偶慢慢轉動方向,空洞無神的大眼珠看向窗外、西格所在的方向。


第15章 015怎麼沒有親親呢不是說好的,……

  015怎麼沒有親親呢

  豪宅院落內。

  西格狠狠吸了一口香煙。

  煙草帶給精神的滿足並沒有驅散方才突然看到人偶出現時的陰森和畏懼,西格搓搓手臂,有些後悔把外套給剛剛的美人了。

  「媽的,有錢就是好,不僅住著這麼大的房子,還能雇佣到那種漂亮美人照顧他們的怪種兒子。」

  他罵罵咧咧地拎起一只捕鼠籠,用力一抖——什麼都沒有。

  奇怪了。

  按理說,在這種偏遠鄉下,捕鼠籠每天都該有收獲的。

  可現在他一連看了三四個捕鼠籠都空空如也!

  不僅如此,就連理應堆放著垃圾的存放點也空空蕩蕩。怎麼回事?這家人這幾天都沒生產垃圾嗎?終於和怪胎一樣過上餐風雨露的生活了?

  西格心中嘀咕,卻也慶幸自己今天的工作輕松了不少。

  他干脆不再檢查剩下的垃圾存放處,重新點燃一根煙,哼著小曲走向自己的座駕。

  還沒走近,熟悉的、令人作嘔的酸腐臭味便迎面撲來。

  西格一愣,立即衝向私家車——車門大敞著,豪宅周圍消失的死老鼠和各式垃圾滿滿當當地擠在車廂內,臭氣四溢!

  「媽的,是誰?誰干的?!」

  男人的牙齒因憤怒和恐懼不斷打顫,絲毫沒有注意到,一道陰影如同狩獵的蟒蛇一般,無聲游進,最後完全將他籠罩!

  後脖頸突得一緊,西格整個人重心不穩猛地像車廂栽去!全身都落入臭氣熏天的垃圾海洋!

  ……

  正在搓洗身上煙味的芙洛拉突然聽到一聲凄厲慘叫——

  「有鬼!有鬼啊!」

  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似乎是剛才的那個東南西北格的。

  她套好浴衣,困惑地探頭一看,就看見對方掛著一身死老鼠臭垃圾瘋瘋癲癲逃離希爾謝莊園的背影。

  芙洛拉:「……」

  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

  不過很快,她就知道要找誰要答案:在希爾謝豪宅中,出現的任何不可思議、超出常理之外的事情,都可以把鍋甩到布拉姆斯身上。

  尤其是看到小人偶慌亂地坐在門邊,西服上沾著雜草時,芙洛拉更加確信,自己的鍋沒有甩錯人。

  「是你干的?」

  豪宅內的鈴聲輕輕一動,又急急忙忙切斷,就好像是趁著媽媽不在家,偷偷拆了家做了壞事的小狗,見媽媽回來,剛要搖頭擺尾迎接,又發現媽媽情緒不對,蹲坐得遠遠的,偷偷用眼神看媽媽是否生氣。

  腦中的畫面讓芙洛拉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好啦,又沒有怪你。」芙洛拉抱起小人偶,細心地幫他捻去身上草葉,「甚至還想感謝你幫我趕走了討厭的家伙。」

  「不過啊,以後不要跑那麼遠了。老師說了,你不能離開莊園的。萬一受傷了怎麼辦?老師會心疼的,我也會很難過的。」

  芙洛拉又戳了戳布拉姆斯的臉頰:「聽到就響鈴。」

  見房間內沒有任何動靜,她又笑著刮這個小調皮鬼的鼻尖:「響鈴響鈴響鈴。」

  ……

  芙洛拉讓布拉姆斯別跑出去玩的時候,小人偶響鈴響得不情不願,可等到芙洛拉整理好床鋪,准備睡覺的時候,鈴聲又響得仿佛機械失控。

  「怎麼了?都急得要說話了?」

  「是不是想吃

  點心了?還是要換睡衣?「芙洛拉連續猜了幾次,但似乎都沒有撓到小人偶的癢處,鈴聲依舊響個不停。

  不斷失敗讓芙洛拉也滿心氣餒。

  八歲小朋友的心思可真難猜啊……

  她思忖片刻:「光是靠鈴聲交流太不方便了。你會寫字對吧?我去給你拿紙筆,你有什麼訴求就寫在紙上告訴我!」

  說著,她轉身回到自己房間——布拉姆斯的房間中幾乎都擺放著各式兒童玩具、陶瓷手工藝品,她不知道是否有紙筆,也不願意翻動別人隱私,而她的行李箱裡正好有!

  翻找到中性筆後,芙洛拉習慣性地在本子上劃了幾下測試出墨是否順暢,可剛一合上扉頁,愣了一下。

  這是當初自己用來寫清單的本子。

  清單寫到一半,被突然敲門的警探打斷,等自己再回房間時本子就失去了蹤跡。什麼時候出現在行李箱的?自己怎麼一點記憶都沒有了?

  還有……

  她嘩啦啦快速翻動,果然沒有在本子中找到清單的痕跡,只是有一頁紙被撕掉了。

  一股陰寒順著脊背攀附上她的脖子,纏緊,就像是伊甸園裡要帶人下地獄的蛇。

  就在她內心慌亂達到極致時,她聽到布拉姆斯焦急催促的鈴聲。

  又清脆,又純淨,一下子就驅散了她的所有恐懼。

  是啊,胡毒黑魔法又怎麼樣?

  希爾謝夫人說了,只要自己不相信,它們就不存在!潛伏在古宅中的陰影弄出這麼多「靈異事件」,不就是想要自己「相信」?

  偏不!

  再說了,就算黑魔法真的存在,自己身邊還有會保護她的小狗布拉姆斯呢!小小黑魔法根本不足為據!

  有了小人偶撐腰,芙洛拉的底氣更足了些。

  她拿著紙筆重新回到布拉姆斯的臥室,將本子攤在小人偶面前:「來,你寫。」

  小人偶不為所動。

  芙洛拉:「?」

  剛剛不是還按鈴按得那麼起勁兒嗎?

  眼珠一轉,她明白過來:「怎麼?你寫字的姿勢也不好看?」

  她回想起餐桌上希爾謝太太的叮囑,以為小人偶是不想在自己面前寫字,於是寵溺的閉上眼睛:「好好好,姐姐出去,你安心寫。過十分鐘姐姐再回來。」

  說完,她真的翻身下床,帶上門躡手躡腳地下樓了。

  要說不好奇小人偶到底是怎麼寫字的,當然是假的。

  只不過芙洛拉也清楚,兩「人」的關系還沒有熟稔到可以交換這種私密問題,即便對方是八歲小男孩,也應該尊重他的個人空間。

  她百無聊賴地去了廚房,拿她喜歡的水果罐頭吃,一邊吃,一邊好奇地在希爾謝豪宅中瞎轉悠。

  剛走到固定電話機前,電話鈴聲驟然響起,嚇了她一跳。

  水果罐頭差點沒直接潑在身上。

  芙洛拉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落地鐘:這麼晚了,誰打電話來?

  總不能是希爾謝夫婦半夜打電話來關心兒子吧?

  她疑惑接起:「喂,你好,這裡是希爾謝宅邸,請問您是?」

  「親親呢?」

  「不是說好的,人家聽話就會有好多親親?人家幫你做了晚餐,洗了碗,還趕走了好壞好壞的人,怎麼沒有親親呢?」


第16章 016牢籠你別拋棄我。

  016牢籠

  芙洛拉想過電話那頭是希爾謝太太的擔憂,想過是惡作劇小子的嬉皮笑臉,甚至想過是推銷員毫無感情又滔滔不絕的廣告,但萬萬沒想到——

  竟然是奶聲奶氣的夾子音?!

  那聲音又軟又糯,帶著一點點上揚的尾音,簡直就像是被無情捏扁的棉花糖又「砰」得一下彈回原狀。

  見芙洛拉沒有回應,對方又開口撒嬌:「姐姐你在聽嗎?親親,我想要親親。」

  嗲嗲的聲音萌得人心都要化了。

  夾。

  這也太夾了。

  和它一比,芙洛拉只覺得自己平時哄布拉姆斯的聲音根本就是故意裝嫩的怪阿姨。

  「布布?」她有些不確定。

  「……嗯!」電話裡,夾子音細聲細氣的回復。

  布拉姆斯似乎很喜歡被芙洛拉如此親昵的稱呼,聲音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喜悅。

  但很快,這份喜悅又被委屈取代,他可憐巴巴的:「姐姐都說話不算話,布布好氣哦。」

  芙洛拉心中頓時升起無窮愧疚。

  天吶……看看自己對小朋友做了什麼混賬事?小狗只是想要一個親親,小狗能有什麼錯呢?

  「那我現在上來補償布布?」

  「親親……兩個。」小家伙在提出要求後,又快速補充一句,「要是姐姐不願意,一個也可以的。」

  簡直懂事得讓人心疼。

  芙洛拉原本就滿心愧疚,如今聽到他連提出補償都這麼小心翼翼的,更是深吸一口氣,迅速衝上樓,都顧不上自己唇上還沾著水果罐頭的汁水,立即抱起小人偶給了它不下二十個親親。

  聽著房間內迅速響起的歡愉鈴聲,芙洛拉雙眼笑得如彎彎月牙。

  果然是可愛的好孩子。

  以前竟然誤會布拉姆斯可怕,真是太不應該了。

  明明就是個會做飯會洗碗會用夾子音撒嬌討親親的天使寶寶嘛!

  芙洛拉玩心大起,雙手比劃了個圓:「來,布布,自己跳進姨姨的麻袋裡來,跟姨姨走!」

  歡快如唱歌般的鈴聲戛然而止。

  好一會兒,才短促地響了一聲,充滿困惑,像是在詢問。

  「沒看過那個網絡上很紅的表情包嗎?在各種小貓小狗視頻下都會出現的啊。」

  芙洛拉所說的是從華國網絡上流傳過來的偷貓表情包,在一些可愛的小動物視頻評論區,就會有各種網友直呼可愛,並且想把該毛茸茸從主人身邊偷走。

  於是就衍生出了用麻袋帶走小動物的表情包,後續還陸續出現了粉紅色麻袋,鑲嵌滿花朵鑽石的麻袋,閃耀著金光的麻袋……

  她打開社交平台,想要將這份快樂分享給布拉姆斯,可刷了半天,平台頁面竟然還是轉圈白屏。

  搞什麼呀……

  信號這麼差嗎?

  俗話說的好,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

  芙洛拉又嘗試了幾分鐘,最終嘆息著往床上一躺,扔開手機,滿臉無奈地抱住布拉姆斯小人偶。

  「你家的娛樂設施也太少了,竟然連上網都這麼艱難。」

  她給小人偶掖好被子,撇撇嘴關了燈:「明天我去超市給你買點好玩的東西回來。省的你在家裡都接觸不到外界信息。」

  「好啦,睡覺啦,晚安!」

  芙洛拉在布拉姆斯額頭上輕輕一啄,閉上雙眼。

  而另一邊,藏在黑暗中的布拉姆斯卻如墜冰窟。

  幾秒鐘之前,他還沉醉在芙洛拉的數十個吻中——或許芙洛拉本人並不認為那是吻,但、但就算是親親,布拉姆斯也喜歡的!

  喜歡的不得了!

  那些落在小人偶身上的親親,似乎每一個都烙印在他的肌膚上。

  比當年的火焰更加撩人,更加讓他渾身戰栗。

  他的每一寸肌膚似乎都能感受到芙洛拉雙唇的柔軟。

  她的吻是水果罐頭味的。

  光是想想都覺得誘人。

  布拉姆斯渾身都火熱起來,視線炙熱地盯著芙洛拉。

  原來比起鈴聲,她更喜歡自己和她打電話啊。

  以後一定要多交流。

  要告訴她自己對她的喜歡,還要……多騙幾個親親。

  想到自己的計謀會在日後得逞,芙洛拉會抱著代表自己的人偶親昵,布拉姆斯的赤銅色雙眼更加明亮,嘴角也難以抑制的上揚。

  他心思電轉,瘋狂盤算,三明治可以換幾個親親,一首鋼琴曲又可以換幾個親親。

  可是……

  在聽到芙洛拉明天要去超市時,布拉姆斯如墜冰窟。

  剛剛得到的數個吻的熱度也無法化凍他冰冷的手腳和心。

  腦子裡所有盤算都消失得一干二淨,只剩下一個想法在不斷重復、叫囂:

  她要離開了。

  她要跑了!

  又要扔下自己一個人!

  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他的心跳聲瘋狂而劇烈,無邊的憤怒和恐懼驅使著他一步步從陰影中走出,站在芙洛拉床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為什麼那樣討好她,她還是要走?

  說喜歡他乖,喜歡他可愛,都是假的,自己為她做了那麼多事,她還是會被外面的世界吸引!

  布拉

  姆斯緩緩俯身。

  用陰影籠罩住芙洛拉。

  一個尖銳的聲音不斷在他心中怒吼。

  ——把她鎖起來。

  ——把她困在監牢裡。

  ——把她從陽光下拉入你所掌握的陰影中。

  ——只要這麼做,人偶和主人的身份關系就會調換,你會成為她的主宰,擁有她的一切!

  ——她的擁抱,她的雙唇都只有你能碰觸,哪怕是小人偶也不行。她會完完全全的屬於你。

  盯著芙洛拉近在咫尺的睡顏,布拉姆斯眼神幽暗,最終,下定決心。

  次日,當芙洛拉醒來時,只覺得天色異常昏沉暗淡。

  她揉揉眼,迷茫地看向四周,旋即愣住。

  大床周圍一夜之間築起高高的「城牆」,遮蔽住光源,這堵牆並非由磚石泥瓦建造,而是各種書籍和玩具相互堆疊而成。交錯有致,但又透著一種荒誕童話的氣息。

  芙洛拉眨眼,再眨眼,在回過神來後猜到了「凶手」是誰。

  「晚上不睡覺,在這兒當泥瓦匠呢布布?你想干嘛?」

  她回頭看向小人偶,只見昨天拿來的筆記本正被他緊緊攥在手中。

  芙洛拉心中一動,抽出筆記本,很快翻到布拉姆斯給她的留言。

  筆力蒼勁,力道重得要透過紙面。

  ——這些都送給你,是我平時最喜歡的。

  ——我會乖,什麼都會為你做。

  ——你別拋棄我。


第17章 017音樂大師小狗做錯了事都沒有……

  017音樂大師小狗

  無論布拉姆斯在寫下這幾行字時,帶的是什麼情緒,在芙洛拉腦海中,腦補的都是小人偶奶聲奶氣的夾子音。

  她仿佛看見小人偶趴在床上,撅著屁屁,抽泣著寫下這幾行字的樣子。

  心瞬間就化了有沒有?

  這般撒嬌……這不是犯規嗎?!

  和前兩天醒來後看見布拉姆斯心中發怵完全不同,這一次,芙洛拉直接抄起小人偶,抱了又抱,貼著它的臉頰猛蹭:「傻瓜布布,每天胡思亂想什麼呢,最喜歡你了,怎麼可能拋棄你?」

  芙洛拉沒有理解這幾行字的深意。

  畢竟,任何正常人都不會將「去超市購物」和「拋棄孩子」這種程度的「罪名」聯系起來。

  她眸中帶著笑意,手指溫柔地替布拉姆斯小人偶換好干淨西裝,又拍拍他的腦袋以示安撫:「只要你以後都和昨天一樣乖,給我做美食,幫我趕走討厭的家伙,我會一直喜歡你的。」

  「不用把你的小寶貝們送給我。」

  「這麼多書和玩具,要一一復原得擺好久呢。」

  芙洛拉嘟嘟噥噥,一副拿小人偶十分無奈地模樣。

  她隨手拿過一本「圍牆」最頂端的書籍,只是看一眼封面就愣住——書上的文字她看不懂。

  似乎是德文。

  她詫異地瞥了一眼小人偶:「你還懂德文?」

  問:被一只人偶學霸智商壓制是什麼感覺?

  芙洛拉回答:驚訝、不可思議、還帶著一絲荒誕的好笑。

  她快速翻動書頁,這下子倒是明白過來,這並非是什麼德文小說或是歷史書,而是某種涉及鋼琴樂理的藝術教學讀物。

  在書頁的邊邊角角,還有和筆記本上字跡一樣的筆記。

  「……你真的懂啊。」芙洛拉雙眸微微睜大,又隨手從「圍牆」上抽了幾本。

  同樣是與音樂相關的書籍,同樣密密麻麻地做著標記。

  有些書上甚至不止做了一遍標記——很明顯的,小布拉姆斯在閱讀第一遍時產生了某些感悟,而在反復閱讀的過程中,已經提升自我音樂素養的他又產生了新的,更深層的想法,便用新的筆記將之前的覆蓋掉了。

  一開始,芙洛拉還只是抱著獵奇的心態看看小人偶到底能看懂多少,可看著看著,她又心懷遺憾。

  書頁上的筆記時而帶著絕對的理性,時而又像是在抒發情感的詩句,每一段文字都細膩地引領者她走入屬於布拉姆斯的音樂世界。

  那是一個絢爛美妙的世界,只可惜,被一場大火全毀滅了。

  「你好厲害啊,布布。」

  鈴聲立即歡快地響了起來,叮咚如泉,似乎在催著芙洛拉繼續誇誇。

  芙洛拉揉著小人偶的腦袋,語氣低低的,像是在感嘆:「你筆記裡的好多理論都讓我受益匪淺呢。」

  「我可是跟著希爾謝夫人學了好幾年鋼琴,還差點成為倫敦知名樂團的首席鋼琴手,我說你厲害,你就是真的厲害。」

  「以後你教我彈鋼琴好不好?只要有你幫我,什麼安妮,什麼首席,我通通打敗,重活一世,我要奪回屬於我的榮耀!」

  芙洛拉捏捏拳,中二地說出網上流行的段子。

  布拉姆斯聽不懂芙洛拉說的什麼傻話,他只知道,若是自己答應教芙洛拉彈鋼琴,兩人就會有更多的接觸,芙洛拉也不會再想著要逃走。

  他忍不住抿了抿唇,瘋狂的為芙洛拉的提議響鈴。

  毫不意外的,從牆壁縫隙中,他又看到芙洛拉抱起了小人偶歡呼雀躍。

  布拉姆斯身體往前傾了傾,整個人幾乎都要貼上牆壁。

  白瓷面具緊貼著縫隙處光源,赤銅色眸子裡全是毫不掩飾的渴望。

  袖長手指不斷錯揉著墨綠毛衣,布拉姆斯只覺得喉間一片干渴——為什麼……不是我呢?

  為什麼被芙洛拉抱在懷中的只是小人偶,不是我呢。

  ——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最開始,他將小人偶當做是替身,無論芙洛拉對小人偶釋放怎樣的善意,他都會感到愉悅。

  可漸漸的,這種情緒逐漸變成了嫉妒。

  他不想再讓誰做自己的替身,哪怕是小人偶,也不該和自己爭奪芙洛拉的熱情。

  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按鈴回復芙洛拉的喜悅,然後看見她抱著小人偶去了廚房。

  布拉姆斯一驚:自己忘了做早餐!

  果然,芙洛拉在廚房內轉了一圈後滿是失望,眉毛皺起,嗚咽一聲:「布布沒給我做早餐啊?」

  布拉姆斯不敢說話,不敢響鈴。

  活像是個犯錯小狗,垂著雙手,乖巧地站在牆壁後。

  覆蓋著白瓷面具的臉看不出任何情緒,實際上內心慌得要命:她說自己給她做美食才會喜歡他,現在自己食言……

  布拉姆斯還沒有想出什麼好的應對方式,就聽到芙洛拉嘆了口氣,雙手十指交叉,翻轉手腕,做了個拉伸的動作:「不管,這頓必須你做。」

  「我去樓上復原你的寶貝,你就留在廚房做好吃的犒勞我。」

  芙洛拉聲音嬌俏,明明是在下達命令,聽起來卻像是在撒嬌一般。

  布拉姆斯自然迅速按鈴,看著芙洛拉高興離開,才走出房間暗道,出神地望著她的背影。

  做錯了事都沒有凶我,她好喜歡我。

  布拉姆斯不懂什麼叫「人生三大錯覺」,完全沉溺在自己的思維中。

  等他再次轉過身來,看著端坐在高腳凳上的小人偶,眼神冷淡下來,繃著臉把他扒拉到一邊,開始思考今天的菜色。

  芙洛拉把做飯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自己,自己必須不能讓她失望。

  他拉開冰箱,用上級軍官檢閱士兵的犀利眼神審視著每一份食材,當視線落在黃桃果醬上時,頓了一頓,伸手取出。

  聞著熟悉的味道,他的思緒一下子回到小時候。

  他剛和芙洛拉見面的那段時光。


第18章 018罐罐真好吃在黑夜裡待久了,……

  018罐罐真好吃

  布拉姆斯從小就生活在贊譽之中。

  他的家世、外貌,尤其是他宛如上帝賜予的鋼琴天賦都是人們口中完美的藝術品。

  可每次聽到這些言論的時候,他內心都在譏笑。

  他舍棄了別的孩子玩樂的時間,苦心鑽研,認真練習,所有努力換來的成功,在那些人嘴裡,就成了輕飄飄的一句「上帝賜予的禮物」。

  上帝那老頭兒能給他什麼?

  布拉姆斯討厭附和這些抹殺他努力的說辭,連一個禮貌的笑容都欠奉。

  世界上如果只有音樂和家人就好了。

  他就可以永遠自由自在地游弋在藝術的海洋中,不用面對虛偽的人心和嘴臉。

  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願望竟然以另一種方式實現了。

  極其痛苦的方式。

  那一日,父母受邀去某小學做育兒

  經驗講座,他以身體不舒服為借口懶得去,實則,等父母一走,他就迅速跳下床開始練習鋼琴。

  他練習的太過投入,甚至沒有注意到,陽光透過某個水晶球擺設後,熾熱的光線聚集在一點,點燃布料。

  火勢蔓延得極快,布拉姆斯當時只有八歲,他絲毫沒有意識到,烈焰會吞噬他的性命,腦子裡只想著拯救他的鋼琴、他的書籍和筆記,以及……父母回來是否會因為發生火災而對他失望。

  他拼命想要撲滅火焰,可對方比伊甸園中的蛇還要狡猾,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撲向他,撕咬他!

  皮膚上是鑽心的痛,它們貪婪地往身體每一個角落鑽!

  等布拉姆斯再醒來時,已恍若隔世。

  他渾身包扎著繃帶,一聲不響地躺在病床上,聽著母親的哭泣,聽著醫生的嘆息,聽著探望者們一聲聲虛偽的關心。

  而在那份關心之後,他聽到他們在走廊上笑出聲:

  「布拉姆斯以前多得意啊,現在呢,變成個躺在病床上的可憐蟲。」

  「你們有沒有看到他的臉,全燒得變形了,惡心的我想吐。」

  「別說是臉了,就連手指好像也燒傷了,估計以後都不能彈鋼琴了吧?也好,以後終於不用一直聽到我爸媽誇他了,也不用每次參賽都被他壓著。」

  很奇怪。

  以前他聽到這些話都無動於衷的。

  強者怎麼會在意弱者酸溜溜的譏諷?他會做的,只不過是在下一次鋼琴比賽中毫不留情地從這些人身上碾壓過去罷了。

  可……很奇怪。

  為什麼心裡會難受呢?

  經過艱難的治療和復健,布拉姆斯終於得以出院。

  臉上和後背的皮膚因為嚴重燒傷無法恢復如初,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的雙手恢復的不錯,醫生表示,修養一段時間他依然能夠和往常一般彈奏鋼琴。

  那就夠了。

  對吧。

  對於年僅八歲的布拉姆斯來說,他根本不懂「重度毀容」意味著什麼,對,臉上和身上是很痛,但只要音樂願意繼續擁抱他,其他的也沒什麼重要的。

  對吧?

  布拉姆斯戴上了母親為他准備的白瓷面具,沒日沒夜的做著康復訓練。

  受傷的手指敲擊在琴鍵上,疼痛不斷侵襲他,音樂再不斷至於他。

  他不知道他報名今年兒童組鋼琴比賽給眾人帶來了多大震撼,更不知道,那些人也為他精心准備了「一份大禮」。

  當布拉姆斯在滿座的小禮堂彈奏完比賽項目,起身向觀眾們致意時,他莫名地看到一個小男孩帶著壞笑衝上台,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對方就一個箭步上前,大力扯掉了他的白瓷面具,狠狠砸在地上!

  啪!

  隨著白瓷面具破碎聲響起,台下一片嘩然。

  「臥槽,怪物!」

  「他的臉怎麼跟融化了一樣啊?這麼醜還敢出來?」

  「醜八怪地精能不能滾去地洞待著啊?別來人類世界惡心人了!」

  布拉姆斯手足無措地站在台上,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更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目光肆無忌憚地在他臉上打量,帶著惡意和傲慢的譏諷比當年那場大火還燒得他疼痛無比。

  至此之後,布拉姆斯再也不肯離開家中暗室半步,不願交流,不願見陽光,甚至連平日裡最熱愛的鋼琴也沒有在碰半下。

  他將自己完全封閉在黑暗中,任由自己漸漸腐朽。

  直到某天。

  他聽到樓下傳來笨拙的鋼琴音。

  遲緩、猶豫、帶著不確定性,就像是初學者在用一根指頭戳琴鍵。

  布拉姆斯不想管笨蛋。

  但對方制造的噪音實在是太多了。

  他的鋼琴是特意從意大利運來的定制高端貨,讓個木匠來彈也不能彈成這樣!

  布拉姆斯忍不住隔著牆壁憤怒出聲:「你彈錯了!指法一塌糊塗!」

  「……誰?」

  「誰這麼凶?」

  女孩聲音軟軟糯糯的,帶著微微顫抖的恐懼。

  從暗室縫隙間,布拉姆斯第一次看到芙洛拉的樣子:小小一只,穿著奶白色蓬蓬裙,頭發像棉花糖一樣柔軟蓬松,跑過時,帶起一陣濃濃果味的風。

  布拉姆斯討厭笨蛋,討厭到甚至忍不住想殺死她,可是……

  當小姑娘像八爪魚一樣粘過來抱住他,輕輕嘬著他時,布拉姆斯沉寂已久的心再度被燙醒。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也是渴望被擁抱,被接納的。

  哪怕……只是對方睡夢中的親昵。

  在黑夜裡待久了,也會祈求春光。

  一旦習慣了芙洛拉擁抱的溫度,她難聽又笨拙的一指禪也似乎沒那麼難以忍受了。

  甚至在心情不錯的時候,布拉姆斯還會在小紙條上寫一些技巧方法什麼的,從門縫裡塞給小笨蛋。

  有一天,他又要去塞,卻發現緊閉的琴房門口放著一只黃桃罐頭。

  罐頭下壓著便簽紙條,字和芙洛拉本人一樣,小小只,很是可愛:

  「謝謝你每次都教我,這是我的謝禮!請你吃罐罐。」

  小布拉姆斯翻了個白眼。

  神經,誰要吃罐罐。

  五分鐘後。

  躲在暗室裡的布拉姆斯看著空罐,不自覺地昂起下巴,吸了吸滿室和芙洛拉身上相似的果香味。

  罐罐真好吃。


第19章 019鑰匙如果你不回來,我會死的……

  019鑰匙

  對於布拉姆斯沉浸在對罐罐的回憶中這件事,芙洛拉自然是不知情的。

  她只知道,當自己收拾好房間,又換好衣服下樓時,餐廳裡已經擺滿了各式美食。舊式唱片機吱呀吱呀地播放著舒緩的爵士樂,獨特的電磁底噪更是給晨光鋪上一片復古氣息。

  無論是在倫敦的小出租房,還是在父母都已經離世的老宅裡,芙洛拉從未給享受到過如此的起床待遇。

  而她辛苦的大廚小人偶,則像是累壞了似的,從原本端正坐姿變成郁悶的臉著地,趴在餐桌上。

  「真是辛苦了呀,我的布布。」

  芙洛拉扶正小朋友,笑著捋捋他的頭發,毫不吝嗇地親了親它。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雖然在親吻後,熟悉的鈴聲再度響起,可芙洛拉總覺得能從鈴聲中聽出幾分勉強。

  怎麼了?

  是不喜歡自己的親親了?

  芙洛拉皺眉,可是自己刷過牙了呀。

  芙洛拉一時半會兒找不到答案,干脆放棄:說不定就是布布太累了,昨晚砌了一整夜圍牆,一大早又給自己忙活早餐,沒力氣按鈴也實屬正常。

  ——不知道是她馴服了他,只要一個吻就能讓小人偶乖乖聽話。

  還是他馴服了她,每當她有所要求或想感謝時就會獻上自己的吻。

  芙洛拉一邊享受小人偶制作的美食,一邊如聊天氣一般尋常地開口:「一會兒去超市時,你想要帶點什麼回來嗎?平時你都怎麼讓西格幫你帶東西?」

  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

  就連唱片機中的音樂都滯澀得可怕。

  芙洛拉不明所以,依舊鼓著腮幫子咀嚼食物:「我去給你拿紙筆?還是你繼續給我打電話?」

  可對她一向有求必應的小人偶此時卻一動不動。

  反倒是客廳方向傳來一聲金屬碰撞的「哢噠」聲。

  芙洛拉:「?」

  「……你鈴壞了?」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正想著去超市的時候一定記得給布布買個質量好點的鈴,突然想到什麼,眉頭微皺,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小人偶,起身去開希爾謝豪宅的大門。

  一拉,果然,門紋絲不動。

  門被反鎖了。

  而且以希爾謝夫人留給芙洛拉的鑰匙,打不開這道反鎖。

  早上起床後,布拉姆斯一切的怪異行為都有了答案。

  小家伙竟然想把自己困在豪宅內,不讓她出門?

  什麼調皮熊孩子?

  芙洛拉又擰了門把手好幾下,確認自己沒有冤枉人,才朝著餐廳方向喊道:「布布?解釋一下?」

  布拉姆斯不為所動。

  小人偶坐在高腳凳上,脊背挺直,頭也不回。

  做了錯事還這麼理直氣壯?

  芙洛拉被氣笑了。

  簡直就像是下班後看到家被拆了,凶手還一臉蠢萌地衝她哈舌頭搖尾巴的狗媽。

  雙手叉腰,芙洛拉提高

  了些音量:「我們之前說過什麼?是不是要良好溝通?一句話都不說,直接反鎖大門,和你之前偷拿鞋子的行為又什麼區別啊?」

  見小人偶依然沒有任何動作,只拿一個背影跟她賭氣,芙洛拉的聲音再度冷冽些:「布拉姆斯!」

  ——一個八歲的小朋友應該知道,當一貫對他親昵縱容的長輩開始叫他大名時,百分之百是在生氣。

  於是,求和的電話鈴聲乖乖響起。

  芙洛拉盡力壓下怒意:「准備好好談談了?布拉姆斯?」

  她正准備和這位任性的小伙子講講道理,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聲低低的抽泣聲。

  芙洛拉:「……」

  眼前立即幻視出拆家小傻狗跑到狗媽身前,突然急剎車,水汪汪的大眼珠子一錯不錯地看向她,充滿委屈和愧疚,毛茸茸的大尾巴無助地環繞起自己,Q彈松軟的耳朵輕輕蹭著她的腿,訴說著她出門時傻狗的無助和恐慌。

  ……這也太犯規了吧?

  這還怎麼訓啊?

  誰能狠得下心來對一只委屈時還在撒嬌的小狗生氣啊?

  芙洛拉的語氣不自覺軟化下來,也夾起嗓子哄小孩:「布拉姆斯,我們說好的,我會留下來照顧你,但我也會去超市,會去醫院復診,而你,會乖。」

  「布布。」

  電話那頭莫名其妙來了一句,聲音細細的,帶著幾分懇求。

  一開始芙洛拉還沒反應過來,頓了兩秒,啞然失笑。

  小人偶這是喜歡自己對他的昵稱?叫了大名還不樂意了?

  「好,布布,你今天早上才給我寫紙條說你會乖,會聽話,告訴我你現在在干嘛?」

  電話那頭聲音細細的,委屈鼠了:

  「可是……你也答應不會拋棄我的。你不守約定在先。」

  芙洛拉:「……我什麼時候……老天爺啊布布,你不會以為我去趟超市就是把你拋棄了吧?」

  「我又不在超市買房。」

  「超市裡也沒有人會和布布一樣,幫我做一日三餐、幫我洗碗、還幫我趕走討厭的家伙。」

  「我保證一定在午餐之前回來好嗎?我還期待布布會給我什麼驚喜呢。」

  許久的沉默。

  芙洛拉也沒有催促他。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正是叛逆期,若是一直逼迫對方做決定,反而會造成負面效果,不如等他自己好好思考。她相信,布拉姆斯這麼早慧的孩子,一定會明白。

  布拉姆斯沒有讓她失望。

  自顧自地嚶嚶嚶一陣後,他告訴芙洛拉,大門鑰匙被放在他房間的鐵質收納盒裡。

  芙洛拉對那個小盒子有印像——在布拉姆斯昨晚做成的高高城牆中,小鐵盒是其中一塊「磚」。

  只不過當時她被各種外文書籍吸引了注意力,並沒有對它多加關注,只是在收拾時才隨意掃了一眼。

  小鐵盒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打開蓋子,就看到鑰匙靜靜躺在紅絲絨布上。

  拿起的瞬間,電話鈴又響了起來。

  「……十二點之前……你一定要回來。不可以再違反規定了。」

  聽起來就像是仙女教母對灰姑娘的叮囑。

  十二點之後魔法會消失嗎?

  芙洛拉突然有點壞心眼,琢磨若是自己晚十分鐘再回來會發生什麼。

  她勾著唇角,一邊琢磨如何捉弄小人偶,一邊觀察鑰匙,隨口問道:「怎麼會把要是藏在小鐵盒裡?」

  她原本也只是隨口一問,卻沒想到,得到的卻是令人心驚的答案:

  「當初鑰匙是放在爸爸媽媽那裡的。」

  「嗯?」

  「可是發大火的那天,我找不到鑰匙。」

  芙洛拉的呼吸一下子停止了。

  手中把玩的鑰匙迸發出灼熱,她差點拿不住。

  「大火燒得我好疼。」

  細細的聲音像是刺一樣,扎進芙洛拉的頭皮裡。

  「可是都沒有人回來,他們不要我了。他們把我一個人丟在地獄裡。」

  「芙洛拉,你也會嗎?」

  「如果你不回來,我會死的。」


第20章 020小狗抱緊醋壇子和布布約定的……

  020小狗抱緊醋壇子

  即便到了購物超市,布拉姆斯的聲音依舊回蕩在芙洛拉耳邊。

  細細聲音帶著哀切,一絲絲地蠶食芙洛拉的神經。

  她不斷看著手機上的時間,每多耽誤幾秒,都會感到無邊的愧疚——布布在家裡一定等得很焦慮吧?他還那麼小,會不會在家裡出什麼意外?

  還有……那個叫西格的送貨工會不會又回到莊園,他要是再罵布布是怪胎,布布肯定會傷心的……

  芙洛拉心中煩擾,根本沒有注意身邊環境,在拿到一件物品後退時,不小心與另一位顧客撞到一起。

  對方似乎也沒想到竟然有人如此冒失,一時間重心不穩,兩人一同跌向旁邊貨架,撞倒不少貨物。

  「啊,抱歉!」滿地狼藉終於讓芙洛拉抽離情緒,她滿是愧疚看向對方和匆匆趕來的售貨員,迅速蹲下|身開始收拾自己制造的爛攤子。

  或許是她打著石膏和繃帶的左手給她爭取到了一點同情分,售貨員和被連累的路人甲並沒有責怪,只是沉默地和她一起收拾。

  不多大一會兒,貨架就恢復了原狀。

  「剛才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不好意思。耽誤你們的時間了。」

  「沒事。」被牽連的路人甲很是大度地擺擺手,在芙洛拉笑笑准備告別時,又開口:「以前沒在小鎮上見過你,新搬來的?」

  對方低吟了一聲:「芙洛拉凱瑞?」

  陡然從陌生人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芙洛拉心頭一驚,下意識地後退半步,警惕地看向那人。

  如果說之前陌生人在芙洛拉意識中只是一個「被自己牽連的倒霉鬼」的符號,現在,他終於在眼前清晰起來: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面部線條硬朗,金色頭發全數向後一絲不苟地梳著,帶著一種從容不迫的沉穩氣質。

  「你是哪位?」

  一開始,芙洛拉還以為對方是警察——男人給她的感覺和上次登門拜訪的兩位警探很像,眼神銳利,舉手投足之間都透露著壓迫感。

  可當她接過對方的名片時,才發現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莫頓醫生?」

  「叫我卡斯就行。」

  倒霉蛋溫和地笑了笑。

  說來也奇怪,他不笑的時候整個人都透著冷意,但一笑起來,卻是標准的括號臉,整個人像是吹開花苞的春風,叫人一見就心生暖意。

  「剛才是我太唐突,嚇到你了。我是小鎮醫院上唯一的骨科醫生,我記得你之前有電話預約過要來復診、拆石膏。我們小鎮人少,互相之間也都面熟,我一看到生面孔又手上受傷,就猜到了。」

  卡斯醫生合理的解釋讓芙洛拉徹底放下心來。

  的確,她在決定回到老宅的當天就和當地醫院預約過——小鎮醫療資源遠不及倫敦豐富,只有提前預約才能保證自己在需要的時候能看上病。芙洛拉可不想掛號之後在候診室裡浪費上幾個小時人生。

  卡斯醫生是個相當自來熟,又很會制造話題的人。

  在幾句針對病情的問詢後,芙洛拉很快與他熟絡起來,尤其是知道,對方也在倫敦生活過幾年後,更是一同懷念起大城市的便利。

  「是啊,小鎮子就是娛樂設施少,別的不說,連個兒童樂園都沒有。」

  卡斯笑著昂昂下巴,示意地看向芙洛拉的購物推車:「你的孩子多大?」

  芙洛拉一愣,下意識脫口而出:「八歲。」

  見卡斯醫生詫異挑眉,她立即意識到對方誤會了什麼:「不是我的孩子,我的鄰居臨時有事外出,拜托我幫忙照顧。說起來,都不知道八歲小孩喜歡什麼。有什麼好建議嗎?」

  「男孩女孩?」

  「男孩。」

  卡斯醫生點點頭:「跟我來。」

  在對方的介紹下,芙洛拉的小推車很快裝滿了——若是尋常人在這裡,只怕都要懷疑卡斯醫生是不是兼職做購物超市的售貨員,但芙洛拉只沉浸在愉快購物的樂趣中,甚至開始幻想布拉姆斯看到這麼多玩具之後會有多開心。

  不僅如此,她還在娃娃專櫃精心挑選了一只和自己發色眸色相同的娃娃。

  下次自己出門時,就可以讓這只娃娃代替自己陪伴布布,想必能很大程度緩解布拉姆斯的獨處恐

  懼。

  芙洛拉完全陷入買買買的快樂中,直到結賬時,意外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才倒吸一口涼氣!

  和布布約定的時間就要到了!

  就在她吃力地拎著一大包商品艱難挪出超市時,卡斯醫生的聲音又從她身後響起:「需要幫忙嗎?我的車就在地下車庫,可以送你回去。」

  「我……」

  若是放在平時,芙洛拉肯定會拒絕。

  長期的獨居經驗也告訴她,隨隨便便上陌生人的車是件很危險的事。

  可……芙洛拉又低頭看了眼手機,距離自己和布布約定好的十二點時限已經越來越近,如來時一般坐公交肯定會遲到,去計程車站點的話,不僅要繞一圈遠路,而且這種偏僻小鎮計程車也得等。

  可憐小狗委屈巴巴哀求她一定要准時回家的模樣又浮現在她腦海中。

  好像下一秒就要碎掉了。

  自己答應過他的,不能讓小狗失望啊!

  「確實,有些趕時間。麻煩您了。」

  沒有過多猶豫,芙洛拉拎著大包玩具和日用品上了卡斯醫生的車。

  好,這下一定能趕在時限之前到家!

  芙洛拉心中歡喜,完全沒有注意到當她報出地址時,卡斯醫生的欲言又止。

  為了以防萬一,芙洛拉在手機信號還是滿格時,撥通了希爾謝豪宅的電話,幾乎是鈴聲響起的同時,電話就被接起。

  聽到電話那頭傳來急促又期待的呼吸聲,芙洛拉越發感覺到,自己接受卡斯醫生的幫助是個明智選擇。

  「布布?」

  「嗯!」夾子小狗重重嗯了一聲,期待的甜蜜幾乎要順著電話線鑽到芙洛拉耳中。

  「午飯已經准備好了,姐姐什麼時候回來?嘿嘿,給姐姐准備了驚喜。」

  夾子小狗根本藏不住心事,無論有什麼小秘密都想說給芙洛拉聽。

  驚喜?

  芙洛拉眼睛一亮。

  「我也給小、布布准備了驚喜!」她笑彎了眼,差點脫口叫出「小狗」兩字,還好改口的快,變成了「小布布」。

  「放心吧,說好十二點回家,姐姐絕對不會食言的。你知道鎮上的卡斯醫生嗎?姐姐在他車上,正在努力往家趕哦!」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電話那頭小狗的熱情瞬間冷卻。

  它沉默好一會兒,才小聲重復:「卡斯醫生?」


第21章 021生氣小狗你在外面有別的狗了……

  021生氣小狗

  「對,據說是小鎮醫院裡唯一的骨科醫生,卡斯莫頓。他人很好,不僅幫我給你挑禮物,還開車送我回來。布布,如果不麻煩的話,幫我泡兩杯茶?」

  芙洛拉說這些,不僅僅是為了感謝卡斯醫生的幫助,更是在用對話的方式將自己的行程告訴布拉姆斯。

  俗話說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卡斯醫生看上去文質彬彬,和善友好,可誰知道會不會是另外一個「家政工兄弟」?

  因此,芙洛拉不僅要「警告」醫生,已經有人知道我在你的車上,出了事警察第一個就會來找你,也要告訴布布,如果自己真的遭遇不測,在通知希爾謝夫人時,要告訴對方什麼重要信息。

  可布拉姆斯到底只是八歲的小朋友,完全沒有體會到她話中的深意。

  小家伙的欣喜期待消失得一干二淨,吸吸鼻子,帶著點沒來由的生氣:「不泡。」

  「不喜歡他。」

  「你怎麼可以帶外人來我家。」

  還沒等芙洛拉解釋什麼,布拉姆斯竟然一反常態的硬氣起來,「砰」的一下掛斷電話。

  芙洛拉:「……?」

  她聽著手機裡傳來的忙音,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啞然失笑。

  小狗怎麼又突然發脾氣了?卡斯醫生只是好心送自己回家,又不是外面來的大狼狗想搶占他的窩!

  芙洛拉曾經在網絡上看到不少有了二孩的狗媽貓媽們訴說大毛孩子在家的賭氣+應激行為,每一根毛都在控訴主人的不專情:「你在外面有別的狗了,我不跟你天下第一好了」。

  沒想到今天自己也親眼見到了!

  前輩們的經驗是什麼來著?

  用貓條哄?

  還是直接把二孩打包送走?

  她正胡思亂想著,窗外的風景已經逐漸熟悉起來,希爾謝豪宅的庭院就坐落在不遠處的道路盡頭。

  芙洛拉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來這裡時的感觸:那時的她只覺得希爾謝莊園又詭異又陰森,處處透著古怪的不祥感,可現在嘛……

  她都忍不住現在就衝進房間逗逗可愛修勾了!

  「麻煩就送我到這裡吧,家裡的小朋友有點怕生,如果外人靠莊園太近的話,他會應激。剛剛就在電話裡衝我發脾氣呢。」

  芙洛拉衝卡斯醫生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好心好意送她回家,她把人家當出租車司機,用完就扔,都不請對方進屋歇歇腳。

  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比起布布的心情,卡斯醫生還是得往後排。

  「這裡?可是……」卡斯醫生看看距離莊園的路程,又看看芙洛拉吊在脖子上的胳膊,最後再看看她懷裡的大包小包。

  遲疑片刻,正要停車,突然,眉頭深深皺起:「窗口那裡是不是有人在盯著我們?」

  他並沒有讓芙洛拉下車,反而抬手一指,示意芙洛拉看向希爾謝豪宅正對著道路的窗戶。

  「我記得這一家只有一對老夫婦吧?那個身影看上去可不像。」

  整個小鎮總共就那麼些人,希爾謝家的往事幾乎是個人就聽過一耳朵。

  芙洛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窗前空空蕩蕩,只有墨綠色的窗簾在輕輕晃動。

  「什麼都沒有啊?醫生你是不是看錯了?」

  芙洛拉有懷疑過是否是角度問題,往駕駛座附近靠了靠,依然沒有收獲。

  「之前我也老覺得這房子裡有人在看我。」她示意了一下自己老宅的方向,「等到搬進來才發現是自己嚇自己。可能是莊園裡的毛山櫸很久都沒有修剪了吧?影子打在窗戶上,再一反射,看上去就像是人影。」

  「不會有事的,如果真有外人闖入,布布會提醒我的。」

  第一次和小人偶見面時,希爾謝夫人就說過,布拉姆斯曾經在有竊賊闖入時發出示警。

  當時芙洛拉對它了解不深,還以為所謂的「示警」就是響鈴驚醒希爾謝夫婦,可如今想來……說不定竊賊靈魂都被布布嚇出竅了吧?

  哎,真是對竊賊抱有無限同情呢!

  卡斯醫生沉默片刻,突然遞過手機:「互換一下聯系方式,我就在這裡看你進去,收到你的安全信息我再走。萬一真有什麼事兒,你就大聲喊。」

  對方釋放的善意並沒有讓芙洛拉反感,反而因此對他的好感更上一層。

  芙洛拉沒有拒絕,不僅在社交平台上加上對方好友,還將他的聯系號碼設置在了緊急聯系人一欄。

  她搖搖手機,示意自己已經添加妥當,開玩笑道:「先說好,希爾謝莊園附近信號不好,就算我沒及時給你發信息,也不要全副武裝地衝進門哦!」

  不等卡斯醫生回應,她就笑著說了告別。

  插|入鑰匙的瞬間,芙洛拉下意識看了一眼後方,果然,卡斯醫生如他承諾的那般,坐在車內向她招手。

  果然是體貼又思慮周全的紳士呢。

  芙洛拉臉上笑意更深,直到——她發現擰不開大門。

  芙洛拉:「?」

  又擰了擰門把手。

  大門紋絲不動。

  芙洛拉:「……」

  好呀。

  早上不讓我出去,中午不給我回家是吧?

  哪有小狗這個樣子的?!

  「布布?」芙洛拉敲大門,想了想,又拉動那副疑似布拉姆斯專屬的機械門鈴。

  「我知道是你干的。怎麼,現在都不讓姐姐回家了?這就是你要給我的驚喜?你在門後面嗎?在就說話。」

  「我、布布不喜歡陌生人。」

  芙洛拉的本意只是想詐一詐他,卻沒想到,話音落下時,門後竟然真的響起委屈巴巴的夾子音!

  布拉姆斯真的在門後!

  芙洛拉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看向貓眼。

  只是那裡似乎被什麼擋住了,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

  「你說卡斯醫生?都沒放他進來。你看——」芙洛拉側開身子,以便布拉姆斯透過貓眼看清楚外面的情景,「他離得遠遠的呢,連莊園的鐵柵欄都沒讓他進。」

  也不知

  是不是錯覺,貓眼處短暫地亮了片刻,又再度陷入黑暗。

  就好像有什麼身材高大的人原本擋住了貓眼處的光線,聽到她的話語後,挪了挪身體,又再度湊到貓眼前觀察似的。

  芙洛拉甚至能聽到門口傳來的呼吸聲。

  很近,帶著無邊的壓迫感。

  就像是弓著身,保持著狩獵姿勢的猛獸,正在通過狹窄縫隙觀察著毫無防備的獵物。

  心微微一亂,芙洛拉抿抿唇:「布布?」

  她回想起小狗是怎麼對自己撒嬌讓自己心軟的,也夾起嗓子:「布布,我給你買了好多禮物,提得手都酸了,你先讓我進去。」

  芙洛拉的聲音原本就軟糯,此時她故意示好,聽起來就像是在撒嬌一般。

  門鎖立即哢噠一聲開了。

  豪宅裂開一道黑漆漆的縫,允許芙洛拉進入。

  莊園外。

  盡管和希爾謝豪宅還隔著老遠距離,卡斯醫生卻總覺得身上有股莫名的陰寒驅散不掉。

  在小鎮上,他聽過許多關於希爾謝豪宅的恐怖故事。

  許多人說,自從希爾謝家的獨子命喪大火後,這附近就出現許多怪事。或許是那孩子死不瞑目,幽靈四處亂竄作祟。

  那姑娘說她幫忙照顧的孩子幾歲來著?

  叫布布?不會就是布拉姆斯吧……?

  卡斯醫生心跳得越來越厲害,手指焦躁地敲擊著方向盤,眼中滿是疑惑:芙洛拉怎麼沒進門?是忘記帶鑰匙了?還是手上提著東西不方便?

  從小受到的紳士教育讓卡斯醫生想要下車去幫一把,可就在他准備開車門時,古老的宅邸裂開了一道門縫。

  就像是怪物張開大口,一口將可口美味的祭品吞了進去!

  在那道幽暗陰森的裂縫中,卡斯醫生看到赤銅色的光芒一閃而過,驚得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第22章 022禮物我喜歡聽布布說話。……

  022禮物

  卡斯醫生內心上演了多少恐怖小劇場,芙洛拉是不知道的,她拎著大包小包剛一進門,就看到小人偶委屈巴巴地歪坐在大門附近的地板上。

  布拉姆斯的腦袋耷拉著,棕色自然卷微微垂下,遮住他空洞洞的雙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它的臉上似乎還隱隱掛著淚痕。

  明明只是個人偶,芙洛拉卻從它身上看到了「落寞」的具像化。

  一瞬間,腦子裡回蕩的全是網絡上短視頻中小貓小狗在主人去上班後,迷茫又孤獨地端坐在門口/窗邊的模樣。

  她突然就明白為什麼自己僅僅是去趟超市,布拉姆斯就要用上「拋棄」這樣程度的字眼了。

  果然還是個心思單純的小狗狗呀!

  芙洛拉立即扔下購物袋,心疼地抱起小人偶,在懷中蹭了蹭:「是我不好,讓布布久等了。以後去超市一定速戰速決。」

  她輕柔地撫摸著小人偶的頭發,安撫它的後背。

  空氣中響起一聲細細的,帶著歡喜的「嗯」。

  原來可以不用通過電話交流啊。

  芙洛拉心中好笑,懷疑布拉姆斯之前就是太羞澀了,才一直不肯與她直接對話。

  那可不行,都和小狗住在一個屋檐下了,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抱在一起,還這麼陌生疏離可不行。

  「你電話裡說給我准備了驚喜,在哪兒呢?」

  聽到電話鈴聲又響起,芙洛拉掂了掂手中小人偶,讓它更加湊近自己耳邊:

  「就這樣說嘛,每次都打電話,很麻煩的。要是哪天我困了累了,躺在床上,想和你交流,還得起身接電話,我會生病的。」

  「你就在我耳邊說,我聽得到。」她淺笑著,耳廓再度貼近小人偶的唇。

  肌膚和陶瓷相接觸。

  和普通的陶瓷器皿不一樣,小人偶的「肌膚」是一種很奇怪的觸感。

  冰涼,光滑,甚至帶著某種刺痛。

  像蛇。

  若是在往常,芙洛拉被這種觸感的東西陡然一碰,必然會整個人都跳起來,把那玩意兒甩得八丈遠。

  可當「那玩意兒」是布拉姆斯的時候,芙洛拉:毫無原則!

  她聽到這小夾子又嚶嚀一聲。

  卻不是從耳廓與小人偶嘴唇相接處傳來的,而是彌散在空氣中,似乎無所不在。

  一開始芙洛拉還感覺有些奇怪,但一想到布拉姆斯是被奇怪的瑪麗肖巫術困頓在人偶中的靈魂,又覺得聲音的來源似乎也合情合理。

  「給你的驚喜……在餐廳。你會喜歡的。」

  餐廳?

  難道是做了什麼好吃的?

  無論是倫敦還是老家的「美食」芙洛拉都受夠了,相反倒是這兩天,在小人偶的照顧下,她受傷已久的腸胃終於感受到了難得的喜悅。

  她快走兩步,突然又想到什麼,轉身翻找起購物袋:「我也給布布帶了好吃的!」

  芙洛拉翻出一罐黃桃罐頭:「當當!」

  展示給布拉姆斯看的時候,她還特意自己給配上音效。

  「黃桃罐頭!我小時候可喜歡吃這個了!一會兒咱們一起開罐罐吃啊!」

  芙洛拉想著,絕對不會有小狗不喜歡黃桃罐頭,這個罐罐絕對能把小狗哄得服服帖帖,可是當她推開餐廳大門,她才無奈地發現:自己手中的罐罐根本上不了台面,和布拉姆斯給與的驚喜完全不在一個層面。

  餐廳原本就是這件古老大宅中最明亮最溫馨的區域,如今更是煥然一新,被裝點上了許多氛圍小彩燈。溫暖光線落下,就像是輕柔的懷抱,讓人整個人都如沐春光。

  木質桌椅擺放得整齊,除了芙洛拉經常坐的、正對著窗戶的椅子被拉開一小段距離。

  「讓我坐這兒?」

  芙洛拉雖然完全能看明白布拉姆斯的意圖,卻故意裝作不解地詢問。

  房間內的各式鈴鐺立即響起,發出確定的信號。

  芙洛拉卻不買賬。

  戳戳小人偶:「說話。能說話干嘛還響鈴啊。我喜歡聽布布說話。」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空氣似乎立即灼熱了起來。

  好一會兒,芙洛拉才聽到一聲細聲細氣的「嗯。」

  活像是剛被人突襲偷親了一口的靦腆小男孩。

  剛一坐下,獨屬於植物的自然清香就撲面而來,芙洛拉詫異發現,素雅桌布上擺放的插花竟然不是希爾謝太太離開時的那一束,而是一束搭配得當的野花花束!

  五顏六色的花朵簇擁在一起,有嬌小潔白的雛菊,也有粉嫩嬌艷的野薔薇,還有一些芙洛拉也叫不上名字無名小花穿插在其中,與那些絢爛的顏色互相交織著。

  花束沒有經過刻意的修剪和凹造型,展現出一種純粹而自然的美,新鮮到仿佛還帶著泥土的芳香。

  芙洛拉驚喜地深嗅一口,嗓音裡都帶著蜜意:「這是布布幫我摘的?辛苦了我的寶,你沒有去院子外面……吧……」

  芙洛拉依然記得希爾謝夫人交代過的,布拉姆斯不能離開庭院半步的叮囑,她一邊說一邊抬頭看向窗外,只是一眼,就愣住。

  昨日,不,今早還空蕩平坦的草坪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架雪白的秋千!

  秋千架正好對著餐廳窗口的方向,玫瑰和藤蔓將它裝飾得就像是一份精致的禮物。


第23章 023如果你是真實存在的不要別人……

  023

  「秋千是送給我的?」

  芙洛拉的驚喜疑問很快得到了回答。

  依舊是細細的,帶著點羞澀的「嗯」。

  然後……然後小人偶就又獲得了十幾個啵啵。

  布布為她准備的禮物實在是太驚喜了!

  其實在得知布布給自己准備了驚喜時,芙洛拉還是有些小小擔憂的,她可太清楚八歲的小男孩會給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准備什麼「驚喜」了。

  死掉的蛇,被開膛破肚的青蛙,甚至還有活著的,依然在蛄蛹蛄蛹的毛毛蟲,男孩們就喜歡把這些東西放在女生們經常會查看的地方,然後享受著她們的尖叫。

  芙洛拉實在無法忍受這樣的惡趣味。

  甚至想撬開這些小鬼的腦袋看看,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究竟是什麼東西給他們帶來了錯誤的認知,讓他們以為女孩們在受到這種捉弄和驚嚇之後,還會對罪魁禍首產生好感。

  可沒想到,布布的驚喜,真是太「喜」了!

  哪個女孩不希望庭院裡有一架漂亮的秋千呢?坐在秋千上沐浴溫暖陽光  ,一邊喝著下午茶,一邊享受美妙的甜點,簡直是再愜意不過的事情。

  「我去試試!」

  芙洛拉急不可耐,匆匆抓了一只三明治就要出門,剛到門口,鞋還沒穿好,就聽到餐廳內傳來「啵」的一聲。

  嗯?

  小狗在背著她開罐罐?還是個小饞狗呢。

  她就知道,怎麼會有人拒絕香香甜甜的黃桃罐頭。

  「布布,黃桃罐頭開兩罐,我回來也要吃的。」芙洛拉叮囑了一句,剛一拉開大門,就和門口的人撞個正著。

  是卡斯醫生。

  對方舉著手,一副正准備按響門鈴的模樣。

  不知為何,芙洛拉突然心虛了一瞬,探頭往餐廳的方向看了看,見布拉姆斯小人偶依然背對著門口方向,似乎什麼都沒有察覺,才松了一口氣。

  做賊似的壓低聲音:「我們出去說。」

  伸手將卡斯醫生推出門外。

  她的警惕和不安被對方注意到,似乎是更加激發了對方的好奇心。

  卡斯醫生探頭往屋內看了看:「怎麼了?」

  他想到什麼,面色凝重:「不會屋子裡真有什麼危險吧?」他趕緊解釋自己的來意,「之前你說安全到家就會給我發信息,我一直沒等到,怕你出事才……需不需要我幫你報警?」

  芙洛拉趕緊搖頭。

  「是怕布布見到你會應激。小朋友雖然只有八歲,可是領地意識很重。他非常忌諱外人踏入他的莊園。我也怕他會對你產生攻擊行為。」

  「布布的大名是?」

  「布拉姆斯。」

  聽到芙洛拉的回答,卡斯醫生倒吸一口涼氣,旋即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深吸幾口氣,抿了抿干澀的嘴唇,組織好語言才試探性開口:「芙洛拉,你知道……這座莊園的故事嗎?我是說……關於布拉姆斯的。」

  他沒有直接戳破布拉姆斯葬身火海的事情,避免嚇到眼前的可憐姑娘。

  即便卡斯醫生的活動範圍一直在鎮上,希爾謝夫婦也不常和其他人往來,但他也陸陸續續從旁人口中聽說過希爾謝莊園的古怪。

  諸如窗前總是有晃動的高大鬼影,又或者是三更半夜經常能聽到莊園傳來詭異的鋼琴聲等等……如今芙洛拉說莊園內住著個怕生的小朋友,是不是直接佐證了希爾謝莊園鬧鬼的傳聞?!

  芙洛拉猶豫片刻,又回頭看了一眼老宅方向,點點頭:「我知道火災的事情。」

  「那你怎麼……」卡斯醫生直接懵了。

  他幾乎將「你是不是瘋了,竟然願意和鬼魂生活在一起?」寫在臉上。

  「您是醫生,應該很清楚,很多患者家屬在面對重大打擊時,完全沒有辦法接受,也沒有辦法從痛苦中抽離,只能將自己的情感寄托在一些看似虛妄的東西上。」

  「幸好希爾謝夫婦找的幫手足夠靠譜,不會像我家那個,只會害人。」芙洛拉一邊說著,一邊皺眉看向自家宅邸方向,憤憤得哼了一聲。

  之後,她簡短的告訴卡斯醫生,希爾謝夫人的好友、人偶師瑪麗肖將布拉姆斯的靈魂鎖在人偶中的事情,也訴說了胡毒黑魔法給自己帶來的困擾。

  聽得卡斯醫生一整個傻眼。

  「人偶師瑪麗肖……胡毒魔法……銀行家索普……」

  卡斯醫生不斷重復著芙洛拉話中的關鍵詞,眉頭深鎖:「我從來沒聽說過這些。」

  「我也是。在倫敦時也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這些。但是希爾謝夫人沒有騙我的必要。」

  自己現在沒有工作,手臂還因為骨折做什麼事都不方便,鄉下的房子也不值錢,芙洛拉不認為多年未見的鋼琴啟蒙老師會編造故事欺騙她。

  況且……她是真的見過布布的「靈魂」,並受到對方的幫助的!甚至連眼前院子中的秋千都是布布送給自己的驚喜!

  一想到小狗狗一邊搖著尾巴……不是不是,真把布布當狗了,芙洛拉趕緊揮去腦袋中小狗搭秋千的幻想,但又不禁覺得,若是小人偶正兒八經的西裝套裝下藏著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會非常可愛。

  哎呀,要把這條記下來,下次去超市的時候看看有沒有狗耳朵發卡和狗尾巴賣!要把小布布打扮得可可愛愛的!

  布布狗的可愛模樣完全融化了芙洛拉的神情,她臉上的笑容越發甜美,連聲音都沾染上幾分歡喜:「或許在其他人眼中,布布是可怕的靈魂,但是對我來說,他就是個可愛的八歲小朋友啊。」

  「別擔心我,我會過得很好的。」

  在卡斯醫生依舊困惑遲疑的面色下,芙洛拉委婉地送他離開,並且與他約好,月底一定會去醫院復診手臂。

  打發走熱心的卡斯醫生,芙洛拉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秋千,嘆了口氣。

  她終究沒有坐上秋千,而是快步回到希爾謝豪宅內:「布布?」

  小家伙粘人的很,自己和卡斯醫生聊天已經耽誤了太長時間,若是一直不回家,不知道小家伙會不會又委頓在門口哭泣。

  剛一探頭,就看到小人偶端端正正坐在餐廳特制的高腳凳上,雙手拿著刀叉,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

  咦?這次沒吃醋生氣?也沒傷心?

  芙洛拉有些詫異地回到餐廳,才發現,小人偶面前的瓷碗中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而自己碗中的黃桃果肉則堆成了小山。

  碗下還壓著一張小紙條。

  她眨眨眼,拆開紙條一看。

  依舊是熟悉的字體,帶著一股委屈巴巴:【我把所有的罐罐都給你,我對你最好了,你別跟他說話好不好?】

  芙洛拉噗嗤一聲笑出來。

  小狗可太精明了!

  一次兩次的吃醋雖然很有趣,但若是同一招數使用的次數多了,再有趣也會惹人厭煩,甚至會讓人覺得這孩子不懂事,總是和人鬧別扭。可布布聰明就聰明在,他每次的手段都不一樣。

  時而賣慘,時而傲嬌,時而又拼命示好。

  就像是那句名言中說的一樣,變成貓,變成虎,變成被雨淋濕的小狗,三管齊下還有什麼拿捏不住的?

  芙洛拉歪著頭戳了布拉姆斯小人偶的腦袋一下,勾起唇角:「你可太會了啊布布,幸好你只有八歲,若是你十八歲,二十八歲,還不知道要勾得多少人為你心動呢。」

  小人偶急了,慌慌張張解釋:「不要別人,就喜歡你。」

  細細的小嗓子叫得芙洛拉心都要化了。

  她立即笑著點頭:「嗯,我也只喜歡你。因為喜歡,所以舍不得看你餓肚子,來,罐罐你一半,我一半。」

  說著,芙洛拉便將碗中的黃桃果肉撥去小人偶碗中。

  見它完全沒有反應,芙洛拉才想起希爾謝夫人的叮囑。

  「好,我不看。」

  芙洛拉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雙手撐在桌上,捂住雙眼。

  她雙手斜斜捂著,露出挺拔的鼻和紅潤的唇。

  當人類的視覺收到阻礙時,其他五感就會無限放大和靈敏。

  一片黑暗中,芙洛拉聽到古老的木質地板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似乎正有什麼東西從上面漫步而過。

  椅子被小心翼翼的挪動,在一個恰好的位置停下。

  對面的光被擋住了,空氣也產生了細微的滯澀感。流動的風帶來如陰暗的苔蘚森林一般的甘苔調香味。這是一種混合著潮濕苔蘚、柑橘和香根草的味道,神秘而捉摸不透。

  糟了,忍不住想睜開眼了。

  芙洛拉心中的好奇寶寶完全被勾|引了起來,誰不想看看甘苔調的靈魂長什麼樣子啊?

  可是……違背約定的話,布布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就像童話中的小精靈小仙子一樣,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面前了?

  芙洛拉抓心撓肺,就在掙扎的念頭達到頂點時,她突然感受到了對方的靠近。

  沉穩、深邃又富有層次的甘苔的氣息越發濃重。

  屬於布拉姆斯的氣味幾乎要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

  盡管沒有睜開眼,芙洛拉也敏銳的感知到有一股視線落在了自己臉上,那種專注的注視灼熱又小心翼翼,像是一只毛筆,輕柔地在自己的肌膚上掠過,撓得心都在發癢。

  尤其是當對方用視線描繪著自己的唇時,芙洛拉不自覺地抿了抿。

  「布……」

  一個字還沒說完,唇上就傳來冰

  涼又濕潤的觸感。

  芙洛拉先是一驚,隨後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碰到的是什麼——黃桃果肉。

  「你吃。」

  布拉姆斯的聲音在自己面前響起,與此同時,黃桃又往前遞了遞,似乎是想撬開自己的唇。

  芙洛拉本能地覺得這畫面有些奇怪,但隨著布拉姆斯委屈巴巴地一聲嘀咕「是不喜歡布布了嗎」又趕緊張嘴,接受小狗的投喂。

  黃桃罐罐的口感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香甜、軟糯、但又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冰涼。

  就這樣,芙洛拉捂著眼,一口口吃完了整碗罐罐。

  抽紙巾的聲音響起,下一秒,有誰輕柔地幫自己擦去嘴角殘留的甜膩汁水。

  「喜歡嗎?」布拉姆斯的聲音依舊細細的,像是從棉花糖裡擠出來的,又甜又軟。

  芙洛拉收起心中僅剩的幾分怪異,點頭:「喜歡。」

  「如果布布是真實存在的就好了。」


第24章 024狼種狗狗忠心耿耿,至死不渝……

  024狼種狗狗

  時間回到十幾分鐘前。

  當布拉姆斯在窗口偷聽到芙洛拉和卡斯醫生約定月底再見時,一種說不出來的怒火衝上心頭,他很清楚,那是最珍視的寶貝被旁人奪走的憤怒。

  生氣!

  不想給芙洛拉吃罐罐了!必須讓她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可是就當布拉姆斯沉著臉,要把開好的黃桃罐罐都扔掉時,無意間又瞥見芙洛拉打著石膏的手臂。

  單手連提東西都那麼費力,若是沒有他的幫忙,讓她自己開罐罐應該很麻煩吧?到時候她會不會又去找外面的貓三狗四協助?

  一番思想大戰後,布拉姆斯還是不甘的將一碗黃桃果肉擺放在芙洛拉的桌前,並留下紙條。布拉姆斯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早就完成了自我P/U/A的全部流程。

  他悄悄躲在暗處,觀察著芙洛拉的一顰一笑,被她的每一個神情牽動。

  在芙洛拉閉上雙眼,期待他出現時,布拉姆斯不由得緊緊攥住拳頭。

  要出去嗎?還是……

  行動卻比思想還要快,當布拉姆斯反應過來時,他的身體已經不受控制的走出陰影,站在了芙洛拉面前。

  就像是受到某種蠱惑。

  又或者是來自靈魂的召喚。

  布拉姆斯只覺得背後陽光的照射,讓自己的呼吸都不順暢了。

  他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孩,俯下/身,細細的觀察她,從發根,到指尖,到調皮的漏出手掌的眉尾,到……她的唇。

  比任何果香都要馥郁,更讓他想要一探究竟。

  心中的不甘更盛。

  她就是用這張唇親吻小人偶的嗎?

  為什麼……不能是自己呢?

  就在布拉姆斯被內心最深處的欲/望驅使,一點點湊近芙洛拉時,他突然注意到女孩的鼻翼輕微翕動,就像是聞到了什麼。

  他陡然一驚,迅速後撤,恢復到隔著一張桌子的安全距離。

  他不敢。

  不敢讓芙洛拉看見醜陋恐怖的自己,不敢毀掉如今還算平衡的相處模式。

  他不甘心。

  但只能做她身邊的一道見不得光的陰影。

  清醒的認知就像是捆扎住怪獸的荊棘,布拉姆斯只覺得渾身都痛到麻痹,他麻木地舀起一勺黃桃果肉,正要送到嘴邊,就又看到芙洛拉嗅著空氣中的香味抿了抿唇。

  小狗討好主人的天線立馬收到信號。

  布拉姆斯再度俯身,珍而重之地將黃桃遞到芙洛拉唇邊。

  每一個動作他都做的細致入微,就好像讓芙洛拉高興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一樣。

  直到芙洛拉的回應讓布拉姆斯心中狠狠一顫。

  ——如果你是真實存在的就好了。

  投喂芙洛拉的勺子差點都拿不穩,香甜可口的糖水不僅嗆到芙洛拉,更是有一縷順著她的唇角一路流淌到下頜,最後順著精致的頸部線條一路延伸到衣領裡去。

  布拉姆斯呼吸停了停。

  嗓子莫名的發緊。

  或許是害怕責罰,又或許是出於別的原因,他沒有繼續扯紙巾為芙洛拉擦拭,反而是在對方開口之前落荒而逃。

  知道窩在自己狹窄逼仄的床上,他雙手抱頭,眼前閃現的依然是芙洛拉捂著雙眼,毫無防備地笑著看他的模樣。

  在白皙的肌膚下,她的雙唇顯得那麼豐潤,可口,讓人……想要品嘗。

  他親眼看到幻像中的芙洛拉紅。唇開合,說出那句如同魔咒一般的——如果你是真實的就好了。

  如果你是真實的就好了。

  如果你是真實的就好了。

  如果你是真實的就好了。

  一遍又一遍,在他腦海中不斷重復。

  理智再一次被衝動支配。

  布拉姆斯猛地站起身,快步衝到餐廳,緊緊的盯著芙洛拉哼著小曲收拾餐具的背影。

  他想要告訴她,他是真實的,他不願只是她身邊的一道陰影,想和她一起站在陽光下,一起共享美食,一起躺在秋千上呼吸空氣中青草的氣息。

  可是,就在他下定決心要踏出這一步時,電話鈴聲不合時宜的響起,打碎了他所有的勇氣。

  布拉姆斯再一次沉入黑暗中,白瓷面具下,眼中的光亮一點點暗淡。

  「布布?不是說好了直接說話嗎?怎麼又打電話?」

  芙洛拉一邊擦拭手上的水,一邊接起電話,這些天的接觸讓她下意識認為,只要是電話鈴響,就是布拉姆斯的溝通信息,因此,直到聽到對面希爾謝夫人的蒼老聲音,芙洛拉才無奈地拍了拍額頭。

  對面也沉默片刻,再開口,聲音中帶著點驚喜和疑惑:「布布?你是說布拉姆斯?聽起來你們相處的不錯。」

  芙洛拉看一眼餐廳方向——她又聽到了洗碗機啟動的聲音,不由得低聲笑起來:「嗯,這兩天布拉姆斯幫了我很多。他真的是個非常可愛的孩子。」

  「比如……幫你趕走西格?」

  希爾謝夫人試探性的詢問瞬間讓芙洛拉炸毛了:「他還敢告狀?」

  盡管希爾謝夫人表示「我就是問問情況」,芙洛拉還是如同連珠炮一樣把當時的經過完完整整地講述了一遍——不就是告狀嘛,她也會!她還占理!

  最後,她還對著電話那頭強調:「西格真的太過分了,他竟然當著布布的面喊他是怪胎!在我們面前都敢這麼說,誰知道背後說了什麼難聽話?布布這麼乖,怎麼可能是怪胎!」

  「您千萬不要怪布布,嚇唬他一頓都是輕的!如果是我,馬上解雇!」

  她如此維護布拉姆斯的模樣讓電話那頭的希爾謝夫人笑出聲,就像是哄孩子那般承諾道:「好好好,解雇。我再找找有沒有其他老實可靠的送貨工。」

  兩人又聊了一些有的沒的,希爾謝夫人便表示她得去照顧病人,匆匆掛斷電話,芙洛拉則趕緊將西格即將滾蛋的好消息告訴了小人偶。

  看著收拾得干淨整潔的餐廳,芙洛拉眉眼彎彎,一把抄起小人偶抱在懷中:「走,去蕩秋千曬太陽!」

  她都想那秋千好久了!現在終於有時間可以好好玩耍啦!

  「對了,布布喜歡聽故事嗎?卡斯醫生推薦了許多少兒讀物給我。雖然我知道你喜歡音樂類書籍,但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嘛!」

  芙洛拉翻了翻購物袋,抽出一本動物科普讀物對著小人偶晃了晃。

  布拉姆斯送給她的白色秋千靜靜地佇立在莊園一角的毛山櫸下,午後陽光穿透細密樹枝,落下斑駁的光影。

  芙洛拉愜意往秋千上一倒,座椅便悠悠晃蕩起來。

  「你好厲害啊,這麼小只,怎麼組裝秋千的?」她刮刮小人偶的鼻尖,也不是真的要等它的回答。

  將布拉姆斯擺好坐在自己身邊後,芙洛拉翻開《所羅門王的指環》,找了一章關於小狗的章節開始閱讀。

  「唷,原來小狗還分狼種狗狗和豺種狗狗呢。」

  芙洛拉很快從書中學習到新知識:所有狼種狗狗一旦認了主,就是主人一個人的狗狗了,其他任何人再討好它都沒用。

  狼種狗狗會對主人忠心耿耿,至死不渝,它對生人的傲慢和對主人的喜愛,以及它默默表達的深情都是豺種狗狗望塵莫及的。

  但這樣的弊端也是極大的,最顯著的一點就是,一旦狼種狗狗認定了主人,而主人又不得不離開它,它就會狂躁不安,甚至精神錯亂,猶如一只流浪在街頭的無主野狗,錯事一件接一件的做,缺乏對咬殺的自制力,甚至

  在自己的區域內大肆劫掠。

  「唔……有點可怕。」芙洛拉感嘆了一句,側身啄了啄小人偶的腦袋,「布布,你一定要做個乖乖的豺種狗狗呀!」


第25章 025認主你願意做這棟宅子的女主……

  025認主

  午後陽光溫暖醉人,芙洛拉讀著讀著就迷迷糊糊睡過去。

  朦朧間,她感受到身上一暖,似乎有誰給自己蓋了一層毛毯。

  那毯子暖烘烘的,帶著芙洛拉最喜歡的短絨毛,芙洛拉沒有睜眼,扯過毛毯嘬了嘬,熟悉的甘苔調迅速湧入鼻尖口腔。

  芙洛拉口齒不清地嘟噥一句:「是布布嗎……」,沒有得到回答,她又扯著毛毯將自己蓋好,昏沉睡去。

  芙洛拉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見的角落裡,布拉姆斯呼吸都停滯了。

  他只是害怕芙洛拉著涼,才脫了自己的綠色針織衫外套給她披上,可當他看著芙洛拉無意識地嘬外套的短絨毛時,曾經那些夜裡偷偷替換毛絨玩具狗的記憶湧上腦海,那一個個輕啄,都好像是落在了他的肌膚上,燙得他不住戰栗。

  他在暗中看了芙洛拉許久,終於,在確認對方陷入深度睡眠後,躡手躡腳走上前,單膝跪地,顫抖又虔誠地吻上了她的發梢。

  布拉姆斯小心拿走芙洛拉手中的《所羅門王的寶藏》,眼神落在書頁上描述狼種狗狗的文字上。

  他緩緩俯下|身,毛茸茸的腦袋輕輕靠在芙洛拉懷中。

  布拉姆斯聲音極輕,像是怕叨擾了這一瞬的美好光景:「我會乖乖的,我只做你一個人的狼狗。所以……你一定不要離開我。」

  ……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芙洛拉總覺得,在自己表示希望「布布是真實的」感慨之後,布布就真的變得「真實」了起來。

  從前,她只能感受到布拉姆斯的視線,從鈴聲又或是電話聲中獲悉他的意圖思想,不論是喂他吃飯,又或是吃他做的飯,永遠都只能在不同的空間進行,他就像是一只童話中躲在暗處的小精靈,一旦和人類身處同一空間,又或者是被看到面貌,就會徹底消失。

  但現在……完全不同啦!

  害羞小狗直接變成話癆小狗!

  連打電話的步驟都省略掉了,布拉姆斯直接在芙洛拉耳邊叨叨叨!有時是不著痕跡的打探她的喜好,有時又是暗搓搓的說卡斯醫生的壞話,當然,更多的時候,布布會操著他標志性的夾子音跟芙洛拉撒嬌,哄騙她的親親獎勵。

  交流是如此,互動更是如此。

  餐廳投喂罐罐事件似乎打開了小狗身上的某種開關,他愛上了這項「活動」,每到用餐時間,都會催促著芙洛拉閉上雙眼。

  若是芙洛拉有所猶豫,小狗就會委屈巴巴——「是不是討厭布布了。」

  這誰頂得住?

  幾天之後,小人偶甚至還專門為芙洛拉做了一只粉紅色的兔毛眼罩,看得芙洛拉眼皮直抽。

  如果不是她確定布拉姆斯是個只有八歲的小男孩,芙洛拉簡直要懷疑是不是有什麼猥|瑣大叔動機不純了!

  「不准睜開眼哦。布布給你帶眼罩。」夾子小狗煞有介事的開口。

  還能怎麼辦?自己養的小狗,隨他去了。

  芙洛拉順從的閉上雙眼,然後,又聞到了熟悉的甘苔氣息。

  是屬於布拉姆斯的氣息,就如同包裹大海的魚一般縈繞在她周身。

  柔軟的兔毛觸感覆上眼瞼,芙洛拉清晰的感覺到,有人在自己身後撩起她的頭發,系好眼罩緞帶。從對方的指法來看,似乎還系了個蝴蝶結。

  「會不舒服嗎?」

  「沒有,手藝很棒。咱們布布簡直是個小天才!會談鋼琴,會做飯,還會做兔毛手工!」芙洛拉好不吝嗇自己的誇獎,甚至不客氣的開始點單,「冬天來臨之前,我還要兔毛拖鞋、兔毛手套、兔毛圍脖。啊,還有……」

  她手指在空中畫了個圈:「上次蕩秋千時兔毛毛衣是不是你給我蓋的?你會織那個嗎?給我一件,我也要綠色系的,和你姐弟裝。」

  也不知道布拉姆斯想到了什麼,支支吾吾好一會兒才「嗯」了一聲,答應下來。

  聲音裡滿是羞澀和憧憬。

  芙洛拉沒有get到他的點,只覺得肚裡空空,腸胃都要鬧罷工了,趕緊轉移話題:「今晚吃什麼?」

  「康沃爾蟹肉沙拉、海綿蛋糕和冷肉拼盤。你嘗嘗看,香不香,我學了好久。快點吃哦,吃完了我又有禮物送給你。」夾子小狗立即熱情介紹。

  芙洛拉有些失望地塌下肩膀:「又是生冷食品啊。布布會做別的美食嗎?」

  田螺小狗唯一的弊端是不會做熱氣騰騰的食物。

  可就如芙洛拉苦惱的那樣,就算這些沙拉拼盤再怎麼美味,餐餐都吃也會膩,腸胃也受不了這種刺激。

  她甚至開始有些懷念倫敦快餐店裡的炸薯條和雞塊。

  高溫油炸、烹制時激發的專屬於油脂的芳香讓她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一向以她的心願為人生最高目標的布布卻遲疑了,沉默許久,才慢吞吞地開口:「我試試……布布、布布有點怕火……」

  芙洛拉:!!!

  她竟然忘了!

  又或者說,布布平時與尋常人完全沒有任何區別,讓芙洛拉根本沒有意識到,他是一個在火災中失去生命的靈魂體!

  火焰對他來說就是恐怖和噩夢的源頭,自己竟然還想讓小朋友給自己烹飪食物?!自己真該死!

  芙洛拉下意識抓向布拉姆斯發聲的方向,有那麼一瞬間,芙洛拉發誓指尖觸碰到了什麼——但真的只是一瞬間,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那東西就消失在黑暗中,讓她抓了個空。

  「布布……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勉強。」

  「沒有勉強……你想要的,你喜歡的,我都會努力給你。只要你永遠留在布布身邊,我會很乖,我什麼都會做。」

  布拉姆斯的聲音猶如無孔不入的風,在她耳畔呢喃。

  芙洛拉甚至能感受到他說話間噴吐的氣息,不斷撩動自己的發絲。

  突然,頸間一涼,有什麼細繩一般的東西貼了上來。

  她下意識抬手,卻摸到頸間一塊堅硬的寶石。

  芙洛拉茫然地扯下兔毛眼罩,在鏡中看到了布拉姆斯戴在自己脖頸上的東西:那是一條由數顆大小均勻,色澤濃郁的綠寶石串聯而成的項鏈。經過進行的切割和打磨,每一顆寶石都宛如清澈而神秘的幽潭,在燈光的折射下閃著攝人心魄的光。

  面對這樣華貴的珠寶,芙洛拉自然是喜歡的,可喜歡之後,她又覺得項鏈極為眼熟。思索片刻,她轉頭看向豪宅樓梯上的全家福油畫——油畫中希爾謝夫人正戴著這條綠寶石項鏈!

  「布布?」

  「這是希爾謝家族祖傳的珠寶,你願意做這棟宅子的女主人嗎,芙洛拉。」


第26章 026服務升級我只要當布布一個人……

  026服務升級

  ……成為希爾謝家的女主人?

  芙洛拉一時沒鬧明白,到底是布拉姆斯年紀太小不懂這句話背後的含義,還是她自己沒有理解布拉姆斯這個舉動的意圖。

  只是小家伙剛剛才冒著對火焰的恐懼答應給她烹飪熟食,若是直接開口拒絕,只怕會傷了小家伙的心。

  「你這麼說,希爾謝夫人會傷心生氣的。」

  「她不會。」布拉姆斯認真否定。

  「如果媽媽知道我為家裡找到了新的女主人,她會高興壞的。」

  「而且……」小人偶的聲音扭捏起來,似乎戴著某種羞澀,「媽媽喜歡我選你當女主人,不然也不會把項鏈留在家裡了。」

  芙洛拉:「……」

  和不懂人情世故的小朋友溝通好難。

  希爾謝夫婦是去照顧突發惡疾的親屬,又不是去參加什麼隆重的晚宴,誰會戴著這麼昂貴的綠寶石項鏈去做護理工作啊?沒想到這樣的舉動也會被小朋友誤會出別的意圖來。

  芙洛拉嘆息一聲,她是絕對不會答應當什麼希爾謝家的女主人的,但也不能拒絕的太干脆太不近人情,真是難辦啊……

  芙洛拉沉吟片刻,最終笑盈盈開口:「當整個家的女主人太麻煩了,

  得操持家務、管理財政,甚至還得花時間在社交上,好累,不想做,做了以後就沒有時間陪布布啦。」

  在小家伙噫嗚嗚噫的委屈時,芙洛拉又揉揉小人偶的腦袋,輕輕吻了一下:「我只要當布布一個人的女主人就好了。」

  立馬不哭了。

  聲音甜蜜又激動:「真的嗎?說話算話的唷。」

  「當然是真的,誰不想擁有布布這麼可愛的孩子呀!」芙洛拉單手舉起小人偶,在陽光的照射下,白瓷小人偶身上最後一點陰郁退去,光滑肌膚在溫和的光線下折射著漂亮的光彩,精致非凡。

  芙洛拉悄悄在心中給自己比了個贊。

  果然,孩子分分鐘就被哄好了,不愧是她!

  至於綠寶石項鏈……芙洛拉又看了看鏡中的自己,雖然的確很喜歡,不舍得摘下,但她也不是什麼貪得無厭之人。芙洛拉決定晚上睡覺前就找個地方妥善放好,直到希爾謝夫人回家再還給她。

  嗯……放哪兒呢?

  接下來一整天,芙洛拉都在找尋可以妥善安置項鏈的地方。

  畢竟這玩意兒可不便宜,而且還是希爾謝家祖傳的古董項鏈,若是弄壞了,她含淚把老宅賣了都賠不起。

  放在盒子裡,怕劃傷了。

  放在層層疊疊的衣服裡保護起來?嘶,看起來挺像小偷行為。

  直到臨睡前,芙洛拉終於想到了好辦法——放在布拉姆斯藏鑰匙的小盒子裡。那裡不僅位置寬闊,還有紅絲絨襯布保護。

  摘下項鏈時,芙洛拉明顯察覺到背後的視線重了一些。

  室內空氣似乎有一瞬間的凝固。

  那種森冷的,冰寒的,被人窺視的不適感再一次席卷而來,像是一根針,刺進她的皮膚,劃出血痕。

  「布布?」

  經過這些天的接觸,芙洛拉完全沒有意識到這種不悅是衝她而來,她下意識以為布拉姆斯遇到了什麼危險,警惕地抱起小人偶,看向窗外。

  「是不是有壞人來了?」

  「……沒有。」

  小人偶聲音很悶,明顯透著不高興。

  「那你怎麼突然……哦,我知道了,晚上忘了給你讀故事書,對不對?抱歉啊,我的小布布。」芙洛拉撒嬌似的耍賴,雙手搓揉著小人偶的臉蛋,聲音軟軟,「你送的禮物太貴重了,我要找地方好好珍藏起來,耽誤了一點點時間。」

  芙洛拉拇指和食指捏起,她所謂的「一點點」裡,連一根頭發絲都塞不下。

  「不過沒關系,現在已經安排好了,咱們現在就上|床讀書,來,」她掀開被子一角,「你自己鑽進去。」

  她笑得就像是網絡上拿著麻袋企圖空手套走天真小狗的壞姨姨。

  可小狗就吃這一套。

  不高興的氣息立即就被濃濃的喜悅取代。

  當芙洛拉聽從要求閉上雙眼後,她聽到木地板受力的嘎吱聲,聽到布料摩挲的聲音,最後是布拉姆斯遠遠的、帶著期許的召喚:「布布躺好了,你快來。」

  小家伙甚至還拍了拍床鋪,示意她快一些。

  睜開眼,就看到小家伙端端正正倚坐在床頭,黑寶石一般的眼珠一錯不錯地看著她。

  「來啦!」芙洛拉快速鑽進被子裡,翻了翻床頭櫃上的幾本故事書,眉頭微皺,「這些書好像都講過了。要不明天我再去書店超市看看新的?」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布拉姆斯就尖銳地叫出聲:「不去!」

  片刻之後,似乎是發現自己太過激動,小人偶的聲音又軟了一些:「不想你離開。故事書沒有沒關系的。比起沒有故事書,布布更加無法忍耐你不在身邊的時間。」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芙洛拉竟然從帶著稚氣的夾子音中聽出了幾分傷感。

  還沒等她仔細探究明白,小人偶又開口:「如果芙洛拉不能給我講故事的話,不如……布布跟你聊鋼琴吧?」

  芙洛拉:「?」

  這一次她是真的被驚喜到了。

  她忙不迭點頭:「好啊好啊!」

  她幼時在希爾謝豪宅學習,自然清楚希爾謝夫人在鋼琴技術上的造詣,而被夫人悉心教導,從小就獲獎無數的布拉姆斯更是青出於藍勝於藍!若是能得到他的指點,自己的首席鋼琴師職位或許就有希望了!

  她美滋滋地找了一本布拉姆斯的鋼琴讀物,翻開,很好,是看不懂的文字。正打算放回去的時候,小人偶卻流利地開始念頌起來。

  字正腔圓的倫敦音認真地講解著書上每一個重點。

  一開始,芙洛拉的所有注意力都還在布拉姆斯講述的內容上,盡管她已經學習鋼琴多年,但這些教材上的論點和經驗的確解決了不少她在演奏時遇到的難題。

  可漸漸的,她的思維就全被布拉姆斯的聲音吸引住了,視線也從書本文字挪到了小人偶身上。

  他的聲音帶著上揚的尾音,像是裹著糖霜的輕快音符,從心野中跑過,落下一地琉璃碎光。

  可在他念誦法文或是德文時,音調又會不由自主地降下來,像是低矮的鉛灰色雲層下,風吹皺蘆葦蕩的肆意波瀾。

  對於耳朵來說,不啻為一種享受。

  在極致的舒適催眠音中,芙洛拉沉沉睡去。

  當她次日清晨醒來,只覺得頸間一陣冰涼沉重,她連眼皮都沒徹底睜開,迷茫的伸手去摸。

  再度摸到了像征著希爾謝豪宅女主人身份的綠寶石項鏈。

  不僅如此,她的床頭還多出了許多之前沒有的東西:柑橘味的香薰,溫水和熱毛巾,提神用的薄荷糖,甚至還在床邊放置著包括連衣裙、帽子、鞋子等一整套行頭。

  芙洛拉:「?」

  這算什麼?

  難道是小狗認主之後的服務升級???


第27章 027親親快點,機會難得,過時不……

  027親親

  「……布布?是你特意為我准備的?」

  「嗯嗯!」布拉姆斯的聲音中帶著期許,「你要是不喜歡的話,明天我再換!」

  怎麼可能不喜歡!

  芙洛拉嗅了嗅香氛,又拎起連衣裙看看款式,滿意到不行。

  小家伙都把自己的喜好摸得透透的了,上哪兒能找到比布拉姆斯還貼心的小**家啊?

  她拿著裙子在穿衣鏡前比了比,正准備換上,突然想到什麼,又撲回床上,用兔毛眼罩遮住小人偶的眼睛:「不可以偷看。」

  盡管對方只是個八歲的小孩子,還是個被困在白瓷人偶中的靈魂,但芙洛拉依舊感覺不太自在。給對方擋了個嚴嚴實實,還伸手在小人偶眼前晃了晃。

  好一會兒,小人偶才失落地「……哦」了一聲。

  看到他的反應,芙洛拉立即豎起眉毛:「……你不會之前都在偷看吧?」

  「你以前……又沒有說……我也不是偷看呀……」小人偶嘟嘟囔囔。

  芙洛拉倒吸一口涼氣,直接破防:「你一直在看?!那、那我洗澡的時候……」

  「洗澡沒有看!布布不會做這麼不要臉的事!你誣陷布布!」小人偶急了,不僅聲音尖銳起來,就連房間中許久沒有響起的交流鈴也瘋狂大震,似乎都在訴說小狗被主人怪罪的委屈。

  芙洛拉一下子就想到網絡上那些明明是卷紙先動的手,卻被主人指責拆家的耶耶們,委屈又焦急的模樣真是可愛鼠了。

  「好了好了,又沒有怪你,以後自己自覺點,該閉眼的時候就閉眼啊。」芙洛拉叮囑一句,轉身換上布拉姆斯為她准備的新行頭。

  不得不說,布拉姆斯的衣品不錯。

  他為她准備的是一款墨綠色英倫風連衣裙——他似乎很喜歡這種顏色,不管是上次的兔毛針織外套,還是他身上若有似無的甘苔調香味,又或是家族權力像征的綠寶石項鏈,都是這種深邃而神秘的顏色,宛如無人涉足的古老森林。

  連衣裙修身的剪裁完美的勾勒出她的身體曲線,微微晃動的時候,自然散開的裙擺會像水波一般流淌。

  「我好看嗎?」芙洛拉驚喜的發現布拉姆斯竟然連帽針這麼細節的配飾都為她准備好了,她穿戴整齊全副衣飾,在鏡子前轉了一圈。

  隨後,她才想起自己還蒙著小人偶的眼睛呢,指尖一挑,勾走了兔毛眼罩。

  看著被自己的粗暴行為弄得頭發亂糟糟的卷毛小狗,芙洛拉得意地昂起下巴:「快點誇我。」

  小人偶許久沒有說話。

  但這並不代表他的心思無法被芙洛拉知曉。

  女孩能輕易的感覺到空氣中的躁動和喜悅,就好像是在醞釀著什麼,要在最鼎盛的時候爆裂炸開。

  好一會兒,她才聽到布拉姆斯的贊嘆:「好看的,喜歡……」

  八歲小朋友還沒辦法熟練的掌握彩虹屁技能,但這些簡單的詞彙已經足夠表達他的愛意了。

  就在芙洛拉打算將這些贊美全盤收下時,就聽到小家伙猶如連珠炮似的再度開口:「啊,我的女神,您就像是初升的太陽,朝霞只願化作玫瑰陪侍在您身旁,明月群星都羞與您爭輝……」

  芙洛拉:「……你吃毒蘑菇了?」

  「莎士比亞都是這麼誇女孩子的。你不喜歡嗎?」小人偶支支吾吾。

  芙洛拉笑得更燦爛了,她用手指不斷梳理布拉姆斯的小卷毛,彎彎笑眼中點綴著星辰:「對,不喜歡莎士比亞,在我看來,他的贊美詩還沒有布布剛才的真心話好聽呢。」

  「比起華麗的辭藻,我更喜歡你的真心。」

  ……

  自從小狗正式認主後,不僅服務直接變成VVVIP級,就連餐點中也多了不少烹飪好的熟食。

  盡管芙洛拉一嘗就知道,因為布拉姆斯懼怕火焰的關系,食物做得多少有點夾生,又或者是沒有翻炒煎炸均勻,但她並沒有表現出來,反而給予大力誇獎。

  受過火災酷刑的小朋友都那麼努力為她烹飪了,再吹毛求疵多少有點不知好歹了。

  至於飯後的娛樂時間,布拉姆斯也為芙洛拉解鎖了一向新活動——教她提高鋼琴技巧。

  兩人今天練習的曲子是不朽的名作,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也是昨晚那本鋼琴鑒賞讀物中提到的曲子。

  芙洛拉如今左手還打著石膏,但在布拉姆斯的鼓勵下,還是試著彈了一段,不過數個小節,就被布拉姆斯指出了數個需要改進的點。

  「雖然節奏控制的不錯,情感表達也很細膩,但是觸鍵、層次、音色控制還得多注意……」

  「我只有一只手啊布布,你對我要求太高了。」芙洛拉看著身邊的小人偶癟嘴。

  「嗯……那你……你閉上眼。」

  「哎?」芙洛拉不明所以,閉上眼還怎麼彈鋼琴?

  只是出於對布拉姆斯的信任,芙洛拉也沒有多問,很爽快的緊閉起眼睛。然後,眼瞼上又是一暖,熟悉的觸感出現,對方再次為她戴上兔毛眼罩。

  芙洛拉察覺到有什麼在自己身邊坐下,皮質琴凳被繃緊。

  細得仿佛尾羽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我來做你的另一只手。」

  空氣仿佛一下子靜止了。

  就連柑橘調的香氣分子也停止碰撞。

  靜得芙洛拉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在這一瞬間,她感受到自己的心髒猛地顫動一下,就像是那句異國俗語,在心動時,會有一頭小鹿在心中亂撞。

  不過,片刻之後,芙洛拉又趕緊將這份旖旎心思甩出大腦。

  想什麼呢,布拉姆斯只是一個八歲的小朋友!

  自己再怎麼樣也不能對一個小朋友的靈魂動心啊!

  她輕輕咳嗽兩聲,企圖轉移注意力化解自己的尷尬窘態:「你先,我醞釀一下,找找位置。」

  布拉姆斯按響第一個琴鍵的時候,朦朧的氛圍感瞬間撲面而來,美妙的旋律像是將芙洛拉拉入莫奈筆下的花園,絢爛又夢幻。

  那是一種和他八歲的年齡完全不相符的,極為成熟、高超、精湛的技巧,音符輕盈、獨立又飽滿,顆粒性堪稱完美。

  弱奏時,琴聲如絲,像綿綿細雨飄落,帶來漫天的潮濕,強奏時,又猶如狂風驟雨,氣勢磅礡震撼人心。

  但最能打動芙洛拉的,不僅僅是布拉姆斯在各種細節上的技巧,也不是他對琴鍵的絕對掌控力,而是醞釀在旋律中的情感。

  此前,布拉姆斯在芙洛拉心中一直都是賣萌小狗,說直白點,就是個傻不拉幾又蠢萌蠢萌的小不點,可當他彈奏起鋼琴時,芙洛拉才知道,原來布拉姆斯心中也藏著如此層次豐富的情感。

  她還來不及細想,就聽到布拉姆斯重復按響同一個琴鍵,速度越來越快,就像芙洛拉和朋友和朋友聊天時發「?」的速度。

  ——我打出一串問號的時候,不是代表我有問題,而是我覺得你有問題。

  該她彈了!

  芙洛拉慌張地摸上琴鍵,因為蒙著眼的關系,她方位感不好,第一個音就彈錯了。

  瞬間就感覺到了旁邊投來的視線。

  芙洛拉老臉一紅,裝作無事發生,趕緊調整好位置和姿勢,按照記憶中的曲調彈奏起來。

  當她又彈錯一個音符時,芙洛拉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從《六月船歌》的旋律跳去了另一首知名鋼琴曲!

  她原本以為布拉姆斯又要發小孩子脾氣,卻沒想到,對方只是遲疑兩秒,快速改變節奏,追上她的手指,琴聲再度同步和諧。

  這都能跟上?

  芙洛拉玩心大起,顧不上自己最初找布拉姆斯指導自己鋼琴技巧的初衷,不斷變化著旋律,若說之前的《六月船歌》是莫奈絢爛夢幻的花園,那麼之後,芙洛拉又擅自闖入了梵高璀璨的星月夜,鑽進博爾赫斯神秘的小徑花園……

  布拉姆斯則像是被主人不斷用折返跑逗弄的小狗,總是在瞬間的迷茫之後,歡快地跟上她的步伐,與她共同暢游在藝術的海洋中。

  兩人就這樣「我逃你追」的玩了許久,直到芙洛拉累得「跑不動」了,才擺爛地往鋼琴上一歪。

  她並沒有立即摘下眼罩,伸手往身邊一撈,只是沒想到撈了個空:「布布?快過來,讓我親親我的鋼琴小天才。」

  不等布拉姆斯回答,芙洛拉又笑著戳戳自己的臉頰:「或者……你親親我?」

  時間似乎又一次靜止了。

  怎麼?這次輪到小布布羞澀了?芙洛拉大笑著,又點了點臉頰上的小梨渦:「快點,機會難得,過時不候哦布布。」

  甘苔調濃郁起來。

  催開了莫奈花園中的所有玫瑰,星月夜中所有光線朦朧的流轉,小徑花園所有樹籬迎風起浪。

  有什麼東西撐在琴鍵上,數個琴音齊鳴,奏出叫人心頭為之一振的巨大轟鳴。

  陰影遮蔽住琴房陽光,周身泛起帶有攻擊性的寒意。

  然後……芙洛拉的雙唇猛地一涼。

  她一驚,又在瞬間之後反應過來那是什麼——是布拉姆斯白瓷制成的唇。


第28章 028掉馬倒計時在你到家之前,看……

  028掉馬倒計時

  在彌漫著柑橘清香的琴房中,布拉姆斯冰涼的吻一觸即離。

  就像是蜻蜓點水那般,撩起湖面的片片漣漪又快速消失不見。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還是兩人熟絡之後,人的確會變得雙標起來,比起第一次見面時,那種如同蛇一般滑膩的瓷面觸感,這一次布拉姆斯帶給芙洛拉的感覺既冰冷又火熱。

  像是覆蓋在皚皚白雪下的火山,醞釀著驚天動地的迸發。

  「布布……」

  她剛念完他的名字,僵硬的身體還沒有做出其他反應,就感覺一陣森林苔蘚般潮濕又神秘的微風迎來,冰涼觸感再次不期而至!

  屬於布拉姆斯的涼意愈發具有侵略性,如果說剛才試探性的吻只是薄荷糖劃過唇間的香甜,那現在,他就如同一口幽深的古潭將她整個人包圍籠罩起來,強大的氣場仿佛要將芙洛拉整個人都吞噬。

  布拉姆斯好像在初次的試探後找到了訣竅,從呆萌小狗瞬間變成餓了三天的狼,試圖將眼前的美味拆吞入腹。

  嗚咽和驚訝都被壓制在唇間,慌亂間,芙洛拉下意識地後仰身體想要躲避。

  她退一分,布拉姆斯就前進一分。

  就連布拉姆斯壓在琴鍵上的手也在一寸一寸向她的方向逼近,雜亂無章的旋律仿佛是進攻的號角,一點點變得高亢,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向芙洛拉發起一輪又一輪的進攻。

  琴房窗簾不斷拂動,卻無法吹散曖|昧而熾熱的氛圍。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個侵略性的吻終於結束。

  布拉姆斯饜足退開,終於給了芙洛拉一絲喘息的機會。

  她呼吸急促,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知所措。

  不是說好只是親親嗎?這……這是什麼?

  她猛地扯下兔毛眼罩,正准備好好教育一下小朋友不可以學習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但

  在看到小人偶無辜又茫然的漆黑眸子時,又覺得是自己的思想太髒了:布拉姆斯才八歲!

  八歲的小朋友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芙洛拉抿了抿嘴唇——她似乎依舊能感受到雙唇上的涼意和布拉姆斯留下的氣息,斟酌片刻後說道:「布布,以後我說親親,就是指這裡。」

  她再度點點自己的臉頰,給「親親」規定了區域。

  「哦∼」夾子小狗認真回應,聲音裡帶著幾分不易被察覺的竊喜,「是布布不好,親錯了,要不再親一次吧,這次一定對。」

  芙洛拉:「……」

  她懷疑這家伙就是在騙親親,並且找到了證據!

  ……

  琴房中旖旎的親親像是打開了潘多拉魔盒,在此之後,布拉姆斯索要的親親全部主賓顛倒——曾經無論是准備好晚餐、又或是收拾好家務,芙洛拉只需要在小人偶的臉頰上啵一下就完事,可現在,芙洛拉不得不閉上雙眼。以「被親」的方式打發布拉姆斯的死纏爛打。

  他的口味也越來越叼,不再滿足於小狗般蹭蹭她的小梨渦,而是試圖在她身上的每一處沾染上屬於他的氣息。

  額頭、鼻尖、頸邊、鎖骨,甚至是手指!

  「這麼粘人,果然是個豺種狗狗。」

  在又一次被對方蹭了手指之後,芙洛拉嗔怪地戳了戳小人偶的腦袋——小家伙立即委屈地倒向一側。

  「就這麼喜歡親親?當初希爾謝夫人也沒提到過這一點啊。」芙洛拉突然湊近,審視著小人偶臉上的表情,「你是不是騙我的?」

  小人偶:無辜、乖巧.jpg

  好一會兒,芙洛拉才聽到對方羞澀開口:「因為是芙洛拉才喜歡親親的。」

  嗯?

  芙洛拉稍微理解了一下這句話的意思。

  因為對像是她,所以小狗才變得這麼粘人?

  回想了一下之前希爾謝夫人還在時小狗的冷漠疏離表現,芙洛拉不禁彎了彎唇角。

  不管對方是不是個八歲的小朋友,但被特殊對待,被點名道姓地說喜歡,誰能不開心呢?

  「好哦,既然喜歡我,就要聽話,不准調皮搗蛋給我找麻煩。明天我就要去醫院復診,還要去超市買東西,你應該怎麼做?」

  小人偶不說話,但很明顯的,這家伙生氣了。

  好一會兒,才悶聲悶氣地賭氣開口:「應該把卡斯醫生塞到死老鼠堆裡!」

  小人偶哼哼唧唧的模樣讓芙洛拉瞬間回想起當初西格的慘狀,腦補了一下卡斯醫生渾身掛滿死老鼠的樣子,她忍俊不禁。

  片刻之後又覺得這樣似乎對卡斯醫生太不尊重了,努力壓下唇角,戳戳小人偶的臉頰:「好啦,別胡說,明天老實看家不准搗亂。我保證會在規定時間內回來的,還給你帶好吃的罐罐。」

  「老實看家有親親嗎?」

  「……有!」俗話說的好,人學好要一輩子,學壞卻只要一秒鐘,小狗自從嘗到了甜頭,完全就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沒有好處(親親)的事情做不了一點。

  不過,想要收獲就必須有付出,哪有天上掉親親的好事?

  芙洛拉衝小狗勾勾手指:「你也得學會點新技能討我歡心啊,每天都重復那些套路很快就會膩的。你會『呼嚕』嘛?」

  「……『呼嚕』?」

  「對,就是小貓小狗睡著時打的呼嚕。」芙洛拉點點頭。

  讓她沒想到的是,小人偶立即反駁尖叫起來,似乎她的提議抹黑了它的光輝形像:「布布睡覺不打鼾!」

  那麼激動干什麼?

  芙洛拉猜到小家伙八成是不明白不了解小貓咪打呼的可愛之處,拿出手機正准備給布拉姆斯秀一秀小貓咪的帝王引擎,然後看著空空蕩蕩的信號陷入沉思。

  「你家這垃圾網絡,遲早有一天得把它換咯!」

  ……

  次日。

  芙洛拉出門時,不出意外的,又感到了熟悉的,如影隨形的目光。

  她都習慣了這種視線,簡單交代幾句後便離開希爾謝豪宅。即便走出很遠,芙洛拉回頭時還能看到小人偶坐在床邊的高腳凳上凝視著她離開的方向。

  但……芙洛拉皺了皺眉,似乎有那麼一瞬間,她看到在小人偶的身後站著一個逆光的黑影,看不清容貌,只覺得對方身材高大極有壓迫性。

  她呼吸一滯。

  腦中莫名閃回卡斯醫生對她說過的,豪宅內似乎有其他人的事。

  可眨眨眼再去看時,那裡又空空蕩蕩的,仿佛剛才的所見所聞不過是她的錯覺。

  應該……是自己看走眼了吧?

  如果家中有外人入侵,布拉姆斯一定會給自己示警的啊?

  他那麼怕生,還討厭自己和別人接觸,怎麼可能容忍別人在他的房子裡偷偷存在?

  芙洛拉笑著搖搖頭,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復診進行的很順利,拆掉石膏後左手也完全恢復如初,沒有任何不適。

  唯一的小插曲是當她使用醫保卡時,同時和護士看到了醫保卡上的塗鴉:她的姓氏被黑筆劃去,並且改成了希爾謝的字樣。

  就好像她真的變成了希爾謝豪宅的新女主人一樣。

  芙洛拉拍了拍額頭:「家裡的孩子太調皮了,我的名字是芙洛拉凱瑞。」

  芙洛拉剛剛和護士辦完各種手續,就聽到卡斯醫生一臉復雜神色的喊她。對方滿臉憂色問她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打算?」芙洛拉沒有理解對方的意圖,重復一遍才開口,「一會兒去超市采購,要給家裡的小狗……小朋友買玩具和罐罐。要是回去晚了他又要委屈哭了。」

  更何況孩子大了不好哄了,再也不是用一個啵啵就能哄好的笨蛋小狗了。

  可芙洛拉沒想到,她說完之後,對方更加憂心忡忡了。

  卡斯醫生遲疑地寫下一張便簽後遞過來:「有時間的話,不,我是說盡快,最好在你到家之前,看看這兩部電影。」

  「……電影?」

  「對,別問為什麼,看完再說。」

  芙洛拉頂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接過,只覺得這話題很是荒唐,她展開紙條,看到上面陌生的電影名字:

  《萬/能/鑰/匙》&《死寂》。


第29章 029我家的更可愛同樣是小人偶,……

  029我家的更可愛

  芙洛拉並沒有看過這兩部電影,甚至還懷疑卡斯醫生的腦子是不是出了點什麼問題:

  大家在正經看病呢,你突然推薦我看電影,而且還是恐怖類型的電影?你很可疑哦!

  似乎是看出來了芙洛拉的不上心,卡斯醫生遲疑片刻,又補充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初跟我說過的,關於希爾謝老宅的故事?胡毒黑魔法,燒死自家僕人的銀行家,還有制作人偶的瑪麗肖?」

  他指了指芙洛拉手中的紙條:「這兩部電影裡會有你想要的答案的。」

  「看完之後如果你需要幫助,可以隨時來找我。我的電話你有?算了,還是給你一張名片。這是私人名片,上面有我的地址,如果你有需要,也可以搬來我家住幾天。」

  ……

  卡斯醫生太過嚴肅,盡管芙洛拉覺得他的緊張過於誇張,但還是收下了他的紙條和名片。至於看電影嘛……

  來醫院復查和拆石膏已經用去很多時間啦!再不趕緊去超市購物的話,布布肯定又要在家嚶嚶嚶哭泣了!

  不過到超市之後,芙洛拉又驚喜地發現,超市附近竟然有一家錄影帶出租店,店內剛好也有卡斯醫生推薦的兩部恐怖電影!

  這不是巧了嗎!

  「這兩部片子適合和小孩子一起看嗎?」盡管布布已

  經是靈魂狀態了,看這種鬼片指不定是誰嚇唬誰,但芙洛拉還是很關心他的心理健康精神狀態。

  店員小哥准備遞出錄像帶的手又收了回來:「多大的孩子。」

  「八歲。」

  店員小哥想了想,最終還是達成了這筆交易:「可以先看《萬/能/鑰/匙》,這部沒有什麼恐怖鏡頭,隨時關注孩子的狀態,如果他接受程度良好,再帶他看《死寂》。」

  芙洛拉連連點頭,表示自己一定遵守。

  她隨意看了看兩盒錄像帶的封面,當看到電影《死寂》海報上豎著食指比出「噓」手勢的詭異人偶時,忍不住「嘖」了一聲。

  真醜啊。

  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

  果然,人偶也是分顏值的,長成電影裡這樣的就只能去演恐怖片了。

  同樣是小人偶,自家的布拉姆斯就要帥氣多了。

  不過卡斯醫生為什麼會給自己推薦一部人偶類型的恐怖電影?

  難道是想告訴自己,人偶中的靈魂都是壞的?

  就在芙洛拉認真琢磨卡斯醫生的用意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一看來店,芙洛拉眼神中就帶了幾分笑意,她快速接通,聲音也不由自主的軟了下來:「布布。」

  「姐姐什麼時候回家?這次不會再帶討厭鬼回來了吧?布布真的會很生氣哦!」小人偶一字一頓地開口。

  「不會不會沒有的事。」芙洛拉趕緊讓多疑的小人偶放心,「我租了兩盤錄像帶,一會兒回家和你看電影啊,記得把臥室的電視機和錄像機打開。」

  手機那頭靜了一瞬。

  小人偶細細的聲音中帶著不加掩飾的驚喜:「……看電影!」

  「從來都沒有女孩子邀請我一起看電影。布布去准備!」

  布拉姆斯太過激動,甚至沒來得及掛斷電話就蹭蹭跑走。

  芙洛拉聽到他在古宅裡鬧出的動靜,唇角又往上翹了翹,決定一會兒再帶一份爆米花回去。

  八歲的孩子啊,生命還沒有來得及完全綻放就在火光中凋謝。

  靈魂還被困在鄉下古宅中無法外出。

  布拉姆斯一定有很多沒有體驗過的事情吧?既然是小朋友第一次看電影,一定要給對方一個難以忘記的人生回憶啊!

  這樣的話,就算以後自己回到倫敦,再也無法與他相見,想必布布也會記得今天的美妙的!

  回到家,芙洛拉毫不意外地發現臥室都快被小人偶布置成凡爾賽宮。

  小人偶竟然還有些焦慮和擔憂:「布布不知道看電影需要准備什麼,所以就都准備了。要是缺了什麼一定要和布布說。」

  芙洛拉自詡也是在倫敦見過大世面的人,因為職業關系,身邊也經常圍繞著一群(至少表面上是)有風度的紳士,可是從來沒有誰會為她一句話做到這個程度。

  她看向布拉姆斯的眼神更加溫柔,最後閉上雙眼,又點點臉頰:「我發現了,缺一個親親呢。」

  四周空氣似乎躁動一瞬間。

  冰涼觸感再一次貼上臉頰,猶如炎炎夏日中的冰鎮汽水,叫人心神飛揚。

  小人偶扭捏害羞的笑出聲:「缺的親親,補上了。」

  「我們今天看愛情電影嗎?」

  芙洛拉也壞心眼的笑出聲:「不,布布,我們看恐怖片,所以,現在還缺另一樣東西。」

  她伸手拿過兔毛眼罩,惡作劇般猛地往沒反應過來的小人偶腦袋上一罩:「如果看到恐怖畫面就把眼罩戴上!」

  ……

  既然是看恐怖電影,自然得要有恐怖電影的氣氛。

  芙洛拉將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除了電視屏幕,整個房間沒有一丁點光亮。她一開始還脊背緊緊頂著靠枕,懷裡攥緊被子,謹防可能會出現的跳臉殺,但很快,她發現,似乎抱著布布小人偶更加能驅散恐怖!

  電影裡的鬼是假的,布布可是真的呢!

  更何況,芙洛拉驚喜的發現,只要自己一抱布布,小家伙就會立即發出小貓咪睡覺時「呼嚕呼嚕」的聲音!

  「你什麼時候學會的?」芙洛拉詫異的瞪圓眼睛。

  這是天才嗎?

  針織、鋼琴、烹飪……現在竟然還學會了小貓打呼!

  要知道昨天小不點還把小貓打呼和人類打鼾混為一談呢!今天竟然就學得有模有樣了!神仙速度!

  布拉姆斯又獻寶似的「呼嚕」兩聲:「帝王引擎。」

  「可惜了,你家網太爛,不然高低得把你拍成視頻放到網上。」芙洛拉一邊揉著布拉姆斯的腦袋,一邊眨眨眼,一絲怪異湧上心頭——如果家裡沒有網絡,布拉姆斯是怎麼在這麼短時間內知道「帝王引擎」的網絡梗並加以模仿的?

  只不過,這些疑惑很快就被電影女主的尖叫打斷,芙洛拉收起亂七八糟的思緒,繼續一驚一乍看片。

  《萬/能/鑰/匙》講述了護士卡羅琳去一個僻遠而古舊的房子裡照顧房子男主人,卻被卷入一連串的陰謀。影片中,卡羅琳使用萬/能/鑰/匙,進入被房子女主人稱為禁。忌的閣樓,發現藏匿在其中的斜角秘密。

  電影確實拍得不錯,但芙洛拉依舊茫然:卡斯醫生怎麼會給自己推薦這部片子?難道想告訴她,獨自前往古宅沒有好下場?還是想隱晦地告訴她希爾謝豪宅中也有類似藍胡子童話中絕對不能進入的房間?

  直到電影劇情進入到抽絲剝繭環節,芙洛拉才終於從電影某位配角的口中聽到了熟悉的詞彙——

  【胡毒黑魔法】。


第30章 030我是真實的……布布,你到底……

  030我是真實的

  芙洛拉愣了片刻,隨後想起來,這不就是希爾謝夫人跟自己說過的,在她家老宅搗亂的鬼魂使用的黑魔法嗎?

  難道這部電影是基於胡毒黑魔法拍攝的寫實性電影?就比如同為恐怖片的《鬼哭神嚎》也是根據歷史上發生的真實事件改編而成的。

  在這個熟悉的單詞之後,她很快又從電影角色口中聽到了「銀行家索普」「黑人夫婦」之類與她息息相關的關鍵詞。

  她瞬間直起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屏幕。

  難怪卡斯醫生會這麼莫名其妙的突然推薦電影給自己看,大概是想讓自己在電影中發現什麼對付胡毒黑魔法的方法吧?及時不能消除他們,最起碼也可以學到一些預防措施,避免以後再回去老宅的時候被鬼魂嚇唬。

  可讓芙洛拉完全沒有想到是,電影中提到的胡毒黑魔法,除了在「人們相信它,它的力量才會顯現」這一點上和希爾謝夫人所說的相似之外,其他的完全沒有相同之處!

  所謂的銀行家索普和黑人夫婦的關系也絕非如老師講述的那般,是自家老宅的前房東。

  芙洛拉心中隱隱冒出一個猜測,卻又不敢、也不願去相信。

  她下意識摟緊懷中的小人偶,目光又落在《死寂》的錄像帶上。

  如果說《萬/能/鑰/匙》揭露了關於胡毒黑魔法的騙局,那麼,這個海報上印著人偶娃娃的恐怖片,又想告訴自己什麼?

  希爾謝夫人為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的欺騙自己?是想對布拉姆斯的身份保密?還是另有所圖?

  芙洛拉深吸一口氣,就在她伸手要去換錄像帶時,懷中小人偶布拉姆斯突然一動,奶聲奶氣的夾子音響起:「不要看了好嗎?布布有點害怕。」

  說完,小人偶腦袋上的眼罩突然一掉,正好遮住眼睛。

  小家伙發出呼嚕呼嚕的撒嬌聲音,可憐兮兮的:「看這種恐怖電影晚上會睡不著的,我們去彈鋼琴好嗎?或者……我給你開罐罐吃吧?吃點甜的心情就會好了。」

  布拉姆斯的聲音從來沒有這麼乖巧誘/人過。

  芙洛拉必須承認,有那麼一秒鐘,她也想過不要去探究什麼電影中的秘密了,就算希爾謝夫人是騙自己的,那又如何呢?不管布拉姆斯究竟是什麼怪物,他和自己生活了這麼久,一直乖巧懂事,這些都是自己看在眼裡的。

  真相有時候沒有那麼重要。

  自己的感受才是最真實的。

  可……就像潘多拉終究會好奇的打開魔盒,藍胡子的每一任妻子都想探尋他的秘密一樣,人類一旦對某種事物升起好奇心,若是放任不管,就會像一團

  火焰,瘋狂在心中啃食。

  更何況,打開大門的鑰匙那麼近,近到自己一伸手,就可以觸碰到。

  窗外天色漸漸陰沉下來,英國本來就是個多雨的國度,鉛灰色的烏雲大片大片從遠方的草甸湧來,吞噬掉天空和光線。

  芙洛拉在床上坐了許久,深吸一口,最終還是面無表情地站起身,將《死寂》的錄像帶塞進了放映機中。

  她還沒調試好,屋內的電器便齊齊熄滅,整個希爾謝豪宅瞬間陷入一片稠密的黑暗中,窗簾擺動時撩起細小縫隙,漏出的那麼一縷慘白的光正好落在小人偶的白瓷臉上,連平日裡看起來可愛又青春的兔毛眼罩都看著叫人毛骨悚然。

  芙洛拉不自覺地咽了咽,聲音中帶著幾分她都沒有察覺到的顫抖:「布布,是你在惡作劇嗎?快點把電閘推上去。」

  回答她的只有黑暗中的沉默,以及雨點劈啪打在窗戶上的聲音。

  芙洛拉沒轍,又使出了許久沒有用過的戳臉蛋大法——在兩人剛認識的時候,小人偶還是個傲嬌小鬼,根本不把她說的話放在眼裡,也不給與回應,芙洛拉就是通過不斷戳小人偶的臉蛋逼對方響鈴的。

  「我說話不好使了?」芙洛拉佯裝生氣。

  小人偶吸吸鼻子,又擺出可憐巴巴的模樣:「布布不想看恐怖片。布布是小孩子,好害怕。如果你實在想看電影,咱們租部愛情片吧?這樣布布准備的爆米花和玫瑰才能派上用場。」

  「我不想看愛情片。」

  「布布,你知道的,就算你今天拉了電閘,明天呢,後天呢?只要我想,總有辦法能看到這部電影的內容。如果到時候你不在身邊,我只會被片子裡的內容誤導得更深,從而讓事情向著你更加不想看到的方向發展。」

  芙洛拉一句話就點破了小人偶的小心思。

  ——它是在恐懼,但恐懼的來源並非是電影中的鬼魂怪物,而是害怕芙洛拉會從電影中察覺到什麼端倪。

  在意圖被戳破的瞬間,芙洛拉敏銳的察覺到周身空氣陰冷下來。

  很明顯,房間內有什麼東西被觸怒了。

  是布拉姆斯嗎?還是別的什麼靈魂體?

  芙洛拉緊緊攥著手,指甲都快掐進掌心裡,可她強忍著逃跑的衝動告訴自己,不要害怕,不要露怯,應該要相信布拉姆斯,他不會,也不會允許其他任何東西傷害自己。

  她抿抿唇,再度靠近這幾日都與自己朝夕相伴的人偶,盡量放低聲音,安撫他的情緒:「布拉姆斯,不管一會兒電影裡講了什麼,我答應你,我會聽你解釋。」

  小人偶臉上的兔毛眼罩滑下來一些,黑洞洞的大眼睛盯著芙洛拉,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到欺騙的痕跡。

  好一會兒,夾子小狗才狐疑的開口:「你不會騙我吧?你看完電影又會逃走的,對不對?」

  芙洛拉如今神經高度緊張,一心只想著如何獲得布拉姆斯的信任,沒有注意到他話語中那個奇怪的「又」,她只是點點頭保證:「我不會離開。布拉姆斯,我發誓。」

  「不管你是惡魔也好,是邪神也好,我說了會聽你解釋,就一定會聽。」

  說完這些,芙洛拉自己都覺得自己是昏頭了——相信一個可怕的、未知的存在最後下場會多悲慘,許多恐怖電影都已經給出了答案。

  可是……

  可是這是布拉姆斯啊!會幫她趕走討人厭的西格,會給她開罐罐准備美食制造驚喜,還會教她彈鋼琴的布拉姆斯啊!她根本狠不下心!

  在死一般的寂靜中,天色越發黑暗,烏雲吞沒了最後一絲光線,芙洛拉都快要看不清小人偶身處的位置了。

  就在她准備張口繼續說點什麼時,她突然聽到房間內傳來一聲令人牙酸的「吱呀」聲,有什麼東西踏著木地板遠去。

  是去開電閘了嗎?

  不知怎的,在發現布拉姆斯依然願意和自己溝通,並且肯聽她的吩咐時,芙洛拉悄悄松了一口氣。

  ——不管對方是什麼,肯交流,總歸是好事。

  幾秒後,光明再度回歸,只是,往日怎麼看怎麼溫馨的暖黃燈光照在身上,卻讓芙洛拉有一種冰涼刺骨的感覺。

  她手腳並用爬進被窩,頓了頓,最終還是將小人偶攬進懷裡。

  芙洛拉也不知道這會不會是最後一次和小人偶如此融洽的相處,布拉姆斯也默契地沒有再開口說些說什麼,只是發出芙洛拉喜歡的小貓呼嚕聲。

  在一聲聲的帝王引擎中,芙洛拉擰著眉看完了整部電影。

  可以附著靈魂的人偶,人偶師瑪麗肖,被大火燒毀的劇院……一切都和希爾謝夫人告訴她的如出一轍。

  徹底擊碎了芙洛拉的最後一絲幻想。

  她起身關掉電視。

  沒有回頭,聲音中卻多了幾分哽咽:「……布布,你到底是誰。」

  熟悉的甘苔調氣息再度靠近,一雙冰冷而有力的臂彎自她身後牢牢地鎖住她!

  芙洛拉還沒來得及驚呼出聲,就感受到對方的腦袋抵住她的頸窩,冰冷的白瓷面具在她頸邊柔軟的肌膚上親昵蹭著,最後吻上她的鎖骨。

  「我……是真實的。」


第31章 031騙子這一步,徹底撕毀了她與……

  031騙子

  ——如果布布是真實的就好了。

  ——我……是真實的。

  男人的聲音像是穿透時間空間,回應是數天前芙洛拉的願望。

  那不是小狗慣用的夾子音,也不凶狠,沒有魔鬼慣用的獰笑,如同一架遺落在時光中的大提琴,低沉,帶著點喑啞。

  混合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一起,勾著人想要沉淪下去。

  突如其來的擁抱幾乎奪走了芙洛拉的所有神志,好幾秒中後,她才從恍然間清醒過來,用力推開在自己頸邊廝磨的毛絨腦袋,掙脫開對方的束縛,逃到自認為安全的牆邊,大口喘著氣。

  抬眼看去,她這才發現,剛才從身後摟住自己的人是誰。

  是一個帶著熟悉氣息的陌生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就像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山,直挺挺地矗立在芙洛拉面前,不僅阻擋了她所有逃離的方向,更是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就讓芙洛拉感受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仿佛整個空間都被他的氣息所占據,讓芙洛拉有一種誤闖入猛獸領地的錯覺。

  一頭褐色的自然卷似乎很久沒有打理過,就像是森林中瘋長的荒草,茂盛又凌亂,眼熟的綠色兔毛針織衫松松垮垮地套在對方身上,貼合著他健壯的肌肉線條,仿佛每一根纖維都在向旁人展示他的力量。

  如果說這件針織衫還只是勾起了芙洛拉的懷疑的話,那男人臉上的白瓷面具就徹底揭示了他的身份。

  他就是布拉姆斯。

  隱藏在人畜無害,可憐又迷糊的小人偶背後的,並非是什麼阿貓阿狗,也不是什麼惡魔邪神,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類。

  芙洛拉原本在心中幫布布的謊言找到了幾百條理由——可能是小動物靈魂並不知道人類社會的社交規則,也可能是魔鬼把謊言當成家常便飯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可是……在意識到對方和自已一樣,是活生生的人類的時候,所有的理由都碎成了渣渣。

  芙洛拉只感覺有誰猛地將她拽進冰窟,渾身都是刺骨的寒,一個聲音在她心中大喊:

  他是一個人!一個成年男性!他有什麼不懂的?!之前的種種全是他惡意的欺騙!

  她後悔了。

  不該看錄像帶的。

  或者說,不該在毫無准備的情況下看路線帶的。就算沒有聽從卡斯醫生說的,在到家之前看完,也應該扛把加/特/林再看啊!

  她一邊懊惱果然網上說的沒錯,人不作死

  就不會死,一邊又矛盾地慶幸自己早早發現了對方的謊言,不至於像個蠢貨被他繼續欺騙一輩子。

  對於面前之人的抗拒讓芙洛拉下意識地更加貼緊牆壁,可就是這樣一個細微的動作卻被對方捕捉到了。

  就和那天在鋼琴邊的步步緊逼一樣,布拉姆斯立即欺身上前。

  隨著他一步步靠近,他臉上的面具顯得更加清晰可憎。

  和小人偶干淨的冷白色肌膚不一樣,真正的布拉姆斯臉上的白瓷面具線條凌厲硬朗,盡管用炭筆勾勒出五官,但眉毛鼻子嘴巴在面具上意義、來由不明的坑窪與污漬下顯得扭曲而恐怖。

  唯一還能讓芙洛拉心安一點的,是他的眼睛。

  很亮。很美。

  若只是看著他的雙眼,只會認為這是哪只剛出窩,還為被塵世污染的幼獸,根本察覺不到他的危險。

  是夕陽映照下的橘色的海,清澈和深邃都完美的調和在這一抹赤色中。

  他一句話都沒說,但用這雙水潤迷蒙的眼睛念了一萬句情詩。

  芙洛拉承認,自己不小心被這雙眼睛蠱惑了一瞬。

  甚至想要就此原諒對方的欺騙。

  但很快,她從迷茫中清醒過來,移開視線,不與對方對視。

  她眼角余光看到對方又接近了幾分,強勢侵入了她的個人安全空間。

  「我只是……不想讓你害怕。」

  對方似乎一直在觀察她的神色舉止,她只是微微一蹙眉,男人的聲音便放輕許多,最後又變回熟悉的夾子小狗,一點危害也沒有的樣子。

  或許是見芙洛拉沒有做出更多的抵觸表現,小狗的眼神更亮了一些。

  整個人的陰暗似乎都被通透的雙眼照亮。

  他再度上前一步,試探性的伸出手,骨節分明的手指在觸碰到芙洛拉指尖的瞬間,整個人迸發出難以用言語描述的喜悅。

  這是芙洛拉第一次感受到他的「真實存在。」

  不是靈魂的縹緲虛無,不是小人偶白瓷肌膚的光滑冰冷。

  布拉姆斯的手指是粗糙有顆粒感的,又那麼小心翼翼。

  他身上的溫度燙得芙洛拉猛地一縮,想要抽回手,可是對方反應更快,從帶著好奇和珍重的觸碰到突然如捕獵般抓住她的手腕!

  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力道過於粗暴,立即柔和下來,水潤通透的眼睛中透著懊悔。

  布拉姆斯低垂著腦袋,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輕聲哄著:「芙洛拉,留下來。只要你不離開,我會一直乖乖聽你的話,我會為了你做任何事情。」

  ——就像他在臨睡前總是對芙洛拉說的那樣。

  只不過,當時在芙洛拉耳中聽起來那麼可愛又孩子氣的承諾,如今卻帶著一股異樣的,令人忍不住戰栗的怪栗。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騙你,好,我會毫無保留的告訴你。」

  布拉姆斯一邊摩挲著芙洛拉的手腕,一邊講述了當年「在火災中身亡」的真相,以及他不願面對大眾嘲笑又憐憫的目光,因此一直生活在希爾謝豪宅的暗室中。

  「布布不是故意騙你,布布只是太害怕了。」

  害怕她和其他所有人一樣,從他的世界毫不留情的離開,帶走最後一束溫暖明媚的春光。

  或許是小孩子天生就懂看大人顏色行事,又或者是布拉姆斯原本就是一名技巧超高的獵手,會將自己偽裝成獵物引人上鉤,在發現芙洛拉的糾結和游移不定後,他修長有力的手臂環繞過芙洛拉的腰肢,攬著她,輕輕帶向自己。

  在撫摸上芙洛拉頭發的瞬間,他停頓片刻,似乎是在猶豫,生怕自己的行為會讓芙洛拉感到不適或害怕。但最終,他滾了滾喉結,輕柔的吻落在了芙洛拉的發間。

  見她沒有抵觸,布拉姆斯又興奮了些,試探性地吻上她的額頭。

  這頭狼餓了許久,如今自己最喜歡的可口點心就擺在面前,他內心充滿渴望,可他始終克制著自己,用最溫柔的方式輕柔對待著眼前的女孩。

  白瓷面具一路向下,布拉姆斯攬在芙洛拉腰間的手也情不自禁地用力了些,當他的吻即將要落在芙洛拉的雙唇上時,突然,一道極為抗拒的力推開了他!

  盡管布拉姆斯身材高大,依然被這力道推得後退幾步。

  小狗臉上帶著不可置信,原本就水潤的眼睛如今更是直接變成「QuQ」的模樣。

  他委屈鼠了。

  「……芙洛拉?」夾子小狗細細的聲音中滿是被主人拋棄了的可憐。

  伸手想要再去牽芙洛拉,卻被對方閃躲開。

  「我想靜靜。」

  與自己共處同一屋檐下,生活那麼多天的「幽靈」竟然是個活生生的人,這一點讓芙洛拉始終沒有辦法放下芥蒂。

  就算對方的聲音行為看上去再怎麼無害,芙洛拉也沒有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還和以前一樣,和布拉姆斯玩親親游戲。

  她豎起食指,擋在還想說些什麼的布拉姆斯面前:「你別說話。我按照約定聽完你的解釋了,你總得給我整理想法的時間。」

  高大結實看上去如猛虎般凶狠的男人立即乖巧點頭:「布布就安靜地待在你身邊,不說話的。」

  說完,他還做出一個用拉鏈拉上嘴巴的動作。

  若是平時,芙洛拉看到有誰故意做出這種滑稽搞怪的動作,一定會忍不住笑出聲來,可現在,她緊繃的心情沒有絲毫放松。

  勉強扯了扯唇角,她轉身走向臥室門口:「我想一個人靜靜。」

  布拉姆斯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在芙洛拉走到門口的時候,才終於回過神來,小狗粘主人一般急急忙忙追上去:「去餐廳靜靜嗎?布布給你准備了藍莓果醬,就放在冷藏室裡……」

  見對方沒有反應,小狗的聲音又急促了些:「還是芙洛拉想要泡澡?熱水已經燒好了,布布現在可以去摘些鮮花給你泡澡……」

  芙洛拉原本就被一茬兒接一茬兒的事弄得心煩意亂,如今再聽到罪魁禍首一直在自己耳邊念叨,難免更加不耐煩。

  她揮手呵退對方,聲音中滿是焦躁和厭惡:「再說一遍,我要一個人靜靜!我現在不想看到你,也不想和你共處一室!你這個騙子!」

  話音落下時,芙洛拉看到布拉姆斯身體猛地一震,仿佛是被一記重拳擊中僵在原地。

  明明整張臉都被恐怖的白瓷面具遮住,但芙洛拉卻可以很肯定的從他周身的氣息感受到他滿臉的受傷和不可置信。面具下水潤閃亮的狗狗眼失去光澤,隨著她的離開一步步暗淡下去。

  芙洛拉抿了抿唇。

  有那麼一瞬間,看著布拉姆斯委屈難受的樣子,芙洛拉心中也猛地一抽,想要收回自己說出的傷人的話。

  可是,嘴唇動了動,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沒關系的。她只是需要先回家想清楚。

  芙洛拉在心中這樣寬慰自己。

  而且是布拉姆斯欺騙她在先的!現在來裝什麼可憐?!從一開始的裝神弄鬼嚇唬人,到後來騙她的親親,都是一條條的罪狀!他還看自己換衣服!比起布拉姆斯做的錯事,自己不過是說了一句實話罷了!

  一想到這些,芙洛拉又有了底氣,硬下心衝到原本屬於自己的客房,開始收拾行李。她原本就是被家中的「惡靈」嚇得逃難來的,個人物品也沒多少,很快收拾妥當。

  看了一眼怔怔地站在門口,仿佛一座雕像的布拉姆斯,芙洛拉又抿了抿唇,伸手撥開對方:「你別跟著,我要回家了。」說完,她一甩頭發,頭也不回腳步堅定地走向樓梯。

  只是,才走出幾步,她正准備收起拉杆拎箱下樓時,芙洛拉聽到了木質門框被捏得嘎吱作響的聲音。

  她下意識回頭一看,只見布拉姆斯低垂著頭,看不清臉色眼神。

  那雙剛才無比小心地攬著她的手正死死的扣住木質門扉,指節因極度用力泛出蒼白。

  一些聽不清的話語從他的面具下不斷溢出來,就像是某些古神的低語。

  芙洛拉心頭莫名一沉。

  她敏銳地感覺到了布拉姆斯情緒上的變化,如果說之前男人的出現只是讓她感受到荒唐和欺騙,那麼現在,芙洛拉心中只剩下深深的不安。

  本能的

  恐懼克制住了她想要折返回去安撫對方的心,她的腳無意識地又向樓梯方向前進一步。

  而這一步,徹底撕毀了她與狼種狗狗之間的契約。

  就像書中說的那樣:

  ——一旦狼種狗狗認定了主人,而主人又不得不離開它,它就會狂躁不安,甚至精神錯亂,猶如一只流浪在街頭的無主野狗,錯事一件接一件的做,缺乏對咬殺的自制力,甚至在自己的區域內大肆劫掠。

  布拉姆斯猛地抬起頭,溫暖明亮如夕陽墜海的雙瞳布滿可怖血絲,純良呆萌小狗已然變成芙洛拉完全陌生又危險的野獸!

  此時,芙洛拉終於聽清了他一直念叨的詞語。

  「……騙子……騙子!」


第32章 032聽話自己是發了失心瘋才會覺……

  032聽話

  在聽清楚布拉姆斯口中話語的瞬間,芙洛拉太陽穴附近的血管不受控制的突突直跳!

  ——騙子。

  明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詞語,卻讓芙洛拉沒來由的想到當初她離開自家古宅住到希爾謝豪宅的原因:當時正是因為有來歷不明的東西在她的牆壁上寫滿了血紅色的「騙子」,她才嚇到驚慌失措,向曾經的鋼琴教室希爾謝夫人尋求幫助。

  對方告訴自己,那些事情都是隱藏在自家的鬼魂利用胡毒黑魔法造成,如今已經被證實是根據電影編造的謊言,那麼……

  芙洛拉看著房間門口的高大身影,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是布拉姆斯!

  那些自己感受到的暗中窺視的視線,若有若無的呼吸聲,還有滿牆用紅色果醬寫成的字,全是眼前這個男人的傑作!

  根本不是什麼無可奈何之下的謊言……從一開始,對方就將自己當成獵物了!

  一時間,信任徹底被辜負的憤怒感反而超過了對布拉姆斯的恐懼。

  可真是會顛倒黑白啊!到底誰才是騙子?!

  她攥緊拳頭,本能地想要和對方理論兩句,但很明顯,對方正處於異常狀態,芙洛拉甚至懷疑他是否還能聽到自己的聲音。

  還是先跑!

  遠離這個危險的家伙!

  芙洛拉大腦發出指令,而她的腳更快,幾乎是在意識到危險的瞬間,就本能地加快步伐衝向樓梯。

  可是……布拉姆斯明顯更快!

  芙洛拉的逃走行為深深刺激到了他,他就像是正在捕食的獵豹一般,矯健而迅速地飛奔向她!

  有那麼一瞬間,芙洛拉感覺自己的手臂的確被對方剮蹭到了,他的指尖寒冷得如同冰錐一般,刺得她渾身雞皮疙瘩都猛地竄了出來!

  再快點,再快點!

  希爾謝夫人所說的,布拉姆斯無法離開莊園這件事肯定是假的,但從自己幾次去鎮上超市都遭到他反對和生氣來看,至少布拉姆斯肯定不願意前往人多的地方!

  只要自己逃到大馬路上就安全了!

  芙洛拉心髒狂跳不止,慌亂中,她一個重心不穩,崴到腳踝,鑽心疼痛只衝天靈蓋,身後沉重的行李箱在慣性的作用下不斷推著她前進,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世界傾斜,樓梯銳利的切面距離自己越來越緊,而無力阻攔!

  要摔了!

  童年時期摔下樓梯的陰影一下子湧了上來,身體似乎已經提前感受到了磕碰到地面和棱角的疼痛。

  可是,就在芙洛拉閉上眼准備忍受這一切時,她突然感到有什麼東西狠狠拽住自己的手腕,將她猛地向反方向一拉!

  失重感撲面而來,於此同時,芙洛拉驚恐地看見屬於布拉姆斯的詭譎面具!

  大腦還沒想明白發生了什麼,芙洛拉就感覺到一股極大的力道包裹住自己,環繞著她,保護著她,以至於她和布拉姆斯一同跌下樓梯時並沒有受到任何撞擊!

  在一陣天翻地覆的翻滾和滑落後,芙洛拉的意識終於回籠,意識模糊間,她聽到布拉姆斯發出吃痛的悶哼。

  隱隱還能聞到血腥味。

  芙洛拉忍不住喊了一句:「……布布?」

  痛苦的呻//吟立即停止了,還沒等芙洛拉做出更多反應,她就看到一片陰影遮蓋過來,陰影凌亂又狼狽,危險與血腥氣息同時撲面而來,唯一讓人安心的只有白瓷面具下那雙紅銅雙眸,爆發著令人心悸的光彩。

  「布布沒事的。」

  痛苦沙啞的嗓音又被他強行偽裝成了夾子音,似乎一切都還和以前一樣。

  但,只是似乎。

  至少以前的布拉姆斯絕不會如此大膽的出現在她面前,甚至在沒有得到她回應時,湊近過來,用冰涼刺骨的面具磨蹭著她,撩/撥著她的雙唇,催促她開口。

  芙洛拉:「……」

  她不敢繼續開口刺激對方,生怕這個陌生又強壯的男人會再做出什麼過激舉動。

  可是……在看到順著對方凌亂卷毛淌下的鮮血時,芙洛拉又忍不住抿了抿唇。

  在跌下樓梯,即將重傷時,卻被對方拉近懷中保護的瞬間,說不感動是假的。但聯想到自己目前的狀況都是這家伙一手促成的,芙洛拉就覺得眼前的男人絕對不能輕易原諒。

  兩股念頭在她心中瘋狂拔河、拉扯,讓她一時間心亂如麻,根本不知道要何如對待布拉姆斯。

  她的沉默讓布拉姆斯眼中劃過一絲失落,夾子小狗眼瞼垂了垂——這一舉動讓他的雙眸化作兩團黑黢黢的深動,配合著怪異又沾著血漬的白瓷面具顯得更加恐怖。

  「從樓梯上跌下來,你肯定嚇壞了。」

  布拉姆斯輕聲說道,他試探性地伸出手,在芙洛拉躲避之前撫摸上她的長發,安撫著,然後就像是獲得了心儀玩具的孩子似的,眼眸和聲音中都帶著笑意:

  「不過沒關系,布布會照顧好你的。」

  他側頭看了一眼落地鐘,就像是芙洛拉以前哄他那般:「時間不早了,該睡覺了芙洛拉。」

  說完,結實有力的雙臂穿過芙洛拉的腿窩,布拉姆斯毫不費力地抱起她,一腳踢開礙事的行李箱,帶著她返回臥室。

  他表現得就像是一個貼心的男人在照顧自己生病的女朋友一般,將芙洛拉輕輕放在床//上,又替她蓋好被單。

  被窩很暖和,但芙洛拉只覺得渾身冰涼。

  尤其是看到對方暴力拆毀錄像帶,並將所有殘骸都掃進垃圾桶,又甩開躺在她身邊的小人偶,自己代替了它的位置時,芙洛拉渾身僵硬。

  他要干什麼?!

  沒等芙洛拉想得更多,布拉姆斯就伸手從一旁的書櫃中抽了幾本讀物:「你想聽什麼睡前故事?」

  芙洛拉:「……」

  她努力整理了一下一團亂麻的思緒,斟酌片刻,深吸一口氣:「我不想聽什麼睡前故事。布拉姆斯,我認為我們有必要好好談談。」

  「那就講這本《古典音樂》吧。」布拉姆斯自作主張選定了睡前讀物。

  芙洛拉:「?」

  完全無法溝通了是吧?

  往日對方又貼心又溫柔的聲音如今如蟲子一般在芙洛拉耳中亂竄,她數次張嘴,可全被布拉姆斯刻意提高的音量壓了下去,幾次之後,就算是芙洛拉再遲鈍也回過味來了——這家伙就是故意的!

  她早該知道的,最初見面時,這家伙就是這樣一副惡劣性子,完全只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不想聽的話一個字都不願意聽,連給個鈴聲回復都得人說盡好話哄著。

  自己是發了失心瘋才會覺得對方是個乖孩子。

  「別念了,布拉姆斯,我很累,想休息。」

  發生了這麼多事,芙洛拉無法解決,只能退而求其次,想待在安靜的環境裡讓自己放松些。見布拉姆斯一點沒有要聽話的意思,芙洛拉想了想,當初壞狗偷鞋時,她是怎麼讓對方改變主意把鞋子還回來的?

  遲疑片刻,她突然起身,在布拉姆斯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在他

  的白瓷面具上輕輕一啄。

  「乖,聽話。」


第33章 033小狗心碎他太貪心了。

  033小狗心碎

  布拉姆斯似乎被誰按下了暫停鍵,維持著手捧書本的姿勢一直沒動。

  最關鍵的是,他身上那股芙洛拉討厭的、非要和她對著干的賭氣勁兒沒了。

  不錯。這方法果然有用。

  還好自己早就摸清了小狗的底細,掌握著能讓他老實聽話的最後一張牌,不然今晚是別想好好休息了。

  芙洛拉在心中給自己點了個贊,暫時也沒更多心情和精力和布拉姆斯討論整件事誰對誰錯誰是騙子的問題,她只想趁著對方宕機趕緊找個清淨時間好好休息放松大腦。

  「晚安,布拉姆斯。」

  說完,芙洛拉也不給對方回應的時間——事實上,布拉姆斯也沒從哪個吻中回過神來,依然僵硬地倚坐著——一拉被子,翻身睡了。

  只是沒過一會兒,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再一次擊中了芙洛拉。

  芙洛拉:「?」

  有完沒完了?!這還上癮了是嗎?

  她正要發火,眼角余光卻無意瞥見布拉姆斯打量自己的眼光:不帶任何惡意和凌厲,反而像是網絡上那些做錯了事的小狗,濕漉漉的眼眸泛著無辜,趁著主人不注意,時不時偷看一下,一旦被發現就會立即心虛地移開視線。

  芙洛拉:「……」

  這家伙可太會在惹人生氣和戳人萌點之間反復橫跳了。

  反復觀察數次之後,布拉姆斯終於從僵硬中解凍出來,修長手指不可置信地搭上白瓷面具,一點點撫摸著被她輕啄過的地方。

  一絲幾不可聞的輕笑從面具下傳來。

  聽得芙洛拉頭皮發麻,但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不就是個親親,有那麼喜歡嗎?

  芙洛拉總覺得,這家伙要是真是小狗,此時的尾巴都要搖成螺旋槳了。

  她正胡亂揣測著,突然察覺對方猛地壓了過來!

  芙洛拉驚懼地立即彈坐起來,下意識抓緊被子,滿臉警惕:「干什麼?!」這家伙終於不裝了?攤牌了?是想犯罪嗎?!

  小狗眼神清純,濕漉漉的眸子一錯不錯地盯著她。

  「親親。」

  芙洛拉:「……?」

  她不說話,他也不動,維持著雙手撐在她兩側,身體前傾將她逼到床角的姿勢。

  他用著野獸捕獵的姿勢,卻偏偏頂著一副祈求與期待的神色,懵懂與凶狠這兩種完全矛盾的詞語在他身上反復交織,構建成叫人不斷想要深入的大網。

  好一會兒,芙洛拉才理解了對方的意圖。

  斷然拒絕:「沒有親親。」

  知道對方沒有起什麼壞心思,芙洛拉感覺自己又行了。她推了推布拉姆斯,沒推動,干脆擺爛躺下,補充道:「我要睡了,晚安。還有,以後不要突然做一些會叫人誤會的行為,我會害怕。」

  小比熊往人類身上撲一撲也就算了,你個變異獒犬也試圖撲人就不禮貌了。

  誰知這家伙竟然再次陷入「不聽不聽王八念經」的狀態。

  他也隨著芙洛拉的躺下俯身過來,明亮的眸子越發與她貼近,不依不饒地纏人:「親親。」

  開始耍賴了是吧?哄了一次還食髓知味開始索要了?

  她就知道,這種壞脾氣小狗不能慣著。

  「我說過了,今晚不會再有親親了,還有,從我身上下去。」見對方不為所動,芙洛拉神色嚴肅,冷哼一聲,「當初求我留下來的時候,不是說什麼都會做,什麼都聽我的?原來全是騙我的。」

  布拉姆斯瞬間一怔。

  芙洛拉再推,就輕輕松松沒有任何阻礙了。

  他呆坐片刻,聲音委屈巴巴:「……那明天呢?」

  明天也沒有。

  芙洛拉很想惡狠狠地抽小狗一鞭子,又怕惹得他再發瘋病,只得模棱兩可地回復:「看你表現。」

  明天這家伙應該就冷靜下來了吧?到時候得好好跟他談談離開的事。

  和一個成年男人共處一室總是讓人渾身不自在。

  哪怕明知道對方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混蛋惡棍,也清楚對方不會傷害自己,可是每次布拉姆斯做出過於親昵舉動時,都會觸動芙洛拉的敏感神經。

  她不想繼續維持這樣的關系。

  想到這裡,芙洛拉沉思片刻,把枕頭塞進布拉姆斯懷裡:「今晚你打地鋪,或者去隔壁睡。」

  小狗:「?」

  濕漉漉的眼中滿是困惑:不是,親親沒了就算了,怎麼還要趕走小狗?

  見他想要開口反駁,芙洛拉立即使用激將大法:「果然是騙我的吧?我說的話根本不管用。」

  布拉姆斯不敢吭聲。

  他磨磨蹭蹭,就是不肯下床,眼珠滴溜溜地轉了幾圈,似乎是在權衡什麼。

  不一會兒,芙洛拉聽到他可憐兮兮的開口:「地上冷。」

  這算是直接否定了搬到別的房間住的選項了。

  芙洛拉不為所動:「前幾天氣溫更低,也沒見你喊冷。你當時也是一個人睡吧?」

  男人還是不吭聲,視線卻不自覺地往芙洛拉身邊瞟。

  自己身邊有什麼嗎?

  她不明所以,順著對方的視線看過去,也只看到凌亂皺褶的床單。她正准備讓布拉姆斯不要拖拖拉拉試圖蒙混過關,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腦海!

  等等,自己每晚抱著的大狗和人偶……究竟是什麼東西?!

  她驚恐地看向布拉姆斯,憤怒和質問梗在喉間好一會兒,才深吸一口氣,不可置信地提高音量:「你不僅裝神弄鬼,晚上還偷偷上我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布拉姆斯?」

  「……不是說好以後都叫布布的嗎?」小狗抱緊枕頭,剛控訴一句,見芙洛拉神色不對,又挪開視線,局促不安地低聲辯解:「我……布布沒有偷上你的床。這是我的房間,是你硬要過來的。」

  盡管白瓷面具覆蓋了布拉姆斯的整張臉,但芙洛拉還是能輕易地從他身上讀出「你怎麼說話不算話還亂甩鍋」的委屈。

  芙洛拉:「哈?」

  她被氣笑了。

  「我什麼時候……」她指著撒謊精的鼻尖,正要好好和他爭論,猛地想起這裡的確不是希爾謝夫人給她安排的客房。

  當初自己被嚇得精神衰弱,想著和小人偶擠一擠或許能獲得不少安全感,才強行鑽進布拉姆斯的被窩,甚至還表達了想要和他一起睡的意思。

  所以……布拉姆斯就這樣誤會了?

  自己只是想從小人偶和大狗玩。偶身上得到慰藉,結果被布拉姆斯當做是她想要和他本人一起睡?

  她痛苦扶額,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總之……今晚先下去。」

  「………………哦。」

  他答應得不情不願,鋪地鋪的時候也一直偷偷觀察芙洛拉的神色,似乎只要她稍微有所動搖就會立即死皮賴臉地回來。

  可惜,芙洛拉心硬如鐵。

  小狗失落。

  小狗心碎。

  在芙洛拉的緊盯中,他悶悶不樂地躺下。

  就算是鋪了厚厚一層墊絮,地板的冰涼和堅硬依然鑽心透骨。堅硬地面硌到了他受傷的肩膀,布拉姆斯悶哼一聲,側過身,調整了個略微舒適一些的姿勢。

  他不敢動作幅度過大,生怕又惹得芙洛拉不高興——他今天已經很多次惹到她了。她是他親自選定的女主人,讓她心情愉悅本來就是他的使命。

  只是……當布拉姆斯偷偷看向芙洛拉時,注意到她的視線又盯了過來。

  不僅如此,她的眉頭深皺,就像是看到了什麼令她不高興的東西。

  布拉姆斯心裡慌慌的。

  自己又做錯了什麼嗎?又是哪兒讓她不高興了?他趕緊把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過了一遍,始終沒有找到原因。

  要不……先認錯吧?

  在芙洛拉不在家時,他已經順著對方的社交賬號摸清她的喜好了,撒嬌小狗最好命,她肯定喜歡。

  就在布拉姆斯思考什麼樣的跪滑姿勢最能逗芙洛拉開心時,他聽到女孩輕聲開口:「……你受傷了。」

  ……啊?

  布拉姆斯慌亂的看了眼墊絮:果然,肩膀附近的位置一片殷紅。

  又嚇到她了?

  也是,她好像一直很害怕血和疼痛。

  布拉姆斯慌亂地把墊絮一裹:「布布現在就去洗。」

  這句話卻讓芙洛拉眉頭皺得更深了。

  布拉姆斯焦慮地咽了咽,煩躁像是潮水從心口蔓延到每一根血管。

  今晚他好像總是做錯事,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克制不住自己想要變成「真實的」,他不滿足只做芙洛拉身邊的陰影,他貪戀對方的每一個親吻撫摸,想要與她更加親昵,想要光明正大的站在女孩身邊感受她的每一次呼吸。

  是他的錯。

  他太貪心了。

  有誰會喜歡一個被火舌舔舐過的怪物呢?自己天生就該躲藏在黑暗的爛泥中,而不該去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春光。

  他聽到芙洛拉嘆息一聲,起身走向門口,立即支起身體:「你別走!」

  「……我不走,我去拿醫藥箱。你乖乖呆著,別把傷口撕裂了。」

  布拉姆斯:「……」

  想跟上去怕她逃走,又不敢忤逆她的要求。

  好矛盾。

  摳手指。

  他耳朵豎得高高,仔細聽著房間中任何一個細微響動。

  當芙洛拉的腳步聲遠去時,他的心跳得很快,生怕她就此遠去再也不回來。

  而當芙洛拉的腳步再度靠近房間時,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臥室大門吱呀一聲被拉開,光線爭先恐後從芙洛拉身後湧進來,給她籠罩上一層聖光。


第34章 034密室一旦自己深入,就是真正……

  034密室

  雖然在打開臥室門之前,芙洛拉就預料到了,布拉姆斯肯定在「蹲守」自己,但當親自看到對方的眼眸從焦慮、急躁、失落變得閃亮亮的,芙洛拉心底還是忍不住泛起一絲甜意。

  以前自己去超市購物的時候,小狗就是這樣等自己回家的嗎?

  她的唇角幾不可見地翹了翹,盤腿在床鋪上坐好,認真翻找醫藥箱中可能會用到的東西,又拍拍床鋪:「過來。」

  小狗立即起身,四肢並用的爬過來。

  芙洛拉忍不住發笑,明明這家伙看上去肌肉虯實,渾身透著大型猛獸的力量感,可每次自己吩咐他做點什麼事的時候,他總是慢吞吞的,仿佛剛馴化好四肢似的。

  是害怕動作太粗魯嚇到自己?

  芙洛拉准備好各種工具,一抬頭,看著布拉姆斯依然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看,挑了挑眉:「看我干什麼,脫衣服啊。」

  小狗:「……啊?」

  「脫呀,不脫衣服我怎麼給你清理傷口?不會還要我親自上手吧?」芙洛拉不明白他在「啊」什麼,又昂了昂下巴,示意他趕快。

  然後……然後她就看見布拉姆斯明顯有了一個吞咽的動作,在他抓緊衣領的瞬間,芙洛拉意外發現他藏在自然卷頭發裡的耳朵尖尖紅了。

  只是,還沒等芙洛拉打趣清純小狗,對方突然慌亂地一低頭,抄起醫藥箱抱在懷中:「不用了,我自己去處理。」

  說完他起身就跑——卻不是跑向門口,而是在書架前隨意撥弄幾下,打開了一道暗門!

  在芙洛拉恍神的功夫,他泥鰍一般靈活,瞬間鑽入暗門消失不見!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絲滑得像是吃了德芙。

  芙洛拉:「?!」

  好一會兒她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也立即起身追到書架邊,研究暗門的開啟方法。

  這房間裡竟然有密室?!

  不,准確的說應該是,這房間裡果然有密室!不然之前布拉姆斯也沒辦法如此快速的在小人偶和本尊之間進行切換。

  曾清發生的許多「離奇靈異」的事件如今也有了解釋,比如為什麼希爾謝夫人放在房間中的餐點會消失不見,又或者是為什麼只是開關一下大門,小人偶就自己穿好了西裝等等。

  想必就是在房門阻隔視線的時候,布拉姆斯本人從密室中進入房間了吧!

  芙洛拉回想著方才布拉姆斯的動作,依次撥動書架上的三本圖書,果然,一聲極細微的金屬搭扣聲響起,書架悄無聲息地滑向側面,露出一條僅能容納一人通過的狹窄通道。

  隱隱有光線從通道深處投射過來。

  芙洛拉莫名升起一股緊張,她很清楚,這裡就像是封印布拉姆斯的最後一層枷鎖,同時也是獨屬於他的領地和巢穴。

  一旦自己深入,就是真正走進屬於他的世界。

  以後再想抽身,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那時只怕他會變得比書中失去主人的狼種狗狗還要瘋狂偏執,沒有任何節制的毀滅眼前能看到的一切。

  她咬咬唇,猶豫片刻,最終還是下定決心踏入密室。

  不管怎麼說,總不能扔下受傷的小狗不管。

  從床鋪上留下的血跡和他衣服上的血痕位置來看,他傷得不輕,傷口也在他自己不方便處理的地方,如果因為以後小狗可能會發瘋就棄之於不顧,芙洛拉自己良心上過不去。

  古舊的木質地板在她的腳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熟悉的甘苔調氣味與陳舊的灰塵味混合著湧入她的鼻尖。

  芙洛拉正要開口,就聽到密道深處傳來慌亂的收拾東西的聲音。

  夾子小狗的聲音裡滿是緊張:「你,你別過來了。我能自己處理好。」

  這還是第一次芙洛拉想要主動親近,卻被小狗拒絕。

  她不明白其中緣由,但出於尊重,順從地停下腳步:「為什麼不給我看?布布不會在害羞吧?」

  索要親親時要得那麼起勁,脫個衣服就臉紅了?

  空氣中安靜了幾分。

  等布拉姆斯再度開口時,聲音少了幾分輕快:「布布……背上不好看。布布怕嚇到你。」

  一開始,他說自己背上不好看時,芙洛拉還沒有反應過來,心中只覺得好笑人的背部而已,再醜還能醜成什麼樣子?可等到他說完後半句話,她就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似的,腦袋裡蒙蒙的。

  ……是那場大火嗎?

  它沒有奪走布拉姆斯的生命,卻用另一種方式殘忍的奪走了屬於他的,本該正常而璀璨的人生。

  「好。」

  芙洛拉沒有強求:「我在密室入口等你。如果你實在處理不好,就喊我,別逞強。」

  「嗯!」似乎是沒有想到芙洛拉願意等他,小狗又多了幾分甜蜜和活力。他立即保證:「布布會很快的。」

  「很快」的代價就是,芙洛拉聽到了他忍痛的沉重呼吸聲——明明這些聲音應該很輕很細才對,只是下場的通道放大了它。

  芙洛拉大腦中不自主地閃過曾經看過的動物世界,在大草原上,那些頂級捕食者們,即便受傷,也依舊雲淡風輕,幾乎是用對自己殘忍的方式處理著血淋淋的傷口。

  她聽不下去,捂住耳朵,轉過身背對著入口。

  突然,一雙有力的手臂從身後環住了她!

  那手臂充滿力量感,緊緊將她圈在懷中,隔著柔軟的布料都能感受到蘊含在其中的強大桎梏,只是,混合著熟悉的氣息的包裹,以及對方寬厚胸膛上的溫暖,這股力量非但沒有帶來任何壓抑感,反而讓芙洛拉有一種莫名的心安。

  有那麼一刻,芙洛拉甚至想著,保持這樣的關系繼續生活下去也挺好的:盡管她對小狗沒有那麼濃烈的愛意,但,她也不討厭他,不是嗎?

  她強迫自己從這些亂七八糟

  的思緒中抽離出來,正准備讓布拉姆斯放手,對方卻好像是察覺到了她的意圖一般,不僅環抱的更緊,更是整個人都壓下來,毛茸茸的腦袋貼在芙洛拉脖頸,輕輕地蹭著。

  冰涼的白瓷面具劃過她頸部敏感的肌膚,帶起一陣酥麻。

  「……布布好開心。」

  芙洛拉不明所以:「我只是站在這兒你就開心?」

  小狗瞎說什麼呢?真是的,為了討好自己什麼話都敢說。

  芙洛拉原本只是隨口反駁一句,卻沒想到,布拉姆斯卻十分認真的點點頭:「嗯。一想到你在等我就好開心。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你就好開心。一想到和你呼吸著同一個房間的空氣也開心。」

  說這些話的時候,布拉姆斯他的手纏得越發緊了,他雙手交疊著,像是躲藏在幽暗森林中的巨蟒,見到心儀的獵物就緊緊束縛住,每一寸肌膚都緊密相貼,沒有一絲縫隙。

  他的腦袋埋得更深,在芙洛拉的頸邊和鎖骨烙印下一個又一個冰冷而滾燙的吻。

  危險,又曖昧。

  或許是因為沒有感受到芙洛拉的抗拒,布拉姆斯眼中光芒更勝,他不滿足於只是自己示好,開始尋求芙洛拉的回應。

  簡直就和網絡上那些主動蹭主人手手求摸的撒嬌小狗一個模樣。

  芙洛拉:「……」

  一把推開布拉姆斯的腦袋:「行了,傷口處理好了就去睡覺。不要隨時隨地發瘋,還有,把家裡的莎士比亞文集都給我扔了。淨學些奇奇怪怪的話。」

  布拉姆斯的求摸摸沒有得逞,低垂著腦袋,悶悶不樂的「哦」了一聲,失落地跟著芙洛拉回到臥室。

  關上暗門的瞬間,他小聲嘀咕:「……沒有學莎士比亞。都是真心的。」

  沒有得到芙洛拉的回應,他垂頭喪氣地收拾好地鋪,將染血的床單扔進洗衣機,又從隔壁房間抱來一份新的。正准備老實鋪好,他突然聽到芙洛拉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主人的召喚就是最高級的命令!

  布拉姆斯立即抬頭,目光灼灼地盯著芙洛拉。

  對方抿了抿唇,臉上滿是掙扎和矛盾。

  布拉姆斯喉嚨發緊:是自己又做錯什麼了嗎?是剛才不該求蹭蹭?可是……當時芙洛拉也沒有表現出拒絕的意思,甚至……甚至……布拉姆斯還能感受到對方的默許之意。

  手指癢,又想摳了。

  小狗緊張。

  就在他慌亂地轉眼珠子思考對策時,布拉姆斯聽到芙洛拉嘆息一聲,拍了拍一側床鋪,聲音猶如天籟:「你受傷了,地上睡著又冷又硬,你今晚上/床睡吧。」

  小狗:???!!!


第35章 035留下被你看見就讓我很開心。……

  035留下

  「咻」的一下,芙洛拉面前刮起一陣風。

  她還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呢,小狗就閃電般的鑽進被窩,等她眨眨眼,再看到的畫面便是布拉姆斯乖巧地躺在被窩裡,只有一雙濕漉漉的眼眸露在外面的模樣。

  那雙眼眸中滿是欣喜和期待,似乎在告訴芙洛拉,說好的事情就不能反悔,既然同意他上//床睡覺,就不能再把小狗趕去睡地鋪了。

  芙洛拉這人一貫吃軟不吃硬。

  若是布拉姆斯胡攪蠻纏,她反而會冷臉拒絕,可是小狗撒嬌……這、這誰能狠下心拒絕呢?

  只是這只特別會察言觀色的小狗賊精的很,一旦發現芙洛拉沒有回絕的意思,就開始得寸進尺。

  當芙洛拉關掉燈,她突然感覺身後有什麼東西在悄悄挪動。

  緊接著,一只手鑽進她的被子,再然後,一只壞狗死皮賴臉地貼了上來,見她察覺,壞狗不僅沒有任何做壞事被抓包的心虛,甚至還振振有詞:「布布身上的外套是剛換的,是干淨的短絨毛,你最喜歡嘬的。」

  「晚上你可以抱著布布睡,舒適暖和又有安全感。」

  芙洛拉:「……」

  白眼。

  「不要你,去把大狗毛絨玩具拿過來。」

  小狗委屈。

  他垂著眸子,摳著手指,思索片刻才慢吞吞下床去找被他扔到不知名角落的毛絨玩具,等他再次出現,芙洛拉看著他手裡的玩具撫額失笑。

  這家伙……怎麼給大狗穿自己的衣服啊?

  更有甚者,因為布拉姆斯的身材比毛絨玩具魁梧的多,為了防止他的外套從毛絨玩具身上掉下來,他直接給大狗來了個五花大綁,緊緊地將兔毛針織外套綁在了大狗身上!

  芙洛拉:「……幼稚死了。」

  她嘴裡抱怨,手卻很老實的接過被綁成粽子的毛絨玩具,看了眼明顯是在等待獎勵的布拉姆斯,她豎起食指在床鋪間畫了條線:「晚上睡覺老實點,不准過線。」

  說完,不再去看小狗失落的模樣,芙洛拉抱緊大狗玩具,拉好被子,背對著布拉姆斯合上雙眼。

  身邊睡了個陌生男人,芙洛拉整晚都睡得小心翼翼,不斷在潛意識中提醒自己,要靠著床邊睡,不要翻身,不要給壞狗可乘之機。

  只是人是貼邊了,熟睡後,卻一腳把大狗玩具踢了下去。

  軟綿綿的玩具砸在地上,發出輕微響動,芙洛拉毫無察覺,但一旁的壞狗:要素察覺!

  沒了大狗,該來找小狗了吧?

  小狗口感更好,更美味呢!

  他僵硬地躺在床上心癢難耐,不敢跨越芙洛拉劃出的界限半步,卻滿心期待著對方能夠主動靠過來。

  只是這一晚,他注定要失望了。

  芙洛拉不僅沒有半點要靠近的意思,反而無意識地伸手在地板上撈著什麼。

  生氣。

  大狗就那麼香嗎?

  早知道就該給這死玩具開腸破肚塞點死老鼠進去,看芙洛拉還會不會晚上惦記著抱它睡覺。

  布拉姆斯已經在心中給可惡的狗子玩具判了死刑,他一刻也不錯過地注意著芙洛拉的動態,每次見她快要滑下床邊,又或者是把被子蹬開時就伸手拉她一把。

  有一次,可能力氣略大了些,芙洛拉被他拉煩了,迷迷糊糊地嘟噥一句「到一邊去,別煩我」,還伸手在拍向他的手臂。

  被嫌棄的小狗:「……」

  委屈鼠了。

  就在他失落地垂下眼眸時,突然,他看到芙洛拉翻了個身,手指向他這邊一摸,摸到剛剛被她打過的地方。

  兔毛外套的短絨毛觸感瞬間點亮了芙洛拉臉上的笑容。

  她揪著布拉姆斯的袖子捻了捻,一副評估短毛絨是否柔軟的樣子,又湊近了,嗅嗅。

  布拉姆斯僵硬地更加厲害了,他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生怕打擾到芙洛拉「挑選貨物」。

  她的這個舉動意味著什麼,他可太清楚了!

  布拉姆斯得意地掃了一眼掉在地板上的撲街大狗,濕漉漉的眼眸中滿是得意之色:看吧,芙洛拉最愛的果然還是我。

  就如同布拉姆斯預料到的那樣,下一秒,芙洛拉滿意地哼唧兩聲,抱住他的手臂,臉蛋不斷蹭著外套上的短絨毛,有時還會親昵地嘬兩口,仿佛是找到了最安心的依靠,唇角微微勾起。

  布拉姆斯的唇角翹得比她的還高。

  寂靜的夜晚,他能聽到自己的心髒不受控制的狂跳,僵硬的另一只手臂掙扎了好久,才得以控制,緊緊捂住胸口,不讓那劇烈的心跳聲吵醒芙洛拉。

  這個夜晚,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同!

  他不再是那道看不見的影子,不再是偷偷替換掉大狗和小人偶的替身,他光明正大的出現在芙洛拉的眼前,被她選擇了!

  就像他認定芙洛拉就是他的女主人一般,她也選擇了最適合自己的小狗不是嗎?!

  驚喜像是無數煙花在布拉姆斯腦海中轟然綻放,連他赤銅色的雙眸都照得明亮不已。

  他緊張地動了動喉結,緩緩側過頭,看著女孩恬靜的睡顏,眼中的愛意幾乎要滿溢而出。

  他們靠得那麼近。

  近到他能看清芙洛拉每一根纖長的睫毛;近到她的呼吸在他的耳中譜寫處最優雅的樂章,近到她發梢上的香味都如同美酒一般熏得他心醉神迷。

  捂住心口的手珍而重之地牽起芙洛拉的一縷頭發,在白瓷面具上輕輕一吻,他的動作緩

  慢而輕柔,就好像是正在舉行一場神聖的儀式。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環繞過芙洛拉,將她輕輕摟在懷中,試探性地用下巴抵了抵芙洛拉的頭頂,見她沒有任何動靜,才心滿意足地摟得更緊了些。

  這一刻,布拉姆斯感覺到無比的滿足。

  他或許曾對芙洛拉說過很多謊言,但有一句絕對是真的:一個人孤獨睡去的夜晚真的很冷,只有與她擁抱著,他才能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溫度。

  ……

  次日。

  芙洛拉醒來時看到的依舊是VVVIP級的起床服務。自己不僅又被換好了睡衣,戴上屬於古宅女主人的綠寶石項鏈,就連床邊的鮮切花都換成了全新的,被捆得像粽子一樣的大狗毛絨玩具乖乖地躺在自己身邊,和白瓷小人偶擺放在一起。

  好像一切都變了,又好像一切都沒有變。

  如果不是看到在廚房裡忙進忙出的高大墨綠色身影,對方也毫不避諱地展示他的存在,芙洛拉甚至會以為昨晚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

  布拉姆斯原來是真實的啊。

  ——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夠不真實夠荒謬的了。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頸間的綠寶石項鏈,還沒有想好如何與全新的布拉姆斯打招呼,對方就已經端著烹飪好的美食走了過來。

  叉子遞到芙洛拉唇邊,小狗眼神明亮:「啊——」

  他依舊對投喂她抱有極大興趣:「嘗嘗這個,布布做了很久。」

  是烹飪好的熟食。相較於前幾天半生不熟的夾生菜肴,今天的美食一看就烹飪到位,光是看著,那色澤就叫人胃口大開。

  他真的為了她克服了對火焰的恐懼。

  芙洛拉心中五味雜陳,就著小狗無比期待的神色輕輕咬上了叉子上的肉。

  高溫賦予肉粒的獨特焦香風味瞬間在唇齒間爆炸,肉香混合著醬汁在口中彌散開來,就算芙洛拉再怎麼挑剔,也沒法對這份美食說出一個不字。

  她笑著點頭,看著小狗眼神更加璀璨,忍不住搖搖頭:「只是吃口肉,讓你這麼開心?」

  布拉姆斯鄭重點頭,他的回答和昨天的如出一轍:「被你看見就讓我很開心。」

  有什麼東西又擊中了芙洛拉,心緒猛地一震。

  這個世界上的人們有太多的欲望,一旦沒有達到,就會失落會沮喪,芙洛拉喜歡上網衝浪,光是她所知道的,就有不少在事業上金錢上大獲成功的人依舊每天抑郁空虛,感覺不到快樂。

  她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會有人的快樂如此簡單、純粹。

  ——只是被看見,就會快樂。

  看著小狗如此小心翼翼又賣力的討好她,要離開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算了。

  盡管希爾謝一家都是大騙子,但既然自己答應了希爾謝夫人,在他們夫婦倆去照顧病患的時候,和布拉姆斯好好待在家裡,自己就信守諾言吧。

  頂多再過一兩周,夫婦倆就該回家了,到時候幾個人再好好商量怎麼處理這件事。

  兩人很有默契地沒有提起掃興的話題,芙洛拉心事重重地干掉了屬於自己的牛排,抬眼一看,布拉姆斯盤中的絲毫未動。

  略一思索,她就明白過來。

  希爾謝夫人曾說布拉姆斯「吃相難看」——或許並不是指他缺乏餐桌禮儀,而是他吃飯時需要摘掉面具,露出那張他不願被人看到的臉。

  「……你要拿回房間吃嗎?」

  布拉姆斯一愣,旋即點頭:「嗯。」

  「那你順便去把家裡網絡打開——別說沒有,我知道你趁我離開的時候偷偷上網。」芙洛拉緊盯著布拉姆斯,不錯過他的任何一個細微反應。

  小狗果然心緒地轉了轉眼珠。

  她就說呢,為什麼每次她提到的網絡梗,頭一天布拉姆斯還滿是茫然,第二天就全然知曉了,合著所謂的古宅信號不好,是專門針對自己的信號不好啊!

  她可以留下來,但屬於自己的權益必須得爭!


第36章 036爭寵小狗小狗可以給女主人織……

  036爭寵小狗

  對於芙洛拉的要求,布拉姆斯自然無不應允。

  甚至還在最初的被揭穿謊言的慌亂後有了一絲竊喜:果然,芙洛拉是需要他的。他能幫上芙洛拉的忙!

  他是有用的小狗!

  只要芙洛拉願意留在他身邊,別說是讓他開wifi,就算是讓他去開高達,他也沒問題的!

  布拉姆斯用力點頭,轉身回到屬於自己的小房間,接好網線。

  他原本以為自己的行為會換來芙洛拉的更多喜歡,但,讓布拉姆斯萬萬沒想到的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他徹底明白了什麼叫做「網癮少女」。

  那只討厭的手機竟然粘在芙洛拉手上了!

  除了練琴時布拉姆斯還能和芙洛拉過上快樂的二人時光外,其他的時間,無論是吃飯時,睡覺時,甚至是泡澡時,芙洛拉都會帶著手機進進出出,仿佛這就是她的體外器官一樣。

  最可惡的是,手機竟然還占用了自己最愛的睡前讀物環節!

  以前的芙洛拉:摟著小人偶,用甜美軟糯的嗓子一頁頁給他讀童話書——盡管布拉姆斯一直對童話故事嗤之以鼻,但只要是聽著芙洛拉的聲音,他都能感覺到每一顆毛孔都散發著舒暢。

  可是現在的芙洛拉……隨便用手機點開一本小說,使用沒有感情的AI朗讀軟件念給他聽,自己則用懸浮窗刷著別的視頻。

  布拉姆斯:好氣好氣!

  可惡呀,自己的待遇怎麼還不如小人偶?!

  他心中有怨,卻又不敢表現出來,甚至在芙洛拉表示自己想吃中餐時,更加賣力地學習——就為了證明自己比手機更值得她喜歡。

  布拉姆斯從來沒有接觸過中餐,在芙洛拉的催促中認真學了好幾天,才做出幾道像模像樣的家常小菜。

  他事先嘗了幾口,嗯,雞肉嫩滑緊致,竹筍脆爽鮮香,就連多刺的草魚他也按照網絡上教授的方法細心撇去魚刺,最大限度的去除了土腥味。

  小狗滿意點頭,喊窩在床上打游戲的芙洛拉下樓品嘗。

  而當他看到芙洛拉流暢的單手使用筷子夾著美食,眼神卻黏在另一只手中的手機上時,布拉姆斯徹底破防。

  他聲音滿是委屈:「你要吃中餐……就是因為中餐餐具只需要一只手使用?」

  芙洛拉不知看到了什麼,眼眸為台:「嘿嘿,好可愛。」

  布拉姆斯:!!!

  一瞬間,所有的委屈都化成了警惕。

  什麼東西好可愛?

  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他立即甩下筷子快步衝到芙洛拉身邊,當看清楚芙洛拉的手機界面時,心死得透透的。

  她果然在看別的狗!

  耶耶,邊牧,金毛……布拉姆斯看著芙洛拉在別的狗的視頻評論區不斷發各種麻袋圖片,氣到憤怒出離!

  壞ee,為什麼給別的狗發麻袋?要帶別的狗回家?!家裡不是有我了嗎!

  布拉姆斯又急又氣,他明明和芙洛拉貼著肩膀靠坐著,卻感覺自己像是被全世界遺忘的玩偶。

  他的雙手無力地搭在墨綠色外套上,無意識地揪著上面的兔毛,就連把衣擺處揪禿了一塊都渾然不覺。濕潤明亮的眸子一直盯著不斷寵愛別人家小狗的芙洛拉,濃密睫毛微微顫抖,簡直要把「失落」兩個字寫進眼眶了。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被忽視的難受越發占據布拉姆斯的內心,他突然想到什麼,「呼嚕」一聲——這是芙洛拉最愛的「帝王引擎」!

  果然奏效了!

  芙洛拉詫異地抬眉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瞬間,眼神中的意外之色就變成了笑意。柔軟的手指插//入布拉姆斯的發間,輕輕地撓了撓。

  布拉姆斯:!

  小狗喜歡被撓頭!

  他發出更多的愉悅呼嚕,希望芙洛拉的愛/撫能來得更猛烈些。他昂昂下巴,示意她的手機屏幕:「我看網上有

  很多人吸貓吸狗,布布也可以……被你吸。」

  布拉姆斯越說聲音越小,盡管耳朵距離芙洛拉的手指還有十萬八千裡,卻不自覺地紅了起來,腦子裡已經開始播放芙洛拉吸狗的畫面。

  他不規定區域的,更不會反抗,芙洛拉想吸哪裡,想吸多久都可以。

  但是他的美好建議卻沒有被采納。

  芙洛拉臉上掛著了然於胸的笑意,戳戳他的鼻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麼壞主意。一邊玩兒去,別打擾我刷視頻。」

  她抽回手的動作如此絕情,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布拉姆斯的每一根頭發絲都在試圖挽留,也沒有再看他委屈的都快拉絲的視線,重新將注意力都轉移到了手機上。

  布拉姆斯:……恨。

  他可憐巴巴地在芙洛拉身邊坐了一小會兒,無數次試圖用眼神干掉屏幕裡那些企圖勾搭芙洛拉的壞貓壞狗,最終狠下心來,決定要給芙洛拉一點教訓!

  起身衝回屬於自己的小房間,布拉姆斯在電腦上用一指禪打字搜索:如何幫人戒掉網癮。

  他滿懷期待,卻在看到最熱門的答案時深深皺起眉頭。

  電擊療法?

  這是什麼鬼東西?

  當布拉姆斯好奇地戳進去看了兩秒,立即滿臉不適的×掉網頁。

  太離譜了。這算什麼「療法」?完全就是虐待!

  他只是想讓芙洛拉遠離外面不正經的貓三狗四,讓她的視線只落在自己身上,絕沒有任何想要傷害她的意圖!

  哪怕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以性命相要挾,他也絕不會對芙洛拉做出這種事!

  網絡果然不靠譜!

  布拉姆斯抿抿唇,盯著網線看了許久,最終,伸出罪惡之手……

  與此同時,芙洛拉在客廳裡,也在用手機搜索:如何戒掉狗癮。

  被人毫無保留、毫無底線的喜歡,她當然也是高興的,尤其是每天都沐浴在濃烈的愛意中,簡直是比一口氣吃十個黃桃罐罐還要叫人開心的事情。

  可是……布拉姆斯這家伙也太粘人了。

  此前他以小人偶形態出現時,還有分寸,懂克制,可現在以真實形態出現後……不得了,這家伙就像是被按下了什麼開關似的,變得極度粘人。

  她站在窗邊看風景時,會冷不丁地被人從身後抱住,再之後,冰冷的吻就會落在她頸邊,推都推不走;

  手才碰到鋼琴蓋子,某人聞著味兒就來了,非要和她坐在一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再不然就是故意把黃桃罐罐擰得很緊,等自己打不開了,再用一個親親換得他的幫助——當然,更多的時候,一個親親根本不管用,得兩個、三個……

  這家伙是有肌膚飢渴症嗎?

  還是說親親才是他的充能棒?

  布拉姆斯無時無刻的粘人行為已經嚴重影響到了芙洛拉的私(上網)人(衝浪)時間,關鍵是這家伙還說不得,一說就會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一副不明白自己哪裡做錯了可憐模樣,要不然就是快步衝向冰箱,開好芙洛拉最愛的罐罐,雙手捧到她面前,眼中全是企盼。

  芙洛拉:「……」

  她大概知道,布拉姆斯表現出來的這種情況是缺乏安全感導致的,但她不懂要如何有效的改善,正在搜索方法,突然……網斷了。

  熟悉的轉圈圈加載界面又再度霸占屏幕。

  芙洛拉:「………………」

  她在猜誰是罪魁禍首的游戲中打出了0.1秒的好成績。

  「布布!網!」她都沒挪動位置,整個人靠上椅背,轉頭望向二樓方向。見得不到回應,她又提高了聲音,開始喊對方大名:「布拉姆斯,網斷了!我數到三,快點把網接回去!不然晚上讓你打地鋪睡覺哦!」

  「一!」

  「二!」

  芙洛拉慢吞吞地數秒,給對方知錯就改的機會,哼,這次可別想再拿罐罐糊弄她。可對方卻一點動靜都沒有,芙洛拉不免疑惑,臉上故意擺出的生氣神色也收斂了些:「布布?」

  不會真出什麼事了吧?

  又耐心地等待了一分鐘,芙洛拉一邊嘴裡喊著「二點一」,一邊試探地走上二樓。

  經過這麼多天的暫住,芙洛拉早就對希爾謝豪宅了如指掌,她幾乎可以肯定,此時布拉姆斯一定藏在他自己的小房間裡。那是她從未涉足的神秘地帶。

  「二點二——」果不其然,書架被動過了。

  知道對方安然無恙,不回答的原因絕非出了意外,芙洛拉放下心來,順便翻了個白眼。

  小狗又在鬧什麼別扭呢?

  「布拉姆斯?布布?二點三啦!」芙洛拉站在密室門口吆喝一陣,眼睛眯了眯,最終還是決定進去看看——就如同她之前分析過的那樣,這間密室是埋藏在布拉姆斯心底的秘密,走進這扇門,就是主動走進他的靈魂。

  芙洛拉清楚的知道這一點,依然義無反顧地踏了進去。

  是單純的網癮犯了?

  還是別的原因?

  芙洛拉自己也說不清。

  通往密室的走廊狹窄幽暗,兩側的牆壁都在向內擠壓,仿佛要將人牢牢鎖住,天花板低矮的叫人壓抑,幾縷微弱的光線從天花板和牆壁的縫隙間漏進來,投射出斑駁的影。

  整個區域都彌漫著一股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壓抑和憋屈,簡直就像是瞬間踏入了另一個世界。

  上一次芙洛拉沒有深入,如今親自走在密道中,難免忍不住猜測以布拉姆斯一米九的身高和健壯的體型是怎麼在狹窄的小徑中來去自如的。

  他從八歲開始就一直生活在這裡嗎?

  在隔絕了旁人嘲笑聲音憐憫視線的同時,也完全和美好和光明絕緣。

  走廊盡頭正是布拉姆斯的房間,這似乎是一個三角形的閣樓結構——之所以說是似乎,是因為房間裡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東西,雜亂無章的堆疊在一起,根本看不出來房間原本的形狀。

  油漆斑駁的老式家具,擺滿各式工具的工作台,老舊台燈,還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工具占據著房間的每一寸空間。在它們的擠壓下,布拉姆斯躺著的那張小床就顯得不夠看了。

  看到她來,小狗先是一愣,然後又哼哼唧唧地轉過身,拉起被子,聲音甕甕的:「你還來干什麼?你都不要我了,去看別的狗吧!」

  芙洛拉輕笑,側身坐到他的床邊:「生氣啦?」

  小狗蛄蛹蛄蛹,挪到更裡面。

  但是在感覺到身後有人在用手指撩撥他頭發的瞬間,布拉姆斯脊背一僵,又停下動作,甚至腦袋還往芙洛拉的方向靠了靠。

  剛一動,布拉姆斯又僵住。

  心中不斷暗罵自己是個不爭氣的賤骨頭。

  明明都說好了要給芙洛拉一點顏色瞧瞧,怎麼她剛一愛/撫,自己又上趕著去犯//賤了?!

  鄙視自己一百遍!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立即低頭搖尾巴的欲。望,背對著芙洛拉賭氣,耳朵卻不放過房間內的任何動靜。當聽到芙洛拉在擺弄自己工作台上的各種小玩意兒時,又忍不住擔心對方會不會看到凌亂的房間對自己印像變差。

  萬一她以為自己不愛干淨,毫無章法……

  正在擔憂,布拉姆斯突然聽到芙洛拉輕笑了一聲。

  抓著被子的手一緊。

  她在笑什麼呢?

  下一秒,芙洛拉就給出了答案——她扔過來一條沒有織完的兔毛圍巾,聲音中帶著嬌笑:「喂,布布,我很早就告訴你想要一條兔毛圍巾了吧?你到現在還沒織完?」

  「給主人干活還偷懶?不准睡了,快點起來織圍巾!」

  學習織圍巾得上網看視頻——家裡「沒網」的時候,布拉姆斯自然沒法研究,可等到家裡有網了,他又忙著和手機裡的毛茸茸們爭寵,更是

  忙的一點空閑都沒有。

  還好,布拉姆斯發現芙洛拉也不是真的生氣他懶得像驢,甚至還在他拿起鉤針織出一大片精細花紋時,不住誇贊。

  布拉姆斯:幸福!

  小狗可以給女主人織一輩子圍巾!

  昏暗逼仄的密室內,兩個人一同蜷縮在小小的床上。

  自從被大火灼傷後,布拉姆斯一直厭惡著旁人的視線,那些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就像是討厭的蒼耳,抓不下來,刺得人渾身難受。

  可芙洛拉是不一樣的。

  布拉姆斯迷戀著她的注視,那是吹出一片盎然綠意的春風,是剪開所有冰面的春水,是驅散全部寒意的春光。

  被她注視的時候,布拉姆斯只覺得心中所有的花都在怒放。

  「我不喜歡這個花紋,拆了。」

  布拉姆斯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沒有任何解釋和勸阻,立即拆掉自己編織了好幾天的部分,只是他顧及芙洛拉在身邊,不敢有大動作,很快拆下的毛線就凌亂地纏繞在一起,亂成一團。

  「……剛說你聰明現在就笨笨的。」芙洛拉抱怨著牽過他的手,擺成平舉的姿勢,一圈圈把散落的毛線往上面套。

  就在兩人干的正起勁兒時,芙洛拉的手機亮起,提示她收到了語音信息。她雙手都被占著,干脆開了外放。

  聽到第一個字,芙洛拉就意外地抬了抬眉。

  是她之前工作的樂團團長。是有什麼事嗎?怎麼會突然給自己發來語音信息?

  在一陣尷尬的寒暄後,團長終於說明來意。

  總結起來就是:

  被芙洛拉救了孩子的那家人,出於感謝,出資做了樂團最大的贊助人。可等贊助完後才發現,自家孩子的救命恩人竟然從樂團離職了?開什麼玩笑,人都走了,還感謝個鬼?不僅如此,當初和芙洛拉一起爭首席位置的安妮還因為口無遮攔,把這位贊助人狠狠得罪了!

  因此他們要求團長必須將芙洛拉請回樂團,否則就撤回所有贊助。

  團長苦澀中帶著幾分討好:「芙洛拉,你的手應該也好的差不多了吧?回來吧?樂團的首席鋼琴師的位置我已經讓安妮給你騰出來了!」


第37章 037和好搖鈴他不明白,明明已經……

  037和好搖鈴

  回樂團做首席?

  芙洛拉萬萬沒想到團長發來的信息裡竟然是這樣的內容。

  她足足愣了十幾秒鐘,才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剛一找回注意力,芙洛拉就撞上布拉姆斯的雙眼,濕潤的眼中飽含苦澀,看上去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似的。

  「布布……」芙洛拉沒有想要如何安撫,就聽見面具下傳來一聲冷笑,布拉姆斯剮下手臂上套著的兔毛線團,面無表情地扔進芙洛拉懷裡,大步離開密室。

  ……小狗又生氣了。

  平日裡不管自己怎麼折騰他,又或者是故意提出一些明顯是刁難人的要求,布拉姆斯都一臉傻乎乎的答應,從來不會表達出任何不滿,簡直比聖誕老人還好脾氣。

  可不管是誰,都有自己的逆鱗。

  對於布拉姆斯來說,唯二不可碰觸的,一個是在他面前表現出對旁人(狗)的喜愛,另一個……就是表現出自己要離開。

  芙洛拉也不想反復給對方希望,又反復用同一件事刺傷他,但是……是樂團首席啊!

  那是自己自小的心願!可以說,自從她加入樂團之後,每一次演出,每一刻努力,都是為了這一個目標在奮鬥!

  因為車禍的關系,她一度失落了許久,甚至覺得人生都和倫敦的天空一樣變得灰暗無光,如今峰回路轉,巨大的餡餅砸落到自己眼前,難道要她繞道而行嗎?!

  因為布拉姆斯的中途離開,兔毛線團亂的更加徹底,毫無頭緒的畫面刺進芙洛拉眼中,只讓她更加心煩意亂。

  她也沒心思繼續整理了,起身走到稍微寬敞些的工作台旁,重新聽了一遍團長的語音信息,片刻之後,她有了決定。

  芙洛拉一手按著通話鍵錄制語音信息,另一只手則無聊地撥弄著工作台上的各種小玩意兒。

  很快,她發現了一個有趣的東西:是一對黏土?陶瓷?芙洛拉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材質的、尚未完全完成的小人偶擺件。

  這兩只正在親親的小人偶中,女孩的造型明顯是按照自己的模樣設計制作的,連脖子上的綠寶石項鏈都雕刻得極為精細。而男生人偶嘛……在帶著布拉姆斯的標志性面具的同時,竟然還長著狗耳朵和狗尾巴!

  哦豁,小狗對自己的家庭地位還真是非常清楚呢。

  也不枉自己決定為了他信守承諾,打算告訴樂團團長,她要一直等到希爾謝夫婦回家後再前往倫敦。

  芙洛拉一邊把玩著親親人偶,一邊錄音,聲音中也不自然的沾染了些甜蜜的笑意。

  她發送完畢,又覺得這樣會不會不太正式,正准備撤回重說,卻看到屏幕上刺眼的感嘆號。

  芙洛拉:?

  第一個念頭就是團長太久等不到自己的回復,惱羞成怒把自己拉黑了,但她又很快反應過來,怎麼可能,團長還等著自己挽回贊助商,就算內心對她不滿,至少也會做做面子功夫。

  把上面的念頭趕出腦海,芙洛拉又習慣性地看了一眼信號:很好,又變成零了。

  她蹲下//身,檢查網線接口:接口到是沒問題,只是網線本身松松垮垮,輕輕一扯,就扯出了斷裂的地方。

  不僅網線被扯斷了,這一次就連電話線也沒有幸免。

  芙洛拉:「……」

  這一次,她在猜測罪魁禍首的游戲裡打出了0.01秒的好成績。

  小伙紙,可真有你的啊。每天在家裡跟她鬥智鬥勇呢!

  耍心眼是吧?這一次被她逮到之後她一定要狠狠地揪布拉姆斯的狗耳朵!

  只是讓芙洛拉沒有想到的是,布拉姆斯似乎就此人間蒸發了。

  准確的說,是他們的相處模式再度回到了最初的樣子,布拉姆斯宛如幽靈一般穿梭在豪宅內部,他依然會給芙洛拉准備好各種美食,為她整理房間,燒好熱水,卻再也不出現在她面前。

  一連過了好幾天,芙洛拉的氣早就消了,他還在樂此不疲地和她玩躲貓貓的游戲。

  他真的變成了童話故事中的小精靈,永遠都不會出現在主人面前。

  甚至有一次,芙洛拉明明聽到廚房內有動靜,快步衝過去,卻只看到空空蕩蕩的房間和清洗到一半的蔬菜。

  芙洛拉又好氣又好笑,她叉著腰,站在廚房裡環顧一周。

  視線範圍內看不到布拉姆斯,但空氣中的甘苔調香氣一點都沒有散去,她也依然能隱隱感覺到窺視的視線——臭小狗根本就沒走!

  每走就好辦,不然真讓她扯著嗓子吆喝她還沒那麼大音量呢。

  「我要是一直都不走,今晚你是不是就不出來做飯了?這麼冷的水,讓主人自己洗菜是吧?布布,我的手是要彈鋼琴的。」

  芙洛拉理直氣壯地指責一通,話音剛落,又意識到自己言語中的不妥——比起她,布拉姆斯是更有才華的鋼琴家,他的雙手同樣重要、珍貴,可是他卻願意為她包攬所有家務。

  糟了,又想原諒小狗了。

  芙洛拉清了清嗓子,暫時壓下心中的愧疚情緒,打算先威逼利誘把小狗騙出來再說。

  「你總是說我在騙你,你又何嘗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呢,希爾謝夫人離開的當天我們約定了什麼?『加強溝通』,這句話我對你說過不止一次,可你每次都讓我失望。」

  「你是青春疼痛文學看多了,還是沒有長嘴?啞巴了?受了傷就暗自神傷,找地地方躲起來是吧?是准備等我離開了再上演幡然醒悟後悔終生的戲碼?」

  「嘴巴被面具遮住了,眼睛也看不見了嗎?這麼些天,你有觀察到我表現出任何要離開的跡像嗎?我就這麼沒辦法給你安全感?如果你真這麼看我,那我不如真走了算了,反正我看你這些天一個人也過得挺好。」

  芙洛拉從口袋中掏出一件物品往餐桌上一放:「臨別禮物。」

  說完,她作勢轉身就要走。

  才剛離開兩步,甚至都沒踏出廚房門的

  邊框,芙洛拉就感覺到自己的手指被誰牽住了。

  芙洛拉內心:嘻嘻,上鉤了。

  芙洛拉表面:不嘻嘻,冷眼看向小狗。

  小狗不語,只是一味地搓揉著芙洛拉的手指。

  他的力道很輕,很柔,就像是在小心地撫摸無價之寶一般。

  當他的視線落在芙洛拉的「臨別禮物」上時,眼中的光芒更加明亮了些。

  芙洛拉送給他的不是別的,正是從他的工作台上薅走的未完成的親親人偶!不僅如此,芙洛拉還補完了小人偶上沒有完成的部分!

  盡管對方的制作工藝略顯粗糙,但布拉姆斯瞬間就明白過來,為何當初他使用莎士比亞的台詞稱贊她的美貌時,芙洛拉會說他自己樸實的語言更加動人——果然!芙洛拉親手制作的人偶就是比什麼都好!

  「……兩只小人偶之間怎麼還裝了一個鈴鐺?去掉吧。」他不喜歡兩人之間存在別的東西。

  可剛要伸手去扣,就被芙洛拉輕輕一巴掌拍開了。

  「不准去掉,我好不容易才固定上去的。」

  她虎著臉告訴布拉姆斯,這是她根據亞洲某部人氣動畫產生的靈感,這個鈴鐺叫做「和好搖鈴」,如果兩人做錯了什麼事,又拉不下面子來道歉,就可以搖這個鈴,被求和的一方也不能再緊抓著對方的錯誤不放。

  芙洛拉的話剛說到一半,某人就開始拼命搖鈴,簡直就像是小狗在不斷搖動尾巴討好主人一般。

  芙洛拉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

  布拉姆斯察言觀色很有一套,見芙洛拉並沒有真的生氣,更沒有要走的意思,手指立即與她相扣,然後如同藤蔓一樣纏繞上去。

  這些天他沒有和芙洛拉抱抱,女孩身上屬於自己的標記氣味都淡了,這可不行,得趕緊蹭蹭。

  他摩挲過芙洛拉的每一寸手臂,最後回到她沾過冷水的手指,心疼地搓揉著,好一會兒,才試探地開口:「和好了嗎?」

  芙洛拉很享受他的小意溫柔,點頭:「是你自己鬧別扭,我根本沒想過要違背誓言。說好了會一直照顧你,直到你爸爸媽媽回來,就不會變。」

  「哦……」小狗應了一聲,又像想到什麼似的嘿嘿笑出聲,「其實……你也沒辦法離開的。」

  芙洛拉:「?」

  略一思忖,她反應過來:「你又把大門鎖了?」

  轉身看向路阿姆斯,果然在小狗身上看到了和以前不一樣的東西——那把曾經被他藏在小鐵盒內的鑰匙如今被一根毛線穿著,掛在他的頸間。

  芙洛拉心中微驚,幸好自己真的沒有動離開的念頭,不然布拉姆斯在暗處發現自己去查看鐵盒鑰匙,不知道又要發什麼瘋!

  思及至此,她倒是有些好奇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她的手指抵著布拉姆斯的喉結,一路順著他的脖頸下滑,勾住鑰匙把玩,聲音放得很輕,生怕言語中的關鍵詞又刺激到了對方。

  「我真的打算離開,你除了鎖門,還有什麼辦法留住我?」

  聽到「離開」這個關鍵詞,布拉姆斯果然差點應激。

  只是當芙洛拉的手指抵上他的喉結時,他像是被人從背後一棒子打蒙了似的,愣了好一會兒,本能地壓向芙洛拉的方向,追逐著她滾燙的手指。

  他將她一步步逼退到角落,雙手掐著她的腰,輕輕一托,就讓她坐在流理台上,與自己平視。

  看著她紅潤的唇,布拉姆斯不自覺咽了咽。

  「我、我想過要打斷你的腿。」

  芙洛拉:「???」

  布拉姆斯又慌慌張張解釋:「只是想想!很快就放棄了!」

  似乎是怕她不相信,布拉姆斯又往前擠了擠,兩人貼得極近,他甚至能感到她的吐息鋪在自己的面具上,常年冰冷的白瓷面具都熾熱得如同烙鐵一般,灼燒著他的每一寸肌膚。

  「後來還想過把你綁起來,關進籠子……但是……我不想看到你受傷。我知道你怕痛,你一痛就會哭的。乖小狗不能讓女主人哭。」

  芙洛拉的突然闖入讓他沒來得及做晚餐,他餓了。

  從胃,到心,到整具身體都在渴望眼前的美味。

  掐在芙洛拉腰上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換來女孩的一聲嚶嚀——這更加刺激到了布拉姆斯的神經。

  紅銅色的眸子越發深重,白瓷面具吻上了她的唇。

  好餓。

  他不明白,明明已經親親了,為什麼還是好餓。

  越是和她接近,內心的躁動就越是明顯,他渴望著眼前的女孩,想要把她拆吞入腹。是不是只有徹底的相融才能緩解無邊的飢餓?

  布拉姆斯禁錮住女孩想要掙扎的手,不斷親吻著她,模糊不清的聲音從面具下鑽出:

  「我舍不得傷害你,但我想到了別的辦法。」

  「誰誘惑你走,我就把誰殺了。」布拉姆斯敏銳地察覺到芙洛拉的僵硬,暗自懊悔又嚇到她了,他長臂一伸,拉過放在一旁的和好搖鈴,輕輕搖動。

  清脆悅耳的鈴聲中,布拉姆斯歡快地開口:「那個樂團團長離得遠,我沒辦法,但我們可以先從卡斯醫生開始。」

  就在布拉姆斯的吻越落越深,順著芙洛拉的肩頸線條一路向下時,突然,門廳處傳來了開始開鎖的聲音,以及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慌亂腳步聲。

  緊接著,希爾謝夫人焦急的呼喚響起:「布拉姆斯,芙洛拉,你們在……」她的視線落在亮堂的廚房內,整個人進入死機狀態。

  「你們……在干什麼?」


第38章 038小狗外賣我想邀請你加入我的……

  038小狗外賣

  希爾謝夫人或許不是一個好人,但她絕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

  即便是去照顧突發惡疾的姑媽,她也不忘時刻和家裡溝通,極盡所能的給孩子提供生活需要的一切。

  數天前,當她發現家中不僅電話不通,連網絡也無法聯系上布拉姆斯時,希爾謝夫人差點急得發瘋!一閉眼,腦子裡閃現的全是當年她和丈夫歸家時,看到整座宅邸冒著熊熊大火的畫面。

  家裡到底出什麼事了?!

  她想過是芙洛拉意外提到某些關鍵詞,惹惱了兒子,兒子給人家殺人碎屍,也想到過會不會是芙洛拉發現家中暗藏「壞人」,趁兒子不備直接給他來個腦瓜開瓢——無論是哪一項,她都無法接受!

  高薪且快速給姑媽找了個護工,希爾謝夫人帶著丈夫連夜驅車趕回家,結果……她這是看到了什麼?!

  所有想像中的血腥暴力畫面都沒有出現,相反的,她的兒子竟然在和芙洛拉熱吻???

  荒唐,暈眩,震驚,喜悅……種種情緒交織在希爾謝夫人腦海中,最後只彙成了一句話:

  她是不是不該回來?

  尤其是在看到芙洛拉尖叫一聲推開布拉姆斯,匆匆跑上樓,而自己的傻兒子呆站在原地,看著瞬間空空如也的懷抱,眼中難掩委屈時,「不該回家」的念頭越發強烈了。

  她面色復雜地和丈夫交換了一個眼神,等丈夫拖著行李上樓,她嘆息一聲,走到還沒回過神的兒子身邊:「布拉姆斯,要談談嗎?」

  面具下濕漉漉的眼睛轉向她這邊一秒。

  布拉姆斯點點頭,聲音裡滿是沮喪:「就在這裡說吧。」還沒等希爾謝夫人開口問為什麼,她就滿臉困惑地看著布拉姆斯熟練地取來一堆蔬菜,認真清洗,「今天的飯還沒做。芙洛拉說了,她的手要彈鋼琴,不碰冷水。」

  希爾謝夫人:「???」

  ……

  就在希爾謝夫人和自己不值錢的兒子在廚房詳談時,收到了太太眼神指示的希爾謝先生也敲響了芙洛拉的房門。

  「芙洛拉,可以聊聊嗎?」

  希爾謝先生雖然是名義上的一家之主,但在家中存在感並不強,本身也比較內斂,屬於夫妻關系中較為弱勢的一方——或許也正是因為有這樣的家庭關系,就算布拉姆斯壯得像頭小熊,性格也依然隨了父親。

  小老頭兒不善言談,先是努力回顧了一下當年芙洛拉跟著太太學琴的舊事,然後才搓搓手,掛著勉強的笑容開口:「關於布拉姆斯的事情……你應該……也都知道了吧?」

  芙洛拉不安地點點頭,暗自猜測對方來找她

  談話的意圖。

  和布拉姆斯親昵的時候被對方家長當場抓包,她直到現在還沒調理過來,不知道要用什麼態度面對希爾謝先生。

  莫名的,腦子裡就閃現過豪門戀愛電視劇裡那些揮著五百萬支票讓灰姑娘離開兒子的惡毒父母的劇情。

  芙洛拉惡寒,應該不至於吧?

  有些話題一旦開了頭,繼續說下去就要容易得多。

  希爾謝先生觀察芙洛拉好一會兒,沒有在她臉上看到什麼排斥、嫌棄的神色,放心許多,連聲音中都少了幾分緊繃:「當年的事情是我們這些做父母的沒有盡到責任,如果不是把那麼小的孩子一個人扔在家裡,他也不會……」

  說到難受之處,一向情緒平和穩定的小老頭兒也忍不住抹了抹眼眶。

  「受傷後,布拉姆斯一直把自己鎖在只屬於他的世界裡,幾乎完全不與外人接觸,就算是和我們,他也……」

  「布拉姆斯是個乖孩子,他不該收到這樣的磨難。都是我們的錯。」

  一時的大意讓整個家庭都飽受十數年的懲罰,但在今天,希爾謝夫婦看到了這份苦難終結的希望!

  「我從來沒有看過布拉姆斯會和誰如此親昵,我能感受得到,他喜歡你,他選擇了你。你呢,芙洛拉,我想知道,你對這孩子是怎麼想的?」

  說完,希爾謝先生滿是期待地看向芙洛拉。尤其是當視線落在她頸間時,眼中的光芒更盛了。

  頸間?

  她脖子上有什麼嗎?

  芙洛拉下意識伸手一摸,當觸摸到寶石冰涼又堅硬的觸感時,刷得一下站起身:「抱歉,我現在就取下來!我絕對不是有意要偷戴這麼貴重的珠寶的!」

  對面的人卻笑著擺擺手:「不用著急向我解釋,孩子。家裡藏珠寶的地方只有我太太和布拉姆斯知道,連我都碰不到。」他滿不在意地笑笑,似乎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家庭弟位」

  「布拉姆斯希望你成為新的家庭成員,對嗎?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希爾謝先生的開明讓芙洛拉卸下防備,只是,真正在面對自己的心時,她多少也有些迷茫。

  自己顯然是不討厭也不排斥布拉姆斯的。

  無論是自己手臂骨折這段期間,對方無微不至的照顧;又或者是對方悉心的陪伴讓自己從失去夢寐以求崗位的失落情緒中走出來,芙洛拉都很喜歡。

  至於布拉姆斯的親昵……

  從最初的只是哄小孩的隨便親親,到中間覺得這孩子有點太過粘人有點煩又不得不敷衍了事,再到完全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甚至覺得用自己的一個親親就能掌控小人偶的情緒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到最後……

  連她自己都沉。淪在對方的吻中。

  盡管青澀,盡管笨拙,可對方身上濃烈到幾乎讓人窒息的愛意,就和他身上的甘苔調氣息一般,完全的包裹住她,讓她心醉神迷。

  想到剛才那個讓人悸動不已的吻,芙洛拉忍不住臉頰發燙。

  她強制讓自己冷靜下來,搖搖頭,看著希爾謝先生瞬間垮下去的肩膀,闡述擺在兩人面前最重要的問題:「我得離開了,先生。」

  她的確對布拉姆斯有好感,但任何好感都無法讓她放棄自己的人生,也沒有任何人能讓她停下追逐夢想的腳步。

  芙洛拉告知對方自己即將回到倫敦,重新為樂團工作的事情。

  「但或許……」芙洛拉終究不忍心讓這位頭發花白的老父親再度遭受絕望打擊,她頓了頓,再度開口,「有件事我想問問布拉姆斯的看法。」

  ……

  難得的四人晚餐,卻沒有人說話,大家都很默契的沒有提及即將到來的分別,只剩下刀叉與餐盤相碰撞的聲音,氣氛卻壓抑得如同就餐之人馬上就要隨機抽簽上刑場。

  芙洛拉根本吃不下,隨意扒拉幾口就率先離席。

  她原本想著既然自己已經決定回歸樂團,手也好得差不多了,該去琴房練練琴,避免技藝生疏,可手指搭上琴鍵後,下意識彈奏出的,卻是當時和布拉姆斯一同玩鬧時彈奏的《六月船歌》!

  熟悉的旋律一下子將她拉回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那時她只有右手能用,還被蒙著眼睛,彈奏得錯誤頻出,布拉姆斯自告奮勇地做她的另一只手,兩人在琴鍵上追逐嬉戲,一同將哀傷的曲調演奏出歡愉和幸福。

  還有那個「錯誤」的親親。

  越想心思越亂。

  明明這一次指法、節奏全都正確無誤,芙洛拉卻感覺怎麼也彈不出那天的肆意,她掐了掐眉心,打算練些別的曲子調整心情。

  可翻開琴房中任意一本琴譜,都能在上面看到布拉姆斯的標注——那些寫著德文法文的明顯字跡陳舊,而在那些標注的旁邊,又插入了一些小號英文。

  明顯是寫給她看的。

  這麼多份,也不知道臭小子躲在他那間陰暗的小密室裡寫了多久。

  很快,芙洛拉翻到一本沒有標注名字的手寫琴譜,這份譜子上沒有布拉姆斯的標注,甚至並不是完整的曲子,但從音符的書寫習慣上來看,的確是布拉姆斯的字跡無疑。

  她隨意哼了幾小節,咦,是完全沒聽過的曲調。

  不會是小狗自己寫的吧?

  芙洛拉突然來了性質,架好琴譜,嘗試著彈奏起來。

  明明是孤寂的夜,可當琴聲流淌出來的瞬間,芙洛拉只感覺暖暖陽光灑落身旁,她在音符間感受到微風拂面,陽光從毛山櫸的枝葉間落下,變成帶著蕾絲的頭紗散落在她發間,百花盛放,春意盎然。

  不知為何,她就是有一種強烈的念頭:這是小狗寫給她的曲子。

  芙洛拉的唇角也不禁沾染了幾分笑容,她一面回想著自己和布拉姆斯相處的點點滴滴,一邊對照琴譜快速推進。

  就像是心有靈犀一樣,哪怕有些琴鍵在芙洛拉看琴譜之前就彈了出來,也依然和琴譜上的完全一致!

  或許那些記憶在她和布拉姆斯心中都一樣的熱烈!

  就在芙洛拉唇角越翹越高時,她猛地發現有一小節的音符她手指跨度彈不夠!

  所謂手指跨度,指的是大拇指和小拇指的間距,按照一般鋼琴考級曲目難度的要求,彈奏者的手指跨度達到白鍵九度即可,芙洛拉勉強可以達到十一度,這在職業鋼琴演奏者中也完全夠用,可這份譜子竟然達到了十二度!

  小狗的手有那麼長嗎?

  呀!跟你們這群天賦者拼了!

  再度嘗試數次無果,芙洛拉氣呼呼地選擇放棄,她蹭蹭上樓,下意識推開布拉姆斯的房門,可在看到老實乖巧躺在床上的壞小狗時,突然又意識到不對,這裡不是自己的房間。

  在對方的錯愕和沮喪中,芙洛拉關上大門,回到屬於自己的客房臥室。

  房間裝修的很精致,床柔軟又寬敞,但芙洛拉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心裡空落落的。

  要不去布拉姆斯房間把大狗搶過來?

  或者把小人偶拿過來也行,反正他的馬甲都掉了,也不需要再用小人偶偽裝。

  就在芙洛拉掙扎猶豫時,她聽到客房臥室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隨後,有人淅淅索索鑽進她的被窩,熟悉的懷抱擁了上來。

  芙洛拉:「……」

  她推,對方巋然不動,她只能壓低聲音,指著門口:「你爸爸媽媽回來了!要是被他們看到你在我床上,我都不敢想會發生什麼!」

  「冷。」

  自己送上|床的小狗外賣雙眸盡顯無辜:「一個人睡好冷。」

  他非但沒有被芙洛拉的指責嚇退,反而抱得更緊,八爪魚一般纏上來:「爸爸媽媽不會發現的,他們都在主臥。他們也怕冷,才睡在一起的。」

  ……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歪理由。

  芙洛拉撫額,總覺得對方胡攪蠻纏的技能越發精進。

  嘆息一聲:「那等我回倫敦了,你要怎麼辦?」

  正在拱她的腦袋停下,芙洛拉能感受

  到,對方環抱在自己腰間的手越發收緊,迫使自己與他緊密接觸,彼此之間再不留任何空隙。

  「……不能留下來嗎?布布明明都很乖,你為什麼要扔下我?」

  面具下的聲音有些變調,像是小狗被無故鞭打後發出的凄厲嗚咽。他一邊說,一邊不斷蹭著芙洛拉,冰涼面具不斷觸碰芙洛拉的肌膚,像是在貪婪地汲取屬於她的溫暖。

  「別離開我,不要扔下我……」

  他反復喃喃,如同魔咒一般不斷在芙洛拉耳邊低語。

  「布布,我只是想回歸我的人生。」

  當布拉姆斯企圖再一次掠奪芙洛拉的唇時,她捧住他的臉,強迫他與自己對視,只一眼,她就看到布拉姆斯原本就濕漉漉的眼眸中蓄著淚,全是被拋棄的痛苦和不甘。

  她心中一軟,挺起身,在布拉姆斯眉心落下一吻:「你選擇了我當你的女主人,我也想邀請你加入我的人生。」

  「布布,你願意和我一起回倫敦嗎?」


第39章 039我需要你開庭的時候帶上你的……

  039我需要你

  芙洛拉知道,這個問題對於布拉姆斯來說很艱難,但對方沉默的時間比她想像中的還要久。

  久到她捧著布拉姆斯臉的手都有些發酸,她正想縮回來歇一歇,卻被對方一把按住。

  小狗剛才還困惑遲疑的眼神再度明亮起來,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開口:「我燒傷剛痊愈的那段時間,也有『朋友』勸我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芙洛拉很少聽布拉姆斯提起他受傷之後的事情,聽到他在「朋友」一詞上加了重音,心感不妙。

  果然,布拉姆斯之後的聲音中帶著自嘲、憤怒和痛苦:「可當我真的重新站上鋼琴表演賽的舞台上時,他們卻狠狠地扯下了我的面具。」

  「從那一刻起我才知道……他們想要的不是我,而是一個殘缺的,可以供他們隨時發泄無用的同情和惡意的怪物布拉姆斯。」

  「你知道的,在這個白瓷面具下,藏著一頭怪物。」

  按住芙洛拉的手帶著她的手腕撫摸向自己的臉,他小心撬開面具一角,引導著芙洛拉的手指探入。

  與此同時,他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芙洛拉,生怕錯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當芙洛拉的手指觸碰到他真正的臉頰肌膚時,布拉姆斯只覺得心髒都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他將自己所知的所有神明的名字都念了一遍,祈求他們的垂憐。

  不要害怕我,不要再拋棄我。

  女孩的手指像蛇,在他崎嶇的肌膚上游走,當芙洛拉的手指觸碰到他的唇時,布拉姆斯再也按捺不住,含住了她的手指!

  但很快,他從女孩的神色上察覺到自己的舉動嚇到她了,戀戀不舍地用舌尖舔了舔她的指尖,才任由她縮了回去。

  是自己太心急了,嚇著她了。

  紅銅色的眸子如同夕陽一般艷麗明亮,眼底深處湧動著復雜的情緒,又被他拼命壓制著。

  布拉姆斯伸手撫過芙洛拉的頭發,粗糲指腹在她發際線處摩挲許久,他的眼神中帶著點顫抖和渴求:「我討厭外面的世界,但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讓我受傷的,對嗎?」

  「芙洛拉,只要你需要我,我就跟你走。」

  一秒,兩秒,三秒,就在布拉姆斯的眼神一點點黯淡下去時,芙洛拉突然伸手揭開了他的面具!

  布拉姆斯有一瞬間的恍神,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對方就勾住他的脖子,滾燙的唇覆上了他的!

  小狗就像是被一整顆星球撞擊到,整個人都脫離了理智的軌道,根本沒意識到這一秒究竟發生了什麼。

  事實上芙洛拉也被自己的大膽驚到了。

  在聽聞布拉姆斯小時候的遭遇時,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憤怒和痛苦,而在他舔舐自己手指的時候,那份渴求和欲望也准確無誤地傳遞到她心裡。

  本能快於思考,在布拉姆斯懇求她的「需要」時,芙洛拉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用行動回答了對方。

  一吻過後,她有些好笑的發現小狗還在發懵中,笑著揉揉對方的腦袋:「是的,我需要你。」

  芙洛拉原本以為這個話題可以就此結束,卻沒想到,她的話將布拉姆斯從衝擊中拉回魂後,小狗眼中的欲|火被徹底點燃!

  他就像是餓了幾天的狼,猛地撲向他的獵物,猛烈而熱切的吻落在她的唇上,一開始,還帶著不得其法的青澀,但很快的,他就像是無師自通一般,變得熟練而強勢,侵入她的唇齒,肆意掠奪她口中的每一寸領地。

  最開始,芙洛拉還試圖教導這個笨蛋小狗什麼才是真正的吻,可漸漸的,她就只有抓著他的手臂無力迎合的份兒。

  該死的強盜小狗,怎麼能學的這麼快?

  她感覺自己的腰都快被布拉姆斯勒斷,沒有間隙地感受著他濃烈的愛意與欲|望,唯一能夠喘|息的機會就是在他的吻的間隙中,回答他不斷呢喃的問題——

  「你需要我嗎,芙洛拉。」

  布拉姆斯像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不斷重復這個問題,執著地要求芙洛拉回答。

  但似乎……對於他來說,「是的,我需要你」是答案;

  回應的吻也是答案;

  她細碎的嚶嚀也是答案;

  指甲掐入他背上肌膚的疼痛也是答案。

  每一種答案都會讓他陷入更加難以自持的瘋狂。

  就在整間客房的空氣都被這個熱吻點燃,即將深入到更深的領域裡時,兩人突然都聽見走廊上的腳步聲,希爾謝夫人的聲音緊隨其後響起來:「布拉姆斯,我突然想起來,姑媽她說想看看你,趕緊起來我給你錄段視頻。」

  芙洛拉&布拉姆斯:「……」

  盡管希爾謝夫人敲響的是隔壁的房門,但兩個人還是迅速眼神清明起來。

  一瞬過後,布拉姆斯還想死皮賴臉的湊過來,卻被芙洛拉一個眼神逼退。

  小狗委屈。

  腦袋被芙洛拉用力按住:「你給我藏在被窩裡,要是被你媽媽發現,就不帶你去倫敦。」

  她的威脅相當有效,小狗立即老實了,乖乖縮在被子裡,除了偶爾用他毛茸茸的腦袋蹭一下她的手臂之外,便沒有繼續帶來麻煩。

  芙洛拉拍拍臉,平復好呼吸,警惕希爾謝夫人可能會來的查房。

  她聽到對方在隔壁的布拉姆斯房間轉了一圈,自言自語嘀咕「人怎麼不在?難道又去密室睡覺了?」,隨後就是密室大門開啟的聲音,片刻的沉寂後,芙洛拉聽到自己的房門被敲響:「芙洛拉,我……」

  誰知臥房大門一敲就開,希爾謝夫人和芙洛拉面面相覷。

  芙洛拉:「……」

  死小狗竟然不關門!

  被子下的手惡狠狠地揪了一把狗肉,芙洛拉面上笑意不減,等著希爾謝夫人的詢問。

  但很快,她注意到對方的視線不對,面色也相當復雜,順著對方的視線看過去,芙洛拉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她把小狗藏在被子裡,可被她摘掉的白瓷面具卻扔在了一旁!

  芙洛拉張張嘴,只感覺所有氣血都湧上大腦,不用鏡子她都知道自己的臉肯定紅得可怕,她正准備解釋點什麼,就看到希爾謝夫人臉上諱莫如深的笑容。

  「算了,視頻明天再錄吧。熱戀中的年輕人啊,要節制點。」

  她體貼地為兩人關好門,在離開的瞬間又像想起什麼似的,轉身叮囑:「芙洛拉,你是女孩子,要記得保護好自己,做好措施哦。」

  芙洛拉:「……」

  不、是、啊啊啊啊啊!!!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當世界再度歸於平靜和黑暗後,小狗從被子裡探出腦袋,他亮晶晶的眼神在芙洛拉緋紅的臉頰和唇上流連好一會兒,無比期待:「我們繼續吧?」

  「繼續個屁!」芙洛拉凶他,見他「不聽不聽」,一腳把他踹下床,「回你自己房間去!」

  她都不敢想今晚之後,自己在希爾謝夫人腦海中的印

  像會變成什麼樣子。

  都怪小狗!

  開庭的時候帶上你的破面具!

  把自己洗的白白的,香噴噴的,特意來送外賣的小狗:「?」

  小狗委屈巴巴,還想繼續爬床:「芙洛拉……」

  他眼巴巴的,回味著方才的熱吻,芙洛拉的每一個回應都讓他渾身熾熱,止不住顫栗,可這一次,她的回應就不那麼愉快了。

  只見女孩大力把面具甩進他懷裡,一拉被子,背對著他蒙頭睡了。

  她生氣了。

  布拉姆斯站在原地好一會兒,猛地衝回密室——他從沒產生過離開家的念頭,也就沒有屬於自己的行李箱,但沒關系,他可以把要帶去倫敦的東西裝進紙箱裡。

  這房子是爸爸媽媽的,他不可能這麼沒良心把兩人趕走,但只要去了倫敦,就只有自己和芙洛拉兩個人了!

  又可以和以前一樣,隨時隨地的親親,都不會被人打擾!

  布拉姆斯不自覺翹起唇角,收拾東西的速度也越發快起來:沒織完的圍巾和毛衣必須帶著,這是芙洛拉點名要的東西;給芙洛拉總結的鋼琴技巧也得帶著,萬一什麼時候就用上了;兔毛拖鞋一定得有,不然芙洛拉肯定會不習慣的……

  布拉姆斯這個那個裝了一大堆,當箱子都滿滿當當的堆成小山時,他才注意到自己遺漏了一件最重要的東西。

  他緊緊握著那東西,躡手躡腳回到芙洛拉床邊,看到女孩賭氣地又翻了個身,背對著他時,笑著把那東西在芙洛拉耳邊晃了晃。

  叮叮叮。

  「和好吧,別生氣了。」小狗賣力地搖著和好搖鈴,就像是在不斷晃動毛茸茸的大尾巴企圖得到主人的原諒似的。

  芙洛拉依舊沒有回應,但布拉姆斯感覺到她的抗拒明顯落下一截,透明的階梯也是階梯啊,他立即順杆爬上芙洛拉的床。

  「……別鬧,再鬧不帶你去倫敦。」

  她的威脅依舊只有這麼一句,只是比起之前的氣勢洶洶,現在多少就有點色厲內荏了。

  好在布拉姆斯也沒有得寸進尺,他將和好搖鈴小心擺在床頭,滿足地躺在芙洛拉身邊:「要去的。」

  「我想清楚了,不管你需不需要布布,布布都要跟著你去的。」

  「因為……是我需要你。」

  體會過了相守的滋味,就再也無法獨飲寂寞,見過了春光,就再也無法理所當然地困頓在黑暗中。

  他一刻也無法忍耐分別的時光。

  狼種狗狗在認主的那一刻,就將此生所有的信任、依賴和忠誠都給了主人,他親自為自己銬上了枷鎖,並將鑰匙熔化在對主人的愛意裡。


第40章 040一起去倫敦勇敢的人先享受世……

  040一起去倫敦

  次日。

  芙洛拉在沒有五百平的大床上醒來,准備開始一天樸實無華枯燥無味的生活:既然都已經決定要回倫敦了,自然得把小鎮上的人際關系整理清楚。

  雖然……她在小鎮上也只有一位卡斯醫生算得上是有所交集。

  自從希爾謝夫婦回歸,豪宅中的電話網絡信號就都恢復了正常,芙洛拉先是查看手機,迷惑地發現自己保存的卡斯醫生的手機號不見了。

  她迷茫地眨眨眼,又起身去翻自己前些天穿過的衣服:芙洛拉記得,卡斯醫生給過自己名片!當時她隨手就揣進兜兒裡了!

  可她翻來覆去掏遍了所有衣兜,都沒有看到對方的名片。

  芙洛拉:「……」

  「布拉姆斯!」

  小狗搖著尾巴就進來了。還給芙洛拉帶來了精致的餐點。

  看到芙洛拉手中的衣服時,他只是隨意掃了一眼,面不改色地開始介紹他今天又用心准備了哪些美食。

  「布拉姆斯,名片還我。」芙洛拉撫額嘆氣。

  小狗眼睛亮晶晶的,可芙洛拉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又在對不想回答的問題裝傻。

  「我不會被卡斯醫生拐走,這只是正常的社交。我知道你想干什麼,昨晚你說了『先從卡斯醫生開始』,對吧。這完全沒有必要,我們都要去倫敦了,你還在乎一個小鎮骨科醫生。」

  「更何況……」芙洛拉頓了頓,昨晚那個大膽又熱烈的吻後遺症很大,即便是過去一整晚,回想起來還會臉頰不自覺發燙,「昨晚你竟然在接吻的時候分神想別人,我就不會。」

  布拉姆斯一愣,隨後才明白過來芙洛拉言語中的暗示,赤銅色眸子中的溫柔更多了,像是正在迸發自己所有熱情的太陽。

  「布布心裡只會有女主人。永遠都只有你一個。」

  「那卡斯醫生算什麼?」芙洛拉好奇。

  小狗歪歪腦袋,用非常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完全超出正常人世界觀的話:「獵物?肉塊?或者類似的東西。」

  芙洛拉:「……」

  還真是非常符合他「猛獸」性格的答案。

  她不知道布拉姆斯在成長過程中到底經歷過什麼才讓他如此劃分同類,也不敢去想在兩人還不算熟識時,自己在他眼前是不是也只是一塊可以隨時上桌的肉。

  芙洛拉告訴自己,「觀念」這種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慢慢來,得有耐心。

  她順著布拉姆斯的話頭伸手:「把肉塊的名片給我。離開時做簡短的告別是最基礎的禮節。」

  小狗哼唧一聲,不情願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皺巴巴的小卡片。

  卡片飽受摧殘,仿佛剛從戰場上回歸,芙洛拉甚至在卡斯醫生的名字附近看到兩個疑似是匕首戳出來的小洞。

  她沒說什麼,當著小狗的面撥通電話。

  芙洛拉剛開口說一句話,卡斯醫生交集又關切的聲音便從聽筒中傳來:「芙洛拉?你還好吧?這些天我都聯系不上你,想去找你但車又莫名其妙的壞了,你沒事吧?希爾謝豪宅裡的那東西沒對你怎麼樣吧?!」

  他連珠炮似的一串發問成功惹惱了「希爾謝豪宅裡的那東西」,布拉姆斯不高興地攬住芙洛拉的腰,下巴抵在她的頸間,比受了委屈的小狗還惹人憐愛。

  芙洛拉拍他的手,他不下去,甚至纏得更緊,但當芙洛拉改變策略,開始撓他下巴的時候,他先是一愣,然後又滿意地蹭蹭,企圖得到更多愛/撫。

  卡斯醫生在電話裡都聽出不對勁:「你那邊什麼聲音?」

  芙洛拉一邊愉快地逗弄小狗,一邊輕笑出聲:「沒什麼,不用擔心我,我和你口裡的可怕生物相處的很愉快。我這次打電話來是想同你告別,我們打算去倫敦。」

  「『你們』?」卡斯醫生重復。

  停頓片刻,他遲疑地開口:「恕我直言,如果你被那東西脅迫了,我可以幫你報警。」

  「……等他變成屍體的時候我們也可以幫他報警。」

  卡斯醫生的用詞明顯觸怒了布拉姆斯。

  他的手指倏地收緊,聲音中也帶著幾分慍怒,幸好他還存有幾分理智,看著芙洛拉的面子上沒有直接對著電話威脅,而是一邊拱著芙洛拉一邊小聲嘀咕。

  芙洛拉迅速捂住電話。

  警告性地看了布拉姆斯一眼後,他才告訴卡斯醫生,她去意已決,並且是在沒有受到任何脅迫的情況下,意志清醒地做出的決定。此番打電話給他,也只是作為告知,而不是征詢他的意見。

  掛斷電話,她的視線和注意力重新落回布拉姆斯身上——後者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並不與她對視,只是舉起餐盤,插著裡面最鮮嫩的那塊肉遞到芙洛拉唇邊。

  哼,知道討好了?

  芙洛拉到也沒拒絕他的好意,一邊美美吃肉,一邊語重心長:「布拉姆斯,等我們去了『外面的世界』,就不能這麼隨心所欲了。」

  「『外面的世界』有屬於它的規則,對你來說最首要的一點就是,不要隨意使用暴力。如果你真的對卡斯醫生做了你想做的事情,你就會被警察調查、抓走,被重新關回黑暗中,再也見不到我

  了。」

  芙洛拉看得出來,最開始,她提到外面世界的規則時,布拉姆斯還隱隱帶著幾分滿不在乎,似乎並沒有把她的警告放在眼中。

  可當她說到會被重新關回黑暗,永遠無法再相見時,布拉姆斯的呼吸微滯,鼻子裡委屈地哼出一個「嗯」。

  「知道了。」

  他低垂著腦袋,仿佛最喜歡的玩具被剝奪:「不會對他動手的。」

  「對別人也不可以。」

  「……喔。」

  對於芙洛拉來說,聽話的孩子就該給與獎勵。她壞心眼地伸出舌尖,在布拉姆斯敏|感的喉結上輕輕一舔。

  看著小狗眼眸瞬間瞪大,整個人完全懵掉,她勾勾唇角:「獎勵。」

  隨後,在布拉姆斯反應過來之前大笑著起身離開。

  走到樓梯處,布拉姆斯才大步追上來,他一手摸著自己的喉結,帶著急切:「獎勵,還想要。」

  芙洛拉並不打算輕易滿足他,她靠在扶手上,一副高傲的施舍姿態:「沒了。」不等布拉姆斯焦急地繼續索要,她又挑挑眉,「做對了事情才能得到獎勵。想想之前。」

  趕走西格,會有獎勵;做了好吃的早餐,會有獎勵;送她秋千禮物,會有獎勵……

  相反,若是做了惹她不高興的事,就會被叫大名。

  布拉姆斯糾結:「布布不知道什麼是對的事。」

  「沒關系,可以慢慢學,慢慢嘗試。」芙洛拉聲音放輕,她認真看進布拉姆斯的眼睛,用最溫柔的語調安撫這顆因即將踏入陌生世界而慌亂迷茫的心,「沒有誰是生來就會的。」

  「站在原地的人,只會被自己困在牢籠中,只有不斷勇敢前進,才能享受這個世界的風景。」

  「不要怕,我會在你身邊。去吧,去吧你的『行李』拿來,我知道昨晚你收拾了好久。」

  說完,芙洛拉伸出手,她示意性地衝布拉姆斯昂昂下巴,牽著他一路走下樓梯。

  餐廳內。

  希爾謝夫人正從各種方位各種角度給早餐拍照——自從火災後就一直自閉地蹲在密室裡當蘑菇的兒子竟然做了早餐!這怎麼不能發九十九個朋友圈炫耀一下呢?!

  當她看到牽著手一起走下樓梯的兩人時,心中的震驚更是飆升到了極致!

  她不斷拍打丈夫的手臂——而希爾謝先生的注意力還全都在餐桌上——見效果不佳,希爾謝夫人狠狠一擰丈夫手臂上的肉!

  頭發花白的老頭子差點沒直接跳起來,當他也順著太太的視線看到世界第八大奇跡時,連疼都忘了喊,一路看著兒子和芙洛拉走到餐桌前。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欣慰中又帶著點遺憾。

  喜的是兒子終於肯走到陽光下,遺憾的是……芙洛拉……就要離開了啊。她一走,布拉姆斯會不會又開始陰暗扭曲爬行了?

  希爾謝先生注意到布拉姆斯手中的紙箱,剛要上前接過,招呼兩人趕緊用餐,卻沒拿動。

  布拉姆斯很緊張,但並沒有放手。

  「怎麼了?這是你幫芙洛拉小姐收拾的行李嗎?先放下吧,我們不會動,只是想讓你們先吃飯。」希爾謝先生帶著點小心翼翼。

  「……不是。」

  面具下的聲音細如蚊吶。

  布拉姆斯側頭看向芙洛拉,女孩臉上滿是堅定和鼓勵的笑容。

  他不自覺地咽了咽,往日那些總是盤桓在腦中的嘲笑聲,咒罵聲,驚恐聲在這一瞬間消失的一干二淨。

  腦中不斷回蕩那首他寫給她的旋律。

  他想,離她更近一些。

  哪怕外面的世界很可怕,哪怕外面的世界存在各種困住他的條條框框。

  可……只要她願意站在他身邊,他就會有足夠的勇氣。

  在希爾謝先生再一次想要接過紙盒時,布拉姆斯終於抬起頭,直視父母,聲音也變得更加堅定:

  「這不是芙洛拉的行李,是我的。」

  「我要……和她一起去倫敦。」


第41章 041人,喜新厭舊他有的是力氣,……

  041人,喜新厭舊

  一時間餐廳內沒有任何人開口說話。

  希爾謝夫婦還沒有從兒子做早飯了、兒子願意和正常人一般出來和大家一起吃早飯了,兩件事帶來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布拉姆斯又親手給她們來了一次宇宙大爆炸級別的震撼。

  好一會兒,希爾謝夫人放下手中不停拍照的手機,帶著不可置信的神色走到布拉姆斯面前,仰頭望著這個比她高出許多,結實許多,卻讓她操心了許多年的孩子。

  她這裡捏捏那裡捏捏,就好像是在懷疑自己的兒子被人掉包了,反復確認之後才喜極而泣:「好好好……」

  她不斷表示著贊許,一連說了好幾個「好」,才抹去眼淚,想到什麼似的,迅速給布拉姆斯和芙洛拉都拉開椅子:「先吃早餐。」

  芙洛拉從來沒有想到,只是這樣一點變化,就能讓一個家庭產生如此多的歡愉,吃飯時,她的目光來回在布拉姆斯和希爾謝夫人慈愛的臉上來回掠過,心中很是感慨。

  真好啊。

  希爾謝夫人好像年輕了十歲。

  她不再是那個緊繃到有點神經質的老婦人,眼角眉梢那些總是揮之不散的憂愁也全部消失了,反而……有些像自己的母親。

  看著她們一家人的溫情互動,芙洛拉不自覺地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只可惜,在父母離世後,她一直是形單影只的,再也沒有感受到家庭的溫暖。

  就在芙洛拉略顯落寞時,一碟切的四四方方、還特意插了根嫩薄荷尖的黃桃甜點送到自己眼前。

  她一抬眸,就對上布拉姆斯關切的視線:「吃罐罐,罐罐好吃。」

  剛升起來的一點惆悵被對方的討好盡數驅散,這世界果然沒有小狗啊。

  一直關注著兒子動向的希爾謝夫人回過神,也意識到自己忽略了芙洛拉的感受,立即轉換話題,開始詢問兩人打算什麼時候去倫敦,以及有沒有做好相應准備。如果有困難的話,他們夫婦二人也能幫上一點小忙。

  不知怎的,芙洛拉突然就想到昨晚她站在門口讓兩人做好措施的樣子,心中一急,差點被黃桃嗆到。

  小狗立即乖巧地給她拍背,好一會兒,芙洛拉緩過來,告知對方目前只是有一起去倫敦的初步意向,具體方案還沒有擬定。她之前租住的房子是單身公寓,如今想要帶布拉姆斯去的話,得重新找房子。

  「那很簡單啊。」

  希爾謝夫人品嘗著兒子做的早餐,聲音裡都帶了幾分柔情:「房子的事你們倆完全不用操心。我們家族在倫敦有好幾處房產,騰一處給你們就好了。我現在就發信息讓家政工人去清潔房屋。」

  她辦事向來風風火火,從不拖泥帶水,話音剛落就抄起手機快速聯系起來。

  希爾謝先生同樣笑眯眯的:「而且在市郊也有葡萄園和酒莊,你們周末的時候可以一起去玩兒。我也給酒莊的管理者發個信息。芙洛拉你在倫敦還沒買車吧?我讓他到時候去家裡接你們。」

  「不對不對,還是給你們安排個專門的司機和專車好了,芙洛拉你去樂團上班也方便。」

  全程圍觀這一切的芙洛拉:「……」

  不是,說好的只是幫一點小忙呢?這不對吧?

  就在她滿臉茫然之際,正在劈裡啪啦和誰發信息的希爾謝夫人突然一拍額頭:「忘了忘了,昨天說過要給姑媽發視頻的。現在拍正好,完美的家庭早餐!」

  芙洛拉聽到她說是拍攝「家庭早餐」,禮貌地就要起身離開,可剛一動身,小狗就眼巴巴地看著她,也要起身。希爾謝夫人更是眼疾手快,迅速將兩個人都按坐在椅子上。

  「兩個小家伙躲什麼呢?都給我老實坐好,家庭早餐一個人都不能少!」

  希爾謝夫人嗔怪道。

  她的強勢讓兩個小朋友立即乖巧坐好,就像是被抓到教導主任辦公室的小學生一般。

  芙洛拉在她的指揮下看鏡頭、微笑,又或者是做出舉刀叉假吃的動作,眸光微動:自己……也是一家人嗎?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頸間的綠寶石項鏈。

  曾幾何時,這條項鏈對她來說只是一個貴重的鎖鏈,在布拉姆斯的「強制」下,她半推半就的戴著隨隨便便應付一下,從沒把什麼「當希爾謝家的女主人」這種話放在心上。

  但在此時此刻,她真心的希望和這些人成為家人。

  布拉姆斯困頓在黑暗狹窄的密室中,他是孤獨的囚徒。

  而芙洛拉只身一人在異鄉漂泊,又何嘗不是無根的浮萍呢?

  一個人前行的太久了,就算是再堅強,再獨立,偶爾有那麼一瞬間,也會想有個屬於自己的溫暖小家的。

  ……

  希爾謝夫人辦事非常靠譜,不過三天時間,她就通知芙洛拉房子已經收拾妥當,他們隨時可以拎包入住。

  她來通知的時候,芙洛拉正在對布拉姆斯進行教學——小狗雖然經常上網學些奇奇怪怪(X)的東西,但想要能更完美的融合進尋常人類社會,他還有很多知識需要惡補。

  要小狗學知識,小狗很會,甚至可以說是天才,那些在芙洛拉腦子裡刨了幾年地,播撒下去卻一點沒有生長的知識種子到了布拉姆斯這裡就如同瘋長的韭菜,不僅學一遍就會,還能舉一反三。

  但……要小狗學人際交往,小狗傻眼,直接變成「天才!出院!」的程度。三體人來了都沒他這麼難交流!

  這些天來教得芙洛拉是兩眼一黑,幸好她最後想出了「考試及格」就有「獎勵」的機制,總算讓事態變得沒那麼糟糕。

  小狗只是不擅長、不喜歡、順便還傲嬌任性,但這並不代表他是傻子。就像他能模仿出小貓的「帝王引擎」一樣,只要他想,他就能模仿出普通人類在交往關系中的種種行為,讓自己看上去與他人無異。

  希爾謝夫人來的時候,芙洛拉正氣成雙手叉腰的茶壺,站在布拉姆斯身前明明是小小一只,卻相當有氣勢。

  「你真是我帶過的最差的一屆。」

  而她高大威猛比西伯利亞熊還壯實的兒子,雙手垂在身側,一聲不吭地聽訓。等到芙洛拉氣消得差不多了,才小心牽牽對方的衣袖,一雙眸子裡是她從未見過的明亮:「你再多設置點獎勵,布布保證學的很快的。」

  希爾謝夫人:「……」

  是錯覺嗎,總覺得兒子在騙獎勵。

  她敲響房門,告訴她們房子的事情後,就隨便找了個理由支走因被打斷而悶悶不樂的兒子,有些事,她需要和芙洛拉單獨談談。

  在昔日的恩師面前,芙洛拉表現的依舊有些拘謹。

  更何況……剛剛才訓了人家的寶貝兒子呢。

  心虛。

  她在希爾謝夫人的招呼中坐下,甚至都不敢坐踏實,只沾了個床沿邊邊。

  「怎麼,小時候我教你鋼琴時說的話,你全都轉給布拉姆斯啦?」為了緩和氣氛,希爾謝夫人開了個玩笑。

  話剛說完,她伸手在半空中壓了壓,示意慌亂起身的芙洛拉趕緊坐下。

  夫人眼中含著淚,聲音也有些哽咽:「別緊張,乖孩子。我們夫妻等這一天真的等了太久了,到現在還幸福的像是在做夢。」

  她拉過芙洛拉的手反復搓揉,最後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芙洛拉,我們真的很感謝你。布拉姆斯就交給你了。」

  「但有一點……」她畫風一轉,變得鄭重認真,「我懇求你。如果有一天,你厭倦了,不愛了,想要離開的時候,請不要傷害他,好嗎?」

  芙洛拉剛要點頭,就聽見身後的牆壁內傳來一丟丟輕微動靜。

  芙洛拉:「……」

  這是多沒有安全感啊?又偷聽!

  剛剛還教導他在正常的人際交往中故意偷聽是很不道德的行為。

  果然,那試卷他能獲得高分都是違心選擇正確答案的吧?

  芙洛拉已經在心中想好了一百二十種晚上睡覺時折磨壞小狗的辦法,但此時,她不再點頭,而是用身在密室的布拉姆斯也能聽到的聲音說:「我保證,我會保護好他,不會讓他受到傷害。更不會親自去傷害他。」

  一句話,牆內牆外兩個希爾謝都放下心來。

  來接芙洛拉兩人的車很快駛到了莊園門口,兩人拉著行李箱,揮別依依不舍的老夫婦後,鑽進車裡。

  布拉姆斯似乎有些不習慣,剛一上車,他就拉上所有車簾,將車廂再度變成暗黑老鼠洞。只是在拉上後座車簾時,他下意識地看向逐漸遠去的莊園,直到父母相互攙扶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視野極限處。

  小狗的眼神中升騰起幾分落寞,他失神地看向芙洛拉,最後習慣性地將腦袋埋在她的頸邊。

  喃喃:「你不會有厭倦了、不愛了的那一天的,對吧?」

  「你保證過的,你不能說謊。」

  芙洛拉能感受到這頭野獸因為離開了他的棲息地而變得渾身緊繃,那不是准備狩獵的緊繃,而是一種對不確定的未來的恐懼和不安。

  她的手指鑽入他的,與他十指緊扣,湊到他耳邊,雙唇故意磨蹭著他的耳廓,在小狗就要把持不住,開始哼哼唧唧祈求更多時,故意惡魔開口:「那就要看看我的小狗怎麼討好我咯。」

  小狗:「?」

  一路上小狗都在開心期待和焦躁不安之間來回波動,尤其是到了新家之後,他討好的表現更是明顯到瞎子都看得出來。

  可是……母親請來的家政工人工作太過負責,房子打掃的干干淨淨,也沒有藏匿什麼不該有的壞東西,布拉姆斯除了能幫助芙洛拉把行李扛上二樓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他有的是力氣,但沒有手段討好女主人,怎麼辦?急!

  或許是怕兒子無法立即融入尋常社會,希爾謝夫人為兩人選擇的房子依舊是一棟比較偏遠的獨棟別墅,這裡風景優美,環境宜人,各種設施一應俱全,別說是芙洛拉了,就算是豌豆公主來了都挑不出刺來。

  更讓芙洛拉驚喜的是,這座獨棟別墅中竟然也設置了琴房,甚至安置好了一架三角鋼琴!

  流暢而優雅的造型讓它看上去猶如一艘即將起航的華麗船只,芙洛拉見獵心喜,立即坐上琴凳,手指觸到黑白相間的琴鍵時,又忍不住嘖嘖感嘆。

  即便是跟著樂團四處演出,她也沒有碰過這麼好的鋼琴!

  彈點什麼呢?

  芙洛拉略一思索,又看向找不到任何表現機會的布拉姆斯,拍拍琴凳:「另一只手,過來。」

  小狗先是茫然,隨後想到了什麼,快速又充滿期待地坐到芙洛拉身邊,愉快地充當起她的「左手」。

  他原本以為芙洛拉會再一次彈奏《六月船歌》,又或者是什麼其他知名鋼琴曲目,可當她談完第一個小節的旋律時,布拉姆斯渾身一震!

  她……她看到那份未完成的琴譜了?

  這一次,輪到芙洛拉猛敲同一琴鍵催促了。

  布拉姆斯趕緊跟上——對他來說,這份旋律已經形成肌肉記憶,即使沒有琴譜,即使他依然震驚地看著芙洛拉的側顏,也能倒背如流。

  每一個從指尖流淌出的音符都是她。

  這不僅僅是一首寫給她的歌,更是一首寫她的歌!

  小小只的她,安睡的她,吃藍莓果醬和黃桃罐罐的她,在秋千上讀童話書的她,捂著眼期待他是真實的她。

  那麼多那麼美好的芙洛拉在黑白琴鍵中旋轉,舞出了這首旋律。

  然而——

  他心中所有愛慕的她,都沒有眼前、身邊坐著的人耀眼明媚。

  布拉姆斯漸漸看得痴迷,就算芙洛拉停下彈奏,他也沒有察覺。

  直到女孩嘆息一聲,抱怨道:「彈曲子的時候才發現小狗存著很多壞心思呢。竟然寫十二度的譜子,我都彈不了。」

  小狗:「……」

  他摳著手指不知該如何回答。

  幸好芙洛拉並不是真的生氣,她嘀咕一會兒,抓起布拉姆斯的手腕,與他掌跟貼合,當看到對方比自己長了幾乎

  一個指節的大手後,芙洛拉:心碎。

  「不過,這麼好聽的曲子怎麼沒有完成呢?」

  「是因為了解我還不夠多嗎?沒有看到我的全貌,所以寫不出來後面的章節?」芙洛拉輕笑著捧著他的臉,在小狗慌亂的眼神中,啄了啄他的面具,「別怕,在倫敦你可以看到更多的我。」

  「認真工作的我,抱怨上司是吸血鬼的我,在公園喂鴿子的我……」

  芙洛拉掰著指頭一條一條地數著。

  「往後的人生還有很多事情我們可以一起探索、經歷,你的作品也會更完美……嗯?那是什麼?」

  她話說到一半,突然,注意力從布拉姆斯身上移開,擰著眉看向他身後的窗台。

  布拉姆斯身後當然沒有長眼睛,但直覺卻告訴他:不對!

  他立即歪過身體,企圖擋住芙洛拉的視線,但女孩簡直就像是被勾了魂,推開他,直勾勾地走向窗台,雙手抱起蹲在那裡的東西,轉身秀給布拉姆斯看:「是貓貓!沒有銘牌,是野生的!」

  小狗:大事不妙!!!

  「我們才剛來,它就進門了,這是什麼,這是緣分!養了吧!」

  小狗黑臉:「不養。」

  看著芙洛拉已經變成星星眼,布拉姆斯心中警鈴大作!假小狗最怕什麼?當然是遇到真毛茸茸啊!

  要是真讓芙洛拉養了這只野貓,家裡還能有他的地位嗎?!

  「不養不養,絕對不養!」他難得在芙洛拉面前強硬,伸手抓過貓咪就要扔出窗外。

  只是,有人比他更快。

  她沒有去搶貓,反而揭開他的面具,帶著蝕骨又致命的溫柔封住他的唇。一邊用他最渴求的溫暖描繪他的唇形,一邊發出來自地獄的蠱惑:「養只貓吧,這樣家裡就貓狗雙全了。」

  「不不、不養。」

  「養嘛養嘛。」她的舌尖在布拉姆斯唇角一卷,卷走他的反駁。

  一開始,布拉姆斯還能堅持拒絕,但隨著芙洛拉一次又一次的撩撥,他很快就繳械投降,融化在這一泓春水中,所有的拒絕都變成了細碎的「嗯」,芙洛拉簡直就是針對他的專屬魅魔,瞬間掏空他的理智。

  等他意識徹底回神,他已經狗腿子的在後院給貓咪做窩了,野貓則躺在芙洛拉為它准備的臨時紙盒中,懶洋洋的掀起眼皮睨他。

  布拉姆斯悄悄舉起錘子,還沒來得及下手,就感受到一股陰森森的視線。他渾身一僵,下一秒,芙洛拉的冷哼傳入耳中:

  「貓咪乖乖睡覺,貓好,小狗竟然想打貓貓,狗壞!」

  說完,她一把抄起貓咪抱在懷中,狠狠瞪了一眼布拉姆斯,轉身回房。

  布拉姆斯:「……?」

  果然,貓一來他就沒有地位了,喜新厭舊的芙洛拉,人壞人壞人壞!


第42章 042小狗賺錢養家小狗會努力工作……

  042小狗賺錢養家

  自從家裡有了貓貓,並且被芙洛拉發現他想對貓貓使壞之後,布拉姆斯在家中的地位直線下降。

  整日和芙洛拉糾纏在一起,互相貼貼的變成了貓貓,就連睡覺時,這只一點不會看人眼色的小野貓竟然也蹦到床上和芙洛拉緊緊挨著!

  可惡啊!那是他的專屬位置!

  此刻的布拉姆斯也徹底體會到了芙洛拉之前面對自己時的無奈:小野貓打也打不得,說也說不得,不管是心情好還是被欺負了都會十分綠茶地衝芙洛拉喵喵撒嬌,聲音夾得發膩,哄得她心花怒放。

  布拉姆斯:「……」

  芙洛拉你不要被這個死夾子心機貓給騙了!

  布拉姆斯在心中詛咒這個搶走他唯一寵愛地位的小野貓,芙洛拉卻被對方迷得三迷五道的,還給對方起名叫芙芙。

  女孩巧笑倩兮地將貓貓舉到他眼前:「看呀,這是芙芙,笑一個嘛。」

  「咱們可不是來倫敦度假的,過兩天我就要去樂團工作了,每天都會有七八個小時不在家,留你一個人在家裡多孤單啊。所以呢——」她拉長話音,臉上的落寞也一掃而空,將小貓舉得更高,「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芙芙也可以陪伴你啊。」

  對此布拉姆斯和芙芙一狗一貓的反應完全一致,都是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芙芙是只貓,吃不慣甜到齁人的狗糧,喵一聲掙脫開芙洛拉的舉高高,迅速跳走,而布拉姆斯則是看到粘人精走了,瞬間眼神一亮,見縫插針地擠了過來,和芙洛拉貼在一起。

  充滿祈求地開口:「不能不去上班嗎?」

  芙洛拉很是為難:「要賺錢養家啊。」希爾謝夫人已經很好心的提供了住處和交通便利,如果自己連生活費都要向對方討要,那也太得寸進尺了。

  水電費用、日常開銷、避免不了的交際應酬……芙洛拉掰著手指一點點給布拉姆斯算著賬。

  最後,她戳戳布拉姆斯的額頭,帶著笑意嬌嗔:「還有你,你這大狗吃的又多,給你買罐罐的錢都是好大一筆開銷呢。」

  布拉姆斯安靜聽著,不贊同也不反駁,等她說完,才沉默地走回臥室。

  一開始芙洛拉還以為自己是不是無意中傷害到對方自尊心了,畢竟剛才的說辭似乎是在抱怨布拉姆斯是個沒有任何收入的啃老族。

  小狗內心敏感又最是驕傲,不會是難受地躲到黑暗小角落哭了吧?

  想到這裡,芙洛拉心中愧疚,連忙起身追過去,只是還沒走兩步,就看到布拉姆斯老老實實回來,打開他藏寶貝的小盒子,將一張卡片遞給芙洛拉:「布布有錢。芙洛拉不用辛苦工作去買罐罐。」

  芙洛拉:「……?」

  「不是……你的錢哪兒來的?」不會真的是啃老啃來的吧?

  他靦腆地搓手:「我有時候會在網上接一些工作……」

  正所謂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盡管希爾謝家族的企業資產足夠布拉姆斯吃到下輩子,但兩人還是為了避免與世長辭後唯一的兒子失去生活能力,開始教他如何居家掙錢。

  簡單來說,就是利用布拉姆斯會做手工,會彈鋼琴的特長,在網絡上接一些簡單工作。

  「我不知道裡面存了多少錢,但小狗會努力工作的,給你賺好多好多的錢,不會成為你的累贅。」

  見芙洛拉一直沒有說話,布拉姆斯以為她依然覺得自己什麼地方做的不夠好,焦急開口。

  他急切的模樣惹得芙洛拉又是一陣心疼,伸手撫摸小狗的卷毛,她認真誇獎:「做的很棒啊,布布,你真的給我太多驚喜了。」

  兩人之間的約定是,只要布拉姆斯做了對的事,她就會給出正向反饋,芙洛拉也沒有食言,一勾手指,布拉姆斯立即湊過來,任由她落下愛意滿滿的吻。

  「嗯,家裡只有芙芙是死乞白賴吃白飯的。」

  濃情蜜意時,布拉姆斯趁機踩一腳貓貓。

  ……

  芙洛拉作為一家之主,正式「出門狩獵」,養家裡兩只貓貓狗狗的當天,布拉姆斯連做早餐的背影都透著落寞。

  芙洛拉思索片刻,上前環住他的腰,在心裡感嘆著家伙身材健壯有料的同時,輕聲開口:「布布在難過?」

  布拉姆斯悶頭烹飪不理她。

  「……其實我也好難過。」

  這一次,懷中男人倒是迅速轉過身,緊張地查看她的神色,等看到芙洛拉勾著的唇角時,一抹薄怒染上眼底,小狗哼哼一聲,重新轉過身背對著她,好一會兒,咬緊牙擠出兩個字:「騙我。」

  他黑著臉,鍋鏟和鍋底敲擊得邦邦響。

  「沒騙你,就是難過。」

  「在樂團工作是我的夢想,也是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是……當我想去實現自己的價值時,你卻不願意支持我。我也很受傷。」

  「布布,就像你想從我這裡獲取獎勵一樣,我也希望在我做出選擇的時候,能有人給與我情緒價值,堅定的支持我,告訴我這是對的。」

  愛,從來都不是單方面的索取,而是互相的付出和慰藉。

  芙洛拉再度抱緊對方,臉頰貼上他的背部,感受

  著對方的每一絲觸動:「布布,我想要得到你的支持和祝福。你是我最重要的家人啊。」

  懷中的人猛地一僵。

  烹飪的動作也放輕柔了些。

  好一會兒,扭捏的聲音才從面具下傳來:「又……又沒有不讓你去上班。不然的話,就不會給你做早餐了,還會打斷芙芙的腿,就可以一起去寵物醫院而不是上班了。」

  聽到前半句的時候,芙洛拉還欣慰點頭:孺子可教,總算是把這偏執孩子掰過來了,可等他說完後半句,芙洛拉:「?」

  不是,你是對「打斷腿」有什麼情節嗎?

  當初只是想打斷她的兩條腿,現在直接盯上芙芙的四條腿了是吧?那如果以後她養蜘蛛養八爪魚呢?一次性打個爽???

  吃完早餐,芙洛拉終於在布拉姆斯戀戀不舍的眼神中出門,小狗牽著她的手指,說什麼都不肯放開。

  黏黏糊糊到了獨棟別墅門口,眼神還拉著絲,一副恨不得當即掏出麻袋把芙洛拉套了就抱回臥室的模樣。

  「快放手,要遲到了。」芙洛拉根本甩不開,她左右一看,別墅附近果然偏僻,四下都見不到人。

  很好。她迅速掀起布拉姆斯的面具,給了他一個告別深吻安撫小狗的不安情緒。

  「和芙芙好好看家,我會出去捕獲好吃的罐罐回來。」

  被扔下的一貓一狗:「……」

  互相對視一眼,又翻著白眼嫌棄地走開。

  ……

  芙洛拉原本以為自己再回到樂團工作會受到各種閑言碎語,卻沒想到,再次見面時,同事們竟然比之前還要熱情。

  她不明所以,最後還是和她相熟的同事給她透了底:她當初冒著生命危險救下的小男孩家庭極其富裕,在成為樂團最大贊助商後,不僅直接更換了樂團所有老舊設施,還直接給員工們提高了工資待遇,唯一的要求就是讓芙洛拉回歸。

  那同事舉著嶄新的高檔小提琴,語氣驕傲地就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兒子:「看見沒有,全新的,都是沾你的光!」

  同事們的友好態度在贊助商夫婦造訪樂團時,達到頂峰。

  那對夫婦為人和善,表達感謝時的熱情就好像芙洛拉拯救了銀河系全人類,弄得芙洛拉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確實也需要這樣高調且誇張的感謝——成年人的社會總是充滿利益,夫婦的力挺讓芙洛拉能夠輕松地在樂團站穩腳跟,她知道,哪怕是再發生些什麼意外,自己也不會和上次那般被直接邊緣化。

  只不過,福禍相依,贊助商夫婦在幫芙洛拉解決了一個麻煩的同時,也給她帶來了另一個麻煩——他們的兒子,也就是被芙洛拉救過的那位,突發奇想想要學習鋼琴。

  夫婦二人也不認識什麼靠譜的鋼琴老師,腦海裡蹦出的第一個名字就是芙洛拉,只能厚著臉皮來拜托她為孩子啟蒙。至於補課費,他們相信自己給出的價格一定會讓芙洛拉滿意。

  芙洛拉:「……」

  人家給樂團贊助了那麼多經費,如果這麼點小要求都不滿足,似乎也不合適,但是……

  芙洛拉遲疑地看向車廂內和自己並排而坐的真八歲小男孩陷入沉思:要怎麼跟家裡那只排外的小狗說呢?

  小狗會不會又眼淚汪汪的控訴自己亂撿外面的貓三狗四帶回家?

  她擔憂地看了一眼小男孩的腿。

  嘶……頭疼啊。

  她眯了眯眼,終於在到家之前想出了個小妙招。

  打電話給布拉姆斯,聲音甜膩,帶著點誘|惑:「布布,之前你不是說想賺錢養家?賺到多多的錢,我就不用出去工作了對吧?我給你找了個工作哦!」

  「工作?!」單純小狗果然上當,「布布可以的。」

  電話裡的小狗有多欣喜,看到車上下來的小男孩時就有多懵圈。

  他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沒在男孩好奇打量的視線中逃走、又或者是干脆挖掉對方雙眼,聲音中都帶著點緊張和顫抖:「他是誰?」

  是外面的狗。

  芙洛拉笑得真誠:「是你的工作對像啊布布。」

  自己的苦惱?

  不,不存在的。

  只要鍋甩得夠快,這就是布布的苦惱了!


第43章 043家賊難防壞狗比以前更會纏人……

  043家賊難防

  看著眼前一臉天真和好奇的小朋友,布拉姆斯陷入沉思。

  到底是要把他趕出去呢還是趕出去呢還是趕出去呢?

  他討厭和外人接觸,每一道落在他身上的視線都帶著或好奇或惡意的探究,視線裡帶著鉤子,仿佛要將他的面具狠狠扯下,然後無情踐踏他受傷的臉。

  他厭倦、痛苦,只想變成鴕鳥把腦袋埋進誰也看不見的沙子裡。

  逃避可恥但有用。

  可是芙洛拉也說了,這是她替他找的工作!

  不工作就沒法賺錢,他就會變成野貓一樣吃白食的累贅廢物,芙洛拉就得辛苦的起早貪黑的去樂團賺錢,都不能在家陪伴自己了!

  一想到芙洛拉連冷水都不沾的手要做各種辛苦工作,布拉姆斯不自覺側了側身,讓討厭的外來小鬼進了家門。

  越是凶猛的野獸越會注重領地意識。

  被外人看到自己的臉這一點讓布拉姆斯十分不自在,但一個弱小的幼崽在自己地盤也翻不出什麼花兒來。

  對於領地的絕對掌控力多多少少衝淡了這份別扭,他老實地跟在芙洛拉身後,聽她向名叫傑瑞的小鬼介紹家中布局。

  原本家裡只是貓狗雙全的大戶人家,如今連傑瑞老鼠也進來了,他們仨和女主人就是吉祥幸福的一家。

  布拉姆斯的乖巧似乎取悅到了女主人,在小男孩被家中各種人偶擺件吸引了注意力後,芙洛拉猛地回身,揪住他的衣領,踮起腳尖吻了他一下!

  突如其來的偷襲帶來狂風驟雨般的熱烈,等布拉姆斯回過神來時,對方早已領著小孩子走遠,只是偶爾側身時衝他投來的狡黠一瞥才讓布拉姆斯確定剛才的吻是真實存在的,他感覺自己又行了!

  這是芙洛拉給他的獎勵!他肯定又做對了!

  芙洛拉的不斷獎勵機制再度降低了布拉姆斯的戒心,那小老鼠一樣的男孩子的好奇目光也不再讓他如芒在背。

  更何況對方只是一個人類孩子,好奇心旺盛得就像是蘆葦蕩裡的火苗,迎風而漲,很快就不再關注他的面具和臉,而是被房間內各種裝飾用的人偶吸引去了注意力。

  「布布先生,這些都是您做的嗎!」傑瑞左手一只「雙馬尾」,右手一只「背帶褲」,滿臉興奮激動,「這可比我家工廠做的笨蛋恰吉人偶可愛多了!」

  布拉姆斯沒有理他,下意識看向芙洛拉,正撞上女孩鼓勵的視線——像是在微風中不斷輕搖擺動的厚厚草甸,讓從高處墜落的心可以安全降落。

  布拉姆斯點點頭,換來小鬼頭更加驚喜的歡呼。

  「布布先生,您真的太厲害了!我可以和布布先生學制作人偶嗎?當然,鋼琴也要學!」

  布拉姆斯不說話,暗暗給對方打上沒眼力見的標簽。

  教著小鬼鋼琴已經讓他壓抑著不爽了,小鬼還敢挑三揀四。

  傑瑞雙手合十,一臉期盼:「我可以付雙份學費!」

  布拉姆斯:「……」

  他看一眼靠著牆壁憋笑的芙洛拉,不情願地點點頭,向金錢勢力低頭。

  氣氛古怪的教學課程開始了。

  不,與其說是教學課程,倒不如說是大狗在一旁安靜地看孩子自己瞎折騰,布拉姆斯幾乎不開口,只在傑瑞興奮過頭可能會因工具使用不當而受傷時,才適時提醒一句。

  又或者是芙洛拉從他們身邊走過,他就會模仿著教學視頻裡的樣子,讓自己看上去更加稱職、健談一些,順便眼巴巴地等著芙洛拉的獎勵。

  一旦芙洛拉沒有任何表示,只是默默從他們身邊走過,連一個鼓勵的眼神都沒有施舍的話,傑瑞身邊的溫度就會降低兩度,氣壓也變得讓人沉

  重起來,直到下一次芙洛拉經過。

  傑瑞:「?」

  總覺得這個房間怪怪的,讓人心底發毛呢。

  教(玩)學(樂)一個多小時後,芙洛拉端著兩碗水果撈進來。

  布拉姆斯不動神色打量兩只碗,從水果種類到堆疊程度把兩碗水果撈評價了個遍,當芙洛拉把評分更為優秀的一碗遞給他時,布拉姆斯不自覺挺直了胸膛,抿著唇,眼神中閃動驕傲。

  今天又幸福到了,芙洛拉果然還是最愛我的。

  最好的水果撈都給我。

  他一邊叉了碗中最大塊的黃桃果肉遞到芙洛拉唇邊,一邊討好地標榜自己:「布布教的很認真。」

  「嗯,看出來了。傑瑞也學的很認真。」芙洛拉伸手rua了一把傑瑞的小短毛,人類幼崽卻並沒有對此做出什麼回應,依舊玩著手中的人偶材料。

  布拉姆斯:「……」

  正准備好好教育一下不懂得怎麼尊重女主人的臭小鬼,他就看到芙洛拉直起身,滿臉笑意地感嘆:「傑瑞真是聰明,不知道我們以後的孩子會不會也這麼乖巧可愛。」

  芙洛拉輕飄飄地扔下這句話就離開了,而留在原地的布拉姆斯只覺得腦子裡有頭發瘋的雄鹿在橫衝直撞,踏平他的大腦回溝,讓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思考。

  孩子。

  他們的孩子。

  芙洛拉和自己的孩子。

  布拉姆斯不自覺地掃視著旁邊的傑瑞,濕漉漉的眼中滿是奇異的光彩。

  腦海中閃現的卻是另一些畫面:是襁褓中皺巴巴的小嬰兒,是穿著粉紅長裙圍在他腳下打轉要騎馬的小公主,是跟著他學做人偶是把泥巴糊了一身最後被芙洛拉拎著耳朵罵的臭小子……

  更重要的是……

  布拉姆斯咽了咽,只覺得喉嚨發干發澀。

  芙洛拉希望和他有個孩子。

  浩瀚的渴望毫無征兆的翻湧上來,席卷著他。

  胃好像被無形的東西猛地漲大,他餓。

  布拉姆斯無意識地叉著碗裡的水果,但遠遠不夠,汁水淋漓的果肉根本沒有辦法填滿他空虛的身體,他想要得到更多。

  想吃,想要狩獵。

  喉結滾動的同時他下意識地嗅著空氣中殘余的香味,是馥郁的果香,但並不來源於碗中,而是另一種「食物」留下的,叫人欲罷不能的香甜氣息。

  好想要。

  想要到發瘋。

  飢餓中,他想起豪宅中那兩個被意外打斷的吻。

  芙洛拉唇舌的溫熱,綢緞一樣細膩的肌膚,他啃噬她鎖骨時女孩細微的顫栗和嚶嚀……這些……才是他想要的。

  布拉姆斯的理智依舊沒有回籠,但他的身體本能卻讓他直接收拾好工作台上的各種人偶材料。

  傑瑞:「怎麼突然不教了?」

  布拉姆斯雙眼沒有焦點,只是機械化的迅速收著東西:「你沒聽見嗎,芙洛拉說想要孩子,這些好東西都得留給我的孩子,你一邊去,沒你的份。」

  傑瑞:「???」

  第一次教學工作就在布拉姆斯的「突發惡疾」中,不算圓滿、但也不算過於糟糕的結束了。

  傑瑞離開的時候還滿是依依不舍,直到芙洛拉頂著布拉姆斯的噴火視線塞給他一只人偶,他才歡天喜地地上車回家。

  一轉身,就看見布拉姆斯雙眸裡滿是無聲的控訴:「賊!你這個賊賊賊賊賊!!!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他委屈巴巴的:「……那是留給我們孩子的人偶。」

  芙洛拉啞然失笑:「八字都沒一撇的事呢。」她奪過布拉姆斯手中的半成品人偶,上下打量,怎麼看怎麼滿意,「你沒聽到傑瑞說?你做的人偶比他家工廠做的還好,給他人偶是百利無一害的事。」

  「如果你的設計和做工能被對方的工廠看中,推向全世界,就會有更多的人看到我的布布有多優秀啦!」

  芙洛拉撫摸著布拉姆斯的臉龐,眼神溫柔:「你本來就該被所有人看見的。」

  而不是蝸居在不見天日的密室中,和孤獨相守終生。

  芙洛拉的話語和指尖都像是撩起布拉姆斯心中漣漪的羽毛。

  赤銅色的雙眸落在女孩身上好一會兒,布拉姆斯握著她的手,鄭重地在她手背上一吻:「不需要的……我的優秀只要……被你一個人看見就好。」

  虔誠的吻一路向上,在觸碰到芙洛拉臉頰時,布拉姆斯稍作停頓,然後……第一次主動揭開了面具。

  被大火摧毀的容顏已經成為永遠攀附在他身上的詛咒,這只白瓷面具更是這個社會為他套上的枷鎖。平日裡,布拉姆斯從不在人前摘下面具,那怕是面對芙洛拉,他也僅僅是不會阻止,而非主動。

  但這一次……他想讓她看到他。

  真實的他。

  他忐忑地看向芙洛拉的眸子——那裡倒映著自己醜陋恐怖的面容,但也盛著足以融化他的愛意。

  腦中突然有什麼聲音開始轟鳴。

  一開始低沉厚重,像是野獸匍匐准備進攻的嘶吼,隨後變得激進、高亢,刺激得布拉姆斯不斷向芙洛拉索取更多!喘|息和嚶嚀交織在一起,將他腦中的音樂推向最恢弘的華彩篇章。

  他的忍耐力早已達到極限,卻依舊恪守狗德,修長手指在芙洛拉身上不斷游走、彈奏,捕捉芙洛拉的每一個細微神情,學習如何讓他的主人享受無上的歡愉。

  可他終究毫無經驗,許多事情不得其法,他試圖撩撥芙洛拉敏|感的腰窩讓她妥協,也想用纏|綿的熱|吻奪走她的理智,甚至將她的雙手鉗制過頭頂揚言要給她一個惡狠狠的教訓,可最終卻懊惱的發現,一敗塗地的只有他自己。

  小狗不高興。

  他支起身子,霧蒙蒙的眼睛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明明是上位者姿態,卻又矛盾地充滿祈求。

  似乎只要她一個垂憐的眼神,就能送他前往美妙天堂。

  小狗的聲音被欲|望折磨得沙啞,急紅了眼:

  「求你教教我,主人。」

  芙洛拉被他可憐的樣子逗得得意大笑。

  但沒過一會兒,芙洛拉:笑不出來。

  小狗學的太快了。

  言語稍加點撥就能讓他無師自通,若是手把手的教學,就更不得了了,他直接從單純小狗變成三天沒見過肉骨頭的瘋狗,熱烈的探索著他從未涉足的領域,恨不得將芙洛拉一寸一寸吃干抹淨。

  最可氣的是臭小狗竟然還在進行每一個舉動時,問她對不對、或是教教他。

  芙洛拉:「……」

  教個頭啊?都快被折騰死了!

  再教他點新花樣她還有活路嗎?

  最後芙洛拉雙腳使不上力,是被布拉姆斯抱著去浴室的。清洗完畢後,小狗一臉饜足,幫芙洛拉吹頭發,還想給她塗精油。

  嚇得芙洛拉趕緊鑽進被子:「我要睡了!」

  小狗:「……哦。」

  他細聲細氣地回應一句,在芙洛拉警惕的眼神中俯身上前,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你先休息,我去完善樂譜。剛才突然有了靈感。」

  芙洛拉:「???」

  剛才?是她想的那個剛才嗎?她被折騰的腦子裡什麼都不剩,只能無意識地聽從他看似祈求實則強勢的指令時,這家伙還有心情在腦子裡彈鋼琴?

  搞不懂你們這些音樂天才。

  芙洛拉根本不敢多問,只想快些休息,她揮揮手,示意瘋狗趕緊從她的床上滾下去。

  聽見對方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芙洛拉才終於疲倦地進入夢鄉。

  睡得迷迷糊糊間,她又感覺有什麼沉甸甸的東西爬在她的胸|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迷茫地掀開眼皮,她含糊問道:「你不是寫譜子去了嗎?」

  埋收在她胸|前的小狗聞言也抬起頭,濕漉漉的眼神中滿是誠懇:「靈感跑了,我在回味。」

  芙洛拉:「……」

  第一次品嘗到

  了肉的美妙,小狗食髓知味,接下來的幾天裡變著花樣的在芙洛拉身上尋求新的靈感。

  有一次甚至提議一邊彈奏鋼琴一邊找靈感。

  被芙洛拉斷然拒絕後,小狗滿是委屈,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高大又健碩的身體把芙洛拉壓到牆角,用一個個細膩的吻誘哄著她答應。

  壞狗比以前更會纏人了。

  從前他慣用的手段不是賣慘就是賣萌,再不然就是故作凶狠的發發瘋,一旦芙洛拉表示出抗拒和害怕他就會立即停止,又變成披上可愛外皮的蠢萌小狗。

  但現在不同了,在一次次學習和實踐中,他已經探明了芙洛拉身上每一處弱點,不重樣地讓她屈從於自己各種不合理的要求。

  找人處理掉這架她完全無法直視的鋼琴後,芙洛拉順便找人換掉了臥室的門鎖。

  當晚,當布拉姆斯又來尋求靈感時,發現自己擰不動門把手。

  曾經他也賭氣把芙洛拉關在莊園大門外,如今風水輪流轉,輪到芙洛拉掌控鑰匙了。

  壞狗一臉無辜,就像是童話裡哄騙三只小豬開門的大灰狼,站在門口輕聲道:「芙洛拉開開門,是我。」

  「關的就是你!」芙洛拉的聲音從門內遙遙傳來,「滾去客廳睡!」

  小狗被罵,小狗傷心,小狗在客廳發憤圖強,跟著網絡視頻學會了開鎖。

  於是,後半夜,小狗又順利地爬上了主人的床。


第44章 044在火焰中重生你是……

  044在火焰中重生

  從那天開始,芙洛拉就過上了白天努力上班,晚上還要被某人纏著找靈感的日子。

  芙洛拉:「……」

  感覺身體被掏空。

  她甚至都懷疑自己不在家的時候,小狗是不是偷偷上了什麼奇怪的網站,不然一到晚上哪兒來的那麼多奇思妙想,還要和她一起實踐。

  唯一讓芙洛拉感到欣慰的是,在瘋狂的索取後,小狗懂得補償更多,無論是從家務勞動還是情緒價值,幾乎全方面拉滿,讓芙洛拉根本不必為了生活中的其他任何瑣事操心。

  就連小狗每天為她准備的、帶去樂團的午餐都精致了好幾個度,每次她午休時打開食盒都會獲得同事們由衷的贊嘆和羨慕。

  「你的食盒一打開,我手裡的漢堡頓時就不香了。」

  「這午餐也做的太精致了吧?我原本以為這種美食只會出現在美食博主的社交照片中,給我嘗一口,求求了,就一口。」

  「那是人家芙洛拉男朋友給她做的愛心午餐,喂給你算怎麼個事?想吃自己也去談一個二十四孝男朋友!」

  「天下哪有什麼二十四孝好男人?還不都是芙洛拉調|教的好,男人都蠢得像豬一樣,你不跟訓|狗一樣一條條的規訓他們,還指望他們突然腦子開竅?芙洛拉,趕緊的,傳授點技巧給我們啊。」

  「就是就是,把你男朋友帶來看看!讓我家的跟著學學!」

  面對眾多同事的起哄,芙洛拉只是笑笑:「布布有些內向,見到生人會很害羞。」

  她一邊收拾餐具,一邊看向手機——難得的午休時間是她利用寵物攝像頭看芙芙的快樂時光,盡管後來被布拉姆斯察覺後,他就會強勢入鏡,要求和芙芙一起被她看到。

  嗯?今天小狗怎麼不在?

  她操控著攝像頭轉了一圈,正在疑惑,就看到手機收到新信息:

  【布布壞狗】:我在樂團附近。

  芙洛拉挑眉。

  這可是大新聞,小狗竟然主動出門了?

  正准備編輯信息詢問他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的時候,又一條信息蹦了出來:

  【布布壞狗】:想你了。

  芙洛拉准備打字的手一頓。

  一顆心像是褶皺的紙被溫柔撫平,熨帖極了。布拉姆斯總是能用最樸實的單詞擊中她的心靈。

  明明是那麼害怕出門、那麼抗拒與世界交互的人,卻只是因為「想她了」,就來到她的工作地點附近。

  她反復將那條信息看了幾遍,唇角忍不住彎起:「有點事要出去,先不聊了。」

  在眾人的說說笑笑中,偶爾也會摻雜點陰陽怪氣的聲音。

  她剛一動身,安妮就嗤笑一聲:「每次都炫耀自己的男朋友,可一旦大家提出想見見,就會找各種理由拒絕。不會吧不會吧,總不會是有人為了虛榮捏造出一個不存在的男朋友吧?」

  「還是說,你的男朋友又醜又老還殘疾根本見不得人?」

  自從排擠走芙洛拉,成為樂團首席後,安妮很是風光了一段日子。可這一切的美妙都在贊助人夫婦出現時被摧毀得一干二淨,她被從高位扯下,每天不得不忍受樂團內外好奇又探究的目光,卻因為手頭拮據不得不延續這份工作。

  眾人暗地裡的嘲笑簡直讓安妮快要發瘋!

  她原本就和芙洛拉存在競爭關系,如今新仇舊恨擠在一起,自然是抓住任何機會嘲諷芙洛拉。

  安妮的聲音很大,就算是坐在邊角的同事們也一臉錯愕地抬頭。

  芙洛拉倒是完全沒有將她的挑釁放在心上。

  慢條斯理地收拾好餐具,她緩步走到安妮身前。在和布拉姆斯的接觸中,芙洛拉也早就學會怎樣的姿勢和眼神最能帶來壓迫感。

  果然,她才剛剛靠近,就看見安妮忍不住往後瑟縮了一下。

  嘖,這種戰鬥力還想詆毀她家小狗?

  「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是酸的,安妮,嫉妒的嘴臉可真難看啊。」

  「我聽說原本贊助商夫婦只是想讓我回來,並沒有打算剝奪你的首席位置,但你竟然詛咒人家孩子,才惹怒了他們?」

  「帶英博物館搶來的豬首是假的,你脖子上的才是真的吧?整個樂團的智商和素質都被你拉低了。如果你再不知道怎麼管管自己的嘴,我的巴掌,就來替你管。」

  芙洛拉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她,直到安妮緊張地不斷吞咽著,才翻了個白眼,出門去找可愛小狗了。

  小狗給她發送的坐標地點是樂團附近的一座湖濱公園。

  芙洛拉遠遠看見穿著墨綠色針織外套的小狗拘謹坐在公園長椅上,盡管旁邊的游客都在喂天鵝逗鴿子,並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但他依舊不斷緊張地搓著手,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

  芙洛拉想了想,轉身去花店買了一只玫瑰,躡手躡腳走到他身後,故意夾起嗓子,改變聲線:「先生買花嗎?您是在等人嗎?買一朵玫瑰吧,您等的人會喜歡的。」

  她原本以為面對陌生人的搭訕,小狗會完全置之不理,又或者是瑟縮成一團高度緊張,還在心中竊喜惡作劇成功,卻沒想到,布拉姆斯沒有絲毫猶豫地,在她開口的那一瞬就擁抱過來。

  他的懷抱那麼緊,那麼暖,甚至讓她喘不過氣。

  「想你了,好想你好想你。」

  他毛茸茸的腦袋埋在她頸間,近乎貪婪地嗅著她身上的氣味:「芙洛拉壞,布布那麼想見你,你卻捉弄布布。」

  芙洛拉:心虛。

  但主人怎麼能在小狗面前表現軟弱?

  她立即給自己的行為找理由:「明明是你不好,誰的男朋友會空手等人啊?午休的時候把我喊出來,還不給我帶禮物。」

  芙洛拉嗔怪地擰了一把布拉姆斯的腰間肉。

  布拉姆斯根本拿不准她是不是在生氣,立即爽快道歉:「……下次不會了。」

  「下次是什麼時候?明天?還是後天?出門一趟,是不是發現也沒那麼難?」芙洛拉想起同事之前說過的話。

  養男朋友就像是在訓|狗,必須一點點引導他們,才能讓他們學乖。

  想讓布拉姆斯徹底走出火災的陰影,重新擁抱世界,現在或許就是一個不錯的契機。如果可以的話,芙洛拉還想將他介紹給除了安妮之外的同事們。

  聽她提到這個,布拉姆斯眼神略過幾分不安。他下意識的四周環顧一圈,在任何可能會和別人對視的時候快速垂下腦袋。

  「很難。」他沮喪開口,不敢看芙洛拉的臉色。

  但芙洛拉卻不會讓他躲著自己,她環住布拉姆斯的腰,踮起腳,給了他一個獎勵:「現在呢?」

  小狗掐在她腰間的手微微發緊,不說話,濕漉漉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她看。

  這獎勵不夠?

  也是,自從吃上肉後,小狗的獎勵閾值明顯提高,一個吻似乎已經無法滿足他了。

  想了想,芙洛拉趴在布拉姆斯耳邊說了點什麼,溫熱的吐息染紅了小狗的耳廓:「怎麼樣,明天來嗎?」

  ……

  有

  了全新的獎勵機制,小狗天天到湖濱公園報道。不僅如此,他還記住了芙洛拉的要求,每天都會給她帶一份小驚喜。有時是花,有時是他做的布偶,有時又是她隨口提到的某些小點心。

  在芙洛拉的刻意訓練下,布拉姆斯對待周遭的視線也不再過於敏|感排斥,有時候他甚至能在公園的長椅上坐一下午,就為了等芙洛拉下班和她一起回家。

  用布拉姆斯的話來說就是——因為是你,所以連等待的時間也是幸福的。因為知道你就在不遠的地方,所以即便只是呆坐在這裡也不會感到枯燥寂寞。

  不過他依然不願意出現在芙洛拉的同事面前,芙洛拉只當他還沒有准備好,也並沒有強求。

  某天下班後,芙洛拉整理好自己的個人物品,正要給布拉姆斯發信息,卻發現手機竟然沒有信號。

  她詫異的又嘗試了幾次,在房間內來回走動改變位置,也依舊毫無效果。

  奇怪……自從回到倫敦,她就沒有在地鐵以外的位置感受到無信號的體驗了。難道是附近的光纜/基站在檢修?

  芙洛拉皺著眉胡亂猜想著,正要出門,意外再次發生——大門竟然拉不動了!

  ……哪個勤快人鎖門這麼早?裡面還有人呢!

  芙洛拉心中一陣好笑,又用力拉了拉,這才從門縫中發現發現大門並非是被鎖住,而是門外的把手被人用鐵鏈捆住了!

  有那麼一瞬間,芙洛拉大腦一片空白。

  緊接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腦門,血液仿佛逆流,在太陽穴附近突突狂跳!

  有人故意把她困在這裡!對方想干什麼!

  芙洛拉全力拉扯著門把手,也試圖從門縫中呼救,但除了門外鐵鏈被撞擊地哐哐響之外,並沒有任何回應。

  就在她拼盡全力時,門縫中突然擠進來一張惡意滿滿的扭曲的臉!

  是安妮!

  對方臉上猙獰的笑容簡直和恐怖電影《閃靈》中的經典畫面一樣!她惡狠狠地詛咒:「都是你!賤人!你為什麼要回來?!你害我丟盡了臉,你就該去死!」

  有病啊?

  黃金礦工都挖不出這麼純的神金!

  樂團房間內突然失去信號大概也是這家伙搞的鬼吧?以為把自己困在房間裡就能嚇唬到她了?!跟當初布布搞得惡作劇比起來簡直太小兒科了!

  芙洛拉知道此時和這家伙根本講不了道理,安妮已經陷入自己的癲狂世界無法自拔,唯一的辦法就是幫她物理驅魔,倒掉腦子裡進的水!

  自己出不去,但窄窄的一道門縫已經夠自己打出暴擊了!

  芙洛拉猛地揪住安妮的頭發,根本沒給對方反應時間,直接掄圓了自己的挎包狠狠砸向對方的鼻梁!

  只聽一聲慘叫,惡魔般猙獰的女人迅速捂住鼻子縮了回去,她在門外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叫罵什麼。

  芙洛拉也懶得聽她發癲,環顧房間其他角落,最終將目光鎖定在窗戶上——盡管窗戶上的防護措施無法讓她逃離,但只要將手機伸出去,說不定就能獲取信號!

  可就在她努力獲取信號時,門外安妮的無能狂怒突然漸漸弱了下去,還沒等芙洛拉想明白怎麼回事,濃烈的汽油味猛地鑽入鼻尖!

  那家伙……那家伙不會是想……

  恐怖念頭在大腦中閃過的瞬間,安妮將它化作了現實!在汽油的加持下,火苗猛地竄了進來!鞭撻著房間中能夠燃燒的一切物體!

  芙洛拉在第一時間脫下外套捂住口鼻,但收效甚微,滾滾濃煙依舊從任何一個細小的縫隙鑽入她的呼吸道,刺激著她脆弱的肺部。

  很快,視線也變得模糊不清。

  她只能勉強聽到門外有人大聲叫嚷「著火了,快救火」,但那些聲音也漸漸的衰弱,從清晰到模糊,從附近到遠處。

  她感覺自己正在一條漸行漸遠的船上,無助地看著自己被暗流和狂風卷裡岸邊,無能為力,大腦一片昏沉腫脹,連最基本的感官都要失去。

  燙,好燙。

  這就是布拉姆斯曾經遭遇的地獄嗎?

  在快要失去意識的前一刻,芙洛拉最後想到的竟然是小狗——自己不得已又失約了,小狗不會又要偷走她的果醬,在房間裡寫滿「騙子」了吧?

  肺裡最後一口干淨的空氣被榨干,芙洛拉再也無法保持平衡,搖搖晃晃向前倒去,朦朧間,她似乎看到一個黑影急切地衝向自己,結實而有力的臂彎將自己護在懷中!

  是在做夢嗎……

  如果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看到小狗,那應該……也是場美夢吧?

  帶著無盡的不甘和那麼一丁點的欣慰,芙洛拉閉上眼,沉沉睡去。

  ……

  當她再醒來的時候,芙洛拉發現自己沒有上天堂,反而是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潔白的天花板、不斷鳴叫的各式儀器、床頭櫃上的紅玫瑰、還有綁著一圈圈繃帶,卻趴在自己床頭沉沉睡著的布拉姆斯。

  沒死?

  自己真的還活著?

  她剛一動手指,被牽扯到的傷口就傳來劇烈的疼痛,但她卻沒有哭,反而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她還活著!她還能感受到疼痛!她獲救了!

  在大火裡,她最後看到的人真的是……

  芙洛拉不可置信地看向床邊因疲倦而昏睡過去的布拉姆斯,指尖插|入他的發中,輕輕愛|撫著。

  很快,她感受到布拉姆斯醒了,但兩人都很有默契的沒有開口,無聲地享受劫後余生的慶幸和感激。

  有些話無需述諸於口,他們都很清楚,布拉姆斯明明早就體會過大火的無情和恐怖,可他卻仍然勇敢地衝進火海中救芙洛拉——正是因為自己知道地獄有多可怕,所以寧願自己再經歷一次,也決不能讓心愛之人也承受同樣的痛苦。

  這份平靜並沒有持續多久。

  病房外的走廊很快想起了樂團成員們的聲音,布拉姆斯一驚,立即起身要走,可還沒離開床鋪,就感受到了手腕上的拉力。

  小狗抿抿唇,眼中閃過幾分難堪:「你的同事來了,我得走了。不能讓他們看到我,不然……不然他們會笑話你的。」

  他慌亂地摸了摸自己的面具,確定它完全遮擋住了自己受傷的臉,才艱難開口:「我的存在只會讓你丟臉。」

  芙洛拉張了張嘴,許久沒有說話。

  她完全沒有想過布拉姆斯不願意出現在她同事朋友面前,竟然是這樣的原因!不是害怕生人,不是性格內向,而是……害怕他的存在會讓她遭到嘲笑?!

  手腕上的力道又大了些,一只手不夠,就再加一只。

  她極力將布拉姆斯拉回病床邊,撫摸著他的臉頰,深深望進他赤銅色的眸子裡。

  很久很久以前,芙洛拉就知道,小狗的眼裡寫著情詩。

  是沉入深海的夕陽,點燃漫天雲霞,濃郁而熱烈的愛意照耀世間萬像,讓人只看一眼便沉溺其中再也無法抽身。

  她吻了上去。

  吻他的眼,他的眉心,他的鼻尖,他的唇,最後與他額頭相抵。

  「我從未這麼想過。」

  「你不是我的恥辱,不是我的累贅,布拉姆斯,」芙洛拉的聲音很輕,卻帶著無比的堅定,「我想向全世界都宣告你的存在。」

  「你是我……最完美的愛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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