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打印

[轉貼] 《(綜漫)致重生後的十代目夫人》作者:御貓狸花【完結+番外】

《(綜漫)致重生後的十代目夫人》作者:御貓狸花【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28個瀏覽者
文案

◇ 致摯愛的夫人:我想與你重新開始…… ◇

上一世東雲茜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與相差八歲的彭格列首領結婚。
  
雖說這場婚姻是為了家族組織在父親死後能得到庇佑,也是父親臨終前的遺願。
可在那場長達十年的婚姻裡,東雲茜過得非常艱難。
  
為了守護父親的舊部,她迫使自己變成了殘暴冷血的大姐頭。
就算如此,東雲茜還是什麼都沒守護住,甚至與自己名義上的丈夫也常年分居,可能一年都見不上一回。
  
她上一世的最終的結局是:因『彭格列十代目夫人』的身份被敵對家族擄走,又因丈夫沒有答應對方的條件,被沉入東京灣……
  
東雲茜痛苦地掙扎醒來,發現自己回到了與彭格列首領登記結婚的那一天。
  
這一次,她決定為自己而活。
  
※ 本文於5月18日入V。
※ 我放飛自我寫得開心隨意,不適可以直接右上角或是返回退出,請不要互相折磨,更不用特意留言告知我。
  
內容標簽: 綜漫 家教 少女漫 重生 甜文 輕松
主角視角:東雲茜 沢田綱吉
一句話簡介:致摯愛的夫人:我想與你重新開始
立意:人生,要為了自己而活。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1章 001

  ……

  『不對勁。』

  『這個世界有問題。』

  『重生?』

  『平行世界?』

  『到底哪裡出錯了?』

  『難道,一切是場夢……』

  『就算是夢,也要離婚!』

  ……

  「茜(やろゼ「akane」)——」

  「!!!」

  因被人拍了下肩膀,原本趴在課桌上塗塗寫寫的東雲茜一個激靈坐直了。

  她怕身後的人看到她寫在課本上的字,說話之前就把面前的書本合上了。

  「怎、怎麼了?」

  「該我問你怎麼了吧?一驚一乍的。」

  東雲茜的好友佐倉千代上下打量著她,瞧著東雲茜那四處游離的眼瞳,突然明白了什麼。

  「果然是這麼回事呀——」

  佐倉千代眯起了眼睛,臉上的笑容也變得狡黠。

  「哪回事?你這什麼表情呀。」

  佐倉千代的笑容看得東雲茜心裡瘆得慌。

  她年少時的好友原來是這種性格嗎?

  「早上送你來的那個人,」佐倉千代湊到了東雲茜的耳邊,「就是你說過的,你的暗戀對像吧?你們在一起了?」

  「早上?!」東雲茜一下沒控制好自己的聲音,左右張往後急忙拉下了佐倉千代的肩膀,「你看到了?」

  「早上第二節 課快下課的時候,我正好望著窗外發呆,看到有個男人把你送到校門口。」佐倉千代描述著當時的場景,「他褐色頭發,穿著西裝,應該已經工作了,和你描述的一樣。還有,我看到他親你腦袋了……」

  「!!!」

  在聽到這句話後,東雲茜的臉蛋就像是剛燒開的水壺,騰的一下變得通紅還冒出了燙手的熱氣。

  她已經努力讓自己忘掉這事了,怎麼還有人專門跑來提醒她!

  在東雲茜害羞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之前,不忘用手捂住了佐倉千代的嘴巴,制止她繼續說下去。

  「你這反應……難道是真在一起了?」佐倉千代的眼睛變得晶晶亮,腦袋也開始搖晃起來,看得出是在為好友高興,「什麼時候?春假裡?」

  在一起了嗎?

  這得看怎麼理解「在一起」這件事了。

  如果登記結婚也算「在一起」的話,東雲茜的確已經和那個人「在一起」了。

  至少在法律上,那個人已經成了東雲茜的「第一監護人」。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茜從春假前就怪怪的,美術社也退了,假期裡我給你發信息也沒回。今天的開學典禮你也沒來,有傳聞說你要退學了……」

  因陷入沉思的東雲茜沒有回應,佐倉千代的表情有些委屈。

  東雲茜看著好友那落寞且小心翼翼的眼神,猛然意識到千代會看到她出現在校門口不是偶然。

  她在千代的視角裡失聯了近半個月,千代在擔心她,才會一直向外張望。

  「抱歉,家裡有些事情,近期沒辦法兼顧社團活動,所以退社了。我的手機在假期裡泡了水,還沒買新的。今天早上是我睡過頭,又迷路才遲到的……」

  東雲茜擁住了專門從隔壁班跑來找她的千代,說著晚了十年的致歉,並誠懇地對自己的種種行為做出了解釋。

  ◇

  沒錯,這是東雲茜人生中第二次十八歲。

  上一次的十八歲,她因為身為東雲組組長的父親重病,為了家族在父親的安排下與同為家族首領的那個男人結婚。

  為了守護好父親最看重的東雲組,東雲茜在婚後就退了學,跟著若頭學習經營組內事務,連高中學業都未完成,也不再與高中的朋友接觸。

  可那個從未為自己考慮過的東雲茜,死在了二十八歲。

  她被丈夫的仇人用水泥封住雙腿,在烈陽高照的午後,丟進了東京灣……

  那天的天氣真的很好,被綁在甲板等待水泥干透的時間裡,東雲茜還被曬傷了,全身多處紅腫,連嘴唇都起皮了。

  在被沉入海底前,已經中暑昏迷的東雲茜還被用裝著死魚和冰塊,散發著刺鼻腥臭味道的冰水澆醒。

  那些人要讓她在清醒的狀態下迎接死亡。

  東雲茜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要怪就怪夫人不得丈夫喜歡,拋棄你的不是我們,是彭格列首領。』,見到的最後場景是折射進蔚藍海水中的七彩光亮。

  東雲茜是會游泳的,知道憋氣技巧的她在海裡掙扎了許久。

  最終,在不甘、恐懼、痛苦中死去的她連眼睛都沒閉上……

  ◇

  等那原本渾濁黑暗的世界再度清晰,東雲茜再次看到刺目的光亮,並能掙扎著大口呼吸的時候,她看到了自己早就過世的父親。

  在父親的身邊,是害她慘死的丈夫。

  重生後的東雲茜回到了自己十八歲生日這天,回到了和剛登記過的丈夫一同陪父親吃飯的晚上。

  這是她悲慘人生的起點。

  上一世的她在這個晚上做了太多錯誤的決定,間接毀掉了自己的人生。

  這一次,東雲茜決定了,她必不能重復那令人絕望的慘烈人生,她要做出改變,要為這奇跡的新生繪上全新的色彩。

  在東雲茜的記憶裡,她的丈夫沒吃完晚飯就離開了,應該是對於她父親頻繁詢問婚禮時間和地點的事情感到厭煩。

  東雲茜也是在他離開的那一刻意識到,她與丈夫之間的婚姻只是單純的家族聯姻。

  他們之間只存在『利益』,不存在『感情』。

  因東雲茜還沒想好要怎麼能面對丈夫,所以她准備在他和上一世一樣離開之後,再和自己的父親細談。

  然而……

  「爸,你還是出國治療吧。」

  她那本該沒吃兩口就離開並消失半個月的丈夫,突然說了一句他上輩子從未說過的話。

  「你叫我……什麼?」

  不僅是東雲茜,就連她的父親東雲誠都驚呆了!

  「我和茜已經結婚了,您自然也是我的父親。還是說我必須等到結婚典禮後才能這麼稱呼您?」

  坐在她身邊的這個男人是誰?

  東雲茜從未聽過自己的丈夫這樣說話!

  在上一次的人生裡,直到東雲茜的父親離世,他都沒用過這樣的稱呼!哪怕在父親的墳前,在眾人都盯著他們的時候,他叫的也是『東雲叔』。

  「我沒有想你做這麼多……我只是……只是……」

  這一聲『父親』、一聲『爸』的,喊得東雲誠熱淚盈眶,感動到要哭出來了。

  「爸,心髒的問題不是小事。若是去本地的醫院檢查又有不好的流言傳出,那我們出國。我已經聯系好了醫院,你就在國外安心治療,你的身體好了我和茜也能更放心。」

  「可是……」

  「您就當外出度假好了,組裡的事情我會幫襯,不會讓人惹事的,也會照顧好茜的。」

  東雲茜之前也說過很多次,讓父親注意身體的話,但東雲誠都不當回事,沒想到她丈夫簡單幾句話,就把父親成功說服。

  雖說父親願意看病是件好事,但其他事情的發展卻在東雲茜料想之外。

  明明是同樣的十八歲,在東雲茜自己做出改變之前,她的生活已經脫離了軌道。

  當然,這些全是因為她的丈夫和她記憶中完全不一樣。

  那本該在婚後對她冷漠疏遠的男人,在這個世界裡異常溫柔。

  這讓東雲茜每天都很苦惱:

  他上輩子明明不是這樣的呀!

  為什麼這個世界和她經歷過的不一樣?

  難道她不是重生回到過去,而是來到了相似的平行世界?

  興許是在溺亡前在太陽下暴曬了太久,所以死亡之前東雲茜的腦子就暈暈乎乎的,以至於重生後她有很多事情想不起來,稍微努力回想,腦袋就像要炸開了一樣痛。

  但那些令她絕望、痛苦、難堪的瞬間,東雲茜倒是能輕松回憶起來。

  在那些記憶裡,她的丈夫不是不在她的身邊,就是陰沉著臉站在離她很遠的地方,連看她一眼都不肯。

  這讓東雲茜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這個世界的丈夫。


第2章 002

  ◇

  「迷路了?」

  被東雲茜抱住的佐倉千代並沒多感動,還思考起自己到底和東雲茜疏遠到了何種地步,她居然找這樣的借口敷衍她。

  她又不是新生!還能不熟悉學校的位置?

  前兩年一次沒遲到過的東雲茜,第一回 遲到的借口居然是自己迷路了!

  「好久沒坐車了,沒留神線路坐反了,到了陌生的車站。」

  東雲茜可沒說謊。

  為了隱藏自己極道大小姐的身份,她專門跑到單程坐車要一個小時四十分鐘的地方上學。

  算起來,這條線她都十年沒坐過了,要在哪兒下車、在哪兒換乘,東雲茜的記憶已經非常模糊了。

  若不是她在反方向的站點遇到了自己的丈夫,被誤以為她要逃學的丈夫親自開車送到學校來,東雲茜都不一定能在中午前趕到學校。

  說起來,對於要上學的事情,她的丈夫比她還要執著。

  其實重生後的東雲茜沒有輟學的打算。

  東雲組她帶了八年,有把握在完成學業的同時兼顧家族內的事物。

  只是『不想上學』這件事情,她在結婚之前就和父親提了好多次了,甚至在父親病重的時候哭著哀求過。

  東雲茜原本是想在結婚那天晚上,在丈夫離開後和父親說說自己心裡真實的想法和打算。

  誰知她的丈夫當晚沒走,還說了好些讓他父親感動的話語,以至於她的父親把她說要輟學的事情捅出來了。

  她的丈夫在得知這件事後有些生氣。

  他那橙褐色的眼瞳一下暗淡了,隨後鄭重承諾會盯著她好好學習,保證讓她考上心儀的大學,還說她一定能像大多數普通人一樣,在較為輕松快樂的氛圍中完成學業。

  這像老父親一般的話,聽得東雲茜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並預見了另一種屬於自己的悲慘未來。

  要是能和丈夫保持一定的距離就好了……

  「我之前就想說了,這麼遠的距離,茜要不要考慮和野崎君一樣在學校附近租個房子?」

  佐倉千代隨口的一句話,讓東雲茜的眼睛發亮:「你說什麼?」

  「就是野崎君啊,去年你們不是在一個班……」

  「誰問你野崎君啦!房子!」

  「就……你要不在附近租個房子?野崎君住的公寓價格好像不是特別高……」

  「就是這個!在外面租房子!」

  激動的東雲茜一把握住了佐倉千代的手。

  東雲茜的父親下周就要出國了,她沒法想像自己和丈夫兩個人住在老宅的情景,加上這個世界的丈夫本身就有點奇怪,東雲茜有些招架不住他的溫柔。

  那麼……

  她何不借著自己要好好讀書從家裡搬出來呢?

  反正是他們說她要以學業為重,讓她好好學習不用操心其他事情的!

  再有就是,在東雲茜的記憶裡,在夏天之前東雲組內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她暫時離開一段時間也關系,等暑假她也有空回去坐鎮了。

  「我要到外面租房子!」

  東雲茜下定了決心。

  「那茜要去看看野崎君住的公寓嗎?我昨天去的時候,聽說野崎君隔壁的房間就空著,在找租戶呢!」

  「我住野崎君隔壁干啥?」東雲茜有些弄不清好友的腦回路,但很快發現新的「華點」,「不對,你去野崎君的公寓干什麼?原來你們……這個時候就勾搭在一起了!」

  「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

  佐倉千代的臉也一下通紅,她慌張地擺手,試圖進行一些合理的解釋。

  然而,在教室的後門口,身高一米九的野崎梅太郎已經來找她了。

  「佐倉,我有些來不及就先回去了,你有事的話晚點來也沒關系。」

  面無表情的野崎梅太郎告知著千代。

  他本來都要轉身離開了,卻突然回頭對著千代伸出了大拇指:「對了,今晚我會准備你上次說很喜歡的咖喱飯,有特別擺盤,你可以期待一下。」

  東雲茜沒再開口提問,可那緩緩揚起的嘴角,和那微微上挑的眉毛,已經把她心裡的想法全部表達出來了。

  「野崎君你等等!我們和你一起走——」

  似是預料到了接下來的拷問地獄,佐倉千代拉起了書包都沒收拾的東雲茜,想要追上野崎梅太郎的腳步。

  「茜要去你那看看房子——」

  ◇

  「……所以,野崎君是少女漫畫家,千代去野崎君的家是當助手幫忙的?」出校門的路上,東雲茜總結著兩人給自己的解釋,隨後又問了一句,「可這不是該保密的事情?告訴我沒關系嗎?」

  「東雲不是要租下我隔壁的房間嗎?那早晚會發現這件事,沒有隱瞞的必要。」野崎梅太郎義正詞嚴,「而且你住過來的話,就算麻煩佐倉工作到很晚,她也能在東雲家留宿。」

  這家伙,他想到的居然是這一層嗎?

  這敬業的漫畫家還真是一切為漫畫服務啊……

  「我的確要租房子,但沒確定租你隔壁,你這秘密話說得有些早了……」

  東雲茜的笑容訕訕的。

  「茜,要是覺得合適的話,你就住野崎君的隔壁吧!」

  佐倉千代的表情認真,雙手示意著身側高大的野崎梅太郎,看著就像是商場的推銷員,賣力地介紹最得意的商品。

  「你一個人住在外面多危險啊!也不知道附近都住些什麼人!可住野崎君隔壁就不會了!你看,野崎君這樣高大!多有安全感!你要是被壞人纏上,他一個眼神就能幫你把人嚇跑了!」

  「佐倉說得對,東雲你很容易被欺負,真要租房子住外面,周邊環境還是很重要的。」

  野崎梅太郎也贊成佐倉千代的說法。

  東雲茜沒想到自己在他們的心裡是這樣的形像。

  她承認,年少的她性子是軟了點,膽子也小了些,但也不至於給人留下好欺負的印像吧?

  不知道如何回應的東雲茜低頭思忖著,直到一個黑影擋在了她的面前,才緩緩抬頭。

  「沢、沢田哥,你怎麼在這?」

  在看清擋住前路的人是誰後,東雲茜臉上的表情變得驚恐,連說話的聲音都在發顫。

  「租房子?住外面?」站在東雲茜面前的人沒有回答,只用著低沉且不帶感情的聲音發出詢問,「是因為我住進來了,你才想住到外面去的嗎?」


第3章 003

  你猜得真准啊!

  可不就是這麼回事嗎……

  在東雲茜模糊的記憶裡,她這丈夫幾乎就沒在東雲家留宿過。

  哪怕偶爾回來看看他這名義上的妻子是不是還活著,也會在天黑之前離開的。

  現在倒好,他不僅堂而皇之地住進來,還住到了東雲茜對面的房間!

  東雲家那麼大的地方!還剩二三十間空屋子呢!

  他住哪裡不好?偏偏住她對面!

  再說她房間對面也不是空房間啊!原本是有人住的呀!

  那裡住著東雲誠在東雲茜七歲時從外面帶回來的孩子,名為『上杉翔太』,大她兩歲。

  因為東雲茜的父親待他像兒子一樣,東雲茜便以為翔太是父親流落在外的親兒子,從小把他當親哥哥。

  可上杉翔太並非東雲誠的私生子,而是東雲誠年少時好友的兒子,因上杉翔太的其他家人都死於仇殺,東雲誠領養了他。

  這個誤會直到東雲茜十六歲生日的時候才解開。

  上杉翔太感激東雲誠的救命和養育之恩,從來到東雲家後就在做著保護東雲茜的工作。

  在東雲茜上高中之前,他也跟著一起去學校讀書。

  若不是東雲茜國中的時候極道大小姐的身份意外暴露,學校的氛圍令她不快,她要求去沒人認識她的地方上高中,上杉翔太應該也能完成學業,而不是在高二就輟學。

  東雲茜一直覺得挺對不起上杉翔太的。

  他明明和她一樣,是該享受青春的年紀,在學校的時候也因開朗外向的性格頗有人氣,卻在成年前就參加組內的活動,經常遍體鱗傷地回來。

  為了不讓她擔心,上杉翔太一年四季都穿著黑色的外套,不是東雲茜硬把他衣服扒下來,親眼看到傷口,他都不會承認自己受傷。

  上一世,也是他一直支撐著東雲茜,幫襯她管理逐漸不受控制的東雲組。

  可因東雲茜的手段稚嫩、又過於善良,道上的人只把她當小丫頭片子,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

  那些滿腦子刻板印像的老家伙們認為東雲組能撐到現在全是上杉翔太的功勞,所以翔太在東雲茜二十五歲的時候離奇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疑似被秘密仇家滅口。

  上杉翔太的死亡之謎,東雲茜到死都沒查清。

  翔太是她從上一世就百分百信任的『青梅竹馬』,這一世自然也少不了他的幫助。

  現在的上杉翔太已經在組內從事重要的工作,那些父親不願讓東雲茜知道的重要事務,她可以借著每晚給翔太換藥的時間詢問。

  反正溫柔的翔太從不會拒絕她的要求,還一直把她當作需要獻上生命去保護的存在。

  可東雲茜的計劃在她的丈夫鳩占鵲巢,霸占了翔太的房間後落空了。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四天了,東雲茜依舊記得她在那天晚上十點半以『三促一頓』的方式敲響翔太的屋門,隨後把他從不上鎖的門拉開一道縫,抱著藥箱偷偷摸摸進去,卻意外瞧見正要換睡衣脫到只剩褲衩的丈夫……是何種心情。

  這樣的事情,她和翔太面對面住了十一年都沒發生過!

  她丈夫住進來第一晚就撞上了,還不能說明他們犯衝嗎!

  雖說她的丈夫當時也不是什麼都沒穿,而東雲茜在那長達十年的婚姻中應該見過更加勁爆的畫面,可當時的場景還是讓她燒紅了臉,急忙從房間裡退了出來。

  因太過慌張,東雲茜離開的時候忘記把藥箱拿走,小腳趾還踢到了門框,在回自己房間抱著腳痛呼的時候,腦袋又磕到了櫃門……

  因她回房一路叮呤咣啷,她的丈夫在換好衣服後也來到了她的門前,告知從今天起他會住在這裡,並詢問她是否有事。

  東雲茜哪敢有事?

  就算痛到在榻榻米上打滾,她都不會吱一聲的!

  東雲茜本以為丈夫會詢問她夜闖他人房間的原因,他卻什麼都沒問,離開的時候只說了一聲晚安,並讓她記得就算在家睡覺也要鎖上房門。

  這樣的事情發生一次,東雲茜的心髒就已經受不了,若是繼續和丈夫面對面住著,她一定會折壽的!

  換作以前,無論內心怎樣恐懼,東雲茜都會直白講明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她就是因為丈夫住進來,才想要住到外面去的!

  可現在,多了十年閱歷的她知道什麼是世故圓滑,也知道要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既然實話會惹得丈夫不開心,那麼拿出更合理的說辭就行了。

  「不是的,我是突然意識到每天在上學路上花費的時間太長了。」

  興許是重生後第一回 當著丈夫的面說謊,東雲茜撇開了視線,沒敢對上那雙橙褐色的眼瞳。

  而她一開始還無比堅定的聲音,多說了兩句後也開始發顫。

  「既然答應會好好完成學業了,就想著把路上的時間用在學習上……」

  真是奇怪。

  她明明多活了十年,有長達二十八年的人生經歷,為啥面對年僅二十六歲的丈夫,還會如此心虛害怕呢?

  光被他用那雙眼睛盯著,東雲茜就有種會被他看透的感覺。

  明明小時候的她還覺得:

  沢田哥的眼睛,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眼睛,沢田哥的眼神,也是這世界上最能治愈人心的眼神……

  「只是這樣?」

  「哪能……還有別的理由。」

  就算有,也不能說。

  「我不能住到外面嗎?這可是我唯一一次的高中生活……」

  東雲茜試圖「萌」混過關,裝作可憐兮兮的模樣開始撒嬌。

  她得到的回答是一聲無奈的嘆息:「我尊重你的想法。」

  沒料到這麼容易的東雲茜詫異地抬頭看向自己的丈夫,晶晶亮的眼睛裡滿是不可置信。

  防止自己聽錯了,也想要確定一下得到的答案,壓抑著喜悅心情的東雲茜小心詢問:「沢田哥,你是說……你同意我到外面租房子?」

  可這樣的喜悅哪裡是能壓制住的,東雲茜這一句尾音明顯上揚,聲音裡也帶著笑意。

  「嗯。但你能不能住到外面,還是要等回去和父親商量後再說。」

  瞧著東雲茜喜難自持的模樣,她的丈夫也氣不起來,只笑著給出了承諾。

  「我會盡力幫你說服父親的。反正我跟著一起,他老人家也沒什麼不放心的。」

  「嗯嗯,」不等自己的丈夫說完,東雲茜就激動地連連點頭,「那就謝謝沢田哥……」

  可這感謝的話還沒說完,東雲茜又愣在了原地。

  等等!

  她丈夫剛剛說啥了?

  他……

  跟著一起?

  這是說就算她跑到外面租房子,他也會一起住進來的意思嗎?

  啊?


第4章 004

  「茜,這位先生是?」

  東雲茜光顧著應付自己的丈夫,倒是忘記了被晾到一旁的好友。

  大概是她的丈夫換了一身較為休閑的衣服,加上東雲茜用『哥』去稱呼他,佐倉千代把他和早上送東雲茜來學校的男人分開看待了。

  更主要的是:面對這個男人,東雲茜看著很害怕的樣子。

  擔心好友被惡人纏上的千代偷偷扯了扯野崎梅太郎的衣袖,示意他可以准備起來,在必要的時候幫東雲茜擺脫困難。

  至少在身高上,一米九的野崎君還是能占點優勢的!

  「你們是茜的朋友吧?抱歉,打斷了你們的談話。」在東雲茜給出回答之前,她的丈夫已經轉向了用戒備視線看著他的兩人,拿出了成年人的穩重,並誠實地做了自我介紹,「我是茜的丈夫,沢田綱吉。」

  「丈、丈、丈夫?」佐倉千代一下瞪大了眼睛,「是、是那種丈夫嗎?」

  「那種?」沢田綱吉像是有些不明白千代想詢問的內容,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多解釋了一句,「我們是法律認可的合法夫妻……」

  「!!!」

  綱吉的話還沒說完,回過神的東雲茜終於依照本能行動了起來。

  她驚恐地伸手捂住了丈夫的嘴巴。

  可因站在他的身側不是那麼好用力,丈夫回頭看她的時候,她的手掌像是蹭過他的臉頰,把那張在亂說話的嘴放跑了。

  東雲茜一著急,只能踮起腳,兩只手齊齊上陣。

  雖然她的雙手是好好重疊在丈夫的嘴巴上了,她自己的重心卻有些不穩,向著側面傾倒。

  最終還是綱吉伸手攬住了她的腰,這才避免東雲茜在三人的中間表演一個華麗側摔。

  待東雲茜重新站好後,綱吉也沒繼續之前的話題。

  她瞧著紅了耳根的東雲茜試圖後退幾步和他拉開距離,也只是拉住了她的手。

  「最近怎麼毛毛躁躁的?好像一刻不看著都不行。」綱吉低語了一句,「過來,在我身邊站好。」

  「……」

  「所以……是真的?」在目睹兩人的互動後,佐倉千代試圖用有些宕機的大腦做一道簡單的計算題,「茜的生日和我是同一天啊,是3月27日,所以……十八歲的生日也就過了一周而已……」

  「東雲,你原來是早婚派的呀。」

  那邊的野崎梅太郎也一下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這件事能幫我保密嗎?」東雲茜把食指豎在了唇前,「我不想讓學校裡的人知道。」

  東雲茜知道現在多解釋多錯,加上沢田綱吉還在身邊,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反駁她,便沒再說其他。

  好在他們周圍沒有其他人,只要她能控制好眼前的兩人,這件事就還是秘密。

  「沒有問題!我絕不會讓第四個進出這所學校的人知道這件事!」

  佐倉千代信誓旦旦。

  野崎梅太郎也比了一個『OK』的手勢,隨後詢問綱吉是不是要一起去看房子。

  因截稿日臨近,他的時間有些緊張,希望眾人加快行程。

  若是沢田綱吉沒出現的話,東雲茜是打算去的。

  但現在……

  還是不要讓他和自己的朋友過多接觸了。

  「沢田哥來接我放學的話,我就下次再去吧。正好先回去和父親商量一下,等確定了再去看。」

  東雲茜拿出了合理的借口。

  ◇

  東雲茜拽著沢田綱吉離開的時候,注意到他臉上的表情不是很好。

  雖然他的唇角是上揚的狀態,但那樣的笑容是他不開心的意思。

  在走到沒人的地方後,東雲茜就准備松開沢田綱吉的手,可對方卻握得很緊,她都找不到抽出來的機會。

  「車不在這個方向,我停到附近的商場去了。」

  沢田綱吉帶著東雲茜往另一個方向走。

  東雲茜還是不習慣和眼前的沢田綱吉獨處,他的思維和行動都在她的意料之外,是她沒法掌控的事情。

  她不喜歡這種不確定的感覺。

  就像現在,東雲茜明顯能感覺他在生氣。

  而生氣的原因是她不願在他人面前公開兩人的關系。

  可在她重生之前,明明是沢田綱吉自己不願提起這段婚姻的。

  她還偷聽到綱吉讓自己的下屬兼好友不要亂說話,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這件事,也不要把她當『夫人』一樣對待,和以前一樣叫她的名字就可以了。

  東雲茜第一次聽到別人稱呼她為『十代目夫人』是什麼時候來著?

  二十四歲?

  還是二十五歲?

  東雲茜已經記不清了,反正這個稱呼,不過是另一段苦難的開始。

  這個『十代目夫人』誰愛當誰當,她這輩子是不想再扯上一點關系了。

  只要她能向父親證明,就算沒有彭格列家族的庇佑,她也能當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女組長,能把東雲組上下都照顧妥當,就能擺脫這段雙方都不滿意的婚姻了!

  「不讓學校的人知道你已經結婚的話,我要以什麼身份來接你上下學?男朋友嗎?還說……哥哥?」

  就在東雲茜以為沢田綱吉會一路沉默到底的時候,他突然開口。

  「沢田哥沒有必要接送我,這麼遠,多浪費時間。」東雲茜愣了一下很快給出回答,「我之前自己上學也沒問題,而且……我也成年了。」

  那句『而且我不是打算到外面租房子住嗎?』在喉口被東雲茜咽了下去。

  如果住到外面是和沢田綱吉一起的話,她還不如回家呢……

  「你在學校裡……有喜歡的人?」沢田綱吉的聲音壓低了。

  「啊?」

  東雲茜看著比自己快上一步的背影,思考著那濃密的褐發下,大腦的回路是怎樣長的。

  他怎麼就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因為從小喜歡的人在這所學校,才會跑這麼遠來上學。若不是被迫和我結婚,你准備在十八歲生日的時候告白,連告白的禮物也在幾個月之前就買好了。」

  沢田綱吉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了東雲茜。

  聽著這半真半假的話語,東雲茜眨了好幾下眼睛,半天才想起怎麼用喉嚨發聲。

  「這些,你……從哪聽來的?」

  「上杉翔太告訴我的。」沢田綱吉表情有些落寞,「因為你們像親兄妹一樣無話不談,所以這件事連父親都不知道。就連要送的禮物,你也藏在他那裡,避免十八歲之前就忍不住送出去了。看你的反應,他說的是真的……」

  在告訴他這些事情的時候,上杉翔太還把那件東雲茜已經不會送出去的禮物丟給了他,佐證自己口中的話。

  「想出軌的話,可以試試。」沢田綱吉用力握住了東雲茜的手,「我不會再讓別人找到機會的。」

  「!!!」

  『你這樣濫交的女人根本配不上阿綱!好歹頂著「十代目夫人」的頭銜,你不要臉,阿綱還要!拜托你,就算出軌也別這麼光明正大!』

  沢田綱吉的這句話刺激到了東雲茜的神經,讓她想起了某個酒會上被藍波迎面潑了一杯香檳的時刻。

  那留在她耳邊的低語,像是爬蟲一樣鑽進大腦,它們在她的腦中蠕動,令她從頭到腳都覺得不適,並犯起那種深入骨髓的惡心。

  當時沒能發作的羞愧和憤怒在此刻湧上東雲茜了心頭,明明時隔多年,她當時都忍了下來,眼下卻委屈到要哭出聲來。

  「沒有!我沒有!」東雲茜用力甩開沢田綱吉的手,眼淚含在眼眶,聲音裡也帶著哭腔,「學校裡沒有這樣的人!你為什麼要聽別人怎麼說?」

  「……茜?」

  綱吉被東雲茜的反應嚇到了,可伸向她的手卻被打開。

  原本在東雲茜眼眶打轉的淚水也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

  東雲茜不願對方看到自己這副模樣。她背過身,用手胡亂地抹了起來。

  這是綱吉第一次看到十八歲的東雲茜哭。

  和他記憶裡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

  可不巧,他只知道一種安慰方式。

  「……」

  「!!!」

  綱吉不顧東雲茜的掙扎和捶打,把背對著自己的東雲茜摟進懷中。

  「抱歉,我沒有任何要斥責或是怪罪你的意思。只是作為你的丈夫,突然聽到這樣的消息有些酸。」

  「……」

  東雲茜因這些輕語,變得安靜。

  「我一直沒問過你,你是怎麼看待我們之間的婚姻的。也曾覺得你還小,可以晚幾年再和你討論這件事,就連自己的想法也沒告訴你。但……」綱吉雙臂用力,把東雲茜抱得更緊了,「我的妻子只會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女人。茜,你是我的妻子。」

  「!!!」


第5章 005

  沢田綱吉不知道東雲茜為什麼哭成這樣。

  但讓她露出這樣的表情,他一定說了她難以忍受,甚至傷到她自尊的話語。

  「因抱著這樣的心思,我才會說出那些話。對不起,茜,我沒想讓你難受。對不起,我輕信了別人的話,以後不會了。」

  東雲茜的抽泣聲越來越小,綱吉卻還是覺得愧疚。

  他轉到了她的面前,掏出了手帕細細幫她擦掉淚水。

  「雖然說過希望你能無憂無慮盡情地享受校園生活,可我不是能包容一切的聖人,只是個污穢不堪的大人,總有些沒法忍受的事情。」

  在擦掉了東雲茜臉上的淚水後,他又端起了她的手,一點一點拭去指上的水珠。

  「我剛說的都是真的,所以隨便你怎麼想我,齷齪、惡心都行。若是你要試著忘記我剛剛的告白,或是當什麼都沒發生過,我會立馬再告訴你一次。」

  擦完這雙小小的手後,綱吉貼上了她的手掌,並緊緊扣住了這雙手。

  「茜,我不想再當你的「大哥哥」了。」

  「……」

  「你不用想著給我回答,我也沒想現在就從你這得到什麼答案,你什麼都不用告訴我。」瞧著東雲茜又驚又懵的表情,綱吉總算像平日一樣笑了起來,「我們還有很多、很多時間,你可以慢慢思考,慢慢習慣。」

  這樣,你就沒法思考其他同齡人的事情了,也能多注意到我一點。

  這就是糟糕大人的做法。

  「好了,我們回家吧。」

  確定自己把小家伙安撫好了,綱吉才重新拉起她的手,帶著她往停車的地方走。

  ◇

  在這個重頭來過的世界裡,他是這樣看待她的嗎?

  他們之間本一場充滿利益的婚姻交易。

  是從開始就迫不得已的選擇,本能像兄妹一樣相處的兩人,因各自家族內部的權利糾纏,最終相看兩厭,並在日後的每一次見面中都爆發不可調解的衝突。

  可現在,她的丈夫居然告訴她:

  就算是這樣的婚姻,他對她是『真心』。

  他口中的『愛』是真的嗎?

  是男女之間的那種?

  若他說的是真的,這份愛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他不是一直把他當作需要照顧的小孩子嗎?

  就像藍波和一平一樣。

  「……」

  東雲茜的大腦有些混亂,重生前丈夫看向她時的冷漠表情就算此時想起也會刺痛她,他現在卻說愛她?

  她真的可以相信嗎?

  「……」

  可得到他的愛又有什麼用呢?

  她並不是需要保護的弱小角色,也沒想得到丈夫的支持。

  她要做的事情也沒有『丈夫』這個角色登場的機會,而且被冠上『彭格列十代目夫人』的空頭銜只會讓她一再被人小看。

  但……

  要是她在第一次十八歲的時候聽到這番話,一定會開心地飛撲並抱住他吧?

  誰讓這是她從小就喜歡的人。

  是她的初戀。

  他是她第一次使用極道大小姐的身份罩過的人,也是第二次見面就喊著要娶回家的大哥哥。

  為了那個熱烈愛過他的自己,她是不是該趁著這個機會告訴他些什麼?

  說完了,她也能不再留戀。

  「……那是,我買給你的禮物。」

  東雲茜看著打開副駕門的綱吉,在坐進去之前低語了一句。

  「什麼?」

  因兩人一路沉默,突然聽到了聲音,綱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要告白的事情是假的,那只是……我希望你知道我已經成年了的禮物。」東雲茜勾住了門把手,准備關起車門,「我藏在翔太那裡,是怕父親誤以為我要送給他。畢竟……我沒有給其他成年男人買禮物的經驗,是按照給父親送禮的習慣買的。」

  這份禮物清光了她的小金庫,她還找父親預支今年的壓歲錢,動靜有些大了,父親一直想知道她買了什麼。

  她准備的是一只patek philippe的黑金腕表。

  黑色的表盤繪制星空的圖樣,奢華但不張揚。

  上一世,這只表一直存放在上杉翔太那裡。

  直到某次外出,翔太為了保護她,自己手表被摔碎,東雲茜才想起有這麼個東西,便把它送給了翔太,當作獎勵和賠償。

  在東雲茜准備關上門的時候,綱吉用手扳住了車門。

  東雲茜拉不動,帶著詫異的表情看向他。

  「如果你願意收下的話,我會去翔太那拿過來的。」

  東雲茜誤會了沢田綱吉的意思,瞧著他那帶著期待的眼神,只表明自己不會忘了這件事。

  畢竟當年的她是真的很想他能收下這份禮物,也希望他能正視已經成年的自己。

  可在東雲茜突然被告知要與他結婚後,見到的只有他冷漠厭惡的表情。

  加上結婚後的一年他幾乎不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東雲茜從找不到機會變到心如死灰。

  在把車門徹底拉開後,沢田綱吉左手抓著門框,彎下腰,把頭探進了車內。

  「所以,除去『告白』之外,其他的事情都是真的?」

  「什麼?」

  因丈夫突然的舉動,東雲茜一下坐得筆直,身體緊貼著靠背,有些想和座椅融為一體。

  那雙橙褐色的眼睛近在咫尺,東雲茜甚至能從他的瞳孔裡,看到自己驚慌失措的臉孔逐漸變大……

  「從小喜歡的人,是真的。學校裡沒有那樣的人,是因為他早就不在學校了……」

  「!!!」

  太近了!

  他靠得太近了!

  東雲茜甚至能感覺到他呼出的氣息。

  燥熱、沉重。

  車內的空氣都變得曖昧了起來——

  「那個人……現在在哪兒呢?」綱吉的聲音低啞,「在你的眼前嗎?」

  「……」

  不知出於何種心理,在聽到這句話後,東雲茜立馬閉上了眼睛。

  「你為什麼不看我呢?」

  綱吉笑了起來。

  東雲茜第一次察覺到他壓低了嗓音,聲音是這樣的蠱。

  「茜,你不睜開眼睛的話,我就要……」

  「!!!」

  東雲茜感覺自己的下巴被人捏住,鼻尖似乎還蹭到了什麼。

  「獄寺,那是阿綱嗎?」

  就在東雲茜想著要不要推開綱吉的時候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眼睛一下睜大。

  「十、十代目,你、你在做什麼呀!」

  之後一個驚恐的聲音傳了來,似是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

  東雲茜在這個空檔用力推開了綱吉,並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尋找。

  她看到了那兩個人。

  還好好活著,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兩人。

  在理智控制大腦前,東雲茜已經奔向了他們。

  她一手摟住一人的胳膊,先是松了口氣,隨後笑了起來。

  「山本哥,獄寺哥,見到你們真是太好了——」

  因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的哭腔,眼眶還是紅紅的,加上之前掙扎的時候,凌亂的衣服一直沒整理,模樣有些狼狽,引起了兩人的聯想。

  山本武幾乎立馬把東雲茜拉到了身後,而獄寺隼人卻覺得自己的世界觀還在坍塌。

  「十、十代目,這附近有個把高中生拖到車裡猥褻的跟蹤狂,你知道嗎?」

  「嗯?」沢田綱吉有些懵。

  這不是他中午的時候告訴獄寺,並讓他調查的事情嗎?

  獄寺怎麼反過來問他了?

  「十代目,你這樣做是會被抓走的!」

  獄寺隼人的聲音裡帶著深深的悲痛。


第6章 006

  「那個跟蹤狂挺能藏的,你們這樣是找不到他的。」綱吉像是聽不懂獄寺隼人的話,只繼續吩咐著他們,「在事情被更多人知道前,得把事情解決掉。」

  「……」

  「……」

  看著像是沒事人一樣的綱吉,獄寺和山本都沒有出聲,只是那看向綱吉的眼神,多少有一種『你說的這個跟蹤狂是不是你自己』的味道在裡面。

  「茜,他們還有事情要忙,」綱吉望著躲在山本武身後的東雲茜,對她招了招手,「我們先回家吧。」

  東雲茜沒出聲,只拉住了山本武的衣角,她把自己藏在了他的身後,連腦袋都不願露出來。

  不管怎麼說,這個沢田綱吉都太奇怪,她招架不來,暫時不想與他獨處。

  「阿綱,茜的情緒不太穩定,好像有點怕你。」山本武直言不諱,「我和獄寺送她回去吧。」

  山本武的聲音爽朗,他沒問原因,只說著看到的結果,並找了解決方法。

  這樣綱吉既不會感覺被冒犯,還能以和平的方式暫時把兩人分開。

  本該是這樣的……

  「可我想自己送妻子回去。」在他們綱吉沒有退讓,「不然我不安心。」

  「……」

  「……」

  山本武和獄寺隼人的表情再次凝固凝在了臉上。

  看似從剛剛就完全呆在原地的獄寺隼人更是在心中大喊——

  十代目,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呀!

  ◇

  綱吉結婚的事,他們這些守護者是知道的。

  彭格列家族和東雲組有一些陳年的利益糾纏。

  彭格列的確欠他們一些,加上他們因某些原因需要東雲家除去現住老宅外全部的地皮,和東雲誠手上部分權限。

  這些本都可以用金錢解決,他們甚至願意看在東雲誠救過彭格列九代目的份上,給出遠超市場價的金額。

  然而,六十五歲的東雲誠拒絕了。

  他開出了另一個條件。

  只要沢田綱吉答應,他要的都能直接贈與。

  畢竟東雲組發展至今,不是只在黑灰地帶游走,已經有了數條完整的產業鏈。

  東雲誠並不缺錢,他缺的是一個令人安心的繼承人。

  東雲誠早年是有三個兒子的,但那些孩子都因各種原因死在了成年之前。

  最後一個兒子死掉的時候,東雲誠都四十五了,接連的打擊險些讓他沒法撐下去。

  直到,東雲茜的誕生——

  雖是個女孩,東雲誠還是決定讓她繼承自己的一切。

  明明是這樣考慮的,東雲誠在東雲茜成年之前,未讓她參與過一次組內的事物,而是寵著她長大的。

  他本是想在東雲茜成年後,再一點一點指導她,教她如何坐穩組長的位置。

  畢竟東雲組已經沒有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了,也不再從事那些危險的行當,東雲誠留了一個較為穩定且相對安全的東雲組給自己的女兒。

  可事與願違,東雲誠的身體沒他想像中硬朗,去年年末到現在他已經昏迷過兩次,家庭醫生的檢查結果也不如人意。

  他可能沒有時間一點一點教會女兒如何在這條道上立足了。

  可東雲組不能倒,更不能瓦解。

  若是東雲組不在了,或是不像現在這般強大了,那些跟著東雲組榮辱與共的人、那些支撐著東雲組的人、那些被庇佑在東雲組羽翼下的人……

  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那將是一場持續數年的血雨腥風。

  之所以現在看不出端倪,是因為東雲組的二把手(即『若頭』)也姓東雲,他出生於東雲家的旁支,在東雲誠的兒子們死後,他一直跟在東雲誠的身側,被當作了繼承人。

  這三十多歲的若頭手段不比東雲老爺子差,就算被質疑出生,東雲誠不是還有個親女兒嗎?

  只要若頭和組長的女兒結婚,一切名正言順。

  這是組內的人幾乎默認的事情。

  甚至於外界也覺得這是沒有兒子的東雲誠唯一的選擇了。

  東雲茜可是東雲誠的老來子,他怎麼可能拿自己的寶貝女兒做這樣的生意?

  更何況那冷冰冰的若頭根本不適合自己的女兒,他只會解決道上的事情,察覺不到女孩子細膩的情感和各種需求。

  在得知自己可能時日無多的情況下,東雲誠和對東雲家有所求的彭格列首領談起了條件:

  1.在東雲茜成年後兩人立馬結婚。

  2.在他死後,成為東雲茜的後盾,幫她在東雲組立住腳。

  3.除非東雲茜主動提起,並有能力獨自應對一切,沢田綱吉不許提起或是要解除這場婚姻關系,更不能使用任何方式誘導東雲茜離婚。

  4.若是東雲組最終的命運還是滅亡,沢田綱吉得護住東雲茜的性命。

  5.不得向東雲茜提起他們之間的交易。

  對於東雲誠來說,這是一場賭博。

  他知道就算彭格列首領有事需要他的幫忙,但他不必接受這荒唐且無理的條件。

  無論是東雲家百分之三十的產業還是東雲家的地皮,沢田綱吉也不是非要不可,他是可以拒絕的,或者說,這位彭格列的首領一定會拒絕的。

  那樣的話,東雲誠會表明自己會再找其他人商議這件事。

  反正他認識不少和他地位相等的人,還有幾位未婚的Mafia首領候選,總有人會接受他的提議。

  就算東雲組最終被他們吃進去了,也算用另一種方式守護住了東雲組。

  在得知東雲誠有這樣的想法後,沢田綱吉被迫同意了這場荒唐的交易。

  東雲誠兵行險招,一招以退為進,拿下這城。

  他賭贏了,沢田綱吉不會對看著長大的東雲茜不管不顧。

  在接受了交易後,沢田綱吉就把這件事告訴自己的守護者們。

  他沒有隱瞞交易內容,並表明在正式舉行結婚儀式之前,此事需要保密。

  反正東雲組對外業務不多,本部那裡也先瞞著。

  對於東雲茜,以前如何同她相處,現在就如何相處,一樣當小妹妹照顧著就行,不用特別對待,不要讓她有什麼負擔。

  只是剛成年的東雲茜應該不喜歡這身份上的變化,看到他興許會不自在,或是因為父親的吩咐黏著綱吉,而忽視自己內心的想法。

  東雲茜還小,沢田綱吉也沒想打擾她的正常生活,所以綱吉會暫時避開她,盡可能不出現在她的面前。

  沢田綱吉明明是這麼和他們說的!

  那他們剛剛看到的是什麼呀?

  聽到的又是什麼?

  他們的十代目不僅准備強吻未成年……是剛成年一周的少女。

  還當著他們的面稱呼她為『妻子』!

  他這都直接帶入『丈夫』的身份了!

  哪裡有要隱瞞、回避、照顧對方想法的意思!

  ◇

  「山本哥,我想跟你們一起。你們帶著我,好不好?」

  在幾人僵持在停車場的時候,東雲茜仗著自己年紀小,也沒和綱吉的這些守護者鬧僵,便輕輕扯了扯山本武的衣服,小聲撒起了嬌。

  東雲茜的聲音不大,可這小小的停車場也沒其他人說話,這三人的耳朵都算尖的,哪能聽不到這嬌滴滴的聲音呢。

  山本武先是一個激靈,覺得心髒都要被融了。

  可下一秒,他在這暖春感受到了嚴冬的寒風。

  恍惚間他好像還看到一個穿著鬥篷拿著鐮刀的家伙在朝他靠近。

  只要他答應這『小小的請求』,這鐮刀就會朝著他的腦袋揮下吧……


第7章 007

  就算真被死神威脅了,山本武也不會拒絕女士的合理請求。

  更何況是陷入困境的女孩子發出的呼救。

  在空氣像是被凍住的這一秒裡,山本武突然半蹲了下來,同時低語了一句:「上來——」

  「!!!」

  東雲茜會找山本武就是確定他會幫自己,哪怕面對的人是他的首領。

  所以,東雲茜沒有任何猶豫地撲向了山本武。

  山本武知道光是這樣跑是沒勝算的,所以在東雲茜跳上來的那一刻、在自己起身之前,點燃了指環,放出了『雨燕』。

  在綱吉為中心突然下起的滂沱大雨中,獄寺隼人本能地脫下了自己的外套,罩在了東雲茜的頭上。

  「……」

  沢田綱吉的視線只被遮住了三秒,等他確定了山本武的方向,他已經背著東雲茜跑遠了。

  獄寺隼人的表情則有些猶豫,最終還是選擇跟著山本武他們一起逃了。

  綱吉沒有去追。

  這場暴雨倒是把他澆清醒了一些,讓他反思起自己先前的舉動。

  他們明明在很正常地進行對話和溝通,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山本還說茜在怕他。

  那哪裡是怕,不是小姑娘在害羞嗎!

  「難道,是我太心急了?」

  可他突然聽到了那樣的消息,得知自己從很久以前就在嫉妒的人是自己,怎麼可能冷靜得下來,又怎麼可能壓制住內心的狂喜,不心動呢?

  在自己十八歲生日的時候給喜歡的人買禮物,只為讓他正視自己。

  要多可愛的人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呀!

  「禮物!」

  綱吉突然想到了什麼,急忙打開了後車門,鑽了進去。

  在得知這是東雲茜要送給別人的禮物時,他記得自己隨手往後一拋,也不知道一路過來滾到了哪裡,有沒有顛壞。

  最後,綱吉在後備箱找到了那個三十公分寬的禮盒。

  他丟的時候太用力了,竟飛到了這裡。

  回到駕駛座的綱吉鄭重地拆開了禮物,在拆到包裝紙打開木質禮盒的時候,瞧見了有些眼熟的黑金腕表。

  「嗯?」

  不知為何,他那滿是欣喜的眼瞳裡多了一處灰影,表情也帶上了一絲危險。

  「這原來,是要送給我的……」

  ◇

  在確定綱吉沒有追上他們後,原先還一臉緊張的東雲茜開心笑起來。

  「心情好了?」山本武見綱吉沒追上便沒繼續奔跑,他放緩了步子,「要下來嗎?」

  「不要!」

  東雲茜的回答很干脆。

  她的雙手搭在了山本武的肩膀上,腦袋擱在手背上,臉頰則貼著山本武總是背在身後的武士|刀的刀柄上,那架在山本武臂彎的小腿也輕輕晃動了起來。

  看著是真的挺開心的。

  「把我送到車站!就在前面。」東雲茜指揮道,「山本哥和獄寺哥繼續忙你們的事情吧,我自己坐車回去就行。」

  「不行!」拒絕她的是才跟上來的獄寺隼人,「你剛才沒聽我說嗎?這附近有奇怪的人,不安全。」

  「所以我說把我送去車站,你們可以看著我上車呀!離開這裡就安全了!」東雲茜據理力爭。

  東雲茜只是想從綱吉的身邊逃離,沒想著真妨礙兩人的工作。

  「你不是說想跟著我們嗎?」山本武倒是不在意,只用輕松的語調說著接下去的安排,「我們准備去東雲家一趟,正好可以送你回家。」

  「……」

  很好,時隔多年,東雲茜再一次體驗到被山本武的發言哽住的感覺。

  這要求可是她自己提的,人家照做了,東雲茜還能反駁啥!

  這都兩輩子了,東雲茜還是看不透山本武。

  這家伙到底是假天然還是真腹黑?

  ◇

  和綱吉相處時不同,東雲茜和山本武、獄寺隼人在一起的時候倒是很放松。

  因他們和善的態度,這才讓東雲茜真真有了回到了十八歲的實感。

  坐在後座的東雲茜一路上都擠在駕駛座和副駕駛的中間,以至於獄寺隼人根本不敢把車開快,加上中間還去吃了頓點心,等他們回到東雲家老宅,天都黑了好一會了。

  而東雲茜這一路的好心情,也停在了瞄見了沢田綱吉車的那一瞬。

  沢田綱吉比他們早回來,東雲茜現在回房一定會遇到他的吧?

  畢竟綱吉的房間就在她對面……

  山本武注意到了東雲茜的表情,下車之後沒忍住多說了兩句:

  「茜不用事事聽阿綱的,不喜歡就像今天一樣拒絕或是找人幫忙。他是受益方,該是他湊著你才對。」

  山本武不知道這對『夫妻』到底以何種方式相處,東雲茜看著又相當困擾,他也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勸慰她。

  大概是考慮到了她的年齡,未把那些利益關系說得直白,只讓她有些東雲家女兒的底氣。

  「嗯,會的!」

  東雲茜重重點頭。

  「要是阿綱欺負你,可以給我打電話。」

  山本武補充了一句。

  「你說什麼呢!十代目怎麼會……」

  獄寺隼人出於本能想要幫綱吉辯解,聲音卻戛然而止。

  獄寺隼人重新打量起了眼前嬌小的少女。

  大概是身高差太多了,以至於東雲茜一直給他一種沒長大,還是個孩子的錯覺……

  「有需要也可以給我打電話,雖然我不會立馬出現在你的眼前,但我會想辦法幫你把十代目支走……」

  掙扎了數十秒後,獄寺隼人決定和山本武站在同一陣線。

  ◇

  「阿嚏——」

  「淋了雨回來就感冒了嗎?」東雲誠抬眸看著坐在棋墩對面和自己對弈的沢田綱吉,「你這年輕人的身體怎麼還沒我好。」

  「聽說毫無預兆地打噴嚏,是有人在想你。」

  短暫思索後,綱吉落下了決勝的白子。

  「不知道是誰如此想念彭格列的首領,這噴嚏幾乎沒停。」

  東雲誠從棋盒裡夾住一枚黑子,思索著放置的位置,口中的話語有些漫不經心。

  「希望是我家的小姑娘。」

  「呦,這就你家的了。我沒讓茜改姓,婚後依舊姓『東雲』,你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嗎?她是東雲家的,永遠……」

  東雲誠望著這剛到中盤的棋局,蹙起了眉頭,因找不到落子的位置,連口中的話都沒說完。

  東雲誠沉默了許久,投子認輸。

  「你們出去住吧。」東雲誠答應了開局前說好的事情,「周末記得回來,讓茜在組內露露臉。」

  綱吉點頭。

  「你什麼時候學的圍棋,之前怎麼沒聽你說。」東雲誠看著有些懊惱,「這開盤的布局看著和茜的棋路有些像……」

  可茜國中三年級後就沒再下棋了,連段位賽都不去了,也沒再去過棋院。

  「茜應該回來了,」綱吉輕抬衣袖,垂眸看了一眼左手的腕表,「我還有話想和她說,下次再陪爸下棋吧。」

  「這表是送給你的呀。」東雲誠瞄了一眼,看著有些不高興,「的確是年輕人的款式。」

  「差點忘了,這是我們送給爸的禮物。」直到此刻,沢田綱吉才把身側盒子雙手遞上,「希望您能喜歡。」

  綱吉送上的是在他回程路上剛買的,極道鐘愛的Rolex。

  雖價格上差自己手上的一截,已是綱吉眼下能買到最好的,它的價格也已不菲,無論何種場合都不會讓東雲誠的身份掉價。

  東雲誠的手腕都空了大半個月,突然得知成年就要結婚的茜自己都煩不過來,哪能注意到這些。

  更何況為了他,夫人的小金庫都空了,這份孝順只能由他來補上了。

  「東雲家不缺繼承人,七十歲之前我不想做祖父。」

  「嗯?」

  還雙手端著表盒的綱吉不知道東雲誠為什麼冒出這樣的話。

  「我也是這兩天才確定的。」東雲誠微抬下巴打量著綱吉,「阿綱,你像是一頭餓了很久,失去了耐心,極度危險的野獸。我可能要重新考慮讓你們住外面的事情了。」

  「……」

  明明說好贏一局就同意的,這老父親怎麼在最後關頭耍賴了……


第8章 008

  ◇

  人都到東雲家的地盤了,山本武和獄寺隼人自然得拜訪一下東雲誠再走。

  東雲茜本是想跟著一起去的,可若頭正巧這時候回來,也要去找他父親。

  東雲茜覺得應該是組裡有事情要父親定奪,她就不去湊熱鬧了,讓若頭領著兩人去了。

  「大小姐——」

  正當東雲茜要回房的時候,聽到了上杉翔太的聲音。

  她扭頭,這才看到坐在前院側屋緣側上的翔太。

  因那的屋子沒開燈,東雲茜剛才沒看到他。

  說起來,從他和綱吉換過房間之後,東雲茜已經幾天沒見到他了,也不知道他被趕到哪間屋子去了。

  「大小姐說過的季節限定蛋糕。今天是最後一天,這是最後一個。」

  在東雲茜坐到他身旁後,上杉翔太才從身後拿出了給她准備的東西。

  隨後翔太側過了身,以跪坐著。

  他低著腦袋,把手中的禮物高舉過了頭,雙手遞到了東雲茜的面前,姿勢有些誇張。

  「對不起、對不起!還請大小姐原諒我——」

  「我還沒開始怪你呢。」東雲茜嗔嬌了一句,露出了不滿的神情,「你為什麼要和沢田哥說那些?他問我的時候,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尷尬……」

  「換房間的時候禮物被發現了。發|票也在裡面,這可不是我能買得起的東西。」上杉翔太開始解釋,一字一句都帶著歉意,「大小姐交代過不能讓組長知道,那在事情鬧大,禮物被送到組長面前,我只能實話實說了。我想著沢田先生對小姐一直很好,這樣的事情應該也能理解,也沒想到他會生氣……」

  「沢田哥生氣了?」

  「嗯,聽完之後臉就黑了。」上杉翔太點頭,在注意到東雲茜的表情後,語氣一下嚴肅,手也不自覺地移到了腰上,一副要掏武器的姿勢,「他拿這件事為難大小姐了?大小姐受欺負了?」

  「就有些誤會,已經解開了,沒事了。」訕笑的東雲茜沒有說得太詳細。

  綱吉從翔太那知道的,就是翔太知道的全部了。

  只是東雲茜並未告訴翔太自己暗戀的人是誰,那個人在學校這點應該是翔太自己亂猜的。

  「對了,把禮物給我吧,我這兩天要送出去。」

  聽到這話的上杉翔太眼裡閃過一絲詫異和不滿。

  她要把禮物送出去?

  她是准備現在跨出那一步了嗎?

  他還以為這樣的時刻永遠不會來……

  尤其是在沢田綱吉接受了這場婚姻交易後,她多年的矜持和努力都被踐踏了,連自尊都被丟在了地上。

  骨子裡高傲的東雲茜怎麼可能忍受得了?

  「這是我說第二個「對不起」的原因。」上杉翔太望向東雲茜的時候,其他情緒已被好好藏了起來,只露出有些尷尬的笑容,「大小姐讓我保管的禮物,被沢田先生……拿走了。」

  上杉翔太在說『拿』字之前頓了一下,似是特意換上了一個較為溫和的字詞,以掩蓋一些『真實』的情況。

  可東雲茜沒注意到,她的注意力在其他事情上。

  「在沢田哥那?」

  「嗯,沢田先生沒告訴你嗎?」

  東雲茜搖頭。

  「要是被丟了的話,我會賠給大小姐的。」

  「剛剛還說自己買不起呢。」東雲茜擺了擺手,「沒關系的,在他那就在他那吧。」

  反正那本就是要送給他的,怎麼處理都是他的自由。

  「大小姐是准備放棄了嗎?還是說在忌憚沢田先生?」上杉翔太回到了最開始的坐姿,試探地問出口,「其實大小姐根本不用管別人怎麼說,也不用看別人的臉色。東雲家的獨女,任何人都欺負不得。」

  「這是我今天第二次聽到類似的話了。」東雲茜笑了起來,「放心吧,對於我是東雲家女兒這件事,我很驕傲,也會一直驕傲下去的。」

  「第二次……」翔太像是有些詫異,但還是笑著回應,「說起來大小姐回來的時候,挺開心的。」

  「嗯,我的確放棄了,過去的那些事就不要說了。東雲家的女兒是不需要戀愛的!」東雲茜撐著腦袋看向了翔太,「對了,你說我現在重學劍道,或是練個空手道之類的還來得及嗎?」

  「大小姐不是說有我們保護你就夠了嗎?怎麼,現在是不相信我們了?」

  「那你不要食言。」東雲茜表情突然認真起來,那真摯的眼睛似在求一個承諾,「翔太,你要一直在我身邊保護我,不要突然消失不見。」

  「我怎麼會突然消失不見呢?」

  在聽到這話後,翔太伸出了手。

  他本想揉一揉東雲茜的腦袋,卻在碰到她的頭頂心之前就縮了回來。

  「我會一直在大小姐身邊的,哪怕所有人都離你而去,我也不會離開的……」

  因東雲茜突然轉向了他,為了避免尷尬,他急忙轉移了話題:「大小姐學點什麼也好,劍道好歹學過兩年,重拾起來應該輕松一點。」

  「那就從劍道開始吧……」

  東雲茜暗暗下了決心。

  會武和不會武的氣場終是不一樣的,東雲茜想多要一些底氣,想真正意義上的無論見到誰都不虛,而不是在場面上強裝鎮定。

  「大小姐,蛋糕。」上杉翔太重新拿起盒子,放到了東雲茜的手心,「放心,我排隊去買的,沒讓人恐嚇店家。」

  「我回來的時候吃了甜點的。」雖這麼說著,東雲茜還是打開了盒子。

  「那……」上杉翔太的眼睛瞟向了東雲茜的後方,嘴角跟著提起,「像以前一樣分我一半?」

  「我吃兩口都給你吧,我就是有點饞……」東雲茜用小叉子切下一小塊塞進嘴裡,眼睛一下亮了,「嗯!好吃!」

  「我嘗嘗?」

  「嗯。」

  又塞了一口的東雲茜把叉子插在蛋糕上整個遞了過去。

  「給我嘗一口就好,大小姐喜歡吃就多吃點。同樣的口味你再想吃要明年了。」

  上杉翔太沒有接過叉子,只把腦袋湊了過去,像是要東雲茜喂他。

  「不,我還想吃晚飯呢。」東雲茜拒絕了,她戳起一大塊,「就是有點太甜了,你不一定喜歡……」

  「……」

  東雲茜抬起了手剛要往翔太嘴邊送,她拿著叉子的手就被人從後方抓住。

  在她回頭望的時候,她的手被舉起,叉子上的蛋糕也被那人一口吞下。

  雖是夜晚,抬頭的東雲茜最先注意到的是那人手腕上戴著的手表。

  而坐在她身側的上杉翔太,看到的卻是一雙注視著自己,泛著幽幽寒光的眼睛。

  在這雙陰沉的橘褐色眼瞳裡,有著僅對上杉翔太一人的警告。


第9章 009

  「沢田哥!」

  東雲茜再一次被沢田綱吉的舉動嚇到。

  坐著的她慌忙起身,想要和綱吉拉開距離,卻因手腕被對方抓著,猛然起身也只是往他懷裡撞。

  東雲茜沒法站穩,又怕蛋糕弄髒了綱吉的衣服,只能把手往另一邊歪。

  剩下的半塊蛋糕就這樣砸在了木板上,已經有些融化的奶油潑濺了開,上杉翔太的黑褲子上多了一塊白色的污跡。

  「啊——蛋糕……」

  看著被浪費的蛋糕東雲茜有些惋惜。

  「是挺甜的,我很喜歡。」

  左手抓著東雲茜的手腕,右手放她腰上的沢田綱吉給出了評價。

  東雲茜有些無語。

  她又沒問沢田綱吉的感想。

  還有,哪有像他這樣總是冷不丁冒出來的!

  她要是也心髒不好,他這神出鬼沒的,東雲茜早晚要被嚇死!

  「沢田先生——」

  瞧著東雲茜像是沒緩過來,暗中捏拳的上杉翔太急忙起身低頭打招呼。

  「你松開。」

  東雲茜這裡也被翔太的聲音驚醒,忙著和他拉開距離。

  「腳下髒,別踩到了。」

  沢田綱吉倒是不慌。

  他直接單手環住東雲茜的腰,把她提了起來,轉了半圈後綱吉把東雲茜放到了自己的身後,他全程沒再看翔太一眼。

  「去吃晚飯?」

  沢田綱吉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我……先回去換件衣服。」

  東雲茜還是跑為上策。

  這一回沢田綱吉也沒攔著,他瞧見緣側上被東雲茜忘記的書包,伸手要去拿。

  可他的動作稍慢了一步,上杉翔太已經把書包拿了起來。

  可看著那伸到面前的手,上杉翔太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書包遞了過去。

  「沢田先生,在東雲家,大小姐是身份最尊貴的人,和組長齊平。」

  就在沢田綱吉轉身要走的時候,上杉翔太沒忍住提醒了一句。

  其實以他在組內的身份是沒資格和沢田綱吉主動搭話的,可他是為了大小姐,沒什麼說不得的。

  雖然沒直白說明,但上杉翔太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

  作為東雲家的女兒,東雲茜身份是相當尊貴的,哪怕她才剛成年,也是被全組敬重的存在,所以沢田綱吉剛剛的舉動有些不妥。

  就算他是東雲茜名義上的丈夫,也只是個聯姻對像,他不該做出那樣像是小看了東雲茜的行為。

  「你還知道?」

  聽懂這弦外之音的沢田綱吉回頭看了他一眼,語氣冰冷還帶著訓斥。

  不過一句話,上杉翔太就冷汗直冒。

  的確,如果他要說沢田綱吉剛剛的行為不妥,那他自己呢?

  比起沢田綱吉,他的那些舉動才是真正犯了大忌!

  只是作為東雲茜的青梅竹馬,又被東雲誠特殊照顧,上杉翔太便習以為常,加上東雲家也沒人說過他,他哪能發現自己的問題?

  「上杉翔太,要麼收起你的心思,要麼離開東雲組。」沢田綱吉留下了最後的警告,「就像你說的,時刻記著茜的身份,我不希望再在茜的身邊看到你到處晃悠。」

  「!!!」

  ◇

  「……他到底要怎樣!」

  回到房間的東雲茜迎面趴在地上,陷入深深的苦惱中。

  她這形式上的丈夫就不能和上輩子一樣,登記後立馬從她眼前消失嗎?

  天天在她眼前晃悠干什麼!

  要是她沒記錯,彭格列家族本部不是在這段時間出大事了嗎?

  好像是有高層在賭桌上輸了幾輩子都償還不了的巨款,在賭場的威逼利誘下用彭格列內部的情報抵債,以至於彭格列本部被襲,出現了較為嚴重的傷亡。

  這件事足夠沢田綱吉忙很久了!

  沢田綱吉不去處理自己家族的事情,天天賴在他們東雲家算什麼?

  他又不是什麼上門女婿……

  大家都知道這是一場只有利益的婚姻交易,他完全沒必要表現出有多愛護她。

  搞得好像他們不是因為利益結婚,而是他真心喜歡她一樣。

  「……」

  東雲茜再一次想起放學路上沢田綱吉的告白。

  那話語裡的意思,都表明他對她是真心的……

  「啪——啪——」

  一個鯉魚打挺爬坐起來的東雲茜用力打了自己兩下。

  她亂想什麼呢!

  是忘了上輩子死的時候自己有多痛恨沢田綱吉了嗎?

  那些人要的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東西,所以東雲茜剛被綁走的時候是帶著期待的。

  她相信就算他們常年不睦,沢田綱吉也不至於為了守住那麼一丁點的利益對她見死不救。

  然而……

  那一定是他對她的報復吧?

  是沢田綱吉能想到的,徹底處理掉他們那些無解恩怨最好的解決方式。

  「呼——」

  每次回憶到死亡的時刻,東雲茜都會全身發抖,要做好幾個深呼吸才能冷靜下來。

  也虧得這幾個深呼吸,東雲茜再次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需要沢田綱吉。

  就算這個世界的沢田綱吉有些不一樣,她也不需要。

  東雲家的女兒是不需要愛情滋養的!

  比起那些甜膩的關系,利益交易就該是利益交易的樣子,無需摻雜無用的情感在裡面!

  這樣等她什麼時候需要利用或者踩著沢田綱吉往上爬,也能心安理得!

  「茜,你好了嗎?」

  東雲茜這裡剛調整好情緒,門外就傳來沢田綱吉的聲音。

  「馬上——」

  既然想通了,此刻的東雲茜也不慌了。

  「走吧,沢田哥。」

  隨便換了一件衣服後,拉開門的東雲茜非常淡定。

  哪怕她和平常一樣笑著,全身上下卻透著要與他疏離的氣息。

  「你把書包忘了,」

  綱吉注意到了她的變化,卻只把書包遞了過去。

  「最近還真是毛毛躁躁的……」東雲茜低語著,「謝謝沢田哥。」

  「房門,記得鎖起來。」

  因東雲茜開門的時候,綱吉沒聽到開保險的聲音,去餐廳的路上又提醒了一遍。

  「知道了,下次不會忘了。」

  她對面住著沢田綱吉,的確不安全。

  「對了沢田哥,我以前是喜歡你的,但現在不喜歡了。」

  在沢田綱吉找到機會開啟這個話題前,東雲茜快刀斬亂麻,先下口為強。

  「就像沢田哥說的那樣,我還小,對這些並不了解。就,我以為的喜歡和真正的喜歡其實不是一回事,我也是最近才想通的。」

  「……」

  沢田綱吉整個人定住,不僅身上的顏色肉眼可見的淺了幾度,還出現了裂紋。

  「沢田哥不用因為我喜歡你產生什麼負擔。更不用因為這場婚姻交易,覺得自己也要喜歡或是愛護我啥的。」東雲茜笑容甜甜的,「沢田哥也算看著我長大的,還能不知道我有多善變嗎?可能昨天還在練劍道,今天就喜歡圍棋,明天還想去畫畫呢,都堅持不了多久的。我的『喜歡』,是最不值錢的……」

  也許東雲茜自己沒注意到,但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的落寞。

  東雲茜可不是什麼會貶低自己的人,她這樣說是真這樣覺得。

  至少上輩子,她的『喜歡』是真真不值錢的。

  「好了,我們去吃飯吧——」

  確定這番說辭不會有問題,甚至讓沢田綱吉陷入自我懷疑,再次露出燦爛笑容的東雲茜喜滋滋地打開了餐廳的拉門。

  「!!!」

  「……」

  可她剛把門開了條縫,手便被沢田綱吉握住。

  和她冰冷的手指相比,這手掌如火一般燙人。

  綱吉把這剛透出光的縫隙合上了,他的左手拍在了牆上,把東雲茜困在了門和他身體的中間。

  「真的……不喜歡了嗎?」

  響在東雲茜右耳的聲音有些發顫,嗓音喑啞。


第10章 010

  「是,不喜歡了。」

  東雲茜沒有太多的猶豫,甚至用先前那種輕巧的語氣進行回應。

  如果不能在這裡說清楚,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復雜。

  哪怕東雲茜明知曾經經歷的一切苦難,都與她身後的沢田綱吉無關,她也只能狠心一次。

  ——絕不能心軟!

  「但沢田哥還是沢田哥,這點不會有什麼變化。」

  東雲茜側過了腦袋,微仰著頭,毫不畏懼與沢田綱吉近距離對視。

  哪怕她手腳有些發軟,心髒跳動的速度也比往常快些,臉上的表情依舊無懈可擊。

  「未來如果有需要沢田哥幫助的地方,我會提出來的!有沢田哥需要我的地方,我也會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沢田綱吉沒有回應,只靜靜看著她。

  因距離太近了,只看著那雙斂起了情緒的眼瞳,東雲茜讀不出他的想法。

  「這應該是我們之間最好的相處方式了?不會讓任何人覺得不自在。」

  因沢田綱吉在問過那個問題之後就一直沒說話,東雲茜的笑容有些撐不下去了。

  沢田綱吉不是那種會強人所難的人。

  哪怕早早當上了Mafia的首領,存於他骨子裡的溫柔是不會變的。

  在她直白表明自己的想法後,他會尊重她的意見的。

  至少現在的他們關系還較為單純,沒牽扯進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利益中,沢田綱吉沒有拒絕她的理由。

  「沢田哥,你覺得呢?」

  東雲茜的聲音依舊清脆,但這一聲問句真是她的極限了!

  你倒是快回答呀!

  她都說得這麼清楚了!三歲小孩都該明白她的意思了!

  別裝傻了,沢田綱吉,快給准信吧!

  「……你的「喜歡」沒有不值錢。」

  「……」

  嗯?沢田綱吉用的是出了故障的IE處理器嗎?問題怎麼又跳到前面去了?

  他有沒有把她後面說的話聽進去啊!

  「哪怕只有一天,幾個小時、幾分鐘、幾秒鐘,你喜歡過我,就是令我欣喜若狂的消息。」沢田綱吉咬重了後半句話,「茜,你覺得是自己誤會了「喜歡」的意思。那就算你真弄錯了好了,可我沒有。我說的都是真的。」

  沢田綱吉的條理清晰,未因東雲茜的那些話陷入混亂。

  甚至連那份特有的溫柔也消失不見了。他並未在得知東雲茜的想法後退讓,只糾正著被她或曲解或誤會的意思。

  「……沢田哥?」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東雲茜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比剛才更近了一些。

  事情的發展超出了她的預期,而她找不到能逃的路。

  「你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了。」沢田綱吉的聲音沒有特別失落,反而帶著一絲的笑意,「沒關系,我追你。」

  「!!!」

  東雲誠之前說他失去了耐心。

  恰恰相反,現在的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

  沒有耐心的野獸是捕獲不到美味獵物的。

  至於其他的事情,東雲誠倒是說對了。

  沢田綱吉瞧著那雙仰望著自己,再次慌張的紅色眼瞳,那未沾脂粉又純又欲的臉孔,那微微張開只顯出原色的淡紅薄唇……

  這在記憶裡幾乎尋不見的美好,近在咫尺。

  可他只捏起了貼在牆上的手,不敢輕舉妄動。

  這裡到底是天堂還是煉獄?

  要是就這樣吻上這唇,東雲茜會很久不理他吧?

  說不定還會像傍晚的時候一樣,躲到旁人的身邊去,弄得所有人戒備他。

  這樣的事情可不能發生。

  「啾——」

  「!!!」

  但在這裡放過東雲茜他也做不到,權衡之下,綱吉只低頭吻上了她的眼角。

  「就算我追你,你也不用急著喜歡我。」

  你單戀多久,卑微了多久,我還你。

  絕不再讓你覺得委屈。

  就像他傍晚說的那樣,他們有很多很多的時間,東雲茜可以慢慢思考、慢慢習慣。

  「東雲組長!我覺得跟你一起出國的人還是要重新考慮一下比較好!」

  沢田綱吉本還想說些什麼,可走廊的另一端傳來了獄寺隼人的聲音。

  他像是剛吃了幾個喇叭,開口就讓東雲茜抖了一下。

  沢田綱吉側過頭,瞧見走廊的一端,獄寺隼人突然站到了東雲誠的正對面,還是一邊倒退一邊走,似是在幫忙遮著什麼不能讓這位組長看到的畫面。

  「爸爸——」

  東雲茜也瞧見了這一幕,看到救星的她,大叫了一聲,急忙朝著父親的方向跑了去。

  東雲茜勾住了東雲誠的胳膊,有了靠山,她整個人一下有了底氣。

  在山本武用眼神詢問她是否有事的時候,她也偷偷比了一個『OK』的手勢。

  兩人這小小的互動,被一旁的若頭看了去。

  再次看向站在餐廳門口的沢田綱吉時,他似是明白了什麼。

  山本武和獄寺隼人是被東雲誠留下一起吃飯的。

  在長桌上,東雲誠坐在主位,東雲茜跟著一起的時候,會坐在他的右手邊,而若頭會退到東雲誠的左手邊。

  按這樣的安排,沢田綱吉一定會坐到東雲茜旁邊的位置。

  可若頭已經注意到兩人之間有些別扭的關系,加上東雲茜今天是坐獄寺隼人的車回來,所以在落座的時候,他沒有任何猶豫地坐到了東雲茜的身側。

  還美其名曰:東雲誠的左手邊該是新姑爺的位置。

  「聽聞小姐今天遲到了,學校附近也不安定。在事情解決之前,我建議小姐接受組內人員護送,小姐有顧慮的話,就讓他們以尋常的著裝行動,不會讓他人看出端倪。這樣馬上要出國的組長也能安心一些。」

  因剛落座後若頭就說起了這些,坐在寬寬寬寬寬長桌對面的沢田綱吉根本沒時間反應。

  他想要插話,說會負責接送東雲茜,東雲誠那裡卻不緊不慢地和他搭話。因為說的是重要的事情,他沒法不去聽,更沒法打斷。

  「對呀!這樣就好了。」被若頭提醒的東雲茜眼睛明亮,立馬拍案,「那明天起就麻煩你們了。」

  「這本就是我們的責任,是小姐一直在拒絕。」若頭回應,補充了一句,「前兩年收的新人都歷練得差不多了,我選了一批各方面能力都出眾的。小姐也該培養幾個自己的手下了,可以先選幾個當護衛,相信有他們在,小姐是絕不會遇上「任何」危險的。」

  若頭全程沒有看沢田綱吉,這些話倒是刺到了綱吉的耳朵。

  東雲茜這裡看向若頭的眼睛已經滿是崇拜了。

  這就是34歲大人和26歲大人的區別,是年紀和閱歷的碾壓!

  若頭明明對事情不了解,只從得到的片段信息中拼湊了可能的原因,卻發現了她的困擾,還兵不血刃地解決了問題!

  若頭還是她記憶裡一樣冷靜可靠的存在,是真正的智囊啊!

  「聽你的。」東雲茜放在膝蓋的雙手已經比出了兩個大拇指,內心更是熱淚盈眶,「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家族二把手!」

  「咳——」

  這一回,在寬寬寬寬寬長桌的對面,綱吉左手邊的獄寺隼人內心受到了重創,險些把剛喝進嘴的茶都咳出來。


第11章 011

  ◇

  ……

  「去那裡了!快——追上去!」

  「機會只有今天這一次!千萬別讓那娘兒們跑了!」

  「她真是東雲組長的女兒嗎,抓了她真的不會有事嗎?」

  「怕什麼!左右不過是個女人而已,東雲組那老東西死了幾個兒子都沒怎樣,他前幾天才去國外!現在誰還管她!」

  聽著外面的吵鬧聲,和好友佐倉千代躲在紙箱中的東雲茜只把食指豎在了自己的唇前。

  她一邊示意對方不要出聲,一邊狂按著手機不知在給誰發送消息。

  「可這附近都找過了,哪有人啊?」

  「我親眼見她進來的,這是死路,沒地方跑的!」

  東雲茜聽到了障礙物被掃去的聲音,心知繼續躲在這裡是就真死路一條了。

  『你待這,別亂跑,一會有人來救你。』

  『一會聽到有人叫我名字再出去。』

  東雲茜重新打了一行字給佐倉千代看,見她用雙手捂住嘴巴並重重點頭,伸手捏了捏好友的臉蛋,笑了一下。

  看來,這一世的她也沒法把這份友誼延續下去了。

  等事情結束,千代一定會疏遠她的……

  可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在確定佐倉千代會乖乖躲著之後,東雲茜從紙殼堆鑽出。

  她迅速遠離了紙箱,把這些衝她而來的人帶去了別處。

  ◇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要從東雲茜的父親上周去國外療養說起——

  在東雲茜的記憶裡,婚後的前四個月是非常和平的,無論組內還是道上都沒有大事發生,甚至一場流血事件都不曾有。

  正因如此,東雲茜也覺得讓父親在這個時候出國治療是最好的時機。

  東雲誠是因明年一場幫派亂動受了重傷,挺了一個多月,最終因傷口感染而亡的。

  但東雲茜已經想好無數種救下父親的方法,她的父親一定還能活很久很久,那麼養好身體也是相當重要的事情。

  可不知是這個世界和東雲茜經歷過的本就不是同一個,還是她父親出國療養改變了原有軌跡。

  部分事情的發展和東雲茜記憶裡不同了。

  在東雲誠離開之後,東雲組的地盤已經連著好幾日出現了來找麻煩的人。

  雖不是什麼大事,但事件太過頻繁,又是在東雲誠離開日本後發生的,難免讓人多想。

  昨夜他們組的若頭還被人偷襲了,左肩受了穿透傷。

  雖立馬抓到了犯人,調查出了幕後主使,若頭還是不放心,特意在東雲茜早上出門的時候叮囑了幾句,安排給她的人手也增加了。

  東雲茜也是在接受了組內人員保護才知道,在過去的兩年裡,他的父親一直有暗中安排人手保護她。

  這也是若頭知道她上學遲到和學校附近不安定的原因。

  就在這天放學之後,東雲茜和佐倉千代一起去商場買美術用品,在采購完畢回到停車場的時候,她接到了若頭的電話。

  若頭告訴她:

  他收到了警報,是護送東雲茜的人出事了,那邊已經聯系不上了。

  他讓東雲茜趕緊找地方躲起來,自己已經在趕來的路上。

  這件事還有一點離奇的地方。

  沢田綱吉之前都會和護送她的人一起出現,同她一起回家,偏偏今天不在。

  沢田綱吉是昨天晚上離開東雲家的,離開前還告訴東雲茜:

  他有事要離開兩三天,東雲茜有事的話一定要立馬聯系他。

  這些事情一起發生,定不是什麼巧合。

  更何況那些來抓她的人,剛還念叨了一句『機會就今天這一次!』。

  這不就是明擺著告訴她,他們籌謀部署好了一切,就是為了把她這落單的棋子圍起吃掉嗎?

  可父親想讓她繼承東雲組的消息還沒放出,誰會在這個時候盯上她呢?

  又是誰如此清楚她的動態,並把這些事情透露給了外面的人?

  不管怎麼說,東雲組出現了叛徒是毋庸置疑的。

  ◇

  ……

  「快!把那臭娘兒們給我抓住!」

  「車呢!把車開過來追呀——」

  「……」

  雖說天還沒黑,可天空從中午起一直陰沉沉的,還有陣陣悶雷作響。

  東雲茜從地下停車場跑出來的時候,路上便下起了大雨,能見度和夜晚沒什麼區別。

  東雲茜是憑著靈巧身姿一路踩著停車場的車頂跑出來,最終還是跨上了行駛中的汽車才跑到外面來的。

  她此舉不是要人幫忙,周圍也沒人敢幫她。

  追著她的這些人沒有要殺了她的意思,明顯是要把她送到什麼需要開車才能到達的地方。

  她這才想著先遠離車。

  這些人不僅沒在第一時間抓到東雲茜,還讓只拿到了掃帚杆的她找到了逃跑的機會,這才慌張了起來。

  他們的行動像是沒做什麼計劃,又沒料到東雲茜這麼能折騰,這才幾次讓她鑽到空子。

  東雲茜手上這掃帚杆頂端還帶著血跡。

  她用這在角落撿到的東西,捅碎了一人的鼻梁骨,捅傷了一人的關鍵部位,這些人現在指不定有多恨她呢。

  在這時候被抓到,她是絕不會有好下場的。

  「大小姐?」

  就在東雲茜尋找著安全躲藏點的時候,手腕被從小巷出來的人抓住了。

  「翔太?你怎麼在這裡?」東雲茜一臉驚訝。

  「若頭召的人,我正好在附近。」翔太回應的同時把東雲茜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不能停在這裡,對我們不利……」

  東雲茜本想說些什麼,在後面的人已經追上了他們。

  「就是他們吧?竟敢欺負大小姐,這命應該是不准備要了。」

  雖要以一敵多,上杉翔太卻不虛。

  在叮囑東雲茜乖乖躲好後,他戴上了指虎,似是准備開啟一場個人秀。

  空手對空手的話,上杉翔太的戰力的確不用擔心,可要把護送東雲茜的那些人擺平,這些人絕不可能是空手。

  他們一定帶著武器。

  在上杉翔太出現後,慘叫聲不斷從東雲茜耳畔響起,他很快收拾掉了這追上來的幾人。

  可那被揍趴下的人,卻趁著翔太背對著他的時候,抽出了匕首朝著東雲茜衝了去。

  「去死吧——」

  「大小姐,小心——」

  東雲茜一直在注意這些人,所以一早就發現這人的小心思。

  她的右手也伸進外套口袋,握住了先前從書包裡拿出來,早就上了膛的手|槍。

  東雲茜沒有配槍的習慣,這把槍也是早上出門的時候,若頭交給她以防萬一的。

  可東雲茜沒怎麼用過這東西,槍法也不好,只有近距離射擊命中率才高一些。

  加上東雲茜沒摸清他們的目的,突然拿出有殺傷性的武器,只會讓自己的處境更加危險。

  東雲茜此刻是想開槍解決的,可雙臂被上杉翔太抱住,沒法進行瞄准。

  那把匕首最終還是刺到了上杉翔太的背上。

  翔太忍著痛,用胳膊肘撞開了那人,轉身又是一腳,雖把那人踢飛了,匕首卻還扎在背上。

  因刀身全部扎了進去,貿然拔出只會有危險,便先放著沒動。

  翔太不敢再離東雲茜太遠,可這刀扎得太深了,還被往下拉了一點,血水不停從傷口滲出,加上大雨滂沱,他的呼吸變重了,狀態比起剛剛差了好多。

  可他們面前還有兩個敵人,他還不能在這裡倒下。

  那兩人都拿出武器,受傷的翔太勉強干掉了其中一個,剩下那個轉著蝴蝶|刀,朝著兩人直直衝來。

  「蹲下——」

  上杉翔太本准備繼續用自己的身體幫東雲茜阻擋,東雲茜卻用手壓著他的肩膀,大聲命令。

  「砰——」

  這一回東雲茜沒有猶豫,掏出手|槍瞄准了眼前的男人,直接扣動了扳機。

  「砰——」

  見對方還有力氣動,東雲茜這第二槍也很果決。

  可在眼前的人迎面緩緩倒地後,東雲茜注意到小巷的入口又來了一個人。

  在她看清來人是誰之前,身體的本能讓她又一次扣動了扳機。

  「砰——」

  「茜?」

  「!!!」

  幾乎是在子彈射出去的同時,東雲茜聽到了沢田綱吉的聲音。

  她想要大呼讓眼前的人躲開已然來不及。

  看著眼前巷子口的人影側向了牆壁時,東雲茜跨過上杉翔太,飛奔了過去。

  「你還好嗎?我打到你哪兒了?子彈打到哪了——」

  沢田綱吉靠著牆,沒有回應,任由那雙手胡亂掀著他衣服,到處摸索著。

  「綱吉!你說話呀!」那雙手胡亂摸了一圈,最終捧住了他的臉,紅色的眼瞳滿是焦急,「到底是哪裡中槍了呀!」

  也不知是太緊張還是怎麼的,東雲茜從稱呼沢田綱吉姓氏直接變到喊他的名字,那用來拉開兩人關系的稱呼『哥』,也被她拋下了。

  「我沒事,就是有些嚇到了。」沢田綱吉的左手貼在了東雲茜的手背上,腦袋也微微側歪,眼睛裡帶著滿滿的笑意,「沒打中,我躲開了,就擦到了一點耳朵。」

  「對不起……」聽對方這麼說,東雲茜立馬墊腳,想看看是否真的只擦到一點,「我不知道站在這裡的是你。」

  「我不是被這個嚇到了。」沢田綱吉笑出了聲,直接用右手攬住了主動靠近的東雲茜,「我剛剛是在想……我的夫人,真厲害呀!自己就把事情解決了,連個英雄救美的機會都不給我。」


第12章 012

  ◇

  醫院,地下停車場——

  「忍先生!我聽說十代目受傷了!現在怎麼樣了?」

  獄寺隼人收到消息趕到醫院的時候,正好瞧見了剛下電梯的東雲組若頭東雲忍。

  「沢田先生受傷了?」東雲忍聽到這話有些詫異。

  「我聽說傷到了耳朵!」獄寺隼人一臉擔憂,「是不是很嚴重?茜都急哭了!」

  在聽到這句話後,東雲忍的表情才有了些變化。

  總是面無表情的他不僅嘴角都忍不住抽了一下,連那還沒來得及換藥的左肩也開始隱隱作痛了。

  如果沢田綱吉的傷叫很嚴重的話,那他這樣的是不是可以直接入土了?

  「我不是很清楚。」東雲忍搖了搖頭,「沢田先生和小姐都不在醫院,我也想知道他們的具體情況。我只知道沢田先生救下小姐後,直接把小姐帶去沢田先生的公寓了。獄寺先生知道公寓在哪兒嗎?」

  在這家醫院裡的,都是東雲組在今天的事件中掛彩的人員。

  東雲忍來這裡也不是探病的,而是來質問負責保護東雲茜的這些人:

  到底是出了多麼了不得的狀況,讓他們全軍覆滅,竟沒一個能在東雲茜需要的時候及時出現,還讓一個「外人」保護了他們的小姐!

  這樣的事情傳出去,他們東雲組的臉面要往哪裡擱!

  東雲忍本可以再早些離開的,可東雲茜擔心上杉翔太的情況。

  偏偏翔太又是今天傷得最重的,還進了手術室。

  為了不讓小姐失望,東雲忍只能勉強待到醫生說他情況穩定,在確定了他沒有危險,又順便問幾句他知道的情報後,這才離開了醫院。

  可在東雲忍想把這件事通過電話告知東雲茜的時候,手機那頭的人卻是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告訴他:因之前淋了雨,東雲茜正在洗澡,加上今天發生的事情讓她害怕,他們今晚就不回去了,在公寓休息一晚。

  他會負責照顧好東雲茜的。

  兩人要在學校附近租房的事情,東雲忍聽組長提過一次,但這件事並未拍板。

  加上這段時間東雲茜接受了組內護送,上學的時間減少了那麼一些,也沒提過,東雲忍還以為這件事已經作罷了,沒想到沢田綱吉居然背著他們偷偷搞定了房子。

  因組長的交代,東雲忍可不敢讓東雲茜外宿。

  偏偏接了電話的沢田綱吉沒有要告訴他公寓地點的意思,更沒把電話給東雲茜的想法。

  等東雲忍再打過去的時候,他還直接把東雲茜的手機給關了……

  東雲忍這裡正愁著要怎麼辦,也不知道找人從現在開始調查這附近公寓最近的出租情況還來不來得及,就在電梯間遇見了獄寺隼人。

  這下事情似乎有了轉機……

  他堂堂東雲組的若頭,搞不定沢田綱吉,還搞不定同為二把手的獄寺隼人嗎!

  「我知道。」獄寺隼人點頭,「十代目他們在那裡的話,我現在就過去。」

  「我也准備去看看小姐。」東雲忍接上了他的話,表情看著嚴肅,「沢田先生是為了救小姐受傷的,這件事我也有責任,想幫點忙。」

  「那我帶著忍先生一起。」

  「好,我們快走吧。」

  雖只有東雲忍一人跟上了獄寺隼人,但東雲忍邁開步子之前給身後人使了一下眼色,示意他們一會要跟上獄寺隼人的車。

  「忍先生不用擔心茜,十代目說她沒受傷。」

  看著腳步快比自己快的東雲忍,獄寺隼人在加快步伐的同時說了一句。

  「我們還是快點比較好,我是在擔心沢田先生的傷。」

  畢竟他們再晚一些……

  沢田綱吉那傷口指不定就痊愈了。

  而他們東雲家的小姐,說不准就要陷入新一輪的危險中了。

  ◇

  黑森高級公寓——

  「沢田哥,剛是若頭的電話嗎?他和你說什麼了?翔太的情況怎麼樣了?」

  東雲茜在洗澡的時候就聽到沢田綱吉講電話的聲音,因他提到了若頭的名字,她也沒心情慢慢洗了,甚至剛打開浴室的門就迫不及待地進行提問。

  東雲茜急著出來,身上的水跡都沒完全擦干。

  水滴順著她脖頸流到鎖骨、再流到被衣領擋住的胸口,還有從褲管內流到小腿上,又順著腳踝流到腳底……

  東雲茜的身上全是清晰的水痕。

  她那黑色的長發也只是胡亂地擦了幾下,發絲隨意披散著,看著有些亂糟糟的。

  東雲茜身上那件淺藍色的大T恤上很快就被發絲上的水浸濕了,加上她沒穿內衣,那濕掉的布料緊貼著東雲茜的肌膚,試圖用水跡描繪令人遐想的美好。

  沢田綱吉才找出來的干衣服,感覺又要濕掉了,以至於東雲茜現在的模樣看著和剛到家時沒什麼區別。

  最多從一身沾血的校服,變到了穿著沢田綱吉的睡衣褲。

  而這對東雲茜來說不合身的大衣服,倒是襯得她更加嬌小,加上她剛洗過澡的,沢田綱吉在她的身上聞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原來,他慣用的沐浴露,留在東雲茜的身上,會散發出如此香甜的味道。

  真是讓人忍不住……想一口吞掉。

  這間公寓是沢田綱吉上周才買下的,距離東雲茜上的浪漫學園有十分鐘的車程。

  沢田綱吉找人收拾了一周,也備齊了所有的生活必需品,已經能住人了。

  只是負責采購和整理的人是獄寺隼人,他不知道在沢田綱吉的規劃中,東雲茜也要住這,只准備了沢田綱吉需要的東西,東雲茜這才迫不得已穿上了沢田綱吉的衣服。

  總之,沢田綱吉眼前的場景相當的賞心悅目。

  只有他一人欣賞到了這樣的場景,他該整個晚上都有個好心情。

  只要東雲茜沒有在洗完澡後,開口第一句就和他提起其他男人……

  她問東雲忍就算了,怎麼還帶了一個親昵到只喊名字的家伙?

  她喊別的男人名字沢田綱吉也可以暫時算了,怎麼到他這又變成了滿滿距離感的「沢田哥」!

  之前……

  她不是還喊了他的名字嗎?

  喊得多好聽、多順口啊。

  怎麼就不能一直喊下去呢……

  「沢田哥?」因沢田綱吉沒有回應,東雲茜又喚了一聲,「若頭有說什麼時候來接我嗎?已經過去很久了,他應該到了吧?」

  「怎麼沒擦干就出來了?你這樣不是更容易感冒?我們是為什麼才來這裡的呀——」

  沢田綱吉沒在第一時間回答東雲茜的問題,反而把已經走出浴室的門的東雲茜堵回了浴室。

  東雲茜非常確定沢田綱吉聽到她的詢問,卻不知他為何當做沒聽到。

  她本想著沢田綱吉不告訴她,自己去客廳拿手機打電話問也行,偏偏被沢田綱吉擋住去路。

  沢田綱吉從架子上取下了大浴巾,把東雲茜整個包裹了起來。

  隨後一個彎腰,把她橫抱在了懷裡。

  「!!!」

  因雙手都被裹在浴巾裡,變成了「白色毛毛蟲」的東雲茜根本沒法反抗,連掙扎都做不到。

  「沢、沢田哥?你這是要干什麼?」

  見沢田綱吉抱著她就要離開浴室,東雲茜的聲音有些抖。

  東雲茜會出現在這裡,不過是因為自己被雨淋透了,全身上下冷冰冰的,狀態不是很好,沢田綱吉又怕她失溫,這才直接把她「綁架」來的。

  那個時候除去上杉翔太之外,在附近其他的東雲組成員也趕來了。

  沢田綱吉讓新到的東雲組成員把傷者送去醫院,並看好那些試圖真綁架了東雲茜的人。等東雲忍來了,在把這些事情交給東雲忍處理。

  因事態暫時得到了控制,就連佐倉千代也被安全送回了家,東雲茜也沒有拒絕沢田綱吉的理由,跟著他進了這間公寓。

  誰讓那時的東雲茜不僅穿著校服,身上還有大量血跡呢?

  她要是以那樣的造型出現在學校附近的醫院,還不知道明天學校裡會傳出什麼奇怪故事呢……

  東雲茜雖擔心翔太,但翔太被扶走的時候,還處於清醒的狀態,那把扎在它背後的匕首也沒刺中要害。

  那等東雲茜收拾好了再去看看也來得及。

  本該是這樣的……

  事情本該是這樣的!

  可沢田綱吉的想法似乎和她不一樣。

  就這樣把她抱出浴室的沢田綱吉,好像……

  不准備讓她離開這這裡。


第13章 013

  ◇

  「轟轟轟——」

  腦後的吹風機烘得東雲茜暈乎乎的,她整個人又窩在沙發上不用動,迷迷糊糊地都要睡著了。

  十五分鐘之前,東雲茜被沢田綱吉從浴室裡抱了出來。

  就算東雲茜心裡知道沢田綱吉不會對她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卻還是慌得不行。

  若不是雙手被浴巾裹住了,她的手指不定就扒住哪裡,不讓沢田綱吉繼續往前走了。

  好在沢田綱吉沒抱著她去臥室,而是把她輕放到沙發上。

  沢田綱吉用自己剛擦頭發的毛巾裹住了她濕漉漉的頭發,又拿來毯子蓋住了她的腳。

  在東雲茜思考著沢田綱吉到底要做什麼的時候,他站在了沙發的後方,用半干毛巾壓掉頭發裡多余的水,又拿出吹風機耐心地幫她吹干。

  「你在春天很容易生病,一遇寒就會感冒發燒,發熱的話要燒好幾天。有什麼事,等頭發吹干了再說,不急這一會兒。」

  這是東雲茜開口詢問之前,沢田綱吉對自己行為的解釋。

  「這些事……是父親告訴我的。我答應過他要照顧好你,要是他聽說你遇襲後又生病了,會擔心的。」

  因沢田綱吉搬出了東雲誠,東雲茜也覺得一切合理,便沒拒絕。

  雖然在東雲茜記憶裡自己好像沒生過什麼病,也沒留意過自己都是什麼時候病的。

  她的父親也不是每次都能有空來看她的,沒想到他連這些都和沢田綱吉交代了。

  看來,父親是真的很信任綱吉啊。

  「當然,我也會……覺得自己很沒用。」

  可因機器發出轟轟聲,東雲茜又在想事情,她並未聽到沢田綱吉後半句的話語。

  沢田綱吉的手指穿過三千青絲,緩緩抖動著,動作嫻熟且溫柔,看著似是並非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了。

  「阿嚏——」

  也不知道是不是窩著太舒服,已經合上了眼睛昏昏欲睡的東雲茜先是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隨後打了個噴嚏。

  這個噴嚏本就把東雲茜打清醒了,沢田綱吉的手還突然伸到了她的臉旁。

  他用指背貼上她的臉頰,輕輕滑動,探著她臉頰的溫度。

  因沢田綱吉的動作有些突然,東雲茜一個激靈,本能仰頭望著站在後方的沢田綱吉。

  四目相對後,沢田綱吉的眼裡倒是閃過一絲疑惑。

  隨後,他彎下了腰,湊近了她。

  「!!!」

  「……」

  沢田綱吉撩起了自己的劉海,與東雲茜額頭相抵。

  公寓裡有兩間浴室,所以在東雲茜泡在浴缸裡的時候,沢田綱吉也衝了澡。

  他的頭發只用毛巾擦到半干,所以在此刻低頭的時候,那沾著水的發梢掃到了東雲茜滾燙的臉頰。

  沢田綱吉輕輕搖晃腦袋,閉著眼感知著東雲茜額頭的溫度。

  「已經有點發熱了。」

  數秒後,他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在沢田綱吉起身後,東雲茜立馬坐直了。

  她不敢回頭去看他的表情。

  那天在餐廳外,沢田綱吉同她說過自己會追她。

  可在那之後兩人幾乎沒有獨處過,沢田綱吉的言行舉止也同往常一樣,未再做出什麼親昵的舉動,或是說些曖昧的話語。

  這讓東雲茜稍稍放下了心,並漸漸忘記了這麼一回事。

  直到此刻,沢田綱吉這個可能並未包含其他含義的探額動作,讓東雲茜猛地想起了他曾說過的那些話。

  她那緩了大半個月才平復下的心,又開始悸動了……

  「沢田哥怎麼會出現在那裡?」

  在沢田綱吉關掉了吹風機的開關後,東雲茜急忙拋出了一個話題,像是擔心他在這個時刻說些讓她無法接上的話語。

  「我還以為你不會問我呢。」

  收起了吹風機的沢田綱吉看著心情不錯。

  在他送東雲茜來這裡的路上,她不是在給若頭打電話,就是詢問醫院裡的人上杉翔太的情況,再然後就是確認佐倉千代的安全,根本就沒想起他來。

  沢田綱吉的心裡一點不別扭是不可能的。

  東雲茜的舉動看著就像是毫不在意他的意思……

  可就在剛剛,他看到了東雲茜眼裡閃過的緊張,還慌慌張張地同他拉開距離。

  這不側面說明,東雲茜還是把他當非親屬的男性看待的。

  會緊張、會害羞,是好事呀。

  就怕她無動於衷、漠不關心。

  「是若頭聯系我的。」沢田綱吉走進了廚房,不知在衝泡什麼,「他知道我也派人在查這附近跟蹤狂的事情,想看看我這有沒有人能趕去。」

  「那、沢田哥怎麼自己來了?你不是有急事要處理嗎?」

  「交給獄寺和山本了。我到地方聽說若頭受傷就往回趕了。敢對東雲組的若頭動手,那你可能也是目標。」沢田綱吉說著把手中的馬克杯遞給了東雲茜,「葛根湯。」

  這是感冒初期的常用藥,不少家庭會備著。

  可這公寓還沒住人,不少更重要的東西沒有添置,沢田綱吉卻能迅速找到它,看起來就像是特意准備的,難免令人在意。

  東雲茜沒去詢問,她接過馬克杯道了聲謝,便繼續之前的話題。

  「那沢田哥的預感還真准!是調查到了什麼嗎?」

  「等若頭來了再整合情報吧。」沢田綱吉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起這件事他的心裡有些不痛快,「茜,我不是說了有事立馬聯系我嗎?你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那樣我還能早些找到你。」

  「我以為沢田哥在很遠的地方,而且若頭已經聯系我了,他都趕來了,那就不用麻煩沢田哥了……」

  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怎麼的,東雲茜的聲音越來越小。

  在把話說完之前,她的唇已經湊近了杯口,喝起這溫度適宜,哪怕是貓舌頭的她都不覺得燙口的葛根湯。

  沢田綱吉也沒繼續詢問,他伸手把滑到東雲茜側臉還沾到她嘴角的發絲別到她的耳後。

  他像是在克制什麼,做完這個動作後就移開了注視著東雲茜的目光。

  「只要和你有關,就不是麻煩!茜,我不想再從別人那聽到你怎麼怎麼樣了。只要你聯系我,無論什麼事我都會在第一時間趕來的。就像這次,我們之間的距離不比你想像中近?」

  沢田綱吉調節著此刻的情緒,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發顫或有其他異常。

  「所以,拜托了,茜!別讓我找不到你……」

  你不知道,最令我害怕的事情就是——

  我找不到你了。


第14章 014

  在若頭聯系過沢田綱吉後,他便一直在給東雲茜打電話。

  可東雲茜的手機放在校裙的口袋裡,她一路只顧著逃跑,哪能注意到那輕微的震動?

  她是坐到了沢田綱吉的車上,想著和若頭聯系的時候才注意到那數十通未接電話。

  從來電時間來看,直到沢田綱吉找到那個小巷子之前,他一直在嘗試和她聯系。

  「今天的情況特殊。我當時光顧著跑,沒察覺到手機在震。」

  東雲茜把馬克杯往沢田綱吉手中一塞,沒喝完的葛根湯在他的衣服上濺起了一塊水漬,她卻急著松手瞥頭。

  「我也不是故意不接沢田哥的電話。之後會接的,消息……也會回的。」

  除去今天的電話之外,沢田綱吉也會在空閑的時候給她發消息。

  信息什麼的東雲茜每次都看到了,卻從沒回復過。

  那些簡單的信息,不是在問東雲茜在做什麼,就是報備自己的行程,東雲茜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回應。

  不過在美術用品店內的時候,沢田綱吉發信息問過她『回家了嗎?』,東雲茜只是看了一眼就放進了口袋。

  如果那時就說一聲,事情的結果說不准會比現在好,至少沢田綱吉再早到一些,翔太就不會受傷了。

  「好。」得到了保證的沢田綱吉也沒再多說什麼,「我點了外賣,一會兒就到了,等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

  沢田綱吉這話又在東雲茜的意料之外了。

  她本以為沢田綱吉會找借口讓她今晚住在這裡呢!

  她都想了好幾種推脫的借口了,他居然准備把她送回去的嗎?

  「茜,別把我想成什麼窮凶極惡的野獸,我知道循序漸進。」因東雲茜的表情展露在了臉上,沢田綱吉輕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我都沒追到手呢,你怎麼可能願意住在這裡?」

  「……」

  的確,東雲茜知道的沢田綱吉不會強人所難。

  若不是他之前突然的表白,東雲茜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防著他。

  「抱歉,有個電話。」

  沢田綱吉的手機響了,那頭似是有著什麼重要的事,他起身借著去廚房洗杯子,離東雲茜稍遠了一些。

  東雲茜也在這時候想起了自己的手機。

  她記得自己隨手放在餐桌上了,裹著浴巾蹦跶了過去。

  「怎麼沒電了?又進水壞了?」

  東雲茜按了好幾下,手機都沒反應,恰巧門鈴在這個時候響了。

  東雲茜往廚房張望,見沢田綱吉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想著門外應該是沢田綱吉提過的外賣,就自己去開門了。

  因東雲茜的動作慢了一點,那按門鈴的聲音越來越急躁,最後還錘了起來。

  東雲茜還想著哪個送外賣的如此囂張,一扭頭,她在門口的監視器上看到了若頭的臉。

  「若頭,你怎麼來了!」打開門的東雲茜有些驚訝,「沢田哥讓你來的嗎?」

  「小姐!你沒……」

  東雲忍見來開門的是東雲茜有些吃驚,本想詢問她有沒有事,注意到她全身上下只披裹著浴巾,看起來一件衣服都沒穿,臉色一下拉了下來。

  東雲茜看著好像沒事,可她的臉頰太紅了,看到他出現還有些緊張。

  這樣的情況以前可沒發生過。

  她是和沢田綱吉……發生了什麼嗎?

  「你怎麼就這麼跑來開門了,好歹把拖鞋穿上。」就在東雲忍想著如何開口詢問的時候,沢田綱吉出現了,「我不是說等我換件衣服,我來開門嗎?」

  「我……沒聽到。」

  東雲茜回頭看沢田綱吉的時候心裡也咯噔了一下。

  不是……

  他不就去接個電話嗎?怎麼接著接著上衣接沒了?還赤|裸著上身只穿了一條睡褲就跑門口來了!

  沢田綱吉就不覺得……這影響不好,容易讓人產生遐想嗎!

  就在沢田綱吉蹲下幫她穿鞋的時候,東雲茜感覺到身側有一股低壓襲來,迎面來的寒風讓她覺得自己就要上凍了。

  沢田綱吉就沒看到若頭這好像要削了他的眼神嗎?

  還裝作沒看見他一樣,拿著拖鞋走過來都沒和若頭打個招呼……

  「沢、田……先生,你能解釋一下嗎?」

  這咬牙切齒的聲音,東雲茜有些擔心若頭會把自己的後槽牙咬碎。

  「若頭,事情不是你想的……」

  「小姐請不要說話!」若頭打斷東雲茜,狠狠盯著沢田綱吉,「沢田先生應該記得在組長去往國外之前答應過什麼吧?」

  「有事進來說,茜有些感冒了,不能吹風。」沢田綱吉倒是一點不緊張,只推著東雲茜往屋子裡走,「你自己換鞋。」

  若頭的眼睛已經有要殺人的味道了。

  「沢田哥,若頭明顯誤會了,你應該……」

  「獄寺馬上到了,我讓他給你買了衣服,你先去房間裡待一會,等把衣服換了再出來。」沢田綱吉沒給東雲茜說話的機會,「都是男人,你也不好這樣坐在外面,那才更容易讓人想歪。」

  沢田綱吉這話也沒錯。

  東雲茜光穿著沢田綱吉的睡衣褲坐在外面的確不妥。因身材的原因,這寬松的衣服也有明顯的凸點,她就是想到這點才披著大浴巾去開門的。

  「忍先生,你怎麼還不進去啊。」

  那邊東雲茜才被推進臥室,這邊門口拎著一堆購物袋的獄寺隼人出現在了東雲忍的身後。

  從袋子的品牌看,都是女士專櫃衣服,從內到外都有。

  只是數量太多,獄寺隼人不好拿。

  「這就是你讓我先上來,自己要拿的東西?」因剛剛的事情,東雲忍對獄寺隼人的態度也冷了幾分,「這麼多,你什麼時候准備的?」

  「十代目讓我准備的,我就是為了送這些才來的。」

  獄寺隼人回避了東雲忍的提問。

  他總不至於說這些是在去醫院之前就准備好的吧?

  更不可能告訴東雲忍,他去醫院就是專門接他過來的吧?

  兩人雖同是家族二把手,但需要效力的人是不同的。

  東雲忍能一個眼神明白東雲誠的意思,他獄寺隼人也能從首領的一個不相干的要求,知曉自己該做的事情。

  誰讓他們東雲組的人把東雲茜保護得那麼好,讓十代目一點機會都找不到!

  這讓答應會幫著東雲茜的他都看不下去了!

  他們這麼嚴防死守,最後救下東雲茜的還不是十代目!

  還不如一開始就讓十代目接手呢!

  反正……十代目好像是真的喜歡東雲茜,東雲茜也不是一點意思沒有,那以他的立場也該偏袒十代目一點。

  等東雲茜有需要聯系他的時候,他再幫忙也是一樣的!


第15章 015

  ◇

  等東雲茜換完衣服出來,沢田綱吉先前點的四人份外賣也到了。

  那三人已經坐在餐桌前等她,若頭的臉色還是相當難看。

  他們只留下沢田綱吉身側的位置,沒有選擇的東雲茜只能坐下。

  因她瞄見了放在一邊的手機和手|槍,也就問起了若頭事情處理的情況。

  「被我打中的人死了嗎?」

  東雲茜發出這一聲詢問時,沢田綱吉和獄寺隼人的表情僵在了臉上。

  這好像不是高中生餐中會聊的話題呀。難道東雲茜第一次用槍打人受到刺激了?可這平和的聲音聽著不像啊……

  「還有半口氣,等把該交代的交代完了,會處理掉的。」

  若頭沒有回避這個問題。

  「是川和會的人嗎?」拆開了一次性筷子的東雲茜繼續詢問。

  「他們和小姐透露身份了?」聽到這話的若頭有些吃驚,「一個個咬死不肯說,逼供也交代得亂七八糟,沒人提到川和會。」

  川和會是近年新起的極道組織,招新相當隨意,人員眾多,但會內的管理混亂,除去高層之外,沒有一處是能看的。

  也因如此,打著川和會名義到處作惡的混混比比皆是。若沒有實際證據,無論造成了什麼混亂,川和會會長都不會認。

  「我猜的,他們看不起女人,道上也只有川和會的人不把首領的女兒放在眼裡,敢當著我的面出言不遜了。」東雲茜嘆息了一聲,隨後雙手合十,「我開動了——」

  這也不是東雲茜瞎猜的,川和會會長在上一世就針對她。第一極道組織的首領是個女人,對他來說是極大的侮辱。

  以他的行事風格,就算只聽到些風吹草動,也會先下手為強,把一切扼殺在搖籃中。

  「哐——」

  東雲茜剛准備吃飯,那邊的獄寺隼人已經憤怒地拍桌站了起來,「那些家伙敢對你出言不遜!我這就去撕碎他們的嘴巴!」

  獄寺隼人這一錘,險些把東雲茜的餐盒震翻,原本精美的擺盤胡成了一團,看著不是那麼有食欲了。

  「彭格列和川和會沒有交集,也沒有恩怨,這件事必須由東雲組自己處理。」東雲茜叫停了想給她出頭的獄寺隼人,「說到底東雲組內部也有問題,不可能讓外人插手。」

  這些話,若頭本想告知獄寺隼人的,見東雲茜開口了,便沒再多言,心裡還甚是欣慰。

  雖說東雲茜先前從未直接接觸過組內的事務,但她到底是東雲誠的女兒,常年耳濡目染,也知曉東雲組的風格。

  雖她人剛成年,也才開始跟著他旁觀學習,卻已能做出正確的決策了。

  「派人跟蹤、騷擾,並試圖綁架我的妻子,這叫和彭格列沒有恩怨?」

  沢田綱吉不同意東雲茜的說法,語氣頗為不滿,且在說話的同時用自己未打開的餐盒換掉東雲茜面前的。

  「道上的人只知道你接受了我父親的條件,你我之間有了婚約,並不清楚我們已婚的事實。」東雲茜也清楚告知沢田綱吉,「若是舉行了公開的結婚儀式,沢田哥可以用這樣的說法。現在,不行。」

  「就算是婚約……」

  「是婚姻交易。」

  東雲茜糾正著沢田綱吉的說法,她的聲音清脆,眼睛明亮。

  「彭格列的外敵比東雲組多多了,且遍布世界。也許在你們彭格列家族看來沒什麼,可現在的我沒有什麼自保的能力,也沒在組內站穩腳跟,若是沢田哥在外表現出對我的關心,還在這種未對我造成什麼實際傷害的場合下出手,難免引起不必要的猜測,要是引出了其他騷亂,最終需要承擔和面對危險的人還是我。」

  「再有,對面是川和會。他們本就看不起女人,哪怕首領的情人女兒也不過是可以贈送的玩物。面對他們,若我需要找援手,讓其他人幫忙,被看輕的就不僅僅是我,還有要把組長之位傳給我的父親,和整個東雲組了。」

  「沢田先生,小姐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這些事,必須由東雲組內部解決。」

  因東雲茜說完這些話後,沢田綱吉和獄寺隼人都陷入了沉默,若頭便接上了她的話,希望沢田綱吉能束手旁觀。

  「那我得知道你准備怎麼解決才行。」沢田綱吉看向了東雲茜,像是退讓了一步,「父親出國之前我答應過會照顧你,也答應幫襯東雲組組內的事物。」

  東雲茜原本是不准備當著沢田綱吉和獄寺隼人的面說起這事的,畢竟是他們東雲組自己的事情,可見沢田綱吉的眼神,怕是不給出回答他也不會罷休。

  東雲茜想著自己在沢田綱吉的心裡可能像個人畜無害的小白兔,和真正的極道大小姐搭不上邊。

  若是讓沢田綱吉認清她的真面目,他就不會想著要追她,或是想把她當真正的妻子看待了!

  「既然我現在沒事,道上規矩,斷指警告。非小指節,一整根。」

  這話東雲茜是對著若頭說的。

  「沒人供出川和會,那麼說自己是哪兒的,剩口氣,丟誰的地盤去。切下的小指,塗上指甲油,紋上川和會的標志,以東雲組的名義送給川和會會長。」

  他們不是看不起女人,沒有證據不認事嗎?

  那東雲茜也學著他們陷害一下好了。

  「這些事,讓最近貼身保護我的那些人去做,誰沒完成,或是想著逃跑,一樣按照規矩處罰。」

  因東雲茜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平穩,表情淡定,若頭和獄寺隼人都有些被驚到,只有沢田綱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還真是不嫌事大,把其他勢力拖下水,是准備公開說你不好惹嗎?」

  「我本來就不好惹……」

  聽到這話的東雲茜側過了頭,因沢田綱吉的反應又再她意料之外,不滿地小聲嘀咕了一句。

  把事情公開,除去讓那些被連累的勢力知道發生過這麼一件事,也是告知他們川和會不把他們放在眼裡,手下的嘍啰做了錯事,也敢嫁禍給他們。

  誰讓在這之前,從未有人真正惹到她這被東雲組組長溺愛的女兒。

  那要警告就一起警告得了!她可不想在正式亮相之前,被這些家伙當做可以隨意揉捏的軟柿子,或是必須依附彭格列才能生長的菟絲花。

  「那就聽你的,彭格列不插手。」

  沢田綱吉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把她當作小孩子一樣在安撫。

  「不只是彭格列,」東雲茜聽出沢田綱吉話裡的陷阱,扭頭鄭重道,「是沢田哥和彭格列家族相關的人都不要插手。」


第16章 016

  東雲茜的話讓沢田綱吉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再次換了一種說法。

  「在事情順利解決之前我絕不插手。」

  「那,我們拉鉤。」

  興許是沢田綱吉答應太爽快,東雲茜不信,對他伸出了小指。

  其實沢田綱吉聽東雲茜說解決方法的時候,有種小姑娘一下長大了的感覺。

  她選擇的方法果斷有效,雖狠辣不夠,也值得誇贊一番了。

  也因如此,他才想著趁著這個機會,把這「警告」描得亮一些。

  小獅子凶猛歸凶猛,在長大之前挨著成獅,被百獸畏懼,有何不可呢?

  誰知這才兩句話,東雲茜又來討這小孩子的保證。

  感覺……很奇妙。

  且不賴。

  果然,他的小姑娘還是那個需要好好保護的小姑娘。

  「好,拉鉤——」

  ◇

  「十代目,我們真的不插手嗎?我們得到的情報也指向川和會,那些突然出現只針對女子高中生的跟蹤狂,應該是他們為了事後撇清關系准備的。川和會可能想把前幾年發生的事情重演,那樣他們的真實目的就是……」

  走到停車場的時候,獄寺隼人放慢了步子,低聲詢問沢田綱吉。

  興許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太過不堪,他都沒法直接說出口。

  「我答應的只有「在茜以她的方法把事情解決之前不插手」。」

  沢田綱吉的眸色深沉了幾分。

  「我知道了。」獄寺隼人也目露寒光,「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會在之後給出真正的「警告」。」

  兩人前方——

  「……川和會剛冒頭的時候,與另一個同時期的幫會的組長因一條沿海街的歸屬發生了多次衝突。那位組長的兒子婚期也在那段時間,可未婚妻卻在新婚前夜失蹤,等找到的時候,一|絲|不|掛地被丟在了婚禮現場,不僅被糟蹋的全身是傷,還失去了生育能力。」

  「因沒有證據指向川和會,兩幫人又鬧了好久。後來組長的兒子收到匿名錄像帶,沒看完就一人衝去了川和會的地盤,被砍到重傷,現在還是植物人。那卷錄像帶在事後失蹤,沒人知道裡面有什麼,那位組長也因無法繼續管理幫會退位,那幫會沒多久後就被川和會吞下了,至於組長兒子的未婚妻,現在還是川和會會長的眾多情人之一,還是那種可以隨意賞給手下玩樂的……」

  「這件事,常被川和會會長當談資來講,說是為了一個女人把幫會搞得烏煙瘴氣沒有必要。不過是玩物而已,哪用大動干戈。」

  「組長也是因為這點看不慣川和會,對於他們多年的討好也不理會。可能是組長兩次暈倒,川和會聽到了什麼風聲,這才盯上了小姐。」

  東雲忍說話的聲音不響,微側的腦袋也在注意著和後方兩人的距離。

  這些是他們極道上的事情,無法用常理判斷對錯,事情解決的方式可能會引起沢田先生不滿,所以他沒在餐桌上的時候就說出口。

  更主要的是:沢田先生已經答應讓小姐自己解決這些事情,若他知道這些,定不可能松口。

  可這些事讓外人插手,東雲組的面子是真掛不住。

  所以,東雲忍決定把事情告訴東雲茜,要不要告訴沢田綱吉交給她自己判斷。

  其實在東雲忍得知今天發生的事情可能是川和會手筆的時候,心中是一陣惡寒和後怕。

  今天的事情若是東雲茜哪裡處理得不好,也不知會經歷什麼……

  要是川和會得逞話,別說讓東雲茜坐穩女組長的位置了,連是否願意活著都不一定了。

  「聽你這麼說,我給的回禮還是輕了些。」

  東雲茜的眉頭皺起,她並未露出什麼害怕的情緒,眼中滿是厭惡。

  「小姐能做到這樣已經很好了。」東雲忍道,「既然知道對面是他們,有了防範也不怕他們再做什麼,就是組內的叛徒得盡快找出來。」

  「父親沒有選擇若頭做女婿,而是選擇和彭格列家族聯姻,組內應該有很多人不滿吧?情緒應該都不小,不要誤傷了誰,還沒到大清洗的時候。」

  「我知道的,組長還沒公布讓小姐繼承冬雲組的事情,那找叛徒也會低調行事,不會讓組內因為這些引發騷亂……」

  「什麼?東雲組內之前都以為忍先生要娶茜的嗎?」

  後面的話兩人沒收住聲音,被急著來開車的獄寺隼人聽到了。

  拿著車鑰匙的他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可忍先生的年紀,明明……明明……」

  明明年紀都要能做茜的爹了。

  東雲忍可是比東雲茜大了整整十六歲。

  「在道上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的哥哥們都死掉了,父親沒有繼承人。」東雲茜輕描淡寫地給了解釋,「若頭的能力組內上下也知曉,只要找個合適的名頭,由他擔任下一任組長其實是最好的選擇。」

  「忍先生,你不……反駁一下嗎?」

  獄寺隼人試圖消化信息。

  獄寺隼人知道的內容,只有東雲誠想把女兒嫁給熟識的Mafia首領。

  他以為東雲誠想給女兒找一個有能力的依附對像。如果東雲誠選擇的對像有東雲忍存在的話,那就是單純以女兒去換取東雲組的安定了。

  東雲茜對此也沒有任何的不滿,似是不管他的父親要把她嫁給誰,她都會點頭,只是眼下這個人剛好是沢田綱吉而已。

  她並非什麼都不懂,而是知道自己反抗沒用,這才沒有發表任何感想。

  獄寺隼人原以為東雲茜是被東雲誠捧在手上的明珠,還曾覺得東雲誠人不錯,是個少有的還存有人性的極道首領。

  結果,那老頭還不是把誰都碰不得的寶貝女兒當一枚棋子。

  還是一枚需要養育十八年才能用上的棋子!

  「組長讓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既然組長選擇了沢田先生,那就是認同了沢田先生的能力。我能做的只有輔佐好小姐。」

  東雲忍沒有直接回答獄寺隼人的問題,卻也告知了他自己的答案。

  若是東雲誠真要求他那麼做,他沒有拒絕的權利,哪怕從沒有這樣的意圖也會答應下來。

  「忍先生居然覺得十代目危險,不讓他靠近自己的合法妻子,我看危險的明明是你呀!」聽到這樣的回答獄寺隼人扶住了東雲茜的肩膀,隨後把她往後一推,擋在了她的面前,「茜……不是,我們彭格列的首領夫人還是跟在十代目的身邊最安全!」

  獄寺隼人這一推沒控制好力道,有些重,加上東雲茜因身體不舒服,步伐不穩,倒退著一個趔趄,直直地往後倒去。

  好在沢田綱吉就在後方,他急忙往前走了兩步,讓東雲茜撞在他的懷裡。

  他一手抱住了東雲茜的腰,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穩穩扶住了她。

  「!!!」

  「發熱了?你身體有些燙。」

  就在東雲茜覺得尷尬,掙扎著想要自己站穩的時候,那放在她腰上的胳膊收緊了一些,沢田綱吉也低頭湊到了她的耳邊詢問。


第17章 017

  ◇

  回程車內——

  「唔……」

  側臥在沢田綱吉大腿上的東雲茜似乎不是很舒服,在對面的車燈掃過來的時候,發出了一聲悶哼。

  沢田綱吉垂眸。

  他把右手遮在了東雲茜的眼前,順便探了一下她額頭的溫度。

  就像他先前預料的那樣,東雲茜已經燒起來了。

  一到春天,東雲茜的體質就會變弱。

  只要天氣不好,她一受寒就會生病,醫生怎麼都查不出原因。

  所以,東雲茜幾乎每年都要病一次。

  一次要持續數天到半月。

  因掛水吃藥都沒什麼用,生病期間她做什麼都很吃力,看著可憐,令人心疼。

  可東雲茜不願病懨懨地躺在床上,總是強撐著做事,那憔悴的模樣他現在想起還會揪心。

  「這些混蛋,這路上開什麼遠光燈!都瞎嗎!」在開車的獄寺隼人啐了一句,隨後壓低了聲音帶著歉意輕聲詢問,「夫人被照醒了嗎?」

  沢田綱吉說過讓獄寺他們不要改變對東雲茜的稱呼。

  除去照顧東雲茜的想法之外,也考慮了他們的感受。

  東雲茜算是大家一起看著長大的,想起也是鄰家小女兒的形像,對著這樣的她用上尊稱,雙方都會別扭。

  可獄寺這人,無論私下還是對外,對他的稱呼都是「十代目」。

  在獄寺察覺到他願意接受這段婚姻並非告知他們的那樣,是自身對東雲茜就抱有難以言喻的感情存在,獄寺會主動改變對東雲茜的稱呼也不奇怪。

  換作以前,沢田綱吉可能會再提醒一下。

  但現在,倒也沒這個必要,能有人自願這麼喊,讓她提前習慣也挺好的。

  反正獄寺認定的事情,就算東雲茜整天揪著他說破了天,獄寺也不會改口的。

  「還睡著。」沢田綱吉輕聲回應。

  東雲茜睡是睡著了,就是睡得不舒服,呼吸有些快,身體發冷。

  就算車裡打了暖空調,沢田綱吉也把外套披在她身上,她還是瑟縮成一團。

  「沢田先生,今天的事情,謝謝你了。」副駕駛的東雲忍也回頭小聲說道,「若不是沢田先生,我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小姐生病的事情……」

  「有區別嗎?我們夫人都燒成這樣了,忍先生不還是要帶她回東雲組嗎?」東雲忍的話還沒說完,獄寺隼人先陰陽怪氣了起來,「忍先生要是真關心我們夫人,不是該立馬送她去醫院嗎?你怕是只覺得我們夫人病得不是時候!小小的感冒發燒也不用擔心……」

  為了不吵醒東雲茜,獄寺隼人的聲音很克制,也忍著沒發脾氣,或是直接和東雲忍吵起來。

  「發生這樣的事情,一定要小姐自己走回組內,並讓眾人看到,才算告一段落。」

  「忍先生,我不知道要是今天坐在這裡的是東雲組長,他是否也會和你說出一樣的話。」獄寺隼人的字句明顯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你讓一個可能因為被嚇到生病的小姑娘,一定要在這樣的雨夜回家,就是為了向手下證明她勇敢無畏,遇事不驚,有當家做主的能力?你是不是還想讓外界知道,就算遇到了那樣糟糕的情況,她也能一人處理一切?」

  「獄寺先生明明知道要這麼做的原因。」

  「……」

  東雲忍的聲音裡帶了些笑意,獄寺隼人卻扭頭「切」了一聲。

  當時在停車場,東雲忍沒有做任何解釋,只說今天一定要回去。

  最後還是東雲茜也執意要回去,獄寺才在沢田綱吉點頭後開的車。

  這「一定」的理由想來也就這麼一些,獄寺隼人不是不能理解,只是覺得對東雲茜太過苛刻。

  「若是組長在這裡,他也會這麼要求的。」東雲忍認真回答起獄寺隼人的問題,「讓外人知道小姐懼怕這些,類似的事情還會發生,甚至可能更加頻繁。東雲家的繼承人對外不能有弱點。組長在小少爺遇害的那晚,也是自己回到了東雲組,未讓任何人看到他崩潰哭泣的模樣。」

  末了,東雲忍還回頭看向了沢田綱吉,提醒了一聲:「沢田先生,私下裡你想怎麼寵著小姐都行。可在東雲組,小姐是下一任組長,她還沒把這個身份坐穩……」

  「若頭,我不需要你教我怎麼愛護自己的妻子。」一直沒有出聲的沢田綱吉聲音冷冷的,「我沒有給你擺臉色或是生氣,只因為回來是茜自己的要求,並非我認同你的辯駁。」

  沢田綱吉一直沒端過架子,東雲忍也未見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一時不知道如何接話。

  「還有,茜是東雲組的下一任組長,和她是我的妻子,是彭格列家族的首領夫人,這兩件事沒有衝突。我們之間的事輪不到旁人發表意見。」

  「……我知道了。」

  在巨大的無形壓力下,東雲忍只能謙卑低頭。

  ◇

  東雲茜被沢田綱吉喚醒的時候,已經快到東雲老宅了。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她在下車之前猛拍了兩下臉頰,又隨手給自己扎了一個高馬尾。

  因外面還下著大雨,車停在院子裡後,給她開門撐傘的是早就等候在這裡的若頭補佐。

  雖起身的時候有些頭重腳輕,東雲茜還是走到了正屋門前,在聽完走在她後方的若頭說會按她的要求妥善處理今天的事情,才轉身說要回房休息。

  沢田綱吉也是等到了此刻,才把一直拿在手中的外套重新披在了東雲茜的肩頭,支撐著快到極限的她往房間的方向走。

  在從套廊離開後,沢田綱吉一彎腰,直接橫抱起了東雲茜。

  「沢田哥?不是說好……」

  本就強撐著精神的東雲茜被他的舉動一驚。

  「沒人。」沢田綱吉回了一句,「你睡吧,一切有我。」

  生病的東雲茜本就嗜睡,剛才也是被硬叫醒強撐到現在的。

  只要她放松下來,不是太惡劣的環境都能睡著。

  所以在她聽到這句話後,一下心安,在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前就在沢田綱吉的懷裡睡了過去。

  ◇

  這一夜,沢田綱吉都守在東雲茜身側。

  他在天要亮的時候才眯了一會,直到清晨被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吵醒了。

  沢田綱吉瞄了一眼腕表,此刻是早上六點四十七,是正常情況下東雲茜起床上學的時間。

  而敲門的聲音不是從長廊傳來的,而是在靠近小院的緣側那響起的。

  敲門的聲音還帶著節奏,三促一頓,像是什麼暗號一樣。

  這樣的聲音,這樣的頻率,要是沢田綱吉在自己的房間裡肯定聽不見。

  「哢哢——」

  似是因為沒聽到回應,門外的人試著拉動障子門。

  可靠近緣側的門本就不常開,之前又被東雲茜鎖起,外面的人未能拉開。

  因這一舉動,沢田綱吉像是猜出了在門外的人是誰,心情跟著不爽到了極點。

  「上杉翔太,我應該警告過你,不要在茜的身邊晃悠吧?」

  在打開障子門之前,沢田綱吉已經壓低聲音開了口。

  話音落下的那刻,站著開門的沢田綱吉剛好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坐在屋外的人。

  他雖穿著黑色的衣服,從傷口滲出的鮮血卻滴落在木板上。

  這片鮮紅在清晨的光照中相當刺目。

  沢田綱吉瞧見這一幕,並不覺得他可憐,眼中只有厭惡。

  「你這是在干什麼?博同情?還是提醒茜你是為了救她才變成這樣的?」


第18章 018

  ◇

  「茜,該起床了。」

  「唔……再讓我眯一會。」

  ……

  「茜?」

  「一會,再一會兒……」

  ……

  「……茜。」

  「我會起來的啦……」

  ……

  朦朧中東雲茜聽見有誰在叫她起床,她每次都含糊回應了,卻不願真的起來。

  或者說,她是真起不來……

  她好久沒有睡得這麼舒服了,那不知道抱著什麼的雙臂跟著收緊,額頭也緊貼過去蹭了蹭。

  「茜……」

  呼喊她的聲音不像先前那麼冷靜了,聽著有些顫,像在隱忍著什麼。

  「知道了……最後一會,真的就最後一會,就……再讓我睡一會兒嘛……」

  「呼——」

  那個聲音沒有再催她,取而代之的是一聲長長的呼氣聲。

  隨著這聲呼吸,東雲茜才察覺自己抱著的東西在動。

  她迷糊地睜開了眼,發現自己有半個身子不在榻上,而她伸出的手……

  環住的是坐在旁邊的沢田綱吉的腰。

  她剛用腦袋蹭的是沢田綱吉的側腰,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動的,對方的襯衫快全被從褲腰中蹭出來了。

  「!!!」

  眼前的一幕把東雲茜嚇到了。

  她睡覺很規矩的呀!

  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身體僵住的她一下收回了自己的手,因過於尷尬,她還把被褥蓋過腦袋,躲在了裡面。

  「不、不是……沢田哥為什麼會在我的房間裡?」

  在東雲茜心裡,這句話幾乎是大聲嚎叫問出的。

  可沢田綱吉聽到的卻是隔著被子,滿是慌張和嬌羞的提問。

  「對不起,你發燒了沒人照顧,我不太放心,所以沒經你允許就在這裡待了一晚。」

  雖然沢田綱吉爽快地道歉了,可從他的語氣聽來,好像沒有什麼要悔過的意思。

  知道錯了,但下次還敢。

  「那……我現在,已經沒事了。」

  聽出這話裡的意思,沢田綱吉也沒再賴著,起身走向了房門後,他又想起來提醒了一句:「一會父親檢查報告出來會有視訊,你要一起聽的話,現在得起床了。」

  「報告不是下午才出嗎?」聽到這話的東雲茜總算從被子裡鑽了出來。

  「已經快下午一點了。」沢田綱吉瞄了一眼腕表,「今天氣溫很低,你還有點燒,記得穿暖和點。」

  「!!!」

  下午……

  一點了!

  昨天回來的時候,也就十點多鐘吧?

  回來的路上她也在睡,她這到底……睡了多久呀!

  更要緊的是,在她睡著的這段時間,沢田綱吉一直在她的房間裡嗎?那不是什麼奇怪的表情都被看去了!

  「哈……這都什麼事啊!」

  雙手捂住臉的東雲茜仰面躺回床上。

  ◇

  門外——

  剛拉上東雲茜的房門,沢田綱吉的右手就拍在了自己的臉上,並做了一個深呼吸。

  「還以為要死了……」

  他剛只是側臥著小憩了一會,醒來就發現有人黏了過來。

  她抱得很牢,就算他坐起也沒松手。那含糊的聲音字字都像是在撒嬌,從未遇上這種事的他是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要不是環住他的手臂白淨,沒有那濃艷的文身圖案,他都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

  幸好,他沒完全睡迷糊。

  還是說……

  睡迷糊了反而更好呢?

  ……

  「沢田先生?你怎麼在這,小姐醒了嗎?」

  就在沢田綱吉准備回自己房間收拾一下的時候,東雲忍出現在了長廊上。

  「醒了,應該在洗漱。」沢田綱吉一下恢復了冷靜,「視訊不是還有四十分鐘嗎?你這麼早過來是有其他事要和茜說?」

  「不,我是來找沢田先生的。」東雲忍壓低了聲音,「是關於……上杉翔太的事。」

  沢田綱吉看了一眼東雲茜的房門:「去其他地方說。」

  「今天組內人挺多,沢田先生要不回房收拾一下吧。這塊全翹起來了。」東雲忍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又指了指側腰,「還有衣服……」

  才往前邁了兩步的沢田綱吉一下僵住,只能用假咳掩飾尷尬:「等我兩分鐘。」

  ◇

  「上杉翔太是組長親自帶回來的,我無權逐他離開,他還是小姐的青梅竹馬,小姐也不會同意的。但他的確冒犯到了沢田先生,我會在請示過組長後,讓組長親自處罰的。」

  茶室中,東雲忍一邊給沢田綱吉沏茶,一邊告知。

  「他冒犯的,只有我嗎?」

  沢田綱吉對這番話並不滿意,語氣冷冷的。

  「我知道,上杉翔太污蔑昨天的事情是沢田先生自導自演,這不僅侮辱了沢田先生,連帶著選中沢田先生的組長也被看輕,可他對小姐也是關心則亂。有一點我可以確認,他的心是向著小姐的。」

  因沢田綱吉出現的時間太過湊巧,昨夜上杉翔太在得知東雲茜被沢田綱吉帶走後,就在醫院肆無忌憚地散播著這些言論,說是一定要有東雲組的人在大小姐的身邊才算安全。

  就算是東雲忍過去看了,麻|醉|劑剛過的上杉翔太最先和他說的也是這件事。

  比起相信東雲組內有叛徒,有外人泄露東雲茜的信息更讓人信服。

  而沢田綱吉剛好可以當這個「外人」。

  當時在醫院的那些人,也覺得上杉翔太說得有道理,反正沢田綱吉本就是因為利益接近東雲茜的,那他做出什麼都不奇怪。

  興許此舉就是為了來出英雄救美,得到小姐的信任呢?

  好在東雲忍去得及時,未讓這些事在組內傳開,加上事情的矛頭已經指向了川和會,也就無人在談論這些無稽之談。

  「早上的時候,他說什麼了?」

  「他說,今天去小姐的房間,也是為了告知小姐小心沢田先生。」

  「呵。」

  興許是這個賊喊捉賊的答案太過好笑,沢田綱吉冷哼了一聲。

  「沢田先生不用擔心,小姐不是那種輕易被他人言語左右的人,小姐還是很信任沢田先生的。」

  「……」

  那也只是現在而已。

  沒有糾紛、沒有不和、沒有離心、沒有背負那些逝去的生命……

  她自然願意信任他。

  「組長已經選了沢田先生成為小姐的丈夫,沢田先生就不必憂心其他……」

  「你是想說,我不必去吃上杉翔太的醋,因為他和茜的關系,就處處針對他?」沢田綱吉目露寒芒。

  「沢田先生,我並非這個意思……」

  「若頭,這件事我沒有直接自己處理,而是把他交給了你,是看在了和東雲組的情分上。這次,我也不管你們要怎麼處置他,可若他再惹得我不快,或是再讓我看到他圖謀不軌地靠近茜,我會以自己的方式徹底處理干淨。」


第19章 019

  ◇

  東雲誠的檢查結果並不樂觀,他心髒的問題比預想得嚴重一些,還有不少其他小毛病。

  值得慶幸的是:

  發現的時間早,只要及時手術都能改善,且不會留下什麼明顯的後遺症。

  術前檢查加術後恢復至少需要三個月,所以東雲誠最早也要七月底才能回日本。

  東雲茜原本不擔心東雲組這段時間的狀況,可最近發生的事情都不曾在她的記憶裡出現過,這讓她隱隱不安。

  她可能需要重新整理一下自己能記得的情報了。

  因留存的記憶不完整,東雲茜總擔心自己是不是遺漏了什麼重要的事件。

  要是她能多想起一些,就能有更多的方法應對接下來的危機。

  就像這次的事件——

  東雲茜知道川和會會長對她的輕視和不滿,但記憶中川和會第一次對她出手,是在今年夏天,從其他組長那得知她被選定成為東雲組繼承人後。

  那次也不是綁架案,川和會的人甚至沒有偽裝,直接圍了她的車,准備先干掉她再偽裝成交通事故。

  當時是上杉翔太負責貼身保護她的安全。

  也虧得翔太的奮不顧身,東雲茜才沒在十八歲就死去。

  就是那時的翔太傷得比現在重多了,險些就沒挺過來,全身上下縫了兩百多針。

  在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東雲茜看到翔太身上的疤痕都會內疚。

  以翔太在東雲組的資歷做她的保鏢過於屈才了,東雲茜也是想找個熟悉點的人在身邊,才看到名單中有他,就立馬選了的。

  若不是她的任性,翔太也不會受那麼重的傷。

  翔太也發現了東雲茜別扭的眼神。

  他讓東雲茜不用在意,還說自己很喜歡這些傷,它們是連通自己和東雲茜的紐帶。

  雖這麼說著,翔太在某天回組的時候多了滿背的文身,他用那些圖案蓋住了嚇人的傷疤。

  翔太帶著那爬上側頸、纏到胳膊的文身跟著東雲茜外出,有了不小的威懾力,周圍的人也開始對東雲茜畢恭畢敬了。

  這讓東雲茜也有了改變自己的想法。

  她要讓自己看著也不好惹!

  她身上的文身就是從那時起一點一點刺上去的。

  等東雲茜反應過來,身上文身已經相當矚目,尋常的衣物已經很難遮蓋住。

  東雲茜雖不喜歡,但這真的是不錯的偽裝,給她帶去了些許便利。

  總之,在那次的暗殺失敗後,因東雲組當家還是東雲誠,川和會會長以襲擊錯目標進行了誠摯的道歉,並伏蟄了好長一段時間。

  直到東雲誠死後,他立馬轉變態度,接手東雲組的東雲茜就此和他開啟了長達數年的對抗。

  最終因現任若頭東雲忍的死亡,東雲茜也狠下了心,先是對東雲組上下進行清洗,抹殺一半看著她長大的叔叔伯伯們,用恐懼和服從把東雲組重新凝在了一起。

  她也不再按照道上規矩辦事,直接綁走了川和會的會長,在無數的拷問私刑後,以極其殘忍的方式處理掉了,再從各方面打壓了川和會殘存勢力,開始一一清掃。

  那是站在屍山血海上的勝利。

  卻依舊未讓她坐穩第一極道女組長的位置,反而得到了更多的指責和質疑。

  川和會會長並不是東雲茜記憶裡最難纏的對手,確是花了最多時間的一個。

  三四年的周旋,在川和會會長被吊在鐵水池的正上方,一點一點送下去之前,東雲茜幾乎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雖他在觸到鐵水之前已經死亡了,東雲茜還是下令融了他大半的屍體,只留下了胸口以上的部分讓人辨認。

  現在想來,不過一個川和會而已,居然花了她四年的時間,還使得東雲組的規模小了三分之一,她是真的不適合做什麼極道組長,硬趕鴨子上架也改變不了什麼。

  根據東雲茜前世的經驗,川和會會長是絕不容許她坐上東雲組組長的位置,這想法根深蒂固,無法糾正,只有他死了才會被迫閉嘴。

  那麼,在造成更多的騷亂之前,還是盡快「處理掉」比較好。

  要……怎麼做呢?

  「嗡嗡——」

  東雲茜趴在房間思考這些的時候,放在一旁的新手機震動了起來。

  是佐倉千代發來的信息。

  [千代:茜,聽你們班的同學說你請了一周假,你沒事吧?]

  東雲茜本以為經過昨天的事情,佐倉千代不會再聯系她了。

  畢竟她們被追著跑的時候,那些人的嘴巴肆無忌憚,「東雲組」、「極道」、「大小姐」之類的詞沒少說,佐倉千代不可能沒聽到,更不可能猜不出她的身份。

  所以瞧見消息的時候東雲茜愣了兩秒。

  [千代:是受傷了嗎?嚴重嗎?]

  因消息顯示已讀,東雲茜卻未回復,佐倉千代連忙又發來了一條。

  [茜:沒事。]

  [茜:對不起,連累到你了。]

  [千代:應該是我說抱歉,昨天一點忙沒幫上!]

  [千代:要是我表現得沒那麼害怕,茜也不用一個人去引開他們!]

  「……」

  [茜:千代……]

  [茜:你不怕我嗎?]

  [千代:為什麼要怕?]

  [茜:當然是因為,我的身份……]

  [千代:可茜超酷的!]

  「嗯?」

  瞧著這句話,東雲茜又不知道要怎麼回了。

  [茜:千代,我不是個好人啊。]

  許久,東雲茜才把這句話發了過去。

  [千代:可茜保護了我!]

  [千代:而且!而且……]

  [千代:茜擔心我今天也會害怕,還找了人來保護我!我是第一次體會被四個人護送的感覺!]

  「呼……」

  真是單純的小姑娘。

  千代明明是因為她才有了那樣不愉快的體驗,居然還幫她說話。

  所謂的護送,也不過是東雲組的人在學校附近巡查,順便關照了千代一下。

  [千代:茜還會回學校的吧?]

  [茜:我會回去的。]

  不過一個川和會,不至於把她第二次人生攪亂。

  [千代:那我明天把茜買的畫具給說要送我上學的人,讓他給你送去。]

  [千代:心情煩躁的時候,畫畫可以轉換心情!]

  「……」

  這話,好像是東雲茜自己和千代說的。

  她自己都忘了,沒想到千代還記得。

  [茜:好,謝謝。]

  雖這麼回復了,可東雲茜已經數年沒拿起畫筆了。

  在她的畫室意外被燒毀後,她也就丟下了這一轉換心情的愛好。

  倒是圍棋又被她重拾起來,在那無聲的拼殺和無止境的演算中,她也能找到了一絲安寧。

  說起來,她的畫室是什麼時候被燒毀的?

  東雲組發生過火災嗎?什麼時候的事?她之前怎麼沒想起來?

  「……好疼。」

  在東雲茜試圖回憶的時候,腦袋突然疼了起來。

  那劇烈的疼痛使她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連眼前的視線也跟著模糊。

  『……我還在這裡,茜不是一無所有!你還有我,還有我!我在這裡……』

  「……」

  朦朧中,東雲茜看到了那夜漫天的火光。

  她像是跪在了畫室前的小院裡,眼睜睜望著二樓的畫室被火舌吞沒,哭到險些喘不過氣。

  那裡存放著她全部的作品,有她為父親繪制的未完成的肖像畫,還有她描繪的全部美好回憶。

  可她一張都救不回來……

  在她哭喊著自己什麼都沒有了的時刻,有人從後方擁住了她。

  那人一遍一遍重復相同的話語,不讓她把自己封閉在幽暗的內心,硬生生敲碎了她高築的心牆,讓一束溫暖的光透了進來……

  『我還有……沢田哥?』

  『是的,茜還有我。』

  『那沢田哥會再拋下我嗎?』

  『我沒有拋棄過茜。從前沒有,以後更不會……』

  回響在腦中的聲音,讓東雲茜猛揪起了自己的頭發,還把額頭一遍一遍砸向榻榻米,似是這樣就能緩解疼痛。

  她是真不知道要怎麼消化著像是把腦子一劈兩半,硬生生塞進來的記憶。

  上一世,他們有過如此親密的時刻嗎?

  原來……

  在她有需要的時候,沢田綱吉是會出現在她身邊的嗎?


第20章 020

  ◇

  「浪漫學園附近的警力加強了,學校那裡也讓學生盡早回家,結伴而行。現在除去小姐好友身邊的若眾,其他全撤回來了。」

  「千代那再跟一段時間吧,不要讓她發現了。」

  「是。」

  花園裡,拿著剪刀的東雲茜剪下了幾枝紅色的郁金香。

  她本是要把花遞給跟在身後的若頭補佐的,就在抱著可愛紙袋的若頭補佐要接手的時候,她改變了想法,把手中鋒利的尖頭剪刀遞了過去,尖端對著他。

  若頭補佐愣了一下還是乖乖接過了手。

  當然,以手指握住了剪刀頭的姿勢。

  「還是帶一支橙色的吧。」

  眼看就要離開花園,東雲茜突然轉身,冷不丁地從若頭補佐的手上抽出了剪刀。

  她的動作很快,剪刀劃破了若頭補佐的手心。

  鮮血也沾在剪刀口上。

  「啊,髒了呢,沒法剪花枝了。」

  東雲茜沒看若頭補佐的傷口,只望著手中的剪刀。

  「我去給小姐換一把。」

  聽到這話,若頭補佐捏起了拳頭,手心向上,避免|流出的鮮血滴落在這片花園裡。

  「嗯,換掉吧。」東雲茜把剪刀丟了過去,聲音依舊清脆響亮,「千代的身邊,換一批更聽話的人。」

  「!!!」

  再次接住了剪刀的若頭補佐沒有回話。

  在本能要握住剪刀把手位置的時候,他還是忍痛拿住了打開的剪刀口,哪怕刀尖在刺進傷口,也沒把尖端指向東雲茜。

  無論有意無意,用利器對准她都是不敬的,這是小姐對他試探也是示威。

  「我知道了,會按小姐說的做。這種事,不會有第二次了。」

  再次捏住剪刀尖頭後,若頭補佐回應。

  東雲茜一開始就說過不要讓佐倉千代發現,可千代卻在每天和他們打招呼。

  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不是上頭命令傳達下去沒到位,就是底下的人不聽話。

  因眼下東雲組的重心一半在川和會上,一半在收拾近期給他們搗亂的小幫會上,其他的事情沒多少人上心,所以兩方都出問題的可能性更大。

  東雲茜也是知道如此,才找了些若眾在學校附近巡查,引起了警方注意,借著他們的手安定周圍街區,避免其他的幫派借機搞事。

  這些若眾似乎以為是去找線索的,動作挺大,東雲茜的目標很快就達成了。

  而在千代那裡,卻沒有半點要隱藏的意思,千代把她買的畫具送去給他們,他們還真接手了,並一路從下面送到了最近跟著她的若頭補佐的手上。

  可見他們根本沒把命令當回事。

  說是為了幫她討說法,卻連她的命令都不好好傳達和聽從,這不是本末倒置了?

  「用干淨的手把畫具給我送到畫室。」轉身前東雲茜還是瞄了一眼他的傷口。

  「是。」

  「!!!」

  就在東雲茜准備往畫室走的時候,迎面吹來了一陣風,把遠處的櫻花瓣吹到了這裡。

  風吹掉了東雲茜戴著的遮陽帽,那未束起的黑色長發也被風揚起。

  這風迷住東雲茜的眼睛,她用手背遮擋,卻在指縫透出的光裡看到了一個在太陽光照下發光的身影。

  「沢田哥?」

  他怎麼會在這裡?

  這裡是東雲老宅較偏僻的角落,除去大片的花園外,就是一棟在東雲茜出生後才建的兩層小樓。

  一樓是寬闊的廣間,東雲誠想和女兒下棋的時候,會選在這裡。

  二樓是東雲茜的畫室,窗口正對著樓下的大片花園,坐在窗口畫畫,還能看到老宅外的靜謐景色,是絕佳的放松地點。

  那邊的沢田綱吉在打電話,見他朝著自己的方向轉來,東雲茜急忙背過身,抱著滿懷的紅色郁金香往小樓的疾走。

  在前幾天想起那陌生又熟悉的記憶後,東雲茜不太清楚要怎麼面對沢田綱吉了。

  好在他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在東雲組,最近的事情又多,兩人沒什麼打照面的機會。

  可現在已經快上午十點了,以往這個時候他都外出了,今天怎麼還在?

  東雲茜那加快的心跳在回到畫室才安靜下來。

  因長時間沒人來,畫室裡的味道有些重,東雲茜打開了窗戶通風,此時已經見不到沢田綱吉了。

  她稍稍松了口氣,把枯死的一品紅從窗台搬下,又找來花瓶插上了剛采摘的紅色郁金香。

  東雲茜在畫室裡轉了一圈,發現畫室裡好像有老鼠,不僅散落的顏料都被啃壞了,連捆扎畫紙的綁帶也咬斷了。

  這得想辦法處理一下了,這樓可沒怎麼維護過,要是老鼠咬斷電線就危險了。

  「小姐。」

  處理好了傷口的若頭補佐抱著佐倉千代轉交的畫具站到了門口。

  因這裡是僅屬於東雲茜一人的地方,其他人都不能進入,他安分地站在門口等著東雲茜開門。

  這邊的東雲茜為了避免畫稿被老鼠啃光,正在把它們一摞一摞地搬到桌上,聽到若頭補佐的聲音往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剛要走過去,發現那肥大的老鼠踩過她的鞋面要逃。

  「哇啊——」

  老鼠的突然出現嚇到了東雲茜,她抬腳就踢了出去。

  「小姐!你怎麼了!」

  在門口的若頭補佐聽到叫聲也立馬打開了門,看到的卻是一只迎面朝著自己飛來的肥鼠。

  「別把門開這麼大——」

  東雲茜看著完全被打開的門,急忙喊了一聲,但已經來不及了。

  走廊上窗戶之前就忘記關了,加上畫室為了通風窗戶也全部打開,一陣猛烈的穿堂風吹過,揚起了那些才被搬到桌上的陳舊畫稿。

  因綁帶都被老鼠咬壞了,那些泛黃的畫稿像是雪花一樣全被吹到了窗外——

  ◇

  「那群混蛋是衝著十代目來的,為的就是破壞掉彭格列和東雲組的聯姻!」

  經過了數天的調查,獄寺隼人從彭格列情報組了解到了真實的情況,無比氣憤地給沢田綱吉打電話彙報。

  「他們以為這只是一場利益聯姻,要是夫人被……無論十代目要不要繼續聯姻,彭格列和東雲組的關系都會出現裂痕,東雲組內部也會因此事混亂一陣。」

  「如果目標真的是茜,他們不會用這麼迂回的方法,而是直接下殺手。」

  「十代目!這件事還是不能交給東雲組處理……」

  「……」

  因看到了東雲茜,沢田綱吉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電話上。

  他這幾天在東雲組的時間不多,幾乎見不到東雲茜,所以就算隱約察覺她又在躲著自己,也安慰自己是多想了。

  可看著她連帽子都不撿,見到他轉身就跑,沢田綱吉倒是找不到理由說服自己了。

  「我答應過了。」沢田綱吉輕嘆了口氣,「先讓茜自己解決。」

  「川和會明明是衝我們來的!怎麼能讓夫人和東雲組擋在前面呢……」

  獄寺隼人還在電話裡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沢田綱吉卻一句也聽不進去了。

  他徑直走到了橙色郁金花花圃,撿起了掉在花海中的帽子,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別把門開這麼大——」

  直到一聲從高處傳來的呼喊,他才回過了神。

  在沢田綱吉抬頭的時候,又是一陣強風吹來,裹在風裡的除去不知從哪兒吹來的櫻花瓣,還有從高處飄落的紙張。

  在紙張嘩嘩的聲響中,正好站在窗下的沢田綱吉被這些吹落的畫稿包圍了,他的表情也從疑惑轉為震驚。

  「這到底……」

  在他目光所及的紙張上,每一張都畫著他。

  不同年紀的他。


第21章 021

  * * * * * * *

  ……

  『請你讓開。我沒有在胡鬧,若是救不下這場火,讓它燒掉了畫室,那我也該待在裡面,一起被燒成灰。』

  ……

  『彭格列的十代目能在這若無其事地安慰我,是根本不知道那間畫室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那裡是我僅剩的所有了!』

  ……

  『我和你不一樣,除去那些我親手畫下的作品,我無法回憶起過去的事情。要是連那些回憶都沒有了,我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

  『我再說一次,請你讓開!』

  『我知道我要走的這條路前方沒有光,所以,拜托了,別讓我身後的微光也消失了……』

  ……

  *

  ……

  『沒有人知道東雲組組長的畫室裡放了什麼,她一向禁止他人踏入。』

  『我詢問之前負責照顧東雲組組長的佣人,應該就是普通的畫作,畢竟在她展現出繪畫天賦的時候,前東雲組組長就給她准備了那間畫室。』

  『那裡存放著她全部的作品,對於藝術家來說會想跟著一起毀滅也不奇怪。但前提是:她得是個藝術家。』

  ……

  『對不起,我僭越了。』

  ……

  『至於生病的事情,十代目也知道東雲家父女都諱疾忌醫,沒有記錄。倒是忍先生的遺物中有見心理醫生的日程,應該是幫東雲組組長約的。』

  『我去問過了,東雲組組長就去過一次,沒說兩句就走了,醫生無法給出准確判斷,但懷疑心因性抑郁症或是罕見的反向強迫性失憶症。』

  ……

  『東雲組的新任若頭是上杉翔太,他是不會和彭格列溝通的。』

  『但他也提到畫室裡存放著的是東雲組組長最珍視的東西,說是沒有任何人能比過被東雲組組長無數次畫在畫紙上的男人。』

  ……

  『這點我也很奇怪,火星飄不了那麼遠。畫室著火的時候,上杉翔太看到了,明知道畫室對東雲組組長有多重要,卻沒在火勢蔓延到二樓之前救火,而是只會若眾先撲滅無關緊要的地方。』

  『我在想,畫室的火會不會就是他放的……』

  ……

  『可能,他不喜歡東雲組組長總是去畫室,才想毀了干淨吧。』

  『他對自家組長的心思,東雲組上下都知道。連他都忌憚,可見畫室裡放著的,真的是非常珍貴的東西了。』

  ……

  『在被迫坐上這個位置前,東雲組組長可能真有個滿心喜歡的人吧。』

  『至少現在還被她當作珍寶。』

  ……

  *

  ……

  『已經沒關系了。』

  『有你在,我就不需要畫室了……』

  ……

  『不想讓我再記起來的話,就……抱緊我。』

  『用力抱緊我。』

  ……

  * * * * * * *

  ◇

  在飄落的紙張中,那些記憶的片段從沢田綱吉的腦海閃過。

  原本會從胸口湧出的酸澀也在這一刻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難以言喻的悸動。

  這間畫室像是潘多拉的魔盒,困擾了他很多年。

  就算這一次有無數個可以打開它的機會,沢田綱吉都不敢踏進這片區域。

  他擔心聽到的那些猜測是真的,更擔心裡面什麼都沒有。

  要是讓東雲茜感到寧靜的畫室是一間空屋子,那她說要和這屋子一起燒毀的話語就更令人刺心。

  然而現在,他終於知道這間畫室裡的珍寶是什麼了,也知曉那些美好的回憶是什麼了。

  那被潦草線條勾勒出的畫面足夠生動,就算是他看著也能想起東雲茜描繪的是何時的場景。

  站在橙色郁金香中央的沢田綱吉用手按住了心髒的位置,很艱難地抬起了嘴角。

  可能,他此生難再有像此刻這樣欣喜的時刻了……

  「真奇怪啊……」

  明明滿心雀躍、心花怒放,為什麼會覺得心痛?

  還有點……想哭呢?

  這樣的事情,他為什麼直到此刻才知曉?

  要是早點知道!

  要是早點知道的話……

  「!!!」

  因紙片停止飄落,沢田綱吉重新抬頭,剛好看到了探出頭向外張望的東雲茜。

  畫稿散落是意外,所以她有些慌張,目光也是先望向了更遠的地方,像是擔心畫稿直接被風吹走了。

  在她的目光落到樓下花圃的時候,東雲茜明顯僵住了。

  她看起來比之前更慌了,雙唇緊緊抿在一起,還迅速眨了幾下眼睛,像是在確認他是否真的存在。

  在目光接觸到後,她關上了窗戶,並拉上了窗簾。

  但也……只關了一扇窗戶。

  ◇

  額頭抵在窗簾上的東雲茜想死的心都有了。

  怎麼偏偏是這一摞畫稿的綁帶被老鼠咬斷了……

  沢田綱吉又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樓下?

  他看到了吧?

  他一定看到了……

  她需要怎麼解釋那些速寫呢?

  練習人體嗎?

  可她從沒找沢田綱吉當過模特啊,哪能畫的都是他呢……

  剛才那只老鼠把洞打哪兒了?

  她想鑽進去……

  「小姐,需要我把那些畫撿上來嗎?」

  被勒令關門並重新站到門外的若頭補佐,在等候了一段時間後發出了詢問。

  「不用!」東雲茜高聲制止了他,「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其實只要她命令下去,若頭補佐就會幫她把畫全部撿回來,也會因她的命令對此事緘口不言,除非她父親詢問,不會再告訴第三個人。

  可東雲茜不願那些畫再被其他人看到了,就算要撿,也只能自己去。

  就是得等沢田綱吉不在那裡的時候……

  「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嗎?」

  「!!!」

  就在東雲茜准備透過窗簾縫看看下面的情況,沢田綱吉的聲音就從一旁傳了過來。

  因畫室的窗戶有一長排,東雲茜只關了其中的一扇,撿起了散落畫稿的沢田綱吉是從相鄰的窗戶爬進來的。

  他說話的時候,腳踩在了窗框上,人也躍進了畫室。

  「那我可以帶走吧,反正……「不重要」?」

  說話的時候沢田綱吉輕輕揮了揮手中厚厚的畫稿,還特意咬重某些字,像是在鬧別扭。

  「不行!」

  聽到這話的東雲茜本能想去搶回來。

  可在她衝過去的時候,沢田綱吉突然高舉抓著畫稿的右手,這讓東雲茜只能踮腳去夠。

  「不能給我嗎?反正畫的都是我。」

  「那也不是你的。」

  就在東雲茜詫異沢田綱吉會做出這樣舉動,並把目光轉向他時,沢田綱吉的左手從她右耳後穿進她的發中,扶住了那纖細的脖頸。

  「那就,用這個來交換吧……」

  「!!!」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沢田綱吉低頭吻上了她因緊張在發顫的雙唇。


第22章 022

  ◇

  「組長的意思是等你把傷養好了,就調去東城會,組長已經和桐生會長打過招呼了……」

  東雲老宅內,東雲忍親自去「黑屋」放出了受罰的上杉翔太,說是要和他一起散個步,卻在半路說起了對他的最終懲罰。

  東城會不是東雲組下屬的組織,是亦敵亦友、可以平起平坐的大幫會。

  讓上杉翔太去東城會,就是要把他和東雲組徹底分開的意思。

  就是說,他被東雲誠舍棄了。

  東雲忍在這樣的情況下邀請他散步,倒像是讓他最後再看看生活了這麼多年的東雲老宅。

  「……大小姐知道嗎?」

  「知道。」

  「那大小姐……」

  「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已經告知小姐了,既然是你有錯,小姐自然認同組長的判罰。」

  「……」

  「是小姐開口你才能在傷養好後再離開的。」興許是看上杉翔太的表情太過低落,東雲忍輕咳了一聲,補充了一句,「小姐還說,你能跟著桐生會長歷練是好事。她希望你能多學一點,等到回來的時候……」

  「……」

  「上杉?你在聽我說話嗎?」

  「……」

  「上杉?你到底在看什麼?」

  因沒聽到上杉翔太的回應,他的腳步也停下來了,東雲忍回頭看了一眼,瞧見他望著遠處出神,眼裡還閃著錯愕。

  東雲忍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裡是東雲茜的畫室。

  畫室裡似是有人在,窗戶都被打開通風了,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有兩扇窗戶的窗簾被拉上了。

  「不要特意去找小姐,除非小姐來找你。」東雲忍提醒了一句,「沢田先生不喜歡你出現在小姐身邊。」

  沒有人約束過上杉翔太的行為。

  哪怕東雲誠從未有把上杉翔太收作義子的想法,但他總和東雲茜一起出現,東雲組內自然把他們當成東雲誠的一雙兒女。

  那麼哥哥對妹妹照顧一些、親密一些,倒也無妨。

  直到沢田綱吉指出,東雲忍才反應過來,這已經不是能用哥哥照顧妹妹解釋的年紀了。

  「可他才是對大小姐圖謀不軌的那個!」也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上杉翔太的聲音有些收不住,「若頭也知道的吧!他之前總是以親切哥哥的姿態出現,卻從不過問大小姐的事。最近卻表現的好像有多在意大小姐一樣!他一點不了解大小姐!只因為能得到利益才和大小姐親近!」

  「注意你的言行。沢田先生是小姐的丈夫,會在意小姐的事情很正常。」

  「現在還不是!」

  東雲茜和沢田綱吉已經是合法夫妻的事情,東雲組內也就東雲誠信賴的幾位干部知曉。

  對外,他們還只是因利益訂下了婚約而已。

  「早晚會是的。」東雲忍說的直白,像是在給上杉翔太警告,「沢田先生的身份擺在那裡,他是組長千挑萬選下最合適的人選。」

  上杉翔太低頭咬牙,臉色陰沉,聲音輕若蚊吟:「也就贏在了身份上。要是我也有個像樣的身份,小茜她就……」

  ◇

  畫室——

  「!!!」

  沢田綱吉的雙唇覆上來的時候,東雲茜有種觸電的感覺。

  她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那驚恐睜大的眼睛也寫滿了難以置信。

  沢田綱吉在吻下來的這一刻,還把畫稿還給了來搶奪的東雲茜,這讓接到了畫稿並高舉著的東雲茜更在意手上的東西,沒法立馬推開他。

  他們就站在窗口,要是她沒抓牢的話,這些畫稿一定又會被撒到窗外去的。

  在東雲茜思想打岔的這數秒裡,沢田綱吉的吻更深了。

  這不是一個蜻蜓點水的溫柔親吻,而是不講道理的纏綿熱吻。

  「唔——」

  「……」

  在東雲茜試著掙扎的時候,因畫稿空出了一只手的沢田綱吉攬住了她的腰,再次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緊緊貼著她。

  這一刻東雲茜被沢田綱吉的氣息包裹住了,唇齒間皆是他的味道。

  他攪亂了她的呼吸,一寸一寸地侵占她的領地,看似激烈,卻不粗暴。

  只是這個吻讓東雲茜的腳發軟,身體也有些站不住,加上在練「舉重」的手,整個人微微發顫。

  「手,不酸嗎?」

  「呼——」

  就在東雲茜覺得自己快窒息的時候,沢田綱吉總算給了她大口呼吸的時間,也讓她想起放下從拿到畫稿開始就一直高舉著的手。

  可這疊紙太厚了,她的手指有些脫力,垂下手的時候,畫稿還是散在了地上。

  這讓東雲茜一個激靈,想彎腰去撿,卻因掙脫不開抱著她的沢田綱吉,變成靠到了他的胸前。

  看上去就像是……

  她主動投懷送抱一樣。

  「我會再撿起來的,你……」

  「不!不用——」

  沢田綱吉的話還沒說完,東雲茜反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她那如紅寶石般璀璨的眼瞳慌張躲閃著,臉頰也早已紅透,水潤的唇看著也比平日更加艷麗。

  讓人想要……再咬一口。

  「你松開我,我可以自己來……」

  東雲茜雖在同沢田綱吉說話,卻不願和他有任何的視線接觸。

  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很小,還有些發顫,似在顧慮著什麼。

  「不用交換,」沢田綱吉抓住了東雲茜的手腕,給自己爭取到了發言的機會,「是我自願幫你撿。」

  「……」

  這話讓東雲茜的臉更紅了。

  因掙脫不開這個懷抱,她只能再次回避視線。

  東雲茜不慎瞟到了窗外,意外瞧見遠處的長廊居然有人,似乎還看著這邊,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能自由在東雲老宅出入的,都是組內有些身份的人。

  要是有誰看到她大白天和沢田綱吉跑到這種無人的地方抱在一起,也不知道會怎麼看她。

  東雲茜在本能反應下再次拉上了窗簾。

  「嘩——」

  沢田綱吉早就察覺到窗外的視線了,他也不准備理會,沒承想,把東雲茜嚇到了,她的呼吸居然比剛剛還要急促。

  其實被那兩人看到沒什麼。

  不過,窗簾都拉上了,就是說他還可以再抱一會吧?

  「沢、沢田哥?!」

  刺眼的陽光剛被遮住了一些,東雲茜也沒來得及松口氣,她便再次被沢田綱吉擁在了懷裡。

  這一次他還用有些別扭的姿勢把腦袋磕在她的肩膀上。

  「茜,我後悔了。」

  「……嗯?」

  因沢田綱吉的聲音有些沉,東雲茜並未聽清。

  「我後悔和你說「你不用急著喜歡我」這句話了。我想把它收回來。」

  沢田綱吉側過了頭,湊到了東雲茜的耳邊。

  說話時的氣息吹在了她的耳垂上,酥酥麻麻的。

  他的聲音低沉喑啞,像是一只有魔法的手,穿過了厚厚的心牆,輕輕撥響了本已斷掉的心弦。

  「所以,茜,你能不能……現在就喜歡我?」


第23章 023

  ◇

  德國,柏林——

  「你是說,阿綱在和你的聯絡中試探提早舉辦婚禮的可能性?」

  聽聞舊友來了歐洲,裡包恩就抽空來了一趟東雲誠所在的醫院。

  他本是來探病的,卻意外聽聞了有趣的事情。

  「他覺得自己隱藏得很好,可表情完全出賣了他。」病床上的東雲誠道,「若是單純通話的話,我可能就發現不了了。」

  「我以為他會主動躲著茜呢。」裡包恩勾起了唇角,「直到茜提出離婚,他也不會公開兩人的夫妻關系。」

  「我也是這麼想的。」

  「明知道如此你還要促成這樁婚事嗎?彭格列雖欠你一些,但也不是讓你這麼利用的吧。」

  裡包恩瞄了東雲誠一眼,眼中是無法解讀的情緒。

  但,他應該是不大高興的。

  「茜是我最後一個孩子了,當然希望她能活得平安一點。就算只維持五六年地下夫妻的關系,離婚後阿綱也會關照茜。我想盡可能多的給她找一些保護。」

  「你拜托阿綱不就行了,不用如此他也會照做。」

  「那不一樣,主動關注和被迫關注用心程度就不一樣!再說了,我的寶貝女兒不是喜歡阿綱那小子嗎?無論最終的結果怎樣,她都算曾嫁過喜歡的人了……」

  話沒說完,東雲誠原本揚起的笑容突然收住了。

  「怎麼了?剛說的不是挺開心的嗎?」

  「茜好像……沒那麼喜歡阿綱了。小忍給我的彙報,是茜在躲著阿綱。」東雲誠嘆息了一聲,「她也沒再去偷看阿綱那小子了,事情和我想像中反過來了。」

  畢竟東雲誠是知道沢田綱吉對自己的女兒沒有非分之想,才如此果斷安排了這一切,現在有一種……

  親手把長好的大白菜送給豬拱的感覺。

  ——相當不爽。

  「茜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心思本就善變。發現阿綱不適合成為戀愛對像,當然不會像以前那麼喜歡。」

  「我該慶幸女兒的眼光正常了?」

  「不,這可是我的失誤。」

  「嗯?」

  「我未給阿綱真正的戀愛指導。要是他一味跟著茜,因突然的興起做出了什麼奇怪的舉動,茜會恐慌、會躲著走也是正常。」裡包恩托著下巴沉思起來,後半句話是只有自己能聽到的低語,「不過,他為什麼會突然喜歡上茜呢?」

  明明在之前的相處中,阿綱只把她當妹妹,私生活上的事情都未過問一句。

  在裡包恩的記憶裡,阿綱對東雲茜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應該是『又長高了呀』,第二多的是『要好好吃飯,乖乖長大呦』。

  這句不知道重復了多少次的『乖乖長大』,就魔法咒語一般,讓小時候刁蠻任性,大小姐脾氣一個不落的東雲茜,突然掉頭,朝著可愛乖巧的分支一路狂奔。

  從年幼時誰敢欺負我,我■■你全家,變成了現在好像路過的狗都能欺負一下的純良模樣,全身上下,看不出半點極道中人的氣質。

  「哈哈——」東雲誠倒是大笑了起來,「怎麼?他都二十過半的人了,你還要重新去教他嗎?教他談戀愛?」

  「說起來你倒是沒拜托我去教茜什麼。拜托我的話,讓茜坐穩東雲組組長的位置……」

  「你也知道茜的身體沒那麼好。」東雲誠攤手,「我沒想過讓她坐穩這個位置,她未來要怎樣,又想把東雲組怎樣,她自己決定。」

  「我還是去趟日本吧……」

  「去吧去吧,你在我也放心些。」東雲誠沒有阻攔,只笑著提醒了一句,「但不許教阿綱怎麼追茜,最近唯一能讓我心情愉快的就是聽說阿綱吃癟的故事了。你也知道,我得在術前保持好心情吧?」

  ◇

  病房門外——

  他們在說什麼?

  他都聽到什麼了!

  耳朵貼著門縫的藍波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阿綱居然喜歡上了茜!

  阿綱不是說這是一場因某些不可抗力因素的進行聯姻嗎,怎麼就變成喜歡茜了?

  那可是茜啊!

  是小阿綱八歲的茜啊!

  是從小和他睡一個被窩,是他最好的玩伴之一呀!

  這消息對於藍波來說,就像是聽聞雲雀恭彌對一平抱有男女感情一樣震驚!

  然後阿綱還因為不會追人把茜嚇跑了?

  這事連茜的父親和裡包恩都知道,還不准備管,都等著看阿綱的笑話?

  他也沒離開日本多久啊,那邊到底發生了多少離奇的事情啊?

  還是說因為十年前的自己操作失誤,導致十年火箭炮出問題,他被傳送到了奇怪的平行世界來了?

  說起來,之前守護者日常會議的時候,他進虛擬會議室早,聽到了山本和獄寺在說幫阿綱還是幫茜的事情。

  他當時沒在意,現在想來,他們說的也是這件事吧!

  而且茜和阿綱結婚之後,就再沒聯系過他了,看來茜真的在為這件事苦惱啊……

  藍波閉目沉思了三秒,隨後拿出了手機——

  ◇

  東雲老宅——

  因再度發熱的東雲茜躺回到了被褥中。

  她腦袋上是失去功效的退熱貼,腦袋裡則還在循環播放上午聽到的那句『你能不能……現在就喜歡我?』

  她本以為臉紅體熱、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是因為沢田綱吉的吻。

  結果這些體感全是因為她再次發燒了!

  所以接吻的十分鐘後,她就被沢田綱吉送回到了房間……

  值得慶幸的是:

  因為她再度發熱,之前的話題也不了了之。

  還有,本要一直留在這裡照顧她的沢田綱吉,被獄寺隼人的電話給叫走了,讓她能真正休息一會,避免在這時候和沢田綱吉待在一個空間裡,要承受內心和身體的雙重煎熬。

  「嗡嗡——」

  就在東雲茜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她放在枕邊的手機響了起來。

  [藍波:我明天就回日本了,來接我嗎?]

  [藍波:要是有個盛大的歡迎儀式,我會考慮站你這邊的呦!]

  東雲茜看到是藍波的信息愣了一下。

  說起來,在這個時間段,因年紀相仿,她和藍波的關系是最好的。

  要是不回消息,對方一定會覺得奇怪的吧?

  雖有些別扭,東雲茜還是根據之前聊天記錄上的習慣,先回了一個表示疑惑的可愛表情。

  [茜:什麼站我這邊?]

  [藍波:你和阿綱啊。]

  [藍波:要是出什麼事,我鐵定站在你這邊。]

  轟——

  在看到藍波回復的內容後,東雲茜只覺得眼前一黑。

  她咬著嘴唇,表情完全凝在了臉上。


第24章 024

  東雲茜想不起和藍波和好的場景。

  她的記憶裡似乎沒有這樣的片段。

  可她和藍波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疏遠的,契機又是什麼?

  「想不起來……」

  興許是頭腦還在發熱,昏沉沉的東雲茜很快連自己在思考什麼都忘記了。

  對了,藍波說要回日本了。

  她要去接他嗎?

  好像以前都會去的……

  不過他上一次沒這麼早回日本啊。

  藍波不是該在秋天的時候,聽說她遇襲才回來的嗎?

  「呼——呼——」

  因發熱,東雲茜的呼吸都變沉了。

  那要炸開的腦袋似乎還在膨脹,她覺得自己的意識都要被吞噬掉了……

  * * * * *

  ……

  『……』

  這是哪裡?

  睜開眼睛的東雲茜相當迷茫。

  她的腦袋好痛,全身上下也像散架了一樣難受。

  腰腹以下更是酸澀不已,連起身都困難。

  『……』

  這裡似乎是她的房間。

  嚴格來說,是多年後的房間。

  至少她對面的等身試衣鏡是後來才搬進來的。

  原本的半身鏡在她某次發脾氣的時候被打碎了,這才又買了一面。

  不過……

  鏡子不是在角落裡放著嗎,為什麼會出現在床鋪的正對面?

  仔細看,鏡面上有數個手印交疊在一起,也不知道要以怎樣的姿勢才能按在那些位置。

  鏡前的軟墊上還有大灘可疑的水漬。

  『好痛。』

  刺痛的腦袋讓東雲茜猛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痙攣的胃部也讓她泛起一陣惡心。

  這樣從清晨就開始的不適,她非常熟悉。

  是宿醉呢。

  在用力晃了晃腦袋後,東雲茜想去給自己倒杯水,卻找不著水壺,連水杯都是空的。

  與此同時,腦中閃過了昨夜有人用嘴給只會喘|息的她喂水的畫面。

  『哈——』

  東雲茜回頭,看著鏡中一|絲|不|掛的自己,再看看散落了一地的衣服,總算想起昨夜發生什麼了。

  她以為那些極道組織的頭目邀她去混湯商議要事,已經是一種侮辱她的方式了,沒想到還有下藥的混賬東西。

  雖說察覺不對後,她立馬讓上杉翔太把她帶回來了。

  並在對方把她帶回房間去找醫生的時候,直接跳進了屋前的觀賞池。

  那池裡的水不深,都不到東雲茜的腰,但早秋的夜裡水已經很冷了,整個人泡進去是真能清醒一些。

  本該是這樣的,東雲茜卻缺失被上杉翔太硬拉起來後的一段記憶。

  她再能想起來的,是她看到了沢田綱吉。

  在反復確認他是真實存在,並是真的沢田綱吉後,是她主動抱上去,讓他幫忙的。

  『……』

  現在想來真是愚蠢,翔太不是都去叫醫生了嗎?她怎麼能在那種狀態下,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呢。

  不幸中的萬幸:地上的外套,丟在枕頭上方的手機,都是他的。

  可沢田綱吉不是說這段時間不在日本,有需要的話讓她找藍波的嗎?

  他是根本沒有離開,還是回來了沒有告訴她?

  畢竟她從不聽他的,所有的事情硬要按照自己的方式解決,惹了不少麻煩,脾氣再好的人也該不耐煩了。

  『!!!』

  因盯著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東雲茜有些被嚇到。

  沢田綱吉的手機亮起,雖信息內容在待機界面是隱藏的,東雲茜卻看到了標大的今日日期。

  她的目光再次在房間環視一圈,像是在尋找什麼,最終無奈地嘆息了一聲。

  她的房間根本不會有那種東西,沢田綱吉更不會隨身攜帶,她怎麼還抱著僥幸心理呢。

  但對生理期無比准時的她來說,這兩天是非常危險的日子。

  『……』

  關於離婚的事情,沢田綱吉總算開始松口,怎麼會在這時候發生這種意外……

  按沢田綱吉的性格,離婚的事情更難推進了,可不能再發生其他的變故。

  所以為了防止那個萬一,她需要緊急避孕藥。

  這事還不能讓沢田綱吉知道。

  可現在組內的醫生是彭格列家族派來的,有關她的身體情況和用藥都會直接和沢田綱吉彙報。

  只要外出,她的身邊一定會有很多人保護,她也沒法自己去買,只能找會幫她保守秘密的人幫忙了。

  偏偏組內沒多少她可以完全信任的,能提起這事的更是少之又少。

  為了不解釋多余的東西,她只能找翔太幫忙了。

  ……

  *

  ……

  『對不起大小姐,是我的失職。』

  『藥。』

  『在這,還有水。』

  『……』

  直到把藥吞下後,東雲茜才放松一些。

  『沒被人看到吧?』

  『放心,我親自去的。』

  在東雲茜囑咐他把藥盒妥善處理掉,不能讓第三人發現的時候,注意到上杉翔太的臉頰腫起來了,因能看淤青,應該被打有段時間了。

  這一拳很重,他的嘴角現在還有血絲滲出來。

  要是往常東雲茜一定會問上兩句,可她今天實在沒心情,只讓他受傷了就去包扎。

  就在東雲茜往回走的時候,隱約看到有人影閃過。

  她跟著走進了樹叢,什麼也沒發現,便覺得是自己宿醉未醒,疑神疑鬼,根本沒察覺到那個避開了她的身影跟著的是上杉翔太。

  *

  ……

  夜裡回房的時候,東雲茜看到藍波坐在她屋前的緣側上。

  她笑著去打招呼,對方卻未像往常一樣對她展露笑容。

  藍波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東雲茜說,並早早在這裡等候了。

  『在你們遞交結婚申請前綱吉就和我說過,我可以不把有關你的事情全部告訴他。他讓我自己判斷說哪些,隱藏哪些。』

  『……』

  『所以,我一直在幫茜隱瞞。無論是深夜有人進你的房間,還是你總在固定的日子去酒店私會同一個男人。』

  『你跟蹤我?』東雲茜有些愣住,隨後想幫自己辯解一句,『我不是去私會,我去見的人你知道的,他是塔矢家的兒子,我只是去找他下棋的。可深夜有人進我房間又是什麼……』

  『茜,其實我都無所謂的,因為我們是好朋友,我不在意這些事,只要你覺得能得到慰藉或是快樂就行了。』

  『……』

  東雲茜的眉頭擰在一起了。

  她已經無法描繪自己在藍波心中的形像了。

  『但,你沒必要故意當著綱吉的面,惹他傷心吧?因為你喜歡他的時候,他不在意你,所以,在引誘了他之後,你要用這樣的方式報復回來嗎?』

  『……你在說什麼?我做什麼了?』

  東雲茜覺得自己聽不懂藍波的話。

  她什麼時候引誘沢田綱吉了?又什麼時候報復過他了?

  『在山本先生死後,我就沒見綱吉露出那樣的表情,所以該我問你做了什麼才對!』

  為什麼要突然提到這件事?

  因為他倆是間接導致山本死亡的罪人?所以山本的死成了她報復的手段的嗎?

  『都這樣了,你為什麼不和綱吉離婚呢?』

  『……』

  她一直有說啊!

  不同意的明明是綱吉。

  『我不想當茜的幫凶,所以在你和綱吉離婚,或是你停止傷害他之前,我沒法繼續和你做朋友了。』

  『……』

  『我就是為了說這些來的。』藍波起身,像往常一樣揉亂了東雲茜披散的頭發,這是他希望對方打起精神的小動作,『那麼,東雲,下次見面稱呼我為彭格列的雷之守護者吧。』

  ……

  * * * * *

  ◇

  「呼——哈——」

  從夢中醒來的東雲茜猛地坐起。

  她的衣服因出汗濕透了,臉上的汗珠也開始往下流。

  她原來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和藍波疏遠的呀。

  為什麼之前想不起來呢?

  因為藍波沒把絕交的話語說得很重嗎?

  她沒法去指責藍波,是她自己決定不解釋的。

  那時的她甚至覺得和藍波都決裂的話,就能脫離彭格列家族、能從沢田綱吉的手中徹底獨立出去了。

  那些,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呀……


第25章 025

  ◇

  東雲茜沒有去接藍波。

  倒不是說不想去,她燒了一晚上,天快亮溫度才退了一點,就算此刻人也一直處於低燒狀態。

  醫生不建議她出門。

  因一直查不出病因,退燒藥的效果又微乎其微,醫生倒是緊張起來了,卻又不敢建議東雲茜去醫院做詳細檢查。

  現在外面還在「尋找」那場綁架案背後的主謀。東雲茜生病的事情傳出去,無論真正的原因如何,都會變成「東雲家的女兒被一場未遂的綁架案嚇到生病了,至今未好」。

  「膽小」、「軟弱」、「沒有主見」、「彭格列眷養的菟絲花」……

  那些曾經粘在她身上的標簽,這次一個別想靠近她!

  不然她也不會把這次的事情鬧大,還要盡可能多的拉其他幫派一起下水,做出刁蠻任性深受寵愛的組長女兒才敢做出的事情,只為告訴道上的人——

  她,東雲組的東雲茜,受不得半點委屈。

  誰都別想欺負她。

  要是在這時候讓外界知道她病了,表達出的意思就完全不同了。

  她這場病,病得真不是時候。

  雖醫生說查不出病因,東雲茜卻意外發現自己在發燒的狀態下,更容易想起上一世發生的事情。

  難道說這查不出原因的高熱,就是因為她想起上一世的記憶導致的,是她恢復記憶的契機?

  ◇

  「小姐,川和會那裡給回復了,說是希望和小姐當面解開這次的誤會,並願意道歉。」

  東雲茜正坐在房間前的緣側上發著呆,東雲忍找了過來。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表情不算太好。

  不過想想就知道,川和會的人怎麼會和女人道歉呢?

  還說要當面解釋誤會,怕是找個人當面羞辱她才對。

  「他們准備讓誰來和我道歉?是早被會長遺忘的情婦?他未成年的私生女?還是地位低下的看門狗?」

  想著這樣的畫面,東雲茜就忍不住冷笑出聲。

  川和會會長的做法東雲茜不是沒有見識過:

  女人家的事情,就讓女人們去解決,不要晃到有正事要做的男人面前。

  這可不是要道歉,或是商議如何解決這次的事情,不過是「哄女人」而已。

  因她東雲茜這個女人在「胡鬧」,動靜還有點大,他們才來哄一哄。

  「是川和會會長的兒子。他有三個兒子……」

  「哪一個?」

  在東雲忍的視角裡,東雲茜應該不知道川和會會長兒子的事情,他想先解釋一下他三個兒子的地位和身份,可見東雲茜的表情卻是已經了然。

  「老二。」

  「不算重視,但也沒想輕視?」

  因為川和會會長一直沒決定繼承人,他的大兒子和二兒子在會內都有著自己的勢力,就二兒子的勢力弱一些。

  小兒子的情況和東雲茜差不多,從沒插手過組內的事物,像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時間地點呢?」

  「說讓小姐定。」東雲忍稍頓了一下,「「讓我選的話,小姑娘覺得太危險不敢來怎麼辦?我會一個人去的,小姑娘害怕就讓她多找幾個伴。」他是這麼說的。」

  「……」

  這哪裡是來道歉的,分明是來給她添堵的。

  「對方肯定不是來道歉的。如此不真誠,小姐也不必出面。我只是來告訴小姐有這麼一件事。」東雲忍說著自己的看法,「但完全不理也不行,我會找人去一趟的。」

  「不,我自己去。」抬起頭的東雲茜表情不悅,「不然我不真成了害怕危險,有人跟著也不敢出門的「小姑娘」了?」

  「那我陪著小姐去吧。」

  「若頭去的話就太正式了,這人明顯是想逗我玩。」

  東雲茜搖頭拒絕,也思考著這個能陪同她的對像。

  若是翔太還在組裡的話,東雲茜一定會帶上他的。

  可他冒犯了彭格列的首領是事實,又是父親親自下的處罰,現在的東雲茜是保不住他的。

  好在父親把他調去了東城會,在那裡翔太能學到的東西比在她身邊多多了。

  等她掌權有能力再邀他回來的時候,翔太一定能變成比過去更可靠的人。

  「這是怎麼了?大老遠就看到這裡烏煙瘴氣的!空氣質量都變差了。」

  就在東雲茜思考的時候,聽到了藍波的聲音。

  「你怎麼來了?」

  東雲茜覺得詫異,藍波乘坐的航班應該才落地沒多久吧?

  藍波是為了給沢田綱吉送東西才回來的,他怎麼不去沢田綱吉那兒,先跑她這來了?

  「探病。」

  藍波也不管站在東雲茜對面的東雲忍,把手中的塑料袋隨手一放,也盤腿坐到了緣側上。

  還是面向東雲茜坐著。

  「你生病還得按時打卡是嗎?這兩年到點就病。」藍波的語氣有些不滿,「總感覺是在故意放我鴿子。」

  「是嗎?」

  「去年說好春假一起去滑雪,也不知是誰出發前一晚發燒,前年也是,說好去賞櫻……」

  「小姐好像真是一到春天就容易生病。」

  被藍波這麼一提醒,東雲忍似是也想起了什麼。

  「我給你買了布丁,吃完就好起來吧!」

  藍波把袋子裡的東西遞到了東雲茜的手上,因他的打岔,東雲茜沒注意到東雲忍在低語什麼。

  「哪有這麼神奇?」東雲茜訕訕笑著。

  而且不是讓她吃嗎?

  就買了兩個,藍波怎麼還自己吃起了剩下一個。

  不過東雲茜之前還擔心見到藍波會有微妙的隔閡感。

  可真見到他,還是開心的成分占得較多,並未覺得哪裡別扭。

  「小姐有客人我就回去了。剩下的事情我們之後再討論……」

  「不用,我找到人陪我去了。」東雲茜指了指身側的人,「他陪我就好了。」

  「嗯?」藍波有些茫然,「去干嘛?」

  東雲忍有些猶豫:「這件事我未告訴沢田先生,小姐之前也說希望東雲組自己解決。」

  「他不是讓我帶個伴?玩伴也是伴。」東雲茜笑著轉向了藍波,「所以藍波不是以彭格列家族的雷之守護者身份去的,是以我普通玩伴的身份去的。」

  「雖然不知道你要干什麼,但去掉「普通」我考慮一下。」

  藍波倒是沒拒絕,只希望得到一個更好的身份。

  「可是……」

  東雲忍還是有些猶豫。

  「放心,藍波是不會告訴沢田哥的,他會幫我保密的,」東雲茜笑眯眯地轉向了藍波,「對吧,我最好的玩伴?」

  藍波比了一個「OK」的手勢,把最後小半塊布丁塞進了嘴裡。

  「阿綱不知道我是今天的飛機,他以為我要下周和裡包恩一起回來呢。可誰會和那個家伙一起……」碎碎念的藍波重新拉高聲音,「所以,我們要去哪兒,又要去干什麼?」

  「我想想,咱們……去夜店,然後,見個男人。」

  「噗——」

  聽完這話,藍波扭頭把未吞下去的布丁噴了出來。


第26章 026

  ◇

  「也不知道茜怎麼樣了。」

  從堆成山的文件中抽身的時候,沢田綱吉喃喃自語著。

  他低頭看了一眼腕表,思考著要是她燒退了,自己眯一會正好帶她出去吃飯。

  運氣好的話,他興許能聽到三天前就該聽到的回答。

  他這幾天沒露面,就算每天兩通電話,也只詢問東雲茜的身體情況,再隨便聊上兩句。

  也不知陷入混亂的小姑娘是否理清了自己的思緒,願意去正視他的心了。

  要是有想他就好了……

  這麼想著的沢田綱吉撥通了東雲茜的電話。

  「茜。」

  「……沢田哥?」

  電話接通的那刻,處於安靜空間的沢田綱吉只覺得自己的耳朵要炸了。

  也不知道東雲茜在哪裡,背景特別吵。

  「小姐,這一身特別適合你!就像是為你量身定制的一樣!」

  「你等一下,我在打電話。」

  「你在外面?」為了讓東雲茜能聽清,沢田綱吉稍稍提高了聲音。

  「啊?在和朋友逛街,聽得不是很清楚。」

  「小伙子你覺得呢,是不是比之前的好多了。」

  「好什麼呀,這漏的也太多了吧!」

  「多性感呀!」

  「不不不,我們不是要找這種風格的……」

  「沢田哥,我這裡很吵,完全聽不到你說什麼。」東雲茜扯著嗓子在說話,「我們發消息可以嗎?」

  「行。」

  雖然東雲茜聽不到他這裡的聲音,但她那的聲音沢田綱吉倒是聽得很清楚。

  而且在掛電話之前,他還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東雲茜:我和朋友在外面逛街。]

  [東雲茜:店裡的音樂太吵了,我聽不到沢田哥說的話。]

  [綱吉:我的事情都處理完了,要一起吃個飯嗎?]

  [東雲茜:抱歉,我和朋友約好了一起。]

  [東雲茜:下次吧。]

  [綱吉:好。]

  [綱吉:等你結束了我去接你。]

  [東雲茜:就不麻煩沢田哥了。]

  [綱吉:我不放心。]

  [東雲茜:有組裡的人跟著我的,沢田哥不用擔心!]

  [綱吉:那作為交換,給我看看店員說為你量身定制的衣服穿起來什麼樣?]

  在回復信息的時候,沢田綱吉叫來了獄寺隼人詢問藍波的情況,又順手修改東雲茜的備注。

  [夫人(ろノイモ):[照片.jpg]]

  沢田綱吉盯著隔了至少五分鐘才發來的照片,有些忍不住笑出了聲。

  ◇

  新宿商業街——

  [沢田哥:梳馬尾了?]

  [沢田哥:挺好看的。]

  在看到回復的那一刻,背靠著白牆、面對著試衣鏡的東雲茜松了口氣。

  應該算是蒙混過關了吧?

  「阿綱說什麼了?」

  為了不入鏡,躲到一旁的藍波問道。

  「挺……好看的?」

  東雲茜聲音很猶豫,並用疑惑的目光看著鏡中的自己。

  原來沢田綱吉喜歡這種……成熟的風格呀。

  他們來這是買晚上去夜店要穿的衣服,所在的這家店沒幾件在沢田綱吉眼裡正常的衣服。

  為了不讓對方起疑,東雲茜找了一件布料較多,但相當復古的深藍色連衣裙掏在身上。

  東雲茜自己看著都想皺眉,想問問鏡子裡的人是哪個年代劇裡跑出來的中年女性角色,沢田綱吉居然說「挺好看的」。

  「哈——裡包恩和東雲叔說的是真的呀……」聽到這話的藍波一掌拍在了自己腦門上,用僅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語著,「他對追女孩子的事情是真一竅不通啊——」

  在藍波的理解中,綱吉想說的一定是東雲茜挺好看的,所以穿什麼都好看。

  可東雲茜拍照的時候他是看著的,為了不被發現化了有些濃的妝,她是用手機遮住臉拍的!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說什麼「挺好看的」!

  「我覺得之前那件一字肩黑色小禮服挺不錯。」這邊已經無視了綱吉評價的東雲茜詢問藍波。

  「黑白漸變裙擺的這件?」藍波提起了之前就拿著的衣服,「我也想說這件不錯。」

  「那就它吧,別挑了。」東雲茜接過了手進到了更衣室,「一會兒還要去橫濱呢。」

  「你為什麼要約到那兒,橫濱現在不是很亂嗎?」

  藍波熟練地從東雲茜的包裡拿錢付賬。

  畢竟從出門起,東雲茜就把包遞給他了,因裡面裝滿了化妝品和不能出門就戴上的配飾,還是有些重量的。

  「不是要找個不屬於川和會和東雲組,或是其他極道組織的地盤?那就只有橫濱了。」

  「港口Mafia的首領不是快瘋了嗎?我聽說下面亂到不行,多少人想在這時候搶地盤。」藍波還是很擔心,「茜又是准備去鬧事的……」

  「也瘋不了幾天了,」更衣室的東雲茜喃喃自語,「馬上就要換代了,港口Mafia。」

  「因在其他人的地盤,茜才只帶了幾個人出門啊,」外面的藍波突然想通了什麼,「要是對面帶了很多人來,那就成了川和會和港口Mafia之間的問題。」

  「行了,走吧。」已經換了衣服的東雲茜對著鏡子稍微理了理,「我有點餓了。」

  「我也餓了,要不吃好了再去?」

  藍波脫下了外套披在了東雲茜的肩頭,又順手把夾在裡面的馬尾拉了出來。

  因站到了鏡子面前,藍波也看了一眼:「我怎麼覺得有些像情侶裝。」

  「只是配色相近而已。」東雲茜白了他一眼,「黑白配色原本就是經典來著,馬路上到處都是。」

  「一會別離我太近,不然那些漂亮的小姐姐可不敢上前搭訕。」

  「是是是……」東雲茜的白眼翻得更厲害了,「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搭訕成功一次,不被打的那種。」

  ◇

  東雲茜選擇的是一家在港口Mafia管轄內的CLUB。

  沒有警察敢查到這裡,治安很差不說,沒有人查身份,酒水售賣也沒有禁令。

  所以兩人是從大門走進去的,根本不像當年藍波帶她去酒吧,翻牆之後從後廚混入。

  「我是不是把你帶壞了?」進到內場後,藍波看著坦然自若的東雲茜有些懵,「你是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常來嗎?」

  「我再怎麼說也比你大一歲呢!」東雲茜拍了拍藍波的肩膀,沒回答他的問題,只調侃了一句,「別怕,有事姐姐我罩你。」

  「呦,東雲家的大小姐原來喜歡年下呀。」東雲茜的聲音剛落,一個聽著就令人不爽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可你這年紀,喜歡強壯有力的大哥哥不好嗎?所以,能罩小弟弟的話,就順便罩一罩大哥哥我唄。」


第27章 027

  站在兩人身後的是一個穿著花西裝的男人。

  他看上去三十歲左右,梳著大背頭,留著山羊胡,露出的額頭有道幾乎滑到耳朵的疤。

  他目光凶狠,抬起的嘴角也滿是嘲諷。

  雖是笑著和東雲茜在說話,卻不是輕蔑或是戲謔的語氣,硬是要說的話,更像是在恐嚇。

  「森川次郎先生?」

  東雲茜拉住了准備出頭的藍波,掛上了笑容冷聲詢問。

  她眼前這人,就是川和會會長的二兒子。

  就算前世,東雲茜也未同他有過交談,最多見過幾次。

  她聽聞他是個野心有余,能力不足的家伙,並且性格相當暴躁,衝動易怒。

  在東雲茜清掃川和會殘存勢力之前,他就因傷害罪入獄了。

  「嗯。」森川次郎說話的時候上下打量著東雲茜,咧開嘴道,「我還在想東雲家的小姐怎麼會把我約到這種地方,看來調查資料也有不實的時候,你這哪裡像普通人家的乖乖小姐了?」

  「森川先生這話真好笑,我怎麼會是普通人家的乖乖小姐,我的父親可是東雲誠呀。」東雲茜的目光凌厲,「有誰敢評判或是指點我?無論好壞,那樣的言語對我來說都是一種冒犯。」

  「……所以,我也冒犯你了?」森川次郎的表情有些難看。

  「森川先生不是來道歉的嗎?」東雲茜沒有理會他,只是臉上的笑容更深了,「雖然跑到橫濱來了,我們還是找個安靜的卡座談吧。」

  東雲茜話裡的意思很明顯了。

  既然是他來道歉的,那冒犯的事情一會一起道歉就好。因這樣的話題可能會讓森川次郎沒有面子,所以她願意體諒對方,才找了這麼一個偏僻人少的地方商談。

  「等下——」

  「……」

  因東雲茜已經轉身,心生不滿的森川次郎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肩膀,可在觸碰到東雲茜之前,她身側的男人已經抓住了他的手腕。

  「!!!」

  藍波抓得不是很用力,卻也小小懲戒了一下,所以森川次郎一下就抽回了無比刺痛的手臂。

  雖不知如何形容,他只覺得自己在剛剛那一刻被雷擊中了,手臂直到此刻還在顫抖。

  「對了,森川先生應該能很快說完吧,我是和朋友出來玩,順便見你一下的。」明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東雲茜卻裝作無辜地回頭,給出自己的警告,「希望你不要浪費我玩樂的時間。」

  這個傲慢無禮的臭丫頭。

  森川次郎捏著還在發顫的手腕,面部表情有些扭曲。

  明明是這臭丫頭在浪費他的時間!

  居然還倒過來教訓他!

  ◇

  如同東雲茜先前猜測的那樣,森川次郎沒有要正經道歉的意思。

  雖在坐下之後,他的態度也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不再恐嚇或是威脅東雲茜,可說出來的話卻讓東雲茜不舒服。

  在他的口中,東雲茜是個不知道審時度勢的小姑娘,不知道自己任性的行為造成了怎樣的影響,既然她沒有真的受傷,何必揪著已經發生的事情不放。

  更何況,她什麼證據都沒有,就四處咬人,這是瘋狗的行為。

  再說東雲茜已經按道上的規矩處罰了那些圖謀不軌的人,就不該繼續追查下去了。

  不然,不止他們川和會,其他的組織一定也心生不滿。

  就算她是東雲組組長的獨女,也不該四處給東雲組樹敵。

  他能理解小姑娘受到了驚嚇,這才想著把她約出來,當面解釋清楚的。

  他也願意陪著小姑娘出去玩,就當做賠禮,可以交個朋友,順便消除她恐懼的心理。

  在川和次郎說這些話的時候,藍波一直在掏耳朵,東雲茜則看著手機刷資訊,完全不在意的模樣。

  「……所以,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

  「嗯?你說完了?」東雲茜茫然抬頭,「可你一句道歉的話沒說啊。」

  「這件事與川和會沒有關系,我們為什麼要道歉。」川和次郎的嘴角抽了抽,「一開始我就說了是來解釋誤會的,東雲小姐根本沒有認真聽啊。」

  「真奇怪,其他組怎麼沒想找我親自解釋?又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那些家伙攀扯的也不止川和會,我們當然知道有被冤枉的組織在裡面。」

  「……」

  「我當時在氣頭上,做出什麼都不奇怪,怎麼就川和會如此上心呢?難道……」東雲茜裝作吃驚的表情,「真是你們做的,所以心虛了?」

  「……」

  「當時未真發生什麼,所以早早地真誠道歉我是可以接受。」東雲茜裝作大度的模樣,說話的聲音卻陰陽怪氣,「雖然我只是個小女生,但會認真聆聽川和會因對手下管束不當,對我造成了心靈上傷害的事情致歉。畢竟,川和會專門派森川先生來了不是嗎?讓你來和我這樣愛無理取鬧的小女生道歉。」

  「……」

  「所以,現在就道歉吧,我會好好聽著的。」

  「媽的,臭娘們真給你臉了是嗎!知道自己無理取鬧還讓老子給你道歉呀!」

  因東雲茜一直在言語上刺激著川和次郎,他自然無法忍受被一個剛成年的小姑娘羞辱。

  在大腦做出反應之前,他的右手已經用力掐住了東雲茜的脖頸。

  「!!!」

  「……」

  那邊的藍波正要行動,卻被東雲茜抬手制止了。

  她目光如炬,無畏地盯著川和次郎。

  「剛才不是還很囂張嗎?想讓老子道歉是吧,等我真做出了需要道歉的事情再說吧!」

  「所以……你准備用這只手殺了我?」雖說話有些艱難,東雲茜依舊清楚地吐字,並用著遺憾的語氣說道,「我現在知道川和會是抱著何種心態解決這件事情的了。」

  「嗯?」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眼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東雲茜的目光卻讓森川次郎感到了一絲畏懼。

  下一秒,他的全身像是被強電流擊中,刺痛的感覺讓他立馬松開了東雲茜,整個人倒在地上翻滾抽搐。

  「哈——要知道你准備這麼解決,我一定不會同意跟來的。」

  在森川次郎痛苦地嚎叫中,藍波嘆息了一聲。

  藍波用手指觸碰著東雲茜的脖頸,眼神中雖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對自己未來的擔憂。

  現在的他有些生無可戀。

  「讓阿綱看到我一定會死的。要不現在就跑吧,就當我還沒回日本……」

  先前川和會想要傷害東雲茜的事情沒有任何證據,可現在不同了。

  東雲茜脖頸上的掐痕相當於一份戰書,這還是川和會會長親兒子留下的。

  從這刻起,他們虛假的和平徹底被打破,成了勢不兩立的組織。

  東雲茜親手了結過川和會一次,清楚知道全盛時期的東雲組無需畏懼川和會,越早解決掉川和會,今後的日子也能更加順遂。

  可東雲茜無法直接和父親說明這件事。

  雖然東雲誠也不喜歡這個組織,但他們在各方面還算規矩,沒有必須鏟除的理由。

  這個理由,現在有了。

  「嗚啊——」

  在離開的時候,穿著細高跟鞋的東雲茜一腳踩在川和次郎的手背上。

  隨著他刺耳的痛呼,東雲茜也能感覺到有什麼被自己踩斷了。

  雖然放著森川次郎不管,引起了「戰爭」的他回到川和會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可這只手剛剛用力掐住了她的脖頸,那觸感是真讓她惡心,她不願什麼都不做就離開。

  只是這一聲痛呼引起他人的注意,那些跟著森川次郎來的川和會成員,開始朝著他們靠了過來。

  「藍波,我們好像要跑了。」

  在把鞋跟從穿透的手掌心拔出來的時候,東雲茜低語了一句。

  「所以說,茜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啊。」藍波見川和次郎想要去抓東雲茜的腳踝,一腳踩在了他的手腕上,目光則掃視著周圍,「不過見個女孩子而已,有必要帶這麼多人來嗎?」


第28章 028

  ◇

  從CLUB逃出來後,東雲茜和藍波又跑了好一會,停在了較為安全的河岸邊。

  「不去招惹裡包恩後,我好久沒這麼狼狽過了……」

  出了一身汗的藍波已經脫掉了外套,他抖動著襯衫散熱,坐在他身側的東雲茜則在看著自己的腳底。

  因穿著高跟鞋不好逃跑,東雲茜半路就把鞋丟了。

  被追著的時候沒怎麼注意腳底,現在倒是覺得有些疼,似是有不少細碎的傷口。

  藍波見東雲茜看不清,拿出了手機,打開了手電筒功能。

  「!!!」

  在瞧清她腳底的情況後,藍波先是一個激靈,隨後立馬用手機搜索起最近飛往國外的航班。

  當然,他用手機歸用手機,燈還是好好照在東雲茜的腳底。

  「司機被盯上了,川和會的車一直在後面追,他暫時沒法來接我們了。」這邊東雲茜的手機也響了,她看著收到的信息告知藍波,「我們得自己想辦法回去了。」

  「所以,你為什麼要繞這麼大一個彎?」

  藍波嘆息了一聲,仰面倒在了河岸的斜坡上。

  「嗯?」東雲茜沒理解他的意思。

  「川和會啊。」藍波仰頭望著沒有星星的夜空,「直接交給阿綱,讓彭格列處理不就好了?」

  「可他們是衝著我和東雲組來的。」

  「所以呢?」

  「要是不自己解決的話,會被看不起的。」

  要是最開始就被輕視,以後就很難在道上立足了。

  「那他們現在就看得起你了?」藍波扭頭看向了東雲茜,「或者,他們會因為剛剛的事情對你刮目相看?」

  「……」東雲茜沒料到藍波會問這樣的問題,一時語塞。

  他們當然不可能因為這點事就看得起她。

  東雲茜今天出來也只是想點燃導火索,以便日後可以從正面直接開展攻擊。

  順便留下她不好惹且難纏的形像。

  「如果陪茜來的是阿綱,就不必故意留下傷口了……」藍波的目光再度移到了東雲茜的脖頸,「動靜也能更大一些。」

  「那就上升到彭格列家族和川和會的衝突了,事情鬧太大了不說,還像是利用了沢田哥。」

  「誒?」聽到這話的藍波露出了嫌棄的表情,「那我就可以隨便利用了嗎?」

  「我怎麼利用藍波了?我只是找你幫忙……」

  她以為就她和藍波的關系,屬於好友互幫互助的範疇。

  「那怎麼找我是幫忙,找阿綱就是利用了?」

  藍波重新坐了起來。

  「我找你,你一定會很樂意幫忙……」

  「阿綱也會啊。」

  藍波見東雲茜沒有回應,突然想明白了什麼,長長嘆息了一聲:「沒有結婚的時候,茜找阿綱幫忙他有推脫或是拒絕過嗎?」

  「……」

  東雲茜想了一下,搖了搖頭。

  但那時候也沒發生過什麼需要沢田綱吉出面的事情吧?

  真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她的父親早早就會解決掉了。

  「那不就行了!真不知道你在顧慮什麼!」藍波嚷了一聲,表情認真,「茜,你要學會像利用我一樣利用阿綱啊!」

  根據藍波偷聽來的內容,這才是東雲叔想要阿綱娶茜的理由!

  所以阿綱就該被茜呼來喝去到處使喚才對!那樣他作為茜最好的朋友,說不定也能體驗一下這種感覺!

  「我沒有想利用藍波,如果你覺得我是在利用你的話……」

  「哈——」

  見東雲茜在認真解釋,藍波倒是有些抓狂了,他伸出雙手抓住了東雲茜的肩膀,湊到了他的面前。

  「我當然知道這不是「利用」啦!該是友誼或是信賴之類的吧!茜這麼信任我是很開心!所以,你也去依賴一下阿綱吧!就算你覺得是利用了他,他一樣會很開心的!還能把事情解決得更好……」

  「……」

  說實話,東雲茜的腦子有些懵。

  藍波思考問題的角度是她從沒考慮過的方向。

  其實硬說的話,她今天的確「利用」了藍波。

  因為藍波的力量一切才能按計劃進行,也是因為藍波他們才能順利出逃。

  就是說:她並非單憑自己的力量去解決這件事。

  這樣的話,利用藍波和利用沢田綱吉好像沒多大的區別。最多是找上藍波,她自己心裡舒服一點,甚至於自己都未察覺到這也是一種利用。

  畢竟藍波是因為兩人的交情才願意幫她的,她「利用」的是這份交情。

  「當然!我並不是說我不願意幫茜,你會先想到我並找我,我是真的挺開心的。今後也是,你找我,無論是找我玩還是其他事情,我一定會第一時間趕過來的。就是我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厲害。剛剛的情況……要是……要是茜死了怎麼辦呀!」

  「嗯?」

  原先還在一本正經勸說她的藍波沒有任何預兆地哭了起來,他突然哀嚎的模樣把東雲茜嚇了一跳。

  雖然東雲茜見這愛哭鬼哭都快和吃飯一樣尋常了。

  可從藍波的身高超過她之後,已經成功管控淚腺了,大部分時候都能咬住嘴唇忍下來,更何況東雲茜還帶著部分上一世的記憶,所以她是真的很久很久沒有見過藍波哭了。

  藍波這次哭泣的理由還是——

  怕她死了?

  「他要是掐斷了茜的脖子怎麼辦啊!」藍波像是後知後覺驚恐了起來,連扶住東雲茜的手都在顫抖,「我應該當時就攔著的!也不是非要留下什麼證據!我就是人證了呀,我……」

  「……」

  看著已經不知道在說什麼的藍波,東雲茜伸出了雙臂從他的腋下穿過,環抱住了他,腦袋擱在他的肩頭,像是安撫孩子一樣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東雲茜的動作讓藍波一愣,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也摟住了東雲茜的肩膀。

  「冷靜下來了嗎?」東雲茜笑著問了一句。

  「嗯。」藍波的聲音裡還帶著一絲哭腔。

  「對不起呀,這對藍波來說的確是危險的事情,我應該找別人來的。我是為了讓對比更強烈一些,才找藍波的。」

  她只帶了一個同齡人的玩伴,對方卻帶著一堆手下,還先動粗,誰有理一目了然。

  藍波吸了一下鼻子沒有回應。

  他並不覺得這是危險的事情,那種更危險,需要性命相搏的場景他也經歷過。

  他原本是想告訴茜,也許會發生計劃外的事情,她該更謹慎一些,或者尋找更厲害的人幫忙。

  可在思考可能發生的事情時,發現其中包含「茜會死」,藍波一下就繃不住了。

  像是觸到了一個隱藏開關一樣,虛假的恐懼變成了真實的。

  他甚至以「茜會死」為既定事實,開始情緒崩壞。

  「不要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隔了好久,藍波把眼淚擦在了自己的袖子上,喃喃道,「死亡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萬一我真來不及呢?」

  「……」

  這一回,輪到東雲茜沒有回應了。

  對於經歷過「死亡」的她來說,這可不是一瞬間的事情。

  「我記得過來的時候有家便利店,去幫我買雙拖鞋吧,不然也沒法走回去。」

  因提到了不適宜的話題,東雲茜覺得自己和藍波都需要暫時冷靜一下,便給他指派了新任務。

  「行。還有其他需要的嗎?」藍波已經站起了身。

  「我有點渴了。」

  「那你等會兒,我很快就回來。」

  藍波說得很快是真的很快,在他氣喘吁吁跑回來的時候,東雲茜的情緒還沒調節好。

  「你買這麼多干什麼?」東雲茜看著藍波提著的袋子,有些汗顏。

  「便利店關門了,我從別人手上買的。」藍波坐了下來。

  「嗯?那拖鞋呢?」東雲茜看著藍波遞到她手上的一次性拖鞋。

  「附送的,誰讓我把飲料都買下來了。」

  藍波說著就幫東雲茜開了罐飲料,可在打開之後他又一下愣住了。

  「這怎麼……是酒啊!啊?怎麼全是酒呀!」

  「……」

  東雲茜看著在袋中翻找的藍波有些無語。

  所以這家伙根本沒看袋子裡有什麼,就全買下來了?

  「茜!你干什麼呀!這是酒啊!」因打開的一罐啤酒被東雲茜搶走,藍波急忙嚷了一句。

  「我真渴了。而且你都開了,不能浪費吧?」東雲茜喝了一大口,未太在意。

  只是酒而已,她之前又不是沒喝過。

  就一罐啤酒又不會喝醉,在這開闊的地方酒氣也能很快消散,等回去還有一會呢,不會被察覺到的。

  至少在第一口啤酒下肚的時候,東雲茜是這麼想的……


第29章 029

  ◇

  ……

  「所以說,茜的想法就是錯誤的!為什麼不能利用喜歡的人呢!」

  「對了,你剛剛說沒那麼喜歡了。既然不喜歡了,那利用起來更沒負擔了呀!」

  「這婚都結了!不管以後離不離,要物盡其用啊!對吧!不然這婚結的一點意義都沒有!」

  ……

  藍波喝醉了呢。

  還是很徹底的那種……

  說起來,東雲茜並不知道藍波的酒量如何,就算是上一世也沒和他一起喝過酒。

  她只理所當然覺得自己可以喝,那藍波應該也沒事吧?

  反正,也就幾罐啤酒而已……

  誰知道藍波不勝酒力,第一罐啤酒下去就開始說胡話,第三罐沒喝完人就睡了過去。

  東雲茜見他蜷在草坪上,把原本蓋著她腿的外套蓋到了藍波身上,又拿過了他手上還剩下半罐的啤酒喝了起來。

  「喜歡的人也可以利用嗎?」

  東雲茜望著倒映在河中的凸月,擰起了眉頭。

  雖說藍波口中的話是不知道當下時局胡亂說的。

  偏偏是這樣一些話,戳到了東雲茜,讓她願意靜下來好好想一想。

  藍波說得沒錯,她完全可以利用沢田綱吉、利用彭格列家族,這就是他父親的目的。

  可她卻從上一世排斥到了現在,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要獨立出去。

  她到底是想在誰的面前證明自己的能力?

  道上那些永遠不可能看得起女性領導者的家伙?還是被她喜歡著的沢田綱吉?

  上一世的她是因為一直被沢田綱吉冷落著,在東雲組有需要的時候都是獄寺隼人出面幫忙,這才到死都在爭著那一口氣,拼命地逞能。

  沢田綱吉是因為東雲組的能力接受了聯姻,而她東雲茜就要證明僅有自己也能經營好東雲組。

  她有著可以和沢田綱吉平等對話的能力!

  不必聽令於他,當個可有可無的附屬品。

  「呵,還真是……不僅能利用,我還想成為能被利用的那一個。」

  東雲茜的手不自覺地用力,捏癟了手中的易拉罐。

  要是她父親選中的聯姻對像不是沢田綱吉,她一定不會這麼急著撇清關系吧?

  作為利益被綁在一起的組織,她一定會拼命榨取對方的價值,就像對待後來的港口Mafia一樣。

  現在的她無需再向沢田綱吉證明什麼了,為什麼還是不能坦然面對他呢?

  因為……

  沢田綱吉說喜歡她嗎?

  還不止說了一次,而是在她試圖忽略這件事的時候不停提醒她。

  沢田綱吉為什麼就願意喜歡她了呢?

  要是像以前一樣把她當孩子,東雲茜還能覺得輕松一些,也能更加冷靜處理兩人之間的關系,不會像現在這樣見到就想躲。

  「!!!」

  就在東雲茜陷入沉思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在看到來電顯示後,她一個緊張,手沒拿穩,讓手機掉了下去。

  因這裡是斜坡,她追著像是被丟除去的手機向下跑,小腳趾不慎撞到了石頭上,疼得她眼淚一下飆了出來。

  啊,真是的!

  她應該在拿到拖鞋的時候就穿起來的!

  ——是真的疼啊!

  在要衝進河裡的時候,東雲茜總算撿回了手機,接起了電話:「喂?」

  「茜,你一直沒回我消息。」

  「抱歉沢田哥,我沒注意。」

  「嗯?你怎麼了?聲音聽起來怪怪的。」

  當然怪了,她可是忍著腳趾的疼痛,咬著牙夾著聲音在說話,這眼淚根本止不住。

  也不知道她可憐的小腳趾有沒有骨折……

  「沒、沒事。」雖這麼說著,東雲茜還是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

  「別哭了。」電話那頭的沢田綱吉嘆息了一聲,「你在哪兒,我馬上過來。」

  她的聲音聽起來這麼明顯嗎?

  她可是已經拼命忍著了!

  「真沒事,沢田哥沒必要過來,我一會兒就回去了……」

  雖說這話聽著東雲茜挺感動的,但她和藍波在的地方,沢田綱吉根本不可能「馬上」趕過來。

  等他的話,還不如叫出租車呢。

  「我在橫濱。」

  「沢田哥怎麼會在橫濱?」

  東雲茜記得沢田綱吉在這裡沒「業務」啊。

  「我收到情報,川和會會在今天親自和你解釋誤會,有提到你選擇的地點。不只是我,卷到這件事的組織應該都知道。」沢田綱吉解釋道,「雖然我答應你不插手,但不太放心,就自己過來了。」

  「……」

  「事情應該處理好了吧?為什麼在哭?」

  「……」

  東雲茜知道這件事不可能瞞過沢田綱吉,沒承想他一開始就知道了。

  沢田綱吉還因記著與她的約定,尊重她的想法,相信她的能力,沒有直接出手處理。

  這是東雲茜上一世最想從沢田綱吉那得到的東西。

  她努力了那麼久都沒得到的肯定,這次居然如此輕易地到手了?

  與其說是到手,更像是一直存在的東西。

  這樣的沢田綱吉,她去依賴一下,或者說「利用」一下,應該沒關系吧?

  這絕不是因為還喜歡著他,也不是因為突然的心動,更不是想聽他哄自己!

  她只是像「利用」藍波一樣去「利用」他。

  就像藍波說的那樣,她有著更輕松、更安全的解決方式。

  現在,她只是選擇了這一方法而已。

  「疼——」

  東雲茜按住了悸動的心,因沒再忍著,聲音裡的哭腔更重了。

  「你受傷了?」電話那頭的人有些慌,「發生什麼了?藍波不是跟著你的嗎?」

  「沢田哥,有人欺負我……」

  雖然東雲茜心裡並不覺得委屈,對於之前發生的事情也沒在怕。

  可在告知沢田綱吉的時候,有許多奇怪的情緒被包含了進去。

  她這發顫的聲音可憐又委屈,無論誰聽到了都會動容。

  ◇

  「YOK CLUB」內——

  獄寺隼人注意到在遠處打電話的十代目周身的氣場變了。

  十代目不是在和茜打電話嗎?

  他想裝作自己也在橫濱,可以順路和茜一起回去,可獄寺隼人怎麼覺得……他心情很差呢?

  這家CLUB還在正常營業,進店後也沒聽說發生了什麼打架鬥毆的事件,茜在這裡應該沒發生什麼事啊。

  可十代目的臉色為什麼那麼難看?

  難道說他又被茜拒絕了?

  「獄寺哥,這是當時的監控。」

  在獄寺隼人想著要如何才能幫到自家首領的時候,手下找到了東雲茜來店內後的監控錄像,他的注意力也就轉到了視頻上。

  因只有畫面聽不到聲音,獄寺隼人開啟倍速播放。

  在瞧見東雲茜和藍波進店時的穿著打扮後,他還特意往沢田綱吉的方向瞄了一眼。

  茜是穿成這樣來的呀,怪不得不肯答應十代目送她回去的請求呢。

  加上藍波也在,這倆小家伙現在肯定有多遠跑多遠,不會讓十代目抓到他們的把柄的。

  看來十代目又挑了個錯誤的時間約茜呢。

  自以為得到了真相的獄寺隼人一下輕松了不少,又加快了播放倍速,放松的表情卻在下一刻凝了住。

  「!!!」

  他剛剛看到了什麼?

  因畫面一閃而過,他把視頻退回去,又調回正常倍速。

  「這該死的家伙,藍波又在干什麼呀……」

  瞧著東雲茜被掐住脖頸的畫面,獄寺隼人恨不能衝進屏幕把人抓出來。

  「獄寺哥,我問完了,那個森川次郎經常來這兒的。還是隔壁酒店的黑卡會員,說是每次都能帶喝醉的女孩子過去。」

  去調查其他事情的人也在此時從後廚出來了。

  他一手拖著一個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服務生,一手拿著裝著兩個藥丸的密封袋。

  「他還和這裡的服務生交好。就這人,只要森川次郎給他使個眼色,他就會在他們點的飲品中下藥。」

  「下什麼藥?他今天也准備下藥?」

  在獄寺隼人回復之前,一個陰森的聲音從他的後方響起。

  直到回頭望去,獄寺隼人才發現這嚇人的聲音出自沢田綱吉之口。

  此時的沢田綱吉看不出半點平日的模樣,他眼中的寒光獄寺隼人只是瞄見就覺得心中一驚,冷汗直冒。

  沒有人敢回應沢田綱吉,彙報的小弟更是驚恐到連話都說不出,只能踹了一腳服務生讓他去回答BOSS的問題。

  「是……是的。」因才被揍了一頓,服務生說話有些艱難,「就是那種藥,他還讓我……多、多放一粒,說、說想看看小姑娘發|騷的樣子……」

  服務生的話沒能說完。

  在獄寺隼人意識到該讓他閉嘴的時候,沢田綱吉已經一拳揍了上去。

  隨後沢田綱吉一句話沒說,轉身離開了CLUB。

  獄寺隼人本是想跟著一起的,可在被沢田綱吉瞄了一眼後,他的雙腿竟有些發軟。

  事情好像不太妙啊。

  他從未見過十代目如此生氣的模樣,也不知道他要去干什麼……


第30章

  雖然沢田綱吉很想去「教訓」已經躲起來的森川次郎,但他擔心茜的情況,必須馬上趕到她的身邊。

  等他找到了茜,安撫好了茜,才能再去做其他的事情。

  然而東雲茜並不知道自己在哪兒,只能模糊報出一個方向。唯一確定的是自己在河岸邊,沢田綱吉只能順著河道一路尋找了。

  沢田綱吉握著方向盤的手還因憤怒在顫抖著,因在壓抑著隨時都會爆發的情緒,嘴角都被咬破出血了。

  「砰——」

  再一次因行人停下車的時候,沢田綱吉一拳捶在了中控台上。

  那因車速過慢,顯示車身周身情況的顯示屏應聲碎裂。

  沢田綱吉流出的鮮血沾在了顯示屏的縫隙間,那細小的玻璃碎片也嵌進了他掌指關節附近的皮膚裡。

  沢田綱吉不是通過暴力發泄情緒的人,此刻卻只能選擇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明明決定不再讓茜陷到類似的危險中,為什麼還是險些發生這種事!

  難道他又做錯了嗎?

  還是說根本不存在能順著茜的心意,又完美解決所有事情的方法?

  茜的心情和她的安全,他只能顧及一個?

  可這樣的話,一切和之前又有什麼區別……

  只因想到了「過去」發生過的事情險些再發生一次,他的身體便再次發顫。

  哪怕此刻,沢田綱吉也清楚記得在那個他們第一次擁有彼此的夜晚,茜入睡前說的話——

  『不要和我說對不起。如果抱我的人不是你的話,在我清醒後想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死。 』

  所以,他對茜的「放縱」不僅僅是險些害她陷入危險,而是差點永遠失去她……

  [東雲茜與沢田綱吉結婚的第六年—— ]

  意大利,彭格列本部。

  因撥出的電話無人接聽,沢田綱吉放下了手機。

  『十代目要是擔心東雲組組長的話可以盡早啟程回日本,剩下的事情我和入江會處理好的。 』

  因沢田綱吉一整天都不在狀態,獄寺隼人小聲建議道。

  『可這些事情沒法在談判桌上解決,有上升到武鬥的可能。 』沢田綱吉搖了搖頭,『我還是等處理完了再回去。 』

  『巴吉爾和雲雀都在意大利,笹川也能很快趕回來,真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也不用擔心。 』被獄寺隼人點到名的入江正一也勸說道,『日本那的情況,只留藍波在東雲的身邊不是明智的決定。 』

  在入江正一說這些的時候,獄寺隼人臉色不太好,他的視線也落到了自己空蕩蕩的右袖管上。

  他看起來很想保證什麼,像是就算需要武力鎮壓也不用擔心。

  可這樣的話他已經無法說出口了……

  『就像入江說的,就算真發生武鬥事件,有他們在十代目也不用擔心。 』咬牙之後,獄寺隼人向現實妥協,『日本那的「地盤戰」東雲組組長不可能退出,加上藍波每日的彙報都有大量隱瞞,繼續留在意大利,十代目是無法得到確切情報的。 』

  獄寺隼人說的「地盤戰」,確切說應該是「地盤爭奪戰」。

  在與橫濱相連的東京大田區有一塊「無主之地」。

  它不屬於任何幫派,又因地理位置極佳,兩邊的警察經常會忽略這裡。那些見不得光的交易都會選在這裡進行,它也是與情報商人和中立組織見面的最佳場所。

  可就是這一塊「無主之地」,在月初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令所有首領都驚心的事情。

  此地最大的情報商人死在了這裡,和他屍體放在一起的還有他四處搜集黑暗世界首領們的犯罪證據。

  雖說屍體和情報都在發現的第一時間就被徹底銷毀了,但之後還是因其他的事故死了人,引來了警察調查,那些已經銷毀的情報也隔三差五地再度冒出來。

  因這件事,各方勢力都不安定了。

  大家都想調查出真相,可不沾染「無主之地」是規矩。

  因各自不服他人的舉動,他們決定選出兩個組織暫時接管這裡,直到調查出事情的真相。

  在散落的情報中,有許多關於東雲誠的秘密情報,不願父親的過往被人發現的東雲茜也加入到了這場爭奪戰。

  因這件事是在沢田綱吉離開日本之後發生的,他根本沒法阻止東雲茜。

  只通過電話溝通的話,東雲茜也聽不進「不要在意那些無用過期情報」的勸告,甚至可以選擇掛掉電話拒絕聽到他的聲音。

  關東地區的黑暗勢力幾乎全牽扯進其中,會談的時候只有首領們一起,連隨行下屬都不會帶。

  那麼在事情徹底解決之前,東雲茜幾乎每日都要和極其危險的角色打交道。

  她一個沒什麼力氣又執拗的女人混在其中,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衝突,怎麼能不令沢田綱吉擔心呢。

  [藍波:最後一次會談在明天晚上,不參加的話就是默認放棄。 ]

  [藍波:他們應該是想排除茜,所以選在了一個偏僻的混湯溫泉。 ]

  [藍波:茜確定參加。 ]

  沢田綱吉本想拒絕獄寺隼人的提議,想把本部的事情處理好了再回國,可這突然收到的消息讓他更改了日程。

  事情這樣發展的話,他必須回去看看了——

  「地盤爭奪戰」是沢田綱吉離開日本之後發生的,因意大利這裡事件發生得很突然,他一直覺得事情太過蹊蹺。

  直到這兩天,稍微清閑一些的沢田綱吉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這件事會不會是港口Mafia的首領太宰治在給東雲茜下套。

  在山本武死後,東雲茜因被觸碰到底線,單方面與太宰治決裂。

  可太宰治還有不少需要利用到東雲組的地方,以他的性格,為了修補兩個組織破裂的關系,專門設計了這麼一出戲,讓他有和東雲茜有表面和好的機會,不是沒有可能。

  反正東雲茜並非對「無主之地」的所有權感興趣,她只是希望徹底銷毀有關父親過往的情報而已,那麼有值得信賴的人去做這件事就足夠了。

  既然沢田綱吉沒法代替她出席,那麼東雲茜可以考慮她曾經的盟友,港口Mafia的首領太宰治。

  這件事東雲茜應該也察覺到了。

  可一身反骨的她怎麼可能往裡跳?

  東雲茜寧願親自去接受侮辱和嘲諷,也不願對失望的人低頭松口,換取用最輕松的方式解決這些事。

  就像東雲茜對待他一樣……

  不過這麼想來,現在的太宰治在東雲茜的心裡,地位可能還不如他了。

  畢竟東雲茜可以完全與太宰治絕交,而他們之間還有受法律保護的夫妻關系,東雲茜無法單方面擺脫他。

  沢田綱吉不喜歡圍在東雲茜身邊的那些男人們。

  他們的目的性都太明顯,就算當著他的面也沒有任何要隱瞞的意思,相當扎眼。

  然而沢田綱吉沒有資格驅散他們。

  是他自己承諾:

  只要東雲茜有了喜歡並願意一輩子在一起的人,他會讓出「丈夫」的位置。

  這樣的事情哪怕現在想來沢田綱吉也懊悔不已。

  他和東雲茜說這話的那天,腦子一定壞掉了吧?

  不然怎麼會給出如此愚蠢的承諾呢……

  『你准備什麼時候和東雲和好? 』

  在前往機場的路上,從未詢問過沢田綱吉感情生活的入江正一主動提起了這個話題。

  『我們沒吵架。 』

  沢田綱吉有些詫異。

  『不是在冷戰嗎? 』

  『沒有。一直都是這麼相處的。 』

  大概是這段時間每次和東雲茜通話的時候,沒有一次是好好結束的,那種情緒上來卻戛然而止的對話,在他人看來很奇怪吧。

  但他們真沒吵架,大部分的溝通也是有效的。

  就是看上去針鋒相對而已……

  『那你准備一輩子都這麼相處? 』

  『什麼? 』

  『對東雲,你根本沒打算放手不是嗎? 』

  沢田綱吉沒法反駁。

  他們的命運早已徹底糾纏在了一起,就算剝皮拆骨也沒法徹底分開。

  『我之前聽獄寺說起了小時候的東雲。說她和現在完全不同,是個活潑可愛、有些調皮、愛耍賴、愛逞強,笑容特別燦爛的小姑娘。 』

  『……她現在也愛逞強。 』

  但那明媚如夏花的東雲茜的確不見了。

  因他沒有拉住,她一個人在這條他們本該一起走完的路上走丟了。

  『所以,你後悔了嗎? 』

  『哈——』沢田綱吉嘆息了一聲,把臉埋進了自己的手掌,『你是第一個這麼問我的人。 』

  怎麼可能不後悔呢?

  要是早知道自己會無可救藥地愛上她,沢田綱吉何必在結婚的前三年盡可能地遠離呢。

  那明明是她最需要他的時候。

  因他當時不在,所以以後也不必在了。

  他再沒機會成為被東雲茜全身心信任的人了。

  『大家都知道「禽獸」後悔了,自然也就不去揭你傷疤了。但我還不能確定,自然要再問問。 』

  應該是沢田綱吉剛結婚那一年。

  在某次彭格列高層內部的聚會上,有人詢問『首領和東雲家女兒的孩子是姓「沢田」?還是姓「東雲」?是准備繼承彭格列?還是繼承東雲組呢? 』

  雖是開玩笑的話,沢田綱吉生氣了。

  他不僅少見的在聚會上訓斥下屬,還當眾表示自己對東雲茜沒有那樣的心思。

  他可是看著東雲茜長大的,不會做出如此禽獸的事!

  沢田綱吉第一次見到東雲茜是在他14歲的時候。

  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沢田綱吉對東雲茜的記憶就停在那個時刻——她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

  沢田綱吉以為,東雲茜「永遠不會長大」,以為他們的年齡差不會隨著歲數的增加而減少。

  可14歲和6歲的他們,與32歲和24歲的他們是不一樣的。

  『是的,我後悔了。 』短暫的沉默後,沢田綱吉大方承認,『如果我說,我想回到茜最喜歡我的時候,是不是恬不知恥? 』

  『比起想這些,不如去和好。這次說不定是個機會,你好好說,東雲一定會信你的。 』

  沒錯,沢田綱吉不是沒說過。

  在他發現自己的心意不久後便直白地告訴東雲茜了。

  也許是時機選得不對,又或是東雲茜早已不在意他……

  東雲茜不相信他的告白,無論是正經准備的,還是隨口告知的,她通通不信。東雲茜不是說自己不需要同情,就是告誡他喜歡不是用來交易的情感。

  沢田綱吉明明才是年長的那個人,卻被東雲茜當成不知「愛」是何物的純真之人。

  關於這件事,山本武曾勸說過他:

  『茜不是蠻不講理的人,她說不信一定有她的理由。茜可是從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開始喜歡你了,在感情這件事上她的確是你的大前輩。 』

  『她知道自己滿心喜歡你時是何種模樣,大概能看出你和她說「愛她」的時候有何不同。也許等「你對她的愛」超過「她對你的愛」,她就願意相信你是真心的了。 』

  可萬一東雲茜對「愛」的定義是用年限來衡量的呢?

  他要如何超越這幾乎貫徹東雲茜生命的愛?

  所以現在的沢田綱吉也釋然了。

  無論東雲茜信不信,他對她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就像當年別人告訴他東雲茜喜歡他的時候,沢田綱吉也覺得那不是愛。

  他花了很長時間去確認、卻相信。

  現在,只是倒過來了而已。

  既然東雲茜覺得站在屍山血海之上、被各種利益糾纏在一起的他們無法相戀,那麼僅依靠在一起他也滿足了。

  所以,從某一日起沢田綱吉不再告知東雲茜那些一定會惹怒她的愛意了。

  『久違的告白嗎? 』沢田綱吉像是被入江正一的話打動了,認真思考起來,『那我回去之後該買束花嗎? 』

  ※ 一章內超過一半是回憶部分的話,標題內容我也會用符號『』圈起來。


第31章

  計劃是美好的,所以跟不上計劃的現實總是殘酷的。

  沢田綱吉先前乘坐的飛機因極端惡劣天氣迫降異國機場,改簽的航班又嚴重晚點,險些就直接取消了。

  顛簸了許久在羽田機場落地的沢田綱吉別說去買束花了,連那場他想代替東雲茜參加的混湯溫泉談判會都沒趕上。

  就在沢田綱吉想要給藍波打去電話的時候,剛開機的手機就連著收到了三張照片。

  第一張照片上是圍著浴巾坐在泳池邊上的東雲茜。

  照片是從東雲茜的側後方拍的,能看清她那從肩膀蔓延到手臂的艷麗文身。

  一般的湯泉是不允許穿著衣物下水的,就算泳衣也不行,但那樣的地方也謝絕文身者入內。願意讓極道入內的地方,都是百無禁忌的,就算東雲茜穿著衣服也無妨。

  但那樣的話,東雲茜肯定會被嘲笑一番,像是既然畏懼這樣的地方,那麼一開始就不要出現。

  其實不管東雲茜如何選擇,去或不去、穿或不穿,她都是這場會談中被打壓的那個。

  所以當她挽好頭發,只圍著浴巾出現的時候,反倒讓人沒法立馬說些什麼。這就是要下水的造型,至於她什麼時候下水、要不要下水,就沒人管得了。

  只是這樣的裝扮出現在那樣的場合真的很危險……

  第二張照片是一個男人往酒杯中丟進一粒藥丸,透明酒杯內的液體迅速起了反應的畫面。

  這張照片應該是偷拍的,因為鏡頭晃動照片有些糊,男人的臉模糊不清,只知道他戴著價值不菲的黑金腕表。

  第三張照片則是坐在休息區的東雲茜仰頭喝光了杯中的酒。

  此時的她已經換上了浴衣,臉頰到耳根都紅了,看得出喝了不少酒,最主要的是她手中的杯子和上一張照片被下藥的杯子是一樣。

  沢田綱吉才看完照片,手機便再次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的是「未知來電」。

  『既然已經回日本了,那這件事就交給你處理好了。 』

  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那頭的人沒有要打招呼的意思,開口直奔主題。

  雖說從聽筒傳來的聲音有些陌生,但這已經腌入骨子的輕浮和欠揍感,沢田綱吉還是一下認出來了。

  那頭是一向和他不對付的太宰治。

  『你又想干什麼?茜在哪裡? 』

  沢田綱吉發出質問。

  港口Mafia也參加了這次談判會,那麼沢田綱吉剛剛收到的照片應該都是太宰治拍的了。

  『我什麼都沒干,別把火氣撒到我頭上。 』電話那頭的聲音相當無辜,『茜小姐剛被帶走了,你得加快速度了。 』

  『太宰治! 』

  『你吼我也沒用,藥不是我下的,人也不是我帶走的。茜小姐不願和我交談,她都無視我半年了,我沒法制止她。就算我把照片給她看,她也不會相信的,大概還會覺得是我P的。 』

  畢竟在東雲茜的心裡,太宰治是半點信譽都沒有了。

  在東雲茜氣消之前,就算太宰治用身體擋在了她的面前,東雲茜也只會把他當世界出BUG卡出的空氣牆。

  『什麼藥?茜被帶到哪裡去了? 』

  『還能是什麼藥?當然是那種藥了。是東雲組的若頭把她帶走的,離開的時候茜小姐還算清醒。至於那家伙把茜小姐帶去哪裡……我就不清楚了。偏僻的野外?最近的酒店?或者隨便找個地方停車都行。具體在哪,得看茜小姐還能清醒多久。 』

  太宰治想要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那種藥是什麼藥,東雲茜現在的處境又如何。

  『彭格列的首領,或者說茜小姐名義上的丈夫,這件事請你盡快解決一下,我可不想見到茜小姐死在我之前。 』

  在沢田綱吉連行李都顧不上,直接往接機口跑的時候,電話那頭的太宰治突然嚴肅了起來,連口中的話語聽著都比以往真誠許多。

  『對了,請不要忘了,這算是你欠我的人情。既然我已經被茜小姐討厭了,那在我想到和好的方法之前,我希望能和彭格列家族打好關系。 』

  曾不止一人建議沢田綱吉,不該讓東雲茜和太宰治頻繁接觸。

  就連裡包恩都說兩人身上有一種相似的氣質。

  東雲茜像是沾染到了太宰治的色彩,或者說,他們是因為色彩相近才會互相吸引、靠近的。

  可那樣的色彩僅代表著危險。

  每當東雲茜和太宰治站在一起的時候,那種若即若離的感覺,讓其他人很難接近他們。

  只是遠遠看著他們,便覺得外界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他們好像什麼都不在意,又好像……隨時可能一起消失。

  東雲茜可能太宰治蠱惑了,她無論何時都會站在太宰治那邊!

  這是沢田綱吉聽到最多的彙報。

  可親眼見過東雲茜和太宰治相處的沢田綱吉知道,東雲茜不過是從這個年輕首領的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這才忍不住想要關照他。

  就算太宰治的能力無需東雲茜的幫襯,東雲茜還是做了許多曾經的她希望得到的照顧。

  可太宰治是個狡猾的人。

  太宰治明知道東雲茜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什麼,又是以怎樣的心態與她相處,卻毫不在意。

  太宰治甚至會為了哄東雲茜開心,把她做的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美化成自己破局的關鍵,營造出他是靠東雲茜的幫助才渡過眼下的難關的假像。

  沢田綱吉不是沒拆穿過太宰治的那些謊話。

  可就算事情的真相傷透了東雲茜的心,讓她的自信心再次被打擊到,也未能疏離她和太宰治的關系。

  甚至於最後抹去東雲茜淚眼、安撫好她的心的人都是太宰治……

  因太宰治被東雲茜當作了某種精神寄托,也是東雲茜為數不多可以交心的朋友,沢田綱吉沒法對他下手。

  當然,除去這些原因之外,也因為太宰治對待東雲茜並非一點真心沒有。

  至少,太宰治不會主動去傷害東雲茜,也會攔住那些可能會讓東雲茜受傷的事情。

  沢田綱吉收到的照片和電話,便是最好的證明。

  可連太宰治那種說句話能拐八百個彎的人都如此直白地提醒他,可見東雲茜此刻的情況是真的非常危險了。

  東雲茜的行蹤是可以推測的,太宰治給出的情報有很重要的兩點:

  一、從溫泉離開的時候東雲茜還算清醒。

  二、東雲茜是被上杉翔太帶走的。

  在當時的場合下,首領被手下帶走的說法並不可信。應該是東雲茜察覺到了異常,讓上杉翔太把她帶走的。

  因不知道下藥的人是誰,又有何企圖,那麼盡快回到自己領地才會有安全感。

  這次聚會的地點距離東雲組的地盤不算遠,按照東雲茜的性格,她一定會讓上杉翔太盡快把她帶回東雲老宅。

  無論事後要怎麼算賬,東雲茜一定會在盡可能不引起旁人注意的情況下解決這件事。

  她不會讓任何人有看她好戲的機會,更不會留下什麼破綻讓旁人在事後笑話她。

  再來,東雲老宅有他派去的常駐女性醫生,無論是醫術還是性別,都值得東雲茜去信賴,只要東雲茜還有一絲的理智,就一定會回去找她。

  當然,這是最理想的情況。

  可現在東雲茜的電話打不通,上杉翔太的手機也關機,已經趕去東雲組的藍波也未見到兩人回來。

  事情逐漸往太宰治猜測的方向發展了……

  在沢田綱吉從藍波那得到東雲茜的消息,並趕回東雲老宅的時候,他的雙腳離開登機廊橋不到四十分鐘。

  「茜沒事,已經回房了。她有些喝醉了,明天應該就好了。」

  站在門口等待他的藍波,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不要擔心。

  「我不是讓你陪在茜的身邊嗎?」

  在說話的同時,沢田綱吉已經朝著東雲茜房間的方向跑了過去。

  「你說你快到了,我就在這等你了。」藍波有些茫然,「我剛才確認過茜的狀態了,她也說想回房休息,我就沒跟著了,現在……應該睡著了吧。」

  藍波並不清楚東雲茜的身上發生了什麼。

  無論是他剛見過的被上杉翔太扶住的東雲茜,還是下了飛機就讓他確認東雲茜行蹤的沢田綱吉,都沒把詳細經過告訴他。

  在藍波的視角裡,沢田綱吉本就因東雲茜不聽勸參加今天的談判會不開心,特意趕回來又找不到她人有些焦慮罷了。

  那麼東雲茜人回來了,便是安全了。

  那事情也算解決了。

  東雲茜也不是頭一回醉酒回家了,她又不願被親近的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藍波是不可能跟過去的,會有人照顧好她的。

  再有,那兩人和他打過招呼走到他後方後,上杉翔太就橫抱起了東雲茜。

  藍波雖一直沒回頭,但那一下變快的單人腳步聲還是聽得出來的,加上東雲茜低語讓上杉翔快些走,於情於理他都不適合跟上去打擾……

  比起這些他已經習慣的畫面,應該是攔住快到門口的沢田綱吉更要緊。

  「所以,你讓上杉翔太一個人把茜送回去了?」

  在問話的同時,沢田綱吉腳上的步子加快了。

  沢田綱吉沒特意強調什麼,可他話語裡的「上杉翔太一個人」讓藍波一愣。

  哪怕綱吉說話的語氣和平時差不多,也沒有要訓斥他的意思,藍波卻隱隱不安了起來,就好像他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卻不自知一樣。

  「等等!難道綱哥是喜歡茜的嗎?」

  大腦一陣混亂的藍波突然想通了什麼,他連忙抓住了沢田綱吉的手腕,試圖制止他繼續往東雲茜的方向前進。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更不能讓沢田綱吉去東雲茜那裡了!

  藍波明明用上了很多力氣,卻未能順利阻止沢田綱吉,甚至被他拖拽著往前,仿佛在沢田綱吉的面前,他還是那個沒法反抗的五歲孩童一般。

  「連你都懷疑的話,難怪茜也不相信我的告白了……」

  沢田綱吉的聲音裡帶著一聲嘆息。

  藍波可是整個彭格列家族裡和東雲茜最親近的人,也是和茜相處時間最多的人。

  所以,他的想法在某些時候就代表了東雲茜的想法。

  沢田綱吉一直覺得自己的表現很明顯,結果那真的只是「他以為」而已……

  「綱哥和茜告白了?!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

  聽到這話的藍波一臉震驚。

  以他和東雲茜的關系,東雲茜不可能不把這種事情告訴他呀!

  不過,她要是知道的話,一定不會放任東雲茜墮落就對了。

  難道東雲茜是因為這個才沒說?

  可她為什麼不信呢?

  這不是她一直以來都在期盼的事情?

  再說了,他們都知道綱吉是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說假話的呀!

  綱吉當初在她需要安慰的時候,連一句帶安慰性質的假話都不肯說,現在說「喜歡」肯定是真的呀!

  在藍波的大腦迎來另一波混亂的時候,沢田綱吉急行的步子停了下來。

  與此同時,環繞在他周身的急躁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讓人有些透不過氣的危險氣息。

  不安的藍波順著沢田綱吉的視線看去的時候,心髒險些猝停。

  在他們前方不到三十米的地方,在東雲茜房門口的觀賞池旁,有一對擁吻在一起的身影。

  這兩人不是旁人,正是不到十分鐘之前回房的東雲茜和上杉翔太。

  在這一刻,全場最心虛的人便是藍波了。

  他的心髒一下跳得飛快不說,全身上下都發虛。他的大腦在構想下一刻的發展,卻不知道自己一會要站在哪一邊,又要幫誰。

  「噗通——」

  就在沢田綱吉甩開藍波的手,大步往前的下一秒,前方的東雲茜也推開了上杉翔太,跌坐到了觀賞池之中……


第32章

  『大小姐,我不是說了這樣是沒用的,你還是先……』

  就在上杉翔太伸出左手,試圖把幾乎要平躺到觀賞池中的東雲茜拉上來的時候,他的左前臂被上前的沢田綱吉拽住了。

  『沢、沢田先生?你怎麼在這裡? 』原本打算發火的上杉翔太在看到沢田綱吉的面孔後,十分詫異,隨後立馬反應過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大小姐她……』

  上杉翔太本還想說些什麼,卻因沢田綱吉拽住他前臂的手太過用力,像是要把他的胳膊徒手捏斷一般,因實在忍不下去,他只能停下口中的話,並用力甩手,掙脫了束縛。

  『你這是要做什麼? 』

  察覺到沢田綱吉的狀態和平日的不同,上杉翔太連忙後退了兩步。

  沢田綱吉沒有理會上杉翔太,因躺進觀賞池的東雲茜舉止有些奇怪,他直接跨進了池塘,把仰面倒在水中的東雲茜扶了起來。

  『茜,你現在清醒嗎?能認出我嗎? 』

  『……嗯? 』

  此時的東雲茜幾乎無法憑借自己的力量站穩,被扶起來的時候又是背靠著沢田綱吉的,在綿軟的身體癱下去的時候,她仰起的腦袋滑到了沢田綱吉胸口的位置。

  她的雙眼雖是睜著的,也在望著低頭看她的沢田綱吉,表情多少有些不悅。

  她像是不滿自己再次被從水中撈起,眉心也擰在了一起。

  『茜! 』

  『我說了,你松開,讓我清醒一下……』

  顯然東雲茜根本認不出眼前的人是誰,只掙扎著想要重新回到冰冷的水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

  跟在沢田綱吉身後的藍波也詫異眼前的情況。

  明明進門的時候東雲茜是可以和他正常對話的呀,這才幾分鐘的工夫,不至於醉成這樣吧?

  而且這也不是東雲茜第一次醉酒回家了,之前也沒發過酒瘋啊!

  『藍波,你去把醫生叫來。 』沢田綱吉的雙臂從東雲茜的腋下穿過,避免她下滑的同時命令起藍波,『快去! 』

  『知、知道了……』

  雖不明白東雲茜為什麼突然醉成了這樣,但藍波只猶豫了兩秒,立馬狂奔了起來。

  『沢田先生,你還是帶著大小姐一起上來吧。 』在藍波離開後,上杉翔太又像沒事人一樣對沢田綱吉伸出了手,似是想從他的手上接過東雲茜,『這水挺冷的。 』

  說這話的上杉翔太只有右手衣袖全部濕掉了,身上其他沾上的水漬全是之前抱住東雲茜的時候沾上的,就是沢田綱吉剛趕到時看到的那個場景。

  『只是喝醉了嗎? 』沢田綱吉未讓上杉翔太碰到東雲茜,只冷冷抬眸看他。

  『是的,等大小姐清醒過來,也會這麼告訴沢田先生的。 』掛在上杉翔太臉上的笑容無懈可擊。

  『不是你這只手,在茜的酒杯中放了什麼嗎? 』沢田綱吉低沉的聲音裡帶著質問。

  沢田綱吉剛才制止上杉翔太觸碰東雲茜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上杉翔太戴著的腕表和他收到的照片一樣,就連表帶上的劃痕都一致。

  『是港口Mafia的首領和沢田先生說了什麼嗎? 』雖然伸出的手微僵了一下,上杉翔太未露出慌張的神色,依舊從容不迫地給出回應,『沢田先生一向能明辨是非,居然也被那狡黠的家伙騙到了嗎? 』

  這就是太宰治說東雲茜不會相信他的原因。

  就算拿出照片的人是沢田綱吉,東雲茜也不會立馬相信的,就算是下意識的本能反應也是照片中的人是戴了同款手表的其他人,或者放進酒杯的藥有著其他的作用。

  總之,上杉翔太不可能害她。

  上杉翔太是東雲茜願意托付性命的二把手,也是東雲茜明說自己有什麼好歹,任命為下一任組長的人。

  畢竟從東雲茜接手東雲組到現在,上杉翔太不知道救過她多少回,有好幾次都在生死邊緣徘徊。

  在東雲組內沒有人會懷疑上杉翔太對東雲茜的忠心。

  只是上杉翔太效忠的從不是東雲組,而是東雲茜這個人。

  因沢田綱吉的身邊也有著從少年時期就陪伴他的下屬兼好友,所以他很早就發現上杉翔太看向東雲茜的眼神不純粹。

  那覬覦的眼神在東雲茜看不到的地方相當露骨,沒有任何要隱瞞的意思。

  可除此之外,在上杉翔太的身上挑不出明顯的錯處。

  他像是一條狡黠的蛇,並未一開始就露出帶毒的獠牙,只緊緊纏繞著農夫。

  因名為「欲望」的身體逐漸變大,不知何時會將「農夫」一口吞下,是潛在卻無法祛除的危險。

  對於上杉翔太的所做沢田綱吉一直只是懷疑,沒有丁點證據。

  直到今天才像抓住了他的小辮子。雖然這辮子也是他人送到他手上的,卻還是無法給出致命一擊。

  『那麼,沢田先生,你現在准備怎麼做呢? 』因沢田綱吉沒有說話,迎著月光的上杉翔太露出了怪異的笑容詢問,『你也知道大小姐需要人「照顧」吧?是我來還是你來呢?不過,沢田先生應該不擅長這種事吧?哪怕是為了大小姐好,這次也請交給我處理吧。 』

  沢田綱吉從初次見到上杉翔太開始就感覺到了他對自己的敵意,可之前的他一直都是隱忍的,未把任何情緒展露在臉上。

  哪怕沢田綱吉和東雲茜挑明,對方也只會覺得他不講理。

  可上杉翔太此刻看向他的表情,是褪去了偽裝的真實面容。

  有著奸計得逞的笑容,相當的病態。

  因東雲茜一邊呻|吟,一邊掙扎著,癱軟的身體像是連坐著都做不到,沒法丟下不管。

  沢田綱吉只能壓抑著心底的不滿,用降到冰點的眼神瞪著上杉翔太,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個字給他。

  『滾——』

  『沢田先生……』

  上杉翔太本還想說些什麼,可在注意到沢田綱吉的眼神後,識趣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他在道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了,知道真動了殺心的眼神是怎樣的。

  這是一頭低吼著發出警告的獅子,理智已經在崩壞的臨界點,他再想試探,是真的會被撕碎的。

  能包容一切的溫柔大空?

  不知道他的大小姐在看到沢田綱吉此刻的表情後,是否還會這樣形容他。

  『不把欲|望完全發泄的話,對身體有害。不要想著用其他方法解決這件事……』在退到相對安全的位置後,上杉翔太還是提醒了一句,『我是在關心大小姐,沢田先生,你最好聽聽我的建議。 』

  『沢、沢田? 』眼神已經迷離的東雲茜像聽到了這兩個字,喃喃復述著,人也變得更加不安分了,『沢田!是、是沢田哥嗎? 』

  這許久未聽過的稱呼讓沢田綱吉愣了一下,並在內心輕嘆了一聲。

  他本以為東雲茜有些清醒意識了,可事實並非如此。

  『感覺怎麼樣? 』

  『我……難受……好難受……』

  只是嚷了兩句,東雲茜便抓住了沢田綱吉懸在半空的胳膊。

  她想把它們壓下去,這樣她就不會被沢田綱吉的臂彎困住。

  因力氣不夠,沒法達成自己的願望,東雲茜竟湊近了那礙事的胳膊,用力一口咬了上去。

  『茜! 』

  毫無准備的沢田綱吉一瑟縮,隨後本能抬高了手臂,不讓她再有咬到她的機會。

  『放開我,我熱……很難受……』

  東雲茜的身體因沢田綱吉抬手的動作,站直了不少,兩人的身體也在此刻貼在了一起。

  可後背貼上那溫暖的胸膛後,卻只惹得東雲茜更加躁動,掙扎得也更厲害了。

  興許是沢田綱吉雙臂抬得太高了,已經超過了東雲茜肩膀的高度,讓她發現了其他的脫困方法。

  在沢田綱吉因手機響起,抽出了一只手去拿手機的時候,東雲茜也高舉起了自己的雙臂,從沢田綱吉的懷中滑了下來。

  『噗通——』

  沢田綱吉為了扶住東雲茜,不讓她迎面撲進水中,只能急忙扶住她的肩膀,卻因重心不穩,雙雙跌進了水中。

  這觀賞池不算深,沢田綱吉站在進去水位線也只到他小腹的位置,可跌坐進去,還是讓兩人完全濕透了。

  雖這水冷得有些刺骨,倒是瞬間讓人清醒不少,也難怪東雲茜執著於想要扎進去呢。

  可這並非什麼好方法,再一次從水中撈起來後,東雲茜的身體發顫得更厲害了。

  『你再忍耐一下,藍波去找醫生了,很快就回來了。 』

  『阿綱? 』

  這一回,東雲茜像是認出沢田綱吉,用發顫的聲音詢問著。

  沢田綱吉應了一聲,東雲茜卻像是沒聽到一般繼續反復詢問。

  『阿綱。 』

  『是。 』

  『阿綱,真的是阿綱? 』

  『嗯,你是清醒了嗎? 』

  因沢田綱吉是從背後攬住東雲茜的,他看不到她的臉,更不清楚現在的東雲茜到底處於何種狀態,加上他褲袋的手機還在震個不停,只能維持著單手攬著東雲茜肩膀,讓她貼在自己身上的姿勢,一邊耐心回應她,一邊掏出了手機。

  『對不起、對不起……我該聽你的,阿綱,我該聽你的……』

  『茜? 』

  這突如其來的道歉,讓沢田綱吉不知所措。

  她在為什麼事道歉?為不聽他的話硬是要去參加今天的談判會嗎?

  『對不起,阿綱。 』

  東雲茜的情況看起來比剛剛還糟糕,加上手機上顯示的來電是藍波的,沢田綱吉也就先接起了電話。

  『家庭醫生昏迷了。 』

  『什麼? 』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的身體沒有外傷,呼吸也正常,但怎麼都叫不醒。 』

  『茜的情況很糟糕的話,要去醫院嗎? 』因沢田綱吉沒出聲,藍波想著其他方法,『估計也得把醫生送過去。 』

  『……茜會生氣的。 』

  東雲茜和他的父親一樣,不喜歡去醫院。

  東雲茜討厭別人覺得她有病,因之前被沢田綱吉騙著去做過檢查,也就更防範這些事。要是在她不清醒的情況下把她送過去醫院,東雲茜一定會對他發火的。

  『那是一定的,但不是沒其他辦法嗎? 』藍波嘀咕著,『最近的醫院有些遠啊,我去開車,我們在門口碰頭……』

  『有。 』

  藍波的話還沒說完,沢田綱吉低語了一句。

  『嗯? 』

  有?有什麼?有其他辦法?

  藍波想問出口的時候,隱約聽到了茜的聲音,可他聽不清茜說了什麼,沢田綱吉的手機也像是掉進了水中一般,在一段時間內,藍波能聽到的全是水聲和雜音。

  光從聲音和剛才的對話分析,藍波根本猜不出那頭發生了什麼。

  就在藍波擔心地往回跑的時候,手機通話恢復了。

  『我會照顧茜的,你不用過來! 』

  大概是手機進水的緣故,沢田綱吉的聲音很悶,加上呼吸聲比之前重了很多,他說話的聲音聽著不真切,還制止著藍波的靠近。

  『可是……』

  『你把醫生送去醫院吧,調查一下發生了什麼,她為什麼會突然昏迷不醒。 』

  交代了兩句後,不等藍波給出回應,電話就被沢田綱吉掛斷了。

  在掛掉電話後,沢田綱吉低頭看著在他接起電話就轉身擁住了他的東雲茜。

  因她的舉動太過突然,沢田綱吉剛沒反應過來,險些被她撲倒在水中,雖勉強穩住了她,手機卻掉進了水裡。

  『茜,你真的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

  沢田綱吉只用一只手環住了東雲茜,另一手緊抓著手機懸在了半空。

  『我說,幫我。 』

  在說話的同時,東雲茜那環住了沢田綱吉腰的手下滑,不僅撩起他的襯衫,右手的小指還塞進了他的腰帶內……


第33章

  一輪望月懸於夜空,皎潔的月光傾瀉而下,給靜謐的院落披上了銀色的薄紗。

  院中的觀賞池也已歸於平靜,清澈見底的池水中只有小小的紅白錦鯉從暗處游出蕩起的水波。

  從觀賞池到遠處的屋子之間,有一條發光的銀線。

  這是在月光下發亮的水跡,從觀賞池連到屋子並逐漸變細,又在緣側上變成一大團的光亮。

  而這一路延伸到房間內的水痕被障子門切斷,並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消失。

  和外面清寒的夜不同,屋內溫香氤氳……

  在沢田綱吉把東雲茜放下,准備開燈的時候,他被突然起身的東雲茜推倒了。

  因房間黑漆漆的,他只能模糊看到東雲茜的身影。

  『……是阿綱,是阿綱對嗎? 』

  此時的東雲茜跨坐在沢田綱吉的腰上。

  她拽起他的衣領,繼續詢問著已經問了一路的問題。

  因東雲茜傾下了身子,沢田綱吉能感覺到有什麼滴落在了自己的臉上。

  是從東雲茜頭發上滑下的水珠,還是從她眼中滑落的淚珠,連她表情都看不清的沢田綱吉無法分辨。

  其實此刻的東雲茜並不清醒,沢田綱吉已經嘗試和她溝通過了,他們像是只能各說各的,東雲茜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哪怕是眼下的行動和語言都遵從本能。

  唯一能確定的是,她一直在克制、在忍耐,試圖在藥物的影響下保持自己的理智。

  所以在本能地輕輕扭腰後,她便立馬用發顫的手拽住了他的衣領。

  『是。 』

  已經記不清是多少次了,沢田綱吉又一次給出了肯定的回復。

  東雲茜在一遍遍地確認他的身份。

  哪怕剛在水池中的時候,她已經主動抱住他、親吻他,還解開了他襯衫領口的扣子,發顫的唇依舊在詢問這句話。

  『我要怎麼證明你才信呢? 』

  這對東雲茜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事情,沢田綱吉也想在東雲茜確認了這件事後再抱她。

  所以從先前開始就被挑逗的他一直在隱忍著,哪怕此刻也只是輕撫上了她的臉頰,柔聲詢問著。

  這樣小心翼翼的接觸讓東雲茜微愣了一下,她松開了拽住對方衣領的手,用雙手抓住他的手腕。又用臉頰蹭了蹭溫熱的手掌。

  東雲茜不僅重新坐下,還把他的手移到了自己的唇前,隨後微微張嘴……

  小巧的舌就這樣舔舐著他的手心,隨後咬住了他的大拇指。

  『只有阿綱會無動於衷……』

  東雲茜輕語了一句,不等沢田綱吉對這句話有所反應,她已經俯身吻上了他的唇。

  嘴裡有血的味道。

  東雲茜似是把自己的唇角咬破了,甜腥的味道因這激烈的吻在兩人的口腔迅速擴散。

  東雲茜的身子也逐漸癱軟,完全趴伏在了沢田綱吉的身上,呼吸聲也逐漸加重,可就算如此她也不想停下,甚至不給沢田綱吉說話的機會,她不安地扭動身體,只為把這個吻進行得更深。

  雖想就此沉淪,沢田綱吉還是在意他剛聽到的耳語。

  只有他會無動於衷是什麼意思?

  在東雲茜的心裡,他絕不會對她產生興趣嗎?所以事後也能無動於衷,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東雲茜是帶著這樣的想法,才想找他幫忙,讓他抱他的嗎?

  明知現在的東雲茜不清醒,進行再多解釋也沒用,沢田綱吉還是為了停下這個吻,一個翻身把東雲茜壓在身下。

  他單手束住那不安分的雙手,壓在了她的腦袋上方。

  『我沒有……無動於衷。 』

  這低沉的聲音有些發啞。

  面對東雲茜,他怎麼可能不為所動呢?

  『阿綱從不是主動的那一個,我知道的……』在說這話的同時,東雲茜彎起了自己的膝蓋,微微側頭,雖在喘|息,說話的聲音卻無比嬌媚,『沒關系,是我要求的,所以我主動就夠了……唔——』

  為了阻止這張嘴繼續說下去,這一回是沢田綱吉先吻住了她。

  既然她說自己不可能主動,那他就用行動證明好了。

  和剛剛在詫異中給出溫柔回應的吻不同,因東雲茜的話語生氣的他變得蠻橫,連吻都變得粗暴起來。

  太想擁有對方卻笨拙的兩人,甚至因這個吻嗑到了牙齒。

  『對不起……』

  在濕漉漉的衣服從身上褪去後,東雲茜的手指穿插進那貼近胸口的柔軟褐發中。

  雖然她口中的話沒說完就被輕哼代替了,但沢田綱吉的心中已經了然。

  那些從開始就在她口中念叨的「對不起」到底是為了什麼。

  哪怕她的理智已經崩斷,卻還在為了要請他幫忙的事情道歉,全然忘了,幫了這個忙的他才是乘人之危的那個。

  真正該說「對不起」的明明是他呀……

  『……茜! 』

  在把東雲茜抱坐起來後,像是受不住的她猛地一口咬在了沢田綱吉的肩膀上。

  她沒有收著力氣,這樣的痛感……

  他的肩膀上一定留下了清晰的牙印。

  雖然是真有些疼,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屋外突然下起了暴雨。

  爽朗的夜被雨水完全打濕,高懸的月亮也不見了蹤跡。

  夜在這嘈雜的聲響中更黑了。

  滂沱的大雨落下,胡亂砸在才恢復平靜沒多久的水池中。

  因這場不在天氣預報中的雨,水中的魚兒倒是游得更歡了,它們甚至躍出了水面,濺出了更大的水花。

  雨聲蓋去了許多聲響,也將今宵拉得很長……

  『要停下來嗎? 』

  這貼著他的嬌軟身體從剛剛起就在震顫,這讓他松開環抱住她腰的手,湊到她的耳畔問了一句。

  『不要……』

  屋外的雨幾乎到清晨才停下。

  被雨水衝刷過的院落煥然一新,竟看不出秋日的蕭瑟,站到枝頭的鳥兒也發出了宛轉悠揚的啼鳴。

  相較之下,水中魚兒們靜悄悄的,它們躲在了假山的石洞中,緊緊依偎在一起,只有魚尾偶爾輕晃一下,這細小的動作什至蕩不出波紋。

  天氣預報說今天是個大晴天,可太陽還沒升起,似是躲在盡頭的白色微光中犯懶。

  看來,今晨,也沒那麼早到來……

  沢田綱吉低估了那藥的危險程度,他早早把東雲茜抱去了浴室,可直到這浴缸的水前後換了三回,他才用溫熱的水給東雲茜洗好澡。

  因東雲茜已經睡著了,他只能用厚厚的浴巾幫她包裹住,讓她躺靠在浴缸裡,自己坐在浴缸外幫她把濕漉漉的頭發吹干。

  東雲茜的頭發很厚,發梢部分自然卷曲。

  因頭發披散著感受不到威嚴,她留了一段時間短發,後又把頭發盤起,雖有的發型都恨不能在自己現有的年齡上加上二十歲。

  其實沢田綱吉好久沒見到她披散頭發的模樣了,摸著這柔軟的長發,他的心裡倒是有一絲的溫暖。

  這頭長發想要全部吹干需要很長時間,加上吹風機的聲音挺吵的,沢田綱吉一直擔心會影響到正在睡覺的東雲茜。

  不知道是不是累慘了,此刻的東雲茜睡得很香,未被耳邊的噪音打擾到。

  也幸好她累到睡著了,不然在這能看清彼此的光亮中,臉頰依舊紅到耳根的沢田綱吉不知道要和東雲茜說些什麼,更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她。

  明明兩人先前那般親昵,可此刻的沢田綱吉會因手不慎碰到東雲茜脖頸的皮膚緊張縮回。

  在做出那種事後還表現得如此青澀,他可能真是「禽獸」呢……

  這自嘲的嘆息聲混在了吹風機的聲響中。

  其實他並不急,浴室裡很溫暖,東雲茜不會被凍到,他希望這溫馨的時刻能長一點、再長一點。

  沢田綱吉抱著東雲茜回到她房間的時候,東雲茜還是沒醒,側依在他的懷中睡得香甜。

  那過於厚重的妝容被他洗去,干淨的面容倒是瞧出了幾分他記憶中東雲茜的模樣,讓人忍不住想要懷念過去。

  說起來,東雲茜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

  又是從什麼時候起,見到他的第一個表情不再是露出爛漫的笑容,而是在唇抿成一條線後就撇開目光,連和他對視都不願。

  從前的舉動是因為「喜歡他」的話,那現在的舉動是「厭惡他」的意思嗎?

  說起來他是回來告白的,可現在還能把那些話說出口嗎?

  東雲茜之前就不太相信他說「喜歡她」這類的話,要是等她睡醒後就告白,怕是又要引起一場不必要的爭吵和風波。

  沢田綱吉不是很想在今天和東雲茜發生衝突。

  僅在今天,無論東雲茜有什麼要求他都想滿足。

  當然,除去和他離婚之外。

  說起來,從東雲茜成年當天,兩人從區役所出來後,他們之間一切的順序便是錯的。

  是否也因如此,他們之間才一直得不到一個好的結局呢?

  他們兩人不適合先結婚後戀愛,更不適合先上床後告白。

  然而……這些都已經發生了。

  『對不起,茜。 』

  在把東雲茜放進被褥後,沢田綱吉的手輕輕覆在了她的額頭上,低語了一句。

  『你要回去了嗎? 』

  在沢田綱吉把手抽離的時候,睡著的東雲茜突然迷糊開口,半睜開眼睛望著他。

  『我……可以留下嗎? 』

  沢田綱吉有些不確定地詢問。

  他做了如此抱歉的事情,現在的東雲茜不一定想見他。

  再有就是現在東雲茜需要休息,他也有在意的事情需要調查。

  無論東雲茜是否願意,他都必須解決掉潛伏在她身邊的危險,如果這會惹得東雲茜傷心,那就隱瞞她真相好了,誰讓他再次被觸到底線了呢?

  東雲茜沒有回應,只伸手抓住他撐在被褥上的手腕。

  『……謝謝。 』沢田綱吉原先還僵硬的身體在此刻變得柔軟,可在發現東雲茜已經睜開眼睛,還看向他後,沢田綱吉的目光未敢在她的臉上多停留,只撇開了視線小聲道,『還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不要和我說對不起。 』雖聲音不再顫抖,東雲茜抓住沢田綱吉的手卻稍稍用力,『如果抱我的人不是你的話,在我清醒後想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死。 』

  這並不是玩笑話,東雲茜那堅定的聲音裡帶著決斷。

  沢田綱吉想起了昨夜歡愉前,東雲茜反復確認他身份的事情。

  那些不停重復的問話也是因為這個吧?

  可聽到這話的沢田綱吉沒有一丁點的高興,甚至把未被東雲茜抓住的手緊緊捏成了拳。

  如果他沒有聽獄寺他們的早日回來,如果他因為厭惡太宰治沒有接起他的電話,如果他沒有第一時間找到東雲茜……

  等他處理完本部的事務再回日本,是不是就見不到她了?

  還是說這些話是東雲茜不願讓他有心理負擔,又想劃清界限不願他多想才說的?

  無論哪一種,他都不想從東雲茜的口中聽到「她想去死」的話語。

  『彭格列的首領,或者說茜小姐名義上的丈夫,這件事請你盡快解決一下,我可不想見到茜小姐死在我之前。 』

  不知道為什麼,沢田綱吉偏偏在這時候想起了太宰治之前和他說過的話。

  他的心情一下跌倒谷底。

  太宰治那家伙到底要對東雲茜有多了解,才能在一切事情發生前,就預測到了可能發生的結果?

  他大概也是為了規避這樣的結局,才找上他的吧……

  無論怎麼想都令人不爽啊,太宰治。

  「嗡嗡——」

  在屋外的陽光從門縫透進房間的時候,還沒眯一會的沢田綱吉被自己的手機吵醒了。

  是藍波發來的信息。

  [藍波:家庭醫生說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暈倒的,只記得上杉翔太來找過她。 ]

  [藍波:她說上杉翔太當時很著急的樣子,叫了她就離開了,她收拾了藥箱准備跟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麼她就不知道了。 ]

  [藍波:家庭醫生身上沒有被毆打的痕跡,體內也沒查出藥物,可能是迅速生效但不會留下證據的東西。 ]

  [藍波:具體原因還在繼續調查。 ]

  [藍波:還有……]

  [藍波:昨天的極道會議出了問題,有人對溫泉館的孫女下了媚藥,甚至在會議期間就進行侵犯,動靜鬧得很大。 ]

  [藍波:好像是東城會那邊的人做的。東城會會長桐生一馬很生氣,但因手下犯錯在先,他同意放棄到手的管理權,那塊「無主之地」暫時由港口Mafia的首領太宰治一人接管。 ]

  [藍波:剩下一人會重新討論。 ]

  看著信息的沢田綱吉不滿蹙眉,他難道被太宰治耍了一手?

  太宰治的確關心東雲茜,但昨天太宰治告訴他的那些,可能只有有關東雲茜的部分是真的。

  至少現在看來,無論昨天給東雲茜下藥的是上杉翔太還是其他人,最受益的只有他太宰治。

  若是太宰治把他和上杉翔太兩人都視作眼中釘,這次的事情太宰治不親自出手也至少能除去一人。

  『茜,怎麼了? 』

  因躺在身側的東雲茜反復翻身,又從被褥中伸出手像是在摸索著什麼,沢田綱吉問了一句。

  『……渴,我有點渴。 』

  迷糊回應的東雲茜連眼睛都沒睜開。

  房間的水壺已經沒有水了,沢田綱吉也就讓東雲茜等一會,自己拎起水壺離開了房間。

  而這一路,他在思考的依舊是有關太宰治昨晚告訴他的那些話。

  試圖分析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不管怎麼說,太宰治這家伙和上杉翔太一樣令人討厭,還是一個無法忽視的巨大威脅,……

  沢田綱吉沒有花太長時間就找到了東雲茜所在的河岸。

  他下車後就看到了站在河岸邊的兩人,他喊了一聲「茜」,便快步朝著她所在的方向跑去。

  可專注於前方沢田綱吉未注意到斜坡上有個蜷起來睡覺的人,想要盡快去東雲茜身邊的他,沒注意一腳踢到了那人的後背。

  沢田綱吉向前立馬傾倒,摔個跟頭後,竟奇跡般地又站了起來,並有些剎不住車的繼續向下奔跑。

  而被他踢了一腳的人沒有多少反應,只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在沢田綱吉整個人翻過來的那一刻,他聞到了很重的酒氣,也看到了躺在斜坡上睡覺的人。

  雖只有短短一眼,可這人長得好像藍波。

  可真是藍波的話,和東雲茜一起站在河岸的男人又是誰?

  帶著疑問的沢田綱吉剛停住了腳步,東雲茜便急忙上前,她像是擔心他摔倒一樣,扶住了他的手臂。

  「沢田哥你沒事吧?」

  沢田綱吉剛想讓東雲茜不要擔心,便注意到抓住自己的手濕漉漉的。

  站在他面前的東雲茜像是剛從水中撈起來的一樣,全身都濕透了,他觸到的胳臂也涼得像是冰塊一樣。

  「怎麼搞成這樣?」

  沢田綱吉立馬脫下外套披到了東雲茜的身上,包住她裸|露的肩頭,語氣裡滿是心疼。

  也是這時,沢田綱吉注意到了站在東雲茜後方,那個之前被他當作藍波的家伙什麼模樣。

  那是一個眼睛和腦袋都綁著繃帶的黑發少年。

  他和東雲茜的情況差不多,全身上下也濕透了,可能他泡在水中的時間比東雲茜久一些,所以他的唇色發白。

  注意到沢田綱吉在瞄他,少年也不帶感情的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他應該是不喜歡沢田綱吉的舉動,鳶色的眼瞳裡滿是冷漠。

  這讓沢田綱吉在意的少年不是旁人,是他不久之前還在想著的那個「巨大威脅」——

  太宰治。


第34章

  想知道在這河岸發生了什麼,需要把時間倒回到十五分鐘之前,東雲茜剛結束和沢田綱吉通話的時刻。

  當時的東雲茜雖掛了電話,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畢竟踢到了石頭的小腳趾是真的疼。

  當然,還有其他的情緒混在了順著臉龐流下的眼淚中,但東雲茜不想去深究那在心底發酵的微妙情感,一股腦歸於疼痛,便小聲抽泣了一會。

  雖說上演了一出「苦肉計」,東雲茜沒想著等沢田綱吉找到她的時候,自己還是眼含淚光的模樣,所以小小發泄後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

  她在沢田綱吉的面前可不能太過軟弱,要是被他認作自己膽小怕事,把所有事攬過去替她完成就不好了。

  再有就是,沢田綱吉找到這裡之前,東雲茜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像是:

  收拾掉藍波帶來的那些啤酒罐,再帶著藍波洗把臉清醒一下……

  不然一會被沢田綱吉看到藍波酗酒還醉酒,也不知道要受到怎樣的懲罰呢,說不定要連著她一起教育。

  雖說東雲茜成年了,也沒喝醉,但也沒到飲酒的年齡不是?

  東雲茜可不想聽沢田綱吉念叨。

  要是他的語氣嚴肅起來,再用上像是命令的口吻,東雲茜說不定會和他吵起來的。

  這種想反抗的精神已經刻進了東雲茜的靈魂裡,前世就一直沒克制住,就算回到了過去,也不一定改得了……

  「撲通——」

  就在東雲茜轉身准備去把藍波拉起來的時候,聽到了什麼落水的聲音。

  她下意識回頭,只瞧見了最後落下的星點水花。

  今夜月光明亮,借著光亮,東雲茜能明顯看到有什麼東西在波光粼粼的河水中浮沉。

  她眯起了眼睛仔細打量。

  那團漂在河中心的身影……

  好像是個人?

  ……真是人嗎?

  是人!

  在花了十幾秒鐘確認這件事後,東雲茜站不住了。

  她先是四處打量,想看看周圍還有沒有其他人在,這落水的人墜河點又在哪裡。

  可眼睛在周圍掃了一圈後,東雲茜站定在了河岸。

  東雲茜怎麼覺得眼前的景色有些眼熟呢?

  她之前應該是來過這裡的。

  可她來橫濱的次數不多,若不是今天情況特殊,也不會跑到這種無人的地方來,怎麼會對這種地方有印像呢?

  哪怕是上一世,東雲茜來橫濱也是直接去港|黑大樓,不會跑去其他地方,最多被去見的家伙拽出去幾次。

  說是欣賞風景,那人帶她去的全是自|殺聖地,還毫不吝嗇地和她分享經驗。那些失敗的疼痛故事集錦,她現在想起來都渾身發毛。

  想到這裡,東雲茜愣了一下,隨後一巴掌拍在了額頭上,輕嘆了一聲。

  「哈……不會這麼巧吧?」

  這裡好像就是那個人帶她來的。

  在確定自己曾來過這個地方後,東雲茜的表情也不像先前那般緊張,在看向河內漂浮物的時候,也不急著把他撈上來,看過去的眼神無奈又嫌棄。

  雖然只是一種預感……

  河中這臉朝下,後背卻浮在水面上的人,不會是太宰治吧?

  在東雲茜的記憶裡,第一次和太宰治見面的時候,他才十六歲。

  地點在港|黑大樓中層的會客室。

  因東雲組從海上進的一批貨被港口Mafia當時的首領森鷗外給截了,又沒給一點說明,像是准備私吞掉,東雲茜便直接找上森鷗外談判。

  可出現在會客室的不是港口Mafia的首領,而是太宰治。

  雖當時是第一次見面,太宰治便直白表示她沒法在森鷗外的手上得到任何好處,還提醒東雲茜於糾纏只會讓真正的敵人發現她的弱點。

  東雲茜被劫走的是一批外購的武器。

  當時東雲組和川和會的衝突不斷,加上對方的手段越來越狠辣,為了一定程度上避免己方的傷亡,東雲茜決定重新武裝東雲組。

  這批武器是她重金購入的,東雲組暫時沒有財力再買一次,所以東雲茜是有些走投無路才找上門的。

  若她過分糾纏森鷗外,可能會讓川和會發現東雲組的現狀,那襲擊也會發生得更加頻繁。

  這本該是秘密來著,東雲茜以為兩三次內不會被發現,沒想到被眼前的少年一下拆穿,東雲茜的臉色不可能不難看。

  緊接著,太宰治就詢問東雲茜要不要一起合作。

  雖然眼下的情況會很難,但等他坐上了港口Mafia首領的位置,一定能給東雲茜對等的報酬,兩方也能結成牢固的聯盟。

  當時的東雲茜聽著只覺得可笑,並未理會,直接轉身走人。

  不管怎麼說她都是東雲組的組長,親自來見港口Mafia的首領,森鷗外自己不來就算了,連個干部都不肯派,找個未成年的少年接待,足以見得對她有多輕視。

  所以那段時間東雲組不僅和川和會勢如水火,也與港口Mafia面上不和。

  東雲茜手上的勢力險些成了關東地區的孤島。

  直到太宰治在十八歲的時候成了新的港口Mafia首領,東雲茜又因相同的事件在同樣的會客室和太宰治相見,她才察覺到當年的自己錯過了怎樣的機會。

  雖說成了首領的太宰治也劫了東雲組的貨,但他未像森鷗外一樣直接扣押,不僅告訴東雲茜是手下人員工作的疏忽,把物品如數奉還,還附送了一份,當作感謝和補償。

  太宰治給她的理由是:

  『若不是茜小姐幫我保密,我在成為港口Mafia的首領之前,就會因反叛罪被森先生處決了。 』

  當然,這只是個由頭。

  哪怕是在兩年前,森鷗外也不信太宰治能在兩年內坐上自己的位置吧?就算東雲茜去說這事,也只會被當無稽之談。

  不管怎麼說,東雲茜和太宰治真正熟絡起來,是在他成為港口Mafia的首領之後。

  兩人一開始的接觸只是因為「業務往來」,可之後東雲茜是把太宰治當朋友一樣對待的。

  對,太宰治是少有可以和東雲茜交心的友人。

  可這位友人卻在說要和她和解的那一天,跳樓自|殺了。

  太宰治之前不是沒做過類似的事情,東雲茜也習以為常,哪怕親眼見證了他的死亡,也花了好長好長時間消化。

  東雲茜總覺得這家伙會突然從哪裡冒出來,告訴她一切是自己計劃的一部分。

  也因太宰治在和東雲茜進行解釋之前就死亡了,上一世的他們也沒有和解。

  東雲茜也是在很久之後才知道自己對太宰治有些誤會。

  在那之後,太宰治的死成了東雲茜心中另一個死結,一直困擾著她。

  看似對一切都不上心,隨時都可以離開這個世界的太宰治,為什麼會對港口Mafia的事務那般在意呢?

  這個什麼事情都可以無所謂的人,像是把所有的爭強好勝都用在了這上面。

  太宰治像是為了港口Mafia而活,卻在自|殺那天告訴東雲茜:

  『要是我們能在我不是港口Mafia首領的身份下成為朋友就好了。 』

  因站在最近的地方看著,東雲茜知道雖太宰治一直盡心盡力,但他並不想要這個港口Mafia 。

  這個首領的位置,不過是他達成自己「目的」的一個「手段」。

  至於這個「目的」是什麼,東雲茜無從知曉。

  但太宰治離開前釋然的眼神告訴她,他已經完成了這個「目的。」

  東雲茜從太宰治口中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像是一個願望,重活了一世的東雲茜覺得自己可以幫他達成。

  雖然這一世她不會重蹈覆轍,准備盡早解決掉川和會,不會拖到需要外購武器的程度,也就無法在那間會客室見到太宰治了。

  但見他的方法總是有的。

  東雲茜不打算和太宰治絕交。

  她等等好了,等過兩年,她再去尋找讓太宰治站在她這邊的方法。

  誰讓她是真好奇太宰治的「目的」是什麼。

  東雲茜本是這麼想的,直到此刻看到了河水中面朝下,背部卻浮出水面的家伙……

  若他真是太宰治,就算自己不去救,他也不會死的吧?

  光腳站在岸邊的東雲茜望著河中心的「浮屍」在心裡暗暗想著。

  可在東雲茜的記憶裡有這家伙成功自|殺的過往。

  哪怕只有一次,卻讓她無比忌憚。

  畢竟這一世的事件發展已經與上一世不同了。

  她扇動了蝴蝶的翅膀,又怎能妄想自己沒插手的事情還會按照原本的劇本進行,一切的事件都朝著對她有利的方向發展。

  「算了……」

  短暫的猶豫後,東雲茜還是決定把人救上來,畢竟這人也不一定是太宰治。

  她把手機隨手丟在了地上,又把礙事的裙擺打了個結,直接跳下了河。

  東雲茜是會游泳的,水性也不差。

  可在她的身體泡在水中的這一刻,整個人被無名的恐懼包裹住了……

  不僅她的手腳變得僵硬,連憋氣都忘了,才下水就把肺部的空氣呼出了大半,像是個不會水的人,直直往下沉。

  「噗通——噗通——」

  「咕嚕嚕——」

  不過數十秒的時間,東雲茜便在水中掙扎了起來。

  像是有什麼東西拽住了他的腳一般,她根本浮不起來,連口鼻都被灌進了河水。

  整個人都被河水淹沒後,東雲茜終於想起心底的恐懼從何而來。

  上一世的她可是被沉進水中淹死的呀……

  當時的恐懼並未消散,成了心中的陰影,那墜在腳上的重量,她現在還能感覺到。

  她是怎麼敢就這樣跳下水!還想著要救別人的?

  「咕嚕嚕——」

  因完全沒法控制手腳,東雲茜有些絕望。

  在水中的她仰頭,那點點的星光根本無法看清,唯一能瞧見的是那因水波蕩漾看不出形狀的凸月。

  難道她這一世就要這麼結束了?

  為了救一個根本不知道是不是太宰治的家伙?

  就在東雲茜這麼想著的時候,水中有什麼東西纏上她的手臂。

  是從落水人所在的方向漂來的。

  這是一條散開的繃帶。

  很好,那家伙真是太宰治!

  東雲茜突然想起,在她和太宰治關系最糟糕的時候,太宰治每次見到她都會詢問要不要一起殉情。

  東雲茜從未給出回答,卻用眼神和行動告訴他:

  別做夢了,永遠不可能。

  若她今天真死在這裡,不就成了幫太宰治完成了一個離譜的願望嗎?

  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

  也不知是不是逆反心理在作祟,明明先前的內心被恐懼占滿,全身也像石化了一樣無法動彈,可在這繃帶漂來,被她抓在手心之後,東雲茜的身體便能再次活動了。

  哪怕身體還是有些僵硬,甚至於浮出水面都花了不少的力氣,但她至少不是什麼都不干就沉下去了。

  東雲茜朝著太宰治的方向游去,也不管他現在什麼情況,又是什麼造型,是不是已經死了,一把拽住了他露在水面上的衣領,拖著就往岸邊游。

  「你不是也要投河嗎?我的目的一樣,不用救我。」

  東雲茜的行動像是惹得太宰治不滿,整張臉埋在水中的他突然抬頭,望著不知道為何要來救他的東雲茜。

  因為年紀還小的緣故,東雲茜聽到的聲音和記憶中不同。

  她原以為自己當年認識的太宰治足夠消極的了,沒想到身後這個不過十四歲的少年,更加的頹廢厭世,連用稍微大一些的聲音和她說話都不肯。

  東雲茜回頭看了一眼。

  那鳶色的眼瞳裡是真的一點光都沒有,表情也是相當冷漠。

  不變的是,他依舊傷痕累累,全身打滿了繃帶。

  「誰說我要投河了,我是去救你的。」東雲茜扭頭,繼續朝著岸邊游。

  「可我是要投河。」

  在來到這裡的時候太宰治就聽到哭泣的聲音,應該就是她。

  為了不打擾別人,他特意等哭聲停止才跳下來的。

  誰知這女人根本沒走,還在他跳下河後好一會才躍進水中。

  所以太宰治的第一反應並不是這個女人是來救他的,而是她掙扎之後也選擇放棄生命。

  可就算這件事是個烏龍,他的目的依舊明確——

  他單純想投河。

  「可你妨礙到我了!」因太宰治的聲音很小,東雲茜稍微大點聲說話就能蓋住他的聲音,「我不想看著別人在我的眼前死去。」

  在說這話的時候,東雲茜拉住太宰治衣領的手突然用力,讓本就別扭的太宰治有種脖頸被人掐住的感覺。

  誰讓太宰治就是曾死在她眼前的人。

  太宰治抬頭看著東雲茜的後腦勺,他剛未看清東雲茜的模樣,只被她的馬尾掃到了臉,那沾了水的發梢拍得他臉生疼,所以太宰治此刻的注意力也在這上面。

  雖說可能不太禮貌,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好想拽一下,這個馬尾辮。

  「我會去其他地方。」因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太宰治只能岔開話題。

  「知道旁人要尋死,我也不會無動於衷。」東雲茜繼續制止,「你要不別告訴我,說了就別想死!」

  真是一個奇怪的女人。

  在被東雲茜拉上岸後,這是太宰治對她的第一印像。

  「阿嚏——阿嚏——」

  在兩人爬上岸後,東雲茜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

  她伸手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望著面前像是在罰站一樣的少年太宰治,眉頭擰到了一起。

  沒道理啊!

  太宰治泡在水中的時間明明比自己久,她游過去的時候還以為太宰治已經溺水昏迷了,都准備好先拖到岸上,再去搶救的,結果回岸的路上他還能和她說話。

  甚至於泡在這冰冷的水中那麼長時間,他上岸後抖都不抖一下!

  難道……太宰治其實是會水的?

  所以上輩子投河那麼多次都沒成功?

  「你要去哪裡?」

  就在東雲茜胡思亂想的這段時間裡,少年太宰治轉身就要走,東雲茜急忙伸手拉住了他。

  太宰治沒有回答東雲茜的問題,只扭頭看了她一眼:「你已經救下我了,不是該滿足了嗎?」

  「哈?」

  東雲茜緩了一下才明白太宰治的意思。

  他是覺得自己救她是為了自我滿足?

  因為現在的她已經成功救下了尋短見的少年,這件事就能結束了?

  東雲茜認識的太宰治從不會對她說不好聽的話,可眼下這位少年,倒是哪句不中聽說哪句呀?

  「你不是准備去其他地方尋死嗎?」東雲茜叉腰望著太宰治,難得不用抬頭仰視他,心中底氣跟著多了不少,「我剛也說了,我要是知道的話,不會無動於衷!」

  「今天不會。」太宰治像是給出了保證,「這樣可以了嗎?」

  「如果你想說今天不會不代表明天不會,那你管的是不是有點多?」瞧著東雲茜不願松手,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太宰治多說了兩句,「你只是救了我一命,還要為我負責嗎?或者需要我報答你?」

  太宰治的話語讓東雲茜呆了。

  他說的沒錯,雖她剛剛險些為救太宰治死了,但她的確沒法去要求太宰治什麼,更不可能因為他是自己救上來的就要對他負責。

  可十四歲的太宰治有地方可以去嗎?

  現在的橫濱已經混亂到了一定程度,現任港口Mafia首領很快就會死去,之後便是森鷗外即位。

  東雲茜記不清是從哪兒聽到的,但太宰治好像是港口Mafia首領交替的見證人,也因此被「監視」在森鷗外能看到的地方,直到十五歲加入港口Mafia成為其中一員才相對自由一點。

  按照現在的時間線,太宰治還沒有和港口Mafia糾纏太深,想要離開的話,應該不難吧?

  至少現在的森鷗外沒理由抓著太宰治不放。

  「你想成為首領嗎?」

  在太宰治再次轉身離開的時候,東雲茜突然開口。

  「啊?」回過頭的太宰治感覺莫名其妙,連看向東雲茜的表情都變了,「你是誰呀?我們又不認識,你是腦子泡了水,開始說胡話了?」

  「我叫東雲茜,東雲組組長獨女。」因太宰治詢問了身份,東雲茜大大方方地做了自我介紹,「如果你沒有地方去,要不要跟我走?我可以為你負責的。」

  「東雲組的人?怎麼會跑橫濱來?」太宰治看著半信半疑。

  「各種各樣的原因吧……」東雲茜訕笑著。

  雖然年紀小,依舊敏銳呀,太宰治。

  聽到這話的太宰治並未立馬離開,而是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麼。

  東雲茜等了一會,見他依舊沒有要開口的打算,便主動對他伸手,笑著道:「想好了嗎?」

  「你剛才問我「想成為首領」是什麼意思……」

  太宰治並未立馬握住那只手,問了一個從剛剛起就在意的問題。

  可不等東雲茜給出回答,遠遠地傳來一個男人呼喊她的聲音。

  「茜——」

  那是來尋東雲茜的沢田綱吉。

  他看著很焦急的樣子,從斜坡上跑下來的時候,還被睡在半路的藍波絆了一跤,整個人在草坪上打了個一周半的滾,隨後以勉強及格的姿勢站了起來,才安全到達東雲茜的面前。

  東雲茜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

  她以為沢田綱吉會一路滾下來,急忙上前想攔住他。要是讓沢田綱吉就這麼滾到河裡去,她可沒勇氣再往裡面跳一次。

  在發現東雲茜的全身都濕透後,沢田綱吉立馬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興許東雲茜現在的樣子看著相當可憐,沢田綱吉一句訓斥或是責備的話語都沒有,只在用手指輕觸她脖頸的淤青時,眸色冷了下來。

  他剛在監控裡看到的不是很清楚,沒想到留下了這樣顯眼的痕跡。

  可見,那個森川次郎當時是真想殺了茜啊……

  「你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說,不用一直瞄我。」

  就在沢田綱吉想著盡快把東雲茜帶回去的時候,他那刻意無視,卻偷偷在意的眼神讓被偷瞄的太宰治受不了,直接出聲詢問沢田綱吉想做什麼。

  可對於沢田綱吉來說,眼下的情況沒什麼好問的。

  不用想就知道是太宰治剛好在附近搞他的那些「小愛好」,又恰巧被東雲茜看見了,東雲茜便跳下河救下了他,所以兩人才濕漉漉的。

  兩人這次的見面在沢田綱吉的意料之外,但按照太宰治的性格,他和東雲茜互相不了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救上來了,那麼他上岸了就該直接走掉才對,為什麼會乖乖站在這裡?

  所以他的那些眼神,並非關切,更多的是:

  這家伙怎麼還不走!怎麼還不走!怎麼還不走……

  他一點不想主動和東雲茜談論起有關他的話題。

  「對了沢田哥,他是我剛救上來的。」

  聽到太宰治的聲音,東雲茜這才想起他。

  她剛顧著避開沢田綱吉滾進河裡的結局,忘記介紹了,連忙站了過去。

  「哦。」沢田綱吉應了一聲,「你身體不好,這麼跳下去估計又要發燒了。下次記得找別人幫忙。」

  沢田綱吉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瞄向了正在斜坡睡覺的藍波。

  這先前被踢了一腳還能睡得香甜的牛牛,這一刻渾身打了個冷顫。還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麼的他,只把蓋在身上的外套裹得更緊了。

  「那個,他沒地方去,又是我救上來的,我想把他帶回東雲組。」

  「嗯?」沢田綱吉瞧著東雲茜那已經自然熟拍上太宰治肩膀的手,一下沒控制住臉上的表情,「你把他帶回去干什麼?」

  「都說了是我救上來的。」東雲茜義正詞嚴,「當然要負責啊。」

  其實在東雲組內像這樣被「撿」回來的人有不少,又不是要帶到彭格列去,沢田綱吉也沒權力阻止。

  但以前都是東雲誠「撿」的,眼下還是東雲茜第一次要「撿」人回家。

  他這裡可是剛把上杉翔太趕出去,怎麼又冒出了一個?

  他到底要怎麼制止東雲茜呢……

  「當然,要你先同意才行。」因太宰治再一次撇開了視線,東雲茜發現該先問當事人的意願,「那個,你要跟我回家嗎?」

  聽到問話的沢田綱吉表情稍微緩和一些。

  如果要遵從當事人意願的話,太宰治這家伙絕對不會……

  「我願意。」

  沢田綱吉的笑容還沒從臉上蕩漾開,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盯著他看的太宰治便開口答應了東雲茜。

  他甚至拉住了東雲茜的手腕,露出了一個把東雲茜嚇到的笑容。

  「我願意和姐姐回家。」

  這一聲輕輕喚出的「姐姐」,讓沢田綱吉和東雲茜都呆在了原地。


第35章

  事情的發展和沢田綱吉想像中不太一樣……

  在得知東雲茜瞞著他和藍波外出後,他便猜到東雲茜准備自己解決有關川和會的事情。

  既然東雲茜特意帶上偷偷回國的藍波,應該是有自己的計劃。

  雖沢田綱吉猜不出內容,但川和會約她道歉的事情已經在道上傳開了,為了臉面那些人也不會在這時候做什麼,便沒在開始的時候就制止。

  他跟來橫濱,不過是想看看東雲茜准備做什麼,擔心她的計劃有疏漏,會被卷入不必要的危險中。

  沢田綱吉還想著,若是東雲茜真有想做的事情,在暗中推波助瀾,幫她早日達到目的。

  令他沒猜到的是:東雲茜的計劃便是讓川和會的人在這次會面傷到她……

  從監控上看,藍波應該也知道東雲茜的計劃,這才沒有在她遇到危險後第一時間保護她。

  若沢田綱吉知道東雲茜打的這主意,才不會裝作不知道,等事情結束後才出現,更後悔答應不插手。

  其實之前給東雲茜打電話的時候,他多多少少是有些生氣的。

  哪怕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事情全貌,只聽聞他們和川和會的人發生了衝突,好不容易才從他們的手上逃掉,也不知道在哪兒躲著。

  雖然他希望東雲茜能主動求助,但還是在知道後第一時間打電話,想委婉地詢問她那的情況如何,是否需要幫助。

  可在沢田綱吉聽到聽筒裡東雲茜抽泣的聲音後,他那些組織了好久,稍帶些嚴厲,表達了對她故意讓自己受傷的不滿,又滿載擔憂與關心的話語未能說出口。

  東雲茜那委屈的哭訴讓他很慌,沢田綱吉只想盡快找到東雲茜,並告訴她:有自己在什麼都不用擔心。

  然而……

  在他真找到了東雲茜,想著可以好好安撫她,讓她意識到自己是可以依靠的對像,東雲茜已經把之前發生的事情全部拋在腦後了。

  明明她這一整天都在為了川和會的事情奔波,在意外救下太宰治後,心思倒是全撲在他身上了。

  沢田綱吉不明白,兩人應該是第一次見面才對,怎麼就這麼投緣呢?

  一個說要把他帶回家,另一個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除去和太宰治有關的事情,其他的事務東雲茜一股腦交給了東雲忍,讓他和彭格列一起商議要如何對付川和會。

  而對付川和會是眼下最要緊的事情,沢田綱吉也不願東雲茜再卷到相關的危險中,自然得優先處理。

  其實東雲茜願意讓他插手這件事,沢田綱吉本該是開心的。

  無論出於何種原因,這都是依賴他或是信任他,並主動尋求幫助的表現。

  可此刻的沢田綱吉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在會談室也是心不在焉的模樣。

  他還是在意東雲茜和太宰治的事情,想知道這小子為什麼會突然願意跟著東雲茜回東雲組。

  可唯一從頭到尾在現場的藍波,全程睡了過去,哪怕此刻也因醉酒在呼呼大睡,對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手上沒有任何有用的情報。

  東雲忍因常年跟著東雲誠,已經習慣像這樣被撿進組內的人。

  太宰治在他的眼中不過是個無處可去的孩子,沒什麼需要防備的。

  再有就是,像這樣被撿回來的孩子,大部分時候都更加忠誠,東雲誠之前就建議過小姐培養自己的勢力,他還覺得小姐是聽進了他的話才做出這種決定的。

  獄寺隼人這裡則不清楚前因後果,只看到這個少年是從沢田綱吉車上下來的。

  少年既然是被他們救回來的,便下意識地認為把他帶回來說不定是沢田綱吉的意思。畢竟他們的十代目從不是見死不救的人,怎麼可能丟下一個渾身是傷的少年不管不顧呢!

  對這兩位家族的二把手來說,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川和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讓他們知道東雲茜不是能隨意招惹的人!

  那邊的太宰治不過是一個順手救下並帶回來的十四歲少年而已,哪有需要防備的地方。

  可連他們都不在意的話,其他人更不會留心這些小事。

  所以,在這偌大的東雲老宅內,對太宰治的存在感到不安的只有沢田綱吉一人。

  偏偏沢田綱吉找不到機會說出自己的擔憂。

  堂堂彭格列家族的第十代首領,戒備一個一心尋死、渾身是傷的瘦弱少年,並希望他能遠離東雲茜,這話沢田綱吉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雖說東雲茜記得自己的酒量不差,可那也是她上一世一點一點練起來的。

  現在她回到了十年前,還是用這身體第一次飲酒,所以在交代了東雲忍安置好太宰治後,她便回了房,舒舒服服泡了澡,倒頭一覺睡到了天亮。

  等到睡飽的她打開了靠近緣側的門,伸個懶腰准備迎接新一天的時候,注意到緣側上坐了個人。

  那人背對著她,盤腿而坐,望著院落的方向。

  這清瘦的背影,後腦勺上頭發內隱約可見的綁帶,不用猜便知道是太宰治。

  「怎麼跑這來了?他們沒給你安排房間嗎?」

  太宰治是東雲茜帶回來的,自然沒想著要避開她,便問了這麼一句。

  「東雲小姐是因為喜歡年下才把我帶回來的嗎?」

  太宰治沒有回答東雲茜的提問,也沒回頭,只小聲問了一句。

  「哈?」

  這不知道哪兒冒出的謠言讓本就才睡醒,腦子還不清醒的東雲茜一懵。

  太宰治在胡說什麼呀!

  他不會以為自己把他帶回來是有什麼其他心思吧?

  「這麼可能!無稽之談!你從哪聽來的?誰和你胡說的!」

  東雲茜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不管怎麼說,她希望自己能給太宰治留下一個好印像。

  「不是東雲小姐自己說的嗎?」太宰治微微後傾了身子並仰起了頭,望著站到了自己身後的東雲茜。

  「我自己說的?」東雲茜的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這怎麼可能?她沒這種嗜好啊!

  難道是酒後的醉話?可昨天也沒喝醉啊!說了什麼都記得清清楚楚!

  總不至於是在回東雲老宅的路上,她眯著的時候說的夢話吧?

  這麼說起來,昨天下車之後沢田綱吉的臉色就不太好,和她說話的時候也是欲言又止的,難道他真的說了什麼奇怪的夢話?

  「嗯。」太宰治回應,「因為年長,所以「有事姐姐我罩你」。 」

  這句話聽著怎麼這麼耳熟呢?

  等等!這不是剛進橫濱CLUB的時候,她和藍波說的話嗎?太宰治怎麼會知道!

  「東雲小姐的契約丈夫已經從你好友那得知了昨天發生的全部事情。」因東雲茜把疑問都寫在了臉上,太宰治便給出了完整的解答,「我來找東雲小姐的時候,正好路過,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東雲茜的眉頭挑了兩下,嘴角也抽了抽。

  太宰治口中的這些話,可不是光聽牆角就能聽到的。

  雖然只有短短兩句話,卻透露了不少信息。

  像是他用的是「契約丈夫」,並非「未婚夫」、「婚約者」之類的詞彙,也知曉了藍波是她的好友,還知道昨夜在CLUB內發生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他只用了一晚就弄清楚了全部事情,還像是未被其他人察覺到。

  如果不是東雲老宅的人太過松散,便是太宰治的行動力和推理能力遠在她的想像之上。

  但,讓東雲茜更加忌憚的不是太宰治知曉了這些,而是他不過待了一夜就弄清楚了她和沢田綱吉的關系。

  那些藏在東雲老宅的臥底們,又察覺到了多少?

  「東雲小姐會罩著我嗎?」就在東雲茜思考這些的時候,太宰治突然問了一聲,「我不是也比你小嗎?」

  雖沒有明說,東雲茜知道太宰治話裡的意思。

  太宰治一下知道了這麼多的秘密,還在大清早就找她坦白,聽著像是在威脅東雲茜,實則是試探東雲茜想留下他的目的。

  「就算你沒比我小,我也會罩著你的,我不是說了救上來就會負責的嗎?」東雲茜回應道, 「太宰,我把你帶回來,沒有一定要你成為東雲組一員的意思,你可以隨意自在一點。」

  「東雲小姐覺得這樣就能改變我的「想法」? 」

  太宰治換了一個思考的方向。

  「你的想法哪有那麼容易改變。」因這裡的「想法」指代太宰治執著於自|殺的事情,東雲茜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又真心勸了一句,「不過投河還是算了吧,在水中窒息而亡,遠比你想像中痛苦,等待死亡的時間也相當漫長。」

  聽到這番話的太宰治沒給出回應,只望著東雲茜那流竄於紅寶石般眼瞳的情緒,不知在想著什麼。

  就在兩人對視的時候,靠近走廊一側的房門被人敲響了,站在門外的人輕輕喚著東雲茜。

  這是沢田綱吉的聲音。

  太宰治見狀也告知東雲茜自己要回去睡覺了,還讓東雲茜去開門之前做好心理准備。

  太宰治說之前看到沢田綱吉的時候,他的臉要多臭有多臭,這麼早來找她,肯定是來找她「算賬」的。

  東雲茜本不覺得有什麼,可在聽到太宰治的話後,倒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對呀!現在的沢田綱吉什麼都知道了,從太宰治話裡的信息李戡,在CLUB發生的事情藍波又全招了,他一定是來訓自己的!

  在她父親離開日本的時候,曾千叮嚀萬囑咐讓沢田綱吉照顧好她,不能讓人欺負去,更不能受傷,不然唯他是問。

  結果東雲茜只想著盡快扳倒川和會,為了讓自己的父親因憤怒出手,故意出言激怒森川次郎,使自己受傷。

  這事沢田綱吉怎麼可能饒過她?

  怕是撒嬌或是裝哭都沒用了……

  「沢、沢田哥。」因心虛,東雲茜給沢田綱吉開門的時候,腳步是漂浮的,聲音是發顫的,卻還要在臉上擠出笑容,「你怎麼來了?」

  和太宰治說的一樣,門外沢田綱吉的臉色相當難看。

  可這陰森森的模樣多半是因為他一夜未眠,又同時想著幾件煩心事,眼下青黑嚴重,看起來嚇人而已。

  「我一會要出去,這兩天不一定能回來,又不太放心你,過來看看。」沢田綱吉回應道,「你身體怎麼樣?沒發燒吧?」

  「……嗯。」

  東雲茜的聲音有些僵硬。

  沢田綱吉怎麼一上來說這個?是鋪墊嗎?

  接下來應該到正題了吧?他會怎麼訓她呢?她是乖乖挨罵呢,還是稍微幫自己辯解一下?

  因這一世東雲茜還未和沢田綱吉發生過爭執,他也未對自己說過狠話,所以對於這「第一次」東雲茜有些緊張。

  「真沒事嗎?你臉色看著不太好。」沢田綱吉本想抬手去探東雲茜的額頭,卻注意到靠著緣側的障子門有到縫隙,聯想到了種種可能,他的聲音一下低沉,「剛有其他人來過?」

  上杉翔太還沒離開東雲老宅,暫時留在這裡養傷呢,之前東雲忍都按照他的吩咐找人好好盯著,可昨夜東雲組的人都在忙著其他事情,是不是讓他鑽到空子又偷偷跑來見東雲茜了?

  上杉翔太和東雲茜畢竟是一起長大的情誼,要是打起感情牌,東雲茜指不定就去求自己的父親讓上杉翔太繼續留在東雲組了。

  想著上杉翔太那司馬昭之心,沢田綱吉可是一點不願他出現在東雲茜的生活範圍內。

  「對了,有件事我忘記和姐姐說了。」

  在東雲茜開口解釋之前,剛還說要回去睡覺的太宰治出現在那道縫隙前。

  他用身體擋住了從縫隙照進房間的光,沒有要開門的意思。

  「謝謝姐姐收留我,我會乖乖留在這裡的。」

  在說完這句話後,太宰治也不管屋內的反應,一下又跑得沒影了。

  東雲茜:「???」

  沢田綱吉:「……」

  在互通了姓名之後,太宰治對東雲茜的稱呼一直是「東雲小姐」,剛才對話的時候人也好好的,怎麼一到沢田綱吉的面前,就有些不正常了呢?

  不僅再度又露出了那種令她渾身發毛的燦爛笑容,連對她的稱呼也變成了甜到發膩的「姐姐」。

  太宰治這明顯是在膈應沢田綱吉啊!

  這兩人是鬧什麼矛盾了嗎?

  因太宰治跑得太快,攔不住,沢田綱吉只能幽幽詢問東雲茜:「剛是你昨天晚上救下來的人?他這麼早來找你做什麼?雖然他是你救上來的…… 」

  「我也剛起,沒和他說什麼。」因沢田綱吉的表情肉眼可見的變差了,東雲茜急忙岔開了話題,打斷沢田綱吉接下來的勸說,「沢田哥這麼早來找我,是擔心我又發燒了嗎?我沒事,真沒事!」

  因沢田綱吉抬起的手還舉在半空沒放下,東雲茜便主動抓住了他的手腕,並把自己的額頭湊了上去,貼上他的掌心。

  「你看!我是不是好好的——」

  東雲茜的舉動讓沢田綱吉愣了一下,眸色還是很快溫柔了下來:「你沒事就好。」

  東雲茜在心裡松了口氣。

  「我來找你,還有件事想問你。」

  東雲茜這心還沒安下一秒,就又被提了起來。

  該來的還是要來了嗎!

  「茜,你想讓川和會怎麼樣?」沢田綱吉並未像東雲茜想像中那樣訓斥她昨日的行為,反而表情認真地問了這個問題,「你應該知道這是很難和解的事情吧?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是有什麼想法吧?」

  「我想……讓川和會消失。」

  在聽到如此直白的提問後,東雲茜也下意識地給出了回應。

  只是正常來說是不可能做到如此了。

  哪怕她的父親,也不可能單因眼下的事情就和川和會鬥到不死不休。

  畢竟犯錯的只是川和會會長的某個兒子,進行了懲戒和警告後,若對方安分,這件事便會暫時翻篇。

  想要徹底抹除川和會的存在,還需要其他的契機。

  昨晚的事情只是把東雲組和川和會的嫌隙擺到了桌面上,也是東雲茜為今後和川和會正面開戰做的鋪墊。

  所以,東雲茜口中「想讓川和會消失」,聽起來更像是氣話,也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做到的事情。

  這就像是鄰居的小孩故意把你推倒,你拒絕了對方父母的賠禮道歉,反而吵著讓他們從自己的房子裡滾出去,嚷嚷著不能讓他們繼續住在你的隔壁。

  東雲茜沒想沢田綱吉會幫自己,說出那句話不過是氛圍使然。

  她見沢田綱吉沒立馬回應,以為是自己的話把他嚇到了,剛想打馬虎眼說自己不過開個玩笑,沢田綱吉便認真點頭。

  「我知道了。」他的聲音不響,可口中的每一個字都落在了東雲茜的心上,「川和會很快就會消失的。」


第36章

  從沢田綱吉承諾會讓川和會消失已經過去三天了,在這段時間裡東雲茜未曾見到他。

  聽東雲忍說,沢田綱吉還有其他緊急的事情要處理,人已經不在東京了。他猜測是彭格列內部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沢田綱吉才走得這麼急,連親自和她說一聲都做不到。

  東雲茜想起上輩子這個時候發生在彭格列家族的內亂,猜測沢田綱吉是去處理這件事了。

  因這個世界多少和東雲茜經歷過的有些許不同,不僅婚後沢田綱吉對她的態度大相徑庭,川和會襲擊她的方式和時間也與過去不一樣,東雲茜還以為這件事不會發生了。

  沒想到該來的還是會來,就是時間稍微後延了一些。

  那是彭格列家族高層成員的背叛,他提供給敵對家族的每一條情報都會對彭格列家族造成極大的威脅,沢田綱吉短時間內是解決不了的。

  在東雲茜的記憶裡,彭格列家族因這件事受到了重創。

  甚少去本部的沢田綱吉因這件事被絆在西西裡島近乎一年的時間,直到彭格列家族徹底擺脫了危機才再次回日本。

  東雲茜本想聽藍波試著去「利用」沢田綱吉和他身後的彭格列家族,現在看來有關川和會的恩怨還是得她親自解決。

  要是有余力的話,她還得幫沢田綱吉尋找那個還潛伏在家族內的叛徒。

  只是關於這次的事件她知道的不多,連在賭桌上輸掉巨款的干部姓名都忘記了,只能在今後和沢田綱吉的聊天中,嘗試著把話題往這上面引,讓他去調查經常出入賭場或是被債務纏身的人。

  東雲茜本以為自己的計劃無懈可擊,卻忘了她父親對她的關愛程度。

  在東雲誠聽到東雲茜再次因川和會的人陷入危機的時候,他除去像東雲茜想像中那樣,誓要他們付出應該的代價,並讓東雲忍作為與其全面為敵的准備,還險些放棄治療,要回日本親自為女兒主持大局。

  為了安撫怒不可遏的父親,讓他安心待在德國准備進行手術,花了東雲茜不少的時間。

  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以東雲組繼承人的姿態,表明自己會妥善處理這件事。

  她可是東雲家的女兒,怎麼可能被這些小事影響到呢?

  所以在遇襲後的第三天,東雲茜就回學校上課了。

  一來是為了告訴父親她真的沒事,二來也是不願被其他關注這件事的幫派當作膽小懦弱的大小姐。

  雖說是回學校了,可學校內的氛圍多少有些奇怪。

  哪怕東雲茜在學校裡很少主動和人打交道,可在踏進學校後,還是能感覺那些頻繁落到她身上的視線。

  無論是好奇,是懼怕,或是其他的視線,所有人都在偷偷注意她。

  這感覺東雲茜也不是第一次經歷了。

  看來,她沒來上學的這段日子,學校裡也有事發生啊……

  這天午休,東雲茜坐在通到天台小屋的門頂上,仰面倒下望著不算晴朗的天空。

  她身下的門突然被人打開,來人看到了她晃在門框上的小腿,一下認出了她。

  「我找你半天了,你怎麼跑這來了。」

  東雲茜本不想理會,可這聲音有些耳熟,便坐了起來。

  「藍波?」東雲茜看著醉酒後就沒再見過的好友,疑惑歪著腦袋,「你混進我學校干什麼?」

  東雲茜會這麼說,全因站在下面的藍波穿著浪漫學園的校服。

  因他們學校未嚴格規定著裝,怎麼穿的都有,可像藍波這樣直接把校服的西裝外套套在了私服的外面,看著就有些不倫不類了。

  怕是他為了混進來,扒了別人的衣服就套到了身上。

  「混什麼混。」藍波抓住門頂,一下躍了上來,坐到了東雲茜的旁邊,「我光明正大進來的!我現在是你學弟!」

  「嗯?」

  瞧著突然嘚瑟起來的藍波,還不清楚確切情況的東雲茜只能露出敷衍的笑容。

  「我昨天不是說了有特別驚喜要給你嗎!」藍波看著東雲茜的反應裝作受傷的表情,「你明明說好會期待的!怎麼這麼淡定!」

  「你上一次給我的驚喜是獄寺先生在年會上的顏藝照片,上上次是用被裡包恩遺落的卡刷的半盒巧克力,上上上次是……」

  所以,東雲茜以為這次的驚喜也是類似事情。

  一些在藍波的視角中不願一人偷偷樂呵,特意分享給她的事情。

  當然,因藍波在醉酒後就被沢田綱吉帶走了,雖在聊天軟件上告訴她不用擔心,卻沒再出現在她的面前。

  想來他可能被沢田綱吉限制行動了,那麼這個「驚喜」很可能就是他重獲自由,可以再次和她見面了。

  既然猜到了這個可能性,無論藍波何時何地冒出來,東雲茜都不會吃驚。

  「我都說了這次的驚喜是「特別」的!你就不能多一點期待嗎! 」藍波制止東雲茜繼續說下去,隨手拿起了東雲茜放在身側的飲料瓶喝了一口,隨後立馬皺起了眉頭,在艱難咽下去後他拿起手中的瓶子看了看, 「你喝的什麼呀,怎麼這麼苦。 」

  東雲茜以往會買的飲品不是果汁就是碳酸飲料,因知道東雲茜的口味,藍波才見瓶口開著,直接拿起來就喝的。

  「無糖黑咖啡。」東雲茜把一旁未拆開的菠蘿包遞了過去,「吃飯了嗎?」

  藍波也不客氣,直接拆開包裝咬了起來,試圖用甜味蓋掉舌苔上的苦味:「沒,入學手續辦好我就在找你。學校都跑一圈了,也沒人知道你在哪兒。」

  「你真要來這裡上學?」東雲茜有些吃驚,「你不是准備回意大利上高中嗎?」

  因一平准備回中國考試,和她同校的藍波也想回意大利,至少不用被人盯著學習,能多些自由。

  「……再待一年。」因吃著東西藍波的話有些模糊不清,「我高三再回去。」

  「那也不用來我這啊。」

  「阿綱提議的。」藍波解釋道,「我也覺得是個好主意,就答應了。」

  東雲茜:「沢田哥提議的?」

  轉學手續不是一兩天就能辦完的。

  藍波能在今天入學,說明在他回到日本之前就已經有人開始幫他辦手續了,那沢田綱吉給出提議的時間就更早了。

  沢田綱吉是在她放學遇襲後就向藍波提議的嗎?

  還是在發現她不是很樂意他天天接送她上學的時候?

  「嗯。」藍波點頭,表情也稍稍嚴肅了起來,「我原本是想拒絕的,畢竟茜不樂意學校裡有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在。可現在……我挺慶幸自己答應了。」

  東雲茜:「……」

  看藍波的表情,他大概是察覺到了浪漫學園裡的異常。

  興許是藍波在尋她的過程中看到他人臉上或畏懼或驚恐的神情吧。

  既然藍波察覺到了,東雲茜也不再隱瞞。

  「學校有人知道我是極道上的人了。」東雲茜解釋了一句,「雖消息傳開了,但知道的不准確,還有各種各樣有意思的猜測,就是好多都和極道沒關系了,還有說我是「扶她」的呢。 」

  說起這個話題的時候,東雲茜沒多傷心,臉上的表情除去無奈更多是好笑。

  「都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了,怎麼還是發生這樣的事情!」藍波可不像東雲茜一樣還能笑出來,立馬罵罵咧咧的,「全是川和會那些家伙!要不是他們鬧出了事情,茜在這裡根本不可能暴露的!」

  「和極道上的人交朋友是件危險的事情,我的身份暴露了不全是壞事。」

  東雲茜對此事倒是不太在意。

  她不希望自己的同學因她卷到不必要的危險中,有些傳聞在這個時候冒出來,正好能讓他們主動遠離自己。

  畢竟遠離她就是遠離危險。

  「不會有危險的。」藍波依舊一副未東雲茜不平的模樣,「和茜做朋友怎麼會是危險的事情呢!因為你的身份就疏遠你,不再和你做朋友的人,本就不是真心的!他們離開就離開了!茜不要為了那種人難過傷心!你又不是沒有其他朋友了!你看我就……」

  「好了好了,我都沒在意,你怎麼氣起來了,」東雲茜伸手拍了拍藍波的後背,「而且,我在這裡交的朋友和國中不一樣,就算事情傳開了,和我相熟的人態度都沒太大的變化。」

  「茜!茜!我剛知道了一個大新聞——」像是為了證明她口中的話,東雲茜話音落下的那一瞬,佐倉千代便嚷著她的名字跑上天台,並四處張望尋找她, 「一個絕密大新聞!」

  只是原本還一臉興奮的佐倉千代,在抬頭看到和東雲茜並肩而坐的藍波後,臉上的表情立馬變了。

  她滿眼戒備不說,還捏起了雙拳,做出了拳擊手准備的姿勢。

  「你、你、你!」在見到佐倉千代後,藍波也激動到一下站了起來,並伸出了食指指向了她,「你不是說你不認識東雲茜的嗎!連三年級的教室都給我瞎指!害我到處亂轉!白繞著學校跑了一圈!」

  「你、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雖然聲音有些發顫,佐倉千代卻努力大喊著,氣勢上一點不願輸給藍波,「你別以為溜到我們學校裡就能傷害到茜,我們學校已經加強了安保!你是逃不出去的!」

  東雲茜的眼神在兩人身上游蕩著,試圖從剛聽到的對話中分析兩人劍拔弩張的原因。

  卻在看著他們都在努力裝狠遲遲沒有下一步舉動時,忍不住笑出聲。

  「你別嚇到我朋友了。」東雲茜拉了拉藍波校服的衣擺,給兩人互相介紹,「這是我的好朋友佐倉千代,也是先前差點和我一起被綁走的人。千代,這是和我一起長大的藍波,也是我的朋友,他剛轉到我們學校,不是壞人。」

  「我也是你的「好」朋友,還是「最好」的那一位! 」

  因不滿東雲茜介紹時稱呼上的細小差異,藍波開口糾正。

  「這樣啊,」那邊佐倉千代恍然大悟,隨後立馬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並坦誠道歉,「藍波,剛剛的事情對不起,我以前沒見過你,以為你是混進學校打聽茜消息的壞人,才故意指錯路的。」

  藍波這裡原本還打算生氣,可佐倉千代如此真誠,所有的行動又是為了東雲茜著想,他怎能再擺臉色給她看?

  「要道歉的話,我也該說句「對不起」。我剛剛的態度也有問題。 」藍波有些別扭地扭過頭,「我要是好聲好氣地問,你也不會誤會……」

  其實在遇到佐倉千代之前,藍波已經問了好幾個人了。

  可那些人不是在聽到「東雲茜」的名字後,立馬跑得遠遠的,就是勸藍波不要瞎打聽,還有說些雜七雜八的閑言碎語給他聽的,惹得藍波心中煩躁。

  若不是他答應了沢田綱吉絕不在學校內惹事,可能轉學第一天就要因打架被叫監護人了。

  「你之前問路的那些人,也是故意和你那麼說的。」佐倉千代握成拳的手上下擺動著,「我們都沒見過你,你又在到處打聽茜的事情,我們便想在拖住你的時候把老師叫來。」

  「對了老師!」說起這個佐倉千代再次激動起來,「野崎君真去找老師和保安了!我得趕緊把真相告訴他,要是報警就不好了!」

  「你都和誰問路了?」

  在佐倉千代聯系野崎梅太郎的間隙,東雲茜好奇地問藍波。

  「還能問誰,逮到人就問啊。除去你這朋友,就問了幾個男生。」

  藍波回憶著,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也不知道他想起了什麼,不僅雙手抱胸,還用手掌猛搓自己的胳膊。

  「對了,其中有個說你是他的「公主殿下」,」藍波露出嫌惡的表情,「我問他你在哪裡,他說「我的公主殿下能去哪裡?當然住在我的心裡」,一下給我惡心到不行。 」

  這樣的土味情話,那家伙怎麼好意思說出口!

  「呵呵……」東雲茜聽著藍波的描述,訕訕笑著,「你是和鹿島王子問路了?就藍色頭發的?」

  「你也叫他「王子」?他身邊的那群女生這麼叫就算了!你怎麼也跟著叫啊! 」聽到這話的藍波有些不淡定,「我承認,他是好看,是有一點點小帥,但你也不能被外表蒙蔽雙眼呀!那左擁右抱的,對你肯定不是真心的! 」

  「鹿島是女生。」東雲茜抬手制止藍波繼續說下去,解釋了一句,「她是我的同班同學,也是千代的好朋友。」

  「女……女生?」藍波愣住了,「那麼帥的家伙是女生?我還以為她是……」

  因藍波話說了一半就沒聲了,好奇的東雲茜問道:「是什麼?」

  「沒、沒什麼……」

  藍波有些心虛回應,按住了口袋裡在同一時刻震動起來的手機。

  藍波還以為鹿島是阿綱的情敵呢!

  所以遇見她後,藍波立馬給阿綱發去了消息,告知他學校裡有個很帥很帥但超級花心的家伙在追求茜,手段比他高明太多。

  那家伙不僅當著他的面說東雲茜是她的女人,簇擁在她身側的女生們還對此沒有反應,可見這件事已經被大眾承認了!

  藍波哪裡知道這個被稱作鹿島王子的人是女生呀!

  所以發給沢田綱吉的信息不僅用詞過激,還誇大了事件,只希望沢田綱吉能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不能再慢吞吞行事了。

  從這不停震動的手機看來,沢田綱吉應該是看到了他的信息,並因內容緊急選擇直接和他電話溝通。

  你說,若他在這時候告知阿綱他剛得到的是錯誤情報,阿綱會不會因松了口氣,暫時忘記這次未經確認的錯誤情報是他給的呢?

  藍波可不想因為這種事情受罰呀……


第37章

  藍波說要去接個電話,人卻直接接到沒影了。

  佐倉千代則因沒聯系到野崎梅太郎,想著對方可能沒把手機帶身上,避免誤會加深,也就下樓找人去了。

  這麼一來,留在天台上的只剩下東雲茜一人。

  東雲茜其實挺好奇佐倉千代口中的「大新聞」是什麼,然而午休已經快結束了,按照千代的性格應該不會折回來了,她只能晚點打聽了。

  東雲茜又在天台等了一會,預備鈴都響了,也沒見藍波回來,只能先回教室了。

  只是天台開放的這棟樓,並非東雲茜教室所在的那棟教學樓,想從這回到她所在的「3-E」班,要花些時間。

  為了在任課老師進教室前回到教室,想要節約時間的東雲茜直接從樓梯扶手往下翻。

  誰知道一樓的樓梯口放著一輛平板小推車,它還剛好橫在最後一節樓梯下方,東雲茜一開始沒注意到它,在她以為自己穩穩落地地面上的時候,才察覺到自己的雙腳踏在了小推車的平板上。

  更要緊的是,因東雲茜向下衝的速度,給了這平板小推車一點點的推動力。

  載著她的小推車開始往前方移動……

  好在小推車前進的速度不快,就在回過神的東雲茜想把推車停下來,推回到樓梯口的時候,聽到後方傳來一陣肆意的笑聲,混雜在其中的還有老師的憤怒呼喊「瀨尾!你給我停下!」、「今天你別想跑掉!」的聲音。

  因這聲音正在飛速靠近,東雲茜的心中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如風一樣朝她所在方向跑來的女生,叫「瀨尾結月」。

  雖是大大咧咧、見誰都自然熟的性格,東雲茜卻沒和她說上幾句話,只知道她在一二年級的時候和千代同班,也是千代的好友之一。

  畢竟東雲茜見到她的時候,她都這般風風火火的,不是在球場橫衝直撞,就是被老師追著滿校亂竄,東雲茜沒什麼和她說話的機會。

  而且東雲茜想低調完成學業,自然不會和太過矚目的人成為朋友。

  而此刻,瀨尾結月分明看到了這已經移動到走廊中央的小推車和站在上面的她,卻絲毫沒有要減速或是拐彎的意圖,依舊直直往前衝。

  瞧著瀨尾結月臉上越來越張狂的笑容,東雲茜有些慌,不知道她是准備直接往前把她撞翻了,還是想來一個大跳,從她腦袋上躍過去?

  「茜!你怎麼沒在天台等我呀!」

  眼看瀨尾結月越來越近,呼哧帶喘的藍波突然出現在樓梯上,看他的模樣,像是找了東雲茜很久,因被放了鴿子有些不爽。

  可不等東雲茜和他說話,也注意到他的瀨尾結月突然握住了推車的把手。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帶著東雲茜一起往前衝。

  「哈哈哈、哈哈哈——」

  東雲茜預料不急,這強力的衝勁讓她險些側歪倒在了推車上,好不容易站穩,卻只驚恐又迷茫地看向在大笑的瀨尾結月。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因瀨尾結月的舉動,追在他們後方的就不止老師了,意識到東雲茜被劫走的藍波也緊隨其後。

  被他們追著的瀨尾結月卻一點不慌,帶著東雲茜轉彎也加速度不說,還直接從兩層高的樓梯衝下來了。

  東雲茜的感覺則像是乘坐沒有任何安全措施的過山車,因隨時可能掉下來,安全沒有任何保障,她的眼瞳越瞪越大,心髒也快跳出胸腔了。

  「那個……」

  「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讓你被他們抓到的!」

  東雲茜想詢問瀨尾結月帶著她一起跑的原因,對方卻和她同時開口。

  在做出保證的同時,她還對著東雲茜露出了一抹超級自信笑容,像是在說:信她准沒錯!

  東雲茜:「……」

  雖然對方沒有由來就幫她,是挺讓人感動的,可……這裡沒人在追她吧?

  被老師追著到處跑的只有她瀨尾結月一個!

  她東雲茜根本不需要她的幫忙或是救助呀!

  「哦呀,有人——」

  就在瀨尾結月輕飄飄地說出這幾句話的時候,在拐彎口猛地停了下來,這突然的剎車讓還在推車上的東雲茜因慣性向前衝,人都直接飛出去了——

  就在東雲茜認命地閉上眼睛,准備迎接大地母親的擁抱,卻意外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接住了。

  「師父?東雲?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聽著這熟悉的聲音,驚慌未定的東雲茜半睜眼,瞧見的是鹿島游那幾乎完美的側臉。

  「鹿島呀,正好!我把東雲交給你了,你可別讓她被壞人抓到了!」

  瀨尾結月沒有多余的解釋,嚷嚷了這一句話後,直接九十度拐彎,一邊繼續大笑,一邊推著空車朝操場的方向跑了去。

  她跑了兩步還不忘回頭嘲笑跟在後面的人追不上她。

  而抱著東雲茜的鹿島游在瞄見追在後方的人,像是也明白了什麼,她也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轉身,抱起東雲茜狂奔了起來。

  因被對方公主抱在懷中,和剛剛在推車上的感覺完全不同,加上鹿島游抱住她的雙臂比想像中有力量,沒那麼容易掙脫開,東雲茜有些不知所措。

  她這裡剛想通瀨尾結月為什麼要帶著她跑,這邊就被鹿島游接手了。

  鹿島游還像是從瀨尾結月那一句話中領悟到了自己的使命,為了完成瀨尾結月的任務在努力。

  「鹿、鹿島同學?!」

  就在東雲茜抓住了鹿島游的衣領,希望她別被剛剛的氣氛帶進去,趕緊把自己放下來的時候,身為戲劇部萬年男主的鹿島游突然戲精上身。

  「放心吧我的公主殿下,我一定會好好守護你,」鹿島游不僅垂眸望著她,還深情款款對她低語:「我絕不會讓這世界最珍貴的紅寶石被壞人帶走的。公主殿下只要相信我,並抱好我就行了。」

  東雲茜:「!!!」

  雖明知鹿島游是女生,可又有幾個女生能承受住如此深情的告白?

  在鹿島游話音落下之後,東雲茜也伸出手臂環住了對方的脖頸。

  當然,東雲茜做出這樣的舉動並非真被感動到了,只是抱著她的鹿島游已經衝到了教學樓,還奔跑在教室外的走廊上。

  為了不被其他學生,尤其是「鹿島王子後援會」的女生們認出來,東雲茜才把腦袋埋進了對方的肩膀。

  她已經因為極道的身份被大家疏遠了,可不想再因為鹿島游成為女生公敵……

  如東雲茜預料的那般,她們所經過的教室都傳來尖叫聲,甚至有人不顧下午第一節 課已經開始,湊到窗邊想看看是哪個女生這麼幸運得到了鹿島王子的公主抱。

  為了不被他們發現,東雲茜是連腦袋都不敢抬。

  她甚至聽到了快門的聲音,似是有誰專門拍照記錄下這一刻。

  雖被發絲遮住了眼睛,東雲茜還是隱約看到,在某間教室的後門口,野崎梅太郎拿著手機對著她們,末了還不忘豎起大拇指,像是在感謝她們為了他的漫畫事業做出的小小貢獻。

  「公主殿下是害羞了嗎?這可愛模樣真不想讓其他人看見,我能把公主殿下藏起來嗎?」

  因兩人的後方已經沒了在追趕的人,原先還在奔跑的鹿島游也放慢了腳步。

  她橫抱著東雲茜緩緩走在教室前的長廊上,絲毫不介意那些從教室裡投來的目光。

  「鹿島同學……差不多就行了。」東雲茜抓住了鹿島游的毛衣領,「我們不是在舞台上,得回去上課了。」

  雖這麼說不好,但從東雲茜的角度來看,她像是點了夜店的頭牌「鹿島王子」,這才得到了真公主的待遇,聽到了那些可以坦然說出的撩撥話語。

  當然,鹿島游比那些男公關自然得多,一點不油膩,口中的情話既清澈又真誠,干淨清爽的外貌也更勝一籌,讓人很難把持住。

  這大概也是她在學校極具人氣的原因吧……

  「那就聽公主殿下的。」

  鹿島游猛地停下了步子,她看了一眼身側的班級牌,抱著東雲茜往他們所在的班級走去。

  東雲茜本以為事情可以到此結束,結果鹿島游沒有半路把她放下來的意思,直接把她抱進了教室不說,還當著老師和全班同學的面,把她放到了座位上,再慢悠悠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因為大家已經習慣了鹿島游平日誇張的舉動,班裡的同學並未太驚訝,就連任課老師也當之前一直請病假的東雲茜不舒服,是剛被鹿島游從醫務室帶回來的,讓她不要勉強,再有不舒服及時說。

  此時的東雲茜還真有些不舒服。

  但這主要歸功於瀨尾結月小推車車技太爛,她還沒緩過神又被鹿島游橫抱顛著到處跑,胃裡有些翻湧,加上下午的第一節 課是有些枯燥的世界史,東雲茜也還沒習慣學生的作息,便在午後慵懶陽光的照耀下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東雲茜這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節 課結束。

  不過兩個課間的時間,周圍同學對她的態度來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轉彎。

  在她迷糊坐起的時候,前排的人就詢問她哪裡不舒服,要不要送她去醫務室,還拿出了未拆封的牛奶遞給她。

  就在東雲茜迷茫這兩個小時發生了什麼,她是不是還在做夢?

  鹿島游也走到了她的身邊,並告知來找她麻煩的人已經被趕走了,今後班級裡的同學會一起保護她的,讓她不要擔心安心上課。

  這摸不著北的一句話,讓東雲茜腦袋上的問號變得更大了。

  保護她?

  為什麼保護她?

  他們口中來找她麻煩的人又是誰?

  總不至於川和會的人把手伸到學校來了吧?

  不等午睡剛結束的東雲茜成功啟動大腦,鈴聲再次響了起來。

  已經到了晚班會的時間,大家也都回到位置上坐好了。

  「同學們,今天有件事要宣布,我因個人原因需要請一個長假,暫時無法擔任3-E班班主任一職了。」

  「欸——」

  班主任進門第一句話,就引起了同學們的唏噓。

  因學校三年級要重新分班,他們班的班主任也就帶了他們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雖然時間短,但大家相處得不錯,自然不舍。

  「行了,在我請假的這段時間,會有新老師帶你們。這位老師也是剛來的,你們可要乖乖聽話啊。」講台上的老師說著,目光轉向了教室門口的方向, 「裡包恩老師,來和大家打個招呼吧。」

  東雲茜原本還在考慮之前的事情,班主任口中的話聽得漫不經心。

  畢竟開學到現在她也沒來幾天,對班主任沒多少的感情,可在聽到他說繼任老師名字的時候,一下愣在了原地。

  他剛剛說要接替他的老師……叫什麼?


第38章

  「 Ciao——」

  就在東雲茜想著可能是同名同姓的人,教室的門口就傳來了熟悉的問好聲。

  這聲音聽得她渾身一顫,整個人一下清醒了。

  東雲茜屏住了呼吸,望著那從門口陰影處走出來的修長身影後,最後一抹笑容也從她臉上消失了。

  在看到本尊的臉後,她終於死心了。

  來做她班主任的裡包恩,就是她知道的那個裡包恩啊……

  東雲茜對裡包恩了解得不多。

  只知道他是父親的老友、是沢田綱吉的老師,亦是藍波自認的死對頭。

  她印像中第一次見到裡包恩的時候,他還是小小一只,比年幼的她還要矮小,卻西裝革履,從打扮到談吐都像個早熟的嬰兒。

  之後裡包恩就像是吃了什麼激素一樣,長得越來越快,每次見到都和上一次不一樣。

  從嬰兒到孩童,從少年到成男,裡包恩所用的時間比正常人快了數倍。

  雖說如此,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東雲誠便讓東雲茜喊裡包恩「叔叔」,以至於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東雲茜都以為「叔叔」是裡包恩的名字。

  等東雲茜日後反應過來,裡包恩的個頭已經遠超過她,東雲茜也知曉了裡包恩是因為詛咒變成了嬰兒的模樣。

  可每當東雲茜想起自己曾在大馬路上叫嬰兒大小的裡包恩「叔叔」,引起路人圍觀,自己卻毫不在意還多喊了好幾聲的畫面,臉還是會迅速燒紅。

  不過哪怕是上一世,東雲茜與裡包恩接觸的也不多,兩人幾乎沒有好好的交談過。

  他們的見面多半都是裡包恩來見她的父親東雲誠,所以在東雲誠過世後,東雲茜也就遠遠見過裡包恩兩三次。

  甚至於裡包恩是「世界第一殺手」的事情,也是在東雲茜接管了東雲組,想用最簡單的方式解決掉仇敵的時候,意外發現的。

  這樣不是很親的「長輩」怎麼會跑到她所在的學校、擔任她所在班級的臨時班主任?

  因上一世未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東雲茜還沒想明白。

  這總不至於是……

  巧合吧?

  裡包恩叔叔畢竟是「世界第一殺手」,說不准是接了什麼任務,這才潛伏到浪漫學園的?

  再說了,她上一世根本沒來上學,也不知道第三學年發生了什麼,說不准這就是原本發生過的事情呢?

  雖然講台上的裡包恩在做了自我介紹後,目光就落到了東雲茜的身上。

  東雲茜卻硬著頭皮當沒看到,並不停進行自我安慰。

  「我聽說下午第一節 課的時候,校內的騷亂是我們3-E班的同學引起的。」

  就在東雲茜熬過了艱難的十幾分鐘,以為交接完的裡包恩會宣布放學並離開教室的時候,他突然說起了其他的事情。

  騷亂?下午學校有什麼騷亂嗎?

  鹿島游把她抱回3-E教室之前,每經過一個教室就能聽到一片呼喊聲的那種騷亂?

  在東雲茜回想的時候,教室內大部分的目光和她一起落在了鹿島游的身上。

  當然,也有少數幾人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

  「鹿島同學放學後來辦公室和我做下情況說明。」裡包恩垂眸看了一眼貼在講台上的座位表,隨後目光落到了東雲茜的身上,「茜同學,你也是。」

  「誒?」被點到名的東雲茜愣了一下。

  「我知道是你和鹿島同學一起引起的。」裡包恩直白道,「你不會想著自己跑掉,讓好心的鹿島同學一人承擔責罰吧?」

  「沒有!」東雲茜急忙擺手,有些艱難地念出了對裡包恩的新稱呼,「我會去的,裡……裡包恩老師。」

  讓東雲茜詫異的不是放學要留堂的事情,而是裡包恩對鹿島游的稱呼明明是「鹿島同學」,是「姓氏+同學」的正常搭配,怎麼到她這就變成了「名+同學」了?

  這聽著就有些親昵的稱呼,裡包恩是不准備在學校隱瞞兩人關系了?

  可他們也沒什麼關系呀……

  「還有,茜同學,你請病假的材料盡早提交,避免影響這學期的出勤率。」裡包恩又補充了一句,「你父親讓我好好盯著你學習。生病不是很嚴重的話,還是盡量來學校吧,這樣他也能安心一些。」

  東雲茜:「!!!」

  很好,她的裡包恩叔叔是真一點沒想隱藏!

  如果和她只能算是認識的話,那就把和她父親的關系搬出來!裡包恩這是生怕旁人以為他們不熟呀!

  而且從裡包恩這離開教室前的最後一句話聽來,他還像是專門為了她出現在這裡的……

  「哇哦!我們的新班主任好帥啊——」

  「我上午就聽說有個外國帥哥要來當老師,沒想到成了我們的班主任!」

  「裡包恩老師居然是從意大利來的!這簡直太酷啦!」

  「東雲!你和裡包恩老師認識?你們看起來很熟的樣子呀!」

  「對啊對呀!裡包恩老師好關心你呀,還和你父親認識,是你的親戚嗎……」

  「裡包恩老師不會為了照顧你,特意來我們學校的吧!」

  在裡包恩離開後,3-E的教室立馬沸騰了起來。

  他們學校可從沒請過外教老師,突然來了一個,還這麼年輕、這麼帥氣,從穿搭到說話方式,都是又酷又颯的,學生們怎能忍住不激動、不吶喊呢!

  所以,雖還在課後打掃時間,3-E的聲音已經響徹整棟教學樓了。

  也在這時東雲茜注意到了自己的手機在震動。

  正巧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同學們的刁鑽問題,就借故自己有些私事,一會再和他們聊。

  在圍著她的人群散去後,東雲茜注意到自己的手機上有一堆的未讀消息,除去佐倉千代剛發來的,剩下的全是藍波在她午睡期間進行的信息轟炸。

  因點進去聊天軟件就卡死了,重新點開軟件的東雲茜只能先查看佐倉千代的信息。

  [千代:你們班的聲音真響呀!樓下都聽到了,我們還以為地震了呢。 ]

  [千代:看來換了班主任其他同學比茜還要興奮呢! ]

  東雲茜想起了佐倉千代中午和她說有大新聞要告訴她的事情,想來就是這件事了。

  不過……

  [茜:我為什麼會比其他人興奮? ]

  [千代:茜不是和新班主任認識嗎?我上午去辦公室送作業的時候,這位老師就一直在詢問有關茜的事情,還問了茜的年級排名和社團情況之類的。 ]

  東雲茜:「……」

  千代的話讓東雲茜脊背發涼,腦中卻怎麼也想像不出裡包恩在辦公室四處和其他老師打聽的模樣。

  [千代:他說一定會讓你成為年級第一的!說茜有這樣的天賦,他一定會好好教導茜的,還說一定會讓茜成為閃閃發光的人! ]

  看著手機屏幕的東雲茜已經笑不太出來了。

  按照千代的描述,裡包恩叔叔就是衝她來的呀……

  東雲茜知道裡包恩早年在沢田綱吉的家裡做「家庭教師」,但沢田綱吉的成績好像並未突飛猛進,大部分時候都是勉強擦著及格線低分飛過,

  裡包恩對他的態度也是:阿綱能合格就好了。

  怎麼跑她這裡,自己要成「年級第一」了!

  她這都十年沒有學習的人,哪裡還能跟得上現在的進度!

  她的近期目標應該也定在及格就好啊!

  [千代:不過獄寺老師看著真的好年輕,像是沒比我們大多少,長得又不錯,明明從意大利來的,日語還那麼好,難怪你們班到現在還沒安靜下來! ]

  就在東雲茜嗚呼哀哉的時候,緊接著的一條信息讓她瞪大了眼睛。

  [茜:你在辦公室見到的老師姓獄寺?是叫獄寺隼人嗎?頭發什麼顏色的? ]

  [千代:我不知道名字,只聽他和辦公室的老師自我介紹姓「獄寺」。 ]

  [千代:頭發是銀灰色,很少見呢! ]

  [千代:茜不是剛見過了嗎?怎麼還問這個? ]

  [茜:我們的新班主任不是你見到的那個……]

  在回完這條消息後,東雲茜沒再看手機,直直把腦袋朝著書桌砸了過去。

  東雲茜一開始還以為裡包恩出現在這裡是某種巧合。

  可聽佐倉千代那的情報,裡包恩明顯是搶了獄寺隼人的位置才成了她的班主任的。

  若是原定的班主任是獄寺隼人的話,他們出現在這裡鐵定不是什麼巧合,而是刻意為之了。

  不過不僅僅是藍波,連裡包恩和獄寺隼人都跑到她的學校來了,這到底是為什麼呀?

  他們小小且平凡的浪漫學園哪容得下這麼多尊大佛呀?

  身為Mafia的他們就沒其他的事情要干了嗎?

  東雲茜想著藍波應該知道具體情況,准備在去辦公室之前先和他見上一面,多知道一些,她面對裡包恩也能淡定一些。

  就是東雲茜不知道藍波被分到了高二哪個班,只能打電話詢問。

  可她這才撥通電話,那邊的藍波便秒接了起來,還在東雲茜反應過來之前就開始大聲哭訴。

  「東雲茜!你這負心漢!你終於想起我了嗎!你也不想想我是為了誰來這裡的!你知道我被欺負成什麼樣了嗎——」

  因電話那頭的聲音太響了,除去聽筒之外,東雲茜還像是從窗外聽到了真實的吶喊,這來自左耳和右耳的雙重奏,讓她腦子嗡嗡的。

  不過聽這委屈的聲線,那邊的藍波應該是要哭出來了。

  「你在哪兒呢?」為了不讓其他同學發現她的異樣,東雲茜只能拿著手機朝著教室後門口走,「我過來找你。」

  「我在體育館。」藍波的聲音裡帶著明顯哭腔,「你來的時候給我帶點水,有吃的就更好了。」

  「嗯?」

  已經快到放學時間了,第一天來學校的藍波肯定沒參加社團活動,他這個時候怎麼會在體育館裡?

  雖有許多無法理解的地方,東雲茜還是決定先去體育館看看。

  當然,去之前她還順路去了小賣部買了面包和飲料。

  誰知道她剛走到體育館的門口,又瞧見另一個眼熟的男人。

  好巧不巧的,他還是從體育館裡走出來的。

  「山本哥?你怎麼也在這裡!」

  瞧著一身運動裝,脖子裡還掛著哨子的山本武,東雲茜雖是第一時間跑了過去,卻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不僅用力揉了好幾下,還瘋狂地眨眼睛,生怕自己看錯了。

  「呦,茜。」山本武笑著和東雲茜打招呼,「我本想明天上體育課的時候再給你驚喜,沒想到現在就遇到了。」

  東雲茜望著山本武,緩了好幾秒才開口:「所以,山本哥也是學校的老師了?」

  「聽你這說法,是見到獄寺了吧。」山本武沒有要回這問題的意思,直接告訴了東雲茜前因後果,「阿綱擔心川和會的報復會升級,他們要爭個魚死網破的話,你在學校裡也不安全,還會影響到學校的師生。所以在川和會帶來的影響徹底消失之前,我們會暫時潛伏在學校裡,要是有什麼危險的苗頭,也能第一時間處理。」

  「可現在不是管川和會的時候吧?」聽山本武這麼說,東雲茜的手不自覺地捏成了拳,「彭格列家族不是出大事了嗎?你們應該陪在沢田哥的身邊才對!身為守護者的你們都在這裡,誰保護沢田哥的安全?」

  這裡是浪漫學園,又不是彭格列家族的地盤,彭格列家族首領的守護者們一個個駐扎在這裡算是怎麼回事!

  彭格列本部現在不是在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嗎!

  東雲茜記得,上一世彭格列家族能度過危險,就是所有守護者們都團結在一起,互相信任扶持的結果呀!

  明知彭格列家族內有叛徒在,還出現了一起又一起的暗殺事件,他們怎麼能不陪在沢田綱吉的身邊呢!

  「茜是聽東雲先生說了什麼吧?」先前還不解的山本武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們是和其他Mafia家族發生了一些小摩擦,但當天就處理好了,已經沒事了,茜不需要擔心。」

  「嗯?」

  已經……處理好了?

  「我們在日本的人手不夠,阿綱在規劃調派人手的事情,這才忙得幾天見不到人。」為了安撫東雲茜,山本武繼續解釋,「就像我剛才說的,我們來這裡只是為了避免行動開始的時候,茜和你身邊的人會卷到危險中。」

  在面對東雲茜的時候,山本武不像其他人那樣會盡可能地隱瞞她。

  能解釋清楚的事情,山本武都會在最開始的時候說清楚,知道接下去會面對的危險比蒙在鼓裡的感覺要好多了。

  只是東雲茜腦子從剛才起還是懵的,因眼下發生的事情遠超她的預料,讓她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總覺得自己還趴在課桌上睡覺,這些都是她做的夢。

  雖說如此,東雲茜還是嘗試理解發生的一切,並發出了詢問:「什麼……行動?」

  「讓川和會消失的行動。嗯?抹殺川和會計劃?」山本武思考了一下,因這行動之前並未命名,只能簡單概括,「川和會再三對茜出手,背地裡做的又全是見不得人的勾當,我們也覺得挺討厭的,所以阿綱提議的時候,大家都同意了。為了長久著想,他們的確不該繼續存在了。」

  山本武說這些的時候,臉上依舊掛著笑容,東雲茜的表情卻有些繃不住了。

  她前幾天和沢田綱吉說想要川和會消失,不過氣氛使然沒管得住嘴,就算沢田綱吉答應了,她也覺得這是需要一定時間才能完成的事情。

  可從和山本武的對話聽來,他們彭格列這是已經行動起來了?

  甚至准備速戰速決,盡早抹除這一勢力?

  可川和會和彭格列家族沒什麼明面上的恩怨啊,就這樣出手不是名不正言不順嗎?

  「茜!你都交的什麼朋友啊——」

  東雲茜這裡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在體育館內的藍波聽到了她的聲音,急忙衝了過來。

  眼看情難自抑的藍波就要抱住東雲茜開始哭號,距離體育館更近一點的山本武拽住了他的衣領。

  這下就算藍波伸長了手,指尖也碰不到東雲茜分毫。畢竟現在藍波褲管和袖管全濕了,這麼抱上去,東雲茜的衣服也得被蹭髒。

  「那個姓瀨尾的!說好要一起受罰!我們都建立革命友誼了!反正都是為了掩護你受罰的,結果她上個廁所就跑不見了!這麼大的體育館啊!就剩我一個人在打掃!我到現在都沒打掃完!可不掃完不讓我回家……」

  不管有沒有抱到東雲茜,一點不影響藍波在這裡哭訴。

  「我想在課間休息的時候找你幫忙的,結果被你班上的同學轟了出來,好像我是什麼大惡人一樣!他們把我丟出來的時候還惡狠狠警告我不要再靠近你了!你的朋友們怎麼一個個比我還像Mafia呀!這裡不該是人際關系最單純的學校嗎!」

  東雲茜:「……」


第39章

  按照藍波的說法,他只看到東雲茜被瀨尾結月推著跑。

  因瀨尾結月當時的表情和表現實在不像好人,藍波以為她是准備綁架東雲茜,這才緊追不舍。

  藍波沒看到東雲茜中途就從小推車上顛下來了,還被其他人抱走了。

  等他超過了追著瀨尾結月的另外兩名老師,成功在開闊的操場上攔停小推車的時候,才發現東雲茜早已不在上面了。

  藍波以為是瀨尾結月藏起了東雲茜,抓住了棄車而逃的她,質問她東雲茜的下落。

  結果……

  因兩人都停了下來,後方追到上氣不接下氣的老師成功追上了在拉扯中的兩人。

  被老師追著的瀨尾結月是違反了校規,而原本只是找人的藍波被當作了共犯。就算他為自己辯解,他在上課時間不顧老師的阻止在校內狂奔也是事實。

  於是乎……

  兩人一同被罰打掃體育館。

  這對初來乍到還是第一次「犯事」的藍波來說,懲罰過重,但那邊的瀨尾結月累積起來的錯誤量,只罰掃體育館已經輕判。

  加上追著他們的兩位老師有位都跑到虛脫躺進醫務室了,這件事便暫時定了下來。

  自認無辜的藍波一開始挺生氣的,可在和瀨尾結月的交談中,得知她和東雲茜認識,她剛剛的舉動也是為了幫東雲茜,甚至以為藍波才是那個追著東雲茜的壞人。

  在意識到他們都誤會了對方,又都因保護東雲茜而受罰後,兩人迅速建立了友誼,並決定為了東雲茜把這偌大的體育館打掃完!

  當然,這是藍波當方面的想法。

  所以兩人才開始沒多久,瀨尾結月便說自己要去衛生間一趟,就是衛生間距離體育館有些遠,需要藍波在這裡等她。

  藍波哪裡會懷疑,他就是等待梅勒斯歸來的賽利奴第烏斯[1],堅信對方一定會為了他們的友誼歸來!

  可他們之間有個屁的友誼?

  在發現體育館就有衛生間後,藍波這才接受自己被拋下的殘酷事實。

  可當他想學著瀨尾結月一樣逃跑的時候,先前抓到他的老師盯著不讓他亂跑,之後還把監督的工作交給了第一天上班的新體育老師山本武。

  山本武瞧著藍波實在可憐,想著陪藍波一起受罰的是東雲茜的朋友,把那人找回來,藍波也能輕松一點。

  至於那人在哪裡,藍波去找東雲茜問問就行了,說不准人家真是有事才沒能回來呢?

  山本武給了藍波課間休息的時間自由活動,藍波當下就衝去了高三所在的教學樓,卻還是因不知道東雲茜在哪個班級,再次到處詢問。

  而東雲茜那,因被鹿島游帶回來後就在午睡,同班同學是從鹿島游那裡得知她被可疑的男人追著跑。

  因鹿島游散發個人魅力,大家也覺得在學校守護住東雲茜不是一件難事,畢竟她請了那麼長時間的病假,來學校的這兩天看著也像很疲憊的樣子。

  所以,在藍波出現在3-E班的門口,詢問東雲茜在哪裡的時候,直接把他轟走了。

  雖藍波嘗試大喊東雲茜的名字,可坐在靠窗位置的東雲茜睡得很沉,根本沒給出反應。

  在上課時間被山本武抓回來的藍波,只能一人努力到了現在,這才又渴又餓又委屈……

  「茜,你會幫我討回公道的吧?」哭訴完的藍波努起嘴,可憐兮兮地看著東雲茜,淚花還在眼睛裡打轉,「你的朋友逃跑的話,至少、至少你會幫我一起打掃體育館的吧?」

  說起來東雲茜已經好久沒看到藍波這麼哭喊了。

  隨著年紀的增長,藍波能忍耐的事情也變多了,早就不是那個喜歡的菜被人搶走也會哭鼻子的小孩子了。

  看著眼前這個比她高出了半個頭還在哭唧唧的少年,東雲茜突然覺得溫柔的歲月可能啥也沒從藍波身上帶走,只是把這些小孩脾氣藏起來了而已……

  所以對於藍波這一下午的遭遇,東雲茜雖心中了然卻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堂堂彭格列家族的雷之守護者,被高中生欺負到哭這樣的事情,她還是當不知道好了……

  東雲茜最終只是從袋子裡拿出了一瓶冰鎮飲料遞到了藍波的手上,隨後用力拍了拍他的手背,一臉愛莫能助的表情,並用苦澀的聲音表明自己這裡也有辛酸和不易。

  「裡包恩叔叔剛成了我的班主任,他讓我放學後去一趟辦公室,我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平安回來……」東雲茜撇過了腦袋,說話的模樣看著相當艱難,「所以,我來找你本就是想告訴你放學別等我。」

  藍波:「……」

  東雲茜:「……」

  這對幼年就相處融洽的好友,在互看一眼後,便對對方此時的處境了解。

  作為常年受裡包恩「欺負」,還每次都把自己遭遇告訴東雲茜的「受害人」,藍波最清楚裡包恩都有哪些手段,看向東雲茜的眼神也一下從委屈變成了同情。

  就眼下來看,東雲茜的遭遇比他要慘。

  藍波:「等我掃完體育館就在校門口等你,無論多晚我們都一起回家!」

  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前一刻還眼中帶淚的藍波抹掉了眼淚,毅然決然地回到了體育館,重新開始打掃體育館的工作。

  「阿綱說得沒錯,茜的確能鎮住藍波。」

  在藍波回到體育館後,山本武既沒跟著他,也沒離開,而是瞄了一眼東雲茜小聲道。

  「嗯?我?」

  不明白其中意思的東雲茜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

  「彭格列家族是以守護者受到人身威脅和傷害為由圍剿川和會的,阿綱又不想藍波真摻和進這些事裡,所以得把他看在眼皮子底下。」山本武解釋道,「可在原本的學校他都不安分,加上一平馬上就要回香港了,大家都忙起來的話,更沒人能看住他了,轉學到這裡倒是聽話了不少。」

  「藍波?這樣的說法川和會的人會信嗎?」東雲茜的注意力全在前半句話上,擔心沢田綱吉找的理由站不住腳,「就算去見森川次郎的那晚,藍波也是以我友人的身份去的,扯不上彭格列家族呀……」

  「只是一個由頭而已,真正的原因他們能不知道嗎?」這一回山本武沒有直接解釋明白,而是讓東雲茜自己去想,「彭格列家族的首領想讓川和會徹底消失的理由,一直只有一個,不是嗎?」

  東雲茜:「……」

  因為川和會真正想傷害並傷害到的人是她。

  而東雲茜不願仰仗和沢田綱吉的婚約關系,別說公開已婚的事實,就算已經被擺到台面上的婚約也不願提及。

  她在這樣的情況下親口告知沢田綱吉想讓川和會消失,那麼眼下是沢田綱吉顧慮她的心情後能想到的最好方法。

  「結果我還是靠彭格列家族才解決了這一切?」

  意識到這些的東雲茜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容。

  雖說山本武告訴她的事實,讓她感動又欣喜,可心底多少還是有些失落的。

  東雲茜本想自己解決這件事的,甚至做好了長期抗爭的准備,並想以此向父親證明自己的能力。

  結果她只是嘗試求助了沢田綱吉一下,事情便輕松解決,甚至不需要她再插手。

  這就像是在說她在做的一直是無用功。

  從上一世到現在都是,無論她怎麼努力,過程和結果都入不了他們的眼……

  「又不是所有人都能靠彭格列家族的力量解決事情。」山本武瞧出了東雲茜的表情不太對勁,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能借到彭格列的力量,也算是茜的實力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這話可安慰不了我。」

  此刻的東雲茜覺得又氣又好笑,山本武還不是把他當孩子在哄。

  「那茜也沒成為大人呀。」

  「茜只要慢慢長大就好,不用著急的。」山本武笑著道,「你完全沒必要和阿綱比,就算要比,也該和剛接手彭格列的他比才對。那時阿綱可是連自己要做什麼都不知道,手忙腳亂了好久,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不想當這個家族首領。所以,茜已經很厲害了。至少,你一直知道自己的目的,並在為此行動不是嗎?」

  「阿綱是阿綱,茜是茜,你不用追著他的背影跑。」

  他是會折回來帶著你一起走的人。

  「行了,」山本武輕拍了一下東雲茜的腦袋。也不管她有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去,轉身離開了體育館,「棒球部的活動要開始了,我現在是他們的顧問老師,得去看著,你不是也要去找新班主任嗎?」

  「對,我要去找裡包恩叔叔!」

  被山本武這麼一提醒,東雲茜也趕忙點頭。

  也不知道是真的著急,還是因山本武這番話陷入了混亂,東雲茜明明是走著來體育館的,卻狂奔著離開了。

  裡包恩並未像東雲茜想像中那樣為難她,只是做了正常的詢問,讓她做了情況說明,簡單的口頭教育後,便告訴她可以回去了。

  只是在離開之前,裡包恩提起了東雲茜還未做「三者面談」,讓她和監護人盡快確認來校時間。

  所謂的「三者面談」,便是指學生、監護人和老師三方之間關於學生未來出路的談話。

  這原本該是在第一、第二學期末進行的活動,但浪漫學園的時間安排一貫特立獨行。

  第一學期末是學園祭,第二學期末是修學旅行,根本不願分出時間准備其他的事情,像是只要學生早早確認自己要走的未來,解決掉這些煩心的事情,他們就能痛快享受這最後的高中生活。

  東雲茜所在的3-E班,大部分的學生家長都在她請假的這段時間來過了,這還沒上兩天學的東雲茜都不知道已經開始「三者面談」了,所以在從裡包恩那得知這一消息後,眨了眨眼睛。

  「裡包恩老師,要不就現在談吧?」東雲茜坐到位置上,「你也知道我的父親現在不在日本,而且無論我做什麼選擇,他都不會有異議。實在不行我們開個視頻也行……」

  這在東雲茜的眼裡並不是什麼大事,再說了裡包恩還在這裡,擇日不如撞日,現在解決省得以後再麻煩了。

  反正她已經規劃好了未來,暫時沒有想改變的地方。

  「三者面談自然要三方都到了才能繼續,」裡包恩沒讓東雲茜繼續說下去,「除去你的父親之外,茜同學不是還有其他監護人在日本嗎?」

  意識到裡包恩指代的誰,東雲茜的表情有些僵在臉上:「裡包恩老師,我的情況嚴格來說不是沒有監護人了嗎?」

  [1] 「梅勒斯」、「賽利奴第烏斯」出自太宰治創作短篇小說《奔跑吧,梅勒斯》。

  小說取材於希腊的古代傳說。

  主人公梅勒斯為了給妹妹籌備婚禮而前往都城,卻聽說王因不信任人而殺人的事,單純正直的梅勒斯為了鏟除王而夜入王城,不久被縛。隨後他請求緩刑三天以回家舉辦其妹妹的婚禮,條件是以摯友賽利奴第烏斯為人質。喜宴持續到第二天夜裡。第三天拂曉,他冒雨踏上歸途,遭遇並戰勝種種困難和磨煉,勉強趕上了約定的時間。 ——本段解釋來源於百度百科。


第40章

  「你想自己做主?」裡包恩也沒繼續為難東雲茜,「不和家人商量嗎?」

  「是的。就算商量他們也會依著我,結果不會發生改變。」東雲茜輕聲回應,「我已經決定好了……」

  「決定好了也要走個流程。」

  裡包恩沒讓東雲茜繼續說下去。

  當然,他在這時候打斷東雲茜,只是避免自己成為第一個知道這消息的人。

  「三者面談」的統計表是在他獄寺隼人的辦公桌上看到的。

  這似是獄寺隼人在東雲茜的班主任後要處理的第一件事。

  既然「某人」如此好奇,把班主任的位置截胡了的他,不介意做個順水人情,完成「某人」的心願。

  「你還是讓監護人抽空來一趟吧。」裡包恩解釋道,「我們學校所在的這個區認定20周歲以上才成年。再說了,你還在學校,這些事還是需要監護人做主的。」

  看裡包恩的表情,東雲茜知道這件事應該是沒有扭轉的余地了,也就點頭答應了。

  這本不是什麼大事,可裡包恩說得這麼正經,東雲茜總覺得其中有什麼陰謀。

  像是她那在日本境內合法的監護人因不知道怎麼開口,找了一個合理且正當的理由詢問她對未來的規劃?

  可這並不是什麼需要隱瞞的事情,無論他何時跑來詢問,東雲茜都會如實告知的呀……

  「阿嚏——」

  計算機機房,正在打電話的獄寺隼人毫無預兆地打了個噴嚏,口中的致歉被打斷,只能重新開始。

  「總之,今天是我的失誤,十代目真的非常抱歉,明明都把我安排到最接近夫人的地方,我卻沒能守護住這個位置!連幫十代目探查夫人的想法都做不到了… …」

  「我要知道的不是這個……」

  電話那頭的聲音不僅疲憊還透著無奈。

  他抽空布置下去的任務只是簡單的潛伏和調查吧?獄寺隼人這是又在自己給自己追加任務了?

  「我盡可能調查了夫人在校的成績和偏好,」在聽到沢田綱吉的回答後獄寺隼人立馬彙報起今日的調查結果,「畢竟國中發生了那樣不愉快的事情。夫人在這裡很低調,成績平平,各處都不起眼,入學的資料也隱瞞了不少過往,這所學校有圍棋社,卻連夫人職業棋手的身份都不知道。我覺得,除去我們,可能還有東雲老先生安插的人在校內。」

  在東雲茜選擇這所高中後,東雲誠就用錢威逼利誘了東雲茜以前學校的那些人,不僅避免當年的同級生和東雲茜進入同一所高中,也禁止其他人透露有關東雲茜的事情。

  在這所遠離東京的學校裡,東雲茜可以再肆意一點的,哪怕像國中時那樣,到哪兒都閃閃發光、受人矚目也沒關系。

  在這裡,就算她不斂起鋒芒,極道背景也不會被發現。

  退一萬步說,哪怕被發現了,也不會再發生當年那些事情了。

  當然,這些也是沢田綱吉通過這兩天的調查得知的。

  若不是這次的事件,沢田綱吉都不知道東雲茜在國中三年級的時候因為極道大小姐的身份曝光,被漠視、被畏懼、被孤立,平時被當不存在,必要的時候又被當作萬能擋箭牌。

  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人為苦難,都被當作理所應當,而他人遭遇的所有不幸,都可以是她有意地指使報復。

  因出現了數次流血事件,且每一次的情況都比之前嚴重,在有學生落下終身殘疾後,一直嘗試堅持的東雲茜主動休學了。

  就算那些事情都和她無關,還是他人一直把帽子扣到她的頭上。

  畢竟作為極道大小姐,又是令人畏懼東雲會會長的女兒,她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學校裡的其他人還能有她殘忍嗎?

  沢田綱吉對這些全然不知,畢竟發生這些的時候,他正專注於對付白蘭。

  如今,他也是聽藍波提起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並開始了解當年發生的所有的事件。

  沢田綱吉曾經覺得對於東雲茜來說,學業是無論如何都要完成的,那也是她的心之所向。

  可在知道她國中三年級的經歷後,便覺得東雲茜還有勇氣繼續上學,並能保持平常心和同學相處,甚至交到兩三真心好友,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沢田綱吉只恨自己知道得太晚,了解了一切後又不在東雲茜的身邊。

  他是真想給東雲茜一個滿含鼓勵和安慰的擁抱,還想告訴她:她真的很棒,他為她驕傲。

  「就像十代目猜測的那樣,這一次也是有人在故意傳播。」獄寺隼人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老師們還不知情,學生們大多半信半疑。現在大部分謠言都出自校內帖,登錄的IP在校內機房,只要能活捉犯人,就能知道幕後指使是誰了。」

  「那該死的川和會,一直使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欺負一個小女生算什麼!」獄寺隼人還在碎碎念著,「道上的那些恩怨和夫人有什麼關系!夫人之前和普通人沒兩樣,根本不會參與東雲組內的決策!」

  就算是獄寺隼人他們,真正意識到東雲茜的身份和她必須承擔的責任,也是在得知了東雲誠親自安排的這場「婚姻交易」之後。

  無論東雲誠多麼寵愛這個女兒,像是完全把她隔絕在極道世界之外,等待她的也不是花路。

  「學校的事情不一定是川和會做的。」沢田綱吉的腦子倒是很清醒,「暫時當兩件事調查。」

  這邊的獄寺隼人不解:「不是川和會?還能是誰?」

  東雲茜在學校前兩年都沒事,偏偏被川和會襲擊後極道大小姐的身份暴露了,同時校內還傳播著許多不堪的言論。

  這些明擺著都是衝著東雲茜來的,除去川和會還能有誰看她如此不順眼呢?

  畢竟東雲茜在校的人際關系他調查了一圈。

  因東雲茜過分低調,學校裡沒有看她不爽或是想處處針對她的人。甚至在謠言發酵之前,高一高二的學生都沒注意到學校裡有位這麼漂亮的學姐。

  「我只是這麼覺得而已。」電話那頭的沢田綱吉嘆息了一聲,內心的糾結體現在話語中,「我也希望是川和會。」

  至少這個結果比起他猜想的那個好太多,是東雲茜可以接受的。

  當然,要是真正的犯人和他猜想中的一樣,和三年前的事件是同一人所為,沢田綱吉也不准備實話告訴東雲茜,他會把這口鍋扣到馬上就要不存在的川和會身上。

  在東雲茜回到東雲老宅,看到沢田綱吉的車停在前院後,先是一抹驚喜從眼眸劃過,但很快斂起笑容,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耐人尋味。

  沢田綱吉已經好幾天沒來這裡了,一開始東雲茜以為他是回意大利本部,覺得是情理之中。

  結果這邊裡包恩前腳讓她盡快和監護人確定「三者面談」的時間,他後腳就回來了。這事說不是沢田綱吉的授意,東雲茜可不信。

  可沢田綱吉連他甚少來日本的老師都請出山了,究竟是要做什麼?

  就算是山本武告知她的那樣,他們潛伏進校園是為了在解決川和會期間保護她和在校師生的安全,也用不著裡包恩出馬吧?

  光是山本武和獄寺隼人就讓她覺得很誇張了……

  抱著疑問的東雲茜回房換衣服的時候,正巧撞上了從自己房間出來的沢田綱吉。

  不過幾天沒見,他看起來倒是比之前瘦了一些,下顎的線條更加的緊實。

  他像是沒休息好,還忙到連飯都沒空吃。

  他應該剛小睡醒,眼中的疲憊未完全消散不說,解開了兩個扣子的襯衫領子一邊高高翹起,那造型和留在臉頰上的睡痕完美匹配,加上那延伸到眼角的痕跡,東雲茜甚至能在腦中模擬出沢田綱吉睡覺的姿勢。

  他大概連床也沒鋪,直接用胳膊當枕頭,側臥在榻榻米上睡著了。

  興許是太過疲憊的關系,他一直維持這個睡姿沒有變過,這才在側臉留下了如此清晰的痕跡。

  「你都回來了,我還想去門口接你的。」

  沢田綱吉像是也沒料到打開門就能看到東雲茜,打招呼的時候眼中還是有些驚慌的,甚至本能伸手順了順自己的頭發,擔心哪撮頭發不給面子高翹著。

  而在和東雲茜對視後,他沢田綱吉像是在克制自己做出什麼舉動,抓著手機的手不自覺地用力,卻不慎按到了音量鍵。

  「鈴鈴鈴——」

  那原本因為靜音設定只在不停震動的鬧鐘,在此刻發出了嘹亮刺耳的聲響,把走廊上的兩人都嚇了一跳。

  「抱歉……」沢田綱吉手忙腳亂地按掉了鬧鐘,像是為了掩飾尷尬,立馬換了話題,「茜,你吃飯了嗎?沒有的話等你換了衣服一起?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說。 」

  「好,我正好也有事要和沢田哥說。」東雲茜忍著沒有笑出聲,也沒推辭,「那就麻煩沢田哥等我一會了。」

  在關上房門後,東雲茜在憋笑的身體還是顫抖了起來。

  誰知道不過十幾秒的時間,沢田綱吉手機的鬧鐘再次響了起來,還在走廊上的他急忙再次按掉,因這次的動作快准狠,惱人的聲音消失的時候,東雲茜還聽到沢田綱吉低聲念叨了一句。

  雖東雲茜聽得不太清楚,但應該是以前絕不可能從沢田綱吉口中聽到的咒罵。

  他在罵的人,可能還是他自己。

  這一下東雲茜是徹底憋不住,在「噗嗤——」一聲笑出來後,立馬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並蜷到了榻榻米上,笑得全身發顫。

  因這幾年沢田綱吉各方面都表現得很完美,在東雲茜記憶裡的人更是無論遇上怎樣的場景都是沉穩老練的家族首領,她都快忘了沢田綱吉也有笨手笨腳的一面,遇事也有慌張的時候。

  沢田綱吉會合衣小睡,還特意定下這個時間點的鬧鐘,應該就是為了等她放學,畢竟有車接送,她每天到家的時間沒什麼波動。

  他大概是怕好久沒休息的自己一個鬧鐘叫不醒,這才定了好幾個,卻沒在第一個鬧鐘響起就爬起來,這才有了東雲茜剛見到的場景。

  明明是做足了准備,卻讓自己瞧見了他狼狽的模樣,門外的沢田綱吉肯定相當懊惱,可屋內的東雲茜卻覺得此刻的沢田綱吉親切了不少。

  畢竟她喜歡上沢田綱吉的時候,他就是如此。

  興許是那時的她年紀小,當時的沢田綱吉並不介意把自己的「失誤」暴露在東雲茜的面前,就算是當著東雲茜面前「表演」了平地摔,或是鼻青臉腫的出現,也能坦然告訴關切問詢的東雲茜自己沒事。

  可漸漸地,這些「失誤」全消失了。

  在沢田綱吉坐穩彭格列十代目的位置時,隔著「距離」看去,他在東雲茜的眼中變成了完美無缺的存在。

  因無法再像小時候一樣放肆靠近,他們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所以,再次見到沢田綱吉笨拙一面的時候,東雲茜想要忍住的欣喜不是假的。

  原來無論身份、地位怎麼變,門外的沢田哥還是那個沢田哥,只是以前的他隱藏得太好,她又戴著或崇拜或怨懟的濾鏡,沒有發現而已。

  「沢田哥,久等了……」

  東雲茜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沢田綱吉也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不僅頭發用手整理過了,襯衫的紐扣也重新紐好,翹起的衣領也被壓了下去。

  只是後面的領子沒有翻好,一半立在那裡,看著有些別扭。

  「怎麼了?」

  因東雲茜打開門後就盯著他看,沢田綱吉有些不自在。

  現在的沢田綱吉有些懊悔,他剛為什麼不趁著東雲茜回房換衣服的時候,自己也回去稍微收拾一下,就算拿熱水洗把臉也行。

  東雲茜現在一定是盯著他臉頰上的睡痕在看吧?他剛在手機中看到的時候也覺得相當扎眼……

  「不去吃飯嗎?」

  沢田綱吉側過頭,想把睡痕扭到東雲茜看不到的角度。

  誰知關上了房門的東雲茜卻朝著他走了過來,不僅停在他的面前,還對她伸出了雙手。

  東雲茜:「等一下。」

  沢田綱吉:「……嗯?」

  就在沢田綱吉詫異她准備做什麼的時候,那纖細手臂抬起,像是要環住他的脖頸,湊近的東雲茜也抬眸看著他。

  這距離讓人有些把持不住……

  「好了。」

  沢田綱吉誤以為東雲茜是准備給他一個擁抱,他垂在身側的手抬起,想要給予回應,可幫他翻好了衣領的東雲茜卻已經後退了兩步,和他拉開了距離。

  沢田綱吉:「……」

  迅速放下手的沢田綱吉有些尷尬……

  他這剛睡醒的大腦在瞎期待什麼!

  現在的東雲茜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雖說他已經告白好幾次了,可看東雲茜此刻坦然的表情,一定是又拋在腦後了。

  也幸好他的反應慢了半拍,沒有立馬就摟住「送上門」的東雲茜,不然都不知道對方會怎麼看他。

  「沢田哥,你臉色看著不太好?」東雲茜望著還站在原地胡思亂想的沢田綱吉,「要是不舒服的話,還是回房睡一會兒吧,有什麼事等你休息好了再說也是一樣的……」

  說這些話的東雲茜也沒像剛才那樣直視著沢田綱吉。

  在坦然地幫對方整理好衣領後,她才後知後覺地害羞起來。

  現在東雲茜看似鎮定,臉蛋也沒立馬紅起來,可心髒躍動的速度加快了,剛不慎滑過沢田綱吉脖頸皮膚的指尖也開始發燙。

  其實東雲茜完全不用自己動手,只要給沢田綱吉指一下就好了,可剛剛的場景也不知道怎麼就鬼使神差地莽上去了……


第41章

  晚餐後沢田綱吉把東雲茜帶去組內會議室,這讓東雲茜意識到事情不對勁。

  如果要說的只是他們之間的事情,是不需要專門跑到這地方來的。

  能走進這間會談室的,必須是組內有很高話語權的人。

  所以,沢田綱吉說要告訴她的事情,非常重要,甚至需要拿到會議上決策。

  對於東雲茜來說,這是一間充滿痛苦回憶的屋子。

  在上一世的人生中,她是在父親去世後,擔著東雲組組長的名頭第一次進到這間會議室。

  只是那時聽從她命令的人沒幾個,被架空當個好看的吉祥物,就算進到這間會議室也做不了主,口中的話,分量還沒沢田綱吉重。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的想法和命令,需要通過他人之口傳達,才有被聽到和采納的可能。

  等她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東雲組組長,手底下的人也開始信服她的時候,這間會議室早已不再使用,東雲組也不再以東雲老宅為根據地。

  沢田綱吉察覺到了東雲茜的猶豫,在她停下了腳步的那刻,已經進屋的他側身回眸。

  「如果你擔心自己沒法處理,那今日代理組長的權利還是交給若頭。」

  「代理組長?我?」沢田綱吉的話有些驚到東雲茜,「這是……父親的意思?」

  她是以代理組長的身份進到這間會議室的?

  在東雲組內,「代理組長」的權利等同於組長本人。

  東雲誠去療養後,便是東雲忍擔著這個名頭,也只有東雲誠能更換人選。

  要她作為「代理組長」出席,這是她的父親正式放權給她的意思了。

  可這個位置一直是東雲忍的,哪怕上一世東雲茜也沒當過一天「代理組長」。

  上一世的她,雖也被當作東雲組繼承人,卻是從基層學起的。

  在各部都待了一月不說,又在若頭身後跟了大半年。

  她雖一直在努力學習家族所有業務流程、學習處理各種緊急事件的應對方式,也在適應家族的黑暗,可從參與組內工作後,她就被所有人盯著,她身上的不足和缺點自然會被放大,很是狼狽。

  年紀、性別、閱歷、性格……

  無論哪一方面,她都不被看好。

  甚至在他父親重傷到去世的那一段時間裡,所有人都在勸說東雲誠更換繼承人的事情。

  為了穩住這些人,東雲誠在把組長位置交到東雲茜的手裡後,依舊讓東雲忍擔任「代理組長」的位置。

  下達了在所有人信服東雲茜之前,組內的大小事務還是由東雲忍處理的命令,這才使得東雲組才沒在東雲誠死後出現太大的變動。

  所以在聽聞自己將成為「代理組長」,東雲茜不可能不驚訝。

  「是。」沢田綱吉微微點頭,為了讓東雲茜更好理解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他還做了自我介紹,「我將以彭格列家族的首領參與這次的會議,所以一會不會站在你這邊。為了家族的利益,說不准會和「代理組長」發生衝突。 」

  沢田綱吉口中的「衝突」,還真不是隨便說說的。

  上一世的時候,只要沢田綱吉以彭格列首領身份參與會議,他們便能從會議開始吵到結束。

  也許一開始是抱著說服對方的想法據理力爭,可中途開始便全是無意義的爭吵。

  他們一邊覺得對方不可理喻,一邊偷偷抱有希望,希望對方能聽從自己一次。

  除去那些刺耳的謾罵,他們說過最多的應該還是那句『到底要怎樣你才肯聽我的』。

  明明是卑微乞求的意思,從他們的嘴巴裡說出來,卻是伴著威脅和怒火咬碎了從牙縫擠出來的字句。

  那劍拔弩張的架勢,怎麼看都不像同盟在議事,更像是仇人在爭論。

  因此,就算他們是夫妻,在外人的眼中也是不合的。

  見東雲茜驚訝歸驚訝,眼中卻沒有丁點害怕或是畏懼,已經走進屋子的沢田綱吉對她伸出了手:

  「那麼,你准備好來到這邊的世界了嗎,茜?」

  此刻,兩人之間的門像是條分界線。

  門外的世界,是東雲茜十八歲之前的世界。

  她雖出生在極道世家,卻被小心保護,能像是普通人一樣成長,沒有需要擔心或是操心的事物。

  門內的世界,是東雲誠遮掩了十八年,最終還是讓東雲茜踏入的世界。

  這裡是常人接觸不到的黑暗,是詭秘陰暗的深海,是無法掙扎逃離的沼澤。

  早已進到那邊世界的沢田綱吉在詢問她,是否做好准備去到他那裡了。

  東雲茜看著沢田綱吉的笑容,沒有多想,只順著自己的內心,伸出了手……

  德國柏林心髒中心——

  「她和我記憶中不太一樣了。」

  「你上一次見都什麼時候了,哪還能一樣。」東雲誠看著打來視訊的好友,笑吟吟道,「越來越漂亮了吧!不愧是我的女兒!」

  「那也是茜的母親好看。」

  聽到這句話的東雲誠表情僵住,笑容一下收起:「你猜到了?」

  猜到東雲茜的母親是誰。

  「我不是瞎子。她們的眼睛幾乎一樣。」

  「我也沒想能瞞到你。」東雲誠嘆息了一聲。

  他的目光落到了桌子旁的報紙上,雖看不懂德文,但那占據了整個版面年輕的女人,和東雲茜有五六分相似。

  這報紙已經有好幾天了,還是裡包恩在的時候落下的,夾在一堆報紙中間。

  這些是裡包恩打發時間翻看的,放在這裡好些天了,因護工收拾的時候不慎打翻,躺在床上的東雲誠才看到印在報紙上的這張照片。

  東雲誠無意發現的時候還有些慌張,但想到這只是娛樂版面,裡包恩不一定會注意到。

  可現在看來,是裡包恩故意的。

  「手術時間定下了嗎?」

  「你怎麼也來問這個?」雖不知道裡包恩為什麼在這個時候轉移了話題,東雲誠還是笑著應下。

  「還有誰來問?」

  「阿綱。他說會在那之前和茜一起解決川和會的事情,再一起來陪我。」

  說起這個東雲誠是真的開心。

  畢竟東雲茜出生後,他就沒和她分開過這麼長時間,說不想自己的女兒是不可能的。

  「和茜一起?」裡包恩的關注落點在其他地方,「你給茜放權了?」

  「嗯,本想著等她高中畢業再考慮這些,至少得讓她在組內各處學習學習,但聽阿綱的意思,茜好像有自己的想法,既然對方是在針對她,那讓茜自己幫自己找場子,心裡也能痛快些……」

  「極道的事情我管不著。」裡包恩有些不耐煩打斷,「手術時間。」

  「現在說是六月中旬吧,具體日期看我身體情況。」

  「行了,我知道了。」

  「真奇怪,還以為有什麼要事呢,就問我手術日期?」看著關掉了通話的裡包恩,東雲誠聳了聳肩。

  同一時刻。

  浪漫學園計算機機房——

  「裡包恩先生?怎麼是你在這裡!」

  原本准備離開學校的獄寺隼人,在校門口瞄見這裡的微光後,以為蹲了半天沒見到的發帖人出現了,立馬激動地跑過來。

  誰知道,坐在電腦前的人是搶了他3-E班班主任工作的裡包恩。

  「看新聞。」

  裡包恩頭也沒抬,依舊望著電腦屏幕。

  「你就別逗我了,有什麼新聞要跑到這裡看?」獄寺隼人看著有些崩潰,「裡包恩先生下次能去其他地方看嗎?十代目要追查的人會用這裡的計算機。」

  裡包恩:「哦。」

  獄寺隼人:「……」

  這「哦」是什麼意思?

  裡包恩先生是聽懂他的意思了,還是僅在表明自己知道有這麼一件事?

  「這件事和夫人有關,就是和茜有關。」獄寺隼人不放心地補充了一句,「為了夫人能快樂的結束這最後一年的學生時代,必須要抓住他!」

  裡包恩:「嗯。」

  獄寺隼人有些抓狂。

  來浪漫學園的不止他一個,每個人都有重點調查的事情,裡包恩先生怎麼就是跟他過不去呢?像是要把屬於他的工作全部搶走。

  「那……我先回去了。」

  又在原地站了一會,見裡包恩沒有看自己一眼的意思,獄寺隼人決定離開。

  「等等。」裡包恩突然叫住了他,也終於抬頭看向了他,「你知道艾琳·海斯曼嗎?」

  「啊?艾琳·海斯曼?」獄寺隼人愣了一會,在腦中搜索這個名字,「傳說中的天才小提琴家?」

  「對,是她。她6月在柏林音樂廳有場演奏會,票售罄了,我要一張前排票。」

  「好,我知道了。」雖不知道裡包恩會為什麼對他下這種命令,獄寺隼人還是點了點頭,「沒別的事情我就先離開了。」

  「嗯。」

  裡包恩應了一聲,因踩在腳下的人突然掙扎了起來,他腳上的力道加重了些。

  被他踩著的是一個穿著浪漫學園制服的學生,因在掙扎中衣服滑到上面,能看見後腰有文身,東雲組的標志被巧妙地藏在了這文身中。

  「艾琳……艾琳·海斯曼。」

  離開機房後,獄寺隼人就在手機上搜索有關艾琳的信息。

  剛在聽到是6月在柏林舉辦的演奏會,獄寺隼人便知道裡包恩不是專門去聽小提琴的。

  東雲誠的手術預定在6月,他估計要一起去,就找了這麼一個借口。

  「一個月前就開了售票通道啊……」

  這邊搜到信息的獄寺隼人截了圖,准備發給在本部的人,讓他們想辦法去收票。

  可在瞄到對話框中自己發出去的海報後,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點開了圖片並放大。

  獄寺隼人之前只是聽聞有這麼一個小提琴手,不知道她長什麼樣,也沒去了解過相關信息。

  可屏幕中這金發紅眸的優雅女人,他怎麼覺得越看越眼熟呢?


第42章

  沢田綱吉提早了半個小時把東雲茜帶去了會議室。

  因在東雲組的地盤,雙方也不是附屬關系,東雲茜坐到了今日的主座上。

  沢田綱吉:「緊張?」

  「……還好。」

  東雲茜深吸了口氣。

  她又不是真的第一次坐在這裡,比起緊張來說,倒是另一種不知名的復雜情緒湧上了心頭,也不知道是喜、是悲、是懷念、還是釋然。

  待東雲茜稍微冷靜了些,同樣落座的沢田綱吉把手邊的資料給她遞了過去。

  「這是什麼?」

  「一會要商議的事情,你先看看。」待東雲茜接手後沢田綱吉才解釋起來,聲音溫柔且耐心,「彭格列家族在東京圈沒有根據地。現在他們管控的地盤,我們准備全部吃掉。」

  剛開始翻看的東雲茜表情一下僵住了。

  這位沢田綱吉先生是認真的嗎?

  她記得關於川和會的事情,之前一直是東雲組在交涉,沢田綱吉也答應了不插手。

  怎麼在她松口,雙方開始合作的這一周後,會談的內容直接從如何解決川和會,變成了如何分割敵對勢力地盤了?

  川和會還好好在那兒呢!

  他們又不是什麼強弩之末,哪能這麼快解決。

  而且讓川和會消失的事情八字還沒一撇呢,沢田綱吉就不客氣地表示「地盤我全要」了,這怎麼想都不合適吧?

  和川和會有恩怨的明明是他們東雲組。

  要出力、要拿好處的也該是他們。

  彭格列家族在這件事上,不該太露頭的。

  不然,他們不僅會被這裡的其他勢力盯上,還會引得東雲組內的不滿,兩頭都討不到好。

  「真要建根據地的話,沢田哥從東雲家拿走的那塊地皮更合適吧?」東雲茜抬眸,假裝不經意地試探詢問,「川和會管控地盤靠著鬧市區,那裡被多方勢力包圍著,不好。」

  東雲老宅並不是東雲組的根據地,只是占地有些大的私人住宅。

  因為東雲誠的個人原因,稍微重要些的事物都是在這裡談的。

  在鬧市區的那幾棟「辦事處」出入的都是組內的小人物,組內有些臉面的都不會往那兒跑,他們有些像假牌面,卻被不知情的人當做了真正的東雲組。

  這是東雲茜小學到國中三年級之前,都未被發現和東雲組有關的原因之一。

  川和會和他們不同,像是生怕他人不知道他們川和會在這裡一樣,一條街都是他們家族的人,旁人根本不敢接近,連帶靠近的街道也冷清。

  若不能只手遮天,如此囂張不好。

  東雲茜所知道的沢田綱吉不是這麼高調的首領,就算真不得已要在本土建立基地,也會掩人耳目,不願被他人察覺,或是給周圍無辜的人帶去不便。

  像並盛町的家族基地就因某些原因建在了地下,知道的就沒幾個。

  沢田綱吉和東雲茜在意的地方不同。

  「地的事,你知道?」

  他看向東雲茜眼神帶了一絲的疑惑,心裡有些慌。

  這是他和東雲誠交易的內容,沢田綱吉以為東雲誠會瞞著東雲茜的。

  至少不會說的如此直白。

  關於那塊東雲誠的私有地,沢田綱吉和東雲誠交涉快半年了,東雲誠一直未松口。

  可在他和茜結婚後,土地使用權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免費轉讓到雲雀恭彌的財團那兒了。

  雖說這本就是他會答應與東雲茜結婚的原因之一。

  可讓東雲茜本人知曉,一定會寒心的。

  「嗯。」

  東雲茜應了一聲,沒解釋。

  她這裡也有些慌。

  父親把除去東雲老宅的私有地全給了沢田綱吉,這件事現在的她應該是不知情的。

  她是在若頭死的時候,從他口中得知這場婚姻交易的全部內容。

  當時的若頭知道自己沒法繼續護著她,希望她能放下對沢田綱吉的芥蒂才違背了對東雲誠的保證說的。

  東雲茜說起這事不過是想知道沢田綱吉要這麼多地做什麼,才想借著年齡小找個由頭開口試探的。

  結果她的腦子好像也回到了十年前,本想從對方那套話,一開口卻把自己暴露了。

  現有的知情者沒一個會把這件事告訴她。

  沢田綱吉要是問起她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她要如何回答?

  東雲茜是低著頭的,還在裝著翻看資料,所以沒注意到沢田綱吉在聽到她的回答後,愣住了。

  雖然沢田綱吉很快就把心態調整過來,但心情是肉眼可見的變差了。

  他不再盯著東雲茜看,目光游離著,像是心虛,整個人也不在狀態。

  原來東雲茜知道……

  知道他是為了什麼在她成年的當天就和她結婚的。

  這樣一來,倒是能解釋為什麼東雲茜對他的態度會如此了。

  他在東雲茜的心裡的形像怕是毀了個干淨,可能一絲好感都不剩下了。

  沢田綱吉可是在確定了東雲茜喜歡自己的情況下,才一反常態主動靠近、主動示好的。

  他近期表現得如此明顯,甚至顧不及他人的眼神,過分主動強勢,就是想讓東雲茜相信,他是喜歡她的,是真心實意的,毫不虛假的。

  因為只有讓東雲茜確認並相信這件事,他才有可能聽到她的回應。

  他想聽她承認喜歡自己,並親口說給他聽。

  哪怕要他先說千萬次才能聽她說一次也行。

  可現在……

  他要如何讓明確知道自己等於多少公頃的私有土地的東雲茜相信,他的喜歡出自真心,與他和東雲誠的交易、與兩個家族的利益無關?

  這話說出去,沢田綱吉自己都不信。

  「那塊土地不是我要用,是家族裡的人需要,用來建實驗室的。」掙扎了數秒後,沢田綱吉還是決定解釋一下,「實驗室的規模太大了,在並盛町早晚會被發現,實驗室的所有者也能一下了然。可在這裡不一樣,就算被發現了,也無法確定背後的所有者。更主要的是,在東京圈這盤根錯節的地方,無確定背後的人,也沒人敢動手。」

  實驗室?

  沢田綱吉要這塊地是建實驗室?研究什麼的?

  東雲茜之前不知道那塊地屬於東雲家,等知道的時候也沒去了解沢田綱吉要了地做什麼,甚至連地皮的確切位置都沒去確認,只知道面積很大而已。

  「至於我想要川和會的地盤,是因為他們靠著東雲組,來去方便些。」見東雲茜沒回應,沢田綱吉繼續說了下去,「總不能讓獄寺他們跟我一起住進東雲老宅。就算父親同意,時間長了,在老宅走動的東雲組高層會有意見的。」

  東雲茜:「……」

  嗯?

  啥意思?

  沢田綱吉自己過來不夠,還要拖家帶口把人都帶來?

  不是,彭格列家族主業不在日本地區啊,他們在並盛町有個分部就夠了,跑東京圈再建一個干什麼?

  因兩人心中都有顧慮,這個話題也沒繼續下去。

  直到東雲忍帶著組內委員長進到會議室的時候,屋內的空氣依舊凝結著,在兩人之間環繞的尷尬和疏遠,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這是發生什麼了?

  東雲忍有些詫異,卻因身後跟著人沒機會開口詢問。

  「呦,茜,好久不見。」

  在那些低聲且客套的問好中,出現了一個高亢又熱情的聲音。

  還在看著資料的東雲茜抬頭,瞧見了站在門口的男人,有些詫異。

  沢田綱吉一般都是帶著獄寺隼人處理事情的,怎麼今天出現在這裡的是笹川了平和入江正一?

  彭格列家族的主心骨有多少跑到這來了?

  他們在意大利本部真沒要處理的事情嗎!明明上一世的時候,一個個都不在日本,忙的跟陀螺似的!

  「笹川先生。」東雲茜點了點頭。

  雖說平時她對笹川了平的稱呼也是「笹川哥」,可眼下要商量的是他們兩個家族之間的事情,稱呼上自然還是正式一些好。

  加上東雲組的高層在這裡,東雲茜不能表現得太熱情,不僅回應淡淡的,那總是帶在臉上的淺笑,也收了起來。

  因這個時候的她還未見過入江正一,也就沒去和他打招呼,目光也沒在他身上停留。

  「入江,這就是茜。你應該是第一次見吧?」

  笹川了平和身側的人介紹東雲茜。

  「……先進去。」

  和他的不羈相比,入江正一倒是很規矩,有些頭疼的把擋在門口的笹川了平推了進去。

  入江正一早就聽說過東雲茜的名字了,知曉她和守護者們都還不錯,也聽過一些關於她的事情。

  可這不是能表現關心親近的場合,沒看東雲茜身後的那些人各個表情凶狠嗎?

  笹川了平該收斂一些的。

  「茜,你這是怎麼了,看著不開心啊,」笹川了平像是沒弄清楚現在的情況,被壓著坐下後依舊笑著和茜搭話,「還是休息會吧,作業也不能急在一時,對吧,阿綱?」

  東雲茜:「……」

  看來笹川了平不是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只是單純覺得她不該出現在這種場合。

  笹川了平不僅把她當成「小孩」或是「無關人等」,想把她請出會談室,還把她在看的資料當成了「作業」。

  這話的意思在場的人都聽明白了,除去沢田綱吉不解地轉向了入江正一,坐到了東雲茜身後的那些人是真的目露凶光。

  因自家的代理組長在自家的地盤上被輕視了,想把笹川了教訓一頓。

  就連東雲忍的目光都帶著明顯的不悅。

  「笹川先生,今天我是作為東雲組的決策人參會的。」

  因知道笹川了平有著怎樣跳脫的性格,東雲茜倒是很淡定,在東雲組的人說出什麼不好聽的話,讓矛盾升級前,先開了口。

  「嗯?茜現在是代理組長?」笹川了平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東雲小姐。」就坐在他身邊的入江正一小聲糾正著,「來的路上我不就告訴你了嗎?」

  「我不知道啊,你什麼時候說的?」笹川了平一臉茫然,「我只知道是來處理川和會的事情。」

  「剛出發的時候,你不是還回答「知道了、知道了」嗎? 」入江正一是真的沒脾氣了,說話都有氣無力的。

  「啊?我那是在打電話啊。我當時在和黑川聊天,我說「知道了」是在進行語音回復,不是在回答你。 」在腦海中搜索著相關片段的笹川了平露出了了然的表情,「你當時是在和我說話啊?我還以為你一直在碎碎念呢! 」

  入江正一:「……」

  能不能不說話了?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該大點聲啊!我要知道的話,也不會想著怎麼讓茜從這裡離開啊!這不是犯了大忌嗎!哪有讓首領從會議上離開的!」

  屋內眾人:「……」

  你原來知道。

  沒注意到眾人無語表情的笹川了平又轉向了沢田綱吉:「不過真要讓茜聽這些嗎?這次的戰況可慘烈了,街上的血現在都沒洗干淨,小女孩家家的不會害怕嗎?晚上做噩夢怎麼辦?」

  若是剛才笹川了平只是不知道東雲茜的身份,不易冒犯了她,那麼現在呢?

  光明正大的小看他們東雲組的代理組長?這是赤|裸裸的挑釁啊!

  「這些事不用細說,」沢田綱吉回應道,「今天的重點本就不是川和會現在的情況,而是之後的事情。」

  笹川了平:「也對,這些不說就行。」

  東雲茜:「……」

  東雲茜本想讓笹川了平大膽說,她不是什麼膽小之人,極道發生在爭鬥,斷胳膊掉手的都是正常的事,卻被沢田綱吉搶了先。

  可他話裡的意思卻和自己想要表達的不同。

  笹川了平像是告訴她:這條路上有鬼,你會怕。

  沢田綱吉則捂住了她的眼睛說:沒事,咱不看。

  這兩人就沒想過,她是真不怕,可以睜著眼睛走過去嗎!


第43章

  東雲老宅偏門。

  「翔太,你真不和小姐見一面再走嗎?」

  上杉翔太接過了兄弟遞來的行李,表情有些無奈:「沢田先生不讓我見大小姐,若頭也沒辦法。」

  「今天組內有場會議,若頭和那個沢田綱吉都參加了,我們可以幫你傳信!」

  「不了。被發現你們也會受罰的。」上杉翔太拒絕了。

  他不是沒嘗試過,已經收到過警告了,不然也不會在傷沒真正痊愈就離開東雲組。

  上杉翔太前幾天就去東城會那裡報道了。

  可就算是東城會也准備把他外調。

  他明天就要跟著一個小分隊去國外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還能不能回來……

  上杉翔太之前離開的匆忙,很多東西都沒帶,因現在的身份不能再無故踏入東雲老宅內,也就讓其他人把他的東西都收拾出來。

  有好多留在這裡的東西是東雲茜送的,既然不知道能不能回來,他想都帶走。

  上杉翔太是在東雲老宅裡長大的,東雲組老宅的人都認得他,有不少玩得好的兄弟。

  上杉翔太之前離開的時候一聲招呼都沒打,聽聞他回來免不得要來和他說兩句,這才都堵在了側門口。

  「那個沢田綱吉,他算什麼東西!不過和小姐有了婚約而已!在東雲組的地盤囂張什麼!這裡是日本!不是意大利!」

  「就是!上杉先生和小姐那麼多年的情誼!為了一點小事就要把人趕出去!」

  「他也就趁著組長不在!還有小姐生病!」

  「若頭也是!在東雲組還有誰能比翔太對小姐真心?」

  寒暄了幾句後,還是有人為上杉翔太不平。

  他們都覺得上杉翔太被趕出去的理由太過荒謬,而幕後指使沢田綱吉更是可恨。

  上杉翔太作為東雲茜的青梅竹馬,又是從小跟在她身邊保護她的人,為了東雲茜的安全冒犯他又怎麼樣!這是忠心且忠誠的表現!

  「沢田先生還在組內呢。」上杉翔太擺擺手,又叮囑了幾人,「現在組長不在,你們多照顧大小姐一點。川和會說不定還會對大小姐出手,一定要保護好… …」

  「麻煩,借過——」

  上杉翔太的話還沒說完,一個有些頹的聲音從後方響起。

  說話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

  還是一張生面孔。

  他看向幾人的眼神厭厭的,多少透著些不耐煩。

  他像是受了很重的傷,右眼被繃帶完全纏了住,右胳膊也被吊在了胸前。

  「我說——借過——你們擋路了。」

  因為堵在側門的這些人沒理他,少年直接伸出左手想給自己開路。

  除去上杉翔太之外,其他人都認得這個被東雲茜撿回來的少年。

  好像叫「太宰治」來著?

  因他是東雲茜帶回來的,一切事務又都是若頭安排的,雖然沒人管,一般也沒人去惹他,他愛干什麼干什麼。

  站在邊上的准備讓出一條路給他。

  「這又是彭格列家族的?現在什麼人都能進東雲老宅了?」

  見幾人要把太宰治放進去,上杉翔太有些不悅。

  「這是小姐撿回來的人。」有人弱弱回應。

  都是東雲組的,上杉翔太知道這「撿回來」是什麼意思。

  畢竟他當年也是東雲誠「撿回來」的。

  「大小姐撿回來的!大小姐什麼時候帶過人回來?」

  上杉翔太有些吃驚。

  他陪著東雲茜的時候,她不是沒有順手救過人,卻沒有生過一回把人帶回東雲組的想法。

  上杉翔太也詢問過,東雲茜一開始說東雲組不是他們的歸宿。

  那些人只是無家可歸,不是無路可走。

  就算後來東雲誠想讓東雲茜培養心腹,她也說:有翔太就夠了。

  那時的東雲茜不過十五歲,說這話的時候還扭頭看他。

  上杉翔太一直記得那個笑容,東雲茜眼裡像是有星星,那璀璨如寶石的光,相當耀眼,攝人心魄。

  可現在……

  他才剛離開,東雲茜就帶人回來頂替他的位置了?

  太宰治原本沒在意這群人聚在側門做什麼。

  可眼下自己被擋了路,還有帶刺的目光不停往他身上扎,他想忽視掉他們都不行。

  「真是姐姐把我撿回來的,」太宰治提起了嘴角,對著上杉翔太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有什麼問題嗎?」

  太宰治已經把東雲組最近發生的事情調查清楚了。

  光聽這幾句話,他就猜出這攔住他的紫毛是誰了。

  上杉翔太沒料到太宰治會回話,驚訝之余也疑惑他的稱呼:「姐姐?」

  「就是東雲家的大小姐呀,東雲茜姐姐。姐姐對我特別關照,每天都會抽空來看我。」

  太宰治臉上的笑容仔細看是有些怪的。

  遮住嘴巴的話,會發現那鳶色的眼瞳滿是冷漠,還帶了些不耐煩。

  可現在是晚上,沒人注意到這些。

  「所以,你們能讓開了嗎?一會兒姐姐還要去我房間幫我換藥。姐姐這麼忙,我可不能讓姐姐等著。」

  太宰治說這話的時候,一直在盯著上杉翔太看。

  似是覺得那一會綠一會黑,比吃了蒼蠅還難受的表情,比電視上的搞笑節目有趣多了。

  在其他人識趣讓開的時候,前腳剛踏進門的太宰治被上杉翔太抓住了肩膀。

  「你說……大小姐,每天都去找你?」

  上杉翔太的眼瞳震顫著,捏著太宰治肩膀的手都在發抖。

  「有什麼問題嗎?畢竟我是姐姐撿回來的,還是個內心脆弱的小可憐弟弟,姐姐自然要多關心一些。」

  太宰治試圖裝無辜,可那表情和語氣……

  相當欠揍。

  難得心情好的太宰治哼著小曲往住處走的時候,在回房的必經路上看到了東雲茜。

  她懶懶站在被紫藤花覆蓋的連廊下,手中提著一串,像摘葡萄一樣摘著玩。

  在她的腳邊散落了不少,堆疊了一層紫色,看樣子在這停留了好一會了。

  她的狀態和太宰治先前看到的不一樣。

  沒有那麼肆意、那麼鮮活了。

  若是現在的東雲茜,絕不可能冒死把他從河裡撈起來的。

  不等太宰治走近,東雲茜就注意到了他。

  那幽幽目光看過來的時候,太宰治便知道:她是來找他的。

  真是稀奇,他不過剛在側門口撒了幾個無傷大雅的小謊,東雲茜怎麼真跑來找他的?

  要知道,在太宰治來東雲組後,除去他主動找過她一次,兩人就沒再見過面。

  見太宰治走過來,東雲茜也沒再折騰手中只剩下半串的紫藤花,只上下打量著太宰治,哂笑:「新方法失敗了?」

  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太宰治的身上可沒這麼多傷,至少胳膊是好的。

  看來,在這段時間,這位自|殺愛好者又去實踐新方法了。

  太宰治沒料到東雲茜上來就是這麼一句,剛想展開的笑容凝在了臉上。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東雲茜是來撒氣的。

  哪怕惹到她的人不是他,她也准備把氣撒他身上,不然怎麼一上來就挖苦他呢?

  不過像花香一樣縈繞在東雲茜周身的躁郁氣息,太宰治想忽視都不行。

  甚至前幾秒還開心蹦跶的他,此刻也覺得心裡抑塞。

  這麼想想,無辜的他還真是「內心脆弱的小可憐弟弟」了。

  「這都能看出來?」太宰治輕松回應。

  「嗯。」

  應聲的時候,踮腳的東雲茜又扯下幾串長勢正好的紫藤花。

  因手上的力氣加大了,這原本只有點點紫藤花的長廊,在此刻落下了不少。

  太宰治:「……」

  所以,只想回房間睡覺的他惹到誰了?

  要連著被人恐嚇?

  「那人離開就這麼難受?」

  猶豫了一下,太宰治還是輕聲問出了口。

  「嗯?」

  「沒。」

  看東雲茜的表情,惹她不快的事情和側門那個人無關。

  太宰治的左手伸到了口袋,摸了摸上杉翔太硬塞給他的東西,沒再提他了。

  「到底發生什麼讓東雲小姐不順心的事情了?川和會的人又惹到你了?」

  瞧著被蹂|躪了一地的花瓣,太宰治覺得他是可以選擇自己的死法的。

  實在不成,讓他弄清他是因什麼事情死的也行。

  反正,等他知道是誰惹到了東雲茜,讓他這池魚卷進了泥潭,他一定百倍還回去。

  「沒有,一切順利。」

  東雲茜低語。

  或者說,順利過頭了。

  就算沒有她,一切也能解決,她這才有些郁悶。

  東雲茜是重生過一回的人。

  她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也知道自己做出過哪些錯誤的選擇……

  她總結那些失敗的經驗,覺得自己能掌控一切,活好這一世!

  她做好了乘風破浪的准備!

  可前方風平浪靜,連個水花都沒有……

  滿心的挫敗感。

  剛剛的會議,就算她不參加也沒關系,沢田綱吉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一場會議下來,沒有激烈的爭吵,非常平和的結束。

  東雲茜相當不適應。

  「事情順利解決了?」太宰治挑眉,「那不就行了。」

  「嗯?」東雲茜抬頭。

  因兩人對上了視線,太宰治注意到這紅色的眼瞳晦暗無光。

  「東雲小姐是想證明自己,還是想順利解決事情,或者……」太宰治側頭,「兩者都要?」

  東雲茜:「……」

  東雲茜承認,今天的會議下來,她是徹底明白東雲組和彭格列家族准備怎麼對付川和會了。

  她的目的只是希望川和會徹底消失,這樣因他們引起的一系列悲劇都不會發生。

  所以今天的會議上驚喜是有的,安心也是有的。

  她只是不明白,要是這麼容易解決的話,上一世為什麼會……

  「只有東雲小姐才能做到的事情,會有的。」見東雲茜表情緩和,太宰治像是松了口氣。

  「嗯。」東雲茜又應了一聲。

  因為心情不算好,她今天的話不多,只是手上的動作加快了。

  「不過,你和你的契約丈夫爭什麼?」太宰治沒注意東雲茜的手,而是看向紫藤花長廊的另一頭,「事情都是衝著東雲小姐來的,他不能因為擔心你快點把事情解決嗎?」

  要是連這些都要還沒真正繼承東雲組的她出手,那邊的臉面往哪裡擱呢?

  太宰治第一次見到沢田綱吉的時候,還以為他是個優柔寡斷的人,可在來到東雲組後,太宰治發現這人比他想像中果決,行動力和執行力也驚人。

  在他知道沢田綱吉准備對付川和會的時候,以為沢田綱吉要搞出什麼「某極道組織一夜覆滅」的大新聞。

  結果川和會現在好好的,沒受到毀滅性的影響。

  以彭格列家族的實力,這不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嗎?

  等太宰治再把視線一刀東雲茜身上的時候,那些籠罩在她身上的晦暗消失了。

  也不知道她是被太宰治哪句話安慰到,心情一下好了起來,連嘴角都微微上揚。

  只是這笑容……

  有些奇怪啊。

  「東雲小姐?」太宰治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靠著柱子的太宰治無處可躲,眼睜睜看著東雲茜把手中的東西拿到了他的面前。

  「給你——」

  本以為東雲茜要做什麼的太宰治抬眼,這才注意到腦袋上的紫藤花花環。

  「什麼惡趣味……」

  因東雲茜的眼睛剛亮了一下,太宰治還以為對方是發現了什麼蟲子想嚇唬他呢。

  搞半天,她荼毒了這麼多花,就為了編個花環……

  還是給他的?

  「好看嗎?」瞧著東雲茜臉上的表情緩和了,太宰治稍微配合了一下。

  「好看。」

  上一世從認識太宰治開始,和他聊天不會感到不愉快,哪怕心情低迷煩躁,都能很快恢復。

  太宰治明明是個自|殺愛好者,東雲茜卻把他當半個心理醫生。

  所以,剛剛從會議室出來之後,她就想來見見太宰治。

  雖然現在的他什麼都不知道,但能聊兩句也是好的。

  「你戴更好看。」見東雲茜後方的身影越走越近,太宰治想也沒想把腦袋上的花環摘了下來,隨手戴到了東雲茜的頭上,「很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太宰。」在太宰治要離開的時候,東雲茜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低語,「謝謝。」

  「真要謝謝我,不如告訴我為什麼一定要救我。」

  在從她身側經過的時候,太宰治在東雲茜的耳邊留下這句話。

  這是太宰治願意留在東雲茜的原因之一。

  從他現在調查出的內容來看,那晚的東雲茜是不會特意跳下河去救他的。

  這其中的緣由太宰治想不通,這才留下來,想在東雲茜的身上找到答案。

  聽到這話的東雲茜愣住了。

  東雲茜知道太宰治敏銳,卻沒想到他會注意到這個。

  等東雲茜反應過來想叫停太宰治的時候,回頭卻看到距離她五六米遠的地方有兩個身影在對視。

  那是剛離開的太宰治和正要過來的沢田綱吉。

  紫藤花花期4月中旬至5月上旬,僅只有十天左右。

  花語:執著的等待、深深的思念。


第44章

  月色正濃。

  銀色的光籠罩大地,給一切蒙上薄紗。

  可東雲茜躲在了紫藤花下,月光沒有照到那裡,站在陰影處的她連臉都看不清,只能隱約看見清瘦的側影。

  沢田綱吉的目光本就在她身上,就算和迎面走來的太宰治說了什麼,也只是瞄了他一眼,大部分注意力還在東雲茜的身上。

  所以,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突然轉身揚起的衣擺在夜色中畫出的弧度。

  還有那在看到他後就下垂的唇角。

  沢田綱吉的呼吸頓了一下。

  東雲茜沒有上前。

  她看著兩人低語了幾句,隨後太宰治離開,沢田綱吉繼續朝她走來。

  「沢田哥,你找我?」

  東雲茜低垂著眼睛,說話的時候沒看向沢田綱吉。

  雖然比剛離開會議室的時候好得多,但她的心情還是有些別扭的。

  「晚飯之前你說有事要和我說。」

  沢田綱吉伸手摘掉了東雲茜頭上的紫藤花環,又捏掉了落到她頭上的花瓣。

  他動作很自然,為讓人感到不適。

  這花環對於東雲茜來說有些過大了,太宰治剛戴的也隨意,是歪在腦袋上的。

  沒不好看,但……

  還是摘了好。

  「哦。」東雲茜有些恍惚,口中的話也沒說完,「學校那裡的事……」

  「學校?」沢田綱吉有些驚訝。

  他還以為是其他的事情呢。

  「不用在意獄寺他們。就像剛剛會議上說的,安全事宜彭格列家族會全權安排好,不會讓任何無辜的人牽連其中的。」

  沢田綱吉以為東雲茜是在學校看到幾人不習慣。

  他承認,這件事是他的私心。

  東雲茜極道背景再次在學校傳開讓他很在意,他必須徹底調查清楚。

  可他擔心真相會傷害到東雲茜,只能瞞著她秘密調查。

  再有就是,川和會的手段一向很髒,他們總能惡心到人,也不知被逼上絕路後會做什麼。

  沢田綱吉得預防著。

  雖說做了這麼多年的Mafia首領,但除非必要沢田綱吉不會下死手。

  他不願身邊的人因他的選擇受到隱藏的威脅,在給他人選擇機會的同時,也會保護好自己身邊的人。

  讓獄寺隼人和山本武看著東雲茜,他能安心些。

  「不是這個。」東雲茜仰頭,「班主任那可能需要沢田哥去一趟。」

  「是裡包恩找我?不是我的電話都不肯接嗎……什麼時候?」

  「沢田哥有空的時候?」

  「我有空的時候?」

  沢田綱吉有些詫異。

  他知道的裡包恩可不會這麼遷就他。

  「裡包恩叔叔成了我的班主任,詢問「三者面談」的事情,」東雲茜見沢田綱吉似是想到其他地方去了,急忙補充了兩句,「需要監護人去一趟,爸爸不在日本,所以……」

  東雲茜沒繼續說下去,沢田綱吉已經了然。

  雖沒馬上回應,他的眼裡帶了些笑意。

  茜的監護人啊。

  他怎麼不算呢?

  「我什麼時候都行。」沢田綱吉聲音裡的笑意很濃,「時間你定吧。」

  「沢田哥不是很忙嗎?不說彭格列家族原本的事務,川和會的事情沢田哥要負責的內容就很多了。」

  畢竟他要全部的地盤,這一點無論如何不肯讓步呢。

  沢田綱吉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嚴格來說是這樣。

  剛從會議室中走出來的東雲茜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有多少事。

  會議一結束,他就被入江正一拉住了,說是有很多本部的事情要他定奪。

  好不容易被放出來,又收到了雲雀恭彌的通知。

  他現在還得趕回並盛町,以便明日一早和他商議實驗室秘密建造,和暫時調動財團人手的事宜。

  要不是沢田綱吉見東雲茜離開會議室的表情不對,現在已經出發了。

  人手是真不夠啊……

  其實沢田綱吉白天得知裡包恩也去了學校,並成了特邀教師還願意帶班後,就聯系了他。

  裡包恩來日本之前就和他打過招呼,說是來給他特訓的,讓他做好補習的准備。

  雖然表面淡定,沢田綱吉內心卻回憶著自己是不是哪裡惹裡包恩。

  他偷偷擔心了好幾天,結果裡包恩入境後根本沒來找他,還跑到東雲茜的學校把給獄寺隼人安排的工作搶了,不知道有什麼目的。

  可裡包恩壓根沒接他電話,他讓獄寺隼人去找,也只回了一句:見面再聊。

  當時沢田綱吉還不知道什麼意思,現在看來,這個見面是指「三者面談」了。

  要是可以的話,沢田綱吉還是想盡快和裡包恩當面溝通的。

  若是他願意在學校待一段時間,那他可以把獄寺隼人再調回來,他的時間也能充裕那麼一點點。

  「裡包恩不接我電話,我不知道他想干什麼。」沢田綱吉決定實話實說,「我也得見他一面。」

  「這樣……」東雲茜點了點頭,隨後思考起來,「那周五下午行嗎?」

  「行。」

  今天是周三。

  她明天去通知裡包恩,順便習慣一下被彭格列家族「掌控」的浪漫學園。

  「沢田哥,要是你沒有其他的事情……」

  見重要的事情說完,東雲茜想借著明天還要上課的理由回房,可話當到嘴邊,沢田綱吉便發出了邀請。

  「一起走走嗎?」

  走走?

  沢田綱吉為什麼邀請她這個時候散步?

  沢田綱吉看出了東雲茜眼中的疑問:「我看你心情不好。」

  是有那麼一點,但現在已經好多了。

  「沒要你一定和我說,就……有人陪著或許會好一點。」

  沢田綱吉有些底氣不足。

  在離開會議室後他找東雲茜有一會了。

  能想到的地方他都去了,都沒見到人。

  直到在冬雲老宅看到了幾張生面孔,才想起太宰治也在這裡。

  難道……

  東雲茜又去找他了。

  東雲老宅太大了,到處都是空房間,為了確定太宰治的住處,他只能問東雲忍。

  沢田綱吉現在還記得,他詢問這件事的時候,電話那頭的東雲忍突然停頓了兩秒,同他說話的語氣有些奇怪。

  似是覺得他在把上杉翔太趕出東雲家後,把這才被東雲茜帶回來的太宰治當作了下一個驅逐目標。

  沢田綱吉覺得挺冤枉的。

  但找不到人說。

  可他要是實話實說,告訴東雲忍:

  他沒找到東雲茜,覺得她去和太宰治談心了,這才要找太宰治。

  東雲忍肯定會更無語,說不准還要懷疑他血管裡流的都是醋。

  但他……

  真的挺酸的。

  就算猜到了東雲茜可能會來找太宰治,可真看到兩人站在一起,感覺是不一樣的。

  先不說,東雲茜腳下一地的花瓣,就像是沙漏中落下的沙子一樣,記錄了他們待在一起時間。

  也不說,東雲茜的心情比走出會議室的時候好太多了,像是已經被太宰治聊好了。

  兩人互戴花環的打鬧場景,沢田綱吉可是親眼看到的。

  這人要是藍波就算了……

  偏偏是太宰治!

  他太宰治什麼人啊!

  他們才認識多久啊!

  這頹廢小少年就這麼吸引她?

  上輩子是,這輩子也是……

  這待遇不該是他的嗎?

  他以為,現在的東雲茜對他該是有點濾鏡的。

  他最近的表現也不算差。

  東雲茜應該是有點依賴他的,說不准有事都會第一個想到他!

  結果……

  他還是只能想想。

  東雲茜思考了一下,也不知瞥見了什麼,咽回了本想拒絕的話語,甜甜應聲:「那就走走。」

  聽到這話的沢田綱吉眼睛發亮,煩悶的心情也因這幾個字一掃而空。

  太宰治住處——

  太宰治仰面躺在榻榻米上,身側是一個剛打開了的首飾盒,盒子旁是疊了數次的紙張。

  看樣子應該是一封信,但他並未打開。

  他的注意力在舉起的手上。

  從他手指上蕩下來的一條墜著小提琴掛墜的項鏈。

  看不出牌子,但造型挺好看的,還鑲著碎鑽,哪怕在不明亮的頂燈下也閃閃發亮。

  這是上杉翔太交給他的。

  希望他能交給東雲茜,還說是沒送出去的生日禮物。

  這樣的說辭太宰治可不信。

  更何況剛在偏門口的時候,上杉翔太不信任他,甚至相當討厭他,可在聽聞他每天都能見到東雲茜後,又把東西從口袋裡拿出來讓他一定要轉交給東雲茜。

  這是上杉翔太早就准備好的東西,就算他不出現,上杉翔太也會找別人轉交。

  交給他只是後續出了什麼問題,可以怪罪到他身上吧?

  所以,這條項鏈有什麼問題呢?

  「和我有什麼關系……」

  太宰治沒再多想,把項鏈捏在手心,直接丟進了房間角落的垃圾桶,隨後把信紙和盒子也丟了進去。

  兩日後——

  「唉——」

  「啊——」

  浪漫學園外的茶餐廳內,獄寺隼人和笹川了平同時發出了嘆息聲。

  在一旁工作的入江正一瞄了獄寺隼人一眼:「還沒解決?」

  「嗯。」

  獄寺隼人輕哼了一聲,看著沒什麼精神。

  「你都搞不定?」入江正一有些詫異。

  「完全找不到。」獄寺隼人相當苦惱,「帖子在我來這所學校後就再沒出現了,之前的也全被刪除了,明明之前發帖時間都很固定,怎麼就不來了? 」

  獄寺隼人最開始聽說要來解決這些事情的時候,還是有些詫異的。

  雖說學校的事情是有點蹊蹺,可他手邊更重要的事情還有一堆呢!

  不過,只要是沢田綱吉的吩咐,他一定會用心完成。

  誰知道……

  別說是幕後主使了,他們連發帖人都沒找到。

  今天午休獄寺隼人想再找找線索的時候,有關東雲茜身份的校內貼全消失了。

  就算還有相關討論,也在說她人漂亮性格好的事情。

  「也許是你暴露了,對方害怕刪掉的。我之前就說這件事可能是學校的學生做的。」不清楚這其中經過的入江正一沒有抬頭,也沒等獄寺隼人回應,只又問了一聲笹川了平,「笹川先生你又怎麼了?」

  笹川了平了不是會傷春悲秋的人,可臉上的表情瞧著是真有些郁悶了。

  「昨天行動結束後,我邀請東雲組的人喝酒,沒一個來的。可我這段時間去東雲老宅,都一大群人跟我一起走,我還以為我們關系很好呢……」

  這件事入江正一是懶得回答了。

  前天晚上會議結束後,笹川了平突然單手把東雲茜抬了起來,若不是一堆人制止他,他都要讓東雲茜坐到他肩頭了。

  東雲茜好歹是東雲組的代理組長,那場景,別說是東雲組的那些人,沢田綱吉表情都黑了。

  笹川了平卻毫不在意,還說自己一直是這麼幫東雲茜稱重的。

  因這次的事情,入江正一已經旁敲側擊地提醒過很多次了,讓笹川了平在東雲老宅不要太隨意。

  那不是彭格列,更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同盟家族,東雲組的人不會像雲雀恭彌那樣,給他留下一丁點可以胡鬧的空間。

  東雲家這種有著一定歷史的極道家族,追尋源頭都是那些不要命的浪人組織,嗜血和殘暴是刻在骨子裡的,傲睨自若也是隱藏在血脈裡的。

  要是笹川了平再像這樣把東雲茜當成小孩一樣對待,他們早晚要因這事和東雲組發生衝突。

  「是學校裡有什麼異常嗎?」

  因早過了午休時間,獄寺隼人還沒要回去的打算,合上了電腦的入江正一突然問了一句。

  當然,這也是為了轉移話題。

  「沒有。」

  獄寺隼人回答的時候,視線轉向了窗外。

  他知道自己在這裡待的時間有些久,本就是空降來的他,還被半路殺出的裡包恩頂替了工作,沒當成東雲茜的班主任,能教的課程也被搶了。

  若不是還有事情沒調查清楚,川和會也沒徹底消失,他一定已經離開這裡,而不是接受被調劑到圖書館,每天無所事事。

  「嗯?這不是十代目車的嗎?」因為側頭的動作,獄寺隼人注意到了停在樓下的車,「十代目不是回並盛了嗎,來學校做什麼?這也沒到夫人放學時間……」


第45章

  浪漫學園。

  沢田綱吉進到會談室的時候,裡包恩已經坐在裡面了。

  這房間很小,似是專門用來做會談室的。

  除去中間的兩張長桌子並在一起,每邊放了四張椅子,沒有其他多余的物品。

  「茜呢?」

  沢田綱吉環視了一圈,隨手把外套搭在裡包恩對面的椅背上。

  「你知道茜的成績嗎?」

  裡包恩沒有回答沢田綱吉的問題,只翻看著他中午找出來的資料。

  「她成績不錯,尤其理科,不需要擔心。」沢田綱吉回答的從容,「茜應該是要學醫的。」

  因沢田綱吉說得很篤定,裡包恩抬頭瞄了他一眼。

  此刻的沢田綱吉已經坐下來了。

  他姿態閑適,就算面對裡包恩也不覺得緊張。

  大概是遇到了什麼好事,從進屋開始就一副心情不錯的模樣。

  裡包恩不否認沢田綱吉的猜測。

  無論是圖書借閱記錄,還是東雲茜在班裡的職務。

  甚至於前兩年的球類運動會,她都是醫護組成員。

  裡包恩奇怪的是:沢田綱吉為什麼會知道。

  他這兩年和東雲茜的交流應該很有限。

  這些發生在學校的事情,除非東雲茜主動告知,沢田綱吉沒有知道的渠道。

  可東雲茜和他的關系應該沒這麼好,就連藍波也不清楚這些。

  別說是他們了,就連在德國修養的東雲誠都認定:若是東雲茜願意繼續讀書,報考的也該是藝術類院校。

  雖然,她在音樂上的天賦更好,可在七歲之後,什麼樂器都不願學了。

  只有畫筆,是從她拿起就再沒放下過的東西。

  「東雲同學高中的成績挺一般的。」裡包恩把手上的紙張遞了過去,「我從之前班主任那得知,東雲同學之前沒有繼續升學的打算,高二時在未來規劃那裡寫著「繼承家業」。她對未來的路倒是很明確,這點和我之前的學生完全不一樣。 」

  沢田綱吉:「……」

  曾嘗試回避自己「命運」的沢田綱吉保持沉默。

  不過嚴格來說,他這裡應該不算「繼承家業」?

  而且開頭和經過都不一樣,怎麼能放在一起對比呢。

  東雲茜可是從出生起就待在極道家族裡,一日也沒離開過的。

  體育館。

  3-E班周五下午的第一節 課原本是英語課,可因老師臨時請假,他們上了體育課。

  其實以往都是直接上自修的。

  可英語老師不知道怎麼找上了新來的體育老師,詢問他換課的事情,似是想借此有些交談的機會,甚至能在日後因此事謝謝對方。

  這位體育老師原本是要拒絕的,可在聽說是3-E班,還是笑著接受了。

  3-E班,那可是東雲茜所在的班呀。

  因臨時換課,好多學生連運動服都沒帶,加上場地的原因,在做了准備運動後,山本武就把他們放到了體育館自由活動了。

  「怎麼了?」

  注意到東雲茜心不在焉的,山本武上前問了一句。

  因「鹿島王子」也在3-E班,大多數的女生都圍在她的身邊,就算換了帥氣的新體育老師,她們也不在意,所以給這個班上課的時候,山本武算是輕松的。

  「就是……」

  怎麼偏偏在今天換課?

  「和你說件有意思的事吧。」

  見東雲茜不願說,山本武也沒強迫,只站到了她的身邊,笑著說起了其他的事情。

  「什麼?」

  「為了讓大家改掉對你的稱呼,獄寺說了些有趣的東西。」

  「稱呼?」

  東雲茜皺了皺眉,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

  還好她這段時間沒碰上獄寺隼人,不然他那一口一個「夫人」,東雲茜是真不知道要以何種表情回應他。

  一個人這麼叫她已經夠別扭的了,獄寺隼人還想讓其他人也一起改口?

  別了吧……

  「在道上東雲老先生的輩分很高,反正比阿綱的父親要高,茜是東雲老先生的女兒,嚴格來說和阿綱的父親,甚至和裡包恩是平輩的。」

  東雲茜:「……」

  好吧,東雲茜從未在意這些事。

  他的父親也不在意。

  但聽山本武這麼一說,好像除去彭格列的這些人,其他人對她的稱呼都挺尊敬的。

  「嚴格來說,阿綱也應該稱你一聲「東雲小姐」的,我們也是。 」山本武裝作沒看到東雲茜微愣的神情,繼續說著,「讓你叫我們一聲「哥」,就更不合適了。 」

  這麼一聽,她的輩分……

  的確挺高的。

  可她年紀小也是事實。

  道上看重的也不是這些,更多的是實力和資歷。

  「山本哥,這種事還是分場合的。」東雲茜思考了一下回答道,「私下裡,我也不是東雲家的小姐,只是你們看著長大的茜。」

  如果是其他人和她說這番話,東雲茜可能會感嘆一些,甚至會覺得有些小自豪。

  可……面對山本武不同。

  對於他,她願意叫一聲「山本哥」。

  那是他用性命換來的尊重。

  「行吧。」山本武原本也不在意這些,只是隨口說些趣事和東雲茜聽,「不過阿綱會因為茜的輩分,好走得多,至少不用對那些沒見過的人稱呼一聲「叔」了。 」

  因沢田綱吉准備在東京都落腳,這件事的確是他們彭格列家族占便宜了。

  作為東雲組的女婿,沢田綱吉的輩分因東雲茜的關系,往上抬了一階,不是什麼後生小輩了。

  沒等他們再說兩句,辦公室有其他老師匆匆找了過來,山本武和他交談了兩句,對東雲茜招了招手。

  他這下知道了她為什麼來了體育館就心不在焉的。

  東雲茜的監護人來學校,要進行三者面談。

  她的父親還在德國,來到學校的監護人是誰?

  答案呼之欲出。

  「選你想選的就行。」山本武以為東雲茜在為出路煩惱,「沒人會阻止你的,不用苦惱。」

  「我沒苦惱,已經選好了。」

  「嗯?」

  「一橋大學,管理學。」

  「管理學?」

  在山本武疑惑之際,東雲茜已經跟著找來的老師走遠了。

  山本武想了想,還是拿出了手機給獄寺隼人發了條信息。

  [武:你大學輔修的專業是經營管理? ]

  [獄寺:怎麼? ]

  那邊的獄寺消息回得很快。

  [武:茜准備考一橋大學的管理學。 ]

  [武:這是你擅長的,應該能幫到她。 ]

  [獄寺:哈? ]

  [獄寺:一橋大學? ]

  [獄寺:管理學? ]

  [獄寺:你說的是夫人嗎? ]

  從收到信息的速度來看,獄寺隼人的吃驚程度不比他小。

  茶餐廳。

  「入江,電腦借我用一下。」

  這邊確定了消息來源的獄寺隼人搶過了電腦,也不管界面上的各種數據分析,直接打開了網頁,調查著需要的信息。

  「干什麼?」

  差點被撞到地上的入江正一一臉疑惑。

  獄寺隼人沒有理會,在大致閱覽了之後,長舒了一口氣,隨後拿起還沒熄屏的手機,點了被置頂的聯系人,飛快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末了,看著面前兩人的疑惑,覺得自己能再度被重用的獄寺隼人把事情一說。

  於是乎,在不遠處的學院裡,剛收到信息還沒打開看的沢田綱吉,成了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

  東雲茜沒能順利到達會談室。

  從體育館出來穿過操場要去教學樓的時候,被不知道哪兒飛來的足球踢到了臉。

  那時的東雲茜一直在想其他的事情,走路也心不在焉的,被砸到的那一刻,只覺得腦子裡「轟」的一聲響,整個人也一個踉蹌。

  隨後她的大腦空白一片,什麼都沒法想,只有「嗡嗡」的聲音縈繞在耳邊。

  等在回過神來,她的身邊圍了一群人。

  他們各個表情緊張,也不知道在和她說什麼。

  不知道為何跌在地上的東雲茜,抬起手,卻看到一片鮮紅……

  恍恍惚惚間,有人把運動服的外套脫下來遞到她面前,讓她壓住鼻子。

  東雲茜抬頭,看到的是野崎梅太郎。

  他們班這節也是體育課,剛剛飛來的足球就是他們班上同學踢的。

  操場上的動靜挺大的。

  藍波所在的二年級教室就靠著操場。

  他本就沒心思聽課,又坐在窗戶邊,很早就注意到這裡的動靜。

  畢竟球踢到人的時候,就有很大的聲響傳來了。

  藍波原本也沒在意,可在看到被圍著的人是東雲茜後,「唰」的一下站起了身,也不管講台上被嚇到的老師和周圍的同學,把身側的窗戶拉到最大,並在全班的驚呼聲中,跳了下去。

  這裡……

  可是三樓啊。

  東雲茜被球踢已經不安寧了,藍波這一跳,連教學樓都傳來了女生的尖叫聲。

  這一下,原本不知道操場上發生了什麼的人,都知道了。

  靠著操場的教室,還有學生探出了頭。

  在體育館的山本武也跑了出來。

  可他還是晚到了一步,在他趕到的時候,藍波已經背起東雲茜往醫務室的方向狂奔了。

  在他的前方,是原本已經抱起東雲茜,被藍波搶了活後,給他指路的野崎梅太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山本武看著地上的血跡,和滾落到一邊的足球,再看了看被橡膠跑道圍住的足球場,難得收起了笑容。

  這裡可是正中央,哪能橫向踢球這麼用力?

  這是衝著人來的。

  「怎麼回事,誰踢的球?」

  因東雲茜是被藍波帶走的,學生受傷也會立馬通知班主任,山本武便沒跟著上去。

  他留在操場,准備把前因後果調查清楚。

  這邊的裡包恩和沢田綱吉收到消息的時候,東雲茜已經從醫務室被轉到附近的醫院了。

  等到她做完一堆檢查出來,就在門外的走廊上看到了一堆人。

  除了送她來的醫務室老師和藍波,沢田綱吉和裡包恩也在,在他們後面還有獄寺隼人一行人。

  「怎麼樣?」

  靠得最近的藍波詢問。

  他之前是背著東雲茜在跑,襯衫的肩膀上全被東雲茜的鼻血染紅了。

  「輕微腦震蕩,沒什麼大問題,但要留院觀察一天。」醫生顯然被眼前這麼多人嚇到了,定了定才繼續,「病人家屬在哪裡?需要簽個字。」

  「我來。」聽到這話,沢田綱吉把目光從東雲茜的身上收回來。

  「你是她哥哥?長輩沒來嗎?」因知道送來的是學生,醫生多問了一句。

  醫生知道是足球踢到的,可踢這麼重,還是很少見的。

  之後應該涉及賠償之類的事宜,還是家長處理較為穩妥。

  「我是她丈夫。」沢田綱吉直接拿過了醫生手上的文件,掃過了之後簽上名,遞過去的時候又問了兩句,「茜這段時間需要注意什麼?」

  「啊……」

  醫生這裡還沒反應過來。

  送來的不是高中部的學生嗎?都有丈夫了?


第46章

  「 1219……1219……」

  放學後,得到消息的佐倉千代對照著東雲茜給她的信息尋找著她所在的病房。

  「1……9……找到了!野崎君!是這一間!」

  遠遠看到門牌後,佐倉千代拉了拉野崎梅太郎的衣袖,壓低了聲音輕輕告知。

  他們所在的樓層很安靜,還全是單人VIP病房,她連說話都不敢太大聲。

  病房的門沒有完全合上,舉起了手准備敲門的佐倉千代,聽到裡面傳來了嘔吐的聲音和幾聲關切的詢問。

  她敲門的手,為之一頓。

  「怎麼又吐了?」原本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的藍波一下站起,他丟掉了手機,大步走到床邊,「這都第幾回了。」

  一直守在病床邊的沢田綱吉沒有看他,只輕輕拍撫著東雲茜的後背。

  不過東雲茜已經吐不出什麼了,更多是因為惡心在干嘔。

  這是腦震蕩的臨床症狀之一。

  只是東雲茜的表現明顯,服了藥也沒改善多少。

  因她沒有其他的不適,醫生也只說再觀察一段時間,若症狀加重再其他想法緩解。

  這樣的事情一個下午發生好幾次了,沢田綱吉見東雲茜不再干嘔,便熟練把床頭櫃上還剩小半瓶的水擰開遞到了東雲茜的手裡,讓她漱口。

  沢田綱吉擦掉了東雲茜嘴角的水,扶著她躺下。

  他見東雲茜又要舉起手機,終於從她手中抽掉了手機放到床頭櫃上。

  「躺好,醫生說了你要好好休息。」

  這不是命令的話語,更像是來自長輩的無奈勸說。

  醫生說了,這段時間東雲茜要臥床休息,減少體力和腦力活動,也說了臨床常見症狀,她可能會有哪裡哪裡不舒服。

  沢田綱吉雖不是聽得特別明白,可東雲茜卻在那連連應聲,表明自己知道要注意什麼。

  醫生還覺得這乖乖的病人很省心,可沢田綱吉不過交代了獄寺隼人他們幾句回來,東雲茜就在和藍波一起打游戲了。

  雖沢田綱吉剛進來的時候裝作沒看見,可眼下這打發時間的行為明顯影響到她休息了,他自然得干預一下。

  玩游戲也是需要動腦子的。

  可她的腦子需要休息!

  「我再去買兩瓶水,」藍波也坐不住了,他撿起丟沙發上的手機就往外走,「順便把醫生叫來看看,一直這麼吐下去也不行啊。」

  東雲茜這臉都吐得沒血色了,慘白慘白的。

  醫生說讓她好好休息,可她這麼不舒服,要怎麼休息?

  「對了茜,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可以一起買回來……哇啊——」

  藍波是邊說話邊朝著門口走的,他說話的時候注意力也在東雲茜的身上,只隨手拉開了病房的門。

  藍波本是想等東雲茜回答了再回頭,卻覺得有奇怪的視線落到了自己的身上,這才話沒說完又轉向了門口的方向。

  結果……

  他冷不丁瞧見了抬著手的佐倉千代和她身後需要仰視的男子高中生。

  「你們嚇死我了……」認出了兩人的藍波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在外面好歹出個聲。」

  「藍波,你也在啊。」門外的佐倉千代笑容訕訕的,並放下了自己舉了半天的手,「我是來看茜的。」

  門口這裡還在說話,那邊剛躺下去的東雲茜又開始干嘔了。

  「你們先進去,我去找醫生。」藍波扒開了站在門口的兩人,邊跑邊喊,「哪有讓人這麼觀察的,說了多少次不舒服了。要是醫生還說沒辦法,我們轉院好了!」

  佐倉千代和野崎梅太郎面面相覷,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進去了。

  還是沢田綱吉喚了一聲,兩人才小心進了病房,又把門關上。

  「還是惡心?比之前還難受嗎?」

  「比之前好多了……」

  兩人進屋後還能聽到沢田綱吉和東雲茜的小聲對話。

  佐倉千代和野崎梅太郎沒有靠近病床,兩人臉上的表情有些怪。

  他們似是在用眼神詢問對方:是不是不該這個時候來?

  「你同學來了,你們說會話吧。」

  把東雲茜額上的虛汗擦掉後,沢田綱吉把床邊的位置讓給佐倉千代,並簡單告知了東雲茜現在的情況。

  他雖站到了一邊,可等野崎梅太郎打完招呼後,上前同他道謝。

  在沢田綱吉得到的情報中,藍波從教室跳下去之前,是野崎梅太郎第一個衝上前查看東雲茜情況的,並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也是他嚷著要送去醫務室的。

  雖然這個活最後被藍波接手了,但野崎梅太郎在救東雲茜的這件事上,是出了力的。

  「野崎同學,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沢田綱吉看著在同學來後露出了笑容的東雲茜,確定她現在心情不錯,藍波也能馬上回來,自己暫時離開一下也沒事,這才小聲詢問野崎梅太郎。

  「是馬場同學的事嗎?」

  野崎梅太郎一下了然。

  他口中的「馬場同學」就是今天把足球踢到東雲茜臉上的人。

  沢田綱吉合了合眼。

  「我們去那說?」野崎梅太郎指了指獨立病房內的干濕一體衛生間。

  沢田綱吉:「?」

  雖然不知道對方為啥要選在這種地方,但滿眼疑惑的沢田綱吉還是打開了病房門,把野崎梅太郎帶去了無人的樓梯口。

  他想問的事情不願讓東雲茜知道,這才避開了她。

  電梯的位置靠著藍波去的護士台,他站樓梯口距離病房也不遠,加上不把樓道門關起來,就算真發生了什麼事,他也能立馬趕過去。

  在兩人回來的時候,被藍波硬拉來的醫生在東雲茜的病歷單上加了幾筆。

  「惡心和嘔吐的症狀會再持續一段時間的,這種情況就算是藥物也只能稍稍緩解症狀,這反應是正常的,沒法立馬治好!」這一回,醫生幾乎是對著藍波說的,似是被藍波折騰煩了,見到沢田綱吉回來,又多說了一句,「患者的丈夫都理解了,你這個當弟弟的怎麼就是不明白呢!」

  「誰是她弟弟呀……」聽著這話的藍波不滿皺眉,他重新坐回沙發上,小小聲嘀咕起來,「病人不舒服,不就是你們的事嗎……」

  醫生也皺了皺眉,瞧著這一屋子已經超出他限定探望人數的人,又和沢田綱吉交代了幾句。

  佐倉千代這裡也聽到東雲茜要靜養,自己的到訪似是會影響她休息,也在這時和東雲茜打個招呼,和野崎梅太郎一起離開了病房。

  可她剛走出病房門,不知想起了什麼,又連忙回頭,從書包裡拿出了家政課用剩下的零食。

  「我聽說吃這個可以緩解惡心的症狀,給茜試試吧。」佐倉千代拿東西放到了坐回床邊的沢田綱吉的手上,又認真交代了一句,「那麼,沢田先生,茜他們就拜托你好好照顧了。」

  送完東西的佐倉千代再次離開了病房,剩下沢田綱吉望著手中的半袋梅干微微側頭。

  只是半袋梅干的話,倒也沒什麼。

  可……佐倉千代剛剛說什麼來著?

  「茜他們就拜托你好好照顧了」?

  「茜他們」?

  「們」?

  誰啊?

  「沢田哥?千代給你什麼了?」

  他怎麼拿到東西就發呆到了現在?

  「鹹梅干。」這邊的藍波倒是看清了,還拿了一個撕開獨立包裝放進了嘴裡,隨後臉酸得皺到了一起,「這麼呀,飯團裡的都沒這麼酸,這哪能干吃啊?」

  「有這麼誇張嗎?」瞧著藍波的反應,東雲茜有些忍不住笑了出來,「那給我個嘗嘗。」

  「是真的酸。」藍波那裡已經擰開自己買回來的飲料,一邊噸噸往嘴裡灌,一邊詢問,「她給你這個干什麼?這不是你喜歡的東西啊。」

  作為青梅竹馬,藍波對東雲茜的口味還是很了解的。

  沢田綱吉在聽到東雲茜說要嘗嘗後,就在幫她拆包裝,見她吃到嘴裡,才緩緩開口回答藍波的提問。

  「她應該是誤會什麼了。」說話的同時,沢田綱吉也重新擰開了一瓶水,「她可能以為……茜惡心嘔吐是懷孕引起的。」

  「噗——咳咳。」

  聽到這話的東雲茜剛要嚷一聲這東西是真的酸,就被沢田綱吉這話嗆到咳嗽起來。

  知道會有這反應的沢田綱吉一邊輕拍她的背,一邊把水遞了過去。

  一時間,病房裡只剩下藍波的咳嗽聲。

  醫院外。

  野崎梅太郎看著在病房外和醫生交談了幾句後,整張臉到耳朵尖都紅透了的佐倉千代。

  他在低著猛向前衝的佐倉千代第四次險些撞到東西的時候,再次伸手攔住她的額前,並在她的額頭撞到她手心的時候,開口詢問。

  「佐倉,你沒事吧?」

  野崎梅太郎原本是不好奇的,可瞧著佐倉千代這魂不守舍的模樣,一定會影響到她一會的漫畫塗黑工作,這才問了一句。

  「我、我……」

  佐倉千代並不知道東雲茜是輕微腦震蕩啊!

  她在詢問茜的時候,的東雲茜說的是鼻血有些止不住才來醫院的!

  所以在聽到他們說惡心不惡心,吐不吐的事情,她的第一反應是——

  難道茜懷孕了!

  她一開始也只是懷疑,沒敢說也沒敢問,可醫生後來說什麼患者的丈夫能理解,佐倉千代自然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

  所以……

  她詢問醫生:東雲茜今天被足球砸到了臉,會不會對孩子有影響。

  她已經接受好友成年就結婚了,也接受了她那極道老大女兒的身世背景,自然也能接受好友懷孕的事情……

  為了不讓好友覺得她大驚小怪,佐倉千代才故意表現得淡定的。

  誰知道……

  醫生聽到這話以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她,還發問一句:患者懷孕了?可之前的檢查孕婦都是不能做的!

  然後轉身就要去病房。

  若不是佐倉千代拉住了他,病房裡的人怕是已經知道她鬧了什麼烏龍了。

  這從頭到尾就沒孩子什麼事!

  「沒什麼。」佐倉千代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發燙的臉,「就覺得……我果真不了解茜的事情啊……」

  既然野崎梅太郎沒有和她一樣誤解,佐倉千代決定不把這露醜的事情告訴他。

  「我也以為東雲同學懷孕了。沒想到馬場的那一腳踢這麼重,都腦震蕩了。」

  猛地從手心抬起頭的佐倉千代看著表情無比淡定的野崎梅太郎,震驚之余不知該做出什麼表情。

  果然!

  誤會了這件事的不是她一個人!

  這麼想著,佐倉千代那無處安放的尷尬被驅散了不少。

  「……東雲傷這麼重,也難怪沢田先生那麼生氣了。」

  「嗯?沢田先生生氣了嗎?」

  聽著野崎梅太郎的呢喃,佐倉千代問了一句

  在她的視角裡,沢田綱吉的表現很溫柔,在病房裡的時候沒任何架子,見誰都會笑,對他們也很親切,沒生氣呀。

  「他生氣了,非常生氣,挺可怕的……」

  想著在樓梯間的沢田綱吉,野崎梅太郎嘀咕了一句。

  就是他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他哪裡怕了。

  不等東雲茜再問些什麼,他看了下時間,沒法再慢悠悠的,只能喊著佐倉千代和他一起跑:「今天劍哥要來拿稿子,已經要到約好的時間了。 」

  劍哥是野崎梅太郎的編輯,也是他盲目敬重的人,自然不可能讓他等自己。

  這件事佐倉千代也知道,也就把這件事暫時拋在腦後,拔腿跟在他的身後就跑。

  是夜。

  「沢田哥,你回去吧,我一個人在這沒事的。」多少吃了點晚飯的東雲茜勸說著沢田綱吉,「不是還有很多事情沒處理嗎?我看雲雀先生都給你打電話了。 」

  「那你……和朋友解釋一下?」

  沢田綱吉垂眸看著准備睡覺的東雲茜。

  再說起這個話題,東雲茜癟了癟嘴,聲音細若蚊吟:「我都解釋過了……」

  雖然她只是解釋和佐倉千代說她誤會的事,沒有轉達沢田綱吉那冷不丁的一句「你朋友對我誤會挺深,是不是把我當禽獸了?我可不是禽獸……」裡想要傳達的意思。

  畢竟佐倉千代會有這樣的誤解,還不是沢田綱吉自己坦白兩人「合法夫妻關系」。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

  自作自受。

  「茜,對不起。」見東雲茜沒什麼睡意,沢田綱吉輕嘆了一聲。

  「突然和我說這個干什麼,踢球的又不是沢田哥。」東雲茜笑著道,「沢田哥已經照顧我到現在了,哪裡需要道歉,我該謝謝你才對。」

  東雲茜知道沢田綱吉很自責。

  從她做完檢查在走廊上看到他起,就發現了他的不安、慌張與愧疚。

  雖他和醫生說話、簽字的時候都是很從容的模樣,可垂下雙手後,他的指尖都在發顫。

  如果,他沒有讓獄寺隼人他們潛進學園還好,如果三者面談的時間沒定在今天,他不在學校內也還好。

  偏偏他自以為做了萬無一失的保護措施,甚至於自己都在學校內。

  在危險發生的時候,他與她的直徑距離不超過一百米。

  她在這樣的情況下受了傷,就算是意外,沢田綱吉也覺得自己脫不了責任,甚至沒法和她的父親或是東雲組交差。

  也是因此,東雲茜沒敢在讓沢田綱吉回去的時候,說一句讓東雲組的人來看著她就好。

  「沢田哥,別自責了。是意外,和你沒關系。」

  東雲茜抓住了對方隨意搭在腿上的手腕。

  沢田綱吉笑了笑沒有回答。

  怎麼會沒關系呢?你是我的妻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保護好你,不讓你受到任何危險,也是我的事啊。

  「沢田哥,你回去休息吧。」

  東雲茜搖了搖沢田綱吉的手腕,聲音放柔了很多,但沒到撒嬌的程度。

  「等你睡了,我再回去。」可這輕輕的聲音已經撞到了沢田綱吉的胸口,他抓住了這不安分的小手,用雙手握住,「不騙你,睡吧。」

  晚上十點半。

  在東雲茜睡熟後,出了病房門的沢田綱吉看到了坐在門口椅子上的裡包恩。

  早早離開說回去的藍波也在,就是他離裡包恩好遠,都快坐到護士台那裡了。

  下午才發生過那樣的事情,沢田綱吉不可能真讓東雲茜一個人留在醫院。

  東雲組的人來又太過顯眼,在他暫時離開的這段時間,看護的任務他拜托了裡包恩。

  大概因為下午在會談室已經說了不少,此刻兩人只有眼神上的交流,沒說其他。

  見沢田綱吉離開,藍波也跟了上來。

  他們要前往黑森公寓。

  除去他們之外,其他人都到了。

  在離開的病房後,沢田綱吉臉上的淺笑就沒了,藍波也板著臉孔,不像在病房裡嘻嘻哈哈的,時不時還能和東雲茜說兩句玩笑話。

  其實今天下午東雲茜在檢查的時候,他們站著的走廊根本沒人敢靠近,所有人都恨不得離他們十米遠。

  就算遠遠瞄一眼,也覺得看到了站在生死擂台上等著裁判哨聲的選手。

  別說是和他們對視或是說話了,怕是呼吸吵到他們也是一個死字。

  那黑壓壓的氛圍,直到監察室的門打開才在頃刻間消散。

  「有新結果了嗎?」

  從醫院到住處有十幾分鐘的車程,上車後,沢田綱吉便詢問一直在關注事情發展的藍波。

  「那個把球踢向茜的男的是故意的。他是因為父親找極道的人借了高|利|貸,父親跑路後,母親為還錢打了數份工進了醫院,現在還沒醒,所以他怨恨極道上的人,在他知道茜是極道組長的女兒後,才沒忍住把球踢過去發泄的。」

  「嗯。」沢田綱吉應了一聲,這是下午山本粗略調查的結果,「其他呢?」

  其實整件事到這裡已經說得通了,至少比起那學生咬死自己不是故意的好。

  可沢田綱吉總覺得沒這麼簡單,就讓他們去深入調查一下。

  東雲茜的身份之前還在學校論壇掛了兩天,在這個時候有人看她不爽立馬動手,不該是巧合。

  「這人的好朋友昨天突然退學了,人也聯系不上了。應該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他的好朋友?」因正好是紅燈,沢田綱吉踩下剎車,看向了坐在副駕駛的藍波,「誰?」

  「好像……」看著手機的藍波有些猶豫,「是東雲組的人。」

  沢田綱吉沒像藍波想像中繼續詢問,可他那本就陰沉的臉此刻又多了幾分煞氣,連藍波都有些不敢呼吸了。

  哪怕是從小胡作非為慣了,在沢田綱吉面前也敢囂張的藍波,也是不敢真的惹沢田綱吉生氣的。

  「就……東雲組長為了茜在學校的安全,學校內是有東雲組的人在的。至於他們是一開始就在學校,還是後來加入東雲組的,我們就不知道,也沒法調查了。」藍波硬著頭皮解釋,「反正這事應該只有東雲組長知道。昨天退學的那個,就是其中一個……」

  「嗯。」

  沢田綱吉應了一聲,沒太大的反應。

  好像藍波口中的話,他早就猜到了,這才沒有太過吃驚,只是覺得心寒而已。


第47章

  沒有人會懷疑東雲誠對東雲茜的寵愛。

  這是他在四十七歲,所有的兒子死絕後才得到的女兒。

  是他唯一的血脈,也是他唯一的女兒。

  這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寶貝。

  他不可能去算計自己的女兒。

  這話無論說給誰聽都不會相信的。

  可在沢田綱吉的調查中,三年前,東雲茜國中時發生的事情,有人為操控的痕跡。

  那是發生在東雲組地盤上的事情,學校的高層也和東雲誠認識,就算有「流言」也該很快平息下來才對。

  怎麼會鬧到上杉翔太退學,東雲茜休學呢?

  東雲誠明明有那麼多次制止事情發酵的機會,為什麼不出手呢?

  沢田綱吉能想到的解釋是:這就是東雲誠操控的。

  可東雲誠不是最疼愛自己這個女兒的嗎?

  他為什麼要讓她那樣難受、那樣委屈呢?

  在沢田綱吉的調查中,東雲茜已經不再和國中認識的人聯系了。

  現在的朋友全是上了高中才認識的,不僅沒有當初那麼多,大多交往也沒有當初那麼深。

  三年前的事情要調查不是那麼容易的,又發生在東雲組的地盤上,行動很容易被發現,所以沢田綱吉掌握的資料非常有限,無法正確推演出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其實向當事人詢問應該是最快的方法。

  可沢田綱吉沒法向東雲茜開口……

  沢田綱吉甚至開始懷疑:東雲誠用東雲茜的婚姻和他進行的交易,真的只是東雲誠口中說的那樣,希望沢田綱吉能在東雲誠百年後保護好她嗎?

  有些事,沢田綱吉上一世不知道,這一世也沒看清。

  可事情發展到現在,東雲茜在他畫出的安全圈內受傷了,他也不得不睜開眼睛。

  到,清算時間了——

  黑森高級公寓。

  這是去年年底才開始售賣的房子,入住率不是很高,價格也偏貴,可地段非常合適。

  在沢田綱吉的記憶裡,不會讓東雲茜太辛苦,她努力後成績能夠得上,她也去了解過的B類大學的醫學部,這裡有直達的地鐵,就在樓下步行不到三分鐘的地方。

  從那所學校回東雲老宅太遠,可到這所公寓的距離卻是剛剛好的。

  六年的大學生涯,東雲茜不可能一直住校,也不可能天天回家的。

  她需要這樣一個剛剛好,屬於他們兩人的家。

  就算不考慮那麼遠的事情,這所公寓的位置距離東雲茜所在高中很近,又在幾大勢力的範圍交界處,總會有用到的時候。

  因獄寺隼人他們還要在學校待上好一陣子,沢田綱吉把鑰匙給了他們,讓他們先住進去。

  可在知道沢田綱吉買下這房子的原因後,在某方面相當固執的獄寺隼人拒絕了,反而准備自己出錢在同一樓層買了一套。

  知道這件事的沢田綱吉自然不可能同意,便從雲雀恭彌那兒抽走了一部分實驗室的經費,以彭格列家族的名義又買了一套。

  他們現在要去的,就是那間公寓。

  「人呢?」

  進到客廳後沢田綱吉未看到陌生的面孔,低聲問了一句。

  「關儲物間了。」獄寺隼人微微皺眉,「我們找到他的時候身上已經有傷了,我問了兩句,好像是裡包恩先生動的手。」

  沢田綱吉應了一聲,也沒說其他:「我去看看。」

  裡包恩的出現完全是意外,他在東雲茜受傷後沒干預沢田綱吉的任何決策,也沒參與任何調查,像是在看著沢田綱吉准備怎麼做。

  裡包恩看似不參與這些事情,不代表不知道。

  至少那些帖子消失的時間,是他出現在浪漫學園的那一天。

  雖只有一個人,裡包恩調查到的內容怕是已經比他們多了。

  沢田綱吉與自己這位老師的差距,並沒有因為年紀的增長變小呢。

  他能從裡包恩身上學到的東西,還有很多很多……

  沢田綱吉要見的人,是那個昨天退了學的少年。

  少年簡歷奇怪,像是偽造的,成績一直不合格,每次都是補考才能勉強升學。

  他的出勤表也很奇怪。

  東雲茜請假的那些天,少年除去請假當天會出現,之後也會消失幾天,然後在東雲茜回學校那天,再出現。

  東雲茜上一次請假的時候,少年的時間沒再和東雲茜同步,反而早早回到學校。

  東雲茜是極道家的大小姐,也是這個時候傳開的。

  對於這件事,大部分學生半信半疑,持觀望態度。

  可少年身邊的人卻深信不疑,就連今天那個把球踢到東雲茜臉上的人,也是從他那拿到了什麼證據,確認了東雲茜的身份。

  而在他身邊的那些人,不是厭惡極道的存在,便是被極道的人傷害過。

  少年像是有意和這些人交好,並在特定的時候透露出東雲茜的身份,讓東雲茜成為他們可以下手報復的人。

  雖然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但調查的結果就是如此。

  而這個看似要毀了東雲茜的家伙,此刻正趴在空曠的儲物間裡。

  在他的腰上有一整塊的文身,在文身的中間,藏著東雲組的標志。

  也許其他人不知道,但沢田綱吉認得。

  ——這是東雲誠直屬小隊的記號。

  這是上一世的東雲茜告訴他的,她還說過『有這樣的記號的人,是可以無條件信任的』。

  無條件信任這些人?

  開什麼玩笑。

  「起來。」

  沢田綱吉沒伸腳去踹已經趴在地上的少年,只低聲命令了一句。

  他的聲音冷冽。

  少年的呼吸變了,連手指也微微曲起。

  他聽到了沢田綱吉的話,卻沒有任何行動。

  「如果你還想活著的話。」

  沢田綱吉又給了他一次機會。

  已經是春天了,明明是充滿希望的季節,地板上的少年卻像是被困絕望的嚴冬,打顫的身體一半因為寒冷,一半出於畏懼。

  「沢、沢田先生。」規矩跪坐好的少年認得沢田綱吉,並在對方轉身准備離開房間的時候慌張開口,「您、您問……」

  彭格列的首領,怎麼可能是什麼好說話的主?

  他不敢惹,也惹不起。

  他只想活著。

  「為什麼退學?」

  沢田綱吉沒有再走進,依舊站在靠門口的位置,似是少年一個答得不好,他就會離開,絕不給他下一次機會。

  「我被發現了。」少年回應,「就家主的朋友,裡包恩先生。」

  「家主」,他用這個詞稱呼東雲誠,而不是組內慣用的「組長」。

  這也能從側面證明,他不是效忠東雲組的,而是東雲家。

  這點和沢田綱吉的猜測類似,時間也對得上。

  「那三年前的事情,也是你們做的?」

  「三年前?」少年有些疑惑,搖了搖頭,「我是兩年前加入小隊的,不知道之前發生過什麼。」

  「什麼小隊?」

  「……」之前還有問必答的少年抿唇。

  他以為自己被抓來,是沢田綱吉已知曉一切,那麼瞞著對他沒好處。

  可從這個問題聽來,沢田綱吉還有很多事情是不知道的。

  「如果我說了,沢田先生能保證我的安全嗎?」少年踟躕了一會,抬頭看向沢田綱吉,「隊長都不在了,我想退出小隊!我不是真的想為了大小姐拼命的! 」

  「你先說,我會考慮。」

  沢田綱吉沒有立馬答應。

  只是對方明明准備把一切都告訴他,他的表情卻更加陰沉難看了。

  東歐。

  貧民窟,黑街。

  上杉翔太他們來的不是時候。

  此地的幫派發生了衝突,在他們交易地點附近,打了一整天。

  他們要貨的事情估計告吹了,還無端卷到鬥爭中心,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受了許多無妄之災。

  他們一行人多人受傷,因多是槍傷,只能找地下醫生處理。

  「呦,翔太,你居然也有文身啊。」一個和上杉翔太聊得來的寸頭望著他後腰的位置,語氣裡帶著調侃,「這紋的什麼呀,好像還有東雲組的標志?你不是說你們那都找不到正常營業的文身店了嗎?哪紋的?」

  「找不到紋身店是最近幾個月,這是三年前紋的了。」上杉翔太回了一句,隨後揮了下手,打開放到他後背的手,「你有病吧,摸老子干什麼?」

  「不是,我剛仔細看,你身上好像也挺多傷,就是這疤好TM淡啊。」

  「只是傷口恢復的好,受傷後有人用心照顧。」這邊在上藥的醫生看了一眼,回應道,隨後指著他後背的另一處刀傷,「不然,應該都是這類的疤痕。他挺容易留疤的。」

  醫生指著的是上杉翔太為幫東雲茜擋刀受的傷,也是從受傷到愈合,東雲茜未幫他上過一次藥的傷口。

  若是有東雲茜照顧的話,是不會留下那嚇人的疤痕的。

  「想不到,你在東雲組的時候還有人照顧啊?一定是女孩子吧?」說話的寸頭不知道上杉翔太在東雲組內的經歷,只是單純好奇,就調侃了兩句,「這麼會照顧人,一定很喜歡你吧,你怎麼不把她帶過來呢?」

  「滾!」上杉翔太心情煩躁,抬腳就踹向寸頭。

  帶什麼帶!

  他是被趕出來的!她還默許了!

  在離開東雲組後,上杉翔太脾氣就暴躁不少,整個人也和先前不一樣。

  似是在東雲茜面前的陽光開朗都是假像,此刻的陰郁偏執、易怒嗜血才是他的真面目。

  外面的激戰還在繼續,這小小的地下診所不時有灰塵掉落下來,上杉翔太抬頭向上看,眼底漆黑一片,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沒人注意到在他的手中有一張被捏縐的照片。

  那是穿著高中校服的他和穿著水手服的東雲茜,在東雲老宅的門口拍下的照片。

  照片上的兩人,臉龐稚嫩,笑容燦爛,若不是站在東雲老宅的門口,就和萬千普通的學生一樣。

  然而他們不是普通學生,也永遠不可能和普通人一樣生活。

  這一點照片中的他心中了然,可他身側的少女卻毫不知情,甚至可能沒有思考過這方面的事情,她的眸眼清澈純粹,像天上的星辰,遙不可及。

  可她不該是天上的星星啊!

  不該是被憧憬、被覬覦的存在。

  世人該畏懼她的,就像畏懼東雲誠一樣。

  誕生在黑暗中的花,再高潔亮麗,也是長在這片肮髒的土地中的。

  所以,他們錯了。

  誕生在黑暗中的大小姐,不該被保護好送去高處。

  被東雲這罪惡血脈連接的人,最終還是會跌回深淵的。

  所以,他在深淵等著她。

  等著她從天下墜落,認清這個世界。

  其實國中那次她就該知道了。

  那些自不量力跑去找她告白示愛的家伙,並非真的膽子大,敢愛敢言,不過是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而已。

  後來她的身世曝光,所有人都避她不及,還有誰敢上前說喜歡她?

  是她對身邊的人太好了,旁人才會那般肆無忌憚。

  若是知道她真實的身份,哪還有人敢喜歡她?

  命不要了嗎?

  可他不一樣。

  他的喜歡,就是不要命的。

  他是可以為了東雲茜不要命的。

  所以,無論何時,他都有資格站在東雲茜的身邊。

  陪著東雲茜長大的他,比任何人都有資格!

  凌晨三點半。

  黑森公寓。

  在讓人把少年送走後,沢田綱吉就沉著臉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少年之前和他說了很多話。

  少年把那些應該咬碎了吞進肚子,帶去墳墓的話,全告訴了沢田綱吉。

  如此詳細的內容,讓沢田綱吉串起了凌亂的線索。

  他終於看清了事情的全貌。

  少年口中的小隊,是東雲家的護衛隊。

  他們負責暗中保護東雲誠和東雲茜的安全,並找出對東雲茜圖謀不軌的人,給予警告和懲罰。

  而這個護衛隊的隊長是已經被趕出東雲組的上杉翔太。

  所有的隊員,也是上杉翔太招募測試的,他們直接聽從上杉翔太的命令。

  這是東雲誠給上杉翔太的權利,也是認同他的證明。

  沢田綱吉雖把他趕出了東雲組,卻沒把他趕出東雲家,他依舊能命令這支護衛隊。

  東雲茜的身份在學校內曝光,便是上杉翔太吩咐少年做的。

  至於原因,少年不知道,他只是按命令行事。

  少年不知道,沢田綱吉卻能猜得出。

  在這種情況下,讓東雲茜離開校園,並因身份被大多人仇視,甚至因為極道極道背景無辜受傷,心態是不可能平穩。

  她是需要人陪著的。

  當初就是上杉翔太陪著她走出來的。

  不過是相同的把戲再來一次而已。

  東雲誠從未干預過這支護衛隊的行動。

  畢竟,他們是為了保護東雲茜的安全存在的。

  東雲誠自認上杉翔太會為了東雲茜不顧一切,就像是永遠忠誠保護公主的騎士一樣。

  可上杉翔太從不是忠誠的騎士。

  上杉翔太對東雲茜的心思,三年前就昭然若揭,沢田綱吉不相信東雲誠不知道。

  他的舉動會對東雲茜造成多大傷害,東雲誠也清楚!

  東雲誠為什麼不制止呢?

  想不明白的沢田綱吉,最終還是決定給東雲誠撥去電話。

  德國時間晚上九點。

  醫院准備讓病人休息了,尤其是東雲誠這種即將進行手術,需要注意身體各項數值的病人。

  東雲誠手機響起的時候,送藥的護士也才剛離開,沒有睡意的他正巧不知道如何打發時間,笑吟吟接通了電話。

  「是阿綱啊,這麼晚找我什麼事?」

  日本那可是凌晨四點。

  能讓沢田綱吉在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多半是和他女兒有關的事情吧?

  這小子是不是又在哪兒碰壁了?

  這類消息,總能讓東雲誠的心情很好。

  他的女兒哪能迎合別人,是該被追著的,被憧憬的。

  「東雲組長,你想把茜變成什麼樣的人?」

  這是和東雲茜結婚之後,沢田綱吉第一次沒稱呼東雲誠「父親」或是「爸」。

  他說話的聲音和語調雖與平日無異,卻透著一份疏離。

  電話這頭的東雲誠也收起了笑容:「她該成為的人。」

  「哪種是她該成為的人?東雲組下一任叱吒風雲的組長?能讓你引以為豪的女兒?又或是,彭格列首領的妻子?」

  沢田綱吉沒有接受那模棱兩可的答案,問話也沒了面對長輩時應有的客氣。

  東雲誠沒有回答,但加速的呼吸聲已表明他對沢田綱吉問話的不滿。

  這頭的沢田綱吉也沒再說話。

  兩人沉默了好一陣,東雲誠才哼了一聲:「你都當了這麼多年的彭格列首領了,也知道什麼能插手什麼不能吧?怎麼管閑事管到我頭上了?」

  「這是我妻子的事情。」沢田綱吉沒有半分退卻。

  「明明之前是不願娶的,現在倒是會說。我選得真好,你的責任感果真是最重的。」東雲誠這話裡帶著譏諷。

  「她十八歲了,該了解自己的身份地位和旁人不同,也該防範那些隨時可能會出現的危險,她太相信身邊的人,吃了虧才能長點記性。」

  東雲誠多說了一句,算是解釋了他為什麼沒有攔著護衛隊的人胡作非為。

  「瞞著的是您,想讓茜無憂無慮成長的是您,現在,想讓茜認清自己、直面黑暗的也是您。甚至於……」沢田綱吉頓了頓,「您不願讓茜發現您的殘忍,不顧潛在的危險找他人代勞。作為父親,您是真不在乎茜會受傷嗎?」

  東雲茜又不是被圈養的家禽,在成年後就要面對殘酷的世界和鋒利的刀具。

  「學走路總會受傷的。」東雲誠說得風輕雲淡。

  「那至少在她身邊扶著她吧?」沢田綱吉的聲音很低。

  而不是遠遠站著,在她學會走路之前,就算好她一會要騎車去哪條街干什麼。

  「不這樣她沒法繼承東雲組!」東雲誠提高了聲音。

  「東雲叔,東雲組之所以還存在,是因為茜希望它在。」

  沢田綱吉沒再理會東雲誠,在說完這句話後,直接掛掉了電話,留下被威脅的東雲誠望著手機在病房內發呆。

  掛掉電話後,沢田綱吉就隨手把手機往茶幾上一丟。

  他整個人陷進沙發,並未感覺到身下的柔軟,他全身的血液依舊因剛剛的對話凝結著。

  哪有他們這樣的?

  先前一句話不說,等到東雲茜成年就告訴她必須成為東雲組的下一任首領,一點過渡和准備都不留給她。

  見她對自己的認知不明確,便試圖破壞她周圍正常的關系,迫使她直面自己的身份。

  先不說東雲茜自身能不能接受,外面還有虎視眈眈的川和會在呢!

  川和會已經不止一次直接對東雲茜下手了,他們還要在這危險的時刻揭露這些事情,他們非得在這時候徹底打破東雲茜的生活嗎?

  怎麼?

  越是危險,東雲茜越是能迅速成長嗎?

  可就算是他,也是從十四歲開始就知道自己要成為彭格列的首領。

  雖他的內心抗拒,卻在裡包恩的指導下,鍛煉成長,一步一腳印走到今天的。

  一口是吃不成大胖子的!

  東雲茜只是一個小姑娘而已,哪能一步站穩,立於頂峰呢!

  還有,東雲誠知道上杉翔太的真實目的?

  放縱他胡來,不知道是推東雲茜下火坑嗎?

  東雲茜身邊都是這樣的人,上一世的她到底是怎麼一個人撐過他不在的那幾年的?

  沢田綱吉突然想見見東雲茜。

  見見那個沒被他保護好,卻堅韌成長的東雲茜。

  東雲茜睜開眼睛的時候,沢田綱吉還坐在病床邊。

  那溫柔看向她的橘褐色眼睛裡有紅血絲。

  「沢田哥?」

  東雲茜皺起眉頭,不滿的聲音裡帶著質問。

  說好了在她睡著後回去休息的呢?

  要騙她也別這麼明顯啊。

  「回去過了。我洗了澡,還換了衣服。」沢田綱吉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你看。」

  「你沒休息。」東雲茜盯著他的眼睛,說得認真。

  現在的沢田綱吉看起來很疲憊。

  「眯了會,睡得不安穩。」坐在椅子上的沢田綱吉突然側歪了身子,他把腦袋擱到了床上,說話的聲音很輕,「茜,我做了個噩夢,所以睡不著。 」

  沢田綱吉的腦袋就東雲茜的手旁邊,他卻沒敢握住那只手,在看了一眼東雲茜後,又轉了半圈腦袋,額頭觸著自己的手背,把臉埋在了被單上。

  「夢裡,你過得很不好……」他的聲音近乎呢喃,「而那,全是我的錯。」

  「夢而已啦。」

  因從沒見過沢田綱吉這樣,東雲茜不由開口安慰了一句。

  「可感覺……很真實,像是真的發生過。」

  「……」這一會,東雲茜沒有立馬回話。

  「讓我守在你的身邊吧,茜。」說這話的沢田綱吉還是沒看向東雲茜,聲音還有些發顫,「這樣,我應該能安心點。」

  「不會不舒服嗎?」東雲茜往邊上移了些,她把單人病床讓了些位置出來,「你往上趴一點會好些。」

  抬頭看到東雲茜舉動沢田綱吉有些愣住。

  不過位置都讓出來了,他也趴了半個身子過去。

  「不會不舒服。」他的聲音是上揚的。

  「那,沢田哥就守著我睡吧。」東雲茜打了個哈欠。

  「嗯。」

  雖然他說的不僅僅是這一刻,而是往後余生……

  「我其實也做過不好的夢。」東雲茜朝著沢田綱吉的方向側歪著,腦袋枕著自己的手臂,「比起夢,最重要的應該是我們活著的現實……」

  天才蒙蒙亮,東雲茜還沒睡醒,說話的時候不僅睡眼惺忪的,還伸手拍了拍沢田綱吉的指尖,像是在安慰他一樣。

  「沢田哥你也別想著夢了,好好……睡一會兒……」

  因沢田綱吉沒有回應,東雲茜話還沒說完便又睡了過去。

  瞧著這安靜的睡顏,沢田綱吉輕笑著,他的手指纏上了觸到他之間的手,十指交疊。

  「我會守著你的……」

  在倦意如山一樣傾塌下來之前,沢田綱吉就這麼看著東雲茜。

  不要懷疑,東雲組周圍找不到正常營業的紋身店,全因為某個人。

  270:阿嚏——


第48章

  沢田綱吉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東雲茜的?

  就算問現在的沢田綱吉,他也不能很清晰回憶起。

  也許是東雲誠死後,東雲茜發現自己是母親舍棄的棋子,作為精神寄托的畫室也被燒毀,她徹底喪失了「活」的意志。

  沢田綱吉放下了一切陪在了她的身邊,在那不分日夜伴著她的數月裡,自然而然被吸引了。

  她是一朵盛開在懸崖峭壁的花。

  只要有一點的希望,就能拼盡全力綻放,絕世而獨立。

  雖不記得喜歡她的時候,但沢田綱吉記得自己不想放手的瞬間。

  二十二歲的東雲茜被人為火災困於露台,只因樓下站著的是他,便義無反顧地從五樓躍下。

  在沢田綱吉穩穩接住了她的那個瞬間,他覺得自己接住了整個世界。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東雲組組長是放棄了、是妥協了。

  只有沢田綱吉知道,在看到他的那瞬,東雲茜的眼裡是有光的,落到他懷中的那一刻,也是笑著的。

  已經遭受了無數次背叛和放棄的東雲茜,連出生都是一場陰謀算計的東雲茜,在那樣的生死關頭,是願意相信他的。

  其實在東雲茜躍下的那個瞬間,比沢田綱吉早得到消息的太宰治已經衝破了防線,趕去她所在的露台了。

  只要東雲茜猶豫那麼一瞬,哪怕只有半秒鐘,救下她的人便是太宰治了。

  沢田綱吉不知道怎麼去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卻知道在接住東雲茜的瞬間,有什麼東西跟著扎進他的心底,生了根,發了芽,開了花。

  自此,花開花落,她的一顰一笑都能牽動他的心。

  可那時的東雲茜已經和他劃清界限了,面對這救命的恩情也是問他:『你希望我怎麼償還? 』

  他沉默半晌,答:『你教我下圍棋吧。 』

  其實沢田綱吉不喜歡下棋,這種花費時間又費腦子的東西,總會讓他覺得頭大。

  他是不擅長學習的,他有那樣厲害的家庭教師、精通學習的朋友,也只能低分飛過所有的考試,他未奇跡般的考一次第一,也未有過令人眼前一亮的高分成績。

  而且那時的他也三十歲了,再說學棋怎麼都太晚了。

  可這是她喜歡的東西。

  沢田綱吉見過東雲茜和其他人下棋。

  在朦朧雨後,一坐就一下午,他都外出一趟回來了,他們的一盤棋還沒結束。

  她神情專注,眼眸低垂,和平日不一樣,那無比認真的側臉,帶著鋒芒,比雨後的梔子花還要好看。

  他也想和她安安靜靜地坐在一起,這麼久。

  不吵、不鬧。

  就算知道了自己的心意,沢田綱吉也不敢與她過分靠近。

  沢田綱吉總會和東雲茜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哪怕在需要她以彭格列首領夫人出席的宴會上,也只相敬如賓。

  旁人都當這是夫妻不和,可他的好友古裡炎真卻看出來,在面對東雲茜的時候,他表現的有些卑微,像是塵埃仰望星辰。

  他把她……當做了天上遙不可及的星星。

  沢田綱吉沒有回應,可他認同了古裡炎真的說法。

  在他眼中,她是星辰。

  光彩奪目,白日耀眼。

  沢田綱吉從夢中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查房時間了。

  此時的東雲茜已經坐起,而他依舊趴在床邊。

  沢田綱吉原本是扣著東雲茜的右手,此刻被他抓在手心的卻是東雲茜的左手。

  他不知道原本左側臥的東雲茜,在睡醒後抽回了自己的手。

  睡夢中的他眉頭立馬皺起,手也不安分地在摸索著什麼,東雲茜見狀便把左手伸了過去。在重新握到東雲茜的手後,他的呼吸才平穩下來,東雲茜也就沒再抽回來。

  這樣睡其實很不舒服的,東雲茜卻不忍叫醒沢田綱吉,任由他這麼牽著,甚至在醫生開門進來的時候,還伸出食指豎在了唇前。

  這是第二次了。

  東雲茜因病臥床,睡醒睜眼後就看到他,是第二次了。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受。

  東雲茜雖生在東雲組,但因父親的溺愛和保護,幾乎沒受過傷,也不需要被他人照顧,更多的是她去照顧別人。

  但作為東雲家的大小姐,是不該動手的,所以她只能偷偷地去。

  上杉翔太受了傷就是她照顧的,她也曾在人手不夠的時候幫若頭換過藥。

  這些是她作為東雲家的一員,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因見慣了極道拼殺出的傷口,和各種可怕的後遺症和感染,偶爾生病的東雲茜,那流感的症狀在家庭醫生的眼裡根本不夠看。

  可礙於她是組長的女兒,是嬌貴的大小姐,家庭醫生還是會給粒藥,打發她吃了回去睡覺,睡醒就能好了。

  她都是一個人熬到天亮的,習慣了旁人只是言語上或是用文字擔心她。

  可無論上一次的發燒,還是這一次的受傷,沢田綱吉都守著她。

  她閉上眼睛之前看到的是他,睜開眼鏡後看到的還是他。

  連她的父親都沒這麼陪過她。

  這麼……擔心過她。

  在讓醫生晚些再來後,東雲茜注意到自己的左手被捏了一下。

  她側頭,這才注意到沢田綱吉醒了。

  「沢田哥,你醒啦……」

  東雲茜說話的聲音依舊不響,溫溫柔柔的,有著屬於這個年紀特有的清甜。

  在說話的時候東雲茜本能要抽走自己的手,卻被沢田綱吉用力握住。

  她愣了一下,也沒再動,只耐心把話說完。

  「要再睡一會兒的話,我把床讓給你?」

  病房的沙發不是很舒服,東雲茜昨天聽藍波抱怨過了。連藍波都不能舒展開手腳的話,沢田綱吉估計躺著也不舒服。

  這個時候讓沢田綱吉回去估計他也不願意,東雲茜便想到這個折中的方法。

  「檢查沒問題,就能回去了?」

  沢田綱吉沒回答,問了其他的問題。

  他醒了有一會了。

  不知道是不是睡前說了「噩夢」的事情,所以他真的夢見一些「過往」,以至於睡醒後特別珍惜這片刻的安寧。

  他和她沒有爭吵、沒有不愉快,還牽著手迎來的早晨,他想多體驗一會。

  沢田綱吉是聽到東雲茜和醫生之間的對話,知道東雲茜要去做出院前的檢查,才被迫「醒」來的。

  「嗯,醫生是這麼說的。」東雲茜點了點頭。

  「那去吧,我們早點回家。」

  他想早點把她帶回家。

  東雲茜以為沢田綱吉說的回家是回東雲老宅。

  所以見車拐進黑森高級公寓的時候,人是懵的。

  不是說好……

  回家的嗎?

  她是撞到了腦子,不是撞沒了腦子,智商還在啊。

  她認得她家在哪裡!

  「和川和會的衝突升級了,他們在做困獸之鬥,已經沒有下線了,昨夜凌晨還有人翻進了東雲老宅。」沢田綱吉解釋了一句,「他們能進去,不是安保沒做到位,就是內部有被策反的。」

  「可能……兩者皆有。」東雲茜微微蹙眉。

  東雲老宅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從外侵入了,它占地太大了,圍牆也沒特別高,只要有心就能找到時機翻進去。

  因東雲組的名頭在這裡,一般沒人敢闖。

  但川和會在各方面都被沢田綱吉逼上絕路了,這群惡徒做出什麼都不奇怪。

  而內部……

  這麼龐大的組織,誰家沒一兩個二五仔呢?

  他們這裡正說著,東雲忍也給東雲茜打來了電話。

  東雲忍在電話裡說的和沢田綱吉告訴她的差不多,就是多問了兩句她在醫院是否安全。

  再有就是,在川和會的危機徹底解決之前,他也希望東雲茜住到更安全的地方去,並表示會派出一支二十人的小隊保護她,甚至考慮讓東雲茜在這個時候就飛去國外,陪著東雲誠。

  當然,這提議被沢田綱吉拒絕了。

  他表明自己會照顧好東雲茜的,東雲忍全心應對川和會的殘余勢力就行。

  「怎麼會鬧成這樣?不是說川和會那裡一直嘗試講和,沒有太過激的行動嗎?」

  因不知具體的情況,東雲忍的電話又被沢田綱吉掛了,東雲茜只能跟在他的身後詢問著。

  東雲茜也沒想過和川和會的事情能以平和的方式解決,可對方突然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若頭甚至想把她送去國外避難,怎麼想都覺得奇怪。

  「我們又不准備講和。」沢田綱吉回答著東雲茜,「這件事說到底和彭格列關系大一點,可我們最近的基地在並盛町,川和會的人找不到我們,報復的火苗只能往其他地方燒了。」

  「可是……」

  川和會怎麼就被逼到這個地步了?

  恨不能魚死網破,連東雲老宅都敢闖了?

  「不會有事的,他們鬧不了多久,笹川他們那看著呢。」沢田綱吉安慰著東雲茜,「你這兩天就……少動腦,好好休息,別想這些了。」

  「真的……不會有事?」

  東雲茜記憶裡的川和會要多難纏有多難纏,為了徹底了結與他們的恩怨,她自己也被扒了層皮。

  「東雲組不會有事的。」沢田綱吉保證。

  他不准備真動手,這不過是個警告而已。

  「那我相信沢田哥。」

  「嗯。」此時的沢田綱吉已經站到了公寓門口,他按了幾下卻沒打開門,而是側身讓出了位置,看向了東雲茜,「你來。」

  東雲茜不解抬頭。

  「按這,錄下指紋。」

  沢田綱吉見東雲茜沒動,握著她的手,三次驗證指紋。

  他的手比東雲茜大很多,那交疊在一起的大拇指也讓她呼吸一頓。

  這不是多麼親密的舉動。

  可早上的時候,他們的手握在一起那麼長時間,東雲茜覺得自己已經適應了。

  此刻才知道,她沒有習慣。

  心跳還是會不自覺加快。

  「密碼是03271013 。」在把門打開後,沢田綱吉補充了一句。

  其實錄了指紋一般不需要密碼的。

  可東雲茜的指紋很淺,有無法開鎖的風險。

  這件事東雲茜自己都是很久很久之後才知道的,她身側的沢田綱吉不可能知曉,應該只是隨口一說吧。

  比起這個……

  「最後四位為什麼不是「 1014 」? 」

  進門之後東雲茜問了一句。

  她聽到「 0327 」就知道這是生日密碼,可沢田綱吉的生日是十月十四日,為什麼最後的數字會是「 3 」?

  「不是生日密碼。」幫東雲茜拿拖鞋的沢田綱吉愣了一下,笑著解釋了一句,「我隨便設的,要不你換一個?」

  「不了,我能記住……」

  她又不會經常來這裡,錄下了指紋都怪怪的,還換密碼,那不是真把這當成自己家了嗎?

  「好,那就先用這個吧,等你想改了再改是一樣的。」

  沢田綱吉也沒強求。

  這是他下意識設定的密碼,被東雲茜這麼一問,才意識到有些不妥。

  這是他紀念自己曾擁有過東雲茜歲月的數字,從今年的三月二十七日到十年後的十月十三日。

  可這一次,他們擁有的時間會比之前長很多很多,他不該再去懷念那些慘烈的過往。

  「對了,上次讓人買的衣服什麼還在房間裡,你看看生活在這裡有什麼缺的,我下午陪你去買。」

  要住幾天的話,的確有不少東西要買。

  可比起一樣一樣添置,東雲茜覺得讓人送一趟可能會方便一點。

  「就讓我給你買吧,東雲組人手不夠,你也不喜歡其他人進你房間不是?」

  沢田綱吉說話的時候瞄了一眼腕表的時間。

  這不經意的動作,像是說她都送了這麼貴重的禮物了,就讓他也花點錢吧。

  東雲茜沒再拒絕。

  可沢田綱吉在想的根本不是這個,他單純就是看個時間而已,在戴上了這只表後,他改了些習慣。

  至於一定要給東雲茜買那些生活必需品之類的東西,原因更簡單:

  東雲茜現在擁有的都是東雲家給她的,不是他給她的。

  所以,他想給她更好的。

  她值得擁有更好的、更純粹的……

  愛。

  東雲誠因睡前接了沢田綱吉的電話,他本就睡得不安穩,大清早又接到了東雲忍的電話。

  在聽他說了川和會這一日的所做,只覺得頭疼。

  川和會可不是什麼小幫派,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被扼住了命脈,一下樹倒猢猻散,本就讓東雲誠很驚訝了。

  他本以為沢田綱吉能這麼快解決他們,是因為川和會不過是個空皮囊、紙老虎,又被彭格列家族壓著打,是翻不起什麼風浪了。

  可不過一晚,這已經溺到水的川和會怎麼就突然雄起,還試圖拉著他們東雲組下水了?

  「川和會會如此行動,可能和彭格列家族有關。」

  「什麼?」聽到東雲忍這麼說,東雲誠擰起了眉頭。

  「彭格列一直有關注川和會的動向,行動也總比我們快一步,之前都是他們攔住了川和會。」東雲忍說著自己這一個白天調查出來的事情,「在我們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們已經攔下了川和會的多次偷襲和黑手。」

  「川和會的人知道組長的軟肋是小姐,所以昨天也是想來綁走小姐的。可小姐因為在學校受傷,被球踢到輕微腦震蕩需要住院觀察,昨天沒回來。彭格列家族的人似是不覺得小姐受傷是意外,全部人手在調查那件事,川和會才鑽到了空子行動。」

  「也是因為昨天偷襲成功,他們發現我們比彭格列家族更好對付,才把剩余的力量全部拿來針對東雲組的。」

  電話這頭的東雲誠沉默著。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想起沢田綱吉昨夜和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東雲組之所以還存在,是因為茜希望它在』。

  那頃刻覆滅的川和會,也是因為茜希望它消失,才不被允許繼續存在的嗎?

  「沢田先生對小姐很好。」東雲忍繼續說道,「在徹底解決川和會的事情之前,讓小姐住在沢田先生那裡,是可以放心的,也是較為穩妥的做法了。」

  「是嗎?」東雲誠不置可否,說話的聲音有些僵硬,「茜不是在學校受傷了嗎?我可是聽說他安排了一堆人進了學校,這還受傷的話……」

  「這件事,我有收到資料,彭格列那邊共享了情報,我等下會把詳細報告發給組長的。」東雲忍幫沢田綱吉辯解了一句,「說到底是仇視極道學生的惡意報復,沢田先生已經全部處理好了。若不是他執意調查,我們這裡很可能作為意外收場。」

  考慮到東雲誠的身體狀況,昨天彙報日常工作的時候,東雲忍並未把東雲茜受傷的事情告知他,所以接到沢田綱吉電話的時候,東雲誠才處處覺得自己被冒犯。

  可是此刻……

  『作為父親,您是真不在乎茜會受傷嗎? 』

  昨夜的問話在東雲誠的腦中炸開,振聾發聵。


第49章

  東雲茜再回到校園已經是三天後了。

  雖然她不太願意承認,但上天好像一直在阻止她繼續上學。

  不然怎麼上輩子她高三就沒上,這輩子開學都一個多月了,她也沒兩天待在學校裡的,隔三差五就要請假,出勤率堪憂。

  其實沢田綱吉是不願她這麼早回學校的,醫院那也是建議靜休一周。

  可是吧,東雲茜在黑森公寓的時候,沢田綱吉幾乎沒出過門,眼睛也像是恨不能長在她的身上,

  沢田綱吉應該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東雲茜被他盯著,這個不許做,那個費腦子,只能躺著發呆,連玩手機都有時限,無聊得要瘋了。

  思來想去,東雲茜還是決定去上學。

  至少大家都能過得自在點。

  東雲茜也能再研究看看,她是不是真能對抗命運,順利畢業。

  東雲茜不知道自己被球踢到腦震蕩的事情,在學校裡還鬧得挺大的。

  就是大家的關注點不在她受傷這件事上,而是藍波從三樓教室躍下,在全校師生的眼中,橫抱起他狂奔向醫務室。

  是的,大家在意的是藍波。

  因藍波轉學那天就到處問東雲茜人在哪裡、班級又在哪裡,引起不少學生的注意,之後他又那般高調地救下了東雲茜,惹得不少人八卦。

  大家能看出來他和東雲茜是認識的,甚至是為了她才轉學來浪漫學園的。

  那……兩人的關系是?

  藍波可是為了東雲茜直接從三樓的窗戶跳下來的呀!

  到底要怎樣強烈的情感,才能使人頭腦一熱做出這樣的事情?

  大家都知道東雲茜漂亮,她從不化妝,但那白皙的肌膚和精致的五官也能讓人在人群中一眼看到。

  尤其是那一雙在陽光下璀璨的紅眸,對上視線就過目不忘,令人著魔。

  她就像個昂貴的藝術品,易碎、脆弱,但真的好看。

  可這件藝術品被人保護著,甚至可能有機關護航,只能隔著防爆玻璃遠遠欣賞,別說觸摸了,連近距離觀賞的資格都沒有。

  這樣的東雲茜,在學校裡是沒人追的。

  別說是追了,幾乎聽不到男生討論有關她的事情。

  男生們只有在說起學校裡好看的女生會點到她的名字,可說起暗戀的對像,除去高一的新生,沒人敢說自己喜歡東雲茜。

  就好像……

  在這裡喜歡東雲茜是一種禁忌。

  而轉學生藍波,打破了這一禁忌。

  「我不在的這幾天,你干什麼了?」

  受夠了異樣目光的東雲茜,在午休時間把藍波拽到了教學樓的背面,眉頭一擰。

  她原本是要去天台的。

  也不知道怎麼的,那平時沒人上去的地方,三三兩兩擠著不少女生,不像有說話的地方。

  東雲茜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正好在樓梯口遇到被她叫來的藍波,便拽著他的領子,拖到了樓下,找了個無人的地方開始問話。

  「我沒干什麼呀?」盤著雙腿坐在欄杆上的藍波一臉無辜,「前兩天是周末,又不用上學,我不是還去找你了嗎?」

  話是這麼說,可是……

  「那我們班的人怎麼不排斥你了?我今天走哪兒都聽到別人在討論我們。」

  藍波當初可是哭訴被從她的教室轟出去過的,可今天早上藍波把她送進教室的時候,班裡的男生對他那叫一個熱情,還有專門跑出來和他打招呼的。

  那熟悉的模樣,好像和他們同學的不是東雲茜,而是轉學沒幾天的藍波。

  「哦,我知道了……」

  藍波揚起下巴,表情要多驕傲有多驕傲。

  「知道什麼?」見藍波一直裝高深沒說話,東雲茜用肩膀撞他胳膊,「你說呀!」

  「我之前不是救了你嗎!那颯爽英姿讓很多人留下了印像。」藍波這麼說著隨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校服外套,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將那得意勁兒均勻塗抹全身,「大概,都是崇拜我的吧,這才一直討論有關我的事情,不是我吹,學校裡現在有很多我的迷妹。」

  東雲茜眼睛一眯。

  她信就有鬼了。

  「我上周救下你的英姿,那麼多人看到了!」見東雲茜不信,藍波急忙補充了兩句,「反正從那之後我就受歡迎了,走哪裡都有人和我打招呼,還有漂亮學妹邀請我一起去玩。」

  「啪啪啪——」

  東雲茜面無表情地給藍波鼓掌,像是在慶祝他受歡迎這件事。

  「我說的是真的!」藍波見東雲茜一副我不相信,但會靜靜聽你裝的模樣,有些急了,「我在這學校真的受歡迎!」

  「是了是了,藍波一直超受歡迎的。」像是在安撫鬧別扭的孩子一樣,東雲茜伸手揉了揉他蓬松綿軟的頭發,她聲音真誠,卻給人一種敷衍的感覺,「藍波真的超受歡迎的。」

  若不是從小就認識藍波,他這話東雲茜就信了!

  就藍波這種沒耐心,還極看重顏值,時不時會嘴臭一下的男生來說,就算暫時收到了喜愛也沒法維持太久。

  等他那些缺點暴露,就不會有女生再圍在他的身邊了。

  這樣的事情東雲茜從小到大見太多回了。

  藍波就算真受歡迎,也只是一時的!

  更何況這學校裡還有完美的鹿島游呢!

  所以啊,等浪漫學園的女生們新鮮勁過了,她們還是會投向鹿島游的懷抱,這所學校的女生最終還是「鹿島王子」的。

  「我去證明給你看!」

  藍波這逆反心理也上來了,他拽著東雲茜的手腕,把她帶到了人多的地方,給她找個樹蔭站著,便獨自往前走,等著女生主動上前搭訕。

  站到走道中央的藍波多少有些囂張,還略帶挑釁地回頭看了東雲茜一眼,似是讓她做好大跌眼鏡的准備。

  東雲茜也沒說話,就抱著雙臂靜靜看著他。

  只是她那無奈但溺愛的眼神,多少有點看自家傻兒子犯蠢的味道。

  東雲茜等了快十分鐘,來來往往也有不少的學生經過,可除去偶爾有男生和他打招呼之外,沒有一個女生敢上前同他說話。

  別說上前了,看見藍波恨不能繞著走,和藍波口中的事實大相徑庭。

  藍波有些急了,他回頭看了一眼東雲茜,似是想要解釋什麼。

  可東雲茜依舊背靠樹干、維持著雙手抱胸的姿勢,衝他無辜挑眉。

  藍波這裡也注意到,比起自己,東雲茜更受關注,那些不敢靠近他的女生,都是在看到東雲茜後,才匆匆繞路走的。

  「你別站這裡!影響我發揮了!」

  最終,藍波把責任推到了東雲茜的身上,扶著她的肩膀,把她拉到了樹後。

  「這和我什麼關系啊?」東雲茜望著藍波的眼神那叫一個無辜,「不是你讓我站那的嗎?」

  「你用眼神恐嚇她們,她們看到你就不敢過來了!」雙手還扶著東雲茜肩頭的藍波理直氣壯。

  「不是,我什麼時候恐嚇她們了?」東雲茜可不接這憑空掉下的黑鍋,站直了身子不滿嘟囔,「我動都沒動!」

  「我猜的!不然為什麼上周都對我熱情似火,今天一個個見了我都繞道走!」藍波逼近警告了一句,「反正,你在這站著!別讓她們看到你,我保證肯定一堆人來找我搭訕!」

  「好的好的,我在這站著。」東雲茜抬手,拍了拍藍波的肩膀,語氣要多敷衍有多敷衍,「那你加油。」

  見東雲茜願意乖乖躲著,藍波才又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出去。

  這一回他沒站在路中央,而是站在路邊,裝作自己在等人的模樣,覺得這回是萬無一失了。

  可他站定後才發現,周圍一圈學生都停下腳步盯著他看,男的女的都有。

  那些眼神,吃驚之余還有些小興奮,甚至有女生看到他之後,臉頰一下紅了,掉頭就跑的。

  藍波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又回頭望了一眼,見東雲茜好好躲在樹後,才稍稍松了口氣,自認為帥氣的露出了一個笑容。

  他就說學校裡有好多人迷上他了好嗎!

  他一定要讓東雲茜見識一下,他是如何魅力四射的!

  然而……

  上前和他打招呼的還是只有男生,甚至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他比了一個大拇指,說「兄弟厲害」的。

  真是莫名其妙。

  大概又等了七八分鐘,藍波決定放棄這無意義的試驗,趁著午休還有點時間,找東雲茜吃飯去。

  可等他繞回樹後,東雲茜已經不見蹤影。

  藍波一通電話打過去,得知東雲茜在圖書室吃午飯。

  他急忙殺過去,本想怪東雲茜吃飯不叫他,卻瞧見本該是自習用的桌子上,擺滿了餐點,咬著筷子的東雲茜還不知道從哪裡開始下口。

  坐在這裡的,除去東雲茜之外還有獄寺隼人和山本武。

  「你們怎麼吃飯不叫我啊!」

  瞧著只有三份餐點,藍波臉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要是他沒給東雲茜打這通電話,他們是不是就不帶他了?

  「昨天問過你,」獄寺隼人對藍波沒好氣,「你說不用管你。」

  藍波語塞。

  這倒是事實。

  可藍波是聽說東雲茜今天也要上課,想著是和她一起去小賣部解決,哪裡知道獄寺隼人准備的午餐便當還算了東雲茜一份的?

  「謝謝獄寺哥,不過下次還是不用了。」不知道昨晚發生什麼的東雲茜笑著道,「這裡學生中午不能來,過來吃飯太招搖了。」

  她在學校夠扎眼的了,走哪兒都有人看著,剛往這走的時候,引得旁人頻頻側目,感覺怪別扭的。

  畢竟圖書室和旁邊的休息室中午都是不開放的,她跑上來,旁人總是好奇的。

  「是我考慮不周,那明天單獨做一份交給夫人。」

  面對東雲茜,獄寺隼人立馬換了一個態度。

  「獄寺老師……這裡是學校。」

  這別扭的稱呼,讓東雲茜忍不住開口糾正。

  她是真怕獄寺隼人什麼時候一個順口,在其他師生的面前也一句「夫人」叫出來。

  好在他現在不是自己的班主任,只是圖書室的老師,在學校沒什麼和她交流的機會。

  說話的同時,東雲茜把備用的筷子交到了藍波的手上,順便把面前的餐點往他那移了移。

  獄寺隼人准備的菜太多了,她一個人肯定是吃不下的,自然不介意分一半給藍波。

  「其實,不用那麼麻煩的,午飯而已,隨便吃就行。我之前也不帶便當,突然開始帶了,多奇怪。」

  東雲茜注意到獄寺隼人的眼睛已經往藍波身上瞥了,急忙開口,讓他沒時間找藍波麻煩。

  東雲茜知道獄寺隼人會給自己准備午飯,多半是沢田綱吉那吩咐的。

  可她這都有一口肉吃了,好朋友怎麼能沒口湯喝呢?

  藍波這也發現了東雲茜在給他打掩護,趁著她和獄寺隼人說話,拿起筷子就往嘴裡塞愛吃的,一點不帶客氣的。

  東雲茜一開始也沒覺得怎樣,是自己讓他吃的。

  可在藍波吃著吃著,她猛地意識到一件事。

  她和藍波的口味挺像的,就是說愛吃的和不愛吃的都是一樣的,放任他這麼吃了一會,東雲茜就瞧不見幾樣自己愛吃的菜了。

  這下,她也顧不上幫藍波打掩護,拿起了筷子就開始搶菜了。

  一直沒說話的山本武看得直搖頭,見藍波的眼睛已經瞄到了他面前完全沒動的菜盒,這才拆開筷子,把被藍波一人吃光的菜夾進了東雲茜的碗裡。

  獄寺隼人備菜的時候光想著營養均衡,都忘了這兩個孩子的嘴巴有多叼,挑食都是從小挑到大的,不愛吃的菜筷子都不帶碰一下的,也難怪一個兩個都不長肉。

  「今天的體育課在操場,你是在教室休息還是去校醫室睡一會兒?」

  等他們一行人把午飯吃完,午休也快結束了,沒急著離開的山本武問了東雲茜一句。

  他們班上的體育課是下午第一節 課。

  東雲茜雖回學校了,但這周還是不能做劇烈運動的,原本體育課讓她坐在一邊也行,可今天太陽有些曬,作為體育老師的山本武自然要關照一下。

  「去睡一覺。」

  腦袋已經擱在臂彎的東雲茜念了一句。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陪她吃飯還搶她菜的緣故,她今天中午吃了不少,現在有點撐,動也不想動。

  雖然吃飽了就睡不好。

  但這已經送到手上的特權,不用白不用?

  「行,你去吧。」山本武起身提醒了藍波一句,「你也早點回教室。」

  山本武離開後,東雲茜和藍波也起身准備下樓了。

  藍波瞧著東雲茜這恨不能扶牆走的模樣,忍不住嘴了一句,「讓你和我搶最後一個肉餅,撐到走不動了吧!」

  藍波是知道東雲茜的食量的。

  飯吃一半的時候她差不多就飽了,後面全是氣不過再和他搶著吃。

  但以前這麼和他對著干的是一平,兩人食量相當,搶食也是勢均力敵。

  今天東雲茜不知道怎麼也要和他搶,難得一見,他也認真了起來。

  「我開始懷疑我腦子被那天的球踢沒了……」

  站在樓梯口的東雲茜相當後悔。

  可能是前幾天過得太悶了,也耍手機的權利都被剝奪了,這才吃個飯搶個菜都上頭了。

  她搶贏了就算了,愛吃的大部分在藍波肚子裡不說,還把自己撐壞了,怎麼想都不劃算,像是沒動腦子做的事情。

  「我背你去?」見東雲茜站在樓梯口嘆氣,藍波脫下了自己的外套給東雲茜遞了過去,「快上課了,也沒什麼人。」

  東雲茜把藍波的校服圍在腰上,沒拒絕:「我是真撐了,你別把我顛吐了。」

  學校制服下半身是裙子,不圍起來的話有走光的風險。

  「你這吐了不是吐我身上?」藍波瞄了東雲茜一眼,言語裡有些鄙夷,「你腦子被踢沒了,我腦子還在呢!」

  「難得。」難得見他把腦子帶著。

  見藍波已經轉過了身,東雲茜也就趴了上去。

  她前幾天過得太舒坦,每天都會睡午覺,所以沒等藍波走兩步就閉上了眼睛,沒注意到一路上都有人在盯著他們。

  那視線,除去驚訝和好奇之外,還有帶著一絲曖昧。

  這天中午發生的事情東雲茜和藍波都沒放在心上。

  畢竟從第二天開始,獄寺隼人就沒准備那麼誇張且豪華的便當了,加上東雲茜不願帶,獄寺隼人就直接把兩人份的便當丟給了藍波。

  反正藍波都是跑去找東雲茜吃午飯的,不會拒絕現成的便當。

  有時候佐倉千代也會來找東雲茜一起吃飯,在聽聞她和藍波一起吃便當的時候,野崎梅太郎倒是跟著湊個熱鬧,並好奇東雲茜便當的擺盤,每天都來拍上幾張照片,作為素材。

  漸漸地,就變成了他們四個一起吃午飯。

  雖然東雲茜本人從來不准備,倒是靠交換獄寺隼人做的便當吃到了各種手作便當,佐倉千代做的和野崎梅太郎做的,她是一個沒落下。

  說是來上學,更像每天來野餐的。

  至少從第二天開始,東雲茜就開始期待午餐時間了。

  當然,吃吃喝喝睡睡的日子太美好了,東雲茜已經能自動屏蔽同學們投向她的各種目光了。

  她是東雲組組長女兒這件事無法改變,也不能強求所有人和千代他們一樣不畏懼她的身份。

  自然該怎麼過就怎麼過,未讓他人影響自己的心情。

  反正也沒哪條法律規定極道的人不能上學吧?

  在東雲茜享受校園生活的這段時間裡,川和會已經被彭格列家族從道上徹底抹除了。

  川和會的會長和他的兒子們還得全部進牢房,從根本上杜絕了再報復他們的可能性。

  雖說極道上的人進局子挺常見的,別說是東雲組的若頭坐過兩年牢,就連東城會現在的會長桐生一馬也曾十年鐵窗。

  只是像川和會這樣的,一家全進去,高層大部分落網的情況實在少見。

  極道上的人在犯了無法掩蓋的錯誤時,大部分時候是找人頂包,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得到了的消息東雲茜挺好奇的,沢田綱吉是怎麼把他們全弄進去的?

  難道六法法典還有什麼能鑽的漏洞?

  那她以後要不要在法學部挑個專業輔修呢?

  在恢復健康後,開始學習的東雲茜認真思考著這個可能。

  「事情解決得差不多了,若頭問你要不要回去住。」

  這天中午,東雲茜接到了沢田綱吉的電話。

  他似是在東雲老宅和東雲忍商量下一步的行動,正好說到了她,就在告知東雲茜結果的同時詢問她的意見。

  「回去。」

  東雲茜沒有任何猶豫。

  倒是電話那頭的沢田綱吉頓了一下,沒接上她的話。

  「明天是周末,我當然得回去。」

  「好,我晚上去接你。」

  這理由沢田綱吉倒是沒拒絕。

  當初東雲誠答應讓東雲茜外宿,也要求東雲茜要在周末回到東雲組露露臉。

  反正說的是周末回去,又沒說工作日不回來。

  因沒有其他的事情要說,東雲茜也就准備掛了電話去找藍波他們。

  獄寺隼人知道她兩天沒吃自己准備的便當,還誇了野崎梅太郎的手藝,今天狠狠露一手。

  藍波從早上就再說飯盒裡傳來的香味影響到他上課了,東雲茜自然也好奇到底是什麼好吃的,急著趕過去呢。

  「東雲,又去找你的小男朋友啊。」

  東雲茜這裡剛要往樓下走,遇上了同年級的女生。

  因對方前兩年和自己是同班,說過幾句話,東雲茜本想打個招呼就走,卻因她口中的話停住了。

  「什麼小男朋友?」

  「二年級的藍波啊!」女生見東雲茜一臉迷茫,連忙擺了擺手,「誒呀,你們也沒低調,每天都膩在一起,大家都知道了!」

  「藍波?我男朋友?」

  這是什麼奇怪的誤會?

  她怎麼之前都沒聽人說過?

  「周一的時候你們不是還躲在樹後面接吻的嗎?好多人都看見了!我還看到照片了!很大膽呦!」

  東雲茜已經滿臉黑人問號了。

  這都什麼和什麼?

  「還有,你們一起偷偷去樓上空教室也有人看到了!聽說是藍波把你背下來的……」女生湊到東雲茜身邊,說話的聲音放低了很多,「總之大家都知道你們的關系啦!學校之前沒人追你成功的,大家都以為你不會在高中戀愛呢,結果還是……年下弟弟好?」

  東雲茜臉上的問號已經被拉成黑線了。

  「放心啦,因為你的身份,沒人敢搶你的年下小男友,也沒人敢議論你們的行為。」女生對東雲茜比了一個大拇指,「加油哦,我也很看好你們!這麼好的年下弟弟很難遇見的!」

  在說完這些後,她也不等東雲茜給點回應,女生就被她班上的人叫走了,留下東雲茜一個在原地無風自凌亂。

  什麼小男友?

  什麼年下弟弟好?

  就在東雲茜准備去問問藍波他們知不知情的時候,注意到手機上的通話還在繼續……

  她剛剛沒把電話按掉!

  就是說……

  這奇怪的對話沢田綱吉全聽見了?

  「茜……」

  在東雲茜把手機拿近,估計是那邊的沢田綱吉聽到了她呼吸的聲音,剛要開口和她說話,受到驚嚇的東雲茜幾乎是憑本能在0.1秒內按掉了電話。

  東雲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被掛掉的電話再次響起後,她迅速眨著眼睛懊悔自己剛剛的舉動。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她怎麼下意識就掛了電話?

  搞得她像是有多心虛一樣……

  東雲茜做了個深呼吸,准備裝作沒事人一樣解釋一下剛剛的誤會,卻發現打電話來的不是沢田綱吉而是自家的班主任。

  「裡包恩老師,您這個時候找我有事嗎?」

  因要面對的不是沢田綱吉,東雲茜鎮定不少。


第50章

  在接完裡包恩的電話後,東雲茜也顧不上那心心念念了一上午的便當了,直接調頭往理事長室的方向跑去。

  裡包恩告訴東雲茜有人來學校找他,卻不知怎麼被帶去了理事長室了,人都在裡面待了好久了,理事長發話讓她去理事長室接人。

  這可把東雲茜嚇得不輕。

  到底誰會專門跑到學校來找她,還找到理事長室去了?

  這人她認識嗎?

  他是惹到學校的理事長了?還是其他川和會殘存勢力跑到學校來了?

  東雲茜的腦子裡冒出了一堆問號,可答案卻在她從未踏進的理事長室內。

  直到她敲響了理事長室的門,聽到一聲「進來」,咽了咽口水,打開這對她來說太夠厚重的門,瞧見那個面對理事長,背對著自己坐著,留著少見三齊頭墨綠發色的青年,內心的緊張才被洶湧的潮水衝散,又變成震驚的頑石立在原地。

  怎麼……

  會是他?

  「東雲同學你來啦,你過來坐。」

  見東雲茜站在門口沒動,理事長招呼了一句。

  和東雲茜說話的這位理事長去年年尾才上任,東雲茜連他長什麼樣都沒記住,在今天之前更是一句話都沒和他說過,聽理事長這麼熱情招呼自己,東雲茜倒是有些別扭。

  那話怎麼說的?無事獻殷勤……

  青年是在理事長說了這句話後才轉過頭的。

  在和青年對上了視線後,東雲茜微微上揚的唇角抿成了一條線。

  青年這張臉和東雲茜記憶中不太一樣,雖已是棱角分明,卻少了些成熟,多了些青澀,只是那文雅的舉止一如既往。

  這是塔矢亮吧?

  因那總是冷冰冰的視線不見了,眸裡還多了幾分溫柔,東雲茜倒是不太敢認了。

  她沒有見過這個年齡段的塔矢亮,只能從輪廓認人。

  「是我輸了。」

  東雲茜剛剛踱到沙發旁,想著自己要坐在哪邊,這邊望著棋盤的理事長便投子認輸了。

  東雲茜看了一眼棋盤,這盤棋剛到中局,要認輸還早。

  這是一盤指導棋,塔矢亮是給理事長留了活路的,理事長卻執著於角落裡那幾個盤不活的黑子,在發現塔矢亮只要再落一子,這一片就死絕後立馬認輸。

  他們這位理事長,連這點都沒意識到居然還拉著塔矢亮下棋,不知該說沒有自知之明,還是人菜癮大……

  「塔矢先生,你們是要在這裡聊聊,還是出去走走?」

  一盤棋結束,理事長也起身詢問塔矢亮。

  只是他的目光一直停在棋盤上,表情有幾分懊悔,似是在心中復盤剛剛的對局,發現了什麼必勝之法。

  「我們就不打擾了,我也好奇茜現在的學校,讓她帶我到處逛逛好了。」塔矢亮回應。

  「那我就不挽留了,東雲同學你帶塔矢先生好好逛逛。」

  這邊剛進了理事長室都沒找地方坐下的東雲茜,眼下要跟著塔矢亮離開了。

  「對了,東雲同學,你也是職業棋手吧,現在不下棋了嗎?之前是幾段啊?」

  東雲茜眼看自己就要走出理事長室,專心盯著棋盤的理事長突然抬頭說了一句。

  她回頭,猝不及地看到了理事長那發光的眼睛,心裡一驚。

  她之前沒了解過他們這位新理事長,可現在看來,他好像也喜歡圍棋,還挺痴迷的?

  他們的理事長連來學校找她的塔矢亮都敢逮到理事長室下棋,居然還說服塔矢亮和他下了!問她這問題……該不會想著什麼時候把她也拉到理事長室下棋吧?

  她都不知道多少年沒去過棋院了……

  「茜已經好幾年沒參加賽事了,要等到高三畢業才會重新下棋。」

  不等東雲茜想好要怎麼回理事長,站在她身側的塔矢亮給了回答。

  塔矢亮像是早知道對方會這麼詢問,說話的時候淡定從容,一點不像是臨時找了個借口。

  「對,東雲同學都高三了,是該以學業為重。」

  理事長有些遺憾地念了一句沒再問其他。

  兩人才出理事長室沒一會,塔矢亮知道東雲茜心裡好奇,沒等她問出口就給了答案:「那是父親掛在嘴邊的話。他收你做關門弟子,你卻一點聲響沒有,旁人問起只能說你專心學業。」

  聽到這話的東雲茜無比心虛,因見到塔矢亮激動的心情也被澆滅大半。

  被描述成不孝徒孫的她,都有些不敢和塔矢亮並肩行走了。

  東雲茜當年被塔矢行洋收做徒弟也是偶然,多半還是蹭了她父親東雲誠的光。

  畢竟她學下棋,最開始就是為了她的父親。

  她最初的對手,也是她的父親。

  塔矢行洋是在看到年幼的她毫不留情地以大差距贏下了自己的父親後,才讓她跟著自己下棋的。

  東雲茜說是拜了塔矢名人為師,也就小學去得勤快些。

  塔矢行洋見她在圍棋這條路上沒有特別的追求,也沒強迫她什麼,她來了就自己或是找人和她下一局,要麼讓她看自己和他人下棋,不來也不會有額外要求,就東雲茜連續缺席比賽的事情也沒詢問過原因。

  在東雲茜的心裡,自己差不多是被師門放逐了吧?

  畢竟師父都對她不聞不問了。

  反正從初三開始她就沒再見過這位師父,就連塔矢亮也沒聯系過,棋院那的電話更是不理不問,算是退出圍棋界了。

  東雲茜是真沒想到塔矢亮會在這時候找上她。

  哪怕是上一世,她與塔矢亮再次相遇也在很多年後。

  在她很落魄、很無助的時候。

  當時的塔矢亮因為她放棄圍棋對她並不友善,後來也不知道聽了哪位朋友的勸說,又回來找她,雖他話不多,大部分時候還都冷著一張臉,卻願意偶爾和她對弈一局。

  在那些對局中,東雲茜能通過棋盤看清自己被圍困的現狀,知曉自己的處境,也能理清煩亂的心緒。

  可東雲茜不願回去比賽,也不覺得自己能繼續當職業棋手,只想偶爾能靜下心和高手下上一局。

  聽她說了這番心裡話的塔矢亮是真的生了很長時間的氣,兩人約好下棋,他都不親自來了,找了其他身為職業棋手的朋友頂班。

  也是到後來東雲茜才知道,塔矢亮的這位朋友也曾放棄過圍棋。

  他來和東雲茜下棋,多少有點看能不能勸勸她的意思,甚至塔矢亮願意理她,也是看在這位朋友的份上。

  然而東雲茜並不是真的放棄了圍棋,她只是不參加比賽而已。

  在她的心中是絕不可能把圍棋放第一位的,他們要追尋的目標是不同的,只是同樣熱愛圍棋才會坐在一起下棋而已。

  而對圍棋的這份熱愛,東雲茜也是在和塔矢亮再次相遇後發現的。

  也許這份熱愛不純粹,更像是她生命的另一份寄托,但她想要繼續下棋。

  幾次對弈之後,塔矢亮的朋友倒是了解了東雲茜的想法,還幫著她勸起了塔矢亮。

  總之,上一世東雲茜能和塔矢亮和好,能繼續當棋友,多虧了他那位朋友。

  就算是上一世,塔矢亮也沒這個時候找過她呀?

  從塔矢亮對她的態度來看,也挺正常的,並未因她這麼久沒下棋而生氣。

  那他這個時候找自己到底是什麼事?

  「父親剛從中國回來,拖了很久的宴會必須要舉辦了,就在下周末。」塔矢亮從搭在手腕的外套口袋裡拿出一封請柬,遞給了東雲茜,「原本是給東雲叔准備的,可他去了國外,東雲叔讓你替他出席。」

  「我?」雙手接過了請柬的東雲茜有些猶豫,「什麼類型的宴會?」

  這麼大的事情,她怎麼沒聽她爸說過?

  「大部分都是職業棋手。」塔矢亮沒正面回應,「關東這裡幾個叫得上名號的大人物也會去,就算是為了維持幾方勢力的平衡,東雲家也得派代表參加。 」

  「那我是代表東雲家參加嗎?」

  「你還是父親的關門弟子,是職業二段東雲棋手。」塔矢亮幫東雲茜回憶自己的身份,「那裡不是學校,還是有不少人認得你的。你有三年沒出現了,這又是父親辦的宴會,肯定會有很多人注意到你。」

  東雲茜閉嘴沒說話了。

  她不是很想引人注目,這聽著就不友善宴會能不能不去了?

  東雲茜知道自己的父親和塔矢家一直有聯系,東雲誠和塔矢行洋也不光是同為熱愛圍棋的好友。

  聽塔矢亮剛剛的話,她父親似乎在某些層面罩著她的師父,以至於辦場宴會也要讓他父親去震場子。

  怎麼,她以為向來公平公正的比賽,也有惡勢力插手了嗎?

  還是有什麼其他不為人知的交易?

  這樣的事情上一世應該也發生過。

  不過那時的東雲誠不需要去國外動手術,收到了請柬就自己去了,沒和她說過,東雲茜才不知道的。

  可這一次不同,因東雲誠不在日本,這場宴會需要東雲茜去了。

  「你談戀愛了?」

  在兩人走下樓梯,東雲茜帶著塔矢亮往人稍少一點的操場走去的時候,塔矢亮也注意到了那時不時投向他們的視線。

  因和他平時感覺到的不一樣,就問了這麼一句。

  「啊?」

  東雲茜的腦子裡還在想著宴會和極道的事情,一下沒反應過來。

  她和塔矢亮也幾年沒見了,正常說話都有些生疏。

  他突然拋來這麼一個問題,東雲茜是真的不知道怎麼回。

  因東雲家的情況塔矢家都清楚,他們之間也沒什麼需要隱瞞的事情,就連她初三休學,塔矢亮也是清楚原因的。

  可這問題要怎麼說?

  她沒談戀愛。

  丈夫……倒是有一個。

  有丈夫的原因是:她被她爸賣了?

  「來的時候聽到學生在討論。」塔矢亮也察覺自己說起了一個有些尷尬的話題,假咳了一聲後才繼續說下去,「東雲叔那裡的意思是,你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宴會,他也不放心,想讓我當你的男伴,可你要是交了男朋友的話……」

  「阿亮,你等下。」

  東雲茜打斷了對方的講述,終於發現了塔矢亮話裡讓她覺得奇怪的地方。

  「怎麼?」塔矢亮停下了步子。

  「你今天來學校找我,給我送邀請函,讓我參加宴會……這些事情全是我父親讓你做的?」東雲茜的眼裡滿是疑惑,「他怎麼什麼都沒告訴我? 」

  她昨晚還和父親聯系過,也沒見他說這些事啊。

  「東雲叔沒和你說嗎?」塔矢亮也很納悶,把說話的聲音放低了,「一開始是父親告訴我來找你的,我覺得太唐突了還和東雲叔確認過,他讓我直接和你說,還說你知道要怎麼做的。」

  東雲茜很想打個電話和東雲誠溝通一下,看時間德國那裡才五點多,她父親應該沒起床,只能暫時擱下。

  「那這件事等你聯系過東雲叔我們再談吧。」塔矢亮拿出了手機,「你的新聯系方式給我一個。」

  東雲茜的聯系方式初三那年全換過了,塔矢亮的手上沒有她的新號碼。

  不過就算是之前,他們也沒私下聯系過,所有的交談不是在東雲茜去塔矢家的時候,就是在比賽場上遇到的時候。

  反正他們的對話,百分之九十都和圍棋有關,沒什麼需要私下交流的事情。

  「我父親讓你來聯系我,沒把我的聯系方式告訴你,還直接讓你來學校找我?」

  拿出了手機的東雲茜笑容訕訕的,覺得這件事更加怪異了。

  「我本來是要去東雲老宅的,可忍先生說你暫時不住那裡,只能先來學校了。」在得到東雲茜的所有聯系方式後,塔矢亮給她發了個地址,「明天需要你去試下下周要穿的禮服,要我去接你嗎?」

  「看來是很隆重的宴會啊……」

  東雲茜看著那高定禮服店的地址,抿了抿唇,沒法說出拒絕的話。

  「東雲叔准備讓你繼承東雲組?」瞧著東雲茜像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塔矢亮想了想問了一句。

  這一點東雲茜回答得很干脆:「是。」

  塔矢亮看著東雲茜,好久才問出下一個問題:「所以,你是真的不准備回來繼續下棋了?」

  「阿亮,我會繼續下棋,只是……應該沒時間再回去下了,頭銜段位什麼的,對我不重要。」

  這是東雲茜曾經說服塔矢亮的話語。

  「我知道了。」

  塔矢亮表情冷了些,雖看不出喜怒,但對東雲茜態度沒之前那麼好了。

  畢竟只有在職業的路上繼續往前走,才能放開實力一直下下去。

  東雲茜現在的圈子裡,應該找不到旗鼓相當的對手。她只是陪著父親下棋消遣的話,自己也不會痛快的。

  東雲茜這裡倒沒覺得哪裡不自在,反正塔矢亮平日大部分時候都是冷冰冰的,她早就習慣了。

  「宴會和圍棋有關,來參加的人都是懂棋的,可能會有人給你出難題。前兩年他們壓著一個二段棋手一對四。那四人雖非職業選手,但實力很強,那位棋手只贏了一局,當眾被刁難,很難堪,沒下的來台,在那之後也沒再去比賽了。」

  繞了兩圈操場的兩人走到校門口,准備離開的塔矢亮想了想還是提醒了東雲茜一句。

  「讓東雲叔參加宴會就是為了避免類似的情況發生,可你的身份有些特殊,讓你難堪,就是讓棋院和東雲組還有塔矢家都沒面子,你可能要做下准備。」

  都是懂棋愛棋的人,大部分又是職業棋手,在宴會上對弈是正常的事情。

  東雲茜小時候跟著塔矢行洋參加過的聚會,也下過棋,但那都是友好的切磋交流,沒這麼多彎彎繞繞的算計。

  通過棋局給人找不痛快,甚至以輸贏定臉面,東雲茜倒是頭一回聽說。

  她以為這些事情只會發生在極道上呢。

  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哪能跑到他人的宴會上給主人找不痛快?

  「如果,我以阿亮女伴的身份參加,就能避免這些事了?」

  東雲茜也不笨,聽到塔矢亮解釋這麼幾句,倒是明白自己的父親讓他們結伴參加的意思了。

  她一個人去的話,頂著那麼多身份,自然是眾矢之的。

  可若她和塔矢亮一起,就不是單純的客人了,就算真有誰要為難她,塔矢家父子兩人也有名頭幫她擋一擋。

  「是。」塔矢亮回應。

  他只是想說清楚,讓東雲茜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沒想強迫東雲茜做出什麼選擇。

  「那剩下的明天再說吧。」已經要到上課時間了,東雲茜准備回教室了,「我今天會回東雲老宅住,你明天去那接我。」

  東雲茜這是答應了塔矢亮帶她去試禮服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這宴會的規模到底多大,這一世也沒參加過其他高檔的宴會,自然是沒有合適的禮服,既然塔矢家幫她准備了,也省得她去煩心了。

  「好,明天見。」

  塔矢亮點頭。

  在學校裡說話的確不太方便,等到東雲茜從東雲誠知道了前因後果他們再溝通也能輕松一些。

  塔矢亮離開浪漫學園之後,上課鈴就響了。

  東雲茜也是回到教室後才發現,她這個午休光顧著和塔矢亮說下周的事情,把其他的事情全拋到腦後了。

  像是……

  學校裡在傳她和藍波是情侶這件事。

  而她意外知道這件事的同時,沢田綱吉也知道了……

  回到座位上的東雲茜撓著自己的頭發,要思考的事情太多,她開始頭大了。

  事情要一件件處理,既然她人在學校,那就先把她和藍波的事情調查清楚比較好。

  畢竟受這件事困擾的不是她一個人。

  藍波那裡估計也不知道,不然總想著要在學校受歡迎的他,早就為了能和女生搭訕去澄清謠言了。

  可這荒唐的言論到底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怎麼好像全校都信了呢?

  東雲老宅。

  站在畫室樓下的沢田綱吉有些心不在焉的。

  他身後的郁金香已經沒幾朵是開著了,曾經怒放的燦爛凋零得差不多了。

  他望著二樓畫室緊閉的窗戶,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

  哪怕此刻,他依舊記得那滿天的畫稿從上方窗口飄落帶給他的震撼。

  從小到大,他對自己一直沒什麼信心,被他搞砸的事情數上幾天幾夜也數不完。

  可那天,他攀上二樓窗戶那天,絕對是活到現在最自信的一刻。

  可這才多久,他的信心就如身後花圃一樣,開始敗落了。

  他曾以為東雲茜不再喜歡他是從他故意遠離她開始的,那麼這一次只要自己一直陪著她,兩人之間就不會有隔閡。

  現在看來,東雲茜不再喜歡他的時間點,還在這之前。

  東雲茜大概已經不喜歡他了,所以他的主動、他的示好,不足以打動對方,甚至可能讓東雲茜生厭。

  先前那通東雲茜忘掛的電話,沢田綱吉其實沒聽到多少,畢竟說話的兩人離話筒都遠,又是在說悄悄話。

  他原本也沒想聽的,是准備主動掛掉電話。

  卻隱約聽到了什麼「年下弟弟」、什麼「小男友」、什麼「很難遇見」……

  她們好像還在說些攻略年下弟弟的策略,他聽到的關鍵字是「樹下接吻」和「去空教室」。

  所以,東雲茜是真的覺得年下好?

  因有太宰治在前,沢田綱吉是真不知道自己能幫東雲茜辯解什麼。

  她可能……也許……似乎……

  真的喜歡年下那一款。

  當初上杉翔太告訴他,東雲茜在學校有喜歡的人,沢田綱吉是一點沒信,只當他在誆自己。

  就連東雲茜開學那天,他有些咄咄逼人的詢問,也只是希望東雲茜能主動承認喜歡的人是自己罷了。

  可現在看來……

  他好像太盲目、太自信了?

  說不定這樣的人真的存在呢?

  那東雲茜是故意讓他聽到那些對話的嗎?

  因他裝作看不懂東雲茜想和他劃清界限的舉動,想不到其他辦法的東雲茜只能進行明示了?

  不然他之後給東雲茜打電話,怎麼一直打不通呢?

  「呼——」

  心情煩悶的沢田綱吉長嘆了一口氣。

  「哢哧——」

  沢田綱吉還在這惆悵著,體驗著失戀的憂傷,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響。

  他回頭一看,瞧見的是在啃蘋果的太宰治。

  沢田綱吉那原本就很差的心情,此刻變得更差了。

  他都快忘了,除去東雲茜學校那個他沒見過的「弟弟」,東雲老宅裡還藏著另一個難纏的「弟弟」呢。

  說來也怪。

  沢田綱吉知道的太宰治沒理由留在東雲組這麼久,東雲茜這段時間也沒在這裡住,他怎麼還沒走?

  沢田綱吉上一次見太宰治的時候,他就滿身是傷,這都半個多月了,也該養得差不多了。

  誰知道這一眼望過去,太宰治繃帶打得比之前還要誇張,除去掛在脖子上的右手,他左手的繃帶都纏到手指,快和木乃伊差不多了。

  「有事?」

  因他的目光盯著自己,轉過身的沢田綱吉問了一句。

  太宰治咬住蘋果,從外套的內口袋拿出了一條項鏈蕩在指間,示意沢田綱吉接過去。

  因太宰治站在原地一點沒要動的意思,沢田綱吉只能耐著性子走了過去,接了過來。

  他剛要詢問這項鏈是怎麼回事,太宰治又拿出了一疊折得小小的信紙。

  「哢哧——」

  見沢田綱吉都接過去了,太宰治又咬了口蘋果。

  「川和會來這裡的時候先圍了我的房間。」太宰治把蘋果嚼碎咽下去後才開口,「這是之前那個什麼上杉的,讓我交給姐姐的東西,就在紫藤花下的那晚。」

  也只有在沢田綱吉的面前,太宰治會故意把東雲茜稱呼為「姐姐」,且念出這個詞的時候,他的聲音親密做作,存心讓人聽了不舒服。

  只是眼下的沢田綱吉沒時間去介意這聲「姐姐」。

  太宰治這兩句話看似前言不搭後語,卻告訴了他一件絕密的事情。

  川和會的行動可能和上杉翔太有關。

  如果這條項鏈上真裝了什麼定位裝置,讓川和會能精准找到太宰治那兒,那麼東雲茜第一次遇襲的事情,是不是也和上杉翔太有關呢?

  現在想來,上杉翔太突然出現在那裡,還幫東雲茜擋了刀,是挺可疑的。

  「你為什麼不告訴若頭。」望著手中物件的沢田綱吉詢問。

  「我又不是東雲組的人。」太宰治聳了聳肩,「我這不是好久沒看到姐姐了嗎?既然你把姐姐藏起來了,我只能給你了。」

  太宰治口中最後一句話,多少有點責怪沢田綱吉的意思。

  「你是不是從沒想過要交給她?」

  雖然太宰治說完話就轉身離開了,沢田綱吉卻看著他的背影問了這麼一句。

  可太宰治沒回頭,連腳下的步子都不帶停一下的,就像是沒聽見一樣,自顧自離開了。

  沢田綱吉看似是提問,心裡卻已經確定了這件事。

  太宰治若想把東西給東雲茜,早就給了,不可能放到現在。

  他在這時候拿出來,怕是已經知道這項鏈的作用是什麼,交到他的手上是覺得他能解決這件事。

  從沢田綱吉自己的角度來看,他的確是最適合處理這件事的人。

  上杉翔太和東雲組的牽扯太深了,他又是和東雲茜一起長大的人,別說是東雲誠和東雲忍,東雲茜自己絕不可能相信上杉翔太會故意傷害自己,一定會找萬千理由幫他開脫。

  比起卷進這些理不清的風波中,太宰治把證據交給他是最明智,也是最正確的做法。

  雖然沢田綱吉不是很想承認,但不知為何留在東雲組的太宰治,是站在東雲茜這邊的,也是真心實意在為東雲茜考慮的。

  原因呢?

  因為東雲茜不顧生死救了他嗎?

  不管怎麼說,頂著「年下」頭銜的太宰治,在沢田綱吉的眼裡是相當礙眼的存在。

  現在的他均等的討厭這些仗著自己年紀小,環繞在東雲茜身邊的「弟弟」們!

  [藍波:這種消息到底是哪裡傳出來的! ! ! ]

  [藍波:我和你怎麼可能是那種關系啊! ! ! ]

  [藍波:我就說為什麼有你在,一個女生都不敢和我說話! ! !居然是這樣! ]

  [藍波:他們都是瞎子嗎!我們哪裡像情侶了! ! ! ]

  [藍波:無稽之談!無稽之談! ]

  [藍波:這事有多少人知道? ]

  [藍波:要是傳到老師的耳朵裡,那獄寺他們是不是也知道? ]

  [藍波:阿綱不會也知道了吧? ]

  [藍波:怎麼辦?我現在去廣播室全校廣播有用嗎? ]

  [藍波:要不我們一起去廣播室吧!早點把這誤會解釋清楚! ]

  整整一節課的時間,東雲茜的手機就沒停下。

  東雲茜看著瘋狂刷屏的藍波,一點回復信息的欲|望都沒有。

  她原本只是想問問藍波有沒有聽到奇怪的傳言,結果他不僅一點風聲聽到,在得知真相後表現得比東雲茜還要慌張無措。

  藍波不僅因上課玩手機被老師喊出了教室罰站,還偷偷溜到了東雲茜教室的走廊上,他站在老師看不見的角度,拼命給她打手勢,似是希望東雲茜和他一樣,把課逃了,坐下來好好商量這事要怎麼解決。

  東雲茜原本就頭疼,還遇上藍波這麼一個不靠譜的隊友,看著他在走廊上揮舞雙臂的誇張模樣,連眼睛都開始不舒服。

  藍波這家伙是不是忘了教室裡不止她一個人坐著,能看到他在張牙舞爪的不止她一個?

  就在東雲茜想要無視藍波的時候,她周圍的同學頻頻回頭,像是要提醒東雲茜藍波的存在。

  東雲茜瞧著同學那些善意中多少有些曖昧的眼神,是真想找個洞鑽進去。

  她今天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先向藍波詢問這件事!

  就藍波現在的舉動,別說是澄清其他同學對他們的誤會,只會讓人覺得他們倆之間是真的有什麼!

  她甚至看到班上同學對在站在走廊上的藍波投去同情的目光。

  他們是覺得他們吵架了,藍波逃課是來哄她的嗎!

  啊!

  她腦袋是真的疼。

  她東雲茜上了這麼多年學,除去初三那陣子有人追,鞋櫃和課桌內都能找到情書之外,到了高中就再沒遇上要和她表白的人了,也沒傳過什麼緋聞。

  雖然東雲茜不在意這些,也不奇怪為什麼沒人給自己送情書或是約她放學去沒人的地方告白了。

  她甚至覺得沒人纏著她說要追她,生活輕松不少,可她這清清白白的高中生涯,怎麼在藍波轉學過來就全變了?

  她好像還被貼上喜歡年下弟弟的標簽?

  就算她真想不開了喜歡年下弟弟,也不可能喜歡藍波啊!

  她是真不明白,他們之間的舉動,到底哪裡像情侶了!

  這幾天的大章節是在補這個月該日更的字數(就月初二陽癱了好幾天斷更的字數)。

  等我補上了,一章可能就沒這麼肥了(三四千一章和六千一章還是差挺多的)。


第51章

  「我覺得我們得好好談談——」

  幾乎是在聽到下課鈴打響的那一刻,藍波猛地拉開了教室的前門,衝著3-E班的教室大喊了一句。

  這一下,原本不知道他在走廊上的學生,和還站在講台上的老師都注意到了藍波。

  一開始還有人不知道藍波在同誰說話,在順著他那熱切的目光看過去的時候,瞧見了坐在後排微皺著眉頭的東雲茜。

  他們再回頭看看藍波,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來是他呀。

  他是來找她的呀。

  當眾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東雲茜身上的時候,這些眼神也變得五花八門。

  有好奇的、八卦的、震驚的、看戲的、疑惑的……

  甚至還有感動到熱淚盈眶的。

  東雲茜這回是真的生出想死的心了。

  因藍波的行動太突然,她又不能趴在桌上裝睡,或是把攤開的古文書擋在面前遮住他的視線。

  更何況就藍波這性子,東雲茜要是真無視他,也不知道他還會做些什麼、說些什麼。

  這誤會可不能再繼續發酵膨脹了。

  「那就,下課吧?」

  本還想再說兩句的古文老師,瞧見這一幕,倒是很識趣地回避,把時間讓給這些少年人。

  只是他說了下課也沒離開教室,他那游離在兩人身上的視線,也值得尋味。

  聽到這話的藍波沒了顧慮,他大步走進了教室,東雲茜以為他是准備在當眾談話,嚇得她趕緊把藍波帶出教室。

  藍波剛剛的喊聲挺大的,所以不只是他們3-E班,連隔壁3-F班和3-D班都聽到了動靜,有不少學生探頭探腦地望著。

  這裡是沒說話的地方了,東雲茜本想拽著藍波去天台的,可瞧著這麼多人盯著他們,最終還是沒動手,只用眼神示意藍波跟上。

  誰知道三年級的這群人壓根不願放棄這個八卦的機會,他們走哪裡都有人跟在後面,似是准備八卦到底。

  東雲茜自認是個有素質的人,她不會因為這些事對著同學大呼小叫,只能望向了藍波,並非常敷衍地提起唇角衝他笑了一下。

  東雲茜想表達的意思很簡單:你不覺得他們很礙眼嗎?你不去解決一下?

  他們兩人畢竟是一起長大的,有著一些從小就培養出的默契,藍波那裡自然是秒懂了東雲茜的意思。

  只是在解決事情的方法上,兩人出現了分歧……

  藍波並沒有按照東雲茜想的那樣,用言語表明他們需要一點私人空間,希望同學們不要繼續跟著他們,而是直接拽著她的手,還突然轉頭,朝著人群狂奔了起來。

  就藍波這橫衝直撞的動靜,原本沒想注意他們的人,也都探頭出來看了。

  而被藍波緊緊拉住手腕的東雲茜,是真的哭也哭不出來。

  藍波到底是來解決事情的,還是把事情搞到人盡皆知的啊!

  藍波把東雲茜帶到了圖書室。

  這裡只在放學後開放幾個小時,現在又是獄寺隼人在管,一般沒學生敢靠近,是個能安靜說話的地方。

  藍波覺得在這裡和東雲茜商量事情最安全,卻忘了……

  「你們這時候過來干什麼?」

  埋在資料堆中的獄寺隼人聽到開門聲抬頭。

  他本是想發火的,瞧見這兩張熟面孔倒是立馬收了住,只是說話的聲音還是帶了些不悅。

  他見東雲茜氣喘吁吁的,急忙起身,語氣緩和不少:「是夫人身體不舒服了?」

  在看到獄寺隼人後,一手扒著門,一手拉著東雲茜的藍波愣在了原地。

  「藍波.exe」沒有響應。

  好家伙,他是怎麼把獄寺隼人忘掉的?

  「到底出什麼事了?」

  見兩人都沒回應自己,已經走到門口的獄寺隼人又問了一句。

  從他的角度望去,能看到兩人身後有不少學生跟著,大部分是男生。

  興許是見到他們進了圖書室,一個個也沒跟上來,只遠遠站著,並好奇地往裡面打量。

  獄寺隼人皺眉瞪了他們一眼,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個眼神威懾就讓學生們散得差不多了。

  新來的圖書室老師很凶,平時看著沒什麼,但連男生都能罵哭。

  這件事早在學生中傳開了,沒人會上趕著到獄寺隼人面前找不痛快。

  「你們先進來說吧。」

  獄寺隼人讓兩人進了屋,又反手把門給鎖上。

  免得一會再來個藍波這樣,門也不敲就推門而入的。他不喜歡私人空間被被打擾侵占。

  圖書室裡的大多桌子是空的,東雲茜卻因瞧見獄寺隼人桌上眼熟的資料,走到了他剛坐的位置旁邊。

  「獄寺哥,這些是……」

  「山本說你想考一橋大學,我在給你整理資料。」獄寺隼人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興許是怕口中的話打擊到東雲茜,他說話的時候沒看向她,還小心措辭,「我看了你之前的成績單,差得有些多,小論文還是你的薄弱項,真想考進去的話,現在就要計劃起來了。」

  東雲茜也是這時才注意到獄寺隼人戴著眼鏡。

  他看著和平時不太一樣,眼鏡讓他多了份睿智和穩重,還有幾分學者的味道。

  「我都忘了獄寺哥學習很好了。」聽到這些話的東雲茜沒覺得哪裡被冒犯,反而笑了起來,「我知道目標定的有些高,再不開始認真就要來不及了。其實,我也給自己列了計劃表。」

  「你也列了?」獄寺隼人摘掉了眼鏡,「下次拿給我看看,讓我比對一下,看看用哪份,或是重新列一張。」

  「好。」

  獄寺隼人願意幫她,東雲茜是不會推辭的。

  她還記得自己初中的時候,獄寺隼人偶爾給她講個題,比老師說得清楚多了,一點就透,所以獄寺隼人在她的眼裡算是那種有錢也請不到的名師。

  反正也沒誰能請動Mafia家族的左右手補課吧?

  「你們不是為了這個來的吧?」學習的事先放在一邊,獄寺隼人注意到藍波見到圖書室後一句話沒說,便問起了東雲茜來這裡的原因,「到底出什麼事了?」

  「就……」東雲茜臉上的笑容訕訕的,「有了誤會,我們來……避難的。」

  「避難的?」

  想著只要獄寺隼人在學校,早晚也會聽到這些事,東雲茜眼一閉心一橫,把事情全和他說了。

  體育館內。

  講解完顛球的正確姿勢後,山本武讓二年級的學生拿著排球自由練習,自己則站到了一邊看著他們,尋找姿勢錯得太誇張的學生進行校正。

  等他退到牆邊的時候,意外聽到了小女生們的八卦。

  其實從來到這所學校起,山本武每天都在被迫聽學生間的八卦消息。

  畢竟他耳朵就長在這裡,沒法關閉聽覺,在寬闊的地方學生說話也沒想收著,一到自由活動時間,那些低語就往他耳朵裡鑽,站在哪兒都能聽到一些。

  男生們多半是在聊女生和消遣,女生們多半是在聊男生和鹿島王子,要麼就是校外那些有趣好玩的地方。

  托學生的福,山本武雖沒找到時間去學校周圍逛過,卻把周遭的情況掌握得七七八八了。

  甚至於學生逃課,或是夜不歸宿都知道要去哪裡找人。

  「……你是說,因為東雲學姐中午和其他男生走在一起,她的男朋友受刺激,跑去東雲學姐班上找她了?」

  本想著要結束自由活動時間的山本武,在聽到從後方傳來的竊竊私語後,停下了准備邁向前的步子。

  東雲這姓氏是相當少見的,學校裡好像就東雲茜一個。

  所以他們在說的東雲學姐是東雲茜?

  她的男朋友?

  這群學生說的是誰?

  「對呀!他們之前不是一直一起吃飯的嗎!今天沒在一起!」

  「那中午和東雲學姐一起走的是誰呀?」

  「我不知道,聽說不是我們學校的,隔壁班有人看到了,好像長得挺帥的,應該是社會人士吧?」

  「那是怎麼進學校的?」

  「不知道,反正整個中午他們都在一起!」

  「什麼?東雲學姐移情別戀了!我看她和藍波的關系很好呀!不像有讓第三者插足的空間呀!」

  「對呀!他們超配的!有誰能抵擋為了救你不顧危險從三樓躍下的男生呢!反正我不能!」

  「希望東雲學姐不要喜歡上什麼社會人士,不然藍波同學就太可憐了。」

  「我也站東雲學姐和藍波!我們學校裡敢去追東雲學姐,還追成功了的,就他一個人了!」

  「其實藍波同學膽子也很大的!」

  「上課時間就跑出教室去找學姐了,也不怕被老師找,膽子是真大。」

  「我不是說這個!他們上周在庭院那裡接吻了!好多人看到了……」

  「對對對!我也聽說了!藍波同學當時還站出來,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去,讓東雲學姐可以逃跑……」

  「哐當——」

  女生之間的談話,隨著靠在球筐的山本武滑到地上發出了一聲響終止。

  「山本老師,你怎麼了?」

  「老師你沒事吧!」

  「沒事,剛腳滑了……」

  自己站起來的山本武訕訕笑著,內心還在震撼剛剛聽到的八卦。

  沢田綱吉不想干預東雲茜的校園生活,所以他們幾個雖潛伏進了浪漫學園,除去最開始那幾天,也沒調查過有關東雲茜的事情。

  他們只是來保護東雲茜的安全,沒想窺看她的隱私,更不准備影響她在校的正常生活。

  畢竟東雲茜跑這麼遠來上學,就是為了擁有一個普通的高中生涯。

  誰知道他們這裡剛不去在意有關東雲茜的校園生活,轉頭就掉了一個驚天巨瓜下來。

  東雲茜居然在學校裡傳出緋聞了,對像還是藍波?

  這先是驚爆,後覺得有些好笑,最後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夢裡聽到的消息,讓山本武無處是從。

  最主要是,這消息好像傳播挺廣的,還得到很多學生認同了?

  學生們好像還給兩人編造起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故事了?

  因是看著東雲茜和藍波一起長大的,他習慣看作為同齡人的他們那些正常打鬧,山本武是一點不信這在全校傳開的八卦。

  反正只要和他們熟一點,就知道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就算沢田綱吉聽聞這些事,也只會一笑而過吧?

  應該……是這樣吧?

  畢竟比起這只是鬧了一個烏龍事件的藍波來說,那個傳聞中在午休時間來找東雲茜的社會人士才更可疑吧?

  現在浪漫學園裡這麼多彭格列的人,居然讓人繞開他們在學校裡找到了東雲茜?

  他們還一點消息都沒得到?

  他一會得去找下獄寺隼人,再去看看今日的拜訪記錄,可不能留下什麼隱患。

  要是再讓東雲茜在學校內受傷,或是發生什麼其他的事情,可就真的在打他們彭格列家族的臉了。

  三年級辦公室。

  因今天下午沒課,悠閑的裡包恩一邊刷著校內貼,一邊拿辦公桌上的座機給沢田綱吉打去了電話,沒去參與辦公室內的八卦討論。

  哪怕他們在說的是和東雲茜有關的事情。

  比起那無法確定極道組長女兒的身份,東雲茜職業二段棋手的身份已通過理事長在他們這個辦公室傳開了。

  「哪位?」

  電話接通的那一瞬,從聽筒傳來的聲音有些冷。

  這樣的語氣,像是他在著手處理什麼重要的事物,思緒卻被一通電話打斷,有些厭煩,但保持著基本的禮貌。

  「東雲茜同學的監護人是嗎?」裡包恩才不管那頭的沢田綱吉是抱著怎樣的心情接起電話的,較為客氣地給了回答,「我是東雲茜的班主任,裡包恩。 」

  「我是。」沢田綱吉聽出了裡包恩的聲音,配合起對方的口吻,「裡包恩老師這個時候找我,是茜在學校發生了什麼嗎?」

  裡包恩語氣挺正常的,沢田綱吉也不緊張。

  畢竟真有事應該是獄寺隼人他們的電話。

  裡包恩突然主動聯系他,沢田綱吉能想到的只有上次未完成的三者面談。

  「不,我是找你的。」裡包恩看著桌上早些時候獄寺隼人替他送來的請假條,「你作為東雲同學的監護人,確定要在下月初給她請半個月的假嗎?」

  「是,這是合理必要的事假。」沢田綱吉回應,「裡包恩老師這裡不能批嗎?」

  這請假原由理由沢田綱吉不信裡包恩不知道。

  雖說等東雲誠的手術做完他們就能回來,沒必要請這麼長的假,但他在意大利本部有些事情要處理,也想趁著這個時候帶東雲茜出去轉轉。

  在這季節交替之際,有些別樣的風景。

  「也沒有,只是東雲茜同學從開學到現在的出勤率不好看。」裡包恩意有所指,「東雲同學開學期間的病假證明還沒拿過來,還把下午的課翹了,令人擔憂啊……」

  「茜翹課了?」聽到這話的沢田綱吉愣了一下,似乎不太相信,「她逃課去做什麼了?」

  「大概是……想去談個戀愛吧。」裡包恩用食指纏繞著自己卷曲的鬢角,微微揚起唇角,露出了奸計得逞的笑容,「畢竟是東雲同學和某位二年級學生一起翹課的。」


第52章

  入江正一看著接了通電話就坐立不安的沢田綱吉。

  因他的動靜嚴重干擾了他,入江正一不得不放下手上的事情,轉身看著他,想問個清楚。

  「到底怎麼了?」

  這個問題在沢田綱吉掛掉電話的時候他就問過了。

  「沒事,你忙你的。」

  沢田綱吉給的回答和剛剛是一樣。

  就是才找了把轉椅坐下的他,說話的時候又站了起來,開始左右踱步,也不知想去哪裡。

  最終,沢田綱吉坐回到角落的沙發那,准備繼續看文件的時候,注意到入江正一的視線還停在自己身上。

  「弄完了?定位器取出來了?」

  他問了一句。

  沢田綱吉從太宰治那拿到項鏈後就來了入江正一這。

  為了確定這定位器是否還有其他的作用,他未讓入江正一把它銷毀,而是把它完整取出來,看看有沒有什麼明顯的標記,再換個可以修改地位信息的容器裝著。

  沢田綱吉已經找人模仿東雲茜的行動軌跡了,他准備把改過的定位器放在那人身上,看看上杉翔太到底和誰聯手了,最終目的又是什麼。

  他下月要帶東雲茜離開日本半個月,正好可以用來測試。

  「定位器剛不就給你了嗎?」入江正一嘆了口氣,他臀靠著桌邊,雙手反撐在桌子上,「綱吉君,你到底怎麼了?」

  如此反常的沢田綱吉,他想忽視都難。

  看他這魂不守舍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彭格列家族遇上什麼大難了。

  「已經給我了?那我還留在這裡干什麼?」

  入江正一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哪知道沢田綱吉還留在這裡干什麼?

  他還以為沢田綱吉是有話要和他說的。

  「我去接茜了。」

  沢田綱吉丟下這句話就離開工作間,留下了一臉茫然的入江正一側頭瞄了一眼電腦上顯示的時間。

  這時間……是不是有點早啊?

  現在就去,他是要帶東雲茜逃課嗎?

  入江正一這麼想著,原本已經自動關上的門,又被沢田綱吉刷開。

  「我東西忘拿了。」

  不等入江正一開口,沢田綱吉快步走回沙發那。

  他拿起了搭在沙發背上的外套,把茶幾上應該算是重要的文檔隨手卷起,塞到了外套的口袋裡。

  茶幾上就剩下幾張紙皺巴巴的紙,沢田綱吉看著它們皺起了眉頭,隨後狠狠團起來,丟進了角落的塑料桶裡,這才又離開了工作間。

  沢田綱吉的動作一氣呵成,從頭到尾沒看入江正一一眼,整個人風風火火的。

  「那不是垃圾桶啊……」

  直到門再次關上,入江正一才嘆了口氣,撿回了被沢田綱吉丟進塑料桶內的東西。

  入江正一本以為這是什麼廢棄的文件,准備拿到碎紙機那銷毀,意外發現上面全是手寫的字。

  這好像……

  是一封手寫信。

  「大小姐?」

  瞄見了抬頭的入江正一微微皺眉,想不出這是誰對誰的稱呼。

  這是情書嗎?

  大小姐?是東雲茜?這是別人給東雲茜的?所以沢田綱吉看著不爽了?

  入江正一想著沢田綱吉丟掉它時嫌棄的模樣,在心裡猜測著。

  他並沒有偷窺旁人信件的愛好,可想著沢田綱吉那反常的模樣,還是沒忍住想瞄兩眼。

  「入江,我想起來我有什麼事了……」

  誰知道他剛展開信件,工作間的門再一次被沢田綱吉打開。

  沢田綱吉的視線在這工作間環視了一圈,最終和入江正一心虛的視線撞在一起,瞧見了站在塑料桶前看信的他。

  氣氛突然有些尷尬。

  「我以為是文件,准備用碎紙機處理了……」入江正一覺得自己的辯駁很蒼白,只得加了一句,「這裡不是彭格列基地,保密工作得做到位。」

  「那是上杉翔太寫給茜的,就……她那青梅竹馬。」

  沢田綱吉像是不願提到這個名字,以及這個人和東雲茜的關系,可不這麼解釋的話,入江正一不知道他是誰。

  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心胸狹隘,沢田綱吉想了想還是補充了一句:「那個裝了定位器的項鏈也是他送的,和這封信一起送的。」

  所以,不是他沢田綱吉容不下東雲茜的青梅竹馬,是那人作惡在先!

  「哦,這樣。」入江正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他是真不知道這個上杉翔太是誰,還以為能被稱作東雲茜青梅竹馬的只有藍波和一平。

  「之前讓你留意的匣兵器,有消息了嗎?」

  沢田綱吉不願再提這個話題,說起了來這裡真正要和入江正一確認的事情。

  這是他走到半路想起來的。

  比起再打電話問,還是折回來快一點,這才第三次踏進入江正一工作間的門。

  「大空匣本就少,適合的匣動物就更……」

  「所以,沒有?」

  「不,歐洲的黑市那裡有,流入地下拍賣場了。」入江正一回答道,「那裡我不熟,就讓草壁先生去留意了,暫時沒有確切的消息傳來。」

  「我知道了,我晚些時候和雲雀前輩聯系。」沢田綱吉點頭,隨後朝著入江正一伸手,「先把指環給我吧。」

  聽著沢田綱吉的話,入江正一走回到了工作台,把信隨手丟在一邊,敲了幾下鍵盤,取出了放在保險中的指環,再一次確認了數據後,裝到了一個小黑盒子裡,遞給了沢田綱吉。

  在他身後的電腦屏幕上還能看到測試的結果:

  大空屬性指環,精密度A。

  「讓東雲小姐使用這些,不會太危險嗎?就算是能自主戰鬥的匣動物,也不是那麼好控制的。」見沢田綱吉拿到了指環就要走,入江正一不放心地提醒了一句, 「她不是從未接觸過這些,也沒戰鬥過嗎?」

  「只是保險,我也不希望她用上。」沢田綱吉把指環小心放進口袋,「好了,這回我真去接茜了。」

  只是保險?

  那還真是一份昂貴的天價保險啊……

  他們這裡連合適的匣兵器都沒到手呢,更不知道東雲茜能不能駕馭,沢田綱吉就准備聯系威爾帝說改成匣動物指環的事了,也沒想著和誰商量一下。

  而這非必要的操作,不過是讓東雲茜攜帶更方便而已。

  要是讓彭格列的財政知道他們的首領花了近乎兩年的預算,去准備著不一定能用上、也不希望用到的保險上,不知道會不會氣到吐血啊。

  入江正一長長嘆息了一聲,又瞄見了桌上的「情書」。

  他再次拿起來走到了碎紙機前,只隨意看了兩眼,便把它們絞成了碎屑。

  「綱吉君……是認真的?」

  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入江正一回頭看了一眼門的方向。

  不是因為家族間的交易、不是因為長輩的托付、不是照顧相識小妹妹、更不是要對既定的婚姻關系負責。

  而是為了更純粹的情感在行動。

  沢田綱吉是喜歡東雲茜的啊!

  那獄寺隼人他們對東雲茜的態度轉變也就不奇怪了,沢田綱吉最近的行動安排也變得合理了。

  明明聯姻的時候,沢田綱吉解釋了那麼多、吩咐了那麼多,像是迫不得已才接受的一樣。

  因沢田綱吉的那些叮囑,他們也都不敢接近東雲茜,或是在她的面前提到這些。

  結果沢田綱吉自己心裡早樂開花了?

  那沢田綱吉心不在焉一個下午也是因為東雲茜吧?

  他是發現有其他人也喜歡東雲茜,產生危機意識了?

  入江正一望著絞出來的紙張碎屑,突然後悔沒多看兩眼。

  浪漫學園,圖書室。

  「不是,你讓我和茜隔這麼遠干什麼?」被要求坐在最遠桌子那的藍波不服,「這裡又沒其他人!」

  「那些傳聞不就是因為你行為不檢點傳出來的!」

  坐在兩人正中央的獄寺隼人拒絕讓藍波靠近東雲茜。

  「什麼叫行為不檢點?」藍波不服,「我和茜不是一直這麼相處的?」

  「不知道適當保持男女生之間的距離。」獄寺隼人糾正自己的用詞,「這裡是學校!你不該整天纏著夫人!」

  「太吵了。」在做卷子測試基礎的東雲茜抬頭,「我這寫不了題。」

  在東雲茜把事情來龍去脈說清楚之後,獄寺隼人沉著臉思考了半分鐘,隨後告訴東雲茜:這些事情他會想辦法擺平,讓她不用擔心。

  獄寺隼人又像是怕東雲茜再問其他,隨手找了幾張卷子,說是東雲茜來都來了,正好測試一下基礎,他好制定更完美的計劃。

  還說了些她現在是學生,那最重要的就是學習雲雲。

  所以,前一刻被迫逃課的東雲茜,這一刻又被迫在圖書室做卷子。

  可她和獄寺隼人說那句話,是希望對方放過她,想告訴他現在不是做題的時間,作為當事人,她該一起討論這件事的。

  誰知道獄寺隼人直接拉著藍波出了圖書室,還她一片安靜環境做題。

  「可我真寫不了這題啊……」

  在兩人離開圖書室後,東雲茜看著面前的數學試卷,覺得腦袋被數字戳著疼。

  她都十年沒考過試了,這才學了幾天,高一高二的知識還沒補全呢,哪能在這裡直接做真題?

  就在這時獄寺隼人丟在桌上的手機亮了起來,她本想把手機給他拿出去的,可瞧著來電顯示,癟了癟嘴,只心虛地把獄寺隼人的手機反扣了過來。

  是沢田綱吉的來電。

  說起來,中午之後東雲茜就沒聯系過沢田綱吉了,也不知他聽到了那些話是什麼反應。

  其實現在這些傳聞也沒什麼,全是同學們的誤會,只要和沢田綱吉解釋兩句就行了。

  她當時的第一反應怎麼就是掛電話呢?

  搞得她好像很怕沢田綱吉一樣。

  也不能說是怕吧?

  她當時的反應,更像是真擔心沢田綱吉會誤會什麼,不想讓他知道這些離譜的傳聞……

  要不……

  她主動解釋一下?

  雖然沢田綱吉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連上杉翔太和太宰治私下找自己都會介意,東雲茜主動說明比他來問好吧?

  畢竟沢田綱吉已經不止一次明確表明自己對她的情感了。

  而且東雲茜對沢田綱吉不像上一世那麼排斥了。

  那天她在病床上睡醒就看到他,心裡還是挺感動的。

  她不是木頭,能感覺到沢田綱吉對她的上心。

  這麼想著的東雲茜准備拿出自己的手機聯系沢田綱吉。

  可她的手機因先前收到了藍波的信息轟炸,被她隨手丟進了課桌裡沒帶出來。

  於是乎,突然思考起自己對沢田綱吉到底存有怎樣情感的東雲茜,更沒心思做卷子了,甚至在用來列算式的草稿紙上胡亂寫著沢田綱吉的名字。

  這裡,剛去翻完訪客登記的山本武就接到了沢田綱吉的電話。

  「茜不算逃課吧,她應該和藍波在一起。獄寺沒接電話的事情我不清楚,不過我正在去找他的路上。」

  山本武回答著沢田綱吉的提問,腦子裡還在想著剛才看到的那個名字。

  「所以……裡包恩口中那個二年級的學生,是藍波?」

  山本武能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了明顯的剎車聲,沢田綱吉的問話是又過了一會才傳來的。

  「嗯?裡包恩?」

  山本武原本還在奇怪沢田綱吉是從哪裡聽到這些的,在聽到裡包恩的名字後,啞然失笑。

  裡包恩這又是要搞什麼?

  明明一句話就能解釋清楚,偏偏瞞著沢田綱吉,讓他緊張兮兮地就往學校趕。

  「你是聽說茜戀愛的事情了吧?」山本武嘆息了一聲,「都是學生間在傳的八卦。你也知道因為東雲家護衛隊潛伏在學校,之前對茜有好感的人都被以各種方式警告過,久而久之也沒男生敢靠近茜,藍波這個時候轉學過來,和茜走得這麼近,茜受傷的時候他又直接從三樓窗戶跳下來,學生們會誤會很正常。都是假消息。」

  「嗯。」

  在知道是藍波之後,就算山本武不解釋,這些事沢田綱吉也明白。

  就是……

  這些傳聞著實離譜了些。

  而且,得到了真相的他並沒有松了口氣的感覺。

  也就這次不是藍波而已,那……下次呢?

  他們把東雲家護衛隊都清出了學校,沒有人阻攔,肯定會有其他人追茜的吧?

  就像那和牛皮糖一樣的上杉翔太,那封寫成了情書的陳情書,東雲茜看到還不知會怎麼樣呢……

  「對了,裡包恩有和你說訪客的事情嗎?」

  「訪客?」

  「今天有人來學校找茜,叫「塔矢亮」,他們還聊了一個中午,我之前沒聽過這人。 」

  「塔矢亮?」

  他們說到這裡的時候,山本武已經走到了圖書室在的那層樓。

  山本武剛從樓梯這上來,就聽到了獄寺隼人和藍波說話的聲音。

  也不知道因為現在是上課時間,還是兩人說話的聲音太大,山本武遠遠就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內容。

  他和沢田綱吉間的對話也被打斷了。

  關於塔矢亮的話題也戛然而止。

  「可是,是阿綱讓我跟著茜的呀!」

  「十代目也沒讓你像男朋友一樣黏著夫人呀!」

  「那不是傳聞嗎?又不是真的……再說了,這事我也是受害者!」

  畢竟傳出有女朋友的事情,其他女生對他避而遠之,這感覺可一點不好受。

  「你表現正常,會有這樣的傳聞嗎!我和山本也一直關注夫人,也在學校裡一起走過,怎麼就沒像你一樣呢!」

  「這不是你們年紀太大了,看著老氣,想想就不可能是茜的男朋友,一點不配!哪有人會往這方面想。」

  在拿著手機的山本武走到兩人身後的時候,藍波剛巧喊了這麼一句。

  這本想嗆獄寺隼人的話,倒是通過山本武手機的聽筒,清清楚楚落到了沢田綱吉的耳內。

  「年紀太大」?

  「看著老氣」?

  「一點不配」?

  聽聽!

  哪句說的不是他!


第53章

  「藍波呢?」

  待圖書室的門再次打開,東雲茜只看到站在門外的獄寺隼人和山本武。

  「請假回家休息了。」說著這話的山本武擠出了個笑容,「他……身體不舒服。」

  「嗯?」東雲茜眨了眨眼。

  藍波剛剛不還好好的嗎?

  怎麼就突然身體不舒服要回家了?

  「主要他再不跑,身體可能真的要不舒服。」

  見東雲茜不信的模樣,山本武又解釋了一句,聲音裡還帶著同情和無奈。

  東雲茜這裡卻更聽不明白了。

  怎麼,藍波這身體不舒服還能是將來式?

  他們兩人可是一起來的,或者說是藍波硬拽著她來的,他們這裡還沒商量出結果呢,他居然先跑了?

  藍波這算不算背棄他們之間的情誼?

  「裡包恩先生這兩天單獨找夫人了嗎?」

  獄寺隼人沒想管藍波的死活,直接問了在意的問題。

  「沒。」東雲茜想了想回答道,「比起你們來說,裡包恩叔叔更像一位老師,還是很敬業的那種。」

  得到這個答案的獄寺隼人和山本武互看了一眼。

  同時蹙眉。

  「怎麼了?裡包恩叔叔做什麼了?」東雲茜瞧著兩人的反應好奇地問了一句。

  「裡包恩先生好像什麼都沒做……」獄寺隼人的聲音很輕。

  「啊?」

  這什麼情況,怎麼出去一趟全員謎語人了?

  把話說清楚很難嗎?也沒什麼不能解釋的吧?

  「茜,你先回教室吧,還兩節課就放學了。」山本武沒讓東雲茜繼續問下去,還提醒了她一句,「敬業的裡包恩老師都算你曠課了。」

  「什麼?曠課!」

  聽到這話的東雲茜一下從椅子上彈起。

  她望著圖書室掛鐘上的時間,頓了一下,最終還是坐了下來。

  都這個點了,這節課上不上都一樣了。

  「我能把敬業改成嚴格嗎……」

  趴到桌上的東雲茜欲哭無淚。

  這要算曠課,那不算請假的,她的出勤率還能看嗎?

  都是自己人啊!

  她還從裡包恩和她一樣高開始就叫他叔叔,她都叫這麼多年了,這位叔叔就不能包容一下自家孩子嗎?

  沒必要這麼嚴格吧……

  東雲茜准備等到下課再回教室。

  上課的時候去教室還是太顯眼了。

  當然,她還得先去一趟教師辦公室,和裡包恩老師解釋一下。

  因她去的時候手裡捧了一堆獄寺隼人塞給他的資料書,裡包恩也知道了她的考試目標,和想報的大學專業。

  「不學醫了?」裡包恩拉了張凳子給東雲茜,似是想和她聊一會。

  「學醫?我沒想學醫啊。」至少這一世沒想過。

  「是因為家裡要轉型?」

  雖辦公室還有其他的老師在,裡包恩也沒避開這個話題,而是用他們能明白的言語進行討論。

  「算吧。」

  經過上一世,東雲茜知道東雲組是無法轉型的,她只能在這條黑色的道路上走到底。

  可就算是黑漆漆的路,也有方法走得順暢,她得給東雲組多找幾條路,明面上和暗地裡都強大起來,才能讓人真正忌憚。

  「你有自己的想法了。」

  裡包恩看著東雲茜的表情沒再多問。

  「我沒想站在後面。」

  東雲茜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裡包恩的問題。

  她以前想著要是上大學一定會學醫學專業,不過是總見身邊的人受傷,而自己要走的這條路也總要見血。

  她自己學醫的話,可以幫到他們,她可以做最堅固的後盾。

  可光站在後面是不行的。

  比起有著在受傷後救人的本領,還是不讓人受傷的本事更好。

  所以,她得站到前面去。

  只有站到前面才能真正保護想要保護的人和事。

  東雲茜的回答讓裡包恩定定看了她幾秒,眼底有些驚訝,似是沒料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答案。

  「所以,你對阿綱已經……」

  裡包恩輕輕開口,卻沒把話說完。

  「什麼?」

  「沒什麼,你回教室吧。」裡包恩沒說下去,但心情看著像是不錯的樣子,「今天下午就算你請假了,下次別再曠課了,有事可以先找我。」

  裡包恩想問東雲茜什麼呢?

  問她是不是真的不喜歡阿綱了。

  旁人興許不知道,但裡包恩是知道東雲茜學醫的契機的。

  小學的東雲茜跟著父親去並盛町的時候,正好見到因為「特訓」遍體鱗傷的沢田綱吉接受治療。

  那時小小的東雲茜幫不上忙,只能圍著沢田綱吉一遍一遍地問著『痛不痛? 』『這傷要多久才能好? 』之類的話語,焦急的不得了。

  裡包恩也是那時候發現,東雲茜對沢田綱吉過分關注了。

  藏在那雙紅寶石眼瞳裡的愛慕,太耀眼了。

  所以,裡包恩之前聽沢田綱吉說東雲茜要學醫,一點也不驚訝。

  反正她是為了沢田綱吉而努力的。

  可現在看來……

  在小姑娘的人生規劃中,好像沒有給某人留位置。

  她知道自己該怎麼走,並選擇了最穩妥的道路,是一點機會沒給某人留啊……

  裡包恩望著東雲茜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再不努力一下,人就要跑了吧?」

  想起某人猶猶豫豫,到現在都沒什麼行動的模樣,裡包恩就恨不能給他一槍。

  他都多大人了,還是不推不動是嗎!

  裡包恩的目光再次移到電腦上的時候,注意到最小化的窗口亮了起來,他點開看到了今日論壇聊天室。

  左上角顯示的線人數:32人。

  興許是剛打下課鈴,在線人數不斷增長,樓層刷新也變快了。

  252L [匿名C]:

  最新消息:藍波學長離校了!藍茜CP可能要散了。

  253L [深淵]:

  不是吧?藍波輸給社會人了?

  說好的年下必勝呢?

  254L [Copic]:

  應該是其他原因吧?今天中午都沒在一起吃飯了。

  255L [匿名R]:

  有沒有人去問問啊?

  我還想著我們學校今年能出高校最佳情侶呢!要是分了多可惜!

  256L [匿名D]:

  不敢。

  我每次想靠近東雲茜,總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257L [匿名C]:

  也不用去問本人吧?和他們一起吃飯的不是還有另一對情侶嗎?

  那個3-B班的野崎梅太郎,問他就行了吧。看起來不像難說話的。

  258L [mikio]:

  什麼?

  野崎君有女朋友了?

  誰呀!

  裡包恩掃了幾眼,發現話題漸漸被帶歪,討論起了野崎梅太郎和佐倉千代是不是真情侶。

  他眯了下眼睛,手指覆上了鍵盤。

  關注點得放在東雲茜身上才行。

  只有所有人都看到她,某人才能有點危機意識。

  276L樓主[匿名A]:

  中午開的社會人士是個職業棋手,好像還挺有名的。

  三年級的辦公室的老師都在討論這件事,我沒敢聽太久。

  277L [Copic]:

  什麼!職業棋手!

  東雲茜認識職業棋手?她不是極道大小姐嗎?怎麼又和棋手扯上關系了?

  278L [匿名K]:

  我還是覺得不像。

  她是極道大小姐這消息到底哪裡傳出來的?

  279L [匿名D]:

  東雲學姐的身份更迷了。

  280L [群青]:

  如果真是職業棋手的話……

  那就比藍波學弟有看頭多了。

  繼續觀望。

  281L [單箭頭]:

  我都蹲了兩天了,還是沒人告訴我為什麼不能追東雲學姐。

  282L 樓主[匿名A]:

  沒人說不可以。

  你可以去試試,正好他們兩人有矛盾,藍波也不在學校。

  283L [深淵]:

  哇!上面幾個,你們到底站哪邊的!

  說好一起守護最美的東雲學姐呢!堅定站藍茜CP的呢!

  283L 樓主[匿名A]:

  我只是覺得青春不該有遺憾。

  不管結果如何,都應該說出來,藍波也是說出來才成功的吧?

  喜歡,就去告白啊。

  不主動,哪有開始呢?

  就算失敗了,也有個和東雲茜說話的機會。

  所以,加油啊。

  敲完最後一句字後,裡包恩就退出了自己開的聊天室。

  在抹掉了自己的痕跡後,裡包恩拿起了課本,准備去上今日最後一節課。

  待在學校的感覺就是不一樣,每天在網上裝高中生,他都覺得自己年輕了不少。

  東雲茜從沒覺得周五的最後一節課如此難熬。

  明明是沒法竊竊私語的課堂,班裡同學的視線卻總往她身上移,還有人想給她傳紙條。

  看樣子都在八卦她和藍波的事情。

  東雲茜只能當沒看到,也無視掉隔著走廊的同排試圖把手中不知從哪兒傳來,想要遞給她的紙條。

  雖然有些煩人,但看向她的眼睛大多是沒有惡意的。

  這是唯一能讓東雲茜慶幸的事情了。

  確定自己是一點聽不進去後,東雲茜從桌肚裡拿出了手機,在清空了藍波的信息後,注意到了沢田綱吉和佐倉千代都給她發過信息。

  佐倉千代一開始在說她聽到的傳聞,問她和藍波鬧什麼矛盾了。

  中途話鋒一轉,哭訴起小御御剛問她是不是在和野崎君交往,她覺得自己暗戀野崎梅太郎的事情被發現了,有些緊張,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千代:小御御要是告訴野崎君怎麼辦? ]

  佐倉千代口中的小御御是個叫「御子柴實琴」的男生,和她們同級,不僅是佐倉千代和野崎梅太郎的好友,還是鹿島游的死黨。

  雖然和東雲茜關系不錯的人都認識他,但東雲茜卻不了解他。

  她只知道御子柴實琴有一頭顯眼的紅發,曾經去美術部當過人體模特。不過那天東雲茜剛好沒參加社團活動,一句話也沒和他說過,也不知他是什麼性格的人。

  [茜:那就……]

  [茜:正好告白? ]

  [千代:! ! ! ! ! ! ]

  [茜:你不是原本就打算告白嗎?去年這個時候。 ]

  [千代:可是……]

  [茜:野崎同學在這方面好像少根筋,你不說出來他不會明白的。 ]

  [茜:所以,沒什麼緊張的。 ]

  [茜:你搶在御子柴同學的前面和野崎同學說就行。 ]

  [茜:喜歡就要告白!不然別人怎麼知道? ]

  [茜:加油! (我已經從去年喊到今年啦!)]

  佐倉千代沒再說什麼,只回了東雲茜兩個害羞的表情,像是認同了東雲茜建議。

  望著手機的東雲茜笑了笑。

  因上一世離開學校後就沒再聯系過,她都不知道兩人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偶爾聽到的時候千代都改姓「野崎」了。

  這一世能參加他們的婚禮就好了。

  佐倉千代可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和她經歷了一場危機,依舊選擇和她做朋友的人。

  東雲茜希望這一世能把這份友誼維持下去。

  見佐倉千代這裡的事情解決了,東雲茜才坐直了點開了和沢田綱吉的聊天窗口。

  [沢田哥:放學帶你去吃好吃的。 ]

  [沢田哥:記得早點出來。 ]

  東雲茜本以為會看到什麼質問她的信息,點開聊天框的時候還眯起了眼睛,害怕看到什麼不知道如何回復的內容。

  可真看到沢田綱吉發來的信息,她的表情有些呆,不知作何反應。

  她以為沢田綱吉會問兩句中午的事情。

  可他好像完全不在意呢。

  也對,都說了是藍波了,一聽就知道是其他人誤會了,最多笑一聲而已。

  是她自己瞎緊張了半天。

  沢田綱吉怎麼可能被這些小事影響心情呢?

  [茜:好。 ]

  東雲茜回復後又發了個開心到團團轉的表情。

  她本該松口氣的,卻覺得心裡有些怪怪的,沒法立馬開心起來。

  這奇怪的情緒在東雲茜的心口堵到了放學時分。

  雖答應了沢田綱吉放學早點出去,可今天她得值日,加上為了避開那些想纏著她問問題的同學,等東雲茜走出校門,比平時晚了三四十分鐘。

  她在放學的時候就和沢田綱吉說過了,還是覺得不好意思,是一路小跑著離開學校的。

  因東雲茜不願被同學看見,這段時間沢田綱吉一直在學校附近小巷的拐角等她。

  他會把車停在巷子的另一頭,兩人並肩走過小巷後,再開車帶她回只有他們兩人住著的家。

  小跑的東雲茜這邊已經看到了沢田綱吉。

  在她准備對著沢田綱吉揮手的時候,突然有只手臂橫在了她面前,攔住了她。

  攔住她的是同學的男生,他氣喘吁吁的,似是一路跟著東雲茜跑到這裡的。

  「等、等一下。東雲學姐,我、我有話對你說——」

  男生看起來很緊張,說話的時候字句都在顫抖。

  東雲茜雖停下了步子,視線卻掠過男生的肩膀和靠牆站著的沢田綱吉對上了。

  「那個,東雲學姐,我喜歡你!去年學園祭的時候就喜歡你了!我是為了學姐來浪漫學園上高中的——」

  東雲茜還沒來得及說話,她面前的男生已經閉上了眼睛嚷嚷起來。

  茜勸說千代:喜歡就要告白!

  龍套弟弟:了解,這就來!


第54章

  世界在這一瞬安靜了下來。

  靜到沢田綱吉只能聽到腦中的蜂鳴聲。

  沢田綱吉站在兩人的斜側面,他能看到東雲茜面前的男生嘴巴不停張合。

  男生在東雲茜面前站得筆直,雖身體不再顫抖,卻因看著東雲茜從臉頰紅到了耳根。

  可男生說什麼了?

  沢田綱吉全然聽不見。

  東雲茜的眼睛只在最開始的時候掃了過來,隨後就看向那個在和她告白的男生,表情先是有些驚愕,卻又恢復平靜。

  這個在他告白時總會躲避逃跑的東雲茜,此刻卻在聆聽他人對自己的愛意。

  她甚至在對那個男生笑。

  雖是有些牽強的笑容,沢田綱吉也能感覺到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但東雲茜還是很耐心地在聽。

  她沒有打斷男生的話,也沒有立馬回絕,聽得認真。

  應該算是認真吧?畢竟她的視線沒再移開過。

  沢田綱吉腦中的蜂鳴聲越來越響,變得刺耳起來。

  那不知被誰調響的刺耳聲音如同一根線,纏繞著他的脖頸。

  這鋒利的絲線因東雲茜臉上的笑容越絞越緊,窒息的感覺讓沢田綱吉微微張開了嘴。

  他艱難吸氣、呼氣。

  然後,他聽到了自己長長的嘆息聲。

  還有……

  皮鞋底觸碰地面發出的聲音。

  這樣的腳步聲比軟底的運動鞋沉重多。

  本性和教養告訴沢田綱吉:

  他不該在這時候上前的!他的行為是不禮貌的。

  這個男生看著就是鼓起很大勇氣才敢攔住東雲茜的。

  這也許是他這生最大膽的時刻。

  他不該阻撓這個男生勇敢的行動。

  也沒有權利阻止男生表達自己的愛意。

  至少現在還沒有……

  他也沒有可以阻止的身份。

  東雲茜從未正面回應過他。

  他不是她的誰。

  雖說因家族利益進行了聯姻成了法定夫妻。

  可這段夫妻關系,東雲茜不願被他人知曉。尤其是她學校的師生。

  他要是以這身份上前,會被東雲茜討厭的。

  他不該過去的。

  他的出現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復雜。

  東雲茜不可能答應這個男生的,看她有些困擾的表情,沢田綱吉就知道她會拒絕。

  可沢田綱吉控制不住自己的腳。

  從今天中午開始,他的心就沒靜下來過。

  那一再轉折的事件,出現在東雲茜身邊的少年和男人,發現自己不再被偏愛的慌張,因年齡產生的自餒……

  接連不斷的消息讓沢田綱吉失去了一個成年人該有的從容淡定。

  沒人知道,在東雲茜受傷的那天,他就妥協了。

  他本不該再為這些攪亂心神的。

  他都想好了,東雲茜不再喜歡他了也沒關系,對他的告白沒有反應也沒關系。

  感情上的事情,他不急了,也不強求了。

  他只希望東雲茜好好的,不會再受傷,不再被任何人算計。

  保護好她,一直守護著她,在眼下是比得到她的喜歡更重要的事情。

  再說了,東雲茜也不是第一次不喜歡他了。

  比起上一世的冷漠和疏離,這一世已經好太多太多了,他不該執著於早日確定兩人之間的關系。

  如果上一世他們能重新在一起,這一世也可以。

  只要他始終陪在東雲茜的身側,她早晚會明白的。

  她會明白的。

  會明白的……

  可他……

  真能等到東雲茜明白、並奔向他的那一天嗎?

  喜歡這顆耀眼星辰的不止他一人,他能耐著性子安靜等待下去,可在等待的時間裡,星辰被他人摘走怎麼辦?

  藍波那是學校傳出的謠言,眼前的害羞男生也會被東雲茜拒絕。

  那下一個呢?

  再下下個呢?

  他那其實並不堅強的內心,能承受幾次類似的事件?

  他又要如何保證在正常生活中的東雲茜,在明白他的心意後,願意向他靠近呢?

  「哐啷啷——」

  沢田綱吉那游離的思緒,因踢到碎石,被猛地拉了回來。

  小石頭哐哐滾向前,竟落到了東雲茜的腳邊,也讓東雲茜再次看向了他。

  那再次落到他身上的紅色眼瞳,帶著世界上最偉大的魔法。

  沢田綱吉再次聽到了聲音。

  「抱歉,我不能接受。還有,藍波也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們沒在談戀愛,只是要好的朋友而已。」

  他好像……

  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

  東雲茜回絕高一新生的時候,沢田綱吉距離他們三步遠。

  他的右手微抬,似是准備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拽過去的,卻不知怎麼突然停下了腳步。

  所以東雲茜沒再給男生繼續說下去的時間,飛快地打斷了他。

  東雲茜挺怕沢田綱吉直接衝過來的。

  在她看來,今天已經發生太多預料之外的事情了,不能再把事情繼續復雜化了!

  學校那裡她和藍波的關系還沒解釋清楚呢,這裡突然又跑出來一個來和她告白的學弟。

  主要這學弟還挺誠懇的,表明自己知道她和藍波在交往。

  說自己沒想破壞他們的感情,只是想把自己的心意告訴東雲茜,要是可以的話,還希望能和她做個朋友。

  可這些要求東雲茜是一個都不能答應。

  要是這時候沢田綱吉再上前插一腳,也不知道又要傳出什麼奇怪的言論。

  她可不想在高三這一年,因為奇怪的情感問題再轉個學……

  「我的家人來接我了。」東雲茜注意到沢田綱吉的表情,先一步上前拉住他抬起的手,沒給沢田綱吉說話的機會,只和學弟最後打了個招呼,「抱歉,我得走了。」

  東雲茜拉住沢田綱吉手的那一刻,她能感覺到他的手僵了一下。

  隨後沢田綱吉立馬反握住了她,還把手指塞進她的指縫,緊緊扣住了她的手。

  東雲茜心下一驚,抬頭卻見沢田綱吉的唇角微微上揚,前一刻還充盈他眸眼的躁郁消失不見了。

  她只是主動靠近了他一點,居然讓沢田綱吉如此開心,明明上一刻還一副要找男生算賬的模樣,此刻卻連笑容都藏不住了。

  「東雲學姐!藍波學長不是你男朋友的話,我可以追你嗎?」

  男生並未看到兩人十指相扣的手,也沒聽出東雲茜想要結束對話的意思。

  他的腦海裡全是東雲茜之前解釋的話語。藍波不是她的男朋友,就是說,他是有機會的!

  「東雲學姐,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是真的想和你談戀愛——」

  他們三人站的地方並不引人注目,也沒誰會專門往靠近住宅的小巷子看,可這名男生突然喊了起來,聲響惹得馬路對面的人看了過來。

  在東雲茜眼睛能瞄到的角落,三三兩兩的人聚了起來。

  她明明拒絕了,再這樣喊就不禮貌了。

  現在的她是真的討厭被關注。

  「浪漫學園的學園祭在六月底,去年學園祭到現在不到一年時間,有「很久很久」嗎? 」

  在東雲茜開口前,她身側的沢田綱吉先回了頭。

  沢田綱吉的聲音很平靜,沒像在生氣,也沒發怒,就是有些冷而已。

  他只是覺得用「很久很久」形容不到一年的暗戀光景,在東雲茜的面前是非常無禮的事情。

  男生本想反駁的,可在看向沢田綱吉的時候,才注意到他和東雲茜相扣的手。

  而東雲茜微微抬頭,擔憂地注意著沢田綱吉的表情,看著有些焦急。

  這兩人好像都不是真的在意他。

  「你說不會給我造成困擾的,可現在我覺得很困擾。我剛才就說了,我不能接受,我也不想和你談戀愛。」

  東雲茜說話也不再客氣,甚至在說話的時候,她輕扯著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是很想再說些什麼的,可東雲茜沒給他這個機會。

  他望著那扯上了他衣角的手指,這帶著撒嬌味道的小動作讓他深吸了一口氣,任由東雲茜拽著自己走進了小巷裡。

  沢田綱吉之前就發現了,東雲茜非常清楚如何拿捏住他,只是很少用這樣的方法而已。

  所以,就算沢田綱吉知道東雲茜是不想他出現在同校的人面前、是怕他口中的話引起新的誤會、是想把他和她的生活切割開,才主動靠近他的,沢田綱吉依舊坦然接受,並順從她的心意。

  只是,他也只能忍到避開他人而已。

  「沢田哥,剛才的事情其實是……」

  因沢田綱吉停下了步子,本想上了車再說的東雲茜只得先解釋兩句,安撫他一下。

  「是有方法解決的。」沢田綱吉打斷了東雲茜的話。

  「什麼?」

  東雲茜沒跟上沢田綱吉的想法。

  解決什麼?

  剛才那個來告白的學弟?還是校園內奇怪的謠言?

  「要和我談嗎?」沢田綱吉垂眸望著茫然抬頭的東雲茜,臉上的表情柔軟了幾分,輕輕吐出的字句卻裹著他心底早已藏不住的深深欲|望, 「戀愛。」

  東雲茜猛地收緊的瞳孔內映著沢田綱吉的臉孔。

  「這樣,遇上什麼事茜都能拿我做借口,你也能少些……負擔?」

  那是一張想要故作輕松的臉,但橘褐色的雙眸裡卻帶著依戀和不安,故作輕松的聲音都有些局促,發顫的尾音更是出賣了沢田綱吉想要隱藏的真正情緒。

  「就是說……是假的?」

  東雲茜咬唇,試圖幫沢田綱吉掩蓋。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覺。

  在沢田綱吉如此小心翼翼詢問的時候,她的心是收緊的,還有些一抽一抽地疼。

  東雲茜很慌,剛剛沢田綱吉提問的時候,她就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似是害怕自己的呼吸太響,讓她漏聽到了什麼。

  她不知道是這段時間對沢田綱吉的態度發生了改變,還是比起先前的強勢,她更喜歡他今天表現出的一面。

  她能看到沢田綱吉的不安、掙扎、慌張、無措……

  這些幾乎不會出現在她認識的沢田綱吉身上的負面情緒,居然讓她有了直面沢田綱吉的勇氣,就連內心也變得柔軟起來。

  總之,從胸口溢出的奇怪感覺,讓東雲茜想要用手按壓住自己的心髒。

  她希望自己的心髒不要跳得這麼快!

  這怦怦的聲響會暴露被她藏在心底,想要遺忘的心思。

  她不想被發現!

  不想被他發現……她還是會心動的。

  「可以是真的。」東雲茜的話音剛落,沢田綱吉便輕輕接上,後半句話更是輕若蚊吟,「我希望是真的。」

  東雲茜雖聽不到他的聲音,可她是望著他的,她能從那微動的唇讀出他想說的話。

  「噗通——」

  這一刻,東雲茜的心髒幾乎要躍出胸腔。

  她能清楚聽到的心跳聲,像是巨物墜進她心之海的聲音。

  它砸碎了薄冰,在她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而她,最終還是沉淪在這片海域中。

  也許,沢田綱吉是注定的劫難。

  她逃不掉的。

  東雲茜深深吸了口氣,聲音喑啞:「那就……是真的。」

  她為了說出這句話,用掉了全部的勇氣。

  「什麼?」

  這一回,輪到沢田綱吉呆住了。

  他都被東雲茜無視那麼多回了,也沒想過今天能得到什麼回答。

  他沒忍住再次開口,也是找個借口給東雲茜一點對他有利的提議而已。

  沢田綱吉希望在這件事上東雲茜能利用他,就算是假的也會安心,畢竟成為被她承認的男朋友,東雲茜就能用他去拒絕類似今天的男生,學校裡也不會再有奇怪的傳言,他還能光明正大地接送她。

  就算是假的,他也是不虧的。

  沢田綱吉是這麼想的,可他得到的回答卻是……

  「戀愛。」東雲茜看向他的眼睛帶著濕氣,那在霧中閃爍的紅色星光裡有著止不住的笑意,「我談。」


第55章

  沢田綱吉的時間仿佛停滯在了這一秒。

  那雙橘褐色的眼中情緒如浪翻湧,他臉上的表情卻凝滯了,整個人看著有些呆呆的。

  這是點燃的煙花升空,絢爛盛開前的短暫沉寂。

  「沢田哥?」

  因沢田綱吉十幾秒沒反應,東雲茜輕輕喚了他一聲。

  「我、可以嗎?」

  沢田綱吉喉結滾動,聲音發澀。

  在巨大的驚喜面前,大多數的反應都是懵的。

  沢田綱吉也是如此。

  他像是還沒反應過來。

  「可以。」

  東雲茜重重點頭。

  就在東雲茜聲音落下的那一瞬,沢田綱吉心中的煙火綻開,他把東雲茜擁進了懷中。

  東雲茜像是被他突然的舉動嚇到了,有些驚訝地喊了他一聲:「沢田哥?」

  沢田綱吉卻管不了這麼多。

  他一手握著東雲茜的肩頭,另一手緊扣著她的細腰,下巴則輕輕擱在她另一邊的肩膀上。

  他懷中的東雲茜是鮮活的,香甜的氣息縈繞在鼻尖,勾起著他心底的欲|望,讓他幾乎克制不住自己……

  他做到了!

  他讓東雲茜承認他了!

  意識到這件事後他就想直接把東雲茜抱起來,想要帶著她轉圈圈,想要親吻她,想要……

  「抱歉,我剛要問的是,我可以抱你一下嗎?因為太開心了,就……太開心了,話都沒說全。」

  許久,只靜靜抱著東雲茜的沢田綱吉低語著,微微發顫的聲音裡滿是激動。

  沢田綱吉的聲音挺真誠的,原本熱切的擁抱也松了些。

  他沒想過要嚇到東雲茜,也不願對方把自己誤解成什麼撲食的野獸。

  他真的只是……

  開心過頭了。

  就是說話的時候,他的唇幾乎貼到了東雲茜的耳根。

  那溫熱的氣息帶來的酥麻,撓的東雲茜心底也癢癢的。

  在沢田綱吉抱上來的那一刻,東雲茜自己也有些懵。

  在緊靠著他的這一刻,她是能清晰感覺到他急速跳躍的心髒。

  他是真的很激動。

  若她在上一世遇到的是眼前的沢田綱吉,並先對他表白的話,會是什麼樣呢?

  他會比現在還高興嗎?

  那才是真正的兩情相悅吧。

  既然這些不可能發生,也無法想像,那她只要相信自己此刻的決定就好。

  東雲茜伸出了手環抱住沢田綱吉的腰,並在耳邊呼吸變熱的那一刻,更新了自己的答案:「也……可以的。」

  「……」沢田綱吉的呼吸停下了。

  「我也很開心。」

  沢田綱吉再次呆住。

  他是不是已經死了,來到了為他一人建造的天堂?

  不然怎麼聽到的每一句話,都讓他幸福到想哭出來。

  東雲茜在沢田綱吉晃神的時候,把臉埋進了他的胸膛,喚了一聲:「沢田哥。」

  她說話的聲音悶悶的,像是害羞起來了。

  「嗯。」

  已經飄飄然的沢田綱吉應了一聲。

  「我其實……喜歡你很久了。」

  「……我知道。」

  沢田綱吉的雙臂再次收緊,不想把她放開了。

  那些他錯過的少女心事,沢田綱吉曾聽她說過一次了。

  這一回他會好好守著,等它開花結果的。

  沢田綱吉的臉頰貼著她柔順的黑發:「我會愛你更久的。」

  是夜。

  按照約定時間來東雲老宅接沢田綱吉的獄寺隼人是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坐在駕駛座的他此刻還在揉著雙眼,像是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畫面。

  十代目為什麼不是從老宅裡出來,而是從外面走到裡面去的?

  這都幾點了?他不是早該回來了?

  而且,十代目怎麼是和夫人一起回來的?

  下午的事情鬧那麼大,十代目不是很不開心嗎?他在電話裡都聽到了,為什麼此刻卻牽著夫人的手,還笑著這麼燦爛?

  還有!夫人手中抱著的一大捧粉色玫瑰又是怎麼回事?

  他們兩人……

  在放學後到現在,發生什麼了?

  這一幕副駕駛座的山本武也看到了。

  他不像獄寺隼人那麼吃驚,反而拿出了手機在兩人相擁告別的時候拍了一張照片,並發給了原本該在這輛車上的另一個人,又敲了兩句話給他。

  [武:阿綱已經沒有找你麻煩的理由了。 ]

  說不定還要謝謝你呢。

  [武:你收拾一下,我們順路來接你。 ]

  沒想能收到回信的山本武把手機放回口袋。

  外面的沢田綱吉在東雲茜進去後朝著他們走來。

  獄寺隼人按下開門鍵,後車門自動滑開。

  坐上車的沢田綱吉心情很好的樣子,目光掃了一圈後問:「藍波呢?」

  從東雲家手上拿到的地皮准備動工了,因為那地方太過隱秘,又是難行的山路,他們明天一早要一起去一趟,算是認認路,方便之後單獨前往。

  再之後他們還要回並盛,在交接處理完一些事情後,估計得等到周日下午才能回來。

  這是早就定好的事情,連東雲茜都知道。

  「怕你找他麻煩,裝病躲著呢。」

  山本武沒給藍波遮掩。

  「我找他麻煩?」沢田綱吉愣了一秒,明白過來,「學校的謠言不用擔心,我會自己處理的。」

  聽到這話的獄寺隼人忍不住回頭看了沢田綱吉一眼。

  這事情十代目要自己處理?

  准備怎麼處理?

  獄寺隼人下午就調查過了,這謠言是從學校論壇的聊天室冒出來的。

  還是那種每天都會自動刪除消息的匿名聊天室。

  獄寺隼人之前就注意到這個聊天室了,但那時聊天室內每天在線的人數不超過10人,聊的也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盯過兩天,之後就沒再關注了。

  誰知道這才不到兩周的時間,聊天室的在線人數最高達到了229人。

  浪漫學園才多少人啊……

  這得有一小半的人天天上論壇八卦,消息傳播的能不快嗎?

  提供「情報」的學生太多,加上東雲茜和藍波的確走得很近,有不少普通男女同學間絕不會出現的舉動。

  現在差不多全校都默認他們是一對了,不是那麼容易澄清的。

  總不至於讓他們和東雲家的護衛隊一樣,在暗中威脅恐嚇高中生吧?

  可這情況也不一樣,東雲家的護衛隊只要逮幾個喜歡或是暗戀東雲茜的人,他們要面對的是全校啊……

  十代目哪會做這種事?

  獄寺隼人這裡都想了一個下午了,還是沒想到一個靠譜的方法,他都想混進論壇聊天室,從謠言發散地開始澄清。

  再不濟把藍波親自去解釋也行!

  「用事實說話就好了。」注意到獄寺隼人眼神的沢田綱吉笑了起來,「茜承認我是她男朋友了。」

  聽到這多少有些炫耀的語氣,前座的兩人突然沉默。

  這都已經結了婚了,是名合法的丈夫!

  沢田綱吉居然因為得到一個「男朋友」的身份這麼開心……

  他是准備頂著這個名頭去東雲茜的學校澄清嗎?

  「恭喜啊。」山本武先反應過來。

  獄寺隼人也補了一句:「恭喜十代目。」

  說起來,從他們發現異樣到現在,兩個月時間都沒有呢!

  他們還是沒想明白,沢田綱吉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東雲茜的?

  他又是怎麼做到嘴巴上說著要保持距離,轉眼又跑去追高中生,還追成功了的!

  「對了,下周的酒會,十代目要帶夫人去嗎?」在去接藍波的路上,獄寺隼人提起了一個新話題,「帶夫人一起去,那些人就能明白川和會消失的真正原因了。」

  關於彭格列家族參與川和會和東雲組的恩怨,並在半月內抹除了這個組織的一切痕跡,其中的原因,極道上的人還沒個定論。

  他們是知道彭格列家族的首領和東雲組組長的女兒有婚約的事情,卻不覺得彭格列家族會因為此事下這麼重的手。

  一定是川和會在其他地方惹怒彭格列家族了。

  而且從最終結果看下來,東雲組並未撈到太多的好處,地盤、交易權都在彭格列的手上。

  他們對彭格列家族不熟,認定沢田綱吉是個利益至上的人。

  那麼東雲組組長的寶貝女兒,在他手裡也只是工具。

  畢竟聯姻之後,就沒什麼關於兩人的消息了,哪怕是所謂的聯姻,他們也只是聽說,估計是口頭約,不知道能維持多久。

  這些情報獄寺隼人一直是皺著眉頭看完的。

  川和會會淪落至此,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打他們夫人的主意!想用齷齪的方式破壞這場聯姻!

  十代目就是為了夫人抹除了川和會,沒有其他原因了!

  要不是為了讓他們看出端倪,彭格列家族哪能花這麼長時間才解決這件事?他們沒留余地,把所有細節剖開給他們看,就是為了告訴這些極道上的人——

  惹誰不要惹到他們彭格列首領夫人頭上!

  這麼明顯的事情,小學生都能看懂了!這一個兩個極道老大還在那曲解得到的情報!

  既然他們眼瞎腦笨,這都不知道,那麼下周,在需要和拿下川和會全部「業務」彭格列家族重新簽訂合作的酒會上,讓十代目帶著夫人出場,這些人不就能明白了?

  低頭發著信息的沢田綱吉頭也沒抬:「茜還小。」

  沢田綱吉不是很想讓東雲茜卷到這些事情中,就連她需要繼承東雲組的事情他也……

  聽到這聲回答的獄寺隼人沒再說話,只是臉上的表情有些遺憾。

  雖然獄寺隼人自己不願承認,可十代目看向夫人的眼神真的太好懂了……

  旁人只要看兩眼,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他真的覺得那是一個亮相的好舞台,尤其是在聽說兩人似乎確定了心意之後。

  再說了,夫人都18歲了!應該不小了,他們第一次參加類似的活動,還在初中呢!

  獄寺隼人在心中嘆息,後座的沢田綱吉卻因收到的消息再次提起唇角。

  [夫人:[照片.jpg]]

  [夫人:我真的很喜歡。 ]

  東雲茜發的是沢田綱吉在吃飯的時候,找了個理由出去買的一捧粉色玫瑰。

  他會送花,只是記得東雲茜是個有儀式感的人。

  今天算是他們第一次約會,得到驚喜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就是沢田綱吉找到的花店,所有的紅色玫瑰被人買走了,只能退而求其次買了其他顏色的。

  [綱吉:在畫室? ]

  沢田綱吉注意到照片的背景有畫板和顏料。

  他離開東雲老宅的時候就快十點半了,這個點該睡覺了。

  [夫人:睡不著。 ]

  [夫人:好久沒畫畫了,想留下點紀念。 ]

  東雲茜也沒遮掩,實話告訴了沢田綱吉。

  [綱吉:別太晚。 ]

  [夫人:明天周末。 ]

  這是勸不住的意思。

  [綱吉:那我能再進去看看嗎? ]

  上一次沢田綱吉並未好好參觀東雲茜的畫室。

  從窗戶闖入的他,在發現東雲茜發熱後,直接把她抱走了,連窗戶和門都是那天跟著她的若頭補佐關上的。

  [夫人:以後吧。 ]

  又隔了幾秒。

  [夫人:沢田哥,下周日下午你有空嗎? ]

  [綱吉:有些事,能換個時間嗎? ]

  沢田綱吉以為東雲茜說的「以後」 = 「下周日」。

  若不是酒會的日子早就定好了不能更改,他一定干脆回「有」,甚至於今天也不想走……

  [夫人:那……]

  [夫人:還是以後吧。 ]

  看著又隔了兩分鐘才發來的信息,沢田綱吉有些不確定他的機會是不是沒了。

  但很快,他又開始思考其他的事情。

  黑森公寓剩下的一間客房,是不是該改成畫室呢?

  可無論是視野還是空間,都沒東雲茜現在那間好。

  畫室。

  調著顏料的東雲茜看著沢田綱吉發來的消息沒有不開心,反而因沢田綱吉那句「有些事」松了口氣。

  她剛剛是想詢問沢田綱吉有沒有空陪她參加塔矢行洋的宴會。

  可在信息發出去的瞬間就後悔了。

  沢田綱吉不懂圍棋,長時間待在一個為了圍棋舉行的宴會上,他一定會覺得時間難熬,並相當無聊。

  她估計還要下好幾個小時的棋,要是沢田綱吉有什麼不妥的表情或是行為,一定會被挖苦不說,還會聽到些刻薄的話語。

  再有就是她是代表東雲組參加的,要是有誰認出了沢田綱吉,又不知道會傳出什麼奇怪的言論。

  她是真的不想再被認定必須依附彭格列家族才生活了。

  東雲茜只是和沢田綱吉談戀愛而已,是只屬於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單純戀愛關系,沒想著其他。

  因頭發從肩膀滑落,有些礙事,東雲茜從筆筒裡抽搐最長的扇形筆,把長發盤了起來,才又拿起畫板,把眼前怒放的玫瑰定格在畫布上。

  沢田綱吉大概不知道粉色玫瑰的第一花語是——

  初戀。

  而他就是她的初戀。

  終於盛開的初戀。


第56章

  東雲茜是被一通電話吵醒的。

  塔矢亮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的那一刻,東雲茜才想起自己和他有約。

  因塔矢亮已經到了東雲老宅,凌晨三點多才睡的東雲茜只能頂著微微發青的雙眼起床,迅速洗漱。

  東雲老宅裡認識塔矢亮的沒幾個,他也沒來過兩回,所以接待他的人是東雲忍。

  東雲忍像是特意在等著他來,往日他早該出門了,今天卻等在門口,並在得知東雲茜還沒起床後,把塔矢亮招待在了東雲茜畫室的那棟樓的一樓。

  畫室的一樓是寬闊廣間,最惹眼的就是擺在正中央的棋墩。

  因有段時間沒用,加上這樓一般也不讓人靠近,也沒個打掃的人,棋盤上落下一層薄薄的灰。

  這一幕惹得塔矢亮微微蹙眉。

  興許是眼不見心不煩,他扭過頭,卻意外瞥見了個人影,他以為是東雲茜來了,再回頭望去,只看到了一個胳膊打著繃帶的少年。

  兩人對上了視線,但因隔著很遠,又不認識,他們都很快移開目光。

  屋內的塔矢亮不在意東雲組的事情,倒是院子裡的少年仰頭重新打量起這棟小樓。

  他在東雲老宅待了有段時間了,知道這棟樓是後建的,還僅屬於東雲茜,一般人是沒有資格靠近的。

  在得到東雲茜的允許之前,連組內若頭都沒法踏入。

  哪怕是昨日的沢田綱吉,也只是站在一邊,沒有走進去。

  他想著沢田綱吉都乖乖止步,估計隨意踏入會惹得東雲茜不快,也就忍著好奇沒去看看裡面有什麼。

  所以他見到有眼生的男人走了進去,才好奇地跟來看一眼。

  「太宰?」

  就在少年准備離開的時候,被匆匆趕來的東雲茜看到了。

  「東雲小姐?好久不見呀——」

  他這一聲喊又驚喜又生疏的,拖長的調子聽著不知道為什麼有些陰陽怪氣。

  「你看起來,在東雲組過的……不太好。」東雲茜微微眯起眼睛,在上下打量太宰治後,有些無奈開口,「像是被虐待了一樣。」

  至少身上的傷看著又嚴重了不少。

  哪有人養傷越養越殘的?

  太宰治順勢把鍋推到了東雲茜的面前:「誰讓東雲小姐沒有管過我呢?」

  他聲音裡沒勁,細聽好像帶點委屈。

  「真被欺負了?」東雲茜一愣,表情卻是不信。

  這位是誰?他可是太宰治。

  就算年紀小也是太宰治啊。

  就太宰治的水平,東雲茜可不信這裡有誰能欺負到他頭上,所以在第一時間就把太宰治身上的傷歸結於他的那些小愛好。

  反正從上輩子開始,她見太宰治十次有九次是帶傷的,她都習慣了。

  沒點「磕磕碰碰」的,她都得懷疑眼前的太宰治是假冒的。

  可聽到太宰治這麼說,東雲茜再仔細看看,也覺得他沒法一人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東雲茜突然有些心虛……

  她是不是太過信任太宰治了,忘了他現在還是個十四歲的孩子。

  不對,他生日還沒到。

  嚴格來說是十三歲,下個月才十四歲呢……

  東雲茜把太宰治帶回東雲老宅,只和東雲忍說了一聲,又命令幾個若頭補佐幫忙照看,之後就不管不顧了。

  她自己都快忘了太宰治在東雲組呢,他被其他人看不順眼也算正常?

  估計前段時間的風波,鬧到東雲老宅的時候,沒人管他,太宰治身上的傷是卷到那場事故中落下的。

  這麼說,她該把太宰治帶在身邊的。

  但太宰治和他一樣,不是個能打的,要是遇上什麼事就是互相拖累。

  但說到底,她也是成年人了!

  是她沒能力照顧這個小弟弟,也沒找個好地方安置他……

  太宰治看著東雲茜那明明滅滅的眼神,在她准備開口前出聲:「東雲小姐這是想好把我塞哪兒了?」

  「你想去哪兒?」東雲茜咽回了先前想說的話。

  「都行。」

  這哪裡是都行,他那垂著的眼眸明明在說都不行。

  東雲茜能看出太宰治在這裡待得有些膩了,她這個問題要是回答不好,說不准晚上就自己走了。

  「太宰,你在東雲組掛個名吧,以後跟我。」

  東雲茜清楚太宰治跟著她回來的原因。

  令他感興趣的從不是他們東雲組,所以東雲茜並未要求太宰治加入。

  太宰治不是東雲組的人卻在東雲組隨意晃蕩,旁人自然看不順眼。

  作為東雲家的大小姐,大部分時候還是要帶著手下的。

  她之前出門少,出入都是上杉翔太跟著。現在「跟」在她身邊的全是彭格列家族的人,估計若頭早看不順眼,想安排其他人了。

  既然翔太暫時回不來,讓太宰治跟著也行,反正若頭之前就和她提過養心腹的事情,一舉兩得,省得日後再被念叨。

  「不用以後,現在就可以。」太宰治總算笑了起來。

  「已經了解東雲組了?」東雲茜挑眉。

  「嗯,差不多吧。你們家,秘密挺多,仇人不少,你不上位……」太宰治壓低了自己的聲音,稍稍嚴肅了起來,「你沒有以後,東雲組也沒有。」

  這倒是一句實話。

  就是上一世的東雲茜是在很久之後才意識到的。

  「回去休息吧,我讓若頭去找你,他估計有很多事情要和你說。」

  因瞟見塔矢亮已經走出了廣間,又拖了一段時間的東雲茜只能先結束和太宰治的對話。

  畢竟塔矢亮是踩著點到的,就是說東雲茜該在塔矢亮到的那個點就和他一起出門的,結果她床都沒起,已經很失禮了……

  「嗯。」太宰治應了一聲,沒反駁,只是又變回了那對什麼都興致缺缺的模樣。

  「太宰,你可能沒法從我身上找到你要的答案。」東雲茜看著轉身的太宰治,還是沒忍住叫住了他。

  太宰治再聰明,也解不出沒有文章的閱讀理解。

  「那是我的事。」太宰治不在乎地擺了擺手,「我找我的答案,東雲小姐盯著我活著就行,自己的「目的」,我們自己想辦法達成。 」

  得,這就埋怨加威脅上了。

  她忽視了他半個月的仇,太宰治記著呢。

  東雲茜說好看著他不讓他自|殺,還把人帶到了東雲老宅,結果沒幾天自己跑沒影了。

  之前說的話說和沒說一樣,太宰治在這「提醒」她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補償,東雲茜在這時問了一句:「太宰,你要一起出門嗎?算是東雲家的事。」

  「去!」

  太宰治這倒像是挺好哄的,聽東雲茜這麼說,立馬掉頭,換上了人畜無害的表情站在了東雲茜的身後。

  進入角色超快的。

  「茜。」

  「阿亮。」

  這邊兩人打了招呼,塔矢亮也沒問站在東雲茜身後的人是誰。

  「你好了?那我們出發吧。」

  他們已經遲到了。

  「嗯,太宰和我們一起。」東雲茜用眼神示意太宰治,簡單告知了一聲,「代替翔太的位置。」

  「知道了。」

  雖從沒和上杉翔太說過話,塔矢亮卻是知道他的。

  以前東雲茜去塔矢家學棋,或是去棋院比賽的時候,那個上杉翔太都跟著,就是從不進門,有時在屋外等候,有時送她進去後就去了其他地方,等她要回家再來。

  代替上杉翔太的意思就是……可以忽略不計。

  塔矢亮雖沒異議,這邊的太宰治倒是抬了眸,似是不太滿意她的介紹。

  「東雲叔怎麼說的?」

  東雲茜剛要跟著塔矢亮一起往外走,聽到對方的這句詢問後,愣在了原地。

  她好像……

  直接把這件事拋到腦後去了,都忘記去找她爸確認了。

  「昨天有些事,忘記聯系了……」

  塔矢亮的腳步跟著一頓。

  這也能忘?東雲茜的記憶力可沒這麼差,是發生什麼大事,讓她連這都忘記了?

  說起來她臉色也不是很好,看著有些犯困,昨天沒怎麼睡?

  「你有事的話,要把時間往後推嗎?只要在下周末之前……」

  「就今天去吧。」東雲茜搖了搖頭,「試下禮服用不了多少時間的。」

  「行。」

  反正不管商量的結果如何,宴會都得去,禮服也需要。

  而讓他帶東雲茜去試衣服這件事,又是塔矢亮的父親特別叮囑的,他不得不照辦。

  前東雲家地皮。

  因前面都是山路,沢田綱吉四人早早下了車,跟著來帶路的入江正一往山上走。

  「這麼一大片全是東雲家的?他們有這麼大的地,為什麼荒廢在這?」走在最後的藍波還在四處張望,有些不敢相信,「東雲叔叔這也太大手筆了吧。」

  「原本是訓練營。」入江正一解釋了一句。

  「訓練營?」藍波一臉不解,「干什麼的?」

  隨口回答的入江正一在聽到藍波的聲音後一下閉嘴,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

  沢田綱吉像是沒有聽到,獄寺隼人則干脆避開了目光,他們不想讓藍波知道太過詳細的內容,都回避了這個問題。

  最終還是山本武先打破了沉默:「今天事情有點多,我以後說給你聽。」

  「神神秘秘的。」

  藍波眯了眯眼睛,也沒多問。

  他早就習慣這些事了。

  誰讓他的年紀是家族守護者裡最小的,很多事情沢田綱吉不會讓他插手,危險的事情更是碰都不讓他碰。

  不然他也不會覺得和東雲茜一起玩更有趣了。

  想起東雲茜,慢吞吞跟在隊伍最末尾的藍波拿出了手機。

  [藍波:我一會回並盛,給你帶點糖?他們家好像還出了千層巧克力,一平在群裡發過圖說不錯的那個。 ]

  [茜:上道。 ]

  那邊的東雲茜似乎也在玩手機,回復得飛快。

  [藍波:今天回去之後估計有段時間不會來,幫你把貨掃了? ]

  [藍波:僅限一個口味。 ]

  主要是東雲茜拿下了沢田綱吉,藍波沒因昨天的事情挨罵,他心情好。

  就東雲茜現在的身份,他也不用怕再惹沢田綱吉了,多巴結一下沒壞處。

  [茜:倒也不用。 ]

  [茜:吃太多就胖了。 ]

  [藍波:阿綱又不會嫌棄你。 ]

  對面沒有回復了。

  也不知道是臉紅了,還是無語了。

  三秒後,藍波反應了過來。

  不對!他還買什麼糖,當什麼代購啊!

  這是阿綱的活呀!

  抓著手機的藍波一下跑到了最前面,像是獻寶一樣,把東雲茜喜歡並盛一家手工店糖果的事情告訴了沢田綱吉。

  在他看來,買糖能討好東雲茜,告訴沢田綱吉讓他買,自己能省錢,順便也能討好沢田綱吉,算是一石三鳥啊!

  他怎麼這麼聰明呢!

  「相信我!茜很喜歡的,她每次去並盛都是為了買糖!」

  藍波自以為壓低了聲音,可止不住上揚的聲調,加上那得意洋洋的語氣,跟在後面的人都聽到了。

  他們以為藍波拿著手機就衝到了前面,還給沢田綱吉看聊天記錄是出什麼事了呢!

  結果……

  讓沢田綱吉給東雲茜買糖吃?

  這又不是七八歲的孩子了,哪能那麼惦。

  再說了,東京這裡東雲茜想買什麼沒有呀……

  藍波說的那家店他們都知道,距離沢田綱吉的家很近,小小一間店鋪,什麼時候干不下去都不奇怪,偏偏堅挺到了現在,前段時間還因為開店時間長被電視台采訪過。

  「茜去是為了買糖?」沢田綱吉停下了腳步。

  「對啊!茜之前看到都走不動路!讓我幫她帶過幾次,我要是忘了,她就自己跑並盛去了!我們不就是這麼熟上的!」藍波重重點頭, 「茜現在還很喜歡呢!就是這麼大了愛吃糖不好意思,不讓我說來著。」

  藍波說得很激動,可沢田綱吉卻半點反應沒有,甚至腳上的步子都沒停一下,只顧繼續往前走。

  藍波可有些忍不了,他快步跟上前並強調了一遍:「茜是真的很喜歡!」

  沢田綱吉重復了一遍表示贊同:「嗯,茜是真的很喜歡。」

  就是他臉上的笑意有些止不住了,前面就是目的地了,他可不能在這裡就笑出來。

  那總是因為「順路」出現在他家的小女孩,順的是哪兒的路,他現在倒是明白了。

  買糖?

  他見過幾次女孩一人的時候目不斜視地從那家店經過,哪像藍波說的那樣見到走不動道?

  她是喜歡的。

  但喜歡的不是糖,是他。

  他現在真的挺想笑的,甚至還挺激動的,可站在不遠處的全是本部調來的人,他不能把心裡的情緒展露在臉上,只能收了收垂在身側的雙手,做了幾次握拳再張開的動作。

  「我說錯話了嗎?阿綱怎麼不高興啊?」

  藍波見沢田綱吉還是無動於衷,只能放緩了步子跟獄寺隼人他們走一排。

  「沒有。」山本武拍了拍他的肩膀,讓藍波不要在意,「阿綱挺高興的。」

  畢竟沢田綱吉的步伐輕快多了。

  藍波就是說得時間不太對。


第57章

  在跟著塔矢亮來到店內的時候,東雲茜以為只要簡單試穿一下禮服就行,就算要修改也是細節上的,很快就能結束。

  結果……

  這是一次試板。

  毫無准備的她就這樣站在試衣台上,前前後後被折騰了一個多小時。

  她看著那戴著腕帶針插的設計師和幾位助理圍著她轉,一邊改細節樣式,一邊進行假縫固定的操作。

  似是在衣服穿到身上後,設計師的腦海又冒出了一堆可操作的細小靈感,便想直接在東雲茜的身上看效果。

  一開始東雲茜還驚嘆塔矢家為了件禮服花的有點多,不知道為什麼要定下這麼扎眼的衣服。

  現在……東雲茜是已經沒心情看禮服要被改成什麼樣了,也不去想就剩下不到一周的時間夠不夠他們修改了。

  她站著都覺得累,心裡就剩下一個想法——

  她好餓,想吃飯。

  「時間來得及嗎?」

  東雲茜從裡面出來的時候,原本坐在沙發上等候的塔矢亮也起身,在把口袋裡的巧克力給東雲茜遞過去後,詢問起店內人員。

  「我們會在下周六之前完成的。」店員掛著營業笑容,在和設計師確認後又詢問塔矢亮,「禮服完成後是直接送到塔矢家嗎?」

  「先送那吧。」回答了店員的提問後,塔矢亮又看向了東雲茜,「等你那確定了,我再找人給你送去。」

  原本是要讓東雲茜作為塔矢亮的女伴出席的,那麼東雲茜只要人提早到塔矢家就行,禮服和造型師他們都會准備。

  可現在東雲茜不確定,那只能先這麼定著,有變故的話,他再讓人把衣服送去東雲老宅。

  東雲茜知道塔矢亮話裡的意思,掰了一塊巧克力補充體能,在咀嚼的時候點了點頭:「行。」

  「那先去吃飯吧。有什麼想吃的嗎?」

  塔矢亮看了一眼過了飯點的時間,他不好就這麼把東雲茜送回去,加上還有些事情沒有聊。

  「都行,就近吧,我沒力氣了,跑不動。」

  東雲茜從太宰治的手上拿過了手機,又把剩下的巧克力遞給他,聲音有氣無力的。

  在進到裡面試衣服後,她就沒碰過手機了,沒想到這一個多小時,她收到了一堆的信息,還有兩通未接來電。

  她的手機開得震動,估計太宰治放到自己口袋後,壓根沒管,任由它在那震,這才堆了這麼多的消息。

  「電話是可以找我接的。」在走出店門的時候,東雲茜小聲提醒了太宰治一句,「要是我沒法接聽的話,東雲組那的電話,你可以接,詢問他們找我的原因就行。」

  其實今天的情況算是特殊的,一般情況東雲茜的手機也不會離身。

  可都遇到了這樣的情況她便和太宰治交代了幾句,不然就這位爺的性格,說不定下次就是眼睜睜看著東雲組的人聯系不上她滿城找,他卻拿著她的手機只當不知道。

  東雲茜手機上的兩通未接來電,一通是東雲忍打的,另一通是沢田綱吉打的。

  東雲茜按照先後順序,先回撥給了東雲忍。

  東雲忍是詢問她什麼時候能回來,要派人去接她,還說是帶了一批人回東雲老宅,讓她挑幾個跟在身邊。東雲茜看了一眼身側的太宰治,只說自己有了人選,回去再細談。

  因正在前往餐廳的路上,東雲茜不是很想在這時候打私人電話,也就調出了聊天軟件,看他給自己發了什麼消息。

  [沢田哥:醒了嗎? ]

  發信時間是11:17分。

  在東雲茜把手機交給太宰治沒多久後。

  估計是見她一直沒回,沢田綱吉才在快十二點的時候給她打了通電話。

  [茜:早就醒了。 ]

  [茜:剛有事手機不在身上,怎麼了? ]

  因東雲茜只顧著看手機,沒留意前面的塔矢亮突然停下,險些就撞到他的胳膊。

  塔矢亮回頭看了一眼,表情竟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在馬路上玩手機,都不看一眼,要是他沒站在前面,她是准備直接往車流裡衝嗎?

  從對方眼神中讀到責怪意味的東雲茜往後退了兩步。

  在她差不多走到了太宰治的身側後,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伸手拽住了吊著太宰胳膊的繃帶,才又拿起了震動的手機。

  她這動作真的只是順手。

  誰讓現在的太宰治和她差不多高,他吊著胳膊也沒地方能拉,這繃帶她拽著不累手,還能邊玩手機邊走路。

  唯一的缺點就是……

  這條街上人不少,太宰治此刻的形像本就惹眼,她在這麼拽著,有點欺負人的意味。

  就連太宰治這位當事人投向東雲茜的目光都滿是疑惑。

  注意到路人異樣的目光後,塔矢亮只拉過了東雲茜的手腕,自己帶著她走。

  「要回消息快點回。」

  塔矢亮聽到東雲茜剛才的那通電話了,以為她這麼急著回消息也是為了東雲組的事情,就沒再阻止了。

  他早就知道東雲茜是極道大小姐,就是不習慣她真參與進極道的事情裡。

  畢竟……她看著還那麼小,對這些也從不感興趣。

  被拉著的東雲茜在安全得到了保證後,也單手查看起剛收到的信息。

  [沢田哥:本想問你要不要一起吃午飯的。 ]

  沢田綱吉詢問的時候的確是飯點,可現在他們應該吃完了。

  東雲茜也就換了個話題。

  [茜:不是要回並盛的嗎? ]

  [茜:我和朋友在外面,和他們一起吃。 ]

  [沢田哥:這裡要處理的事情有點多,得先處理完,這兩天是回不了並盛了。 ]

  實驗室的事情沒處理完,回並盛也沒用。

  [茜:那沢田哥還是先忙吧。 ]

  [沢田哥:嗯。 ]

  [沢田哥:你和朋友好好玩。 ]

  [茜:也不是出來玩的。 ]

  [茜:爸爸讓我代替他參加一個宴會,我是出來試禮服的。 ]

  [茜:剛剛結束,現在要去吃飯。 ]

  那邊的消息突然停下了,東雲茜也能專心看路了。

  「四之十六,星。」

  塔矢亮也在此時看向了東雲茜,見她像是心不在焉的模樣,突然低語了一句。

  東雲茜先是愣了一下,隨後試探著回應:「三之四,小目。」

  這是,在下盲棋?

  原本默默跟在兩人身後的太宰治一愣。

  太宰治雖和塔矢亮等在外面,兩人卻未交談,他見塔矢亮不像是道上的人,一直在猜測這人的身份。

  他沒想到這個人是棋手,更沒想到東雲茜也是棋手。

  這邊,收到了茜信息的沢田綱吉微微擰眉。

  東雲誠這是繞開了他,讓東雲茜去參加宴會?

  這是對他「和善提醒」的反抗嗎?

  明知道他不想讓東雲茜卷到這些事情中去……

  「下周的酒會,東雲組是誰參加?」

  沢田綱吉詢問著開車的獄寺隼人。

  「忍先生,我們和東雲組的合作已經全部處理完了,他來只是走個過場。」獄寺隼人道,「有什麼問題嗎?」

  「最近有其他的邀請嗎?」

  「挺多的,我們吞下了川和會,有不少組織想要試探或者同我們交好。」

  「非私人邀約都發給我看看。」

  已經黑屏的手機在沢田綱吉的指尖打轉。

  雖不知道為什麼,但直到前一刻還心情不錯的沢田綱吉,情緒肉眼可見的變差了,車內也像是冷了幾度。

  察覺到這件事的獄寺隼人立馬靠邊停車,並回頭看了一眼坐在後座的山本武。

  他們兩人換了個位置,車由山本武開,獄寺隼人立馬找資料。

  坐在副駕駛座打游戲的藍波倒是沒注意到車內的氛圍變化,只在操控的角色死亡之後抬頭,在心裡罵罵咧咧的他意外在路邊瞧見了眼熟的人。

  「那不是茜嗎?她也在銀座啊?」藍波往前探頭,望著走在路邊的人,上一秒還興奮的表情在此刻凝住,說話聲音跟著小了不少,「茜身邊是誰,以前沒見過啊……」

  他之前給東雲茜發了一堆信息,對方一條沒理,他還以為東雲茜有事在忙呢。

  可眼下……他這位大腿小祖宗是要鬧哪出啊?

  她不是昨天才和沢田綱吉確認關系嗎?

  今天就被另一個男人牽著逛街?

  藍波這一句話,讓眾人的視線都望向了前方。

  在對面的人行橫道上,能看到東雲茜被一男人牽著過馬路,兩人像是在說話,模樣都還挺認真的。

  而在兩人的身後,還跟著一個手臂吊在脖子上的負傷少年。

  這人獄寺隼人倒是認識,是被前段被東雲茜撿回去東雲的人。

  一車的人都挺慌的,發現了這件事的藍波甚至開始頭腦風暴,試圖幫東雲茜找出一個合理的借口。

  可他偏偏沒見過拉著東雲茜的那個男人,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只能在心中暗暗抽自己的嘴巴。

  他話說那麼快干什麼,這種時候就該當沒看見呀!

  沢田綱吉心情本就不好,這不是撞槍口上了嗎!

  作為東雲茜男朋友上位的當事人倒是一點不慌,他在抬眼看去的時候就認出那個陌生的男人:「那是塔矢亮。」

  「塔矢亮?」這個名字山本武倒是記憶深刻。

  「職業八段棋手。」沢田綱吉解釋了一句,隨後立馬糾正,「不對,現在是六段。」

  嗯?

  什麼八段現在六段?職業段位還能降的嗎?

  「茜學棋的那家人?」藍波眨了眨眼睛,「可她不是不想下了嗎?」

  因不用再下棋了,東雲茜空閑的時間多了不少,藍波找東雲茜玩的時間才多了點。

  「嘀嘀——」

  已經是綠燈了,他們的車沒動,後面的喇叭也按了起來。

  東雲茜他們往右邊的街道去了,他們的車卻在直行道上,山本武也只能先直行。

  「不是不想下,是下不了了。」沢田綱吉不知怎麼長嘆了口氣,沒再讓獄寺隼人繼續調出之前收到的邀約,改了命令,「去查一下,塔矢名人,塔矢行洋家最近是不是有宴會。」

  東雲茜那裡沒有要瞞著他的意思,沢田綱吉很快就能把一切串聯起來。

  所以……

  他更不明白東雲誠想干什麼了。

  想說他是可以替代的?

  還是要說他東雲誠會選擇他,不過因為他得到了東雲茜的喜愛,才幸運一點,是不是還想說這份喜愛不是永久的,除他之外,東雲茜還和其他人走得很近?他不是什麼獨一無二,東雲茜也不是非他不可?

  東雲誠搞這些虛頭巴腦的,不如直接和他說,東雲組曾考慮和傑索家族聯姻,試圖牽制住他們呢。

  「要去找茜嗎?」

  前方就能變道,山本武也在此時問了一句。

  沢田綱吉沒有立馬回應,倒是飛速按著手機的藍波一愣。

  他的手指還浮在發送鍵的上方。

  「先去吃飯吧,不是定好位置了嗎?」

  沢田綱吉轉頭看向窗外。

  因在思考東雲誠的目的是什麼,沢田綱吉眉頭依舊是擰著的。

  他此刻的心情是真不好,甚至在想讓東雲誠活著是不是做了個錯誤的決定,東雲茜是不是不要這個父親更好?

  沢田綱吉可不覺得抱著這樣想法的自己可以去見東雲茜。

  聽到這話的藍波手指上移,把輸入框的大段文字刪除,重新編輯了兩句話發給了東雲茜。

  [藍波:我們在銀座這看到你了。 ]

  [藍波:我看阿綱的臉挺黑的,應該是見你和其他男人走一塊生氣了,你要不……趕緊解釋一下? ]

  東雲茜看到藍波信息的時候,人已經在包廂坐定了。

  她和塔矢亮的這盤棋還沒下完。

  但從昨天晚飯到現在,她就吃了小半塊巧克力,腦袋發暈,越下越吃力。

  塔矢亮也發現了,所以暫停了棋局。

  先吃飯。

  東雲茜是在等上菜的時候點開手機的。

  她在瞧見新消息後愣了一下,隨後起身,准備找個安靜的地方給沢田綱吉打通電話。

  畢竟差不多在藍波聯系她之後,沢田綱吉也發了信息。

  但從她收到的信息上來看,事情好像和藍波說的不一樣。

  要是沢田綱吉真誤會了她什麼,應該不會只是叮囑她要按時吃飯吧?

  疑惑的東雲茜拉開了包廂的門,遇到服務生帶著另一幫人去隔壁的包廂。

  東雲茜的視線從手機上移開的時候,正好撞上了一雙橘褐色的眼瞳。

  是……沢田綱吉。

  是他先發現她的。

  他們也來這裡吃飯?

  要不要這麼巧?

  東雲茜眨了眨眼睛,先叫出了口:「沢田哥。」

  在沢田綱吉給出回應之前,已經先一步進到包廂的藍波往後退了一步,在瞧見東雲茜的那一瞬,驚得他眼睛和嘴巴都張得老大。

  「你們怎麼也在這啊!」

  他還以為避開了呢。

  怎麼?他們是圍著同一棟建築物打轉?兜兜轉轉還是碰到一塊了?

  因其他人都沒說話,在東雲茜那間包廂的人似乎也聽到了動靜要出來。

  這場面,藍波看著表面平靜的沢田綱吉心裡是緊張到不行。

  現在這是……

  傳說中的修羅場?


第58章

  「茜,出什麼事情了?」

  已經走到包廂門口的塔矢亮詢問了一句。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東雲茜的身上,之後才探出包廂,目光隨意掃過沢田綱吉幾人。

  只是匆匆一眼,塔矢亮臉上的表情也沒什麼變化。

  他應該是猜出沢田綱吉幾人的身份,沒表現的多在意,目光說不上友好也沒輕視。

  他的注意力在東雲茜的身上。

  「遇到認識的人了?」

  塔矢亮問了一句。

  不是「熟人」,是「認識的人」。

  關系幫東雲茜劃得挺清的。

  只是認識的話,沒必要寒暄太久,更不需要互相認識,打個照面就能該干啥干啥去了。

  「阿亮……」東雲茜轉向塔矢亮的時候,喚了一聲。

  一直沒開口的沢田綱吉在聽到這稱呼的時候,已經揚起的唇角又壓了下去。

  看著塔矢亮的東雲茜在這時候打了個冷戰。

  這餐廳的溫度這麼低的嗎?這都初夏了呀。

  「我正好給你介紹一下。」 沒多想的東雲茜很快鎮定了下來,並大大方方給幾人做起了介紹,「這是我的男朋友,沢田綱吉。後面是山本哥、獄寺哥,他們都是很照顧我的哥哥,那個是藍波,你應該聽我說過,我早走的時候,大部分時候是因為他來找我。」

  東雲茜自以為說得滴水不漏,可這一長串的介紹還是透露了不少的信息。

  像是東雲茜在外會提起的人,只有一個年齡和她相仿的藍波。

  「沢田哥,這是我的朋友塔矢亮,是我老師的兒子。老師家下周有宴會,需要我代替父親參加,阿亮是陪我來試那天要穿的禮服的。」

  因沢田綱吉一直沒出聲,東雲茜只能擠出了一個笑容望著他。

  沢田綱吉對後續的介紹不是那麼在意。

  畢竟真要介紹起來,他可不是什麼「男朋友」,或是在極道上在傳的「未婚夫」,而是「丈夫」。

  這邊的塔矢亮倒也沒立馬接受沢田綱吉的身份,而是壓低了聲音多問了一句:「男朋友?東雲叔知道嗎?」

  塔矢亮說的聲音小,可這走廊上哪個耳朵不好。

  就連在他後面出來的太宰治都聽得清清楚楚。

  「塔矢先生放心,東雲組長是知道的。沢田先生就是東雲組長親自給茜小姐挑選的「未婚夫」呀。 」東雲茜還沒來得及回答,慢悠悠晃來的太宰治補充了一句,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這事東雲組的人都知道。 」

  東雲茜的笑容在臉上凝了一秒。

  以東雲家和塔矢家的關系,說是「未婚夫」的確更好,這算是已經半公開的事情了。

  要是沒有昨天傍晚那些事,東雲茜今天的確會這麼介紹,可她才和沢田綱吉確認了關系,也認定了他是自己的男朋友。

  在她的心裡,「男朋友」是大於「未婚夫」的。

  可這話,好像不方便在大庭廣眾下解釋。

  也不知落到旁人耳朵裡,會不會是她試圖隱瞞兩人關系,還不想讓他們看起來過分親密的意思……

  這個太宰治,平時都好好的,怎麼一見沢田綱吉就要找麻煩呢?

  他到底哪裡看沢田綱吉不爽啊……

  「「未婚夫」? 」塔矢亮頓了一下,「茜,你不是剛成年嗎? 」

  塔矢亮像是在隱忍著什麼怒意一樣,聲音裡多少是壓著火的。

  塔矢亮對東雲茜的事情知道的不多。

  他們的關系也僅限於東雲茜是他父親的徒弟,他父親希望他偶爾能照顧一下這年紀小的弟子。

  塔矢亮知道東雲茜無法繼續下棋本就和她身後的家族有關。

  但以塔矢亮的立場管不著,也管不了。

  他聽到「東雲茜」這個名字,最多還是從父親的嘴裡。因他的父親一直希望東雲茜能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一點,偶爾會念兩句可惜。

  對於父親想讓這快三年沒見的徒弟出席宴會的時候,塔矢亮是有異議的,尤其聽說她是代替自己的父親出席後。

  這件事他和自己的父親和東雲茜的父親都溝通過,可在那幾次溝通中,東雲誠也沒提起東雲茜有婚約的事情,反而讓他和東雲茜結伴出席。

  這件事東雲誠不和他說就算了,他的父親也不知道。

  可看周圍人的表情,東雲茜有了未婚夫這件事是真的。

  她明明高中還沒畢業,人生也才剛要開始,卻什麼都做不了主。

  生在東雲家的她不僅喜好受到的影響,連婚姻都成了交易的工具。

  難怪一提到結伴出席的事情,東雲茜都猶猶豫豫像是有顧慮的樣子。

  他昨天詢問東雲茜是不是談戀愛了,她也沒正面回答,只在詫異她父親的提議。

  當然,這些事情就算覺得氣憤,他們塔矢家也管不到。

  可……

  東雲誠在給自己的女兒找了聯姻對像的情況下,還要在有極道人參與的宴會上給女兒找他做男伴,還希望他能盡量不讓東雲茜在宴會上被刁難,塔矢亮多少會覺得自己被耍了。

  這事明明有更適合的人去做。

  「那個……」東雲茜猶豫了一下,和塔矢亮解釋起來,「阿亮,未婚夫是父親安排的,但男朋友是我自己找的。」

  「嗯?」

  「就是說,戀愛關系上,我是自願的。」

  避免事態往奇怪的方向發展,雙方都開始按自己的想法虛構事實真相,東雲茜往前走了兩步,勾住了沢田綱吉的胳膊。

  她清了清自己的嗓子,重新介紹。

  「阿亮,這真是我男朋友,沢田綱吉。」

  雖隔著襯衫的袖子,在思考著一堆事情的沢田綱吉像是得到了安撫,沒再繼續沉默了。

  「你好,塔矢先生。我也是不久之前才聽茜說了宴會的事情,感謝你對茜的照顧。」沢田綱吉伸出了未被東雲茜環住的那只手,語氣真誠,「既然遇上了,就一起吃飯吧。」

  沢田綱吉的邀請塔矢亮不好拒絕。

  至少這簡簡單單一句話,沢田綱吉就表明自己和他差不多,他們一個不知道東雲茜有未婚夫,另一個對東雲茜需要參加宴會的事情不知情。

  他們都想弄清楚這件事。

  那麼有必要坐下來好好談談。

  有了彭格列一行人的加入,太宰治倒是沒繼續待在包廂內,而是站在了門口。

  就是他沒個站相,整個人懶懶散散的,看著沒什麼精神。

  估計肚子也是有點餓了,在沢田綱吉打開包廂門出來的時候,他手中還拿著東雲茜給她的大半塊巧克力在咬。

  太宰治聽到聲音一轉頭,剛好看到了沢田綱吉。

  相對無言。

  「聊一下?」

  在把門關上後,沢田綱吉經過太宰治的時候低語了一句。

  太宰治挑了下眉,沒拒絕。

  在他剛當眾說出東雲茜和沢田綱吉關系的時候,就做好了有人找他「談話」的准備。

  就是沒想到,出來的不是東雲茜,而是太宰治。

  不過這家伙,又要和他聊什麼?

  「太扎眼的話,你會被東雲組長換掉的。」

  在無人的走道裡,沢田綱吉看著在自己面前站定的太宰治。

  太宰治像是沒聽懂沢田綱吉的話,只一臉不解地望著他:「沢田先生,我沒見過東雲組長,也沒被任命職務,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沢田綱吉沒回應,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他的目光落在了太宰治手上的巧克力上。

  因先前才藍波才給他看了和東雲茜的聊天記錄,想起了東雲茜噬甜的事情,也就下意識問了一句:「茜給的?」

  「嗯,姐姐給的。」

  這聲回答,太宰治說得很甜。

  沢田綱吉沒再說話。

  他的表情看似沒變化,心裡卻有一些些的懊悔,他是不是不該出來提醒什麼?

  這家伙,離東雲茜遠點也沒什麼不好!

  「沢田先生放心好了,只要姐姐想,我會一直跟著姐姐。」這邊的太宰治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急忙補充了一句,「我只是被姐姐撿回來的,弱小無助的小可憐,怎麼會引起東雲組組長的注意呢?」

  很好,非常好!

  太宰治這家伙不僅一開始就明白他的意思,不僅在這特意咬重了「一直」兩字,還在暗示今天這趟門是東雲茜主動提起的!

  沢田綱吉覺得自己有些心氣郁結。

  剛剛的情況,要不是太宰治突然提醒了一句,他們三個當事人不會這麼快意識到:今天這件事最大的問題出在東雲誠的身上。

  也是太宰治看似不合時宜的一句話,讓他們能迅速解釋清楚各自的誤會。

  太宰治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得挺清楚的。

  也因這件事,剛吃飯的時候,東雲茜主動和他說起了自己對太宰治的安排,還是附耳小聲告知。

  在得知他會以東雲組一員的身份跟著東雲茜的時候,沢田綱吉才想著出來提醒一句。

  沢田綱吉知道在正常情況下,太宰治不會傷害東雲茜,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宰治的個人偏向很清楚。

  所以,比起東雲忍找來的,一心只為了東雲組的人,太宰治的確是最合適的選擇。

  可太宰治這樣特立獨行、口無遮攔的模樣,等東雲誠見到,不一定能留在東雲茜的身邊。

  沢田綱吉是站在了東雲茜的角度,來提這個醒的。

  可這十三四歲的少年,心裡門清,恨不能每句話都噎他,以至於沢田綱吉都想重新考慮一下,太宰治剛說那句話的真正目的了。

  說不定他沒想那麼多,單純就想告訴他:

  他這茜未婚夫的身份,在外就沒什麼人知道,也沒人認?

  讓沢田綱吉煩心的事情那麼多,原本也不多太宰治這一件。

  可這家伙就是能……隨時隨地讓他不痛快!

  他之前怎麼就沒發現兩人天生不對付呢?


第59章

  回到包廂的時候,沢田綱吉把太宰治叫了進來。

  因為人多,他們換了一個包廂,不是沒有太宰治的位置,更何況這位受傷的少年還是長身體的時候,怎麼能不讓他吃飽呢?

  就是太宰治這位置……

  被沢田綱吉安排到了藍波的身邊。

  總是因為年齡被眾人「輕視」的藍波,因太宰治的到來,立馬嘚瑟起來。

  在東雲茜簡單介紹了太宰治的身份,沢田綱吉又適當補充了幾句後,藍波更是勾住了太宰治的胳膊,一副「少年別怕,以後哥罩著你」的驕傲模樣。

  「就是說,以後是你跟著茜。真好,我其實早就看那個上杉……」興頭起來後,藍波就開始口無遮攔了,本想說什麼的他在看了一眼東雲茜後,立馬改口,「反正,你一定會經常看到我的。不是哥吹,遇上什麼事,有哥在就不用怕!哥絕對能保護好你和茜的!」

  藍波沒說完的話,是他早就看上杉翔太不順眼了。

  那家伙,總是跟著他和茜,哪怕兩人偷摸溜出來,也總跟著,還總告誡他不要帶著他家大小姐做危險的事情。

  上杉翔太在東雲茜的面前又是一副,大小姐的朋友就是我朋友,把他當弟弟照顧的模樣,讓藍波覺得別扭。

  可這太宰治給他的感覺不一樣!

  剛剛在走廊的時候,他明顯幫沢田綱吉說話啊,他們是一致對塔矢亮的!

  聽獄寺隼人說,這少年是茜救上岸,又是坐阿綱的車回的東雲組。

  他這是把兩人當救命恩人了呀!

  不然怎麼會帶著傷還要跟著東雲茜外出呢!

  當然,最最重要的就是,太宰治年紀比他小!

  看著比他瘦弱!

  有太宰治在的話,他就不是年紀最小的了!

  藍波因此對太宰治格外熱情。

  一句句的「你哥我」、「弟弟你」,把太宰治說的嘴角不停抽搐,幽怨的目光時不時瞥向了沢田綱吉的位置。

  太宰治的目光似是在說:

  你就管管你的手下吧。

  倒不是太宰治不想用眼神提醒東雲茜。

  可他這位置和東雲茜隔得有些遠,加上桌子中間放著裝飾的花,此時的東雲茜又側低著頭,太宰治連她人都看不到,沒法進行眼神交流。

  這邊的沢田綱吉雖瞄見了太宰治的眼神,卻沒給出任何回應,反而側頭傾耳聽東雲茜和他說悄悄話。

  瞧著太宰治在藍波手上吃癟的模樣,沢田綱吉的心情,是真好了不少。

  沒長大的弟弟,還是很好對付的,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難纏。

  飯後。

  因有沢田綱吉在,塔矢亮也沒主動招攬把東雲茜送回家的任務,坐上了自家的車去了棋院。

  獄寺隼人今天開的五座車也沒法帶六個人,加上他們今天沒有去東雲老宅的打算,就准備在外面隨便逛逛,等東雲家的車來接東雲茜他們。

  當然,他們幾個也沒跟著兩人。

  哪怕是太宰治,也被藍波拖拽去了別的地方。

  藍波還煞有介事地告訴太宰治,做跟班的最重要的是有「眼力見」,人家小情侶飯後散步,沒事別去湊鬧。

  太宰治聽完,實在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藍波要是真像自己說的那樣,有「眼力見」,剛剛也不會說出「跟著茜,一定會經常見到他」這樣的話吧?

  畢竟沢田綱吉看著不像是大度的。

  確認了關系後,哪還能讓藍波單獨帶著茜出去呢?

  獄寺隼人和山本武對太宰治,雖沒藍波那麼熱情,但也沒冷眼相待。

  他們對極道了解的不多,但想想也知道太宰治這年紀留在東雲組有多艱難。

  東雲茜當著他們的面說自己以後會帶著太宰治,說是培養更像是保護他,畢竟這人是她救回來的,太宰治這一身的傷怕也是東雲茜不在東雲組的這段時間傷到的。

  以東雲茜在東雲組的地位,沒有把太宰治放在眼前更穩妥的方法了。

  加上沢田綱吉也照顧太宰治,兩人也就由著藍波胡鬧了。

  誰讓這孩子看著生性薄涼,不像好接近的樣子,和同齡人相處應該自在一點,而這裡年紀和他最接近的就一個藍波了。

  於是,在幾人的眼中,太宰治被當做了一個需要照顧和關愛的孩子。

  以至於路過零食店和電玩廳的時候,他們還詢問跟在後面的「兩個孩子」要不要去逛逛,買點什麼,或是玩點什麼,一副帶著孩子外出的家長模樣。

  在沢田綱吉牽住自己手的時候,下意識回頭的東雲茜才發現,一直跟著他們的四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藍波會招呼好太宰治的。」沢田綱吉像是知道東雲茜在擔心什麼,笑著道,「獄寺也跟著呢,你真要一直帶著太宰治的話,讓他們熟悉一下沒什麼不好。」

  雖然沢田綱吉這話說得沒錯,可東雲茜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甚至於沢田綱吉口中的「招呼」和「熟悉」都像是被刻意咬重了一樣,東雲茜總覺得有其他的意思在裡面。

  「我以為沢田哥不喜歡太宰。」

  東雲茜小聲開口。

  沢田綱吉沒回應。

  他的確不喜歡來著。

  「剛剛的事,謝謝沢田哥了。」

  不等沢田綱吉回話,東雲茜就笑著道謝。

  若不是沢田綱吉親自把太宰治帶進包廂,獄寺隼人對太宰治不會是現在這樣的態度。

  「為了太宰治謝我?」

  沢田綱吉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能聽出的小脾氣。

  是故意的。

  在東雲茜心裡,他脾氣是不是特別好?

  可以縱容她做任何事?

  「我是在謝謝我的男朋友。」東雲茜抬起右手,伸出食指點在了沢田綱吉的唇角,向上移動,手動制作微笑臉,「我的男朋友,到最後都很給我面子,不僅好好招待了阿亮,還同意我把太宰放身邊。」

  東雲茜當然知道沢田綱吉看不慣太宰治的事情。

  畢竟太宰治也不是安分的,本就愛惹事,哪怕沢田綱吉什麼都不做,他也會主動招惹。

  所以,沢田綱吉願意讓她留下太宰治真的出乎意料。

  東雲茜還以為要等到什麼可以讓太宰治大展身手的時刻,沢田綱吉才能明白她留下太宰治的原因,並接受他的存在呢。

  東雲茜的手腳一年四季都是冰冷冷的,所以她的指間觸到沢田綱吉唇角的時候,他感覺特別明顯。

  好像突然觸電一樣。

  對於這種東雲茜自然而然做出這種親昵的小動作,沢田綱吉一直喜歡。

  但喜歡歸喜歡……

  沢田綱吉側頭看著東雲茜,依舊板著臉說了一句:「我可沒你想得那麼大度,也不是什麼都能包容。」

  「嗯?」

  這樣子是……真生氣了?

  「但……」沢田綱吉緊了緊握住東雲茜的手,「我喜歡你有事和我商量。咱們有商有量,只要是你和我說的事情,我都會給出最穩妥並令你滿意的解決方法。」

  哪怕是留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成禍害的太宰治,他也能讓步。

  「所以……」沢田綱吉重新掛上了笑容,說話的聲音也柔和了不少,「以後有事,先想起我,先和我說。」

  他想要被東雲茜依賴。

  想要成為她遇到事情後想起的第一個人。

  東雲茜裝作思考了一番,重重點頭:「好。」

  「不過今天的事情,我是真的忘了!」東雲茜幫自己解釋,「阿亮是昨天去學校找我說要參加宴會的事,然後昨天……我昨天晚上還想起來問沢田哥下周末有沒有空,卻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就連和阿亮約了試禮服,我也是早上睡醒才想起來,真不是有意瞞著沢田哥的。」

  這件事,剛剛的場合就算是耳語也不方便說。

  但東雲茜看到了沢田綱吉見到塔矢亮時,藏於眼底的不爽。

  哪怕他們在餐桌上解釋清楚了誤會,說清了他們一起外出的原因,東雲茜也有必要把這事說清楚。

  東雲茜碎碎念著:「我真的是……因為昨天傍晚的事情開心過頭,忘掉了……」

  東雲茜的話還沒說完,她的嘴巴就被沢田綱吉伸手捂住了。

  發不出聲音的東雲茜不解地看向停下了腳步沢田綱吉。

  今天的陽光很好,可那照在臉上刺目的陽光突然遮了住。

  有個身影擋在東雲茜的面前。

  東雲茜看見那滿是笑意的眼瞳湊近,裡面是被反手捂住了唇,有些驚訝和慌張的自己。

  兩人站在少有行人的街角,身側深色的櫥窗映照著兩人幾乎交疊的身影。

  沢田綱吉那克制不住的一吻,最終只落到了自己的手背上,卻還是惹得東雲茜耳根發紅,心跳加快。

  開心過頭的不止她一人,沢田綱吉也是險些一晚上沒睡,生怕醒來發現一切是場夢。

  可更開心的是,會因此時開心過頭的不止他一人。

  沢田綱吉發現他高估了自己,若是東雲茜主動,他可能……

  真的會對她無限縱容。

  東雲茜再見到太宰治的時候,他未受傷的左手拎著一堆東西。

  光看購物袋的話,能看到最新款的游戲機,和許多像是照著她口味買的零食,似是還有單冊漫畫。

  明明得到了一堆的禮物,太宰治臉上的表情卻不好。

  這還和之前那種面無表情不一樣,他DE臉上有肉眼可見的冷漠和煩躁,投向的目光還帶著絲絲抱怨。

  而勾著他肩膀的藍波像是一點沒瞧見太宰治的表情,一個勁嚷嚷他喜歡東雲茜新收的這乖小弟,還說自己和他特別投緣,看得東雲茜險些沒憋住笑。

  藍波也是,明知道太宰治受傷,送出去的東西也不幫太宰治拎著,還勾肩搭背,恨不能把自己的重量壓在太宰治的身上。

  這模樣瞧著,還有點霸凌的感覺。

  太宰治什麼時候受過這委屈啊!

  也難為他配合到藍波現在了。

  「阿治弟弟啊,你就是年紀小了點!不然我和茜干什麼都能帶著你去!」東雲茜看著太宰治張開嘴巴想說什麼,藍波這裡一嚷嚷,又沒讓他找到機會,「不過你這手還傷著,要玩什麼也不盡興,先養傷要緊!我哪天讓醫療組的那些家伙給你看看,他們的試驗藥可有用了,你一定能很快好起來的!」

  「……」太宰治眼裡的不爽又加重幾分。

  「阿治弟弟?」

  聽著這奇奇怪怪的親昵稱呼,東雲茜挑了挑眉。

  這才幾分鐘沒見,他們混得挺熟啊。

  「茜!你們回來啊!」藍波抬了抬下巴,就算是打招呼了,衝著東雲茜繼續說道,「我剛和阿治弟弟說,我們下次帶他去長見識,讓他看看被我們雌雄雙煞稱霸的游戲廳。也不知道阿治弟弟看到所有的機子的第一名不是你就是我,會不會被嚇到!」

  「阿治弟弟啊,你到時候別太崇拜你哥我。」藍波又轉向了太宰治,「你跟著茜和我混,絕對超有意思的!比在極道上好玩多了!」

  「我知道你現在有點緊張,沒事,但我們很快就會熟悉起來的!」因為來接東雲茜的車已經到了,藍波就只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我們會經常見面的,下次叫我「藍波哥」就好了。 」

  藍波這急著收小弟的模樣,跟在他們後面的獄寺隼人和山本武已經當看不到、聽不到了。

  東雲茜和沢田綱吉則相視一笑,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藍波這孩子,也許是被「欺壓」太久了,這才逮到了年紀小的太宰治,如此熱情相迎,怕是把那些年受到的關愛全部拿出來,試圖照耀太宰治。

  沢田綱吉這裡拉開了汽車後座,剛要招呼東雲茜坐上去,那邊的太宰治也逮到了說話的機會。

  「我剛就想問了,為什麼是經常和藍波先生見面呢?我最常見到的,不該是沢田先生嗎?」不知是不是為了維持自己在藍波心中「弟弟」的形像,太宰治這話問得可無辜了,「是因為藍波先生和茜小姐的關系,比沢田綱吉先生和茜小姐還要好嗎?所以藍波先生找茜小姐的次數嗎,比沢田先生多多了?」

  「咳咳——」

  太宰治的話還沒說完,被口水嗆住的藍波猛地咳嗽起來。

  自從昨天那些事被沢田綱吉知道後,藍波總覺得脊背涼涼的,思考著是不是該在意大利幫自己找塊墓地,畢竟他不想被火花裝進小盒子裡。

  可在聽山本武說,東雲茜和沢田綱吉在一起後,他的心才安穩了些,甚至因為自己是守護者中和東雲茜最親近的人沾沾自喜。

  可在聽到太宰治這番話後,藍波在這初夏的馬路上,感覺到了嚴冬街頭的寒冷。

  他甚至感覺腦後一陣寒芒,也不知自己被誰盯上了。

  太宰治這弟弟雖然年紀小,看問題還是很敏銳的。

  若不是太宰治提這一句,他可能根本意識不到自己處境的危險。

  「他們獨處的時候,不就是我們在一起嗎!」藍波沒敢側頭看沢田綱吉的眼神,原本已經放下的胳膊再次勾住了太宰治,急忙幫自己找補,「阿治弟弟呀,你以後是要當茜左右手的人,我努力努力也當個,所以我們還是能一起玩……」

  「哐——」

  這一回,不等藍波把話說完,發現自己職位被覬覦的獄寺隼人伸手就賞了藍波一個爆栗。

  「行了,你今天話怎麼這麼多!」獄寺隼人只把藍波的手從太宰治的脖子上拉下來,「這都幾點了,夫人他們要回去了!我們下午還有好多事呢,別在這拖延時間了。」

  獄寺隼人雖沒直白提到左右手的事,卻也側面告訴藍波,日程安排都不會做的話,還是不要想這件事了。

  「藍波先生好像沒這麼容易上位呢。」聽出獄寺隼人話裡意思的太宰治幫藍波做起解釋,「獄寺先生看著可不好對付,左右手的位置你還是別想了吧,和茜小姐搞好關系比較現實。反正你們從小一起長大,親密無間……」

  「別別別,阿治弟弟別說了!」

  藍波打了個寒顫,急忙伸手要捂住太宰治的嘴,還用眼角瞥向了沢田綱吉。

  「這話的確經常聽到。」山本武也提了一句,「藍波的確是茜的青梅竹馬呀。」

  「噗——」

  在眾人吵鬧的時候,還站在車門口的東雲茜忍不住笑出了聲。

  因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東雲茜雖有些不好意思,笑聲卻沒能停止,只能轉身背對著眾人,試圖以憋氣的方式停下,卻和在她身後還拉著車門的沢田綱吉撞上了視線。

  「大家,都好開心啊。」

  東雲茜的眼裡是細碎的笑意。

  迎著陽光,璀璨奪目。

  上輩子的東雲茜根本不敢想這些人站在一起互開玩笑的場景,所以看到的時候挺不可思議的。

  這和諧的場面,讓她感受到了平凡生活的美好。

  原本還想著制止那些人的沢田綱吉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對東雲茜露出了溫柔的笑容:「會一直這麼開心的,我保證。」


第60章

  載著東雲茜的車從視線離開後,沢田綱吉的手機也震動了起來。

  在瞄見一長串加密的數字後,他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對身後的獄寺隼人做了個手勢,讓他們先去車上,就近找了一個安靜無人的環境接聽。

  「那邊找上了「伯特倫旅館」,你最近別來歐洲了。 」

  電話那頭的人沒有任何寒暄,開口就是這麼一句。

  這是傑索家族的首領,白蘭。

  這本該是很要緊的事情,可他的聲音卻提不起多少興致,說話還迷糊不清,語氣也是懶洋洋的。

  「「伯特倫旅館」已經行動了? 」

  因沢田綱吉說話聲音異常平靜,白蘭也就抱怨了一句:「綱吉君,你知道的話好歹提醒我一下。我都准備去日本了,這時候被盯上就不好了。」

  說話的時候,白蘭打了個哈欠,這聲音怎麼聽怎麼像剛睡醒。

  也是,他所在的地方和日本有七個小時的時差,現在才早上六點多。

  往常這個時候他都在睡覺,現在會醒是被偷摸進房間的不速之客吵醒的,還險些就見不到今天的陽光了。

  他會被盯上,全是因為某項由沢田綱吉發起的研究。

  當然,對方主要的目標是沢田綱吉,只是沒查到他的下落。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被針對了,位於意大利的實驗室被摧毀後,沢田綱吉沉寂了一段時間,對方也跟著安靜了。

  原本已經沒人在意了,可在發現前實驗室的研究人員全部消失,連家人的行蹤都查不到後,傻子都能猜到沢田綱吉另找了地方重啟試驗。

  因不知道新的實驗室在什麼地方,那些人這才想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直接處理掉沢田綱吉這個人。

  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們找了很多殺手。

  他們大部分在靠近沢田綱吉之前,就被彭格列的人收拾掉了,偶爾能和沢田綱吉面對面的,也被輕松地解決掉了。

  那些排得上名號的殺手都失敗了,除去一個世界第一的裡包恩。

  可傳聞這位世界第一殺手退隱很多年了,已經不接沾血的委托了。

  所以,他們找上了「伯特倫旅館」。

  「伯特倫旅館」是傳聞中的暗殺組織,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它是否真實存在。

  傳聞本部在倫敦,且很難下委托,但至今為止的客戶滿意度是100%。

  就是說,「伯特倫旅館」沒有失手過一單。

  他們擅長把暗殺偽裝成意外。

  被他們盯上之後,生活上任何一件普通的小事都可能導致死亡。

  若不是「伯特倫旅館」有意讓人散播一些消息出去,根本沒人知道那些大人物的死亡全是人為的。

  很多人不相信「伯特倫旅館」的存在,也是不覺得那些意外可以人為控制,不過是無聊的家伙在借著結果編造駭人聽聞謠言。

  但,白蘭他們這些家族的首領的都知道,「伯特倫旅館」是真實存在的。

  「你不用急著過來,估計還要幾個月才能完成。」

  實驗室才動工沒多久。

  「我有別的事情,會在日本待上一段時間,正好避一避「伯特倫旅館」。 」

  白蘭跨過了地上暗殺者的屍體,走到了靠近房間的露台,望著清晨的海岸線。

  因空氣中不再有血腥氣,他的表情也放松了下來。

  「你們是在並盛還是新實驗室那?說起來,新選址是在哪裡來著?」

  他們兩人分工合作,確保實驗室的位置不被發現,白蘭建造了數個虛假的實驗室,倒是沒怎麼關注真的在哪裡。

  「什麼時候?」

  「月底左右?」

  「你到時候聯系入江。」

  「嗯?小正去日本了?」電話那頭頓了一下,「等等!綱吉君是不准備見我?」

  「我要回趟本部,你來日本的時候我應該不在。」

  「你那也出事了?」

  聽到沢田綱吉要在這個時候回彭格列本部,白蘭能想到的就是家族內部出了什麼一定要首領出面解決的事情。

  畢竟他的手下不久之前也鬧了不小的動靜,這才沒有在第一時間詢問沢田綱吉那裡的進度。

  他一直覺得事情有蹊蹺,准備解決完了這件事再去日本。

  「沒,私人事情。」沢田綱吉本是不想細說,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用上揚的聲調補充了一句,「我和女朋友一起度假。」

  「咳咳——」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白蘭被自己的口水嗆住。

  這是在炫耀嗎?

  他認識的沢田綱吉什麼時候也會做這種事了。

  還有,女朋友?

  他不是應該在死磕實驗室的事情嗎?

  怎麼有空交女朋友?

  「綱吉君,他們找上了「伯特倫旅館」。你要在這時候和女朋友度假?還要到本部這裡度假? 」

  多少有些咬牙切齒的白蘭好心提醒了一句。

  心裡卻在想著,這難道又是什麼障眼法?

  「是真和女朋友度假,之後不會這麼有空了。我會照顧好她的。」

  沢田綱吉知道白蘭在想什麼,表明自己不會改變行程,也再次明確自己真有女朋友。

  聽出沢田綱吉沒有開玩笑的意思,白蘭有些啞言,半晌才回了一句:「綱吉君,這不像你的做事風格。」

  雖不知道這憑空冒出的女朋友是誰,可明知道有危險,還帶著需要保護的人來最危險的地方?

  誰都可能這麼做,除了他沢田綱吉!

  他認識的沢田綱吉應該把人放在日本護得好好的才對!

  如此光明正大帶在身邊,等於直接把弱點直接展示給那些人!

  他哪是帶著女朋友度假?

  帶的就是一個隨便打都能中10環的活靶子!

  歐洲是「伯特倫旅館」的主場不說,盯上沢田綱吉的還有其他的暗殺組織,怎麼想都不安全。

  「沒事,我會清理掉的。」

  沢田綱吉的聲音淡淡的,似是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哈——」白蘭先是驚到了,像是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嘆了口氣後,忍不住笑出了聲,「清理掉「伯特倫旅館」?哈哈哈……綱吉君一如既往的有意思。 」

  這個暗殺組織讓多少人頭疼,調查他們的人也不在少數。

  可「伯特倫旅館」到底有幾名殺手,性別、相貌、年紀等等,沒有任何消息流傳出來,甚至於給「伯特倫旅館」下委托的方式都不明確

  白蘭會知道「伯特倫旅館」要對他們出手的事,是從剛剛解決掉的暗殺者口中聽到的。

  一直以來,那些人的行動主要針對的還是沢田綱吉,襲擊白蘭不過是順帶。

  這也是傳聞中「伯特倫旅館」慣用的預告方式。

  敢預告,他們對自己的實力相當自信,根本不擔心任務目標會防備他們,甚至覺得爆出「伯特倫旅館」的名號,看著目標做無謂掙扎,是很有趣的事情。

  「這是我的事,我會清好路再去歐洲的。」沢田綱吉頓了頓,聲音突然有些猶豫,「就是……」

  「你說。」白蘭一下沒脾氣了。

  連他都有幾分忌憚的「伯特倫旅館」,沢田綱吉壓根不放在眼裡,還要帶著女朋友在別人的主場度假!

  簡直無懼生死!

  他是真的挺好奇還能有什麼讓這位同盟首領唯唯諾諾的!

  「你認識日本東雲家的家主嗎?」

  「東雲家?」這突然轉變的話題讓電話那頭的人思考了一下,「當年那個魔鬼訓練營的主人?盛極一時的極道組長?」

  「嗯。」

  沢田綱吉的聲音有些發緊。

  似是比起那個「伯特倫旅館」盯上了他們,這件事才是最最重要的。

  誰讓東雲誠都把塔矢亮找來膈應他了,那麼白蘭應該也不遠。

  就是……

  沢田綱吉並不知道兩人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畢竟上一世東雲誠死得早,很多事情都無法查清,只能不了了之。

  但,東雲誠把心思動到了白蘭的身上是事實,想找白蘭當下家也是事實。

  既然白蘭在這時候給他打電話,沢田綱吉就順便試探一下。

  「你找他干什麼?這人不是早就不在國際上活動了?有二十年了吧?」因為沢田綱吉沒有回應,白蘭多說了兩句,「你該去問裡包恩。」

  「那就是不認識,我知道了。」

  「嗯。我……」

  白蘭這裡還想說兩句,剛開口電話就被沢田綱吉掛了,他只能聽著忙音發呆。

  什麼情況啊這?

  沢田綱吉自己就在日本,還問他這個一直在歐洲活動的人日本家族的事?

  難道這東雲家……

  准備興起,又不要做人了?

  掛掉電話後沢田綱吉沒有立馬去找獄寺隼人他們。

  他站在這沒有光能照到的狹窄過道中,身形筆直修長,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手機屏幕,整理著思緒。

  這一回,他被「伯特倫旅館」盯上的時間早了許多。

  看來那個險些搞垮彭格列家族的叛徒,也是那些人的手筆。

  就是這一次被他早早解決掉了,他們才迫不及待地又放出了那批人。

  「「鐘塔侍從」啊……」沢田綱吉喃喃念了一句,不知怎麼笑出了聲:「也沒多可怕。 」

  旁人還不清楚,但沢田綱吉已經知道「伯特倫旅館」隸屬「鐘塔侍從」。

  從上一世開始就給他找不痛快的也是這歐洲的特務科。

  沢田綱吉不知道這本該處理異能力事件的組織為什麼要阻止那項研究。

  但他能成功一次,就能成功第二次。

  從前的被動和小心翼翼,不過是不知道誰在針對自己。

  可現在……

  情況不一樣了。

  就算光明正大的行動,他也能守護住所有人。

  甚至於比起國際上的動蕩,沢田綱吉更擔心日本這裡的事情。

  因從前沒怎麼關注東雲茜,沢田綱吉不知道這裡具體發生過什麼,也不清楚上一世的東雲茜為什麼會變成那樣。

  他害怕因為自己的一時疏忽,東雲茜會經歷上一世令她痛苦的事件。

  那些未知的樁樁件件都是比「伯特倫旅館」可怕千萬倍的事情。

  回到車上後,依舊是獄寺隼人坐在後座。

  沢田綱吉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平板,以為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需要他定奪。

  順手接過之後,看到的卻是……

  個人簡歷?

  彭格列今年沒有招新計劃呀。

  而且這簡歷……設計師的?

  「十代目,後面有個人作品集。」在沢田綱吉呆住的這幾秒,獄寺隼人介紹起來,「我找了幾個不錯的高定設計師,你看哪種風格適合夫人。或者十代目發給夫人讓她自己選也是可以的。」

  沢田綱吉:「?」

  「堂堂彭格列家族的十代目夫人,參加宴會居然要穿其他男人送的禮服!傳出去還以為十代目苛待了夫人呢!或者十代目不重視夫人!」獄寺隼人突然咬牙切齒,像是忍了很久,直到此刻才徹底爆發,「我已經給夫人聘請了頂級的妝造團隊。我們彭格列首領夫人的事情,用不著那個什麼塔矢家操心!」

  「這次就算了吧。」沢田綱吉把平板還給了獄寺隼人,「塔矢先生也是在為茜考慮。」

  火才發了一半的獄寺隼人一時間不知道下面該說什麼。

  在這件事上,他們不該同仇敵愾嗎?

  就他最近看到沢田綱吉對東雲茜的重視程度,不是該比他還在意嗎!

  「我說,這次就算了。」

  沢田綱吉強調了一遍。

  畢竟,不會有下一次了。

  愣愣接過了平板的獄寺隼人注意到屏幕上的個人簡歷往後翻了好幾頁了。

  他以為十代目都沒看,這是?

  「就選他吧。」沢田綱吉道,「至於剛說的妝造團隊,背調無異後,再告訴茜。」

  「我會辦好的。」

  東雲茜發誓,她一點不想在宴會上引人注目。

  無論是身份還是外形。

  所以,塔矢家那邊送的深藍搭金禮服,東雲茜還是挺滿意的,至少在色彩上沒有張揚惹眼。

  誰知道完妝之後,站在落地鏡前的東雲茜發現自己整體的氣質和感覺一下不一樣了。

  她甚至懷疑衣服上裝了燈泡。

  她好像……在發光耶。

  一直坐在房間外緣側上打游戲的太宰治,在聽到化妝師讓東雲茜站起來看看後,就回過了頭。

  他跟著東雲茜一起愣了半晌才開口。

  「茜姐姐,他們……是不是努力錯方向了?」

  太宰治這周都跟在東雲茜的身邊,防範著不知何時就會冒出來的沢田綱吉,他始終不肯放棄「姐姐」的稱呼,這才組合搭配了,換了一個自己叫著順口,還會惹沢田綱吉不快的新稱呼。

  東雲茜倒是無所謂太宰治怎麼稱呼自己,他叫什麼都應。

  畢竟她這裡還要給太宰治在東雲組內抬身份。

  原本在欣賞最滿意作品的化妝師整個人一驚:「是、是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

  「茜姐姐不是要去走秀。」

  太宰治垂眸看著在他愣神時死亡的游戲角色,收起了游戲機。

  所以,光漂亮可不行。

  一點氣勢和魄力都看不到,還放大了東雲茜身上的純情和無辜,這和在胸口掛個「好欺負」的牌子有什麼區別。

  「嗯?」手中還握著腮紅刷的化妝師沒聽懂太宰治的意思,只能硬著頭皮問,「是哪裡要修改?」

  「時間不夠了。」東雲茜明白太宰治的意思嘆息了一聲,因知道這獄寺隼人專門找來的人,不止出現這一次,提醒一句,「以後不用把我化這麼漂亮。」

  「……」這要求,化妝師還是第一次聽。

  「這是東雲組,極道的地方。」見東雲茜沒解釋到點上,太宰治又補充了一句,「比起漂亮的女人,需要的是厲害的女人。茜姐姐現在看著……一點不厲害。」

  這言簡意賅的話語,讓屋子裡的幾人都安靜了下來,就連東雲茜的自己都覺得腦袋上有數條黑線掛了下來。

  太宰治這孩子,是因為這兩天沒見到沢田綱吉,轉而把她當靶子了嗎?

  連她看著像是廢物的話都說出來兩人……

  當然,他原話不是這個,但這包含在話語裡的意思,東雲茜是感覺出來了。

  「走了,一起出門。」

  東雲茜微微眯起了眼睛,決定不和太宰治爭論,避免最後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我一起?」太宰治一挑眉,「給茜姐姐當男伴嗎?」

  今天的宴會不讓帶隨從,太宰治可沒法入場。

  「就是覺得你天天躺著太舒服了,想耗耗你午睡的時間。」東雲茜直言不諱,「你就在車上待著。」

  太宰治:「……」

  他又不暈車,睡哪兒不是睡,這懲罰誰呢?

  塔矢家。

  宴會是從中午開始的,東雲茜去的不算早,塔矢家已經有很多人了。

  和塔矢亮說的一樣,這裡大部分是熟面孔,東雲茜在棋院的時候見過。

  代表東雲家出席的東雲茜沒和他們打招呼,在順著塔矢亮指引去找塔矢行洋的時候,她的余光瞄見了眾人驚訝的視線,還聽到了竊竊私語。

  認出她的人都在驚訝她的出現。

  也對,她這已經退出職業圈的人,跑來參加這樣的宴會,多怪呀。

  「老師!」

  站在後院的東雲茜掃了一圈,看到站在樹下塔矢行洋後,甜甜叫了一聲。

  在她快步走去後,發現那裡不止塔矢行洋一人。

  塔矢行洋剛剛在和他交談,就是那人的身影剛好被樹干遮住,東雲茜剛剛的角度沒看到。

  現在注意到了,東雲茜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連腳下的步子都變慢了。

  打斷別人談話,多沒禮貌。

  她都多久沒見老師了,一上來就這麼失禮……

  「茜,過來吧。」

  塔矢行洋也沒生氣,注意到她的窘迫對她招了招手。

  一下如白兔溫順的東雲茜站定在塔矢行洋的身側。

  她低著腦袋,看著十分乖巧:「老師,好久不見。」

  「嗯」塔矢行洋應了一聲,隨後就和對面的人介紹起了東雲茜,「白蘭先生,這就是東雲家的小姐,也是我最小的弟子,東雲茜。」

  ※ 『伯特倫旅館』出自阿加莎·克裡斯蒂的同名小說,就借了個旅館的名字。


第61章

  白蘭?

  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東雲茜錯愕抬頭。

  東雲茜剛只模糊看到一個人影,根本沒細看與塔矢行洋說話的人什麼模樣,也沒在意他。

  直到聽到這個耳熟的名字,才抬起了頭。

  男人還站在樹蔭下,身形挺拔。

  因為天熱,穿著正裝的他脫下了白色西裝外套搭在臂彎中,白色的馬甲平整,黑色襯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顆。

  他明明把衣服穿得很規整,卻讓人感到了一絲散漫,加上斑駁的光影落在了他的身上,襯得人格外慵懶。

  也許,是那頭有些凌亂的銀發導致的吧。

  在東雲茜的眼裡,這頭發有著能想像出的蓬松柔軟。

  一定很好摸。

  「你好,東雲,我是白蘭,白蘭·傑索。」

  笑眯起眼睛的白蘭對東雲茜伸出手。

  剛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東雲茜以為這白蘭是自己認識的人,卻記不起自己從哪裡聽過這個名字,更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她,也不知道自己突然抬頭想要確認什麼。

  就算東雲茜對上這雙淡紫色的眼瞳,也只是覺得熟悉,再也想不起其他了。

  這朦朦朧朧的感覺……

  挺奇怪的。

  「咳,茜。」

  因東雲茜呆站著沒動,塔矢行洋提醒了一聲。

  「白蘭先生。」回過神的東雲茜急忙伸手。

  「「白蘭」就好。 」

  白蘭並不在意剛剛被無視了幾秒的事情。

  東雲茜點了下頭沒再和他多言,只側頭看著塔矢行洋:「師父,我先去前院了。」

  這兩人明顯在談事情,東雲茜自然會識趣離開。

  「去吧,跟在亮身邊,有幾個人你需要認識一下。」

  顯然,塔矢行洋也沒想她和白蘭過多接觸。

  聽懂這話的東雲茜點了點頭,乖乖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東雲茜沒再多看白蘭,白蘭打量的目光卻一直停在她的身上,直到她的背影也從後院消失,白蘭才再次看向了塔矢行洋。

  「她是東雲家的小姐?東雲誠的……女兒?」

  「是,茜是東雲先生的女兒。」塔矢行洋回應。

  「嗯。」

  白蘭應了一聲,若有所思。

  自從上周沢田綱吉提到東雲家主後,他也抽空查了一下,沒想到今天來的宴會東雲家的人也會參加,才想著讓塔矢行洋引薦一下。

  畢竟就沢田綱吉那性子,那天都不願說,白蘭是問不出他在意東雲家的原因。

  但其中一定有事。

  比起從沢田綱吉那裡套出話,他不如自己探究。

  誰知道,這來的根本不是東雲誠。

  雖然在東雲茜出現之前,白蘭就從塔矢行洋口中知道了東雲誠的女兒代替他出席。

  他知道東雲誠兒子死絕了的事情,雖沒聽過有關東雲誠女兒的事情,想像中也是三四十歲的女婦人,結果……

  結果東雲誠的女兒這麼小?

  說是孫女他都信。

  「那麼,塔矢先生有興趣幫我們下盤棋嗎?」

  白蘭找塔矢行洋本就有其他的事情,既然東雲家的事情暫時無解,也就說起了自己的正事。

  「我們保護你的安全。只要你盡力,輸贏不論。」白蘭補充了一句。

  聽到這塔矢行洋也明白了:「是拍賣場的名額?」

  這半年來,塔矢行洋已經因此事被找過數次了,前段時間還躲到中國去了,結果那裡也有高段棋手因此事被騷擾。

  似是國際上某個重要的黑市拍賣行換了老板,廢除了之前的高級會員,想要重新成為高級會員,需要下棋贏過他。

  無論你代表的什麼勢力,每個人只有一次機會向他發起挑戰,而每股勢力只有兩次挑戰機會。

  因此,全球知名的棋手都被盯上,塔矢行洋自然位列其中。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和老板對弈,要通過三次考核才有資格見到老板。

  大部分挑戰者在考核老師那就鎩羽而歸了,偶有能見到的老板本人的,也都在中盤就投子認輸了。

  至今也就三個人贏過了他,他們身後的勢力也都再次成為高階會員。

  因所有人只有一次下棋的機會,那些被雇佣或是被脅迫的棋手無法再代替其他組織出戰,這些勢力只能再去找其他的棋手。

  白蘭自己去下過,沒有任何意外在考核老師那裡就落敗了。

  其實他幾乎不去拍賣行,也沒什麼要在黑市上買的東西,可被撤銷了最頂層的高級會員,有些不爽。

  再有就是,那三個組織好巧不巧都能算他的同盟。

  別說彭格列家族了,連一向默默無聞的西蒙家族都成了高級會員。

  這口氣,他爭定了。

  反正最近也沒其他事。

  「抱歉。」

  這拒絕在白蘭的意料之內,他未露出不悅之色,只再說了一句:「塔矢先生,只要下一回,以後就不會再有人找你了。」

  畢竟,每個人只有一次機會。

  無論代表誰去,無論輸贏,去過一次就不會再被人惦記了。

  「我的邀請你可以慢慢考慮,反正我要在日本待上一段時間。」

  「阿亮,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告訴我?」

  前院,站在塔矢亮身側的東雲茜終於意識到宴會的氛圍不對。

  「什麼?」還盯著門口的塔矢亮有些心不在焉。

  「說好了不能帶隨從,那些棋手身邊怎麼都有保鏢。這些保鏢看著也不像普通人,好像還配槍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

  「嗯,七段以上棋手身邊才有。」東雲茜不急不緩地,「這是被誰惦記上了?」

  現在下個圍棋還有生命危險嗎?

  光是保鏢的話倒也沒什麼,可塔矢家的房子布滿了攝像頭,一路走來東雲茜也看到了不少的報警器。

  想來宴會的地點定在家中,不過因為比起外面家中更加安全吧。

  聽到這裡的塔矢亮愣住了,他扭頭看向東雲茜:「你不是和東雲叔聯系過了嗎?」

  「嗯。」東雲茜點頭,「父親說,我最近不太關心他,覺得我和沢田哥的關系太好了,所以給他使點絆子。」

  這話,東雲茜不得不服。

  事實也是這麼個事實,她也沒法懷疑。

  作為父親的女兒,東雲茜知道他爸多小心眼,是有仇必報的類型。

  雖說沢田綱吉是東雲誠自己給女兒找的丈夫,也叮囑沢田綱吉要照顧好她,但短短幾周把人都從東雲家照顧走了,東雲誠難免要郁悶。

  東雲誠沒有現在就公開婚訊,就是希望東雲茜能繼承東雲家,守住東雲老宅,哪能看她跑了呢。

  再說了,那是她爸,東雲茜能不信嗎?

  雖覺得父親的做法不對,東雲茜也就沒再過多探究這件事。

  反正她和沢田綱吉有商有量,有事都會說,東雲誠能使絆子也就一次而已。

  「不,我是說宴會的事情,東雲叔沒和你細說?」

  塔矢亮的眉頭皺起。

  瞧著塔矢亮變得嚴肅的表情,東雲茜緩緩搖頭。

  也不能說完全沒說吧,東雲誠只告訴她出現在宴會上的勢力,她無需畏懼任何一個,只要她夠硬氣,就算一人赴宴也能避開被大眾打壓的情況。

  她咬死不下棋,還有人能逼她不成?

  再有就是,要是誰惹得她不快,有事當場解決,不用給誰留面子。

  所以,她雖是一人進來的,在塔矢家的外面,有七輛車的人陪著她一起,全是東雲組內能打的。

  東雲茜雖覺得誇張,也沒拂了父親安排。

  當然,東雲誠的那些話東雲茜也就聽聽。

  這好歹是她師父舉辦的宴會,師父的面子,她是一定要給的。

  就算真有誰給她下套,想用圍棋來挑釁她,東雲茜也不虛,她的棋力早就不止二段了,上一世都能和塔矢亮他們下得有來有回,輸贏對半開了。

  「東雲叔在想什麼?這都不和你說!」

  塔矢亮的聲音壓得很低,難得在東雲茜的面前生氣。

  因知道這件事躲不過,在被更大的勢力盯上前,塔矢行洋需要東雲誠幫自己一把。

  原本讓東雲誠來,就是給眾人一個假像,塔矢行洋會幫東雲組下棋。

  畢竟他們兩家交往很深,東雲誠和塔矢行洋又是友人,東雲茜還是塔矢行洋的徒弟。

  在得到這一消息後,大部分組織都會賣這個面子。

  雖然現在的東雲家沒什麼,但國際上的人聽到東雲誠的名字,還是會忌憚幾分的。

  這些原本安排的很好,偏偏東雲誠出國做手術,來不了這場宴會了。

  東雲誠沒法參加的話,讓手下來也行。

  雖氣勢上不如東雲誠,但代表了東雲組,表明了態度。

  可東雲誠最終選擇的人不是東雲忍而是東雲茜,說東雲家只有她有資格代替他參加,還說若是他們不放心,就讓東雲茜和塔矢亮結伴參加。

  那樣的話,就沒不識趣的再詢問讓塔矢行洋去下棋的事情,也不會有不長眼的去找宴會小主人女伴的麻煩。

  這是雙贏的結果,所以塔矢家鄭重地幫東雲茜准備了禮服。

  而塔矢亮在學校見到東雲茜的時候,也詢問了她是否要繼承東雲家的事情。

  當然,這些都是東雲家的私事,站在塔矢亮的立場管不到,也管不了。

  就是……

  東雲誠至少和自己的女兒說清楚啊!

  塔矢亮以為東雲茜這幾年沒下棋,是在接受家族內的繼承人教育,在大場面上氣場儀態都很足。

  可現在看來,簡直就是一個人畜無害的小白兔,還傻傻地跑到了獸園都不知道……

  現在別說讓東雲茜幫他父親擋要下棋的事情了,要是東雲茜在這宴會上被人刁難出了什麼醜,傳出去可能都沒法維持和東雲家的關系了,不管最後東雲家追不追究,他們都不可能再進行平等的對話了。

  「這倒是稀奇。」聽塔矢亮簡單說了來龍去脈的東雲茜沒有露出半分緊張的神色,說話語氣輕巧,「以前聽過資格是靠打拳的,頭一回聽靠下棋的。」

  靠武力劃分地界的地方,怎麼資格還要靠腦力去拿了?

  這是地下黑市,又不是華爾街。

  塔矢亮看著身側東雲茜,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好像一點不緊張呢……

  「誰盯上師父了?」東雲茜也沒管塔矢亮,自顧自繼續分析著,「極道上的人摻和進國際沒幾個,加上有我父親在,沒誰敢這麼明目張膽,所以……是外面的人?黑市拍賣行,有要從那裡拿到東西的……是,歐洲的Mafia ?他們都找到這了?」

  東雲茜剛說完,身後傳來了鼓掌的聲音。

  她回頭一看,瞧見了之前在和塔矢行洋說話的男人,白蘭。

  「猜得很准。」白蘭走到了東雲茜的身邊,依舊笑眯起眼睛。

  東雲茜看著自然熟靠近自己的人沒說話。

  要是以往,她一定會往塔矢亮的方向移一移,保持該有的社交距離,甚至因為他突然插嘴,認定他不禮貌,沒分寸,不會對他留有什麼好感。

  可今天,她沒動,表情也沒變化多少。

  誰讓突然插嘴打斷別人對話,她剛剛也干過……

  「重新自我介紹一下。」白蘭道,「我是傑索家族的首領,白蘭·傑索。來參加這小宴會就是想請塔矢先生代替我的家族出戰。」

  傑索家族?

  經他這麼一提醒,東雲茜總算想起自己為什麼覺得白蘭的名字耳熟了。

  這應該是彭格列眾多同盟家族中的一個。

  見東雲茜眯了眯眼,白蘭便知道她不像看起來那樣一無所知,至少是知道他的家族的,加上先前聽到的那番話,對當前的局勢也是有些了解的。

  看來,東雲家並不像傳聞中說的那樣,收起鋒芒盤臥在小小的土地上,不問世事。

  不然怎麼連這麼小的女兒都知道這些事呢?

  既然如此,接下去的話就好說多了。

  「東雲家是真准備要拍賣行的名額嗎?」

  白蘭的臉上還帶著笑,看起來沒什麼危險,反而是很好說話的模樣。

  就是這口中的話多少有點在威脅小姑娘的味道。

  「真准備要嗎?」

  這話說的就像是知道了東雲誠和塔矢行洋之間的交易,認定自己有機會讓塔矢行洋幫他們的組織下棋。

  他這是要找自己麻煩?

  東雲茜好像聞到了淡淡的硝煙味。

  ※ 上一章捉蟲重修,增加了近一千字的細節部分。大致劇情沒變,但建議重刷一遍。


第62章

  「這不是我一小輩能決定的。」東雲茜這裡也沒把話說死,或是當著眾人的面宣布什麼,只是說話的聲音稍微提了提,「也不是能在恩師回歸宴上就討論出結果的事情。白蘭先生還是好好享受宴會比較好。」

  東雲茜朝著白蘭的方向微微頷首,臉上的笑容從容禮貌,還有一點點的……

  敷衍。

  因塔矢行洋去了中國很長一段時間,這場宴會名義上是告訴朋友們自己已經回家的宴會。

  這樣的場合的確不適合說要離開的話題。

  哪有人剛從外面回來,就嚷著要人再出國的。

  還是去跨了幾個時區,不知道是否有命再回來的歐洲地下黑市。

  白蘭懵了一下。

  他覺得自己和東雲茜交涉的態度挺友好的。

  說起這件事還特意壓低了聲音,就是不願旁人知道他們的談話內容。

  他只是想試探一下東雲家的口風,誰知東雲茜這麼激動,說話的聲音沒壓著不說,還一句話直接把這話題按死了。

  東雲茜怎麼突然敵視他了?

  他也沒想著真能從她這得到什麼答案,怎麼就炸毛了?

  還把話說得這麼重!

  東雲茜在這裡自降身份,說自己是「小輩」。

  可除去年紀小一點之外,她哪裡小了?

  就他得到的情報,屋裡頭一個剛五十歲頭發就全白了的棋手,算起來還和東雲茜平輩呢!

  連她這個「小輩」都知道不該在宴會上討論的事情,要是其他人再說,就更不合適了。

  當然,這話也就對禮儀人有用,參加到宴會中的其他勢力可不在意。

  在他們看來,沒把塔矢行洋直接綁走,已經給了他很大的面子了。

  東雲茜這是……

  借著自己敲打其他人?

  想通了這些事的白蘭抬了抬眉,也沒繼續說這個話題,算給小姑娘一個順水人情。

  反正只要他們不提,其他人也不敢說。

  此時在場的其他人勢力,哪敢和他們抗衡呢?

  白蘭從一旁的桌子上端了兩杯香檳,把其中一杯遞到了東雲茜的手中:「那就,享受宴會。」

  東雲茜接過了手,輕輕碰杯:「白蘭先生也是。」

  宴會裡原本一點就著的氛圍,在這輕輕的碰杯中蕩然無存。

  最有可能「請」走塔矢行洋兩人都不談及此事,其他人自然乖乖閉嘴。

  只有這場宴會的小主人有些擔憂地看向了東雲茜手中的酒。

  東雲茜也沒到能喝酒的年紀吧?

  塔矢亮之前答應過那麼多人會在宴會上好好照顧東雲茜,連沢田綱吉上午都發了信息拜托了他,結果他連杯酒都沒幫東雲茜擋住,這件事最終應該算到他頭上吧?

  可這是代表友好相處的碰杯,有這麼多人都看著,他也沒法替東雲茜喝呀。

  「需要這麼趕嗎?」前往東京的高速公路上,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藍波有些睜不開眼,嘴巴裡卻喃喃念著,「這些事下周來處理不是一樣嗎?」

  藍波想表達的是:

  東雲茜中午不是要去參加塔矢家的宴會嗎?

  沢田綱吉可以跟著一起去的,只要把今天處理的事情往後推一推……

  他們沒必要天不亮就去外地,處理好了事情再為了晚上的酒會趕回來。

  別說沢田綱吉不在意東雲茜要去的宴會!

  藍波中午收到太宰治發來的照片,就是東雲茜換完禮服,做好造型的照片,要拿給沢田綱吉看,沢田綱吉根本不理他,雖看起來是忙的不行,沒空,做事卻像是憋著氣。

  後來還是山本武和他解釋,要是看到照片的話,比起被盛裝打扮的東雲茜驚艷到,沢田綱吉會更氣自己沒法親眼看到,還讓東雲茜一人出席。

  藍波就不明白了,既然那麼在意,一起去不就行了嗎?

  「下周十代目就不在日本了,近期所有的事情必須在今天處理完。」

  因後座的沢田綱吉也在閉目養神,開車的獄寺隼人壓低了聲音,讓藍波別吵吵。

  沢田綱吉把自己的行程排得很滿。

  在獄寺隼人的眼中,他像是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一點周轉的時間都沒給自己留下,這才導致騰不出空去參加塔矢家的宴會。

  再有就是:要是需要東雲家去震懾的場合,讓沢田綱吉跟著去,效果就不一樣了。

  至少在東雲誠回到日本,公開他們兩人關系之前,不合適。

  「嗯?下周要去哪裡?」

  「東雲先生的手術時間定下來了,看十代目要陪著夫人一起去德國。」

  藍波的眼睛一睜,整個人清醒了不少。

  東雲茜要去德國?

  什麼時候,他怎麼不知道?

  他前前後後不知道邀請東雲茜去歐洲多少次!東雲茜就沒答應過一次!

  東雲茜要去的話,他要請假跟著一起呀!

  可不等藍波說出口,獄寺隼人那像是想到了什麼,目光再次通過後視鏡看向了後座:「十代目……」

  「怎麼了?」

  第二次感受到了獄寺隼人的目光,沢田綱吉也睜開了眼睛。

  「裡包恩先生也請假了。」獄寺隼人道,「學校讓我頂他一周的工作。他請假的時間比你們短,也要晚幾天。應該能在德國遇上。」

  「應該?」

  「他托我想辦法買了一張演奏會的門票,就在柏林音樂廳。」

  「演奏會?」原本只是隨意聽著的沢田綱吉聲音高了些,「誰的?」

  「一位知名小提琴家,叫什麼「艾琳·海斯曼」。 」獄寺隼人回憶著,「我估計裡包恩先生也會去看東雲先生。 」

  聽到這裡的沢田綱吉沒再回應,只是原本帶著淡淡笑意的唇角放平,隨意搭在腿上的手也捏成了拳。

  「裡包恩居然專門去音樂廳聽演奏會?還要請假去?」

  藍波原本還在想著東雲茜沒告訴自己要去歐洲的事情,聽到獄寺隼人的話,立馬把其他的事情拋到腦後,臉上的笑意也變得奇怪。

  「其中一定有古怪!那拉小提琴的叫什麼?什麼琳來著?讓我查查!」

  藍波和裡包恩積怨已久,就算對方從不把他放在眼裡,他依舊把裡包恩視為一生之敵!

  原本因為見不到裡包恩,藍波已經放下這段仇恨了,可裡包恩也來到了他所在的學校,即將熄滅的怒火再次燃燒起來。

  武力上鬥不過裡包恩,他還不能來陰的嗎!

  抓點裡包恩的小辮子!有了把柄,他也能威脅裡包恩呀!

  見藍波拿出了手機就要查,沢田綱吉想要阻止,可在他開口之前,他身側的入江正一抬頭,插入話題:「綱吉君,真不讓人跟著你們嗎?歐洲的情況和之前不同,「伯特倫旅館」都出手了……」

  「什麼?!那些家伙都找上「伯特倫旅館」了? 」聽到這話的獄寺隼人險些在高速上剎車,「這消息哪來的?我怎麼一點情報沒有! 」

  沢田綱吉的歐洲之行,路線是獄寺隼人在規劃聯系,並未聽到這類的消息。

  「白蘭說的,他在去機場的路上還被襲擊了一次。」入江正一道。

  「十代目!歐洲之行還是暫緩吧!」獄寺隼人聽到這裡,迫不及待地勸說著沢田綱吉:「只有你和夫人兩個人,太危險了!也不知道他們調查到了多少!醫院那裡我可以代替你們去看!」

  不過兩句話的工夫,副駕駛座上的藍波已經搜到了艾琳·海斯曼的資料。

  沢田綱吉瞄了眼藍波手機屏幕上的照片,他眉頭蹙起,心中生起一股焦躁,連說話的聲音都裹著不耐煩。

  「沒事,已經處理好了。」

  「十代目!那是……」獄寺隼人還想勸說。

  「門外顧問已經查到了「伯特倫旅館」的確切資料,開始清理了。 」

  「巴吉爾他們嗎?」獄寺隼人半松了口氣,「那應該是沒事。」

  可話剛說完,他又擰起眉頭,一臉的不高興。

  雖然門外顧問平日不參與彭格列家族的內部事務,可首領被棘手暗殺組織盯上的情報好歹和他們共享一下呀!

  他這左右手險些就什麼也不知道親手把首領給那群狼送去了。

  「對了,綱吉君,白蘭已經到日本了,今晚酒會結束後,要見一面嗎?」因提到了這件事,入江正一也多說了一句,「我覺得他好像有事想問你。」

  「這麼早就來了?」沢田綱吉試著調節自己的情緒,「也好,實驗室那裡還是要人盯著的。」

  「白蘭是為了躲「伯特倫旅館」跑來的嗎? 」

  獄寺隼人譏嘲了一句,試圖找個發泄不滿的途徑。

  實驗室的事情,因找不到合適的人員,暫由獄寺隼人盯著,所以白蘭在這時候來,聽著就像是搶了他的活。

  雖然,盯著實驗室這件事上,白蘭是比沢田綱吉還要合適的人選。

  「是有事,為了黑市拍賣行的名額找高段棋手。」入江正一道,「國際像棋的話,倒是不用這麼麻煩,可圍棋下得好的大部分還在東方,能贏下拍賣行老板的沒多少人了。」

  沢田綱吉突然坐起,他像是想通了什麼,急忙詢問入江正一:「白蘭是來找棋手的?他要找誰?塔矢行洋嗎?」

  「不清楚。」入江正一看著沢田綱吉的表情有些懵,「白蘭上午才到,我也沒細問。」

  沢田綱吉一直不清楚東雲誠是怎麼和白蘭認識的,又是什麼時候進行了另一場交易。

  他一直沒找到的線索,在這裡出現了。

  是黑市拍賣行的名額!

  白蘭找上了塔矢行洋,東雲誠作為塔矢行洋的好友,一定會出面!

  上一世,他們兩人就是在這時候認識的!

  「先別去酒店了,」沢田綱吉瞄了一眼腕表,拿出了手機撥通了東雲茜的電話,「去塔矢家。」

  因東雲茜沒接電話,沢田綱吉的手指一頓,讓入江正一用通訊器聯系白蘭。

  副駕駛座上的藍波從看到艾琳·海斯曼的照片就沉默著,他一直試圖說些什麼,卻沒找到機會。

  最終只默默截圖,猶豫著要不要把搜到的照片發給東雲茜。

  畢竟,真的很像。

  這個艾琳·海斯曼和東雲茜擁有的唯一張全家福上的女人,和那個東雲茜該叫「媽媽」的人,幾乎一模一樣。

  也是在這時候,入江正一聯系上了白蘭。

  「嗯?綱吉君?怎麼這時候找我?」

  屏幕上白蘭身處一處日式花園中,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遠遠能看到後方很多人圍在一起。

  塔矢家。

  白蘭手腕的通訊器亮起的時候,他正站在東雲茜的身側看著她下棋。

  他怕錯過決勝的一手,本不想接聽的,可屋子裡太靜了,通訊器的聲音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白蘭只能退出來。

  白蘭看著特殊的通訊代碼,以為聯系他的是入江正一,正要詢問對方准備怎麼安排他,可虛浮在半空的屏幕出現的卻是沢田綱吉的臉。

  這讓白蘭有些驚奇。

  他和沢田綱吉的聯系不算多,對方很少主動聯系他,白蘭自然好奇沢田綱吉這時候找他的原因,開頭第一句就問了這個。

  誰知沢田綱吉不但沒回答他的問題,還拋出了新的問題:「在哪?」

  「日本啊。」白蘭有些摸不著頭腦,回頭看了看,「不明顯嗎?」

  「地點。」

  「嗯?」沢田綱吉第二句讓白蘭頓了頓,認真思索起來,腦子和嘴巴同步道,「綱吉君可不是會關注我行程的人,怎麼好奇這個?」

  他們才說了兩句,白蘭的身後就傳來一陣驚訝贊嘆的聲音,屋內原本坐著的人也都站起,似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一般。

  聽到這聲音的白蘭再次回頭,說話的聲音變得漫不經心,語氣也滿是遺憾:「綱吉君,你找我找得也太不是時候了。」

  他錯過了一場在其他地方看不到的好戲。

  「你最好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在這個時候找我。」

  白蘭變回了正常的語氣,只是臉上的笑容比以往更濃了一些,看著多少有些滲人。

  「你是在塔矢家嗎?」沢田綱吉問。

  白蘭思考了兩秒才給出了回答:「怎麼,綱吉君也要罩著塔矢家?」

  聽到這話的沢田綱吉在心裡深深嘆了口氣。

  他的預感是對的。

  「我馬上到。」沢田綱吉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還有半個小時。」

  從沢田綱吉聯系上白蘭後,車內就一直很安靜,在聽到這句話後,獄寺隼人也意識到了什麼,一腳油門,車速在超速邊緣徘徊。

  白蘭本想說就算不來也沒事,反正他打賭輸了,是沒法威逼利誘塔矢行洋幫他的家族下棋了。

  可話剛到嘴邊,他察覺有人在靠近,立馬換了話題。

  「行,我等你。」白蘭微微側身,讓沢田綱吉能看到距離他十幾步的女生,「正好有個人想介紹給你認識一下,我和她挺投緣的,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因白蘭的側讓,沢田綱吉能清楚看到在屏幕中女生的背影。

  那人似是來找白蘭,因發現白蘭在通信,沒再靠近,轉身離開。

  雖只有一個背影,沢田綱吉還是認出了那人就是東雲茜。

  還是披著其他男人外套的東雲茜。

  「我的確很感興趣。」沢田綱吉的聲音挺冷的,吐字無比清晰,「畢竟,她是我的妻子。」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源氏賽高13瓶源氏賽高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3章

  「嗯?」白蘭覺得自己的聽覺好像出問題了,「綱吉君,你剛剛說什麼?」

  「東雲茜,我的合法妻子。」沢田綱吉重新回答了一遍,難得冷著一張臉,「你們沒緣。」

  瞧著屏幕中沒有半分開玩笑模樣的沢田綱吉,白蘭的腦子裡轟地一聲響。

  這消息太過震撼了,他甚至沒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杵在原地愣了半晌。

  所有線索在白蘭腦中交錯著,他卻拼不出完整的拼圖。

  白蘭回頭又看了一眼,她的目光沒搜索到回屋的東雲茜,最終還是移到了沢田綱吉這裡。

  在沢田綱吉開口說那句話之前,他找東雲茜一找一個准,就算在人群裡也能一眼看見。

  所以……

  白蘭此刻心情是真的挺復雜的。

  「你之前問我東雲家主的事……」

  「哦,沒什麼。」沢田綱吉的回答風輕雲淡,「你要是知道的話,我能提早炫耀一下。」

  白蘭的直覺告訴他,沢田綱吉詢問東雲家肯定不是這個原因,但沢田綱吉都能面不改色地說出這樣的話了,白蘭還能再問什麼呢?

  哪怕他開口問下去,沢田綱吉也會避開話題,說不定還會真炫耀起來。

  被迫服氣的白蘭哂笑:「……行。」

  也不知道白蘭想起了什麼,又問了一句:「綱吉君,彭格列的名額,是東雲幫你們拿到的嗎?」

  准備掛掉通訊的沢田綱吉在手頓了一下:「你說什麼?」

  「東雲不止職業二段吧?一對四,其中兩盤是一色棋,全是她贏,尋常的棋手是做不到的吧?」

  白蘭在說的是之前發生的事情。

  他就站在邊上看著,也一直在注意東雲茜,因她的表現游刃有余,白蘭自然會懷疑東雲茜的水平遠比聽到的要高。

  「她下棋了?」沢田綱吉重點不在贏棋上面,只想著從塔矢亮那拿到的宴會人員名單,眉頭微微蹙起,「誰提出來的?」

  以彭格列家族最近的影響力,不讓他方勢力騷擾塔矢行洋是件很簡單的事情。

  但東雲茜沒提,今天又是東雲誠想給她立威的場合,沢田綱吉就沒插手。

  不過沢田綱吉知道獄寺隼人旁敲側擊過他們,提醒過川和會從道上消失的真正原因。

  按理說,應該沒誰會上趕著找不痛快,東雲茜只要去走個過場就可以。

  怎麼最後還是下棋了?

  不過白蘭會出現在這個宴會也在他的意料之外就對了。

  「關西那的勢力吧,是棋院比賽最大的贊助商臨時帶來的。」

  在白蘭和東雲茜決定「和平共處」沒一會,不清楚此地局勢的關西勢力來到了宴會。

  那人進門沒多久就出言暗諷東雲茜,似是貶低她就是貶低東雲組和她的師父塔矢行洋,言談舉止相當囂張。

  這樣的人,白蘭相當不屑,也不認為東雲茜有理會的必要。

  他是有心想幫東雲茜擋一下的,結果東雲茜壓根不領情,還在對方說她作為塔矢名人的關門弟子,圍棋下得相當一般,順著對方的話頭應戰,甚至堵上了在道上的名頭開啟了賭局。

  大致是說只要東雲茜勝利,他們絕不會再騷擾塔矢行洋。

  白蘭對於這些了解的不多,只是剛剛聽到了一些,加上事情已經解決了,不願多聊這個,更進行詳細解釋,只繼續問著沒得到答案的問題:「所以,是東雲幫你贏下的嗎?」

  「她還沒出過國。」

  「真奇怪。」白蘭嘀咕了一句,隨後又換了話題,「那麼,我能請她幫我下棋嗎?我覺得東雲可以贏。」

  誰讓他剛剛也參加了賭局,因東雲茜的獲勝無法再提出邀請塔矢行洋的事情了。

  眼下也找不到其他棋手了,白蘭不在意讓東雲茜去試一試,畢竟剛剛的對局他也看了,東雲茜還是有贏下拍賣會老板的可能。

  「我剛說了,你們沒緣。」

  這一回,沢田綱吉倒是沒再猶豫,干脆利落地掛掉了視訊。

  屋內。

  東雲茜剛到塔矢家的時候還是烈陽天,在陽光下站得時間稍久一點,燥熱的空氣就能哄得人額頭全是細汗。

  可晴朗的天氣沒有持續太久,再有人如塔矢亮預料的那樣來向東雲茜挑釁的時候,天氣一下變得陰沉了,還下了一陣雷雨。

  蕭蕭冷風吹得東雲茜胳膊泛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加上要久坐在室內下棋,塔矢亮把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了東雲茜的肩膀上。

  此刻雖說雨停了,但天色也開始暗下來了,溫度並未回暖,東雲茜一時也沒想起還外套,就這麼披著。

  東雲茜本是要去找白蘭的,見對方有事,就折了回來,因大部分人都圍在棋盤旁,她不是很想過去,加上幾個小時沒喝水了,就走到了桌旁,隨手拿了一杯氣泡酒。

  她剛喝一口,原先帶著倦意的眸眼立馬明亮了起來。

  東雲茜其實……

  挺喜歡喝酒的。

  或者說,她喜歡那種微醺的狀態。

  人還是清醒的,但煩心的事情卻沒那麼煩人了。

  一切都剛剛好。

  「阿亮。」

  見塔矢亮應付完了身邊的人,朝著自己走來,東雲茜也急忙放下了酒杯走了過去。

  「要休息會?」塔矢亮看著東雲茜的狀態倒是明白她的意思,「客房住了其他客人,父親的書房可以嗎?」

  「嗯。」

  東雲茜也不挑,只跟在塔矢亮的後面乖乖點頭。

  她習慣在下完棋後找地方閉目養神休息一會,可樓下都是客人,就算伏在沙發扶手上眯一會也不禮貌。

  更何況剛剛的棋局她算小小出了一場風頭,在眾人冷靜下來後,一定會有很多人來和她討論這些。

  東雲茜不是想應付棋院的那些人。

  「對了,白蘭先生也參與剛剛的賭局了,那份協議你記得也找他簽一下。」

  懷疑自己可能會眯到晚餐時間的東雲茜提醒了塔矢亮一句,把應付白蘭的工作也交給了他。

  畢竟其他勢力都是當眾說的,只要她贏就不騷擾矢行洋,甚至願意立下字據,可白蘭是單獨和她說的,旁人都不知道。

  已經走到書房的塔矢亮腳步一頓,半晌才點頭說了聲:「好」。

  「那吃飯的時候再來叫我。」

  東雲茜打了個哈欠,在進到塔矢行洋的書房後就關上了門。

  沢田綱吉趕到塔矢家的時候,最先看到的是老神在在坐在車頂打游戲的太宰治。

  東雲茜今天不是一個人來的。

  作為東雲家代表的她,為了震懾住其他的勢力,有九輛滿員車跟著她出行的。

  就今天這場合,萬一出了什麼事,東雲組是准備直接動手的。

  當然,此舉也是為了告訴其他勢力的人,塔矢家是他們東雲組罩著的。

  這是東雲茜自己提出來的,東雲忍也隨她去,畢竟這也是一種解決方式,干脆利落還有效,東雲家大小姐做事跋扈一些,極端一些也沒什麼。

  再說了,東雲誠之前就告訴組內的人她是臨時組長了,組內誰敢不聽她的?

  可這人帶出來了,東雲茜卻沒吩咐他們做任何事,也沒有真動武力的打算。

  甚至在下車之後,她就把這些若眾打發給太宰治了,讓他安排這些人,算是讓東雲組內知道她對太宰治的態度,提醒他們別再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欺負這少年。

  太宰治也挺囂張的,他沒讓若眾把車開遠,就靠在塔矢家大門附近,所有人都下車站著,一副隨時會衝進去的模樣。

  也因此,下午關西勢力帶著人來的時候,十幾個小弟沒能跟著一起進去,就在外面和東雲組的人對峙。

  因東雲組的人都是站在車旁的,他們的車都在外圍開不進來,這些人是步行走到這裡,和站在車旁的東雲組對峙,光是氣勢就輸了一大半。

  說是「對峙」可能不貼切,畢竟太宰治完全沒看他們,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裡。

  倒是關西的這些人,背貼著牆壁,時刻注意東雲組的一舉一動,生怕他們什麼時候就出手了,一直緊張到了現在。

  可不僅太宰治整個下午一眼沒看他們,東雲組的其他人也嗤之以鼻。

  感覺到有其他人朝這裡靠近的時候,太宰治總算抬起了頭。

  在瞄見沢田綱吉的時候,太宰治眼睛裡閃過一絲詫異,似是沒料到他會出現在這裡。

  「沢田先生!」

  表面上還是東雲組的人,又有這麼多人盯著,太宰治識趣地跳下車,主動和對方打了個招呼,算是給了面子。

  當然,挖苦沢田綱吉對方的日常任務也沒忘。

  在沢田綱吉給出回應前,太宰治又補充了一句:「你怎麼有空來這裡?不是說好一切交給茜姐姐解決的嗎?沢田先生用不著特意趕來的。」

  出事了。

  但在你來之前就解決了。

  你現在來,多余。

  太宰治話裡的意思非常明顯。

  沢田綱吉已經習慣「懟綱模式」下的太宰治,差不多免疫這些陰陽怪氣的話語了,加上他擔心屋內的情況,一句回應也沒給太宰治,徑直往塔矢家走。

  只是在進去之前,他突然看向了走在最末尾的藍波,把原本該交代給獄寺隼人的話,說給了他聽:「藍波,你們和太宰一起在外面等著。」

  聽到「藍波」的名字,太宰治臉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凝滯。

  在他找到掩蔽物之前,已經聽到了那聲興奮的「阿治弟弟」。

  怎麼說……

  也不是一物降一物,單純是太宰治沒找到和藍波正確相處的方法。

  藍波這人,也就年齡比他大!

  他完全聽不懂太宰治那些有些彎彎繞繞的話,還像是根本不會生氣,把太宰治的話都當開玩笑,還把太宰治那些嫌棄他的舉動當太宰治不習慣眼下生活,需要更多關照的信號。

  所以眼下太宰治是真拿藍波沒轍,連看向沢田綱吉背影的視線都變得幽怨。

  沢田綱吉一直沒打通東雲茜的電話,最後還是聯系上了塔矢亮出來接他。

  塔矢亮劍沢田綱吉表情不好,在把他帶進去裡屋前,把下午發生的事情簡單解釋了一下,並對最後還是讓東雲茜頂著壓力在這樣的場合下了一對多的棋致歉。

  「不用和我道歉,那是茜考慮後覺得最好的解決方式。」

  聽罷的沢田綱吉低語了一句。

  要是沒看到外面的陣仗,沢田綱吉也會覺得東雲茜以棋為賭注,維護自己家族和師父面子的事情是情勢所逼,不得不硬著頭皮去逞強。

  可東雲茜帶了那麼多給她撐腰的人來,完全可以直接武力壓制脅迫解決問題,卻依舊選擇以下棋的方式解決今天的事情,絕對是仔細考慮過的。

  也許對於東雲茜來說,下棋就能解決是最輕松的解決方法,又因下了賭注,沒有後續的麻煩,不會被旁人詬病。

  再有,在旁人以為是弱勢項上取得勝利,也是立威的一種方式。

  話是這麼說,沢田綱吉卻沒法開心。

  塔矢亮把沢田綱吉帶到書房門口就離開了。

  沢田綱吉在調整呼吸後,輕輕叩響了房門。

  他只敲了兩下,聽到了屋內的動靜就停下了手。

  「這麼快就吃飯了?」

  躲在書房的東雲茜不知是已經醒了,還是根本沒睡,把門開了一半的她,左手拿著一本書不說,語氣輕快,眼神明亮。

  以為來的人是塔矢亮,東雲茜的語氣挺隨意的。

  可在看到沢田綱吉的臉後,整個立馬愣住了。

  「沢田哥?你怎麼在這!」

  也不知道東雲茜想到了什麼,她口中的話還沒說完,下意識反應就是關上門。

  可沢田綱吉的動作比她快了一步,修長的手指已經握住了門邊。

  東雲茜見狀也不敢再用力,生怕關門會夾到對方的手指。

  因她這一瞬的猶豫,沢田綱吉側身擠進了屋。

  他還順手關上了房門。

  此刻已是傍晚,落日的余暉籠罩書房,暖橘色的光照在兩人的身上,讓人忽略這逐漸變暗的房間。

  一切看上去是那麼溫馨。

  東雲茜卻是心虛的。

  她在沢田綱吉開口前主動伸手環住了沢田綱吉的腰,小聲道歉:

  「沢田哥,對不起。說好不逞強、不冒頭,只來走個過場的,可那人說話真的難聽,我也不能光聽著,什麼都不做對不對?」

  東雲茜以為沢田綱吉是來找她算賬的。

  東雲茜知道沢田綱吉今天的行程,他今天晚上有一場相當重要且必須出席的酒會,現在應該在會場才對。

  突然跑到這裡來,是擔心她。

  兩人說好有商有量,今天來塔矢家的事,沢田綱吉也做了安排,她卻在出門時候突發奇想,讓太宰治帶了一幫人不說,甚至在老師的宴會上應下他人挑釁,還冒險下了棋。

  無論結果如何,沢田綱吉得知消息,不可能無動於衷。

  不過東雲茜知道要怎麼安撫沢田綱吉,所以先示弱示好,並給自己的行為尋到合理的解釋。

  這樣就算對方要說她,語氣也不會太重。

  可東雲茜沒有聽到任何責備的聲音,落在她耳邊的是一聲輕輕的嘆息。

  「嗯,茜沒做錯。錯的是我,對不起,讓你一個人來。」

  嗯?這和東雲茜想的不一樣啊!

  沢田綱吉不是來怪她的?

  東雲茜來不及說什麼,沢田綱吉那滾燙的手掌已經覆上她的後背,隔著單薄的衣料都能灼傷她的肌膚。

  他回抱住了他,動作卻是小心翼翼的。

  其實,除去確認那天,兩人沒什麼親密的舉動。

  「塔矢家的問題解決了,能早走嗎?」沢田綱吉附耳詢問。

  「去哪?沢田哥不是還有事嗎?」東雲茜有些愣神。

  沢田綱吉要去的酒會比塔矢家的事情重要多了。

  「我記得你說過,在我需要你的時候,你會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沢田綱吉笑了笑,說起了之前東雲茜拒絕他時說過的話語,「所以,我已婚的「未婚妻」能陪我去一會的酒會嗎? 」

  「當然,不許喝酒。」沢田綱吉補充一句,「才多大呀。」

  在湊近東雲茜的時候,沢田綱吉就聞到淡淡的酒氣。

  想著之前橫濱河岸邊的前科,加上上樓之前他看到的桌上飲品,不用猜就知道有人偷喝了。

  東雲茜原本都開口要答應去酒會的事情,可在聽到沢田綱吉後一句話的時候就沒敢吱聲了。

  她以為沢田綱吉猜出她喝酒是酒氣上臉導致的,便把腦袋埋進了對方的懷中。

  沢田綱吉這裡以為東雲茜因被自己「訓」了一句,想方法逃避呢。

  誰知東雲茜沒安分多久,就仰頭望著他,還像看似糾結的模樣問了他一個問題:「我其實……也不小了吧?現在不能,再長大一點可以嗎?」

  此時的天色很暗了,書房裡也沒開燈,可東雲茜的眼睛依舊明亮。

  被這雙眼睛盯著,沢田綱吉可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語。

  他的目光甚至移到了那微微張著的水潤唇瓣上。

  「應該……可以的吧?沢田哥?」

  如貓的聲音在和他撒嬌。

  因知道他沒有抵抗力,她那笑眯成月牙的眼睛裡已經帶上勝利者的姿態了。

  沢田綱除了妥協能怎麼辦呢?

  「我在的話,可以。」

  他讓了半步。


第64章

  [東雲茜與沢田綱吉結婚的第七年—— ]

  因東雲組上一任組長離世太過突然,欽定的繼承人接管組織的時候年紀太小,又是女性,東雲組的地盤在新組長東雲茜剛上任的那幾年被其他勢力瓜分了大半。

  如今,這位新組長已經學會如何在道上生存,也在摸爬滾打中站穩了腳跟。

  雖然花費的時間有些長,她也成了令大部分勢力忌憚的存在,並開始一點一點奪回被搶走的地盤。

  按照東雲茜原本的計劃,東雲組能在上半年奪回所有被搶走的東西,回到她父親執掌東雲組時的風光。

  可年初的時候,東雲茜在組內最信任的人,也是東雲組的若頭離奇失蹤,一丁點的線索都沒留下。

  為了調查這件事,奪回地盤的事情被東雲茜一再擱置。

  等到東雲茜重拾起這件事,已經是蕭瑟的秋天了。

  原定的計劃沒能一股氣實施下去,給部分組織找到了喘息的機會,再想要拿回原本就屬於東雲家的地盤,就有些困難了。

  在數周的商議後,他們決定以「籠鬥」的方式重新劃分那些區域。

  就是說:只要東雲茜的人在地下格鬥中贏過他們的人,便把地盤歸還給東雲組。

  這看似是要以「和平」的方式解決問題,也給足了東雲家家主面子,還避免出現幫派當街火拼的場景,卻是一點不想把地盤還給東雲茜的意思,甚至是在其他方面給東雲組施壓,用了一些手段,東雲茜才不得不同意的。

  搶了東雲組地盤至今未歸還的勢力有五個,就是說東雲組的人有五個擂台要打,根本不可能全部贏下來。

  答應下來的東雲茜倒是一點不惱,任由他們折騰。

  他們說要一晚上打完就一晚上打完,他們說要抽簽排先後就抽簽排先後,就算其他組織都請了國際上知名的格鬥家坐鎮,東雲茜也不虛。

  至少她看起來相當從容。

  就坐在第一排的她,面對八角籠中殘酷場景無動於衷。

  看到自己的手下被人打趴下,血肉模糊,面容難辨,她依舊面無表情地看著,中途還讓人端酒來,像是完全不在意格鬥的結果。

  很快,格鬥就到了最後一場。

  結果如那些暗中勾搭在一起的勢力預測的一樣,東雲茜一場也沒贏,她那些從八角籠抬出的手下,非死即殘。

  東雲組最後一場的對手是港口Mafia。

  和在場的其他方的首領不同,港口Mafia占下的區域和現任首領太宰治無關,是港口Mafia前首領的手筆。

  因港口Mafia的勢力西擴,侵占的這塊區域對他們來說不重要,太宰治也就並未像其他首領一樣,花了大價錢找人代打,而是隨意在港口Mafia內部找了自願且善拳擊的手下上場。

  直到自己手下的人上場,一直在後排坐著的太宰治才從上方位置跨下來,越過了幾排座位,最後坐到了東雲茜的身側。

  前幾場的比賽太宰治都沒看,只在這昏暗的格鬥場翻看帶來的書,此時和東雲茜說話,目光倒是望著前方八角籠,似是來了興趣。

  只是開口和東雲茜說話的時候,話題跑了好遠:

  『明晚的宴會,茜小姐要去嗎?結個伴? 』

  可東雲茜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像是壓根沒有聽到一樣。

  兩人原本是關系不錯的好友,可在太宰治唯一一次把東雲茜放到自己的設計中,卻讓東雲茜在意的人意外卷入事件,並因事故而亡。

  之後,東雲茜就當他這個人不存在,兩人的關系無法修復。

  因雙方在道上的地位,難免會在一些正式場合遇見,可東雲茜依舊不與他溝通,就算是必要的對話,也是讓身邊的下屬開口。

  東雲茜主打一個,視他如空氣,死也不和他說話。

  太宰治已經習慣了。

  太宰治見八角籠內即將分出勝負,也起身准備離開了。

  雖說兩人不再私下聯系,但太宰治一直有了解東雲茜的事情。

  曾經的熟稔更是讓他洞悉她的一切想法。

  太宰治知道東雲茜為什麼敢坐在這裡,為什麼能眼睜睜看著手下送死。

  太宰治和這地下格鬥場內的其他首領不一樣,沒有要打壓風頭正盛的東雲組。

  他會特意跑到這裡來,不過是聽到了一些奇怪的傳聞,有些不放心,想來看看東雲茜的狀態而已。

  雖然……

  現在這場合,東雲茜的狀態怎麼都不可能對,他也無法確認傳聞真假。

  太宰治站起來之後側頭看了東雲茜一眼,本要離開的他,移開目光的時候剛巧瞥到她從和服袖口漏出手腕上。

  那蔓延到手腕內側的文身花紋有些糊,能看到一道道橫向的細長結痂。

  太宰治的目光一滯,人也停在了原地。

  高瘦的人影擋住了本就昏暗的光,東雲茜抬頭看向了他。

  不過一眼的對視,東雲茜也意識到了什麼。

  她放下了半舉的手,寬大的袖口遮住了那不起眼的傷口。

  『還不走,是要看戲嗎? 』

  不知是秘密被發現了還是其他的原因,時隔一年零四個月,東雲茜同他說話了。

  『嗯。看戲。 』

  短暫的錯愕後,太宰治倒是笑了起來。

  他重新坐下,還蹺起了二郎腿,眉梢微挑,又問了東雲茜一句:『這次的戲……應該不難看吧? 』

  東雲茜移開了目光沒有回答,只在自己派出的最後一名手下倒在了八角籠內後拿出了手機,發了條信息。

  幾乎在信息發送完的那一秒,等在後方的其他首領帶著怪異的笑容一起上前,說了一些願賭服輸,東雲茜不該再對地盤劃分提出異議的話語。

  更有什者拿出了文件,想讓東雲茜簽,留下白紙黑字的證明。

  也不知是不是看到太宰治坐在東雲茜的身邊,還沒有要幫她說話的意思,這些首領都挺囂張的,仗著年紀比東雲茜大許多,說話也沒收斂著。

  這些話挺難聽的。

  可作為關東地區唯一一位女組長,更難聽的話東雲茜也聽過,她一點沒在意,還饒有興趣地翻看著他們遞過來的文件。

  直到這些人把話題轉移到了她派出的手下身上,甚至開起了死在擂台上人的玩笑,東雲茜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她啪的一下扔掉了手中文件,目如深潭。

  『東雲組長? 』此舉惹到這些首領不滿,『我們說好了以擂台賽的勝負定歸屬,你這是要反悔嗎? 』

  『沒有。 』東雲茜聲音有些啞,『你們以你們的方式得到這些地盤,我認。 』

  『那就好……』

  『所以,我以我的方式拿回這些地盤,希望你們也認。 』

  『什麼意思?東雲組長是准備用強硬的方式搶回來嗎? 』有人冷哼了一聲,『果然,女人做首領,基本的道義都不懂。 』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那刻,那人的下屬便急匆匆上前,並附耳小聲說了什麼。

  這位首領臉上的表情立馬變得驚恐,隨後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東雲茜,可不等他開口問,他身側另一位收到了信息的首領怒瞪向東雲茜。

  『你讓人在我的地盤生事? 』

  『你的手下沒彙報清楚嗎?已經不是你的地盤了,東雲組已經接手了。 』東雲茜臉上的笑容敷衍。

  『我的交易也是你破壞的?你怎麼敢……』

  又有人收到了消息。

  『嗯?什麼交易? 』東雲茜懶懶問了一聲。

  『神室町!別說你不知道!我手下的人說搶貨的人帶著東雲組的徽章! 』

  『哦。街尾那裡好幾家娛樂場所換老板了。 』坐在位置上的東雲茜微微後仰,看向圍著她的眾人時,眼裡帶上一抹狠戾,『所以,以前的規矩不適用了,在我的場子胡作非為,自然要受點教訓。 』

  『那裡哪是你的地盤?那裡分明是……』

  『父親過世時,許多依附東雲組的團體分離了出去,他們各自發展,最近有不少重新歸降東雲組,所以,你再怎麼算,頂頭還是我。 』

  在場的幾人中,也曾有附屬於東雲組的勢力,本就生氣的臉孔在聽到這話後,眼中的怒意又盛了幾分。

  東雲茜卻像是看不到一樣,繼續用言語譏嘲著幾人:『「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他們也許悔悟了吧。所以,現在才能安然無事,不像你們如此執迷不悟,想撞撞南牆。 』

  『東雲茜!我們是不是太給你臉了! 』

  這些首領中,年紀最大的突然衝到了最前面,也不知道他收到了什麼消息,抬起了手杖就要朝著東雲茜的臉上砸去。

  東雲茜冷冷看著,也沒要躲的意思,在拐杖砸到她耳旁的時候,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還是站在她身側的手下伸手攔了住。

  因其他首領的手下也擁上了前,眼看混戰一觸即發,端坐的東雲茜只清了清嗓子:『你們確定,要違反之前的協議在這裡動手? 』

  『先違反的是你吧!東雲組長。 』又有一人出聲,『趁著擂台賽時間,派人在外面行動! 』

  『嗯?區域劃分以擂台定勝負,我承認結果,那些地盤是你們的了,我不會動手,怎麼就違反了? 』東雲茜裝不懂。

  『別在這玩文字游戲!你動手搶原本屬於東雲家的地盤,和搶我們自己的地盤有什麼區別?都是動手了! 』

  『你也知道那原本是屬於東雲家的呀,你搶了我的,我怎麼就不能搶你的? 』東雲茜冷笑,瞄了一眼被她丟在地上的紙張,『要是實在舍不得,我們可以擬協議交換,反正你們擅長這些。 』

  『放心好了,比起這些不作數的玩意兒。我找了律師,我們重新擬定的協議,明面上、暗地裡,都能站住腳。 』

  東雲茜打了個手勢,讓身側的下屬把早就等候在外的律師找來。

  可就在下屬轉身命令其他人的時候,有個首領對身後的人使了個顏色,那人便掏出了一把蝴蝶|刀,朝著東雲茜襲來。

  那人速度太快,眾人接來不及反應,在那翻舞的蝴蝶|刀刺向東雲茜的時候,她竟徒手抓住了那把刀。

  在對方准備做下一步行動的時候,東雲茜身側的下屬也反應了過來,立馬擒住了此人。

  東雲茜則用另一只手奪過了蝴蝶|刀,並用它刺穿了對方的掌心,飛濺的血液沾上東雲茜的側臉。

  『抱歉,是屬下失職。 』東雲茜的下屬看著東雲茜受傷的右手,有些擔憂道,『這裡交給屬下,小姐還是盡快……』

  東雲茜抬手打斷了下屬的話,她用左手的手背抹了下沾上血液的側臉,因動作太過隨意,血暈了開來,鮮紅的痕跡變得更大,她卻並不在意,表情也沒發生變化,就算垂眸看到被劃破血肉外翻的右手心也只是蹙眉看了一眼,未喊疼叫痛。

  『戲還沒結束,我怎麼能走呢?這一回,真是你們先動的手了。 』

  明明手上的傷需要立馬處理,東雲茜卻笑了起來。

  她的右手隨意垂著,鮮血順著指尖滴落在暗色的地磚上。

  在場的首領們看著,一個個不敢再吱聲了。

  在掏出蝴蝶|刀的人上前的時候,潛伏在格鬥場的人都衝了出去來,並迅速控制了這些首領們帶來的手下,多余的人把他們圍了起來,一點退路沒給。

  這地下格鬥場早就被東雲茜控制住了,再反抗只會讓自己的處境變得危險。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他們都不知道如何反應。

  這個地下格鬥場不是港口Mafia的嗎?為什麼東雲茜能帶這麼多人進來?

  港口Mafia的首領不是和他們一樣,想要占東雲組的地盤為己有嗎?他們不是一伙的嗎?

  『太、太宰先生,你不是和東雲組長鬧翻了嗎? 』

  終於,有人問出了聲,似是以為眼下的情況是兩人合謀導致的。

  太宰治目光看著東雲茜的背影,沒出聲。

  他現在的角度只能看到東雲茜沾著血的側臉,並不清楚她的手傷成什麼樣。

  真奇怪,這裡明明鬧哄哄的,他卻像是能聽到血滴落在地磚上的聲音。

  那止不住的血連成了細線,有些黏膩的聲音聽起來就很疼。

  『難是說……這裡也是東雲家的了? 』有人想起了自身的遭遇,『東雲茜是故意挖了陷阱給我們跳的?一開始就准備強搶? 』

  這裡的確是港口Mafia的,太宰治也未和東雲茜合謀,傳聞他們鬧翻也算事實。

  想到進到這裡需要通過層層檢查,突然冒出這些人太宰治的確挺驚訝的,但以東雲茜的實力也不是完全辦不到。

  『中也,找人去內場通道看一下,再去外面找個外科醫生過來,要快。 』

  太宰治的手抵住了耳麥,聯系上一直在外面等候的中原中也。

  因太宰治一下就猜出了她的手下潛入的地點,東雲茜不由回頭看了他一眼。

  『臥底能滲透到這裡不容易,為了這麼點小事暴露不虧嗎? 』

  太宰治低聲詢問,語氣帶著不悅。

  東雲組在港口Mafia安插臥底太宰治並不生氣,畢竟東雲組內也有他派去的人。

  作為曾經互惠互利的兩大組織,他們派去的臥底更多是在必要的時候給予對方幫助,或是避免在秘密行動中誤傷到友軍,倒也沒做過什麼傷害對方利益的事情。

  東雲茜只是為了隨手就能解決的事情暴露臥底,傳遞給太宰治的信號便是:

  她是真的不在意身在港口Mafia的他了。

  『闖入格鬥場的事情我會給太宰先生一個交代的。 』東雲茜沒回答太宰治的提問,只重新看向面前幾個在父親死後背叛了東雲組的首領們,『我最後說一下,我認同今晚格鬥的結果,不會再主動和你們拿回屬於東雲組的地盤。當然,你們要是提出以那地盤交換東雲組現在擁有的某些東西,我也很樂意。 』

  那些首領們面面相覷。

  東雲茜都說得這麼清楚,他們還能不明白嗎?

  要是他們早在東雲茜第一次提出在其他地方補償他們,讓他們歸還地盤的時候都答應,哪會淪落到花了錢挨了打,還得想方設法從東雲茜手上換回原本就屬於自己的東西呢?

  他們一個個在了解了外面的詳細情況後,同意了東雲茜先前的提議,准備簽署她找律師擬定的不平等條約。

  雖眼下是東雲茜獲得勝利,一直站在邊上的太宰治卻笑不出來,他看著畏首畏尾不敢上前的醫生們,再看著那落到協議上的血滴,眯起了眼睛。

  『這戲……一點不好看。 』

  太宰治想到看到的不是這樣的場面。


第65章

  等格鬥場發生的事情傳到沢田綱吉的耳中,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因實驗室的研究已經到了收尾的部分,他根本離不開。

  就算如此,他從笹川了平那了解到事情的經過,卻聯系不上東雲茜後,還是驅車去了東雲老宅。

  沢田綱吉早就知道東雲茜想要拿回原本屬於東雲組的一切,也知道他們決定以「籠鬥」的方式重新劃分地盤歸屬。

  在聽說這些的時候,他就明白這是那些首領在故意刁難東雲茜,「籠鬥」也是在給她設套。

  可沢田綱吉眼中這是很好解決的事情。

  他在知道這件事的第一時間就了調查過那些組織可能請到的格拳手,在進行專業評估後,就讓能以實力碾壓勝利笹川了平去幫東雲茜擺平。

  沢田綱吉以為這是最快、最穩妥,也是最輕松得到結果的方式。

  結果東雲茜並未接受他的幫助,甚至告訴笹川了平的時間都是錯誤。

  因沢田綱吉對東雲茜信任的笹川了平得知後,是相當驚訝,也不理解東雲茜蒙騙他的原因。

  可沢田綱吉在聽聞前因後果後明白,東雲茜想要的不僅僅是一個好的結果,還要在過程中讓對方不痛快。

  為此她牽連了許多無辜的人,多個區域發生暴亂的新聞她點開手機就能看見。

  這是東雲茜選擇的解決方式,也是她一個人就能做到的方式。

  就是解決事情的過程太粗暴了,比過去還要肆無忌憚,還要睚眥必報。

  雖說這是身為女組長的他慣用的立威方式,可落到沢田綱吉的眼中,卻是她在和自己叫囂——

  我自己能做到,不需要你的幫助。

  『小姐還在睡。 』

  沢田綱吉趕到東雲老宅門口的時候就被人攔住了。

  原本他能隨意進出的院子,在上杉翔太失蹤後,各個門口都有專人看守。

  就算他是東雲茜的丈夫,也要東雲茜同意才能進去。

  看守的人並非東雲組的人,而是效忠東雲家的護衛。

  這些原本只在暗中行動的人,被東雲茜放到了明面上,卻讓她的安全得到了絕對的保證。畢竟這些護衛,不屬於東雲組,就算面對東雲組的人也能毫不猶豫下手,不會給任何人可乘之機。

  『還在睡? 』

  沢田綱吉有些驚訝,現在都下午兩點了。

  『是的。 』

  護衛並未對沢田綱吉擺什麼臉色。

  甚至因他長伴東雲茜身側,知道兩人之間復雜的關系,清楚對方此時的來意。

  『沢田先生若是有話要和小姐說,也只能等晚上的宴會了。 』

  『宴會? 』

  『東城會不是確定了新一任繼承人嗎?沢田先生應該也收到請帖了吧? 』護衛提醒道,『只要一起出現,也算結伴前往了。 』

  至少在那樣的場合下,他們家的小姐不會在眾人的目光下辯駁什麼。

  只要他們一同亮相,關於兩人的各種流言蜚語也能在今晚終結。

  『我知道了。 』沢田綱吉沒有強硬說要進去,只換了個話題,『她傷到哪裡?我聽說昨晚在格鬥場有人對她動手了。 』

  問到這個問題,護衛抿緊了嘴巴,不多說一個字。

  關於這些事情,沒有家主的允許,他是不能說的,就連東雲茜什麼時候睡下的,大概什麼時候會醒,他也沒告訴沢田綱吉。

  他知道自己能觸碰到的界限在哪裡,絕不會越界。

  其實就連剛才那些話,他也不該多說。

  只是常年在暗中觀察,他知道這個沢田綱吉和前護衛隊隊長上杉翔太說的不一樣,是真心實意在關心他家小姐的。

  就是這位沢田先生出現的時間太晚了。

  他們的小姐早已習慣一個人解決一切了,不再接受他人那並不保險的幫助。

  要是沢田先生繼續這麼克制理性的話,估計很快就要成為「前夫哥」了。

  他們家的小姐可是為了讓領養的孩子入籍,准備好了各種文件,只等著和他離婚了。

  可這位沢田先生卻一點不知情,和其他人一樣被蒙在鼓裡。

  護衛不願最後一個關心著小姐,試圖靠近小姐的人離去,才忍不住多說了兩句的。

  他不願看到小姐在能依賴其他人之前,便成了被他人依賴的對像。

  他們家的小姐已經很苦、很累了。

  該找一條輕松一點的路。

  但這些話他不能明說,甚至不能暗示過沢田綱吉。

  他只是一個護衛,無論主人做什麼打算,他都不能提出異議,只能服從。

  『麻煩照看好她。 』

  沢田綱吉知道自己沒法從護衛口中得到答案,也知道這個下午自己是沒法走進東雲茜的院子裡,便在離開前叮囑了這麼一句。

  這應該是他最後一次叮囑了,等實驗室的研究完成,沢田綱吉就徹底有空了,可以時時刻刻陪在東雲茜的身邊了。

  『小胡子叔叔! 』

  在沢田綱吉上車啟動後,從內院跑出了一個紫發的小孩。

  他看起來六七歲的模樣,容貌和失蹤的上杉翔太有八|九分像,簡直就是一個縮小版的上杉翔太。

  『小少爺怎麼跑出來了?不是和小姐在睡午覺嗎? 』護衛蹲了下去,和小男孩說話。

  『媽媽還在睡。 』小男孩告知,『對了!媽媽說晚上要帶我去宴會,小胡子叔叔會一起去嗎? 』

  『我只能陪你們到門口,所以小少爺要好好跟著小姐不能亂跑哦。 』

  『嗯!媽媽受傷了!我會保護好媽媽的! 』

  東雲茜的右手縫了二十幾針,裹著厚厚的紗布,可還是有血滲出來。

  小男孩看的到。

  車內的沢田綱吉正巧在此時往後看了一眼。

  可因視角問題,他只看到車後方的護衛突然蹲下了身,背對著自己。

  不等沢田綱吉弄清對方在干什麼,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電話是在實驗室的白蘭打來的,也因接了這通電話,沢田綱吉並未看到這個被護衛抱起的小男孩。

  『成功了? 』

  『差不多。 』因連著藍牙,白蘭的聲音從車載音響裡傳來,『十年火箭炮失效了,你的構想是正確的,我們可以鎖死這個時空。 』

  『那就是……趕上了。 』

  沢田綱吉明顯松了口氣。

  在白蘭預見的毀滅事件到來之前,他們所在的世界成功避開因7的3次方殘缺導致時空扭曲帶來的種種災難。

  『那麼,救世主先生,你要給這個裝置取個名字嗎?所有的實驗和研究都是你發起的。 』

  『它不是一直有名字嗎? 』

  『嗯? 』

  『「時空鎖」。 』

  『這不是我們計劃的名字嗎? 』白蘭笑了笑,『想想真是奇怪,其他世界的我忙著毀滅世界,這個世界的我居然陪你花了近十年的時間阻止這個結局! 』

  他們甚至因為這個計劃被「鐘塔侍從」盯上了。

  對方像是把他們當成了准備攪亂世界的壞人,導致參與到這個計劃的家族近十年沒有太大的行動,所有的活動都只能在暗地進行。

  『等能光明正大行動了,要重新舉辦婚禮嗎? 』在沢田綱吉准備掛掉電話之前,白蘭說起了其他話題,『說起來我還沒見過呢,那位總是給你惹麻煩的十代目夫人。 』

  『她沒有給我惹麻煩。 』沢田綱吉不滿蹙眉,不認同對方的說法,『是我沒照顧好她。 』

  『行行行。 』白蘭敷衍應聲,隨後認真道,『不管怎麼說,多虧了她和她的家族,不然我們不可能成功隱瞞到現在。 』

  東雲家的地,還有東雲茜惹出來的、時不時就要沢田綱吉擔心到要出面幫忙解決的麻煩……

  種種那般,讓他們成功瞞住了實驗室的位置,也讓沢田綱吉出現在日本東京變得合理。

  加上東雲茜對這些一無所知,就算「鐘塔侍從」派人跟著她,也無法從她的身上得到任何線索。

  『我會把一切告訴她的。 』

  『嗯? 』

  准備回實驗室進行最後調試的白蘭愣住了。

  『綱吉君,你在想什麼? 』白蘭不可置信,『你們之間不是有很多誤會嗎?關系根本沒有緩和,你把這些事情告訴她,不是在說你不僅利用了她,還把她當個靶子嗎? 』

  雖然是放在安全區域,找了很多人保護,一般人不敢、知情者不屑射擊的靶子。

  『她該知道這些。 』

  『她知道了也不會諒解你的! 』

  雖然白蘭還沒見過那位叱吒風雲的女組長,卻已經從其他人口中聽過無數次了。

  在他知道的那些故事裡,這位像是掛了名的十代目夫人,太過愛恨分明,不可能原諒一開始就在利用自己的人。

  更何況他還聽獄寺、山本說過,這位女組長曾經深深愛慕著沢田綱吉。

  她聽到這樣的消息,會發瘋吧!

  她說不定會把自己遭受的所有苦難都怪罪到沢田綱吉的身上!

  白蘭不覺得兩人本就不牢固的關系,能承受這樣的衝擊。

  愛之深、恨之切。

  沢田綱吉的要是真說了,別說再續前緣了,對方說不定直接斬斷情絲,對他不再有念想。

  『我知道的,但我不坦白的話,她永不可能信任我。 』

  沢田綱吉的聲音很輕,字句卻無比堅定。

  這是他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決定。

  白蘭本想再說些什麼,可沢田綱吉的電話又有其他人撥入,他只能先掛了白蘭的。

  這邊聯系他的是不在實驗室的獄寺隼人。

  『東城會今晚有個宴會,請帖有送到彭格列的手上,十代目有空去嗎? 』獄寺隼人補充了兩句,『舉辦地在東雲組的地盤,東雲組組長一定會去的。 』

  這就是剛剛東雲家的護衛和沢田綱吉說的事情。

  『我認為現在十代目和東雲組組長同行也沒有關系了。 』

  獄寺隼人那裡也知道了實驗室的進度,既然研究差不多成功了,他也覺得可以把這場宴會作為兩人新的起點。

  沢田綱吉也在思考這件事,沉默了數秒,沒有立馬給出回答。

  半晌,沢田綱吉才開口,卻問了另一個問題:『原本是誰去? 』

  『我們和東城會接觸不多,也沒有直接的業務往來,原本是不會去的。 』獄寺隼人道,『是藍波覺得可以去。 』

  『藍波? 』

  『對,藍波說……』

  是夜。

  實驗的研究進行到最關鍵的時刻,彭格列家族外部的事務全靠藍波和獄寺隼人在撐著。

  所以最終代表彭格列家族參加宴會的是藍波。

  原本被安排到東雲茜身邊的藍波,在一年前拒絕了繼續保護東雲茜的任務,並單方面和東雲茜絕交後,得知了實驗室的真相,並真正撐起家族的一角。

  就像東雲茜和太宰治的關系陷入僵局一樣,藍波也避開了東雲茜,並當做兩人從前的情誼不存在。

  這一整年,兩人就沒有見過面。

  藍波是不想怨恨東雲茜的,甚至用自身的行動表明,他不願看到現在的東雲茜,希望她能正視沢田綱吉對她的感情。

  藍波一直期待著什麼時候想通了的東雲茜會主動聯系他,兩人在和好之後,他能調侃兩位首領的別扭愛情故事。

  可東雲茜沒察覺到他的意思,這一年沒有任何的變化,與沢田綱吉的關系甚至比起之前更加疏遠。

  這是藍波無法理解的事情。

  他覺得兩人之間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不清楚總是為對方著想的兩人,為什麼每次見面都會發生爭執,活成了怨偶。

  所以在得知這場宴會東雲茜也會參加的時候,藍波是抗拒的。

  整個彭格列家族,他最清楚東雲茜在宴會上的處境。

  身為女首領的東雲茜,在這樣的聚會上,每一次都是焦點、每一次都會受到委屈和打壓。

  可就算知道自己會遭受非議,東雲茜還是會以東雲組組長的身份出現在那些場合。

  在這裡看到她,他會心軟的吧?

  畢竟是兒時就相處融洽的好友,藍波從前聽聞宴會發生的事情就無比氣憤,可他聽到的已經是被東雲茜美化過的了,要是親眼見到,說不定會忍不住上前幫忙的。

  可那樣兩人不就和好了嗎?

  藍波不想這一年的努力白費了,東雲茜必須理清自己的情感問題!她得認真對待沢田綱吉!

  他讓獄寺轉達那些話,是想讓沢田綱吉知道東雲茜可能會在宴會上遇到的事情,是想讓沢田綱吉親自來!

  怎麼最後來這裡的是他呢?

  藍波百思不得其解。

  『媽媽——』

  藍波剛進會場沒多久,有個七八歲的小孩撞上了他的腿,一句對不起都沒有,就繼續往前跑。

  藍波不由咂舌,想著哪個不長眼的把孩子帶到這樣的場合了,也不看看參加宴會的都是什麼人!還好撞到的是他,要是換個人,這孩子一定吃不了兜著走!

  藍波又在會場轉了大半圈,一抬眼,又瞧見了剛剛那個小孩。

  他又在會場裡瘋跑。

  藍波忍不住了,想要上前教育一下,省得這孩子鬧出什麼麻煩,跟著走了沒兩步,就看到小孩撲向了會場內唯一一個穿著和服的女人。

  『不是答應過不亂跑嗎? 』女人輕責了一聲,『又亂跑什麼? 』

  『對不起媽媽,我看到了媽媽喜歡吃的點心,想給媽媽拿過來……』

  藍波在看到和服的那一刻就呆住了。

  他幾乎沒見過年輕的女人在這樣的場合穿和服,除了他認識的那個所有場合都穿和服出席的女人。

  這並非因為她身材不好,或是沒有合身的禮服。

  而是那從她後背蔓延到手臂的文身,使她沒法自由選擇服飾。她不願時時暴露那些,不願嚇到無辜的人,才用嚴密的服飾遮蓋住那嚇人的圖案。

  在看到和服的時候藍波就確定這人是誰了,可在抬頭看清對方臉孔後,還是被兩人的對話嚇到不知如何反應。

  那個小孩子叫東雲茜……

  媽媽?


第66章

  此刻,注意到東雲茜和她身側孩子的不止藍波一人。

  可以說在場的大部分人,都看向了他們。

  尤其小孩那一聲「媽媽」,更如平地一聲驚雷起,炸得好多人愣在原地半晌未動。

  那是……

  東雲茜的孩子?

  是她親生的嗎?怎麼這麼大了?平日都藏在哪裡?

  她把一個孩子帶到此處又是為了什麼?

  諸如此類的問題在賓客的腦海中冒了出來。

  他們尋不出答案,連相對靠譜的猜測都得不出。

  要是換做以往,一定有人直接上前詢問,並在言語中給東雲茜難堪,從而找到一些難以言說的優越感。

  哪怕這種優越感僅能從性別上得到。

  可昨日發生的事情他們都清楚,東雲茜鬧出了那麼大的動靜,東雲組完好無損不說,那些試圖給她使絆子的家族內外亂作一團,像是連參加今日宴會的時間都不曾有,除去港口Mafia的首領,沒一個露面。

  可就算是風頭正旺的港口Mafia ,也割讓了一處的海港給東雲組,沒從東雲茜的手上討到好。

  其實從一年前起,東雲茜的行事作風就和以往不同了,但凡有意惹到了她的,並損害到了她利益的,真真是一點後路都不給,把人往死路上逼。

  他們多少有點怕東雲茜了。

  這些事,藍波並不清楚。

  他對東雲茜的認知還停留在一年前。

  雖是東雲組的組長,可在這些組織首領的聚會中,誰都可以陰陽怪氣她兩句。

  藍波這一年有意回避了有關東雲組和東雲茜的消息。

  要是東雲茜過得不好,會讓他懷疑自己的選擇,覺得是作為摯友的自己離去把東雲茜逼到凄慘境地的,心裡不會舒服;

  要是東雲茜過得好,並完全不在意他,甚至像是沒了他的「監視」,更加自在了,藍波心裡更不舒服!

  左右都是不舒服,藍波只能避開了,甚至於聽到家族內有人說起,都會起身離開。

  所以,他瞧著周圍那好奇中卻帶著畏懼的眼神,多少有點奇怪。

  而他自己,此刻也拉不下面子主動搭話。

  雖說是青梅竹馬,但兩人從小到大還未吵過架,並不清楚要如何和好。

  『你看這孩子的臉,像不像東雲組的若頭? 』

  就在藍波內心在天人交戰,想著要不要主動搭話,並詢問有關那個孩子的問題時,聽到了身側的竊竊私語。

  『別說,真像!發色都是一樣的。 』

  『那這是……他的孩子? 』

  東雲組的若頭?

  上杉翔太?

  藍波不喜歡上杉翔太這個人,小時候還被他欺壓過,長大後就算經常見面,也少有交流。

  所以聽到這話,藍波原本就僵住的表情此刻上凍了。

  在聽到這些話後,藍波再仔細打量那孩子,臉色更加難看了。

  這已經不是像不像的問題,簡直就是縮小版的上杉翔太!

  『這真是東雲組長的孩子嗎? 』

  『不知道啊,東雲組的組長也就二十五,哪會有這麼大的孩子? 』

  『那不是十八九歲就生了? 』

  『也不是沒可能啊,她不是高三就輟學了嗎?前任東雲組組長重傷後才出現,中間近兩年的時間,生個孩子也夠。 』

  『就是說……這孩子,是在和彭格列那首領結婚之前生的? 』

  『這麼說,還真是? 』

  『那彭格列的首領也是知道的吧? 』

  『知不知道也沒差,畢竟他們這婚結了和沒結一樣。 』

  『不知道彭格列家族的人來沒來,可別錯過了這場好戲。 』

  這零星的對話落到藍波的耳朵,讓他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情。

  他知道東雲茜主動退學的事,也詢問過緣由,東雲茜給他的解釋是:她要繼承東雲組,要學的東西有很多,沒有念書的時間了。

  藍波那時還取笑東雲茜,說阿綱知道要繼承彭格列家族的時候也才十四歲,還不是該上學上學,哪怕學不學分數都一樣低,也按部就班讀完了大學。

  彭格列家族也沒因沢田綱吉專注學業就沒了,怎麼到她這就不行了?

  那時的藍波被拎去意大利念了Mafia後補學校,加上幫忙處理一些家族的小事,有七八個月沒見東雲茜。

  不僅僅是他,整個彭格列家族也因內部的動亂,一群人除去雲雀恭彌,都有一年多沒回日本。

  可雲雀恭彌和東雲茜沒什麼交情,不會專門跑去東雲組看她。

  等他們再見到東雲茜,便是在她和沢田綱吉的婚禮上。

  那是東雲茜父親的遺願,重傷在床的東雲誠希望在死前看到女兒出嫁,兩人的婚姻才被擺到了明面上。

  而藍波跟在東雲茜的身邊要再晚兩個月。

  東雲茜在他父親死後,萎靡了好一陣,被川和會的人欺負狠了才從悲傷中振作起來。

  在那之後,到一年之前,發生在東雲茜身上的事情藍波都清楚,並未發現有孩子的存在。

  雖然東雲茜與上杉翔太的某些舉動落在他的眼裡比情侶還要親昵,他也見過上杉翔太深夜出入東雲茜的房間。

  但他願意相信這孩子不是東雲茜的。

  畢竟他看到的那些都是後來的。

  他不認為他們沒回日本的那一年,東雲茜真能生出一個孩子,還能多年對他不管不顧。

  直到他看到這宴會的主人,東城會的會長桐生一馬主動上前,輕撫了小孩的腦袋,詢問東雲茜:是不是真的做好了准備,要在這裡公開孩子的身份,還說在把孩子藏一段時間也沒什麼,公開後單身母親不好做。

  藍波的腦子當時就糊了。

  腦子裡只剩下一句:東雲茜要在這裡公開小孩的身份。

  不知道為什麼,藍波突然慶幸來這裡的人不是沢田綱吉而是自己。

  連整個彭格列家族內最了解東雲茜的他,都不知此時要做如何反應,沢田綱吉過來豈不是更難堪。

  藍波覺得他真的需要找東雲茜聊一聊了。

  可另一個身影快了他一步。

  那是港口Mafia的首領太宰治。

  『東雲組怎麼什麼都往東城會送? 』

  太宰治對著宴廳正中央的水晶燈晃了晃手中細長的高腳杯。

  借著裝著紅葡萄酒的杯外壁上的倒影,望著正垂眸看向孩子的東雲茜。

  這孩子並不畏懼桐生一馬的觸碰,甚至對他的手下也很熟悉,加上桐生一馬專門來搭話,可見他們是相熟的。

  這孩子,很大概率原本是被養在東城會的。

  東雲組和東城會,在港口Mafia崛起之前,便是關東最大的兩方勢力。

  在外看來,雖不是勢如水火,但也非關系和諧的同盟,甚至於在太宰治接受港口Mafia後,東城會和港口Mafia更像一伙的。

  可暗地裡,東雲組和東城會卻是互相信任的。

  雙方會在對方有需要的時候,無條件地給予幫助。

  因這孩子最後交到了東雲茜的手上,太宰治才會用上「送」一詞。

  太宰治想不通的是……

  『上杉翔太應該不知道他的存在吧? 』

  太宰治轉身,一句話問完,卻注意到一旁的拐角處有個人影。

  『他知道的。就是不知道他還活著……』

  因太宰治的視線依舊停在自己的身後,東雲茜也意識到了什麼,目光示意著不遠處的露台,似是也有話想要和他說,准備換個安全的地方。

  太宰治微微頷首,東雲茜叮囑孩子不要亂跑,兩人一起往露台走。

  『需要我做什麼? 』

  太宰治背靠著欄杆,望著關上露台門的東雲茜,有些詫異。

  東雲茜和他疏離了那麼久,哪怕昨日在他的地盤鬧事,也就和他說了那麼一句話。

  他剛剛問話的也沒想東雲茜會回答,誰知道東雲茜不僅答應了,還示意他換個說話的地方。

  太宰治思來想去,只能是東雲茜有事拜托他。

  『翔太的死,和你一點關系沒有吧? 』

  太宰治臉上的表情微僵了一下:『我殺他做什麼? 』

  東雲茜沒有回答,只盯著太宰治的表情看。

  『所以……你把這孩子帶出來,是為了給上杉翔太報仇?試圖引出凶手? 』太宰治有些想笑了,『你們的關系應該沒好到這種程度吧?他對東雲家有多忠心,你要把東雲組都給他兒子? 』

  太宰治很少把話說得如此直白,可見他是真的覺得可笑可氣。

  『是不是與你一點關系沒有? 』

  東雲茜沒有回答,只把之前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我會在同一個坑踩兩次? 』

  他和東雲茜鬧成這樣,不就是因為山本武的死嗎?她身邊的人是一個碰不得、算計不得。

  這些,太宰治已經很清楚了。

  『你只說「有」或「沒有」。 』

  東雲茜不屑和太宰治玩文字游戲,只要一個確切的答案。

  『沒有。 』

  太宰治雖知道這件事,也猜出了前因後果,但無論怎麼算,這事都算不到他的頭上。

  他也覺得上杉翔太死有余辜,若不是沢田綱吉先動手了,他也會制造一些無可避免的意外。

  因之前的教訓,他也不會讓他真死了,最多生不如死而已。

  可他這不是沒動手,被人搶先了嗎?

  『好。我信你。 』雖說著這樣的話,東雲茜的眼瞳卻是無光的,就像是蒙了塵的紅色暗珠,『那麼,要是我出了什麼事,你能收下完整的東雲組嗎? 』

  太宰治沒有回復。

  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一直讓他很困惑,直到聽到東雲茜說出這句話,迷霧一下散開。

  東雲茜為什麼會不計前嫌地和他說話,他是清楚了。

  只是……

  『我沒有理由。 』太宰治道。

  『可以有的。 』東雲茜望著他,『公開我選定的繼承人後,我就會和沢田綱吉離婚了。所以……』

  『砰——』

  東雲茜的話還沒說完,剛被關上的露台門被人打開了。

  兩人齊齊回頭,看到的是一臉錯愕的藍波。

  東雲茜未注意到藍波也在場,在這時候瞧見也有些詫異,可不等她對這一年沒見的好友說些什麼,藍波已衝到了她的面前。

  接著,藍波手中的香檳迎面潑了來……


第67章

  「時空鎖」成功運作那天,沢田綱吉第一個離開了實驗室。

  他久違瞧見的天空顏色是茜色的。

  這是日落時分最美,也是最短暫的色彩。

  沢田綱吉覺得自己很久很久沒有見到東雲茜了,在看到這以她名字命名的晚霞時,思念更是濃烈。

  雖然他們十天前才見過。

  其實剛結婚那幾年,他們一年也不一定能見到一次。

  那時沢田綱吉只能從下屬遞上來的文件資料中了解她的現狀,就是無論收到的消息好與不好,他也沒想去親眼見見。

  可現在,就算已經兩天沒睡了,沢田綱吉還是想在第一時間趕去東雲茜的身邊。

  他想要抱住她。

  想告訴她一切都結束了。

  再沒有什麼能阻隔他去見她,他可以一直陪在她的身邊,成為被信賴、被依賴的存在了。

  可在亢奮的沢田綱吉坐上車,聯系上藍波詢問東雲茜近況的時候,卻得知藍波根本不在日本。

  在那日晚宴之後,藍波誰也沒告訴,自己回了意大利。

  電話裡藍波也沒告訴沢田綱吉發生了什麼,只說無論怎麼處罰他都接受,就是再也不想見到東雲組的組長了。

  藍波的聲音很決絕,不是小孩子鬧矛盾時說的氣話,沒有一點可以商量的意思。

  這和沢田綱吉設想的一點不一樣。

  他本以為這從未真正吵架過的兩人能在那場宴會上和好呢。

  尤其是在藍波得知了東雲茜最近的遭遇,發現她被幾個小組織的首領合伙設計,還傷到手,一定會出面維護她,並在實驗室封閉的這一周內幫他照看好東雲茜。

  沢田綱吉了解藍波的性格。

  他會讓藍波跟著東雲茜,就是知道他不會放著東雲茜不管,只是兩人從未鬧過什麼大的矛盾,不知道如何和好,連個能下的台階也沒給對方留。

  沢田綱吉以為那場酒會會是他們和好的契機。

  誰知道在和東雲茜有關的計劃上,結果總是和他的預想背道而馳。

  他們兩人不僅沒有和好,還越走越遠了。

  等沢田綱吉弄清這些事情的前因後果,已經入夜了。

  他再去聯系東雲茜的時候,聲音裡的疲態一點藏不住。

  東雲茜大概是聽出來了,沒讓他立馬過來,還說自己也有事要和他談,讓他明天晚些時候再來東雲老宅。

  這通電話讓沢田綱吉不安。

  他的確想和東雲茜好好談談,可這話由東雲茜先說出口,總覺得有什麼超出他預想的事情發生了。

  東雲茜的語氣太平靜了。

  和他說話的時候語調都沒變過,像是砸入河水的棉花糖,無論怎麼用力,都濺不起水波,還會迅速消失不見。

  沢田綱吉寧願東雲茜像以前一樣,和他生氣、同他吵架,他好歹知道怎麼應付,也能給她留下有關自己的記憶點。

  可這一年……

  東雲茜都不和他吵了,無論他說什麼都會應下。

  至於要不要按他說的做,就全看東雲茜的心情了。

  因事情最後都能順利解決,東雲茜也都處理得干淨,連收尾的機會都沒留給他,沢田綱吉也沒有說東雲茜的機會。

  沢田綱吉不是不能理解東雲茜如此行動的原因。

  東雲茜的所作所為都在轉達一件事:

  就算沒有他和彭格列家族,她和東雲組也能好好的。

  她,真的不再需要他了。

  他,也幫不上她什麼了。

  沢田綱吉是第二日傍晚到東雲老宅的。

  因是東雲茜主動邀請的,這一次進門他都沒看到東雲家護衛隊的人,很順暢地走進了東雲茜住著的小院。

  此時的東雲茜正在和那個收養的孩子玩耍,兩人嬉鬧的聲音沢田綱吉老遠就聽見了。

  沢田綱吉沒去打擾兩人,只站在一邊看著。

  瞧著逗孩子的東雲茜,沢田綱吉的嘴角不知道怎麼微微上揚。

  他好久沒見東雲茜發自內心地笑過了。

  那純真的笑臉被定格在了久遠的往昔,蒙上了歲月的塵土,在記憶中也模糊不清的。

  東雲茜隔了一會才發現沢田綱吉。

  兩人對上視線的時候,東雲茜並未收起笑容,像是老友一樣和他打招呼,還領著那孩子叫他「叔叔」。

  沢田綱吉在來之前已經聽聞這孩子和上杉翔太很像,可面對面站著的時候,小孩的容貌還是令他吃了一驚。

  這模樣,也難怪東雲茜選擇的繼承人鬧得滿城風雨了。

  『藍波他……』

  在東雲茜命護衛隊的人把孩子帶走後,沢田綱吉最先提起的是藍波的事情。

  他想替藍波道歉,東雲茜卻沒給他說下去的機會。

  『去喝一杯嗎? 』東雲茜邀請著沢田綱吉,『你那「大工程」結束了,還沒好好慶祝過吧? 』

  沢田綱吉還沒告訴東雲茜自己在忙的都是什麼事,猛地聽到這句話,不知道怎麼接下去。

  『我沒查過你的事情,是太宰告訴我的。 』

  再次從東雲茜的口中聽到這個名字,沢田綱吉的眉頭微微蹙起。

  『我准備在事情全部結束後告訴你的。 』雖這話有些馬後炮,沢田綱吉還是開口,『我就是來把一切都告訴你的,沒想一直瞞你。 』

  他只是覺得早說了也沒什麼用……

  『那一邊喝酒一邊說吧? 』雖這麼說著,東雲茜卻不是多感興趣的模樣,『我剛收了兩家靜吧,我們去那裡坐坐吧,我正好看看環境如何。 』

  雖心裡一顫,不好的預感又加深了幾分,沢田綱吉還是點了點頭:『好。 』

  『不用這麼緊張。 』東雲茜瞧著眉頭緊鎖的沢田綱吉笑出了聲,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是要和你交代什麼,這也不會是我們最後一次說話。 』

  『我沒事,真的。 』東雲茜像是在保證,『至少比你想像中要好得多。 』

  沢田綱吉沒有說話,只輕輕捏住了東雲茜的右手手腕。

  包裹在她手心的紗布依舊層層疊疊,稍稍用力血還會滲出來,可見當初的傷口有多深,傷養了幾天都不見好。

  『……我後悔了。 』

  沢田綱吉突然低語了一句。

  『嗯? 』東雲茜愣了一下,注意到沢田綱吉的目光後,啊了一聲,『也不是第一次了,沒關系的。你也知道我向來不聽醫囑。 』

  東雲茜以為沢田綱吉說的後悔是答應她一起喝酒的事情。

  畢竟飲酒不利於傷口恢復,嚴重些還會發炎紅腫,使得傷口更加疼痛。

  她學過醫,知道這些,卻不在意。

  對她來說有些疼痛的感覺是好事。

  『不是這個。 』沢田綱吉手上的力氣又加重了些,聲音卻失了全部的氣力,『茜,我該怎麼做? 』

  『什麼要怎麼做? 』

  東雲茜不明白沢田綱吉的意思。

  直到沢田綱吉大拇指的指腹撫過她手腕不規則的凸起,撫上那結痂的傷口,她才渾身一機靈,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東雲茜沒能成功,臉上的笑容也跟著消失。

  『我要怎麼做,你才不會想著消失……』沢田綱吉這一聲似在呢喃,『該怎麼做,你才不會忘了我? 』

  他到底在說什麼呀?

  『你不斷把我對你好的記憶從腦子裡刪除,是因為一切不好的事情都是從喜歡我之後發生的嗎?還是覺得只要忘記這些,你就能心安理得離開這個世界了? 』

  沢田綱吉的聲音微微發顫。

  『我什麼時候把你從我記憶裡剔除了?你又……』

  什麼時候喜歡過我了?

  沢田綱吉沒給東雲茜把話說完的時間,他拽著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懷中,扣住了她的腰,吻上了她的唇。

  陷入驚恐的東雲茜伸手捶打沢田綱吉,可右手手腕依舊被對方牢牢捏住,無法做大幅度運動,左手又使不上什麼力氣,只能嘴上用力咬破了對方的唇。

  腥甜的味道在兩人唇齒間散開,沢田綱吉怕她有其他過激行為只得先松開了她。

  『茜,你不覺得奇怪嗎?你明明做了很多事情,為什麼還是沒法在道上站穩腳跟?為什麼就是不能證明自己,不能被信服呢? 』

  沢田綱吉的呼吸急促,又壓低了聲音說話,嗓子有些啞。

  『當年川和會會長的私人行程是我給你的,可你行事過激,直接把人擄走。那家鋼廠外圍是彭格列的人在守著,你能成功處置他,是因為川和會的人在外和彭格列的人交鋒。你出來的時候和我說了謝謝,還說欠了我一個人情,你還記得嗎? 』

  沒有。

  在東雲茜的記憶裡,這是自己一人解決的事情。

  因她不是一個好的首領,處理一個川和會還花了三四年的時間。

  『那麼,處理後續事宜的記憶嗎? 』沢田綱吉未給東雲茜太多思考時間,繼續說了下去,『你是怎麼做掃尾工作的,那些爛攤子又是怎麼收拾的? 』

  是啊,她是怎麼收拾的?

  川和會消失的那麼干淨,現在想來也是相當漂亮的手筆,當年的她應該做不到那麼完美。

  『是我教你的!一點一點教你的! 』

  『你說不想讓東雲組消失,還說要做個能獨當一面的女首領,讓我教你的。 』

  『茜,你真的不奇怪嗎?那些年我們見面都在吵架,看起來也不和,那你最討厭的稱呼「彭格列眷養的菟絲花」是怎麼來的? 』

  『如果這些你都可以忘記,那麼去年這時候,你去混湯溫泉談判被人下了藥,最後是怎麼解決的,你有印像嗎?你知道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麼嗎? 』

  東雲茜愣愣看著眼眶越來越紅的沢田綱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病了,茜。 』沢田綱吉握住東雲茜手腕在顫抖,『你可以記住所有人對你的好,唯獨忘了我的,唯獨忘了我的……』

  ※這件事有過幾次伏筆,最明顯一次在『021』。


第68章

  從夢中驚醒的時候,東雲茜正在前往酒會的車上。

  因路途有些遠,坐在後座的她不知什麼時候靠著沢田綱吉的肩膀睡著了。

  她猛地坐直,貼著沢田綱吉的身體還在微微發顫,沢田綱吉立馬注意到了。

  「怎麼了?」

  東雲茜冰冷的手被他握進了溫熱的掌心。

  天早已全黑了,照進車內的只有馬路上短促的車燈。

  那光一段一段照進車內,像是記憶膠片在播放。

  閃爍而過都是她剛剛在夢中看到的片段,和那似乎還環在耳畔的一句——

  『你可以記住所有人對你的好,唯獨忘了我的……』

  這不是第一次了。

  東雲茜夢見了並不存在記憶中的過去。

  她自以為清楚記得的過往,是一塊滿是水蒸氣的玻璃,她能看到的只是朦朧的大概。

  而這些夢,是彙成的水珠。

  水珠從玻璃上滑落,讓她短暫看到玻璃後的真實。

  這不是說她記得的過去都是錯誤的。

  只是她的記憶不完整。

  她的確有很多想不起來的事情。

  夢見的這些,都是空缺的部分。

  所以,東雲茜沒有懷疑過這些夢的真實性。

  那些,的的確確是被她忘記的過往。

  先前她並不清楚自己為什麼連上一世的事情都記不清楚,現在卻已了然。

  「……做噩夢了?別怕,夢而已……」

  雖然車內昏暗,但急閃的光影照在東雲茜臉上的時候,沢田綱吉能看到她泛紅的眼圈,和眼中噙著的淚。

  不等沢田綱吉再問什麼,東雲茜猛地向他撲了過去。

  雖被他握住的右手沒動,東雲茜還是用左臂勾住了他的脖頸,額頭磕在他的肩膀上,主動給了一個擁抱。

  坐在副駕駛的山本武本想回頭看看情況,瞧見這一幕立馬轉頭,還沒開口的話也咽了回去。

  獄寺隼人則扳了扳後視鏡。

  「茜,你到底……」

  「別說話。讓我這樣待一會。」

  東雲茜的聲音啞啞的,身體還在發顫。

  她觸到他脖頸的手也是冰冷冷的。

  沢田綱吉沒再說什麼,只伸手直接把她攬到自己的懷中,一手環著她的腰,一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就像是……哄孩子一樣。

  好在過了一個轉彎口就到會場了。

  獄寺隼人原本是該在門口就把車上的人放下來的,可考慮到後座的情況,獄寺隼人直接載著人開到了停車場,並在較為偏僻的角落停穩後,和山本武一起下了車。

  開門下車的時候獄寺隼人本想提醒一句時間。

  可想了想他們會突然轉去塔矢家的原因,還是把話咽下去了。

  首領和首領夫人,大概需要單獨待一會兒。

  在兩人離開之後,車內還是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

  沢田綱吉也不急,任由東雲茜抱著,等她的情緒安定下來。

  他挺習慣這種等待的。

  「沢田哥,我……」

  東雲茜本是想把『夢』中的事情告訴沢田綱吉的,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嗯?」

  「沒什麼……」

  東雲茜已經冷靜下來了,身體也不再發抖。

  「樓上有休息間,你去休息一下。」

  「不用,我想和沢田哥待在一起。」東雲茜松下了環住沢田綱吉脖頸的手臂,說話的聲音很輕,「沢田哥不是說這是需要未婚妻的場合嗎?」

  這話讓沢田綱吉心裡一軟:「……也不是一定要去。」

  沢田綱吉短暫思考後的回答讓東雲茜的唇抿起,看著有些不高興。

  她也知道這場酒會不需要她,不然沢田綱吉早些時候就會和她提起了。

  說要帶她來,也只是不想讓她繼續留在塔矢家而已。

  可她都順著沢田綱吉的話說了,這人怎麼突然實誠起來了?

  「我是說,我們可以都不去。」

  沢田綱吉拉開了車門,在東雲茜詫異的目光中坐進了駕駛座,又伸手拍了拍副駕駛的位置,示意東雲茜坐到前面去。

  「有想去的地方嗎?」

  東雲茜遲疑了十幾秒,笑著直接從後座爬去副駕駛。

  等到獄寺隼人發現情況不對,給沢田綱吉打電話的時候,自家首領已經駕車駛出了市區,沒有一點要回來的意思。

  晚宴的事情也只讓他們自己看著辦。

  反正這場酒會是為川和會的事情掃尾,給彭格列家族和東雲組立威用的。

  受邀的人多少知道川和會在短時間內在道上徹底消失的真相,也知道這是為了敲打他們安分些,別在東雲誠不在日本的時候,給東雲組找事。

  就像藍波之前說的那樣,這場酒會有東雲茜參加,效果會更好,能讓在場的人清楚東雲茜在彭格列首領心中的地位。

  東雲茜不來就算了,連他們的首領都不在,就多少有些不把邀請的人放在眼裡了……

  所以,直到電話被沢田綱吉掛掉的那一刻,那頭的獄寺隼人都呆愣愣的,沒料到自己等到了這樣的結局。

  「真的沒關系嗎?」

  東雲茜從後座爬到副駕駛上,讓沢田綱吉帶她離開是氣氛使然。

  此時冷靜下來,加上獄寺隼人電話來催,也察覺到不妥了。

  「一起去有一起去的好處,都不去也有都不去的好處。」

  見東雲茜不是很明白,沢田綱吉多解釋了兩句。

  「我沒有想著融入他們,也不是要與他們交好。道上的小組織太多了,最近都蠢蠢欲動的,沒法一個個去警告,這才把他們湊到一起的。」

  「放心吧,獄寺知道怎麼處理。」

  的確,獄寺隼人最擅長收拾爛攤子了,就算沢田綱吉真不去,他也能想出方法達成舉辦這場酒會的目的。

  他的手段,東雲茜前世就見識過了。

  想到這東雲茜也不再糾結這件事:「那我們現在去哪?」

  之前沢田綱吉詢問要去哪裡東雲茜答不上,所以目的地是沢田綱吉定下的。

  「要到了。」

  在沢田綱吉話音落下的時候,東雲茜聽到了海浪的聲音。

  雖車窗關著,卻聞到海水的腥鹹。

  她緩緩轉頭望向車窗外,瞧見了在月光下蕩著光亮的大海。

  波光粼粼的海面並不平靜,雖隔著很遠,卷起的波紋卻帶給她一種窒息感。

  東雲茜原本隨意垂放著的手拽緊了裙子,不僅忘記眨眼,連呼吸都停下了……

  「……茜?」

  「茜?」

  「你沒事吧,茜?」

  「呼——哈——」

  等到東雲茜回過神,沢田綱吉已經停下車,因喚了她好幾聲都沒得到回應,只能伸手扳過她的肩膀,讓她的目光從窗外移到他的身上。

  東雲茜也因他的動作,停下了憋氣。

  沢田綱吉眼前的東雲茜沒比之前剛睡醒的模樣好多少。

  甚至於整張臉慘白慘白的,嘴唇都失了血色,紅色的眼瞳更是無法聚焦,雖和沢田綱吉面對面,眼瞳裡卻沒有他。

  沢田綱吉可是帶東雲茜來散心的,沒想到這才到目的地,東雲茜的心情像是更壞了。

  「茜,你怎麼了?是看到什麼了嗎?」

  明明來的路上還好好的,怎麼又變成了這樣?

  沢田綱吉扶著東雲茜胳膊,目光看著東雲茜的身後,看著她剛剛看到的場景。

  那是一處海灘,因一會有海上煙花秀,海灘附近也有夜市,相當熱鬧。

  沢田綱吉是覺得東雲茜喜歡才帶她來的。

  「我們……回家好嗎?」東雲茜的聲音在發顫,「我不喜歡……海。」

  半晌等到回應的沢田綱吉愣住了。

  東雲茜不喜歡……海?

  可東雲茜幾乎每個夏天都會去海邊,哪怕是後來無法穿著泳衣赤腳在海邊漫步,也會租下海灘別墅住上幾日。

  她還說海浪的聲音能讓她放松,而無邊無際的大海,望著就令人心情舒暢。

  若不是如此,沢田綱吉也不會想到帶她來這裡了。

  可東雲茜現在同他說——

  她不喜歡海。

  不喜歡海的明明是他才對。

  「我做了一個……墜入深海的夢。」東雲茜也察覺自己突然這麼說很奇怪,給出了自己的理由,「就,我夢見我在海裡溺死了,所以……」

  只是提起這些,東雲茜就能回憶起當時的感覺,連呼吸都不順暢,更別說用發顫的聲音把想說的話說完。

  沢田綱吉伸手把東雲茜擁入懷中,卻沒法像之前一樣說出『別怕,夢而已』的話語。

  為什麼要讓東雲茜做這樣的夢?

  她是想起過去的事情了嗎?

  所有人都可以記起來。

  除了她……

  「對不起……」

  「沢田哥?」

  落在耳邊的輕語讓東雲茜不知所措。

  「我該先告訴你准備去哪裡的。」沢田綱吉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同往常一樣,沒有太大的起伏,「我沒想讓你不開心……」

  「我知道……」

  「不會發生的。」沒給東雲茜回話的時間,沢田綱吉擁住東雲茜的雙臂不自覺收緊了,聲音也變得堅定,「有我在,那些讓你害怕的事情,都不會發生的。我不會讓你陷入危險的。」

  「那……沢田哥要是不在呢?」

  東雲茜原本沒想繼續這個話題,可不知為什麼,聽到沢田綱吉安慰的話語,還是想起了那個被拋進大海之前,在甲板上被暴曬了暈過去數次的午後——

  她一直在等沢田綱吉。

  他為什麼沒有來?

  「是「夢」裡我不在嗎? 」

  雖不願提起這些,可聽到東雲茜詢問,沢田綱吉也想知道那個令東雲茜懼怕大海的『夢』清晰到了何種程度。

  「是。夢裡的我在墜入大海前,一直在等沢田哥來救我。可怎麼等都等不來……」

  東雲茜咬著下唇,問著上一世死前最想知道的問題。

  「你為什麼不來?」


第69章

  「沒有不來。我不會不來的。」

  他只是……

  沒趕上。

  近一萬公裡的距離,他怎麼可能趕得上。

  若不是討厭和她相隔太遠的距離,沢田綱吉也不會在明知歐洲是「伯特倫旅館」的地盤,自己又被「鐘塔侍從」盯上的情況下,還要帶著東雲茜一起去呢。

  要他選出一處對東雲茜來說絕對安全的地方,那只有他的身邊了。

  「茜,無論何時何地,我都不會丟下你一個人不管的。」

  因之前的話不算是回答,沢田綱吉說得清楚了一些。

  「你遇上危險的話,我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你的身邊。當然,我會盡可能避免它們發生。

  「可真遇到類似的事情,你要相信我一定會來的。

  「不要放棄自己,也不要放棄我。

  「你讓他們……多等一會。」

  沢田綱吉的聲音很輕,落在東雲茜的耳朵裡不是那麼真切。

  其實在他說那一句『不會不來』的時候,東雲茜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在東雲茜面前的到底不是那個沢田綱吉,她糾結的過去與眼前這人無關,更沒法從他的口中得到什麼可能存在的真相。

  她此刻的人生,是重頭來過的她自己選擇的。

  那她只要知道這個沢田綱吉會來就行了。

  東雲茜從做了那個「夢」開始就不安生,此刻倒是徹底定下了心。

  以至於沢田綱吉後面的話她都沒認真聽,沒注意到沢田綱吉輕若蚊吟的最後一句話有些奇怪。

  因對大海的畏懼,東雲茜到底沒下車,又因想不到其他的去處,兩人只能早早回到了東雲老宅。

  反正之前沢田綱吉說想來畫室看看,東雲茜想著明天就要飛往歐洲,有段時間來不了畫室了,也就趁著今夜帶他來了。

  東雲茜不算系統學過畫畫,雖小時候父親有請過幾位老師,但他們教得各不相同,所以油畫、水彩、素描,甚至於板畫她都會一些。

  只是她能定定心心在畫室畫畫的時間不多,所以畫室更像是儲物間。

  存放在這裡的畫稿最多的也是她在其他地方完成的速寫。

  只有個別完成度很高的畫會用框裱起,掛在了畫室。

  其他都是分類後用不同顏色的綁帶捆住,隨意堆在這裡。

  沢田綱吉本想著,要是此刻再見到全是自己的畫會覺得尷尬,可真數起來,同他有關的也就一部分而已。

  東雲茜並未攔著不讓沢田綱吉看,卻沒勇氣跟著翻看已經被她歸到黑歷史的作品,只在一旁整理著畫具,順便繃了新畫布。

  沢田綱吉一開始也就隨意翻看,時不時還會和東雲茜說上兩句。

  可瞧見那堆在一起的速寫本後,除去翻看的速度變快,竟不吱聲了。

  「這應該是我很小的時候畫的。」

  東雲茜瞧著沢田綱吉手上的大開水彩本,也放下了手中的釘槍走了過去。

  她沒注意到沢田綱吉翻頁的手停下了,只隨手拿了另一本翻看。

  「這應該是七歲的時候畫的!」東雲茜翻了幾頁給沢田綱吉展示著某一幅圖,「這兔子是我那時候買了送沢田哥的!」

  在這之後幾頁都是有關兔子的圖。

  雖畫得潦草簡單,但能看出是東雲茜養兔子的日常。

  「不過沢田哥應該忘了吧,不看這畫我也忘了。原來送給你之前我還養了這麼久呀?」

  沢田綱吉按住了東雲茜繼續後翻的手:「我那時候已經十五了。」

  「所以呢?」

  「所以我沒忘,我還記得。」沢田綱吉回應著之前的提問,「你是在我生日當天買了一對兔子,說一人養一只的。」

  「嗯?一人養一只?」沒想到自己小小年紀就抱這種心思,東雲茜不由笑出了聲,「那兔子呢?」

  「你的那只被東雲組內不知情的人撿去……沒有了,我養的那只,在我大學的暑假裡跑丟了。」

  「這樣啊……」

  東雲茜倒是不記得有這回事了,只是趁著沢田綱吉沒注意又把手中的畫冊往後翻了一頁。

  她的笑容在瞧見畫紙上的圖後僵住了。

  先前在畫中活潑的兔子,在這張圖裡被串在了火上炙烤。

  「啪——」

  「我怎麼不記得我小時候畫過這樣的圖……」

  東雲茜猛地合上了畫冊,說話的聲音也有些僵。

  「可能時間太久了。」沢田綱吉拿過了她手上的畫本,換了個話題,「前段時間家裡大掃除,我媽媽還從衣櫃角落翻出我國中時藏起的試卷,我也不記得什麼時候藏的,還只有8分。」

  「有裡包恩先生這樣的家庭老師,沢田哥還能不及格,也是很厲害了。」

  東雲茜笑著打趣。

  「說起來,沢田哥高中畢業的時候,我是不是給你放禮花慶祝你不用再考試了?誰知道你到大學照樣能掛……」

  「這事你倒記得清楚。」

  沢田綱吉的嘴角也帶上了笑容。

  「那當然。」東雲茜突然得意了起來,「我還記得沢田哥畢業那天校服外套的扣子丟了。」

  話還沒說完東雲茜就放下了畫冊,邁著輕快的步子轉身,准備回工作台那裡。

  「你拿走了?」

  「你畢業那天我上學呢!」

  東雲茜可不認。

  「你找藍波拿的?不,應該是一平?」

  背對著沢田綱吉的東雲茜吐了吐舌頭,沒吭聲。

  她的確是找一平幫忙的,他怎麼猜到的?

  一平的身手沒可能被發現呀!

  不等東雲茜走去工作台繼續繃畫布,手腕便被沢田綱吉拉住。

  他稍微一用力,准備逃跑的東雲茜就被扯了回去。

  她的胳膊貼到了他的胸膛。

  「會幫你做事就他們了,要是藍波做的一定會說漏嘴的,可一平不會。」雖東雲茜沒問出口,沢田綱吉還是回答了她的疑惑,末了也多問了一句,「還有呢?」

  「……什麼?」

  東雲茜突然有些慌,還有什麼?

  「你還做了什麼?」

  為了能靠我更近一些,你還做過什麼?

  「不記得了……」

  東雲茜移開了視線,沒去看沢田綱吉的臉。

  「真的?」沢田綱吉這一聲有些失落,見東雲茜沒應聲,也就喃喃起來,「那我去畫裡翻翻吧,說不准你都畫下來了。」

  聽到這話的東雲茜眼瞳一下瞪大。

  她抓住了沢田綱吉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動作。

  「我缺人幫忙,你幫我一起繃畫布。」

  東雲茜試圖把沢田綱吉拉走,不讓他繼續看了。

  「別看了,你想知道的,我以後……」東雲茜的聲音像是貓兒在撒嬌,「親口說給你聽不好嗎?」

  東雲茜的力氣不大,沢田綱吉也沒拒絕的理由,乖乖被她拽走。

  只是目光再望向堆著畫稿的地方,他眉頭擰了擰。

  看來他猜的沒錯。

  東雲茜的畫說是陶冶情操,更像是在記錄什麼。

  只是旁人的日記是文字,而她的是圖畫而已。

  上一世,在東雲茜願意接受治療後,醫生有建議她寫日記,以便她自己也能直觀感受特定記憶的缺失。

  東雲茜拒絕,還說這樣的方法沒用。

  當時沢田綱吉還不知道她為何那般篤定,現在看來是因為她使用過類似的方法?

  那麼,東雲茜的記憶出現問題,並非她父親死後受到各種刺激所致,而是原本就存在?

  沢田綱吉想著東雲茜剛要過來的時候,他把畫紙往前翻了一頁沒讓她瞧見的那張畫。

  ——一張猙獰咆哮的面孔。

  雖然畫風稚嫩,像是胡亂的塗鴉,卻能看出那是一個有著金色長卷發的女人。

  而那瞪大幾乎要占據面孔三分之一的眼睛是血紅的。

  對於那個女人的身份,沢田綱吉有了猜想,只是此刻不方便聯系,只能先乖乖跟在東雲茜後面打下手。

  東雲茜拉沢田綱吉幫忙,卻花費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才繃完框,釘完釘。

  瞧著沢田綱吉用木槌把背釘釘牢,在一旁托著腦袋的東雲茜倒也沒失望嘆氣,反而看得認真。

  「應該沒歪吧?」沢田綱吉把畫布翻到了正面,試了試彈性,表情心虛,「要不……下次買現成的?」

  東雲茜的喜好他很清楚,她喜歡的東西他都有涉獵學習。

  只是上一世他們親近起來的時候,東雲茜已經不再畫畫了,他自然不清楚她連油畫布都是自己繃釘,更不知曉這還是一門技術活。

  「我又發現了一件沢田哥不擅長的事情。」

  東雲茜倒是沒去看那畫布,盯著沢田綱吉的眼睛裡帶著笑。

  這驚喜的模樣和發現了新大陸似的。

  「行吧。」跟著坐下的沢田綱吉也不在意,「反正我也沒什麼擅長的。」

  「這話說反了吧。」東雲茜的尾音上揚,「明明是沒什麼不擅長的。」

  「嗯?」

  「沢田哥也就讀書不行,其他還有什麼拿不出手?」東雲茜感嘆著,「要發現你不擅長的事情,真的很難。」

  「說什麼呢?」沢田綱吉以為東雲茜在和他開玩笑,「奉承我也討不到好。」

  「我說真的!我一直覺得沢田哥無所不能!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都能做好!」

  所以東雲茜從小就在仰望著他。

  甚至不留余力的和身邊的人說著他有多厲害。

  初見的時候他就是家族的首領,卻不像她父親那樣狠戾,待人溫柔,和下屬也像是朋友一樣相處。

  向他提的要求都能被滿足,約定好的事情絕不會反悔。

  就算對待她和藍波這樣半大的小孩,他也不敷衍,總會很認真地同他們說話。

  他甚至會向還是孩童的她道歉。

  還是把她抱坐到石頭上,自己半蹲著仰頭同她道歉,把他們放在同等的位置上,真誠且認真的道歉。

  他明明和她父親有著相同的地位,不必遷就她的。

  對於當時的東雲茜來說,沢田綱吉就是無所不能且獨一無二的。

  哪怕是上一世,她自己坐上了家族首領的位置,在成年之後掌管家族,也沒他十四歲的時候好。

  她不明白他是怎麼做到既溫柔又強大的。

  「我們剛認識那會,我不是被叫「廢柴綱」? 」

  東雲茜的言語認真,不像是在說假話,沢田綱吉也有些愣住,不知自己在東雲茜的心裡為何會是這種形像。

  「「廢柴綱」? 」東雲茜也有些驚訝,思索了一下回應,「我聽藍波念過兩次,後來我和他生氣,他就不說了。 」

  「這麼認為的不是我一個!」東雲茜竭力辯駁道,「獄寺哥也是這麼想的!我從獄寺哥那聽到不少有關沢田哥的事情。」

  這下沢田綱吉是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他之前還在疑惑:

  東雲茜和獄寺隼人是怎麼建立友誼的?

  獄寺隼人也不像山本武那樣會和孩子一起玩,怎麼就和東雲茜的關系這麼好呢?

  時隔兩世,他終於找到原因了……


第70章

  從畫室離開後,沢田綱吉從來送行李的獄寺隼人那裡簡單了解今晚酒會情況,之後又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撥了通電話。

  第一遍的時候對方沒有接。

  第二遍剛響了一聲就被接起。

  只是那頭的聲音滿是怒意,像是剛睡下沒多久被人吵醒,恨不能從手機裡鑽出來把打電話的人生吞活剝了。

  「不想活了?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艾琳·海斯曼。」沢田綱吉倒是一點不懼,「她是茜的母親。」

  這是陳述句。

  從認識東雲茜開始,沢田綱吉就未聽東雲茜說過一句有關自己母親的事情,很長一段時間沢田綱吉都以為她的母親很早之前就過世了。

  東雲茜不說,他也不問。

  畢竟他和東雲茜認識的時候,她的身邊就沒有類似母親的角色存在,也從未表現出需要這樣一個人在自己的身邊。

  沢田綱吉知道東雲茜的母親還活著並見到她,是在上一世東雲茜的葬禮上。

  那是一個金發紅眸的歐洲女人。

  和東雲茜畫中猙獰的模樣不同,葬禮上的她姿態優雅,舉止高貴。

  她似是什麼名人,來墓園的時候身邊帶著數名助理和保鏢。

  她一直戴著能遮住大半張臉的墨鏡,也是到墓前獻花的時候才取下。

  沢田綱吉一開始沒覺得她是東雲茜的母親。

  她保養得很好,看起來也就三十多歲,不像是能做茜母親的人。

  直到她離開之前和裡包恩打了招呼,像是在感謝裡包恩通知她這件事,沢田綱吉才知曉她的身份。

  只是那時的沢田綱吉對這些不感興趣,又一直被難以言喻的情緒環繞,知道了她是誰也沒想和她說什麼。

  可剛剛翻看東雲茜童年的塗鴉時,他覺得自己錯過了最重要訊息。

  沢田綱吉本是想直接向裡包恩詢問的,不知怎麼想起了回來路上獄寺隼人說裡包恩要去德國聽音樂會的事情。

  在憑記憶搜索相關信息的時候,沢田綱吉看到了艾琳·海斯曼的照片,確認了她就是那個出現在墓地上的女人,也是茜的生母。

  「現在才知道?」

  裡包恩倒是一點不驚訝,他留下的線索已經很充足了,只要沢田綱吉不是被戀愛衝昏頭,不可能發現不了。

  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她有什麼心理疾病嗎?」

  「什麼?」

  話題超出了裡包恩的預計。

  他少見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查過艾琳·海斯曼的基礎資料了。」

  意識到自己有些著急的沢田綱吉也停住了話題。

  他壓下了內心的憤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和緩。

  「她今年三十五歲。二十四歲考入奧地利維也納音樂學院,在校期間就備受矚目,二十八歲在音樂界嶄露頭角。

  「她是德日混血,家境一般,沒有資助的話是很難憑借自身在這個年紀達到眼下的高度。

  「我不會去調查她二十四歲之前發生過什麼,或是和東雲誠有了怎樣的交易,才有了茜的。

  「那是她自己的選擇,沒能去評判她。

  「我想知道的只有,在她離開東雲組之前,對茜做了什麼。」

  艾琳·海斯曼到底做了什麼,讓年幼的東雲茜在畫紙上描繪的母親像是地獄的惡魔,讓她毫不在意身邊沒有「母親」這一角色存在,甚至於自己當上了母親,也覺得自己沒法勝任這一角色,畏懼這一身份到發病。

  有些在上一世一直困擾沢田綱吉的問題,他終於找到解密的鑰匙。

  「這些事情我不清楚。」裡包恩頓了一會才出聲,「但她的精神狀態的確不好……」

  「那也與茜無關。」沢田綱吉打斷了裡包恩的話,聲音篤定。

  連自己都需要治療的人,怎麼可能成為他人的藥呢?

  再被刺激到了怎麼辦?

  「茜怎麼了?」

  裡包恩沒再說艾琳的事情,換了問題,但沢田綱吉沒有回答。

  「部分精神疾病有家族聚集性,你想知道是遺傳還是後天形成的。」裡包恩根據之前的對話猜測著,「又或者……兩者皆有。」

  「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沢田綱吉的聲音冷冷的。

  是兩者皆有。

  躺在被褥中的東雲茜的眉頭微微擰起。

  在那靠著夢境才能回憶起的過去裡,沢田綱吉說她病了。

  他紅著眼眶,拉著她的手腕,一遍遍說著『唯獨忘了我』的畫面,在東雲茜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以至於東雲茜在回到房間剩下一個人後怎麼都睡不著,閉上眼睛就是沢田綱吉的那雙眼睛。

  她在那不知道被剝去多少的記憶裡搜索著,想要找到有關自己的生病的證據,隱隱約約真記起了有這回事。

  可那……

  應該是她小時候的事情了吧?

  那時的她吃了不少的抗精神類藥物,但十歲之後就沒再服藥了,病應該是好了吧?

  可具體得了什麼病,東雲茜說不出,畢竟當時的年紀太小了。

  「等等!家庭醫生!」

  她是不記得了,但那些記錄還在。

  只要去翻看就能查到線索。

  想到這裡東雲茜一個激靈爬了起來,為了不被今夜住在對面的沢田綱吉發現,她輕手輕腳的從靠近緣側的門離開,准備潛入醫療室看看。

  上一世,在東雲茜二十一歲的時候,東雲老宅著火,她的畫室被燒毀,後院的醫療室也未能幸免。

  再之後,住家醫生全是沢田綱吉的人,因他會把東雲茜的情況彙報給沢田綱吉,東雲茜幾乎沒找過住家醫生,連定期的基礎檢查也取消了。

  其實就算這一世,也都是醫生去到她的房間給她看病。

  像今夜這樣自己眼巴巴跑來倒是第一次,東雲茜險些連具體位置都沒找到。

  醫療室每夜都是有人值班的,就算有人東雲茜也不虛,她東雲家大小姐的身份在這裡呢,只是要自己的過往病例看看,也沒人敢攔她,也就抬手准備敲門。

  「都在這裡了嗎?」

  就在她的手要觸到門的時候,裡面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東雲茜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這是沢田綱吉的聲音。

  他不是回房休息了嗎?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是的。等等!沢田先生,這你不能帶走。」

  「不能帶走?拍下來總行吧?」

  「這……也沒區別啊。不不不!你還是拍下來,別帶走。」

  沢田綱吉像提出了什麼令醫生為難的要求,可他沒有半點要退讓的意思,語氣是少見的強勢。

  「其實……茜小姐的病已經好了。」家庭醫生的聲音都在顫抖,「所以不是家主故意隱瞞沢田先生的。而且,而且已經沒有影響了!」

  她的病?

  沢田哥知道她病了?

  站在門外的東雲茜斂起了笑容,湊得更近了一些。

  然而沢田綱吉沒有再說話,家庭醫生也沒再開口。

  「這是成人的劑量吧?給幼兒治療的時候不是該更小心嗎?」

  許久,沢田綱吉出聲,語氣冷的像是化不開的寒冰。

  「這、這、這個我也不清楚,我也才來五六年,並不清楚茜小姐之前用藥情況。」

  家庭醫生很慌張。

  這在東雲茜記憶中憨厚的中年人,不過和沢田綱吉說了兩句話就要哭出來了。

  「是啊,五六年了,你都沒翻過茜的過往病例嗎?」沢田綱吉的聲音更冷了,「連明確記錄會過敏的藥物也用了,你就是這麼當家庭醫生的?」

  「哐啷——」

  屋內的醫生被嚇得不輕,在沢田綱吉質問下,撞到了身後的椅子,發出了聲響。

  東雲茜也被嚇了一跳,腦袋磕到了門,也放出了悶悶的聲響。

  「誰在外面?」

  東雲茜以為自己的動靜很小,誰知還是被屋內的沢田綱吉捕捉到了。

  他在厲聲詢問的時候,人也走到了門口。

  來不及逃跑的東雲茜只能眼睜睜看著醫療室的門被打開,猛地撞進她眼中的是沢田綱吉盛怒的面孔。

  「茜?」像是川劇變臉一樣,沢田綱吉在看清站在門口的人後,表情立馬溫柔了下來,說話的聲音也輕聲細語地,「跑到這來是哪兒不舒服嗎?」

  在說話的同時,沢田綱吉的指背已經輕觸她的臉頰,像是在測著她的體溫。

  東雲茜的臉是有些紅,可這不是因為生病,是被抓包後緊張導致的。

  「可能……有點感冒了,喉嚨不是很舒服。」

  「先讓醫生看看吧。」

  沢田綱吉說著側身,讓東雲茜可以進屋。

  東雲茜看向家庭醫生的時候,醫生一臉的驚恐地望著他們。

  東雲茜定睛再看,醫生看著的是她身側的沢田綱吉,可等他側眸再看向沢田綱吉的時候,他的表情卻與往常無異。

  有古怪。

  醫生應該是因為沢田綱吉做了什麼表情才這樣的。

  「沢田哥你在看我的病例嗎?」

  既然都被抓到了,東雲茜坐下後就大方問出了口。

  「嗯。」沢田綱吉雖愣了一下,但沒回避問題,「多知道一些,能照顧得更好一點。」

  「你一到春天就容易生病,我想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對上東雲茜的眼神後,沢田綱吉多說了兩句,「這次出國能見到不少的醫生,可以問問。 」

  在說話的同時,沢田綱吉翻閱記錄的手就沒有停下過,甚至當著東雲茜的面不停地拍照。

  他們是在說這個?在說的不該是另外的病啊?

  心理上的那種。

  東雲茜狐疑,卻沒再問,只坐著看他翻看記錄。

  那是她很小時候的事情了,東雲茜並不介意沢田綱吉知道,更不覺得沢田綱吉會因為這個就離開自己。

  要是他真不知道,那麼從病歷上得知也沒問題,她還能順著他提起的這件事詢問呢。

  東雲茜正這麼想著,那邊沢田綱吉翻頁的手卻停了下來,連眉頭也微微蹙起。

  是……

  翻到了嗎?

  「沢田哥,怎麼了?」

  東雲茜小聲詢問。


第71章

  沢田綱吉沒有回應。

  他合上了手中的記錄,伸手摸了摸東雲茜的腦袋,臉上帶著的是東雲茜平日見到的笑容。

  「這記錄是有什麼問題嗎?我是不是得過什麼奇怪的病?」

  東雲茜可不吃這一招,依舊問著想知道的事情。

  「沒有。」

  才不是什麼奇怪的病。

  「那……」

  「滴滴——」

  東雲茜剛想繼續問,夾在腋下的電子體溫計響了起來。

  被打斷的東雲茜只能先拿出體溫計。

  「小姐的體溫正常。喉嚨實在不舒服的話……先拿點藥回去吃?」

  因沢田綱吉在場,醫生唯唯諾諾的。

  醫生眼睛也不停往沢田綱吉的方向瞟,注意著他臉上的表情,看得出從心底畏懼沢田綱吉。

  「你要開止痛藥?」

  沢田綱吉的視線冷冷掃了過去,醫生身體跟著一抖。

  「小姐已經有耐藥性了……所以,只是舒緩喉嚨疼痛的藥物。」

  「也沒有那麼不舒服。」意識到情況不對的東雲茜跟著出聲,「我還是不吃了吧?」

  嗓子不舒服本就是找的借口,就算醫生真開藥了,東雲茜也不會吃。

  可見沢田綱吉挺在意的樣子,還是解釋清楚吧。

  「好……要是明天早上起來還不舒服,再做詳細的檢查。」

  醫生的額頭上冷汗全部冒出來了,從沢田綱吉進來之後,不知用手抹了幾下,白大褂下的衣服更是早就被汗水浸濕了。

  「那個,要是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先回去……拿樣東西?」

  沢田綱吉的眼神如芒在背,醫生也意識到現在的自己是多余的存在,既然暫時用不到他,他自然得找借口趕緊逃跑。

  東雲家的住家醫生有好幾個,作為首席的他半個月值一次夜班,怎麼偏偏遇上小姐那恐怖的未婚夫呢?

  到底是誰在傳小姐的未婚夫是個溫柔和善好相處的人?

  這……到底哪裡溫柔和善,哪裡好相處了!

  分明是只會吃人的獅子!

  「沢田哥,醫生哪裡惹到你了?」

  在家庭醫生離開後,東雲茜抬起自己坐著的椅子,挪到了沢田綱吉的身邊。

  可她人才貼過去,肩膀就被沢田綱吉攬住了。

  東雲茜整個人被熟悉的氣息包裹住。

  和以往那溫柔安心的感覺不同,沢田綱吉的身體在微微發顫。

  「沢田哥?」

  東雲茜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腦袋擱在他的肩上輕輕喚了一聲。

  「茜,你記得我們初遇的場景嗎?」

  和身體表現出的忐忑不同,沢田綱吉的聲音依舊溫柔。

  「那……哪能記的。」東雲茜輕語,嘴角卻是帶著笑的,「那時的我才多大啊,五六歲吧?能記得什麼事情。我可是連七八歲的事情都不太記得了。」

  她說謊了。

  就算童年的記憶大多數是模糊的,可她記得遇見沢田綱吉的場面。

  其實只要是和沢田綱吉有關的記憶,都是彩色的,在那灰色的童年相當醒目。

  那時的她仗勢欺人,在幼稚園裡當著小霸王,會用樹枝教訓不聽話的孩子,嬌縱跋扈,妥妥的極道大小姐作風。

  年幼的東雲茜某次教訓不聽話小弟的時候,那個嚇哭的孩子放出了自己的狼狗。

  剛巧父親給她安排的手下都被她指使去做事了,沒人在她面前攔著,小小的東雲茜被比她還高的惡犬追著跑了半條街。

  當時救下她的就是僅穿著一條褲衩在街上狂奔的沢田綱吉。

  對幼年的她來說,那真的是相當震撼的畫面。

  哪怕身為極道大小姐,她也用手捂住了眼睛,只敢在指縫裡看沢田綱吉。

  這勇敢的大哥哥也太不知羞了!

  當時狼狗的主人還跟在狗的後面跑了過來,被欺負慣了的他突然崛起,人仗狗勢要為自己討回公道。

  就算她被沢田綱吉抱到了高高的圍牆上,也在下方嚷嚷讓她道歉,不然就讓狗子咬死她。

  然後……

  狗主人就被只穿了條褲衩的沢田綱吉教訓了一頓。

  讓他不要欺負人,還讓作為朋友兩人好好相處。

  再然後……

  大道理說了一半的沢田綱吉突然驚慌了起來,像是猛地意識到自己只穿著褲衩站在馬路上是有傷風化的事情,試圖用手遮擋。

  在他准備逃離的時候,注意到了被他送到高高圍牆上的東雲茜。

  原本能輕松跳上來的他,突然連牆都翻不上去了。

  因人是他放上去的,沢田綱吉只能在下方對小小的東雲茜伸出雙臂,讓她跳下來,說自己會接住她。

  只是在東雲茜被接住的下一秒,她的手下們帶著各種零食回來了。

  他們見到只穿著褲衩的少年抱著自家小姐,把他當做痴漢,一個個掏出武器就要招呼上去,還是東雲茜制止了他們。

  在沢田綱吉把她送回家門口後,東雲茜特別交代他們要對沢田綱吉恭敬,不能去找他的麻煩,若是有誰因為他的穿著嘲笑他,一定要好好教訓!

  那是驕橫的東雲茜第一次被不知曉她身份的陌生人無條件保護,也是第一次被當作需要保護的弱者。

  以至於東雲茜再在家裡見到沢田綱吉的時候,繼續裝扮成整天受人欺負的可憐小孩。

  甚至為了留下沢田綱吉,告訴父親自己把他看光了,作為有責任心的極道大小姐,她該把他娶回家。

  當然,那時的她並不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麼。

  她胡亂嚷嚷的話語,不過是偶爾見手下被女人糾纏時,聽到的對話內容。

  這『童言無忌』的話語除去讓自己的父親哈哈大笑之外,漲紅了臉的沢田綱吉則是耐心告訴她這些話不能亂說,還教育她這不是女孩子該說的話。

  看著那蹲在自己面前,讓視線與自己齊平認真解釋的沢田綱吉,小小的東雲茜覺得自己不能娶他的話,讓他來娶自己也挺好的。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很好!

  也是從那時起,她把所有極道大小姐的惡習藏了起來,自認為學著沢田綱吉在學校做個普普通通、人畜無害的學生。

  雖最開始是裝的,漸漸的,骨子裡那狂躁嗜血的氣息是真消失了。

  她再沒仗著極道大小姐的身份欺負過別人,也不再讓東雲組的人跟著自己,開始真正享受日常的生活。

  如果……

  沒有遇上沢田綱吉的話,現在的她一定不是現在這樣的。

  她可能會早早成為父親心目中合格的女首領,手段也會比上一世成為女組長的自己狠辣百倍,事業會無比順遂,不會因為女性的身份被任何人輕視。

  可在年幼時期就通過欺壓他人帶去心靈滿足的她,性格也不知道會扭曲成什麼樣。

  是沢田綱吉教會了她發現這世界上的美好,也是沢田綱吉讓出生在極道世家的她正直成長。

  也是因為她一直仰望著沢田綱吉,才沒活成被自己討厭的模樣。

  僅基於這一點,喜歡上沢田綱吉,甚至可能是一見鐘情,是發生在東雲茜身上最美好的事情。

  「你的父親不認同僅十四歲的我成為彭格列的首領,不願繼續成為同盟,我是為此來到這座城市拜訪東雲家的。」

  抱著東雲茜的沢田綱吉說著東雲茜不知道的過往。

  「是裡包恩在街上認出了被狼狗追著的茜,覺得可以通過茜去結識你父親,我才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在那裡的。

  「可我……也是怕狗的。就算擔心也猶豫著不敢上前。

  「最後還是裡包恩看不下去,打了一發死氣彈我才救下茜的。

  「所以……我一直覺得挺抱歉的。

  「若非裡包恩,我不一定有勇氣上前……

  「就連救下你這件事,也是因為利益牽扯。

  「我可能……是覺得自己利用了茜才對茜好的,所以對待你才比對待藍波一平他們耐心得多,給茜帶去了什麼錯覺。

  「茜因為那時的事情,一直把我當救命恩人。見到我就粘著我,我挺無措的。

  「其實很長一段時間我不知道如何正確對待茜。

  「如果茜是因為我救過你喜歡我的話,我覺得是錯誤的。

  「你喜歡的,不是真正的我,是建立在假像上的我。」

  雖是第一次聽到這些,東雲茜的臉上沒有多少詫異的表情,反而雙手環住了沢田綱吉的背,帶著他輕輕搖晃起來。

  「為什麼突然和我說這些?」東雲茜詢問。

  「就,茜應該知道真相?」

  沢田綱吉用抱住東雲茜肩頭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那沢田哥一定不知道,幼稚園的我是個惡霸吧?整個幼稚園,從小班學生到校長本人,都被我找人教訓過!

  「在遇到沢田哥之前,我是個壞孩子。

  「我一直在裝好孩子。」

  像是見不得東雲茜貶低自己,沢田綱吉打斷了她,篤定道:「你一直是好孩子。」

  這些事他知道。

  他在上一世就知道了。

  可剛在翻看東雲茜用藥記錄的時候,從和他相遇那天開始,東雲茜服用的抗精神類藥物就在減少,心理評估也越來越健康。

  那很難治愈的『雙向情感障礙』也再沒發作過。

  雖不想自誇,但他好像成了東雲茜的藥。

  他要是能早點知道這件事就好了。

  他一直以為東雲茜的『雙相障礙』也是後天得病,並苦於如何治愈確診『心因性抑郁症』、『強迫性失憶症』和『雙向情感障礙』的東雲茜。

  這一世,他找到方法了。

  「所以,沢田哥到底為什麼和我說這些?」見沢田綱吉緩和了下來,按捺不住好奇心的東雲茜重新詢問,「是不是和我的病例有關啊?」

  「啊——」沢田綱吉半晌才啊了一聲,隨後把雙臂收緊,更用力地抱住了東雲茜,「只是他們太不上心了,所以想要好好寵愛茜。」

  不是虛假的關心與寵溺,而是真正把一個人放在心尖上去關心愛護。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他能做到這件事了。

  「茜,我要把你帶走。」


第72章

  沢田綱吉說到做到。

  他在第二天就把東雲茜帶走了。

  雖然,這是他原定的行程,可在說過這麼一句話再把人帶走,感覺多少有些不一樣。

  這像是一場……

  遲來的私奔。

  意大利,索倫托——

  這築於峭壁的濱海小城,有著清新的空氣和舒爽的海風,是個適合悠閑度假的地方。

  這是沢田綱吉接受了獄寺隼人的建議,在意大利多個知名沿海城鎮一眼看中的地方。

  也是他和東雲茜旅行的第一站。

  當然,沢田綱吉不是這麼告訴東雲茜的。

  東雲茜一直以為自己出國是要陪在德國的父親做心髒手術。

  只是彭格列家族本部正好有重要的事情要沢田綱吉處理,他們才會先在意大利落地。

  他們需要在意大利停留幾日,等沢田綱吉處理好有關彭格列家族的內部事宜,再去德國柏林。

  東雲茜本以為兩人是要去彭格列家族本部的。

  那是她上一世都沒去過的地方,想想還有些緊張。

  所以在得知目的地是意大利的南部小鎮後東雲茜有些錯愕,並試圖在自己不完全的記憶裡尋找,這段時間是不是還發生過什麼。

  總之,需要沢田綱吉親自來解決的,一定不是簡單的事情。

  所以抱著這樣想法的東雲茜在看到來接他們的車駛進這個城市的時候,緊張錯愕後,是欣喜的。

  東雲茜喜歡這個安靜閑適的小鎮。

  甚至可以說一眼愛上了這地方。

  從車窗往外望的時候就想著自己可以一人在城鎮中漫步,累了隨便找家小店坐下,點杯咖啡來塊蛋糕,怎麼想都很愜意舒適呀。

  對,她一個人。

  畢竟沢田綱吉來這裡是有正事的,東雲茜哪能妄想他能陪著自己呢?

  她上輩子都沒做出這樣的事來!

  這可是需要堂堂彭格列家族的首領親自出面,還要盡可能隱瞞他人的隱秘行程!

  用腳趾頭想想就知道不簡單。

  沢田綱吉是來工作的!

  又不是來度蜜月的!

  別說讓東雲茜撒嬌耍賴黏著人,希望沢田綱吉能陪她出去玩一天了,就算是在他工作間隙一起吃個飯東雲茜都沒考慮過。

  其實東雲茜挺想幫忙的,想知道有沒有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沢田綱吉也沒和東雲茜說其他,就連她在飛機上詢問他會不會有危險的時候,沢田綱吉也只露出了無奈又有些意味深長的笑容。

  東雲茜覺得那是他認為自己年紀小,和她說了也沒什麼用,便沒再問。

  眼下的情況她把自己照顧好了,就算幫忙了。

  東雲茜不知道的是,沢田綱吉的怪異不是因為那些並不存在的工作,而是因為腳下的小鎮,因為那站得高一些就能看到的海。

  沢田綱吉是記得東雲茜是喜歡海的,預訂房間的時候也是優先能看到海、聽到海的豪華套房。

  可前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讓他發現了東雲茜對海的畏懼,所以有些……

  心虛。

  等東雲茜意識到這件事,兩人已經在酒店的前台辦理入住了。

  東雲茜原本被環繞在大廳的檸檬花香味吸引去,在聽見沢田綱吉和前台交涉的聲音,才詫異回頭。

  沢田綱吉的意大利語這麼好的嗎?

  東雲茜明明記得上一世兩人婚禮的時候,沢田綱吉接了一通電話從大廳離開。

  因時間有些長,她出來找人的時候剛好聽到裡包恩在嘲笑沢田綱吉『 R 』的發音,說他可能這輩子都學不會大舌顫音了。

  可沢田綱吉這彈舌不是很好嗎?

  裡包恩到底哪裡不滿意了。

  沢田綱吉的意大利語先放一邊,他剛說要換房間是因為能看到海?

  仔細想想,沢田綱吉在車上表情發生變化的時候就是看到海的時候。

  應該是前天晚上她說自己不喜歡海,看著還相當畏懼,沢田綱吉才擔心的吧。

  這邊前台小哥哥有些為難,所有的大套間都能看到海,這本就是這家酒店的主打方向,沢田綱吉想要看不到海的房間,只有狹小標間。

  「沢田哥,就住這吧,我又不是一點見不得。」

  聽到沢田綱吉准備退房去其他酒店看看,東雲茜才上前拉住了他。

  其實在沢田綱吉和前台提起之前,她自己都沒注意到這件事。

  現在的她的確畏懼大海,但只要不靠近就沒事,像前天晚上那樣,坐在車裡看著海都像是被拖回海底幾乎窒息的時刻,也就發生過那一回而已。

  沢田綱吉愣了半晌才叫了她:「……茜?」

  「真的沒關系。大不了拉上窗簾!」東雲茜安慰道,「沢田哥不要擔心。」

  他們又不會在這裡停留太久,沢田綱吉還有正事要辦,怎麼能糾結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不用更改,我們就住預定的房間。」

  拉住沢田綱吉的東雲茜轉身面對帥氣的前台小哥,做了決定。

  「好。」前台小哥稍稍一頓,急忙操作,在把門卡遞出的時候笑著說了一句,「兩位的意大利語真好。」

  聽到這話的東雲茜手一僵,剛拿到手的房卡險些掉在地上。

  東雲茜剛光顧著在意沢田綱吉口語了,倒是忘記自己這個時候是不會意大利語的。

  「我……惡補了一點旅行用的意大利語,」在轉身的那刻東雲茜就在幫自己找借口,「好像還挺有用的?」

  「挺好的。」沢田綱吉伸手揉了揉東雲茜的腦袋,像是在幫她找台階下一樣,「是獄寺教的?」

  「是!獄寺哥最近教了我不少東西!」東雲茜眼睛也不眨一下,張口就誇,「獄寺哥真的很會教人,人又聰明,好厲害的!」

  也不知道沢田綱吉想到了什麼,聽到這句話後就沒再說話了。

  原本眼中的欣喜在轉身的時候暗了一些。

  他不過隨口問了一句,還真是獄寺教的?

  沢田綱吉先前就從獄寺隼人那聽說了,東雲茜准備學管理,並努力學習的事情了。

  其實東雲茜要學什麼沢田綱吉都不是很在意,只要她能順心度過這一生就好了。

  可『不是很在意』並非『完全不在意』!

  她的成績距離想上的大學有不小的差距,為了在高考前追上這差距,東雲茜最近真的很用功讀書。

  獄寺隼人給她定了學習計劃,若不是這次外出是早就定好的事情,沢田綱吉完全有理由相信,東雲茜會拒絕,或者說,她只肯在他父親動手術那幾日離開。

  畢竟東雲茜曾用玩笑的語氣和他說——

  他影響她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哼!

  明明是她從小追著他到大的!

  居然在這個時候說他會影響她學習!

  以前怎麼就不影響呢?

  在他因為不及格的成績被裡包恩嘲笑的時候,也不知道誰拿著滿分的試卷給他看,說因為他的一句鼓勵,她才能得到好成績來著!

  可想到那個亮晶晶的眼裡只有他的小丫頭,沢田綱吉在脾氣鬧起來之前,心又柔軟了下來。

  他明白的,不圍著他轉的小丫頭,是更耀眼更閃亮的存在。

  只要她想,沒什麼是做不到的。

  就是東雲茜的課業壓力已經很重了,獄寺居然還在施壓!

  獄寺隼人定下的那滿滿當當的任務計劃表沢田綱吉看著都頭疼,已經和他說過要減負的事情。

  沒想到獄寺不僅沒聽,還連意大利語都偷偷教上了。

  獄寺真是一點休息的時間都沒給茜留啊!

  也難怪東雲茜滿眼學習,連自己的丈夫都看不到了!

  「嗯?綱吉君?還有……茜?」

  就在兩人去到了套房所在的樓層,沢田綱吉想著要找獄寺隼人好好聊聊,有些心不在焉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隔壁的房間走了出來。

  此人不是旁人,是東雲茜前日才在塔矢家見過的白蘭·傑索。

  「好巧啊,你們也住這?」

  因沢田綱吉已經用房卡開了門,白蘭也一下明白過來,熱情地同他們打招呼。

  「茜,你先進去。」

  沢田綱吉像是沒看到白蘭一樣,沒想著打招呼,讓東雲茜先進屋。

  等他把大門關上,再轉向白蘭的時候,臉上笑容瞬間消失了。

  「你怎麼在這?」沢田綱吉不是很開心,「你不說要在日本待一陣子的嗎?」

  他都帶著東雲茜繞了半個地球了,甚至避開了彭格列家族活躍的地方,沒想到還能在這遇見熟人。

  側靠著牆的白蘭一挑眉:「你為什麼在這,我就為什麼在這。」

  黑市拍賣場到手的匣動物,他也感興趣。

  雖沒拿到高級會員的名額,但拍賣會還是可以去的,只是少了一些特權而已。

  「我來度蜜月的。」沢田綱吉的表情不變,「你也是?一個人……度蜜月?」

  若不是沢田綱吉的臉真的很臭,白蘭都要懷疑他這又是在炫耀了!

  這是怎麼了!他不就是在不清楚東雲茜身份情況下,看似和他人合伙和東雲茜下了盤棋嘛!又沒有真欺負她,最後還不是東雲茜贏了?

  沢田綱吉用得著因為這件事仇視他、針對他嗎!

  除此之外,他也沒做什麼惹怒了沢田綱吉的事情吧?

  那天在塔矢家的時候也是,沢田綱吉明明說自己半個小時後就到。

  白蘭等了半天,只看到他人來了就上樓找東雲茜,之後就把人帶走了,全程一句話沒和他說。

  白蘭最後就等到一條信息。

  信息上說了東雲茜和塔矢家的關系,還讓他別打東雲茜師父的主意,甚至讓他代替東雲茜鎮塔矢家的場子。

  這條信息還不是沢田綱吉親自發的!

  是沢田綱吉讓入江正一代發的!

  因這事白蘭已經無語兩天了,剛緩過來,這就又遇上沢田綱吉了。

  「你和東雲家的女兒到底什麼情況?」

  那天白蘭聽沢田綱吉親口說東雲茜是他的妻子後,他又做了一番詳細調查。

  也不知道是沢田綱吉幫忙隱瞞了還是怎麼的,白蘭並未查到兩人結婚的事情,倒是聽說東雲家家主出國前把女兒交給了沢田綱吉。

  再有就是彭格列家族暗中敲打了日本幾個不安分的道上勢力,讓他們別把主意打到東雲家上,明裡暗裡都表示東雲茜惹不得。

  因白蘭之前並不知道東雲茜的存在,見沢田綱吉對她如此上心,說不好奇是假的。

  「她是我妻子,合法的,那天不是和你說過了嗎?」

  「認真的?」

  「我又沒想打她主意,你這什麼眼神。」白蘭舉起雙手,一臉無奈,「我只是覺得有些突然而已。尤其在這種時候。」

  在他們被「伯特倫旅館」盯上的關頭,沢田綱吉突然多了個軟肋,不是把自己弱點圈起來展示給他們看嗎?

  白蘭聽說這個東雲茜才成年沒多久,雖出生在極道世家,卻沒極道大小姐的脾氣,一直過著偏正常人的生活,所以沢田綱吉沒必要這麼著急的。

  至少沒必要把東雲茜的存在弄得盡人皆知。

  要是讓「伯特倫旅館」調查到什麼,她就危險了。

  這樣的事情沢田綱吉不可能不知道啊。

  「有了要守護的東西,才會更加強大。」沢田綱吉從白蘭的眼神裡讀出了他的想法,鄭重道,「所以,茜不是拖累。」


第73章

  沢田綱吉回到房間的時候,東雲茜已經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了。

  因主臥的房間正對大海,她選擇了次臥。

  她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眺望著整座城鎮。

  也不知是沢田綱吉的動作太輕,還是她在想事情出神,並未聽到沢田綱吉開門的聲音,也沒注意到他向自己靠近。

  沢田綱吉本是想逗逗她的,可在看到東雲茜那不帶笑的側臉後,心裡猛地一沉,腳步也停住了。

  這樣的表情他太熟悉了。

  上一世的時候,這冷漠的表情就像是面具一樣牢牢釘在東雲茜的臉上。

  她是不是……

  想起了什麼?

  在沢田綱吉發現東雲茜對海的恐懼,並和他說了曾經真實發生過的『夢』;

  在他察覺東雲茜像上一世一樣准備用兩敗俱傷的方法處置川和會;

  或者說更早之前,在他忍不住早早告白,東雲茜卻拒絕了,沢田綱吉就在擔心這件事。

  他面前的東雲茜,和最初記憶裡有些不一樣了。

  這一點沢田綱吉是能感覺到的。

  沢田綱吉想說服自己,這是因為自己的行動也和原先不一樣,造成的蝴蝶效應。

  可事實,真是如此嗎?

  沢田綱吉記得上一世的白蘭告訴過他,時間鎖並不完美。

  在他們這個完全獨立在其他平行世界外的世界裡逆轉時間,一定會有意外發生的。

  這個被鎖住的世界就像是被關到了盒子裡。

  就算他逆轉時間回到了過去,不會因為他做出不同的選擇分出不同的世界。

  在盒子中,兩個時間的狀態是疊加在一起的。

  就是說,茜死去的世界和他現在待著的世界是同時存在的。

  就像薛定諤的貓一樣,要打開盒子才能確定貓的狀態。

  要讓這個被逆轉時間的世界的代替原本世界的進程,只有在這裡也研究出時空鎖,並順利啟動,重新鎖定這個世界,一切才算真的結束。

  因兩個時間的狀態是疊加在一起的,有其他人記得上一世發生的事情不奇怪。

  沢田綱吉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

  只是……

  誰都可以想起來,唯獨東雲茜不行。

  他不願東雲茜記得。

  「沢田哥,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就在沢田綱吉的表情變得凝重的時候,東雲茜注意到了他。

  她冷漠的表情瞬間消失不見,掛在臉上的也是燦爛的笑容。

  東雲茜幾乎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快步走來。

  只是不等她再說什麼,沢田綱吉已經伸手,把人拽進自己的懷裡。

  「沢、沢田哥?」

  突然被擁住的東雲茜有些詫異,不知該做出什麼表情來。

  沢田綱吉攬住她腰的手臂越收越緊,像是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體內一樣。

  東雲茜有些吃痛,可因沢田綱吉過於反常,她沒推開對方,只擔心地問了一句:「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做了個夢,夢見了不好的事情。」

  沒法把這些直白告訴東雲茜的沢田綱吉,選擇其他的說法。

  「嗯?做夢?」東雲茜的聲音裡帶著笑,叫法比以往親昵,「沢田哥哥,現在可是下午,你這個夢是什麼時候做的呀?反射弧是不是有點太長了?」

  「之前,」沢田綱吉輕嘆了一聲,「就是突然想起來了。」

  「我夢見我永遠失去了茜。」

  沢田綱吉繼續說了下去,他不想讓話題過於沉重,又擔心被東雲茜看出什麼,只得尋了些借口,補充了一句。

  「我不願去回憶,可夢裡門外的那個人讓我看開點,所以看到他的臉就想起來了。」

  「噗——」

  雖因沢田綱吉第一句話心驚,可在聽到後半句話東雲茜忍不住笑出了聲。

  「沢田哥什麼時候這麼不講理了?夢而已啊。」東雲茜伸手輕輕拍了拍沢田綱吉的後背,「而且,我不是在這呢?」

  「嗯。」沢田綱吉輕輕應了一聲,「別離開,不然我會殉情的。」

  「沢田哥怎麼學起太宰說話了?」東雲茜笑了起來,「好了,我在這裡呢,哪也不會去的。」

  安撫著沢田綱吉的東雲茜沒有注意到,在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沢田綱吉橘褐色的眼瞳猛地一縮。

  太宰、太宰治。

  他的確邀請過東雲茜殉情,可現在的太宰治不過是個不到十四歲的孩子,哪裡會和東雲茜說出要殉情的話?

  南歐。

  上杉翔太從組織逃離已經一個月了。

  當然,他不是空手離開的。

  他帶走了東城會在北歐采購的所有貨物,在轉賣了這批貨後,成功和歐洲那幾個沒有底線的Mafia家族搭上了線。

  他這麼做不是因為其他,只是在東歐黑街中彈後連著燒了幾日,在高燒陷入昏迷的時候他想起了那些不知道該不該被稱作『過去』的事情。

  他原來早就死了。

  死在了沢田綱吉的手上。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他明白沢田綱吉突然針對他的原因。

  他想起來的事情,沢田綱吉也是記得的。

  只是沢田綱吉比他早記起來,這才想方設法把他從東雲茜的身邊剔除。

  沢田綱吉這家伙,以前明明不喜歡茜的,一直躲著茜,突然裝什麼深情?

  上一世的時候就處處惹人生厭,這一世更是令人惡心!

  若不是沢田綱吉,他早就成為茜唯一可以信任並依賴的存在了!

  「上杉先生,之前向你買東雲家情報的人,想約你見面。」

  這邊,上杉翔太剛用獵|槍瞄准了叢林中的野兔,身後就有人彙報,突然的聲響嚇到了兔子,讓它迅速躲了回去。

  到手的獵物跑了,上杉翔太不悅,轉過身的時候獵|槍還端在手上,槍口指著來人。

  「上、上杉先生?」

  來人有些畏懼。

  這突然冒出的亞洲小伙可是首領的座上賓,首領有不少事都找他商量,雖是外人,家族內沒人敢怠慢他。

  就算他在這裡開槍打死了自己,也沒人會因此懲罰他的。

  「想要東雲家情報的,是那個傑索家族的人?」

  好在上杉翔太並未真喪心病狂,還回憶起了前幾日的事情。

  「是。」

  「傑索家族的首領怎麼對日本的東雲家這麼感興趣?」

  為了盡快立足,上杉翔太借著重生的便利販賣了不少情報,早就不知道誰買了什麼。

  他會記得傑索家族,全是因為只有這個家族想要知道有關東雲家的事情。

  現在的東雲家在歐洲並不出名,幾乎沒人知曉,傑索家族的人還一再詢問,上杉翔太自然好奇。

  「這個,我也不清楚。」

  「傑索家族的首領想對付彭格列十代目,自然得了解彭格列家族的同盟是怎樣的。」

  不遠處一個騎著白馬的金發青年像是聽到這邊的對話,打馬而來的時候給了回答。

  「沢田綱吉照顧一個極道小姐的事情,隱瞞得再好,也是有風聲的,那位極道小姐,來自東雲家。」

  「這位先生是?」

  上杉翔太未見過這個人,眼裡帶著戒備,握著槍的手用力捏緊。

  「翔太君不是對我的事情很清楚,連我這兩年的發展打算都知道,怎麼連我人都不認識?」

  金發青年下了馬,臉上是友好的笑容。

  「跳馬迪諾?」

  上杉翔太不是很確定。

  「我以為翔太君是仔細調查過我才知道那些的。」迪諾笑了笑,「現在看來,翔太君不是會算命就是有預言的能力啊。」

  就在上杉翔太的臉色變得難看的時候,他臨時投奔的Mafia家族首領也來了。

  那紅頭發的青年迅速跑來,和迪諾打招呼:「迪諾先生已經到了呀。」

  「上杉,這位就是我昨天和你說的,願意和我們聯手對付沢田綱吉的家族首領。」紅發青年給兩人互相介紹,「迪諾先生,這位就是上杉翔太。」

  「古裡,你怎麼能找他?」上杉翔太沒和迪諾打招呼,只壓低了聲音和紅發青年道,「加百羅涅家族和彭格列家族曾經是同盟,他怎麼可能和我們一起對付沢田綱吉。」

  「這世上怎麼可能存在永遠的朋友,都是為了利益而已。」迪諾聽到了上杉翔太的話,他未太在意,「再說了,翔太君自己都說了是曾經了。作為情報商人,這些事翔太君不是最清楚了?」

  上杉翔太抿唇,不置可否。

  他的確了解歐洲這些Mafia家族,但僅限於上一世會定期傳到東雲組的情報。

  那些情報都是彭格列家族給的,方便不了解外面局勢的東雲組能隨時采購到需要的東西,也能維持那些必要的地下交易。

  因東雲茜不在意歐洲的事情,也不想把東雲組往國際上發展,甚至想要斷了那些暗地裡的勾當,所以有關各個家族間的情報都是上杉翔太接收整理的。

  可那些到底不是上杉翔太親眼見到的,有事情不算是真的了解。

  哪怕在外人眼中不和的東城會和東雲組,背地裡都在互相幫扶,上杉翔太又要怎麼確定這個加百羅涅家族的首領是真和彭格列家族鬧翻了?

  上杉翔太不願冒險。

  他知道古裡炎真和沢田綱吉有仇,加上古裡炎真的性格好拿捏,這才留在西蒙家族,想著借用西蒙家族的力量,除去沢田綱吉。

  只要沒有煩人的沢田綱吉,東雲茜便只有他了。

  可眼前這個迪諾明顯不是他能掌控的人。

  上杉翔太不願與其有過多的接觸,擔心自己的籌謀算計節外生枝。

  「不用這麼防備我,我若不想對付沢田綱吉也不會告訴你剛剛的事情。」迪諾收好馬鞭,繼續解釋,「我也沒有一定要和你們合伙。只是多一個人給沢田綱吉找不痛快也是好的,敵人的敵人是可以做朋友的。」

  「聽你這麼說,沢田綱吉的人緣……還真差啊。」

  上杉翔太笑了笑。

  「可不是嗎?」迪諾跟著笑,映著上杉翔太面容的眼瞳有著怪異的光,聲音卻是冷的,「惹上了麻煩的家伙都不自知,以後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那,傑索家族的首領要見一下嗎?他明天正好要來參加黑市的拍賣會。」古裡炎真問了上杉翔太一句。

  「自然,古裡你安排就好。」上杉翔太道。

  其實在上杉翔太看來,只要有一個古裡炎真就足夠對付沢田綱吉了。

  至於這個傑索家族的首領……

  他會想到調查東雲家,定是有什麼謀劃,也不是個簡單的家伙,他得接觸一下,弄清這位首領的目的。

  若他要因為沢田綱吉對付東雲家,再好不過了。

  上杉翔太可以支招,並在東雲茜和東雲家都陷入危險的時候救下她,就像他上一世做過的那些事情一樣。

  在生死危機下的忠誠,會讓東雲茜再度信任他的。


第74章

  浪漫學園。

  「老師什麼的,還真不好當,尤其是主課老師……」

  因裡包恩請假,從圖書館老師調回班主任的獄寺隼人趴在桌子上那疊未改完的試卷上,他扭頭就望見了在一旁拋著棒球玩,看似無所事事的山本武,口中的抱怨立馬停止了。

  明明都是當老師,人和人的待遇就是不一樣啊!

  而且他們來這裡是保護東雲茜的。

  現在東雲茜都不在學校裡了,他們怎麼就不能跟著一起請假呢?還在學校兢兢業業什麼勁!

  獄寺隼人原本就因為十代目不在,在本職工作上多了一堆要處理的事情,裡包恩先生還要把他在學校的工作丟給他……

  他又不會分身術,是真的完不成啊。

  「下班時間到了,我先回去了。」

  山本武像是根本沒聽獄寺隼人說了什麼。

  他瞄了一眼辦公室的掛鐘,把棒球反手丟進桌上的筆筒後,起身拿了掛在椅子上的外套准備走人。

  「你這兩天在忙什麼?」

  獄寺隼人直起了身,完全靠在椅背上,腦袋也盡量後仰,活動著僵直的脊背。

  每天准時下班,卻不急著回去。

  等他處理完學校的事情回黑森公寓,他和藍波一個不在。

  藍波就算了,他山本武就不能幫他分擔一些校內的工作嗎!

  「你不知道嗎?」山本武笑著道,「訓崽子。」

  「啊?訓誰?」獄寺隼人沒聽清。

  「東雲家沒幾個身手好的,我聽忍先生說茜之前還想找劍道老師自己練習。」山本武臉上的笑容有些奇怪,「茜就算成了彭格列的十代目夫人,也是東雲家未來的家主,是東雲組的首領,手下沒有能用的人可不行。」

  「你要去訓練東雲家的人?不是開玩笑?」獄寺隼人總算聽出了點門道,臉上的表情有些難看,「這事要是讓東雲誠知道了……」

  旁人不知道東雲誠當年可以叱吒風雲的原因,他們還不知道嗎?

  東雲家的人身手不行?

  只是這一輩的人不行!

  說要訓練人,裡包恩排第一,那二十多年前令人聞風喪膽的魔鬼訓練營的主人東雲誠必是第二。

  他們從東雲家拿到的那塊用來建實驗室的山,就是訓練營的原址。

  歐洲那不少四十歲往上的首領和心腹都是從那訓練營裡出來的。

  若不是為了入營名額訓練營發生過暴亂,包括東雲誠的兒子在內,數名接班人死在了訓練營裡,東雲誠徹底關停了訓練營,東雲家的名頭不知道要多響亮。

  現在山本武說要去訓練東雲家的人,不是在太歲頭上動土嗎?

  這和告訴裡包恩他教出的沢田綱吉沒眼看,要代勞教育沒有區別。

  「太宰治。」山本武念出了一個名字,「茜既然選了他跟著,自然得多關照一些。」

  「哈?」

  不是在說訓練人的事情嗎?

  怎麼扯到太宰治身上了?

  「我要訓的崽子只有他一個。」山本武解釋道,「他年紀小,還能板正。他也不是東雲先生帶回東雲組的,不算駁了東雲先生的面子,而且這事茜也知道了。」

  「板正什麼?」

  獄寺隼人覺得這句話裡理解的東西太多了,有些懵。

  「就交給我和藍波就行,你不用操心了。」

  山本武沒解釋,丟下了這句就去找回家社的藍波了。

  一臉茫然的獄寺隼人盯著山本武離去的背影,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他已經察覺到山本武這兩天對太宰治的關照有些奇怪。

  不能說不真誠,但直覺告訴他,剛和他說話的山本武,並非記憶中那個陽光開朗大男孩,就連剛剛說要訓太宰治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帶了些別的情緒。

  而且他訓練太宰治就算了,帶著藍波干什麼?

  藍波和太宰治關系好?

  就在獄寺隼人越想越不對的時候,准備下樓的山本武手機響了。

  他收到了沢田綱吉從地球另一端發來的信息。

  『知道了? 』

  明明是沒頭沒尾的信息,山本武卻像是立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嗯。 』

  『有什麼要問的嗎? 』

  沢田綱吉又問一句。

  『沒有。 』

  兩個字發出去後,山本武不知想起了什麼,又認真敲了好長的一段話。

  沢田綱吉收到山本武發來的第二條信息時,還能聽到從東雲茜的手機裡傳來的哭訴抱怨。

  那是太宰治的聲音。

  太宰治作為代理組長的代理人,有東雲茜罩著,本該在東雲家橫著走的,就算是若頭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可東雲茜離開的這幾天,太宰治過得並不舒坦。

  本是個陰沉沉的孩子,變成了隨點隨炸的炸藥包,還學會了找東雲茜告狀,等著東雲茜給他做主。

  東雲茜之前以為是藍波又纏上了他看中的阿治弟弟,可在多聊兩句後,發現太宰治忌憚的是站在藍波身後的山本武。

  太宰治說,不知道自己怎麼惹了山本武,對方可能要整死他,東雲茜得做主。

  畢竟他是東雲茜撿回來的!是要阻止他自|殺的想法,可不能讓他死在別人的手上!

  太宰治說得認真,東雲茜卻沒太當回事。

  東雲茜覺得開朗的山本武多帶帶太宰治挺好的,陰郁的內心要有陽光照耀呀!

  山本武願意帶他一起鍛煉也是真心關照他。

  所以東雲茜任由太宰治如何哭訴,也只讓太宰治乖乖聽話,還特別叮囑太宰治一定要尊敬山本武,不要想著整藍波一樣,對這位主動上門的老師不敬。

  東雲茜還記得上一世太宰治害山本武喪命的事情,就算那是一場意外,可山本武終究因為太宰治的算計喪命了。

  所以,光這兩個名字擺在一起,她就眼盲心瞎,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她的心都是偏向山本武的。

  她甚至覺得太宰治會畏懼山本武,也是冥冥之中的一種報應……

  這邊沢田綱吉已經把山本武發的信息看完了,那邊的太宰治還是沒停,他只能抽過了東雲茜的手機,幫她關掉視頻通話。

  「你這左右手挑的……有些聒噪,吵得我腦殼疼。」

  還不識趣。

  沢田綱吉模仿著太宰治剛抱怨藍波他們吵得他腦袋疼的語氣,說著同樣的話語。

  從未聽過沢田綱吉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東雲茜愣了一下。

  隨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沢田綱吉看著東雲茜本是也在笑的,可在目光瞄見後方另一個進到餐廳的人後,表情一下斂起。

  「又是白蘭先生?」

  因這兩天見沢田綱吉變臉很多次了,東雲茜不回頭看都知道他看到什麼了。

  「真巧啊,湊個桌?」

  果然,在沢田綱吉回應東雲茜之前,見到兩人的白蘭也走了過來。

  他還在領路的服務生反應過來,快步走到了東雲茜身側,拉開位置,坐了下來。

  沢田綱吉一點不想理他,連眼神都不想給。

  巧?

  巧個頭!

  已經一周了!

  他和東雲茜走到哪裡,白蘭就出現在哪裡!

  哪怕乘坐不同的交通工具離開,也會在下一個目的地相遇!

  若不是旅行計劃是沢田綱吉自己定制的,後續行程還有臨時起意更改的,甚至有在發車前一秒下車的,他都要懷疑白蘭在跟蹤他們了。

  其實最開始幾次,白蘭見到他們會主動避開,也覺得自己不該當個閃亮電燈泡。

  可次數多了,他便覺得有趣,尤其見那最大空的大空連正常的對話和接觸都包容不了,是真的心情大好!想看看沢田綱吉能忍耐到什麼時候。

  他不是故意的,遇上了好友還不能說話嗎?

  都這麼有緣了,還不能一起坐下吃個飯,聊聊天嗎?

  反正嫌棄他的只有沢田綱吉,東雲茜還是很熱情的。

  就是熱情的方式有些奇怪。

  明明前一秒聊得還好好的,下一秒就能找好借口離開,給他和沢田綱吉單獨的相處空間。

  沢田綱吉也是,明明不願和他待在一起,卻沒把他趕走,只掐著手表和他聊一些不算太重要的事情,並在十分鐘後給東雲茜打電話,或是自己出去找她。

  就600秒,多1秒都不行!

  白蘭不是個蠢笨的,沒兩次就知道其中的原因。

  他估摸著是沢田綱吉騙人家小姑娘外出度假,小姑娘以為沢田綱吉和他有需要掩人耳目的要事要說,才主動離開。

  沢田綱吉沒法說實話,只能憋著。

  而白蘭,看破不說破,自願當個可以自主行動的工具人。

  樂呵呵看戲。

  讓沢田綱吉繼續憋屈著!

  沢田綱吉還真的只能憋著。

  在來到意大利後,他第一次邀請東雲茜一起外出逛逛的時候,東雲茜是心生懷疑的,也暗示過沢田綱吉有事就去忙,不需要陪著她。

  就在東雲茜認定沢田綱吉並非真有事要來意大利,要和他攤牌的時候,白蘭就出現了。

  白蘭主動湊上前,與他們搭訕。

  算是把沢田綱吉從一次信任危機中解救了出來。

  所以,沢田綱吉再煩看到白蘭,也不得不耐著性子和他獨處一陣,並真的和他說起一些算是要緊的事情。

  他要把這謊圓了!

  只能默許白蘭時不時冒出來打擾了。

  可之前說是碰巧遇見的就算了!

  今天在這裡就真的不是巧合了!

  黑市拍賣場就在這家豪華酒店地下。

  拍賣會下午開始,所以昨天開始酒店就不對外營業了,現在出現在酒店內的人,都是要參加拍賣會的了。

  「白蘭先生拿到名額了?」

  東雲茜說話的同時起身,坐到了沢田綱吉的身側。

  她像是已經習慣白蘭的突然出現,能很正常地同他聊天,也能很好保持距離。

  因東雲茜的靠近,沢田綱吉的嘴角也沒那麼僵了,甚至因東雲茜這聲帶著暗諷的打趣忍不住提起嘴角。

  「不是高級會員也能參加拍賣會的,就是少了些特權而已。」接上了話的白蘭嘆息了一聲,「所以,來都來了,茜要不要考慮幫我爭取一個名額?下盤棋而已,浪費不了你多少時間的。」

  「特權?」

  東雲茜對這些不了解,側頭看向了沢田綱吉。

  「在規則允許範圍內,兩人抬價,高級會員優先獲得拍品。」

  沢田綱吉很少來這種場合,真有什麼家族需要的東西出現在拍賣場,也是下面的人拍回來的,對規則也是大致知曉而已。

  「所以……不是高級會員,有錢可能也買不到想要的東西?」

  「嗯,可以這麼理解。」

  聽到這話的東雲茜冷不丁地笑了起來。

  那笑彎成月牙的眼睛裡,都是露骨的算計。

  這是她故意做出的表情,所以在她帶著這樣的笑容看向白蘭的時候,這看了幾天戲的白蘭覺得脊背有些發涼。

  他是不是招惹到這位看似好脾氣、好說話的小姑娘了?

  「不知道白蘭先生看中了什麼?」

  就在白蘭回憶這幾天的事情時,東雲茜問了一句。


第75章

  白蘭已經猜出了東雲茜的心思,自然不可能告訴她自己來此的目的。

  可他不說,東雲茜也是可以猜的。

  畢竟白蘭想拍下的東西,該舉牌叫價還是會舉牌叫價的。

  加上白蘭不直白說出口,這本只要走個過場的拍賣會,倒是成了一場名為『來猜猜我到底要拍什麼』的游戲。

  在連搶了兩件白蘭需要的東西後,第三次的時候東雲茜抬了兩次價就不繼續叫了。

  「不搶了嗎?」沒想阻止東雲茜還樂得看戲的沢田綱吉抬眉,為了不讓東雲茜有負擔,他還補充了一句,「白蘭不會拍無用的東西,我們拿回去都有研究價值。」

  「這不是他想要的。」東雲茜側頭看著沢田綱吉,「沢田哥沒看出來嗎?」

  沢田綱吉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只是東雲茜的舉動像是在幫他解氣,他心情特別好,有一種錢花得越多,人越開心的感覺。

  「這個白蘭太滑頭了,看沢田哥性格好,折騰你這麼久,現在還想讓我們花冤枉錢,可不能讓他的小心思得逞。」

  東雲茜說得一本正經,說到最後還在磨牙。

  「必須讓他拍不到想要的,錢也沒少花才行!」

  所以東雲忍只抬了兩次價,也給了白蘭她要強到底的錯覺,在注定會落到她手上的第三次之前停止叫價,讓白蘭花錢拍下這不需要的物件。

  因為沢田綱吉之前圓謊的舉動,東雲茜是真相信沢田綱吉和白蘭是在談要事。

  只是從沢田綱吉不願與白蘭說話,卻不得不耐著性子對話的情況來看,好性格的沢田綱吉應該是被白蘭拿捏了,對方的舉動也像是在耍著沢田綱吉玩一樣。

  畢竟沢田綱吉一開始和東雲茜說:

  要事情的事情很簡單。

  加上沢田綱吉每次見到白蘭的臉色都會更臭一點,卻又拿他無可奈何的模樣,東雲茜覺得自己是可以幫幫忙的。

  就算真把白蘭折騰火了也沒事。

  他不是還想著找她下棋嗎?

  東雲茜已經知道這個高級名額對白蘭來說有多重要了。

  若是她此刻任性的舉動真會給沢田綱吉造成什麼麻煩,她去贏了這個名額就是!

  因為想好了後路,東雲茜這才肆無忌憚。

  東雲茜對白蘭不喜,沢田綱吉也是此刻才確認的,之前見面明明都客客氣氣叫著『白蘭先生』,還能像是老朋友一樣自然聊天,今天突然說他滑頭,還為他恨到牙癢癢,光是想想沢田綱吉的嘴角就要飛到天上去了。

  沢田綱吉這幾天也看白蘭不爽!

  只是礙於東雲茜不敢明目張膽做什麼或是說什麼,眼下卻是自家夫人要為他出頭,沢田綱吉說什麼也要全方位保駕護航。

  「這樣東西,也是他需要的。」沢田綱吉翻著拍賣冊,直接泄密透底,「還是所有需要的東西裡,最想要的。」

  「好的!」記住了拍品號的東雲茜眼睛亮晶晶的,「這是我們的了!」

  「嗯,是我們的。」

  沢田綱吉真的特別喜歡聽東雲茜說『我們』。

  隔壁包廂——

  東雲茜的叫價聲從隔壁包廂傳出的時候,上杉翔太相當震驚。

  他跟在東雲茜的身邊這麼多年,不可能連她的聲音都聽不出。

  可東雲茜……

  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哪怕是上一世,東雲茜也未離開過日本,加上歐洲局勢的混亂,沢田綱吉不可能把她帶出來啊!

  再有就是,他離開日本前,讓人交給東雲茜的手鏈,顯示她所在的位置還在日本,每日的軌跡也是一個學生該有的行程。

  難道東雲茜把手鏈送人了?

  不至於吧?

  他留下了那樣情真意切的信件,表明自己對她的關愛如同哥哥對待妹妹一般,禮物也是祝她成年的禮物,按照東雲茜的性格,就算不戴也不可能送人啊。

  還是說手鏈壓根沒有被送到東雲茜的手上?

  上杉翔太一心想著在這裡盡快闖出名頭,又不想被同是重生者的沢田綱吉察覺到,只能盡可能避開,倒是忽略了日本那的情況。

  「沢田綱吉來了?」

  就在上杉翔太發現東雲茜在歐洲,覺得自己做的計劃全被打亂了,隔壁包廂叫價的人變成了男人,同一包廂的古裡炎真也聽出了仇人的聲音。

  「他不是在日本嗎?」這包廂真正的所有者迪諾也很驚訝,「幾個小時之前,我的人才和他的幾個守護者接觸過。」

  「大空匣。」

  古裡炎真盯著台上讓沢田綱吉親自叫價的拍品,拿起了桌上的數字牌,跟著叫價。

  「你要搶?」迪諾看著古裡炎真,提醒了一句,「他一開始就把價格抬很高,勢在必得了。」

  幾乎在迪諾出聲的下一秒,沢田綱吉直接把價格翻了一倍,應驗了迪諾的話。

  「嘖——」古裡炎真咂了下嘴,不甘地放下了牌子,「彭格列家族不是沒錢了嗎?我看著不像啊。」

  古裡炎真話音落下的時候,目光也轉向了上杉翔太。

  畢竟這個消息古裡炎真是從他口中得知的。

  「沢田綱吉花了很大一筆錢購置了東雲家的私地,那筆錢連幾大財團都沒法輕易拿出,如此龐大的財富也是東雲誠願意把女兒托付給沢田綱吉的原因之一。 」

  不願自己的消息受到質疑,上杉翔太把情報說得細致了些。

  「東雲家的私地?」迪諾轉了轉手指上的戒指,若有所思,「白蘭之前也提過。看來這塊東雲家的私地一定有什麼秘密。」

  「一會拍賣會結束了,問問就知道了。」古裡炎真倒是不在意,「不過沢田綱吉找個女人和他叫價,算是光明正大給他難堪了。」

  「上杉,白蘭現在一定特別想見你。」古裡炎真笑著道,「他今天算是在眾人的面前掉面子了。」

  「剛和茜叫價的就是那個要見我的白蘭?」

  「茜?」

  上杉翔太一時口快,念出了茜的名字,等反應過來,迪諾那已經問出了口。

  「那個東雲茜?沢田綱吉的隱婚對像?」

  「……是。」稍微猶豫了一下,上杉翔太笑著告知,「她是個重要籌碼,要是丟在了歐洲話,沢田綱吉可能就沒法向東雲家交差了,他建立在東雲家支持下的一系列規劃,也都會失敗……」

  「上杉,你的意思是?」

  古裡炎真看著笑容變得怪異的上杉翔太。

  「迪諾先生剛才說,大家都以為沢田綱吉在日本嗎?至少他的守護者們是在的,他想隱秘行動身邊是不會多帶其他人的。以他的能力一個人行動不會遇上危險,再帶一個,就說不准了吧……我覺得,今天是個好機會。」

  上杉翔太也是剛剛恍悟的。

  他想要得到東雲茜不必繞那麼大的彎子。

  人不就在眼前嗎?

  在這異國他鄉的,作為最熟悉彼此的存在,他們是可以相依為命的。

  而且按照上一世的記憶,東雲茜的病明年就會復發了,他只要像從前一樣,調換主要藥物,不然她得到治療,東雲茜的潛意識保護機制還是會令她慢慢忘記沢田綱吉的存在。

  畢竟東雲茜以為自己的一切苦難都來自沢田綱吉,只要忘記了沢田綱吉,就能輕松了。

  只要讓東雲茜忘掉了沢田綱吉,並再也看不到他,上杉翔太就能得到一切想要的。

  而且這一回簡單多了。

  他不需要隱瞞彭格列家族的日常聯絡內容,作為聯絡人挑撥離間,不需要提醒東雲茜彭格列首領的冷漠,或是在東雲茜忘記他們因彭格列家族的恩惠脫困後,全力抹除沢田綱吉的作用……

  就算沢田綱吉先想起了一切又如何?

  沢田綱吉根本不清楚上一世發生過的事情,不知道東雲茜會遺忘他的原因,所以主動權還是在他的手上。

  他的機會和贏面是最大的!

  「這是個好方法。」迪諾像是對上杉翔太的提議感興趣,「我也想知道沢田綱吉弄丟了花了大價錢搞到手的籌碼是什麼表情。」

  迪諾把候在包廂外的手下叫進來,讓他們找合適的機會綁走彭格列首領身邊的女人。

  不知道隔壁包廂正在籌謀要綁架自己的東雲茜看著沢田綱吉舉起的戒指有些懵。

  因剛開始叫價之前,沢田綱吉說有個禮物要送給她,可沢田綱吉拍下的卻是東雲茜用不到的武器匣,她便沒在意。

  可拍賣師剛三錘定音確認拍品歸沢田綱吉,他就拿出了這枚戒指,東雲茜是真不知該作何反應。

  最主要的是:

  這戒指到底是哪種意義的戒指?

  「 A級精密度的大空指環,用來打開禮物的。」

  沢田綱吉看著東雲茜糾結了一會,才把話說清楚。

  「哦……果真……」

  東雲茜呢喃了一句。

  她之前就在猜這個。

  只是她的定位一直非戰鬥人員,身邊也一直有人保護著,除去必要的耍狠之外,就沒動刀動槍過,拿著稀有的匣兵器給她,是不是浪費了?

  就算上一世偶得過一個,她也因沒能順利打開,送給東雲家護衛隊的副隊長了。

  「是匣動物,只要能提供必要的火炎就行。」沢田綱吉看出東雲茜的擔憂,提醒道,「戰鬥能力可能差一點,但能在必要時刻保護茜。」

  「沢田哥不是說會一直在我身邊保護我嗎?」

  東雲茜看著被戴到左手的戒指,挑眉問了一句。

  這話是沢田綱吉當她父親的面保證的。

  雖上一世也有類似的保證,但這一次多了『一直在身邊』。

  東雲茜記得這細小的差異。

  「所以,我希望你用不到它。」沢田綱吉揉了揉東雲茜的頭發,「你先戴著,等回去之後我告訴你怎麼用。」

  「好。不過那匣子裡是什麼動物?」

  東雲茜好奇地問了一句。

  「是不死鳥,不死鳥菲尼克斯。」

  沢田綱吉的聲音很輕,那溫柔至極的字句似包裹著什麼祈願。


第76章

  迪諾他們的行動很快。

  東雲茜在拍賣會結束後就被擄走了。

  當時沢田綱吉正在接裡包恩打來的電話,東雲茜用口型示意他自己去趟廁所,並把拎包遞給了他。

  沢田綱吉掛掉了電話也不見東雲茜回來,再給她撥電話的時候,東雲茜手機卻在他拎著的包裡震動了起來。

  等沢田綱吉找了女服務生去衛生間查看,卻被告知裡面沒有人。

  他立馬察覺不對,准備去監控室調看監控,並壓著內心的慌亂開始安排人手的時候,上杉翔太笑著朝他走了過來。

  「好久不見啊,沢田先生。」

  雖是被沢田綱吉趕出東雲組的,此刻的上杉翔太卻相當坦然,看向沢田綱吉的眼裡是藏不住的得意。

  「我家大小姐呢?只有你在這嗎?在拍賣會上我可聽到她的聲音了。」

  沢田綱吉蹙起了眉頭,沒有回應。

  在把上杉翔太送出東雲家後,沢田綱吉並未太關注這個人。

  畢竟這一次上杉翔太還未做什麼,加上他的確和東雲茜有些情誼在,只要他不想方設法靠近東雲茜,沢田綱吉是願意放他過他自己的生活的。

  可在太宰治把裝著定位器的手鏈轉交到他手上的時候,沢田綱吉便意識到自己對上杉翔太還是太寬容了。

  既然流放也不能讓上杉翔太歇了心思,只能用上其他方法了。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處理上杉翔太了。

  只是沢田綱吉派人准備監視上杉翔太的行蹤時,上杉翔太已經去了歐洲,還因交易不順利在黑街失蹤,生死不明。

  沢田綱吉不覺得他會死在黑街。

  只是他沒法分出太多人手關注這件事,加上以上杉翔太的性格他早晚會自己冒出來,沢田綱吉只讓人先關注著,等日後再想要怎麼解決。

  沢田綱吉沒想到的是:

  這個日後居然這麼早。

  他沒想明白的是:

  上杉翔太哪來的底氣現在就出現?

  還是這副……

  耀武揚威的模樣?

  「沢田先生就沒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因沢田綱吉壓根沒有正眼看自己,一邊發著信息,一邊要離開,上杉翔太忍不住上前擋住了路。

  「我應該說過,不希望再看到你在茜的身邊晃悠。」沢田綱吉擰眉,面對上杉翔太他是一點耐心也沒有,口中的話語說的很快,「這是湊巧遇到,你也得躲開的意思。」

  「月夜,東雲家私地,山腰,屍坑。」上杉翔太咬牙切齒地念出了幾個字,重復了之前的問話,「沢田先生真沒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聽到了這句話,沢田綱吉才正眼看了上杉翔太一眼。

  橘褐色的眼瞳內暗湧流動,很快又歸於平靜。

  這家伙居然也記得。

  所以,是有規律可循的?

  上杉翔太注意到沢田綱吉眼中閃過的復雜神色,和他微蹙的眉頭,以為他是畏懼自己存在的。

  若非如此,沢田綱吉也不至於把他埋在那個坑裡。

  「我會把你做的一切告訴大小姐的,你和大小姐結婚的真正原因和目的,大小姐必須知道。」

  上杉翔太的聲音裡帶著快意,像是已經報復了眼前曾經取走他性命的人。

  「看來很喜歡啊。」

  「什麼?」

  沢田綱吉冷不丁的一句話讓上杉翔太不知道如何回答。

  很喜歡?

  喜歡什麼?

  大小姐嗎?

  「坑啊。」沢田綱吉收起了手機,譏諷了一句,「你是想再被埋一次?這一次一定讓你真正體驗被活埋的感覺。」

  沢田綱吉的心情很不好。

  上杉翔太記不記得他無所謂,只是無論山本武,還是跑來直白告訴他這件事的上杉翔太,都是他啟動時空鎖倒轉時間前已經離世的人。

  沢田綱吉之前就在懷疑東雲茜是記得的。

  找到了可能存在的規律更是印證了這件事。

  所以沢田綱吉心裡亂糟糟的,壓根不想理會上杉翔太。

  上杉翔太的眼瞳因聽到的話語緊縮,像是回憶起在月夜下,一點一點被土掩埋的記憶。

  其實在被活埋前,上杉翔太便因想要闖入彭格列家族建在私地的秘密基地,身上中了數道機關,流血而亡了。

  「綱吉君什麼時候學會恐嚇人了?這不是你的朋友嗎?」

  就在上杉翔太因沢田綱吉口中的話語後退了半步,洗淨手的古裡炎真從男廁走了過來。

  古裡炎真沒有把手烘干,走出來的時候還在甩著水點。

  因他是朝著沢田綱吉方向甩手的,沢田綱吉在注意到的第一時間便把東雲茜的包換到另一邊,任由水珠在他的衣服上留下點點水漬。

  古裡炎真看著哦了一聲,卻沒有要道歉的意思,還笑著補充了一句:「是我忘了,彭格列向來忘恩負義。」

  「迪諾先生呢?」沢田綱吉也沒理會古裡炎真,目光還看著他出來的廁所方向,「你們不是跟著他來的嗎?」

  上杉翔太剛說是聽到了東雲茜舉牌叫價的聲音。

  按照拍賣場對高級會員的保護,樓下普通席位的人是聽不到的,拿到高級會員資格的家族沢田綱都知道,算了算去,他們只能跟著迪諾一起。

  「迪諾先生有客人要招待,先行離開去准備了。」古裡炎真道,「綱吉君找迪諾先生有事嗎?他們就在西蒙家族的莊園裡,距離這裡不遠,你隨時可以去拜訪。」

  在聽了前半句話後沢田綱吉已經抬腳准備離開了,可在聽到西蒙家族的莊園後腳步頓住。

  「莊園?臨海的那座?」

  沢田綱吉發現東雲茜失蹤後還能保持平靜的臉在這一刻有了要崩壞的趨勢。

  「嗯哼。可以乘坐游艇看到最美落日的那個莊園。」古裡炎真發出了邀請,「綱吉君要一起去欣賞嗎?」

  「玩鬧不要太過分。」沢田綱吉的眉頭皺起,目光在古裡炎真和上杉翔太的身上掃過,聲音壓得很低,似是在命令,「把茜送回來。」

  東雲茜是被海浪吵醒的。

  那近在耳邊的聲音,和微微晃悠的感覺,讓她睜開眼的下一秒就坐了起來。

  她整張臉慘白慘白的,恐懼直衝腦門,全身寒毛倒豎,四肢都在發顫,險些連坐都坐不穩。

  就算她此刻躺在床上,可這熟悉的感覺,讓東雲茜確定她在海面上。

  她在海面上……

  「呦,醒啦。」

  東雲茜瑟縮地想把自己團起來抱住的時候,這狹小房間的門被人從外打開。

  刺眼的光從外照進來,她只能看到門口一個模糊的人影。

  無論是身形還是聲音,對東雲茜來說都是陌生的。

  「東雲茜,我就和阿綱一樣叫你茜吧。」站在門口的人未注意到東雲茜的異常,笑嘻嘻地做著簡單的自我介紹,「我是裡包恩的弟子,也是阿綱的師兄,迪諾。」

  「你、你要做什麼?」

  東雲茜的聲音有些顫。

  「他們還沒有和你提過我。」迪諾有些低落,很快又打起精神,「你不用怕!我沒有惡意的,只是好久沒見到阿綱了,他又不讓我們和他接觸,只能找個理由讓他來找我們了。」

  「你們找綱吉君,綁著我一塊做什麼?」不等東雲茜回話,門外傳來了白蘭的聲音,「我們的關系應該沒好到可以一起看日落吧?」

  「都看到你了,就順道一起唄。」迪諾回頭,「放心吧,外人看不出來的,我是綁了彭格列首領的女伴,怎麼看都還在交惡中。」

  「我呢?」白蘭的聲音懶懶的。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了!所以,這事是我們一起策劃的。」迪諾把一切安排的明明白白,「而且在海中央,有什麼害怕的,還能監視到這裡來嗎?」

  在兩人談話期間,屋內的東雲茜已經不對勁了。

  先前只是發顫的她,四肢微微抽搐,呼吸也變得相當急促,連手都掐在脖頸處,看起來相當難受。

  「茜?你……怎麼了?」

  觀察了兩秒的迪諾走進了船艙,並大聲喊了白蘭。

  「呼吸性堿中毒。」

  白蘭站在門口掃了一眼,轉身離開。

  「什麼中毒?」迪諾光顧著東雲茜,沒聽清白蘭的話。

  「過度呼吸。」白蘭不知從哪兒撕下一張紙,卷成圓錐狀態,把開口的地方對准了東雲茜的口鼻,「沒法憋氣的話試著緩慢呼吸。」

  兩人等了一會,東雲茜才緩了過來。

  雖臉色依舊慘白,看起來沒剛剛那麼痛苦了。

  「我是不是真把她嚇到了。」迪諾是笑不出來了,還有些心虛,「阿綱一會不會找我茬吧?」

  迪諾可是聽說了沢田綱吉已經結婚,妻子還是極道世家的小姐,這才放心把人綁來的。

  而且人醒了他就解釋起原因了,沒道理還會被嚇到啊……

  白蘭沒有回答迪諾的問題,只是把卷起的紙放下後問了東雲茜一句:「你……怕水?」

  白蘭和東雲茜這幾天接觸得挺頻繁的,他知道的東雲茜不至於被這小小的綁架嚇到。

  只是回憶起她和沢田綱吉這一周的旅行路線,在看到眼前的東雲茜,他的心中有了個猜測。

  東雲茜咬唇,猶豫地點頭。

  「果然。」

  那些靠海的景區他們一個不去,白蘭曾有意想避開兩人都做不到,想躲著還能在空曠的博物館相遇。

  「怕……水?」

  綁架案的策劃人迪諾,在聽到這話整個人僵在了原地,連個勉強的笑容都擠不出來了。

  「這事你怎麼不早點和我說呢!」

  迪諾的眼睛瞄向了白蘭,咧開的嘴巴沒動,傳出細碎的聲音模糊不清的。

  「我也是剛發現的。」白蘭攤手一臉無辜,隨後建議道,「避免你們師兄弟真的反目,返航吧,還得在路上祈禱在綱吉君到之前,我們能把茜平安送回岸上。」


第77章

  東雲茜的狀態真的不算好。

  刻入骨髓的恐懼讓她連船艙都沒法離開。

  迪諾已經在第一時間返航了,可游艇速度一快,加上海浪的衝擊,船身顛簸,搖晃的感覺令東雲茜更加的難受。

  無法克制住驚懼的東雲茜,沒一會兒就因過度出汗脫水陷入了昏迷。

  這可把迪諾急壞了。

  明明來的時候人好好的,怎麼回去就變成了這樣?

  迪諾本是想著等上岸了再和沢田綱吉解釋。

  他是真沒惡意,屬於好心辦壞事。

  可東雲茜的情況讓他不得不使用游艇上的設備,緊急聯絡了岸上,並讓西蒙家族的人盡快把這件事轉告給古裡炎真。

  若是一切按照他們寫好的劇本走,古裡炎真應該和沢田綱吉在一塊。

  畢竟今天這件事就是兩人一起籌劃的。

  差不多兩年前起,沢田綱吉就開始疏遠其他同盟家族,甚至制造了一些明面上的決裂,把幾個家族同他的關系搞得很僵。

  若不是每一次的衝突,都是雷聲大雨點小,除去人盡皆知之外,連在事件中受傷的都沒幾個,迪諾他們也要懷疑沢田綱吉是不是變了。

  迪諾不知道沢田綱吉想做什麼,可他的那些守護者也與他同心,就連雲雀恭彌也拒絕他的拜訪,還一言不合就動了手,算是正式把兩個家族的矛盾搬到了台面上,也讓持觀望態度的人相信他們兩個家族是真鬧翻了。

  那次對戰結束後,雲雀恭彌一句話都沒解釋,只是離開前的那個眼神,讓迪諾意識到,自己執意找他們要個說法的話,會打亂他們的計劃。

  於是乎,雖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迪諾配合著彭格列家族,開始在明面上和他們針鋒相對。

  差不多是今年年初的時候,他從旁人那聽說沢田綱吉遭遇暗殺的次數越來越多了,出現的大部分殺手都是死士,甚至於那神秘的「伯特倫旅館」都出動了。

  在那私密的地下酒吧,有人分析著,彭格列家族是不是觸碰了什麼禁忌,這才被那些家伙盯得那麼死。

  這本就是酒後的胡言亂語,是根據那些不知真假的情報進行的猜測,明明沒有任何依據,卻讓迪諾陷入了沉思。

  的確,在與他割席斷交之前,沢田綱吉和白蘭似是有什麼秘密計劃,之後計劃失敗,兩人也都沉寂了。

  迪諾本以為兩人是放棄了,可再看看白蘭全世界到處飛的狀態,甚至詢問他有關私島的事情,並不像是放棄的模樣。

  他們一定還在暗中進行那項計劃。

  只是不想讓身邊的人陷入危險中,才有了這些疏離。

  若是迪諾沒想到這些,倒是不會太擔心,覺得自己的師弟一定有辦法解決一切。

  可在隱約猜出一些後,迪諾的心裡卻不安了起來。

  迪諾開始在暗中調查一些事情,也試圖從「伯特倫旅館」那裡下手,想知道沢田綱吉到底惹到了什麼人。

  迪諾作為Mafia的首領,想要他性命或是讓他下位的人也不少,一年到頭也沒少遇到暗殺。

  可在他開始調查後,在暗中盯著他的人變少了,平日裡能感受的注視也差不多消失了。

  直到他偶然瞧見變了妝的庫洛姆從他偶爾會去的地下酒吧走出,才猛地意識到,他聽到的那些是沢田綱吉特意泄露給他的,就是為了讓他做出調查和擔心的舉動。

  也只有這樣,才能證明他是真的不知情,不會再被那危險的勢力盯上。

  沢田綱吉為了他的安全做到如此,迪諾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繼續探究下去了。

  不過等他反應過來,沢田綱吉已經離開歐洲了。

  只要離開這裡,「伯特倫旅館」的情報網用處就不大了,沢田綱吉的處境也能安全一些,迪諾也暫時放下心來。

  古裡炎真那裡的情況和迪諾差不多的。

  可能因祖上就是與彭格列家族首領有過類似的事件,古裡炎真的處理方式倒是沒讓旁人懷疑多少,他甚至主動提出找過彭格列家族的不痛快,現在歐洲Mafia家族都知道兩人的世仇,算是幾個同盟家族中做的最好的了。

  他們本以為要持續這種狀態到沢田綱吉完成自己要做事情。

  直到……上杉翔太找上了古裡炎真。

  不知道為什麼,上杉翔太極其厭恨沢田綱吉,恨不能生啖其肉。

  為了讓古裡炎真相信他,說了不少會危害到沢田綱吉的事情,他像是知曉沢田綱吉的秘密和弱點,願意與古裡炎真分享,只要古裡炎真願意和他結盟,並幫他除去沢田綱吉。

  無論出於何種原因,古裡炎真都很爽快的答應了,並找上了迪諾,讓他在暗中調查這個上杉翔太。

  這不查不知道,通過上杉翔太這個突破口調查的資料,每一個都讓迪諾接受不能。

  沢田綱吉居然結婚了!

  這還是一場滿是利益糾葛的聯姻!

  而上杉翔太就是新娘從小的青梅竹馬。

  事情查到這裡,上杉翔太的目的和想法已經不重要了!

  他們的重點全在沢田綱吉這個剛剛成年的妻子身上。

  畢竟這個叫東雲茜的少女,並非和沢田綱吉剛認識,追溯起來,東雲茜和他們認識沢田綱吉的時間差不多一樣長!

  而他們……在調查到這些之前,壓根不知曉東雲茜的存在!

  也不能說是完全不知道吧。

  那個出現在藍波和一平口中的好友,出現在沢田奈奈口中總是送好吃的來的小姑娘,甚至是裡包恩口中朋友的女兒……

  這些偶爾聽到,不覺得有認識必要的人,全是同一個!

  而她,就是如今的彭格列十代目夫人!

  這一事實讓迪諾消化了很久,想不出自己和沢田綱吉的關系那麼好,怎麼會漏掉認識弟妹的機會?

  當然,這還不是最炸裂的消息。

  在他派人去日本暗暗調查到的情報,和從上杉翔太口中得到的一樣。

  沢田綱吉非常非常在意自己的夫人,明明這兩年在歐洲低調到不行,讓不知情的人懷疑彭格列家族是不是要沒落了。

  可他到了日本,就拿出彭格列家族的名頭給夫人的家族撐腰,甚至放出了不能招惹東雲茜的話語。

  沢田綱吉不是該為了那不知名的計劃偃旗息鼓嗎?

  連迪諾這種覺得自己有能力對抗的都被他推出危險圈了,怎麼就光明正大把東雲茜安置在了身邊呢?

  迪諾想不通。

  古裡炎真也不明白,卻沒迪諾那麼好奇。

  而且在古裡炎真看來,現在最需要解決的是這個上杉翔太。

  因他放出的消息,已經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了,而他先前出現的地方,也有彭格列家族的人在尋找,可見沢田綱吉也把他當成一個麻煩。

  既然上杉翔太主動找上了他,古裡炎真也不介意當個虛假的可靠大樹讓上杉翔太乘涼。

  按照他們最開始的計劃,是佯裝要幫著上杉翔太,不讓他真做出什麼會危害沢田綱吉的事情,也避免他接觸到那些真想對沢田綱吉不利的家伙們,並在適當的時候把上杉翔太做的事情,和上杉翔太在他們手上的消息告訴沢田綱吉。

  迪諾相信,多年的默契,就算不當面交談,他也能從沢田綱吉的行動中明白他的意思。

  可這些計劃全被今日這場拍賣會推翻了。

  沢田綱吉居然來歐洲了!還帶著自己的新婚妻子!

  不僅如此,他們出現在了黑市拍賣會的現場!還是只有他們兩人,身邊一個守護者或是保鏢都沒有!

  沢田綱吉到底在想什麼?

  他是真不在乎自己和妻子的安全嗎?

  沢田綱吉明明之前那麼小心,怎麼結了婚就不怕了?

  還是說他在日本待了一段時間,因沒遇上什麼危險的事情,警惕性變差了?又或者這就是他計劃的一環?

  「伯特倫旅館」的情報網怕是在他們踏進拍賣會的時候就知曉他們的行蹤了!

  在從多方確定這次出行只有沢田綱吉和東雲茜兩人,迪諾接受了上杉翔太不安好心的提議,在他們離開酒店之前就綁走了東雲茜,並以此威脅,讓沢田綱吉在不惹疑的情況下與他們見面,並當面告知他最近發生的事情。

  事情本該是這樣的。

  可東雲茜怕水到昏厥的情況,卻讓迪諾覺得,這假裝了兩年的不睦,可能要成真的了……

  古裡炎真得知消息的時候,已經快到莊園了。

  而在汽車的後座,是被捆住的上杉翔太和坐在他身側冷著臉的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原本是願意配合演戲,可在得知他們把東雲茜帶去了海邊莊園後,臉就一直臭著,不僅直接鉗制了洋洋得意的上杉翔太,還像是忘記了自己這兩年飾演的眾叛親離的角色,直接用自己的電話聯系迪諾。

  然而迪諾是乘坐私人飛機離開的,就是為了打下時間差,不讓沢田綱吉有追到他們的可能,所以看到沢田綱吉的電話壓根不接,還關了手機。

  因關了手機,古裡炎真也沒法聯系上迪諾了。

  不過他知道目的地在哪裡,就乖乖當個司機,一邊安慰沢田綱吉讓他放心,一邊以最快的速度把他帶去莊園。

  一路上沢田綱吉的表情都很嚇人,但這不是最驚悚的。

  因後方時不時傳來的對話,古裡炎真這車開的,十分鐘有九分半在出車禍的邊緣游走。

  先不說他能不能理解後座兩人說的天書,光是他隱約能猜出的部分,憑他是沢田綱吉好友的身份也得被滅口。

  他這車,真不是人能開的。

  他寧願和因無心之舉讓東雲茜陷入昏迷的迪諾換個位置,也不願被迫知曉那麼多的秘密……


第78章

  沢田綱吉趕到西蒙家族莊園的時候,迪諾他們乘坐的游艇還沒靠岸,但站在海邊能遠遠看到模糊的點了。

  沢田綱吉等不及,在叮囑古裡炎真看好上杉翔太後,就燃起了火炎飛了過去。

  可就在他試圖靠近的時候,有子彈破空而來。

  因沢田綱吉及時發現,子彈只擦過了他的臉頰,留下了一道血痕,並未造成什麼致命傷害。

  這在預料之外的事情讓沢田綱吉蹙起了眉頭。

  他懸停在了空中,沒繼續靠近游艇了。

  在意大利的這段時間,沢田綱吉把她和東雲茜的所有信息都做了加密處理。

  加上彭格列家族近期一系列的活動都是從日本那邊傳來的,「伯特倫旅館」的那些人應該不會想到他在意大利。

  就算他們剛參加的拍賣會流出了什麼消息,他們也不可能現在就追蹤到這裡,並布下了埋伏。

  如果不是他被盯上了,那「伯特倫旅館」注意到的就另有其人了。

  最有可能的情況是:

  「伯特倫旅館」在埋伏的是其他人,可剛好在這裡看到他,才迫不及待出手的。

  因為比起他們盯上的另一個人,奪走他的性命更加要緊。

  那麼,被盯上的另一個人是誰呢?

  是這段時間在歐洲行事過於招搖,無論做什麼都看上去相當刻意的上杉翔太嗎?

  這幾天沢田綱吉都會裝模作樣的和白蘭討論十分鐘的正事。

  因沒什麼能當面聊的了,他們討論過到底是誰在「伯特倫旅館」的背後,又因為什麼,要置他們於死地。

  有著上一世記憶的沢田綱吉,直白地把「鐘塔侍從」當懷疑對像給說了出來。

  兩人便把「鐘塔侍從」當幕後黑手,進行了一系列的推理。

  在那些可能是半開玩笑的話語中,沢田綱吉在白蘭話語中恍悟。

  也許,「鐘塔侍從」和他們一樣,發現他們所在的世界並不安全。

  在白蘭窺探到的平行世界裡,有不少是因為有能力者穿梭各個平行世界,帶去了無法估量的災難,導致了世界的毀滅。

  只要他們所在的時空能被自由穿梭,就有避不開的危險。

  與他們這個時空最相近的幾個時空,大部分都被其他時空的人毀滅了。

  因為是相近的時空,那同樣的事情早晚會發生,想要避免同樣的結局,沢田綱吉他們能想到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封鎖他們所處的時空,制止任何人跳入或是跳出他們所在的時空和時間。

  如果「鐘塔侍從」也知道他們所處的時空是脆弱且危險的,也想著要制止其他時空的人入侵,那麼他和白蘭的舉動落在他們的眼裡,便像是在促進這件事發生了。

  就像他們也曾覺得「伯特倫旅館」背後的人,是什麼潛伏在黑暗中的惡勢力一樣。

  他們和「鐘塔侍從」是可以成為同盟的。

  只是他們的做法都很極端,還都不相信自己以外的人。

  加上「鐘塔侍從」的做法是趕盡殺絕,沢田綱吉便連迪諾他們都未告知,守護者們也多是一知半解。

  沢田綱吉想盡可能把秘密守住,能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個人知道。

  這樣,他身邊的人也能安全一些。

  也不知道和「鐘塔侍從」開誠布公的話,他們會不會願意合作。

  就算不合作,只要「鐘塔侍從」不再處處針對他們,封閉時空的「時空鎖」應該能更早研究出來。

  只是這些都是他和白蘭的猜測,沒法證實。

  在沢田綱吉思考之際,那些瞄准他的子彈變多,其中有不少是混著死氣之炎或是異能力的。

  這些不能取走他的性命,加上他懸在空中,躲避的空間很大,在他發現的情況下,想再對他造成傷害很困難,無論「伯特倫旅館」來多少人都是沒有勝算的,不然他們也不會想著暗殺或是偷襲了。

  此刻最聰明的做法應該是趕緊離開,可他們沒有行動,可見是留有後招。

  「你怎麼把狗給引過來了?」

  在游艇上的白蘭注意到了空中的動靜。

  因攻擊如暴風驟雨一般向沢田綱吉襲去,他也點燃了火炎,幫沢田綱吉擋住了一個朝著他襲來的風系異能力的攻擊,並在靠近的沢田綱吉背後的時候,戲謔地問了這麼一句。

  「怎麼不是你們呢?」沢田綱吉反駁道,「這大規模的攻擊,應該要埋伏好一陣子。」

  而他,不過剛到而已。

  「也是。」白蘭原本就不覺得這些人是沢田綱吉招來的,剛才那句話不過是開個玩笑,所以此刻也認真了起來,「那就是迪諾他們還被盯著……」

  「轟……」

  不等沢田綱吉回應,從海裡向上打出的炮彈,在第一時間讓兩人分開。

  也讓沢田綱吉的表情一滯。

  海下也有埋伏!

  那茜的安全……

  幾乎是在沢田綱吉注意到這件事的下一刻,便不顧那些瞄准他的襲擊,望著還在海中疾行的游艇,直直朝它飛去。

  開著游艇的迪諾並未注意到他們在一個巨大的陰影上方。

  從沢田綱吉的視角看去,那海下的陰影越靠越近,海面不再平靜了。

  沢田綱吉來不及做出任何舉措,那巨大的潛艇已經躍上海面,海浪掀翻了那小小的游艇。

  「茜——」

  因距離還是太遠,沢田綱吉只能看著游艇沉到了水中。

  等沢田綱吉毫不猶豫地衝進海裡的時候,並未在游艇內發現東雲茜的迪諾已經浮出了水面。

  他原以為東雲茜已經逃出來了,可在能自由呼吸的那一刻,只看到落在不遠處的巨大水花,像是有誰從空中被砸落了一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迪諾不解,可見空中只有白蘭一人在戰鬥,海面上也沒其他人,猶豫了片刻後白蘭還是猛吸了一口氣,潛入了海中。

  東雲茜是被外面的聲響吵醒的。

  空中的爆炸聲,就算她在昏迷中也沒法想像成是在白天燃放的煙花。

  加上迷迷糊糊中,東雲茜隱約聽到白蘭說「綱吉君來了」的話語,因擔心,她還是扶著牆,忍住心底的恐懼,踉踉蹌蹌地從船艙內走了出來。

  因沒法站穩,在看到空中戰鬥的時候,她是雙手緊緊拉著欄杆,癱坐在游艇那小小後甲板上的。

  也是因此,在游艇被海浪掀翻的時候,她直接被卷進了海中。

  在墜進海水的那一刻,瀕死的感覺是上一次死前的恐懼復刻。

  東雲茜瞪大了眼睛,四肢無法動彈,那本該能自由活動的雙腿,也像是被無形的水泥澆住,把她往深淵拖拽。

  為什麼?

  她本以為是上天恩賜的重生,只是讓她體驗相同的結局嗎?

  就算再來一次,她還是要沉屍海底嗎?

  為什麼?

  為什麼?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恍恍惚惚間,東雲茜看到了人生的走馬燈。

  而內容……是她上一次的人生。

  是被她遺忘的記憶。

  她以為什少出現在她人生中的沢田綱吉,出現在她所有快樂的記憶中。

  當然,在那些她痛苦難過的時刻,沢田綱吉也不曾缺席,沢田綱吉總是默默陪在她的身邊,就算不開口安慰,也會給予一個擁抱。

  可她的腦子,卻裁下了他的存在,讓她誤以為自己總是孤立無援,誤以為總是自己一人走出了困境。

  當然,不只現在的她,哪怕是記憶中的她,也在不停誤會著沢田綱吉。

  直到,沢田綱吉完成了曾告知她非常重要的研究,按照被她遺忘的約定寸步不離地陪在她的身邊,輕聲細語地哄著她,讓她正視自己因病變得扭曲的內心和記憶。

  那些她因童年的遭遇隱於心底的疾病,因沢田綱吉的悉心照顧,和她自己積極主動配合治療的意願,痊愈了。

  哪怕她以為兩人之間隔著各自好友的死亡,可能永遠無法互相原諒。

  結果卻是,他們互相安慰,並因長久的陪伴沒讓兩人之間的隔閡變得更深,反而成了無法分離的存在。

  就連她的死亡。

  她以為因她是彭格列十代目夫人才被盯上的綁架,也並非真因沢田綱吉。

  可因那時的她已經不再執著於復興東雲組,退下組長的身份。

  她把東雲組交給了她收養的孩子,又讓那孩子拜東城會的會長桐生一馬做義父,連整個東雲組也暫時依附在東城會之下,就不再管道上的事情了。

  那時的她剩下的身份就是沢田綱吉的妻子了。

  那些人是為了報復東雲家的人,才綁架她的。

  那些人原本就沒有打算放過她。

  他們的至親死在了她父親的手上,所以死也不讓她死個痛快,要在精神和肉體上折磨她。

  所以,那時的她真的被沢田綱吉拋棄了嗎?

  那些人真的向沢田綱吉提出要求了嗎?

  她只是聽綁匪說沢田綱吉拒絕了他們,並不知道過程,若事情是真的,他們不該當著她的面打電話嗎?

  此時再想起這些事,東雲茜覺得哪哪都不對勁。

  可惜,落在海中的東雲茜望著上升的氣泡,和折射進海中的光暈,無法繼續思考下去,連意識都開始模糊了……

  不可以……

  不可以!

  她不可以死在這裡!

  她不要再這樣死去!

  她還有話要告訴自己的丈夫!

  記憶復蘇後,從心底生出的求生欲讓東雲茜向上伸出了自己的手,試圖觸碰那遙遠的光。

  幾乎是她所有力氣耗盡的那一秒,她伸出的手被人握了住。

  那只手穿越了生死的門。

  那只手穿透了時空的枷鎖。

  緊緊地、緊緊地拉住了她。

  緊接著,她沒再繼續下沉,被拉到了一個懷抱之中。

  緊貼著一起的唇,渡了一口氣來,讓她不至於此刻就窒息。

  那抓住她的人,攬住她的腰,把她帶到了海面上。

  在她大口喘氣的時候,那人又緊緊抱住了她,東雲茜還能聽到響在耳邊的嗚咽聲。

  「趕上了……這一回我趕上了。」

  東雲茜因為沢田綱吉的話瞳孔地震。

  「我說過的,我一定會來的、一定會來的。」

  東雲茜咬住了下唇。

  重生到現在,沢田綱吉身上的種種怪異,此刻都有了答案。

  這個她重生歸來就覺得不對勁的沢田綱吉,並非平行世界的沢田綱吉,而是那個總是被她忘了有多好的丈夫。

  「阿綱。」

  瞬間盈滿胸腔的情緒讓她回抱住了他,並柔聲念著他的名字。

  「對不起,明明說過不會再忘的。」東雲茜的聲音帶著哭腔,「對不起,阿綱,對不起……」

  東雲茜的話讓緊緊抱著她的沢田綱吉動作一僵。

  各種情緒從眼中閃過,心裡的刺痛迅速蔓延至全身。

  除去把東雲茜抱得更緊之外,他一言不發。

  沢田綱吉已經發現了,留有「過去」記憶的人,都是死在「過去」的人。

  山本武如此,上杉翔太亦是如此。

  沢田綱吉本是想試探過太宰治,再推測他們有關過去的記憶到底什麼時候復蘇。

  是按照死亡順序,還是被特定的情境刺激後。

  可不等他回日本試探太宰治,在他懷中的東雲茜已經想起了一切。

  他已經預想過這件事了,也默認它一定會發生的。

  只是……

  他原本是想讓她快樂一些更快樂一些,至少得在被幸福完全包裹,讓他也彌補那些遺憾之後……

  等到在那時候,哪怕東雲茜想起一切,也不會覺得難過或是揪心了。

  為什麼會這麼快呢……

  他什麼准備都沒有做好。

  明明他還能做得更好,明明能讓他的茜體驗到曾經想像過的學生時代。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啊。」

  沢田綱吉咬著下唇,聲音發啞。


第79章

  「轟——」

  不等兩人多說其他,一枚水雷在他們的身側炸開。

  若不是沢田綱吉及時抱著東雲茜躍出了水面,又借著火炎的力量懸停在空中,他們很大概率會變成一朵在海中綻放的血色之花。

  這些人是准備下死手的,他們沒給兩人任何喘息的時間,後續攻擊接踵而至,稍不留神便可能置人於死地,是一點余地沒留。

  可他們要攻擊的人是沢田綱吉,從這位年輕首領的角度看去,這些攻擊就沒那麼恐怖了。

  若是只有沢田綱吉一人,他能躲避得相當輕松,還能迅速揪出藏起的狙|擊手。

  可因還抱著東雲茜,他的動作多少遲緩了些,有著能被人抓到的漏洞。

  東雲茜可沒想著當累贅,在意識到沢田綱吉是為了自己的安危,才被流彈擦傷的時候,她取出才到手不久,應沢田綱吉的要求隨身攜帶的橙紅色兵器匣。

  雖然沢田綱吉還未教她如何使用,但東雲茜上一世見過類似的東西,也曾成功點燃體內的力量。

  雖是第一次嘗試,東雲茜成功注入了大空火炎。

  隨著一聲啼鳴,一只由火焰組成的鳥兒出現在空中。

  她在東雲茜下達命令之前,張開了巨大的羽翼,把東雲茜和沢田綱吉環了住。

  幾乎就在下一秒,沒有死角的攻擊朝著兩人的方向襲來。

  在那連續不斷地轟天巨響中,菲尼克斯環成的火球逐漸燃成了灰燼。

  在那漂亮的巨尾也徹底燒完的時候,燃燒產生的白煙全部消散,旁人也能看清空中的景像了。

  半空之中,沢田綱吉橫抱著因為力量用盡陷入昏迷的東雲茜,在東雲茜的手裡還捧著一顆紅色的蛋。

  每當不死鳥菲尼克斯遭受一次致命的攻擊,便會燃燒成灰燼重生,變成一個需要時間才能破殼而出的鳥蛋。

  菲尼克斯會在此刻變成蛋,足以說明剛剛的情況是多危險。

  若不是菲尼克斯,那一波攻擊,沢田綱吉和東雲茜不死也會受到嚴重的傷害。

  「費雷德·戴維。」

  望著鳥蛋的沢田綱吉蹙了下眉頭,突然大喊出了一個名字。

  「或者說,總警督戴維。」沢田綱吉又喊了一聲,「我們聊聊吧。」

  「費雷德·戴維」是「伯特倫旅館」首領的名字,「總警督」是底下人對他的稱呼。

  按理說這名字除去「伯特倫旅館」和「鐘塔侍從」部分成員知曉外,旁人是不可能知道的,沢田綱吉也是上一世的時候偶然得知。

  就算上一世,「伯特倫旅館」針對的只有他和白蘭,不會把無關的人牽扯進其中。

  因他們做事相當有分寸,沢田綱吉才想著把他們放一放。

  可這一次……

  他們如此激進,和沢田綱吉記憶中完全不同,定是有其他的緣故。

  東雲茜已經想起了一切,沢田綱吉不想再給她帶去什麼不愉快的回憶,或是讓她再陷入什麼危險之中。

  這些種種,可以解決的,都盡早了結吧。

  在沢田綱吉第二次念出戴維這個名字的時候,本如暴風驟雨的攻擊突然停下,那從海底上來的巨大潛水艇也打開了一個入口,像是在邀請沢田綱吉進去詳談。

  昏迷中的東雲茜做的夢是混亂的。

  那些由過往記憶拼湊出的夢境,反復重疊,織成了一張巨網,她險些無法掙脫。

  她先是夢到年幼的自己被只穿著褲衩的少年綱吉救下,為了不讓惡犬咬到她,少年綱吉把她抱到了高高的圍牆上,自己卻站在下方和惡犬對峙。

  隨後,他又轉身讓她跳下來,說自己會接住她。

  可當她真要躍下去的時候,少年綱吉卻變成了青年的模樣。

  本該赤|裸著上半身的他,穿著整齊的西裝,她與地面的距離也被拉長。

  接住從燃燒高樓躍下她的是三十歲的沢田綱吉。

  相隔十六年的兩件事,在畫面疊加在了一起,不變的是站在下方准備接住她的沢田綱吉。

  不管是少年還是青年的他,都對她說——

  『不要怕,我在這。跳下來,我會接住你的。 』

  而她,不管是初次相見,還是被他的冷漠傷透了心,都在聽到這句話後義無反顧地躍了下去。

  之後,她又看到了自己教沢田綱吉下棋的畫面。

  在東雲家的湖心亭裡,從櫻花紛飛的春天到銀裝素裹的冬天,從烈陽高照的午後到大雨滂沱的傍晚,他們都在對弈。

  是她答應教沢田綱吉下棋的。

  原本只要把她教會就可以了,卻不知道為什麼,這場教學持續了很久很久。

  因沢田綱吉是新手,所以次次執黑,東雲茜先是讓子,後是不讓子但不算貼目。

  在數年的教學中,沢田綱吉的棋力雖比不上高段位的棋手,卻足以和初段的棋手過招了,而他學習的一直是東雲茜的棋路,甚至比東雲茜自己還了解她的下法,一度讓東雲茜覺得自己教出了一個難纏的對手。

  在後來的對弈時光裡,常常是東雲茜盯著棋盤,而沢田綱吉盯著她。

  就算偶爾對上了目光,沢田綱吉也不躲不避,反而衝著她微笑。

  『等我能贏過你,可以答應我一個要求嗎? 』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沢田綱吉在投子認輸的時候都會問上這麼一句。

  雖不覺得半路出家的沢田綱吉能贏過自己,東雲茜卻未給出肯定的回復。

  所以在某次算上了貼目,沢田綱吉還是贏了她,並提出了讓她把他當真正的丈夫時,東雲茜選擇沉默。

  其實那時兩人的關系已經緩和了不少。

  沢田綱吉實驗室的項目也結束了,並像她年少時想像的一樣,日日陪在她的身邊,把她捧在手上放在心尖上寵愛。

  長長的思考後,東雲茜給出的回答是:『我再試試。 』

  因為曾經把他當過真正的丈夫,所以這一回是再試試。

  在之後的記憶,全是美好的。

  沢田綱吉不僅不介意她收養了上杉翔太的孩子,陪她辦了所有的手續,只在更改姓氏的時候皺了下眉。

  畢竟這事要從她手上接管東雲家的孩子,還是姓『東雲』比較好。

  再之後,她看到自己出現在葬禮上。

  她看到自己拿著百合等著獻花,在她把花放在墓前的時候,墓碑上的名字不停變化,一會是太宰治、一會是山本武,之後又變成了她的父親。

  連場景和天氣都在變化。

  唯一不變的是站在她身側的人,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沒出聲安慰她,只用手掌用力捏著她的肩頭,像是在說——我在這裡。

  大概是從太宰治的葬禮上離開後,她突然想通了。

  她是願意和沢田綱吉一起生活的,也是想和沢田綱吉一起生活的。

  向幸福妥協的她,之後過得是真的很幸福,幾乎每天都能聽到沢田綱吉一句『我愛你』。

  不管是繾綣纏綿時,還是他外出歸家時,或者他送她去處理組內事務時……

  那不定時湊近她耳畔的突然低語,總會讓她偷偷紅了耳朵尖。

  就算如此,東雲茜也沒回應一句『我也愛你』。

  哪怕年少時早已愛他成痴,東雲茜也沒當著他的面說過哪怕一次。

  從前是不敢,之後是沒必要。

  而現在,是她暗中的小小懲罰,也是未來某一天可以送出的獎勵。

  可惜,上一輩子的她,沒有機會說出口。

  她死在開口說這句話的前一天,死在了沢田綱吉生日的前一天。

  雖說為了給沢田綱吉一個驚喜,她特意讓獄寺隼人把沢田綱吉弄去了意大利,讓自己有足夠的時間去准備並裝點屬於他們兩人的海邊別墅。

  但別墅外還是有東雲家的暗衛在的,雖讓出了東雲組組長的位置,但還是東雲家家主的她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她會被那些盯上她的人抓到,是她自己情緒失控跑出了別墅,還勒令暗衛不要跟著。

  她之所以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是因為……

  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她發現自己要做母親了。

  從夢中驚醒的東雲茜猛地坐了起來,右手幾乎是本能地貼到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她怎麼會忘記這件事?

  因畏懼自己真成母親,所以在發現自己懷孕後,她的思維和記憶再度混亂了,以至於死亡的那一刻,人都是混沌的。

  那麼……

  這件事沢田綱吉知道嗎?

  她在被那些人抓到之前,甚至聯系了醫院,預約了當天下午的手術,要打掉這個孩子。

  她要殺了他的孩子。

  這件事,沢田綱吉清楚嗎?

  他知道了,會生氣嗎?

  「茜,怎麼了?」

  不等東雲茜在意周邊的情況,沢田綱吉特有的溫柔聲線,從身畔響起。

  端著水杯進屋的他,見到神色慌張的東雲茜急忙坐下,伸手攬她入懷,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起來。

  「做噩夢了?沒事了,沒事了……」

  「這是……哪裡?」

  東雲茜的聲音啞得厲害。

  「西蒙家族的莊園。」沢田綱吉回答。

  「已經……安全了?」

  東雲茜的記憶還停留在她成功往兵器匣內注入火炎,放出了不死鳥菲尼克斯,並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在她昏迷期間又發生了什麼。

  「嗯,沒事了,全部解決了。」

  沢田綱吉回應。

  在東雲茜昏迷這段時間,沢田綱吉已經通過「伯特倫旅館」聯系上了「鐘塔侍從」。

  雖沒交代世界被重啟的事情,卻隱約透露自己是重生者,並坦白實驗室到底在做什麼實驗,想要達成什麼目的。

  「伯特倫旅館」內沒有重生者,他們發現異樣全是因為最近在歐洲放肆的上杉翔太。

  因他曾經是東雲家護衛隊隊長的身份,被劃分成東雲茜的下屬,加上東雲茜和沢田綱吉的關系,這才讓他們生出了一定要消滅兩人的念頭。

  在得知了這件事後,沢田綱吉倒是很干脆地把上杉翔太『送』給了他們。

  一來原本潛伏在莊園裡的人就是為了上杉翔太來的,加上一切都是上杉翔太的自作主張,沢田綱吉主動交出去,還能體現自己的誠意;

  二來沢田綱吉不肯再讓東雲茜見到記起一切的上杉翔太,既然上杉翔太制造了自己的失蹤,那就當他真的在歐洲失蹤好了。

  「那些想要阻止實驗室項目的人,和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交涉後我們選擇合作。」沢田綱吉解釋道,「要是上一次也能早早溝通就好了。」

  東雲茜伏在沢田綱吉的肩頭,沒有說話。

  沢田綱吉要了東雲家私地建起的實驗室,在研究什麼,上一世的她從沢田綱吉的口中聽到過,甚至聽白蘭說過幾個他窺看的平行世界是以怎樣的方式毀滅的。

  那是用言語無法描繪的地獄,白蘭只是簡單講述,東雲茜便連著做了好幾夜的噩夢。

  沢田綱吉的做法是對的。

  東雲茜無法進行任何指責。

  只是按照上一世她從沢田綱吉那聽來的內容,『時空鎖』會將他們所在的時空徹底封鎖,別說進行世界線的跳躍了,連到未來或是回溯時空都做不到。

  『時空鎖』代替了七的三次方,給他們所在的時空唯一的、穩定的、未知的、但安全的前進方向。

  既然如此……

  她的重生要如何解釋?

  東雲茜不相信這是奇跡。

  或者說能造成這份奇跡的力量在重生前的世界是無法使用的。

  為了這倒轉並重新開始的時空,沢田綱吉付出了什麼?

  或者說……

  「這是……真實的世界吧?」

  許久,東雲茜輕輕問出口。

  「我是真實存在的,並非虛假的數字記憶,是吧?」

  這是回憶起一切的她,不敢去細想的事情。

  她的存在,她正在經歷的一切,和『現實』不同的劇情走向,會不會只是虛擬設備中的程序設置,她體驗到的一切情感,包括她自己都是虛假的?

  這樣的技術彭格列家族不是做不到。

  聽到這話的沢田綱吉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在茜的心裡,我是會沉溺在虛假中的人嗎?」沢田綱吉的雙臂收緊,帶著溫熱氣息的話語落在了東雲茜的耳畔,「這裡是現實,是『愚者』撥弄了時間回到的真實過去。」

  『愚者』是白蘭知道他要逆轉時間後對他的戲稱。

  『 The fool 』是塔羅牌的開始亦是結束,代表著無限的可能。

  這個重新開始的世界,就有著無限的可能。

  「至於要付出的代價……」沢田綱吉頓了頓,「那就是我們會一直記得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沢田綱吉了解東雲茜的想法,在她開口提問前,就把答案告訴了她。

  然而愚者撥弄時間的代價真的僅僅於此嗎?

  不是的。

  在那個還是真正主導也在並向前進的世界裡,沢田綱吉陷入了沉睡。

  若是他在這個世界成功研究出了時空鎖並啟動了它,讓這條世界線代替了東雲茜死亡的那條時間線,雙線世界的記憶合並,所有人都會通過夢,夢到那些真實存在的記憶。

  但在夢醒後,他們什麼都不會記得,只有被稱作重生者的他們會清楚記得一切。

  這是沢田綱吉告訴東雲茜的代價。

  可這是成功之後才會發生的事情。

  若是沢田綱吉沒能在原先開啟時空鎖節點開啟時空鎖鎖定世界,那麼這個世界會自動銷毀,在真正主導世界的沢田綱吉也會死亡。

  在愚者撥弄時間回到過去的這一刻,沢田綱吉的生死就與這個世界綁定在了一起。

  若之前的他,只是在拯救世界。

  那在這個重來了一次的世界裡,拯救世界就是拯救他自己。

  沢田綱吉不把這件事告訴東雲茜,只是覺得東雲茜要是知道,在『時空鎖』被研究並啟動之前,他們每一次見面,東雲茜都會不停催促他,甚至可能不讓他見她,讓他能早一刻就早一刻完成研究。

  他重來一次,可不是復刻當年沒有相伴相守的過往的。

  他想要的未來,是兩人一直在一起的未來。

  沢田綱吉說『記得一切是代價』是想寬慰東雲茜,卻不知這句話像是一根刺埋在了東雲茜的心裡。

  對於想起了一切的東雲茜來說,這的確是懲罰。

  東雲茜死亡的契機,就是她要殺死自己的孩子。

  此刻想起來除去諷刺之外,更多的是心驚。

  若她不記得還好,想起來了,就無法當做沒發生過。

  東雲茜不知道沢田綱吉知不知道這件事。

  但……她該坦白。

  就是何時說,她還沒想好。

  或者說看著和「鐘塔侍從」和解的沢田綱吉看起來挺開心的,甚至在和她規劃接下來旅游的地點,東雲茜不想在這個時候掃他的興。

  她會說的,一定會說的。

  就是再等等,至少要等這趟旅途結束。

  沢田綱吉在東雲茜坦白自己想起一切的時候,就察覺到她有心事了。

  可東雲茜不想告訴他。

  因此沢田綱吉也沒問。

  沢田綱吉能想到,是過去的記憶在困擾著東雲茜。

  那是曾經親身經歷的事情,哪怕在這個世界沒有發生,記憶還在的,想起的時候也很難接受消化。

  這也是沢田綱吉不願東雲茜記起的原因。

  東雲茜回到了十八歲,回到了最爛漫的年紀,應該享受當下的生活才對,而不是被困在那些曾經發生過的記憶中,任由負面情緒在心底滋生蔓延。

  沢田綱吉沒問,不代表不會管。

  若是在回日本之前,東雲茜依舊在他面前強撐著,他會主動和她聊聊的。

  在兩人都各自揣著小心思的第三天,他們到了德國,飛機落地後就去了東雲誠所在的醫院。

  其實他們本該前天到的,可古裡炎真在莊園招待了他們幾天,加上迪諾和白蘭都在,沒找到合適的時間離開。

  東雲茜在病房陪著明日就要做手術的東雲誠時,沢田綱吉去找了前一天才因他的委托來到這家醫院的夏馬爾。

  「不是所有的怪病都要有原因。」穿著白西裝的中年男人吊兒郎當,「也不是所有怪病都能治好,不然也不是「怪」病了。 」

  這樣的話沢田綱吉不是第一次聽了。

  在上一世裡,夏馬爾也是這麼告訴他的。

  而且東雲茜只是春天的身體弱,不是什麼致命的事情,夏馬爾扭頭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沒想真幫東雲茜治療。

  「會和這些有關嗎?」

  沢田綱吉像是沒聽到夏馬爾的話,只把手中的文件袋遞了過去。

  「這是什麼?」

  從文件袋裡拿出厚厚一疊紙的夏馬爾微微側頭。

  「我的妻子從小到現在的用藥記錄。」沢田綱吉說出了自己查到的細節,「她還是幼兒時,用藥就是成人劑量,這對身體一定是有影響的吧?」

  「……是吧。」夏馬爾的回應有些漫不經心。

  「還有這個。」沢田綱吉又遞過了一疊資料,「這是她母親當時的用藥記錄,估計有些藥也是用在茜身上的。」

  這後一份資料是太宰治發給他的。

  大概是聽說了他調查了東雲茜所有的用藥記錄和病例,猜測到了他要做什麼,又給了補充。

  雖沒說多余的話,但沢田綱吉知道太宰治也記起了過去的事情。

  同樣知道他和東雲茜也記得,甚至可能通過山本武最近的行動,猜出了到底哪些人記得一切。

  可就算記起了一切,太宰治也沒有離開東雲家,甚至於每日和東雲茜視頻的時候,沒有任何異樣,應該是不准備在東雲茜的面前暴露。

  雖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只要不會傷害到茜,沢田綱吉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你說……這是你妻子的病例?」泛著用藥記錄的夏馬爾突然蹙眉,眼中滿是疑惑,「那個東雲家主的女兒?」

  「有什麼問題嗎?」

  「傳聞東雲家家主很疼女兒……」夏馬爾後半句的聲音幾乎呢喃,「孩子被虐待都不管的嗎?」

  雖已經猜到了這個可能,沢田綱吉放在膝頭的手還是不自覺地收緊。

  「很嚴重,是嗎?」

  「啊?」夏馬爾不知道沢田綱吉在問什麼,只順著自己的話繼續說了下去,「從用藥記錄來看,是被虐待得挺狠的,能活下來真不容易,只有些心理疾病,後續還像是好了,真是幸運啊。」

  這是……

  幸運嗎?

  「如果……」沢田綱吉的聲音有些遲疑,「母親對孩子造成了嚴重的心理陰影,是不是不讓他們相見比較好?」

  「我又不是心理醫生。」聽到問話的夏馬爾有些詫異,抬頭瞄了一眼沢田綱吉後又繼續對照的兩份記錄,「這也不是光看病例就能得到結果的事情,具體還是得看個人。」

  「只要現在過得好,見與不見沒什麼區別,也有可能見到了會釋懷,但更多是見到了更加憤恨吧。」

  夏馬爾說著像是說服了自己,話音落下還忍不住點了點頭。

  「對了,這些我一時半會給不出結果,還要研究一陣。」 夏馬爾示揮了揮手上的文件,「說不定彭格列十代目夫人的怪病,還真與小時候用藥過量有關。」

  「好,麻煩你了。」

  既然眼下拿不到結果,沢田綱吉也站了起來准備離開。

  「你的夫人要不要母親,最好問過她再決定。」

  沢田綱吉的手已經握在了門把手上,夏馬爾的聲音又傳了來。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被稱作母親的,也不是所有的故事都要互相諒解才叫大團圓結局。」

  「我知道了,謝謝。」

  因東雲誠要早些休息,兩人很早就從醫院離開。

  下榻的酒店距離醫院不遠,兩人迎著晚霞漫步走回去。

  沢田綱吉從裡包恩那知道的消息:

  今天是艾琳·海斯曼表演的日子,在表演結束後她就會離開德國。 、

  如果東雲茜要見自己的母親,今晚是唯一的機會。

  然而,在聽了夏馬爾的話後,沢田綱吉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要告訴東雲茜這件事嗎?

  其實沒有母親她的生活能過得更好……

  「爸爸說,那個女人也在德國。」

  在沢田綱吉猶豫的時候,東雲茜自己先說了出來。

  「嗯?」

  那個女人?

  說的是自己的母親?

  「那個生我的女人。」

  「她……和我有類似的病,然後,她應該已經忘記生過一個孩子,只記得做過父親的情人了。」

  東雲茜的聲音很平靜。

  也因太平靜,帶著一絲冷意。

  「我是她從父親手上交換未來的孩子。只要她生下我,父親就會給她想要的一切。

  「她很討父親喜歡,父親甚至想過娶她,可她要的不是極道首領女人這樣的身份,而是更閃耀、更光明的舞台。

  「所以……她只想做交易,也只願和父親做交易。

  「她因父親的反悔,仇視我。認為是我毀了她的一切,還是她人生致命的污點。

  「她對我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不許我哭,還想拉著我一起死。

  「那時候父親喜歡她大過我,或者說父親只喜歡她,所以很多次我是真的差點死了。

  「她在虐待我後會對父親露出笑容,像是把負面情緒發泄在我的身上後,就能迎合父親了。

  「她不許我叫她媽媽,卻在父親允許她離開那天對我特別好,會回應我叫的每一聲媽媽,還摸著我的腦袋說,要當媽媽的孩子就乖乖聽她的話。

  「我答應了,答應了好多遍。

  「你猜,她讓我做什麼?

  「她讓我去死。她說她是我的母親,她有權決定我的生死。

  「因為父親晚了很多年才放她離開,所以她想報復父親,以我的死報復父親。

  「我是她能用的最銳利的一把刀。

  「小時候我哪知道什麼是死,要怎樣才能死。所以,我沒死,也沒母親了。

  「父親讓我不要恨她,說她是生病了才對我那樣的。

  「父親是在她離開後才開始疼我的。誰讓我是她生的,和她很像,尤其是眼睛。

  「小時候的我模仿過她,蠻不講理,父親很是喜歡,似乎比起那個縮在角落任人打罵的模樣,嬌縱跋扈才是他的血脈該有的樣子。

  「阿綱,你是第一個,哪怕我表現的懦弱膽小也會對我好的人。」

  沢田綱吉的腳步早就停下了,只是握住東雲茜的手在顫抖。

  若這是東雲茜對他一見鐘情的真相,除去心疼,更多是為什麼自己不對她再好一些的懊悔。

  「其實我對她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也不記得小時候有都疼了。

  「我知道不是所有的母親都和她一樣,可我是她生的,我們有著類似的病,也許我也會變成她那樣……」

  「不會的,茜和她不一樣。」像是知道東雲茜准備說什麼,沢田綱吉擁住了東雲茜,制止她繼續說下去,「你對東雲空就很好。」

  東雲空是東雲茜收養的孩子,也是上杉翔太的兒子。

  在入籍後東雲茜給他改了名,叫空。

  因東雲茜對他很喜歡,所以這一次,沢田綱吉做了調查,哪怕空是上杉翔太的孩子,也願意讓東雲茜養在身側。

  然而那個和上杉翔太在東雲茜成年那日有過一夜情緣的女人,在聽聞上杉翔太被趕出東雲家後,打掉了那個可以用來要挾上杉翔太換取錢財的孩子。

  這個世界,空不可能出現了。

  「可能,不是親生的?」東雲茜臉上的笑容有些苦澀,「我和她其實是一樣的,都覺得自己可以掌控自己孩子的生死,所以在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我想打掉…… 」

  東雲茜本不准備這麼早說這件事。

  只是東雲誠剛好提起那個女人,問她要不要見見,哪怕遠遠看一眼也好,讓東雲茜的心裡亂得很。

  她想詢問沢田綱吉的意見,就需要把這些從頭說起。

  既然提到了母親,她又覺得這是自己坦白的好機會,這才順著自己的心說了出來。

  「我不是東雲誠,茜,我會尊重你的決定。你也沒有機會變得和艾琳·海斯曼一樣,我不像東雲誠一樣眼盲心瞎,從不做正確的引導。」

  「啊?」

  東雲茜有些沒明白沢田綱吉的意思。

  「艾琳·海斯曼做錯了很多事情,東雲誠沒有指責過一句,可我從不吝嗇指出你的錯誤。」

  這話東雲茜沒法反駁。

  她在上一世和沢田綱吉在會議上的那些爭吵,差不多全是因為這個。

  哪怕她賭氣一意孤行,按照錯誤的決定做事,沢田綱吉也做好了給她收尾的准備,或是在她犯錯之前就把麻煩解決掉。

  可現在,重要的不是這個。

  「你調查過她了?」

  因自己不認她做母親,沢田綱吉不願和她一樣稱呼她的母親為『那個女人』,這才說了她的真名?

  「葬禮上她來過,名字是意外得知的。」

  沢田綱吉沒有隱瞞。

  「葬禮,我的葬禮嗎?她什麼表情?」東雲茜有些好奇。

  「沒有表情。」

  聽到答案的東雲茜嘆息了一聲,低頭腦袋撞上了沢田綱吉的胸口。

  「沢田哥,你說我該怎麼辦?要去見她嗎?」

  在坦白自己記得過去的事後,東雲茜就沒再用過「沢田哥」這個稱呼。

  此刻想要對方拿主意,不知不覺又這麼叫他了,並把他當可以信任的長輩。

  「知道她過得好,還把我忘記,我挺不開心的。我想讓她記起來。她知道我沒按照她的想法去死,還好好地活到現在,一定會發瘋、會生氣的。

  「我沒法因為她病了就原諒她做的事情。可她本就是用我換前程的,是父親不放她離開,讓她怨恨上我的,主要的錯在父親身上,就算讓她身敗名裂一定不會有想像中那麼開心。

  「除去她在的那段時間,父親對我很好,這麼多年了,我也沒法怪父親……」

  東雲茜的聲音悶悶地。

  「可讓我當不知道,繼續無視她,當她不存在,像從前一樣,我又不甘心。」

  「那,先去看看,等到真見到她了,說不定就知道怎麼做了?」沢田綱吉吻著東雲茜的頭頂心,「我陪著你,無論會造成什麼麻煩,我來解決。 」

  踟躕了一會,東雲茜點頭:「好。」

  裡包恩在音樂廳看到東雲茜和沢田綱吉的時候,演奏會已經要進入尾聲了。

  就在他思考著是否要把獻花的機會讓給他們其中一人的時候,兩人便離開了演奏廳。

  他們的位置本就在最後一排,中途離開不會造成什麼影響,可舞台上的艾琳卻在東雲茜起身的時候出現了失誤。

  再之後裡包恩收到了沢田綱吉發來的信息。

  『茜想請老師轉達一句話給艾琳·海斯曼。 』

  『我討厭琴弓,但手執琴弓站在台上的你,光彩照人,很耀眼、很美。 』

  裡包恩沒有猶豫,他把這句話寫在了花束插卡的背面,並在落款的位置寫了『茜』,又把獻花的機會讓給了身側的人。

  這段時間他也調查過一些舊事,知道艾琳·海斯曼為了離開東雲家竭盡全力,算得上是不死不休。

  眼下的光明和閃耀是她自己爭取來的,所以包含在她琴音的力量和情感都是真實的。

  若她只算計了自己,裡包恩能繼續當個聽客。

  可……

  曾經小小的女孩沒有否認艾琳·海斯曼的選擇,坦言她的耀眼適合在舞台綻放,卻在第一句話直言自己討厭弦弓。

  曾用弦弓做過惡事的青年演奏家,今後還能坦然揮動手臂奏響帶給人情感震撼的樂章嗎?

  顯然……

  不能。

  在德國的演奏會結束後,艾琳·海斯曼對外稱因病暫停接下去的行程。

  她認出了東雲茜,也記起了自己在黑暗時光裡做出的瘋狂事情。

  來自少女的指責她無法反駁,暫時沒法奏響自由的樂章。

  這是遲來的懲罰,而她甘願接受。

  東雲茜得知這個消息,已經准備離開德國回日本了。

  其實他們兩人在演奏會後都未再關注艾琳·海斯曼,消息還是獄寺隼人發給沢田綱吉的。

  在看到翻譯過的新聞截圖後,沢田綱吉把手機遞給了在VIP候機區吃著點心東雲茜。

  東雲茜也只瞄了一眼,哦了一聲,沒給其他回應。

  等再得到有關艾琳·海斯曼的消息,已經入秋了。

  因父親的病治愈,加上沢田綱吉的提醒,東雲茜也不再把生活的重心放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才需要她繼承的東雲家身上,她放棄學習管理,准備報考藝術類學校,繼續繪畫。

  這看似為了自由隨心生活做出的選擇,讓她變得更加忙碌。

  畢竟真把重心放到了繪畫上,她手中的筆就沒那麼自由了。

  在集訓二次受挫後,她聽從了繪畫班老師的建議,開啟了短途旅行。

  這趟旅行也是沢田綱吉陪著她一起的。

  聽著東雲茜再次抱怨她可能不是真的喜歡畫畫,而是喜歡他才想畫他時候,沢田綱吉嘴角上揚的弧度是怎麼也下不去。

  就在兩人登上了高山,東雲茜俯瞰腳下景色,像是有了新的靈感,眼睛再次閃閃發亮的時候,沢田綱吉再次從獄寺隼人那裡收到了新聞截圖。

  說是艾琳·海斯曼復出,重啟巡演。

  沢田綱吉沒把這消息告訴東雲茜。

  畢竟對茜來說,演奏會那次就是她與艾琳·海斯曼最後的交集了,她說了想說的話,無論艾琳·海斯曼做出任何選擇都再和她無關了。

  比起那被囚困在東雲老宅的組長夫人,的確是舞台上的艾琳·海斯曼更討人喜歡。

  東雲茜單方面和艾琳·海斯曼的女兒這一身份和解了。

  只是和解,不是原諒,東雲茜自然不需要再關注她了。

  這個世界的『時空鎖』在東雲茜二十歲的夏天啟動,鎖定了時空。

  再之後,沢田綱吉便開始籌備兩人的婚禮。

  東雲茜卻不是那麼著急。

  比起和沢田綱吉一起勸說父親同意早點舉行婚禮,她一直在嘗試說服父親收養太宰治,讓他成為自己的弟弟,至少得讓他的父親把太宰治當做下一任的組長培養。

  也許是她的意圖太過明顯,十六歲的太宰治開始離家出走了。

  每當東雲茜在大學畫室裡從若頭那得知這一消息,便轉告給了山本武,不出兩個小時,藍波便會帶著太宰治回到東雲老宅。

  屢試不爽。

  次數多了,若頭也不再先告訴東雲茜,而是直接聯系山本武。

  至於為什麼不是直接聯系藍波,那是因為只有山本武能勸動藍波及時找出太宰治。

  太宰治是在一年後松口並放棄掙扎的。

  之後,二十一歲的東雲茜也正式搬出了東雲家,和沢田綱吉住到了一起。

  在收拾房間的時候,沢田綱吉不慎碰掉了東雲茜的高中課本,在那攤開的書頁上,他看到了一行字——

  『就算是夢,也要離婚! 』

  沢田綱吉微微眯起眼睛,心情突然不是那麼美麗了。

  東雲茜至今不肯舉行儀式,以學業忙還要兼顧棋院的比賽為借口,一定要拖到畢業,是在想著離婚嗎?

  「不是來搬東西的嗎?怎麼不動了?」

  沒注意到沢田綱吉異常的東雲茜從沢田綱吉後面靠近了他。

  「你看什麼呢?」

  因房間裡只有他們兩人,她環住了沢田綱吉的腰,腦袋擱在了他的肩膀,順著他的視線往前看。

  注意到書頁上的字後,東雲茜愣了兩秒。

  她縮回了手,臉上的笑容訕訕的。

  「那個,你聽我說,這個是……哇嗚——」

  不等東雲茜開口解釋,沢田綱吉一轉身,把東雲茜壓在了身下,橘褐色的眼睛裡滿是不悅。

  「是我,哪裡對夫人不好嗎?」

  沢田綱吉壓低了聲音,委屈和埋怨裹在每一個字裡。

  「不、不是啊……」東雲茜突然有些慌,「這是很早之前寫的了。」

  「那就是我很早之前對夫人不好?也是,不然也不會一直無視我舉行婚禮的請求了,可能你也發現自己沒那麼喜歡我了。」

  沢田綱吉根本沒想讓東雲茜解釋完,這滿是有些太宰茶味的委屈讓東雲茜無所適從。

  沢田綱吉什麼時候也學會這麼說話了?他和太宰治接觸得也不多啊!

  這類型的一個太宰治就很難纏了,沢田綱吉也學,要她怎麼辦?

  「沒有不喜歡,也沒有無視……」

  東雲茜知道沢田綱吉是在借題發揮,卻還是順著沢田綱吉的話在說。

  因雙手被沢田綱吉單手扣在頭頂,東雲茜只能仰頭親吻沢田綱吉的唇角:「我不是說了等我畢業嗎?」

  總之,先安撫。

  可這一觸即分的吻對沢田綱吉來說不是安撫,而是引誘。

  沢田綱吉低頭,捏住了東雲茜的下巴,加深了這個吻。

  「看在我這麼愛你的份上,不能再商量一下了嗎?」

  「……我也是。」

  險些喘不過氣的東雲茜眼睛水汪汪的,從有些紅腫但水潤的唇吐出的話語比任何時候都要嬌媚。

  「什麼?」

  眼前的畫面讓沢田綱吉有些愣住。

  「我也愛你,阿綱。」

  在聽到這樣的話後,沢田綱吉終是情難自抑,再次低頭吻上說著動聽話語的唇,聽到細碎的嗚咽聲也沒停下。

  沢田綱吉想要的婚禮沒能提前舉辦。

  可在第二個月東雲茜與好友相聚的時候,已經改姓沢田。

  「你是說野崎君截稿日臨近,沒空嗎?」

  沢田茜攪拌著咖啡,問著黑眼圈要掉下來的佐倉千代。

  「他要和新編輯討論新連載的劇情,我不方便在場。」

  「新編輯……很難溝通?」

  「也不算新編輯,是前前任編輯,而且不是很難溝通,是根本無法溝通!」

  說起這個人佐倉千代就憤憤不平,還以簡單的話語講了一堆對方的奇葩操作,還有許多讓作為野崎君塗黑助手的她都忍不下去的各種「霸凌」。

  「那……要幫忙嗎?」沢田茜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再換個編輯?」

  「怎麼離開了東雲家,茜反而更像極道小姐了。」

  佐倉千代縮了縮脖子。

  「你有沒有想過,可能因為我是Mafia首領的夫人?」

  沢田茜一挑眉。

  佐倉千代無言。

  這的確比她想到的有信服力多了。

  畢竟她好友丈夫,雖然看著純良無害,背景卻比日本極道可怕多了。

  「夫人有空幫個忙嗎?」

  就在沢田茜端起桌上咖啡杯的時候,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到了她的脖頸處,從她後方經過的男人突然挾持住了她,並在她的耳邊低語。

  「幫什麼忙?找我先生嗎?」

  沢田茜一點不慌張,她放下了咖啡桌,轉了轉手指上那不死鳥造型的指環。

  「夫人很聰明嗎。」

  「也不是,主要最近來找我幫忙的人挺多的,還都是一樣的忙。」沢田茜笑眯眯的。

  「少廢話。」挾持了她的男人有些不悅,「給沢田綱吉打電話,讓他一個人去……嗚啊——」

  男人的話還沒說完,手腕便別人從後方擒住,並折到了背後。

  匕|首掉在了桌子上,插進沢田茜才吃了一口的蛋糕裡,惹得她皺起了眉頭。

  「沢、沢田綱吉?!你怎麼……怎麼……」

  男人看著突然出現在身後的沢田綱吉,驚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你不是要找我嗎?我自己出現不省的你麻煩我夫人轉達了?」

  幾乎在沢田綱吉話說完的那一刻,太宰治帶著東雲組的人剛好趕到,獄寺隼人派出的保鏢也出現在了窗外。

  「衝著我來的。」

  在太宰治要把人帶走前,沢田綱吉告知道,並把剛制服的人推給了彭格列家族的人。

  「也難怪茜姐姐不肯公開了,十代目夫人的身份這麼危險,婚禮自然是能拖一會是一會。」

  太宰治面上不惱,笑著說了這麼一句。

  這個人之前跟蹤過沢田茜,太宰治注意到了,因這幾天又出現了,還在沢田茜的周圍徘徊,太宰治便派人盯著,沒直接抓他,只為查出他背後的勢力,一勞永逸。

  太宰治在告知沢田茜的情況下,等了兩天,眼看就要將計就計把背後的勢力揪出來了,沢田綱吉橫插一腳,到底讓人不痛快,這才故意戳沢田綱吉的痛處。

  「不勞阿治弟弟費心,我的夫人我自己會保護好的。」沢田綱吉也不在意,「不過阿治弟弟要盡快學會獨立才行,姐姐都搬出去了,怎麼還一直黏著姐姐。」

  在兩人拌嘴的時候,沢田茜和佐倉千代已經換了一個位置。

  佐倉千代像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事情,從頭到尾臉上的表情都沒發生變化,甚至去收銀台幫沢田茜重新點了一份蛋糕,繼續和東雲茜聊著自己的近況。

  在沢田茜把重新上的甜點吃完的時候,那兩人也擠了過來,似是沒有吵出一個結果,要讓沢田茜評理。

  「還是彭格列首領呢,連這麼簡單的計劃都看不出,不把人一網打盡,他們以後還會找上茜姐姐的。」

  其實事情沒有這麼嚴重,先不說擁有動物指環的沢田茜有著自保能力,東雲家和彭格列家族都暗中派人保護著她,有任何危險都能在第一時間察覺。

  除非他們故意為之,不會讓不懷好意的人靠近沢田茜,哪怕是學校裡,也有著保護她的人在。

  「他拿刀了。」

  沢田綱吉也懶得吵了,只說了這麼一句。

  他不過是停好車後去了趟廁所,出來就看到有人拿刀威脅妻子,哪能忍住。

  「千代願意當伴娘。」

  沢田茜像是根本沒聽兩人在說什麼,只告知沢田綱吉她約了佐倉千代想要當面詢問的事情。

  「嗯?」

  前一秒還氣鼓鼓的男人愣住了。

  「結婚儀式啊,你不是一直說要提前辦嗎?」沢田茜的表情認真,「我只有七月份有空,你要是覺得匆忙的話,那就還是等畢……」

  「不匆忙,一切都准備好了!」沢田綱吉牽住了沢田茜的手,吻在了指背上,「我早就全部准備好了。」


正文完,還有一章番外。


第80章 番外 『如果回到初遇之時……』

  「嗚啊——」

  沢田綱吉的大腦還因時空穿梭處於混沌之中,屁股就被結結實實踹了一腳。

  他踉蹌往前,沒能保持平衡,最終跪在了地面上,手掌被地下的砂石蹭出了許多細小傷口,細細麻麻的疼。

  「愣著做什麼,快去啊。」

  過於稚嫩的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

  這在沢田綱吉記憶中已經多年沒聽過的聲音,屬於嬰兒版裡包恩。

  他所在的時空,彩虹之子的詛咒早就解除了,裡包恩也很快重新成長。

  所以這小小的裡包恩,他也就在兩人初遇的那幾年見到過。

  所以……

  他是回到了少年時期?

  他現在多大?

  茜又在哪裡?

  「哇啊——」

  「汪汪——」

  就在沢田綱吉思考的時候,從對面的街上傳來了女童哭喊和惡狗犬吠的聲音。

  他猛地抬頭望過去,瞧著那努力奔跑的小小身影。

  這是六歲的茜。

  這是他們初遇的時間。

  雖和預計的時間不同,可在看到女童的時候,沢田綱吉還是激動到全身在發顫。

  只是他激動的反應在他身後的小嬰兒看來是害怕的表現。

  裡包恩拿出了手|槍,槍口對准了沢田綱吉的腦門。

  「既然不敢上前……」

  「砰——」

  幾乎是在裡包恩開槍的那一刻,沢田綱吉突然側倒避開了。

  這樣的事情以前從未發生過,拿著槍的裡包恩先是一愣,隨後嘴角上揚,槍口再次對准了沢田綱吉。

  「我會去的。」沢田綱吉已經起身,「不需要死氣彈。」

  雖說幼年的東雲茜可能不記得,可只穿著褲衩就出現在女童的面前,還抱著她滿街亂跑的畫面,這不光是沢田綱吉自己記憶中的黑歷史,在路人眼中也多是變態的模樣。

  要是可以的話,他希望兩人的初次見面自己能有個更好的形像。

  至少……

  不是因為死氣彈,而是自己主動去救東雲茜。

  沢田綱吉希望不像之前一次那樣狼狽,更加美好的、正常的,救下她。

  這樣的話,留在茜記憶中的自己,一定也更加完美。

  「別怕,我……唔——」

  「哐當——」

  就在沢田綱吉衝過了馬路,想要抱起東雲茜,攔住那只只敢狂吠不敢咬人的惡犬時,沒注意到腳下一塊凸起的路樁底座。

  沢田綱吉一腳踢過去,整個人也往前撲倒,重重摔在了地上。

  因他倒下去的地方正好一個水坑,胸前的衣服全被污水染髒了。

  他倒下去的聲音讓小小的東雲茜和大型惡犬都愣住了,那原本只有嘴巴凶的狗,像是被沢田綱吉這一撲嚇到了,前爪在空中懸了數秒,隨後夾著尾巴,扭頭逃竄。

  這讓跟在後面跑的惡犬小主人也一愣,沒了大狗撐腰,他像是也不敢向前了,只『太郎太郎』叫著,跟著往回跑。

  「你、你沒事吧?」

  沢田綱吉轉向小小東雲茜的時候,因身上的疼痛,嘴角是抽搐的,加上迎面碰的一臉灰,模樣是相當糟糕。

  就在他試圖挽回這糟糕的情況,對小小東雲茜露出溫柔笑容的時候,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從鼻子裡流出了出來。

  前一刻還在被惡犬追著跑的東雲茜,此刻的內心還是有些慌的,加上沢田綱吉此刻的表情的確有些嚇人,她被嚇的後退了兩步。

  猶豫了幾秒後,她轉身逃跑了。

  瞧著那小小的身影,沢田綱吉好像聽到了什麼碎裂的聲音。

  那是在倒前一刻還存在於他腦海中的美好未來。

  「還真人讓你救到了。」

  此時才慢悠悠走來的裡包恩嘲笑著。

  人算是救下了,就是這模樣實在太狼狽了。

  「那是東雲家家主的女兒,本想著你救下她,等見到東雲誠的時候,能多得一些好感,現在看來……是沒戲了。」

  那小女孩估計連沢田綱吉什麼模樣都沒看清。

  還好她沒看清,要是她記得沢田綱吉,等到他們尋到機會下一次拜訪的時候,東雲誠大概就知道彭格列家族的繼承人,想從狗嘴下救人結果摔了個狗吃屎的事情了。

  從地上爬起來的沢田綱吉倒是沒急著站起來,只盤腿坐著。

  他低著腦袋,望著髒兮兮的衣服,看著相當頹廢。

  他是不是不該急著改變過去的事情,讓其自然發展就行?

  他記得東雲茜說過,自己是對他一見鐘情的,因為第一眼就喜歡上了,所以無論他怎樣都喜歡。

  眼下這情況一見鐘情是不可能了吧?

  可若不是東雲茜主動跟著他一起,他一個十四歲的人整天追著六歲的孩子跑,在外人眼中應該會很奇怪吧?

  這可是只有一次的機會啊。

  未來不會徹底被他搞砸了吧?

  因初遇的劇情就出現了偏差,等沢田綱吉再到東雲老宅拜訪東雲誠的時候,並未看到那小小的身影。

  他之後也去過幾次,甚至在記憶中與東雲茜再次遇到的地方等待,卻沒一次見到她。

  這下讓沢田綱吉是更惆悵了。

  要知道會造成這樣的後果,他就是挨一槍,只穿著褲衩救人又如何呢?

  說不准就是那獨特的造型給小小的東雲茜留下了深刻的記憶呢?

  沢田綱吉沒法直接向東雲誠詢問,也不能衝進幼兒園制造什麼偶遇。

  為了自己的出現自然、不刻意,他忍著沒有主動制造相遇的契機。

  反正茜的年紀還很小,他有很多的時間可以等待。

  沢田綱吉自認為還是很有耐心的。

  他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忍到東雲茜上到國中,等她真正能弄懂什麼是喜歡的時候再出現。

  事實證明,別說幾年了,他連幾個月都忍不住。

  沢田綱吉記得東雲誠在他和東雲茜認識數月後,東雲誠就把上杉翔太帶回了東雲老宅。

  那家伙可一直住在東雲茜的對面,也用溫柔的大哥哥做偽裝,站在距離東雲茜最近的地方。

  上杉翔太對東雲茜很好,只是在上杉翔太和東雲茜相遇之前,東雲茜已經追在他的身後跑,相當黏他了。

  可這一次……

  沒有他的存在,東雲茜會不會喜歡上上杉翔太啊?

  就在沢田綱吉計劃著,一定要想個辦法讓小姑娘認識自己的時候,他從裡包恩聽到了東雲誠的女兒離家出走,希望他們也能幫著尋找的消息。

  此時的他剛從並盛町那布滿陷阱的後山回來,因為裡包恩的暑氣特訓,三天沒回家了。

  「離家出走了?」

  這可是沢田綱吉記憶中的東雲茜沒做過的事情。

  更何況東雲誠對她一向寵溺,她要什麼有什麼,怎麼會離家出走呢?

  「東雲誠把故友的孩子帶了回來,大概是兩個孩子起了什麼矛盾吧?聽說她把那孩子的臉都撓花了。」

  聽到這話沢田綱吉站在原地僵了兩秒。

  想著小小東雲茜撓花了上杉翔太臉蛋的畫面,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見面就打上,還這麼凶,怎麼想都不可能喜歡上了吧。

  「東雲誠對彭格列家族有恩,要是能找到他的女兒,也算能償還一部分恩惠。」裡包恩道,「一個小女孩而已,跑不了太遠。」

  裡包恩話裡的意思很簡單,既然對方拜托到了他們家族頭上,那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

  「這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了,小女孩在外一天還是很危險的。」

  「我知道。」

  聽到這裡沢田綱吉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能讓東雲茜離家出走,一定是受了不小的委屈,還一晚上沒回家,也不知道睡什麼地方了。

  要是他早點認識她,小姑娘也不至於沒地方去,至少能來找他不是嗎? !

  沢田綱吉越想越恨自己避開了當初那一枚滅炎彈。

  下意識的舉動居然讓時間線出現了這麼大的偏差。

  「阿綱,你又要出去了?不是說好等你暑假一起玩的嗎!」就在沢田綱吉要轉身離開的時候,頂著爆炸頭的藍波趴在他房間的窗戶上,「你說過請我和我的朋友吃冰淇淋的!還有章魚燒!蘋果糖!這些祭典上都有!」

  「下次吧,我現在沒空。」因擔心東雲茜,沢田綱吉回答得有些敷衍。

  「可晚上就是祭典了!你說過大家會一起去的!」五歲的藍波不滿嚷嚷起來,見沢田綱吉壓根沒理他,只徑直向前,喊著喊著倒是哭了起來,「阿綱是大騙子!大騙子!」

  「藍波,你先下來,就這麼站著很危險的,要是掉下去怎麼辦?」

  屋內,另一個小小的身影拉住了藍波奶牛裝的尾巴。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讓一群人瘋找的小小東雲茜。

  「藍波大人很厲害!才不會掉下去呢!」

  扭頭的藍波雖帶著鼻涕泡,說話的語氣已變回平日囂張的模樣。

  「你的朋友不帶我們去,那祭典還去不去了?」東雲茜坐了下來,詢問藍波,「我爸爸派人在找我,我們自己去的話一定會被注意到的。」

  「阿綱大混蛋!明明之前答應過我的!」說起這個,藍波又氣起來了。

  「那個叫阿綱的,也對藍波不好,一直騙你嗎?」不知小小的東雲茜想起了什麼,小手捏成了拳,「要我幫你教訓他嗎?」

  藍波是她交到的第一個朋友,雖然穿著奇奇怪怪的衣服,還有些邋遢,在那亂糟糟的爆炸頭裡什麼都能拿出來。

  但東雲茜在幼兒園外出參觀工廠,班上同學都不和她說話的時候,藍波突然出現給了她一顆牛奶糖,還做鬼臉逗她開心。

  雖然藍波不是他們學校,只是偶然出現在那裡,但他的舉動博得東雲茜的好感,與他成了朋友。

  藍波還沒上學,他告訴東雲茜自己是有個任務在身上的殺手,和她是不一樣的,一開始還不打算和她成為朋友,可在知道東雲茜是有一群小弟可以使喚的極道大小姐,又帶著她吃到了好多阿綱他們都限制他吃的東西,立馬把東雲茜當做了最最好的朋友。

  只是某次他貪涼,吃多了冰淇淋肚子疼,被東雲茜帶回了東雲老宅讓家裡的醫生治療,藍波也是那時知道了東雲茜的住處,便三天兩頭去東雲老宅找她玩。

  小小的他從不走正門,知道東雲老宅的圍牆某處有個小洞,剛好夠他鑽過去。

  東雲茜離家出走沒被發現,就是藍波帶著她從那個小洞裡出來的。

  原因也很簡單,東雲茜以為自己的父親不要自己了,沒有了媽媽之後,她連爸爸都沒有了。

  東雲茜不願再被父親丟掉,就自己離開了。

  只有五歲的藍波其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聽東雲茜說自己沒有媽媽後,就說給她找一個,還是全世界最溫柔最好的媽媽。

  所以,東雲茜被帶到了沢田家,見到了沢田奈奈。

  此時的沢田奈奈已經習慣家裡經常有陌生人出現,見到小小的東雲茜也沒露出任何異樣。

  只是東雲茜和藍波剛鑽過泥巴洞,全身上下都髒兮兮的,奈奈還幫東雲茜洗了澡,拿出了干淨的衣服給她換上,又做了晚飯給她吃。

  沢田奈奈本是想帶著東雲茜一起睡的,可在把她洗干淨後,說了一句羨慕東雲茜的媽媽,有這麼漂亮的女兒,把東雲茜嚇得渾身一抖,連帶著對她都畏懼起來,便讓她先睡在沢田綱吉的房間裡。

  反正裡包恩打過招呼,他們這幾天不會回來。

  因對沢田奈奈的畏懼,東雲茜此刻最信任最感激的就是藍波,她是絕不會讓自己唯一的朋友受委屈的!

  若是那個叫沢田綱吉的人欺負了藍波,她一定幫藍波找補回來。

  「也不是,阿綱大部分時候是個好人。」藍波不在意地回答了一句,隨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急忙起身,「只要有大人跟著就行的話,我們找媽媽一起不就好了!」

  藍波說著奔下了樓,去廚房找沢田奈奈了。

  沢田綱吉在把所有東雲茜會去的地方都找過了之後,坐在了公園的滑梯下方,思考著是不是有什麼地方被自己忽略掉了。

  就在這時候,他的後腦勺又挨了裡包恩的一腳。

  因他及時避開,並沒多疼。

  「不是在偷懶,我在想小女孩會去哪裡。」

  在裡包恩開口指責前,沢田綱吉先給了解釋。

  裡包恩挑眉,沒繼續這個話題,只是說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

  「帶走東雲茜的人已經找到了,這件事應該不需要我們幫忙了。」

  「找到了!」在松了口氣後沢田綱吉又擔憂了起來,「帶走是什麼意思?茜不是離家出走,是被人綁架的?」

  裡包恩的眼睛眯了眯。

  他的這個學生最近是真的有些奇怪,不僅行動力量上進步飛速,人比以前聰明了不少,現在又叫見過一面、並不熟悉小女孩的名字?

  「嗯。」裡包恩點了點頭,「這綁架犯我們都認識。」

  「誰?」

  「藍波。」

  「不知道他怎麼認識上這位千金的,昨天下午把人從東雲老宅帶了出去,還藏到你家裡去了。」裡包恩說著他剛知道的消息,「藍波剛剛還拉著奈奈陪他們一起逛祭典,被已經調查到線索的東雲家護衛發現了。他們都被帶到東雲家去了,你得去贖人了。」

  裡包恩話裡的信息太多,沢田綱吉一時沒能全部消化。

  比起藍波帶著東雲茜離家出走,成了堂堂五歲綁架犯,他作為藍波的首領需要去極道的場子贖人,沢田綱吉此刻更在意的是……

  藍波居然比他早認識了東雲茜,還像是成了關系非常不錯的朋友!

  要知道上一次他們認識,是他帶著藍波介紹雙方認識的。

  他甚至覺得兩人成了青梅竹馬的玩伴,他占一半的功勞!

  結果……

  結果!

  結果就算沒有他,兩人依舊能成為非常要好的朋友!

  收拾好了心情的沢田綱吉趕去東雲老宅的時候,剛好瞧見有不長眼的護衛在拖拽抱著藍波的沢田奈奈。

  他立馬衝上前,一手扶著自己的母親,一手抱著險些飛出去的藍波。

  「沒事吧?有被欺負嗎?有哪裡受傷嗎?」

  沢田綱吉本是想訓斥藍波的,可眼下感覺攬在臂彎的小小身軀在發抖,他也不忍心罵人了。

  他想著東雲家的護衛在找到他們的時候,指不定說了什麼難聽的話或是粗魯拉扯,便先安撫了。

  「好了,沒事了,我來了就沒什麼好怕的。」

  沢田綱吉放柔了聲音,想把藍波翻過來,卻瞧見了另外一張臉。

  「怎麼是你!」

  沢田綱吉眨了眨眼睛,雙手舉著『藍波』左右翻看。

  這是藍波平日穿著的連體奶牛裝,這爆炸頭和牛角也在呀,怎麼就變成年幼的東雲茜的臉。

  不知道是不是沢田綱吉那一句『怎麼是你』說得有些凶,嚇到了東雲茜,她打了個激靈,在緩過神後立馬朝著一旁的沢田奈奈伸出了手,哭喊了起來。

  「媽媽——」

  「阿綱,你嚇到茜了。」已經照顧了東雲茜一天沢田奈奈抱過了東雲茜,輕輕拍撫她的後背,同沢田綱吉解釋了起來,「茜和藍波覺得好玩,出門的時候換了一身衣服,茜的家人來找她沒發現,把藍波帶走了。」

  所以他們出現在這裡,並不是沢田綱吉從裡包恩那聽到的,他需要來贖自己的母親和藍波,單純是兩個孩子抱錯了,來換孩子的?

  「那個……」

  沢田綱吉看著縮在自己母親懷裡,還在嗚咽哭泣的小姑娘,想要開口安慰兩句,扭轉一下自己的形像。

  可小小東雲茜壓根不理他,還把腦袋歪到了另一邊,像是連他的臉都不願見。

  剛巧東雲誠聽聞彭格列家族的下一任繼承人到了,自己的女兒之前還和繼承人的母親在一起,便邀請他去,想問問情況,是一點多和東雲茜接觸的時間都不留給他。

  等到東雲誠放沢田綱吉離開,小小的東雲茜已被換成藍波。

  沢田綱吉再一次失去了和東雲茜建立聯系的機會……

  事情是不是……

  沒有轉機了?

  十年後——

  沢田綱吉二十四歲,東雲茜十六歲。

  「我回來了——」

  沢田綱吉剛回家,東雲茜的聲音就從廚房的方向傳了過來。

  「媽媽你是不是也覺得誇張!」

  「那說明茜長得漂亮,很受歡迎啊。」沢田奈奈先是回了東雲茜的問題,才看向了站在廚房門口的沢田綱吉,「回來啦,今天真早,是聽說茜來吃飯才這麼早的嗎?」

  「今天本來就沒什麼事。」沢田綱吉輕咳了一聲,在東雲茜也和他問好後轉移了話題,「你們剛在聊什麼?」

  「茜說今天去澀谷被三個經紀人塞了名片,問她有沒有興趣做偶像。」

  「偶像?」

  沢田綱吉蹙起了眉頭,拉開椅子坐到了東雲茜的身旁。

  「嗯,他們說得我有一點點心動,所以來問問媽媽的意見。」東雲茜笑眯眯看著沢田奈奈。

  在幼年離家出走,被藍波逮到沢田家後,東雲茜就跟著藍波一起叫沢田奈奈『媽媽』了。

  溫柔的沢田奈奈讓東雲茜感受到了真正的母愛,加上自己也喜歡和她待在一起,經常找各種理由來沢田家。

  也因此,沢田綱吉和東雲茜的關系沒有他想像中那麼糟,卻和過去完全不一樣。

  他雖沒被東雲茜當作從小想嫁的哥哥,但東雲茜會跟著藍波一起沒大沒小稱呼他,有事也毫不吝嗇地使喚他,不答應還會嚷嚷著要和媽媽告狀,像是真把自己當沢田家的孩子一樣。

  「不行。」

  不等沢田奈奈回答,沢田綱吉先否決了。

  「我又沒問你,我問媽媽呢。」東雲茜不滿皺眉,「而且我當偶像,你有什麼意見?」

  沢田奈奈本是想勸兩句的,可剛巧玄關處的電話響了,只能先去接電話。

  「偶像不能戀愛,你知道嗎?」沢田綱吉側頭看著東雲茜。

  「我知道啊。」東雲茜不解,「不戀愛不就行了。」

  「不行。」

  沢田綱吉再次拒絕。

  「又沒人和我談,而且我問的是媽媽,不是你。」

  東雲茜都忍不住要翻白眼了,她不過是找個借口過來吃飯而已。

  她的父親很少和她一起吃飯,比起冷清的東雲老宅,她更喜歡沢田家的氛圍。

  「我和你談啊。」

  沢田綱吉的表情認真,東雲茜卻愣在原地。

  「啊?我為什麼要和你談戀愛啊?」

  雖然眼前這個男人挺寵他,比她的父親對她還要好,她……是喜歡的。

  「這樣,等我們結婚了,我的媽媽就真的是你媽媽了。」沢田綱吉笑了起來,「這不是比當偶像更令人心動嗎?」

  看著沢田綱吉,東雲茜的心跳突然加速,臉頰也燒紅了。

  「好像……還真是。」

  完結撒花。

  有緣下本見——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5-10-27 06:31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32412 秒, 數據庫查詢 6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