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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浪漫言情] 憂鬱老公 作者:杜熙培 [打印本頁]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25 03:12     標題: 憂鬱老公 作者:杜熙培

[發帖際遇]: nebula贏了wii比賽冠軍,獲獎金現金100Ds幣.


哇,從來沒見過那麼Blue的小男生耶!
她這個「代園長」
可不容許小朋友有超年齡的表情出現,
而一切都要歸咎於那個不盡責的父親,
好!她碎碎念也要把他念來看兒子,
耶?怎麼,何時自己和他們父子成了一家三口?
這一大一小纏得她行情大跌,
可這小麻煩卻選在這時離去,
大麻煩也說要和前妻和好
不會吧,她的人生起伏也太大了吧!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25 03:12

第01節


  李白著名的「愁陽春賦」中寫著——若使春光可攬而不滅兮,吾欲贈天涯之佳人。

  連歷史上的大詩人都不免如此,想春光是多麼綠意盎然、蓬勃生機,像闕詩詞,意境優美而引人遐想嚮往,像首歌曲婉轉激昂而撩人雀躍不已。

  春天!

  台灣最南角的縣市——屏東倒便是如此「恆春」——四季如春的樂土,樂蓉蓉笑若桃花偏心的想著。父母在她國一時就發生意外去世,是這裡熟悉的山、水、花草樹木和阿嬤親切的撫慰弭平失怙的傷口。

  在這塊土生生長的地方,她百分百是戀家一族,呵——深吸一口氣,連空氣都帶著香甜。好高興回來了呢!

  念護專和離家寄宿,樂蓉蓉連作夢都想著暖暖的屏東家鄉,氣候溫暖帶有海的氣息,人情熱忱中感受得到和煦的陽光,對她而言,「春日」小鎮猶如日日春的世外桃源永遠充滿幸福與歡笑。

  剛畢業再學習是必要的,所以她應允了老師的推薦,到台北大醫院實習。

  一想到馬上又要離開這裡實在好難過,表面上是很不情願的賣面子給阿嬤,留下來暫時接管家裡的幼稚園,心眼裡其實她樂歪了,即使是充當個最不像園長的娃娃園長也甘之如飴。

  南台灣氣候受綿延秀麗的海岸線影響,四季變化不大,民風純樸熱忱,生活步調優閒,是非常怡人養生的城市。

  春日鄉下這個漾滿春意氣息的地方,四面方向靠近臨台灣海峽的枋寮,亦是如此,有兆退休的老人家時常因北部濕冷的節氣變化,老舊零件發生警訊,所以乾脆包袱款款像雁鳥般南遷,像許爺爺、許奶奶就是這樣成為巷口的一份子。

  初期那「台北來的」是鎮上人家茶餘飯後最喜歡討論的人物焦點,但時間久了他們待人一直都客客氣氣的,距離就慢慢在日常彼此的爽朗招呼中消失。

  不過前幾個月許家來了一大一小的訪客又讓大家起了好奇心,聽說是許爺爺的兒子、孫子,兒子當天晚上就回台北,留下叫阿嘟的小男孩。

  許奶奶和以前讀書時期的好友樂勝男通了電話,阿嘟隔天就中途插課進聖心幼稚園就讀。現在則是樂蓉蓉較為關注的「問題學生」,她試過許多方法都沒有辦法讓他嚴肅的小臉蛋開朗。

  「阿嬤,你又拿人家什麼好處交換?」樂蓉蓉印象中自己的祖母可不像一般慈祥長者那麼好講話。

  樂勝男風韻猶存的姣好面容緊皺,「黑白講啥?進我聖心唸書可不比那些掛羊頭賣狗肉的托兒學店,金字標記耶,別人從學期初開始排隊都不見得排得到名額。」好神氣喔,不過聖心的確是值得她驕傲的,口碑一流,甚至還多次榮獲縣府頒發優良獎。

  問題是,樂蓉蓉剛才問的重點不是這個,差點又被她「老人無老人款」給混過去了,「許奶奶答應你什麼條件?是打賭還是饋贈?」

  樂勝男「賭」性堅強,就算表面上得維持幼稚園園長的形象,大小朋友眼中的好鄰居、好教育者,私下家人和親近的朋友都知道那是假的,有許奶奶這麼個熟知內情的舊友,樂勝男怎麼捨得錯過千載難逢的機會,不乘機「荼毒」對方一下。

  「別假了啦。」樂蓉蓉心想,還想裝!

  「嘿、嘿……」蒙不下去了,樂勝男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道出詳情,「『膨肚囡仔,攏給你看透透』,也沒什麼啦,反正你許奶奶閒著也是閒著,當聖心的榮譽董事可是別人求都求不到的殊榮,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讓她佔點便宜也無所謂。」

  可別以為聖心的榮譽董事像其他公司行號一樣,掛個名領乾薪而已。事多不便沒有車馬費,還要二不五時幫忙募款義賣,所以沒點「利用價值」的身價還真當不了。

  不過這些前提都並非為了私利,募得的款項除了成立貧戶學童獎助金,聖心每學期也固定免費讓幾位小孩入學,其餘金額全數捐贈認養世界各地的貧童,許奶奶面慈心善就算樂勝男不提這件事,她和許爺爺也會義不容辭。

  「還有呢?」

  哎呀,真不愧是祖孫相依為命,都藏不住什麼秘密。樂勝男只好老實招了。

  「再來就是我明天要到越南胡志明市的協城,那裡的小朋友情況好糟糕,我們好幾個師父、醫生要一起過去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至於捐贈,當然是多多益善。」

  「這是上次那個頭顱有兩個人的大、嚴重變形小嬰孩阿福的故鄉?」樂蓉蓉那雙智慧的眸光看得樂勝男無所遁形,心虛的傻笑點頭,「好啊,你去,這幾個月我在幼稚園不用擔心。」

  「不是啦,以防萬一嘛,如果有什麼急事你可以找許奶奶,多個關照總是沒錯。」

  「還有呢?」

  哇,不得了,樂樂簡直成精了,什麼事都猜得快又準,真弄不懂誰是長輩,誰是晚輩,她這個阿嬤可憐兮兮的自憐自艾,心想以後還怎麼混啊。

  「阿嬤,別忘了你拖延我晚三個月到台北上任的時間,我可是隨時可以後悔喲……」

  當下,樂勝男裝模作樣「唸經」起來,「唉……現在小孩一點孝心都找不到了,還能指望他們養老嗎?你許奶奶命和我一樣苦,和媳婦處不來,自己兩老搬到南台灣眼不見心不煩,沒想到年紀一大把還要為孫子操勞,以前教她早點結婚就不聽,兒子也晚婚才會有阿嘟這麼小的孫子,她以後還有得煩,不像我早早嫁給你阿公,你現在都大了也懂事了會幫阿嬤分擔工作……」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樂蓉蓉一下戳破她的伎倆。

  又是訕笑!樂勝男在心裡嘀咕,「其實你也算是人家的晚輩,讓她多照顧點也沒錯。一個月後你要到台北工作,我絕對不准你去住醫院的宿舍,正好她家公寓有個房客退租,可以先空下來等你,樓上樓下的維恩多少可以照看你一些;再來那地點交通挺方便,還有那醫院的幾個主治醫師她蠻熟的,她會交代他們多關照你,能少排夜班就少排一點,還有也別分配到急診室去……」

  昏倒!樂蓉蓉反對道:「阿嬤,你這樣讓我怎麼跟其他同事相處,好像我有什麼特權一樣,而且維恩大哥都已經忙到得將阿嘟送回來,他哪來的精神工夫照顧我,你別製造人家麻煩了。」

  「這我不管,你從小氣虛體弱,我好不容易把你養得這麼健康,醫院裡不乾淨的東西那麼多不小心怎麼行,不然你就別去,待在春日的小診所也可以。」樂勝男心想,老人家就是有這點優勢,說不贏可以光明正大的耍賴。

  「阿、嬤——」樂蓉蓉嘀咕歸嘀咕,還不是得乖乖聽話。

  台北的醫院是畢業時都是就和她談妥的,約也簽了,不得反悔,而且剛從學校學了一堆課本上的知識畢竟不夠充實,她的想法是等到同時具備麻醉師及藥劑師資格,再回屏東服務鄉親。

  看阿嬤一副理直氣壯又不放心的頻頻偷瞄她,樂蓉蓉臉上裝著生氣的表情裝得好辛苦。

  恆春素為人知有芬蘭來的馬莉娜阿姨,無私無我的為當地村鎮奉心盡力,恆春因為有她而「恆春」;事實上還有許多善心默默不為人知,樂勝男也是其中之一,樂蓉蓉對她又敬又愛,可有時也真被她的頑性惹得又惱又好笑。

  笑了、笑了!樂勝男看孫女露出笑意,肆無忌憚的繼續坦白從寬了……

  夕陽餘暉,太陽的威勢略減。

  充滿幼童歡鬧聲的聖心幼稚園,這群活潑可愛、精力充沛的小朋友帶動了所有活力的運轉;家長們神情滿足又驕傲的陸續各自接回自家小孩。

  和全身充滿動力的孩童待了一整天,幼教老師一個個筋疲力竭。

  「張老師再見,樂老師再見。」

  每個小小臉蛋充滿天使般的笑容,興高采烈的小手緊緊拉著家人有力的臂膀,回到他們溫暖的家庭。

  「哇,累斃了,終於耳根清靜許多。」張碧雲這個藍天白雲的名字是形容屏東標準的好天氣,她健康小麥色的皮膚,圓圓可愛的開朗臉龐也像極了當地固有的特色。

  這所自家經營的幼稚園,張碧雲可以喊辛苦,樂蓉蓉這園長的孫女總不好跟著推波助瀾。

  「他們都挺可愛的呀,」樂蓉蓉笑笑的對一位小朋友揮揮手,「像天使一樣。」

  「他們作亂的時候才像惡魔,你沒看見剛剛遊戲時間瘋起來橫衝直撞的樣子,簡直是世界大亂。」張碧雲皺著眉頭舉拳頭,很受不了的樣子,她們一走進教室,「瞧!」滿地的玩具、紙張、書筆……

  「我來幫忙收拾。」樂蓉蓉已經彎腰開始動手。

  張碧雲不好意思的加快手腳,「我來啦,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

  「一起做比較快,其他都是都先跟娃娃車走了。」工作中閒聊,樂蓉蓉對張老師上課方式的印象頗深,便隨口問道:「你怎麼會想從事幼教工作?」

  「考上師範念的就是幼教系,聖心是這裡最好的幼稚園。」張碧雲聳聳肩表示就是這樣子嘍。

  「你看起來真不像幼教老師。」這點樂蓉蓉又要佩服阿嬤的英明睿智了,如果換是別家幼稚園說不定不敢任用張碧雲,然而事實證明她相當盡職又有活力,和學生很能打成一片。

  「我與眾不同啊。」張碧雲也笑出來。

  她們兩人年紀相當,豆蔻年華,皆窈窕而健康,給人一種「哇,年輕真好!」的驚歎,然卻是完全不同典型。

  樂蓉蓉認同道:「你的確是,你很有健康美,很勇於表現自己。」

  張碧雲一頭時髦的及肩羽毛剪髮型,上身常是緊身或短得露出肚臍的短衣,下身則是流行的及膝窄裙或低腰長褲,配上寬高的涼鞋,雖然在南部人的眼光看來不算驚世駭俗也相去不遠了。

  「你老實講沒關係啦,我早聽他們叨念習慣了,他們覺得我露東露西不秀氣,我還認為那群女生穿得醜死了,土裡土氣、中規中矩,這是哪門子的打扮呀,我這樣亮麗點不是很罩嗎?」張碧雲很不以為然的說。

  儘管樂蓉蓉自己不適合這樣的裝扮,可是人各有型,張碧雲是很有獨特的風格,「有自己的風格最重要,你滿不錯的呀。」

  「謝謝,我不是說你和她們一樣,其實我還很羨慕你怎麼曬都曬不黑,看起來就乾乾淨淨、清清爽爽,不必裝也很秀氣,那種氣質別人學也學不來。」

  「愛生氣的氣質啊?」她們這樣互相捧來捧去,好像屏東就數她們兩個美得冒泡咧,樂蓉蓉打趣道。

  「我還沒看過你生氣,不過漂亮的人生起氣來說不定也別有風味,」張碧雲擠眉弄眼學電視上公子哥兒調戲良家婦女,自己開心得樂不可抑,「南丁格爾大概就像你這型的,如果我是病人一定找你看護,還好我是幼稚園老師,小朋友對老師的穿著不會太大意見,我最討厭穿制服,尤其是白護士服,一點曲線都沒有,病人看到我八成會逃之夭夭,怕被我虐待、扎錯針等等之類的。」她說完還挺樂的,自己呵呵大笑個不停。

  「他們會被你迷得七葷八素才對,我啊,一開始到醫院實習的時候也發生好多糗事,幫病人打針我抖得比他們還厲害,那些人差點沒被我嚇跑,還有曾經救護車送來車禍傷患,手啊腳啊流了好多血,帶我的學姐剛好有事離開一下子,我強忍著反胃的感覺先做好清理工作,然後醫生趕到時還分不清哪個是病人呢,因為我比傷患臉色更難看,而且很丟人,沒等他們離開我已經吐得東倒西歪,被攙扶到別的病房了。」

  樂蓉蓉自己邊說邊微笑,畢竟她克服這些毛病努力走過來了,可是張碧雲開始還很客氣的憋住,最後忍不住了乾脆捧腹大笑,還誇張地跪倒在教學地板上起不來。

  「很高興我的糗事這麼有娛樂效果。」樂蓉蓉自嘲。

  「不……是啦……」張碧雲上氣不接下氣,「實在……太……太好笑了,比我當老師被家長當成小太妹拐帶人口還好笑。」

  「幼稚園裡的小朋友被拐的人是愈來愈多啊,他們都喜歡張老師,回去又一個介紹一個,園長應該頒發你業績獎才對。」

  「園長才應該請你來當老師,耐心十足!以後老師們覺得很煩時,就找你說說以前的糗事好了,保證精神馬上振奮數倍,」

  「謝謝捧場,那我該多製造一些糗事才可以,這麼有醒腦效果。好了,整理得差不多了,你先回家吧,我再巡視一遍門窗。」

  「OK,明天我再幫你搞定娃娃車路線的麻煩。說實在的,你這個代園長做得也挺不錯的,乾脆轉行嘛,有你在我們都輕鬆許多。」張碧雲建議道。老園長雖然人很和氣,可是年紀上差距,感覺上她的威儀多少會造成些距離,有的意見根本不好表達。

  「哦——我阿姨會很凶嗎?」樂蓉蓉促狹道。

  她善良的臉想嚇誰?張碧雲才不把她的「恐嚇」放在眼裡。「當然不是,但是不像和你一樣,隨便談笑也無所謂,比較無拘無束。」

  「哈!小心我打小報告說你鼓勵我篡位。」見她不甚在意的做了個鬼臉,樂蓉蓉笑了笑說道,「其實我阿嬤求之不得呢,可是我不想那麼早就順了她的如意算盤,現在她每天有事可忙,腦筋靈活、身體健康,如果到時真正退休以後,生活反而沒有重心,老人家的一堆毛病就全來了。好了啦,你都要趕著回家了,我們還東扯西扯聊這麼多。」

  哎呀!的確快來不及了,張碧雲火燒屁股的隨即說Bye——bye。

  樂蓉蓉鎖上教室門,沿著花圃優閒漫步。

  幼稚園等於是她第一個家,求學期間她已經好幾年沒仔細瞄瞄園裡的變化,反正阿嬤不在,回去也是一個人,倒不如四周逛一逛。

  這裡沒有她不熟悉的角落,有幾棵樹木、花叢的辯識牌子還是幼年時期她親手做的。

  沉溺舊日流光歲月,卻倏地撞到個同伴——

  「大家都回去了,許仲睿你不可以一個人待在這裡,發生什麼危險怎麼辦?」

  這聲音是張碧雲的,她摸到現在還沒回家呀,樂蓉蓉笑瞇瞇的循著聲音去嚇人。「你真會蘑菇耶……」

  張碧雲一看到她,鬆口氣急忙走過去。「我和朋友有約會真的鐵定遲到了,許奶奶八成忘了來接他,他坐在那裡不知道有多久了,問也不答話。」

  是阿嘟!「我來,你快走吧。」樂蓉蓉才朝他走過去,張碧雲想想又將她拉到一邊談話。

  「他在班上表現得一直很不合群,會不會是家裡有什麼問題?或者不喜歡被送來和爺爺、奶奶住,小孩子當然習慣有爸爸、媽媽……」

  「好、好、好,我都知道了,你再不走,小心被你朋友列為拒絕往來戶。」樂蓉蓉將她往門口方向推。

  許奶奶家的事樂蓉蓉聽樂勝男說過些,不過別人的家務事她不想做二手傳播,張碧雲走了以後,樂蓉蓉坐到許仲睿——阿嘟的身邊並沒急著開口。

  春風拂面,蝴蝶翩翩,落日霞紅滿天,他們就靜靜的享受別有滋味。

  她突然跳起來拍拍褲子,他嚇了一跳,小小俊俏的臉龐好不容易顯現真正的表情——驚惶不定。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25 03:12

樂蓉蓉不覺莞爾,兒童的世界本來就應該無憂無慮、天真無邪,一個六歲大的小孩不該有這種早熟的憂傷,她的心隱隱被牽動,宛若回到父母剛過世,她恐懼、不安與叛逆,急著想掩藏自己的那段悲傷時日。

  「走吧,回家嘍。」不等他有反應,她牽起他的小手走,經過守衛室時,她向守衛道:「阿伯,晚上麻煩你了。阿嘟,向守衛伯伯說再見。」

  「哪裡、哪裡,樂小姐明天見,小朋友再見。」

  她就站在那兒不動,直到阿嘟羞怯又不情願地揮了揮手,樂蓉蓉才回了笑,輕輕緊握一下他的手以示嘉許。

  黃昏,他們一大一小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幼稚園離樂家僅十分鐘距離,她和樂勝男通常習慣沿路散步回去,至於許奶奶家的新紅瓦洋房還要再加上十分鐘車程。

  「老師怎麼知道我叫阿嘟。」走了好一會兒,阿嘟才別彆扭扭的囁嚅道。

  「聽許奶奶叫你的呀,奶奶年紀比較大,有時候她有事忙忘了來接你,阿嘟以後就來找阿姨一起回家,知不知道?」

  她見他小腦袋瓜不知在想什麼大事,圓滾滾的眼兒眨了下,又靜悄悄的不講話了。

  「許奶奶和園長阿嬤兩人都是很久、很好的朋友,朋友就是不管何時、何地,當其中一個有什麼開心、不開心的事都會和對方分享。我們做朋友,好不好?」她耐心地說再說。

  他考慮了良久,似乎不帶什麼指望,「你是大人,如果你也很忙呢?」

  樂蓉蓉心為之一酸,想必他爸爸、媽媽每天有忙不完的事,許爺爺、許奶奶年紀大力不從心,就她所知,許爺爺只要是到書房寫書法,或和朋友下棋就不准任何事情打攪,許奶奶也有講不完的電話,不然就是什麼婦女會活動……

  「我偶爾會有大人的事要忙,不過我盡量努力,不會忙到沒時間陪你分享心事的啦。」她輕快的給予承諾。

  「我爹地、媽咪也這麼說。」他小小聲的一句透露著無奈。

  阿嘟一個勁兒的低頭猛走,踢著路邊小石塊。

  靈機一動,她拉著他停下來,然後轉到一戶鄰家,他們的莉莉剛生了一窩小狗。

  莉莉是瑪爾濟斯品種,抬頭看到樂蓉蓉是熟面孔,又賴洋洋的躺下去,四隻圓滾滾的小毛球擠在身邊吸奶。

  「好可愛,對不對?」樂蓉蓉問道。賓果!小傢伙早已被迷住了,她很慶幸帶他來是對的。

  「我們今天先回家,許奶奶這麼晚還沒見到你人影一定擔心死了,明天再早點來看莉莉。」

  「明天?」他驚喜的問,手離不開幾隻小狗仔。

  「嗯,待會回去和許奶奶說一聲,明天下課我們早點來,莉莉已經認識你了,說不定明天它會讓你抱抱小狗狗。」

  「好。」阿嘟高興得直點頭,依依不捨的和她走回大馬路上,還不停的回頭望。

  努力了這麼多次,樂蓉蓉真的高興阿嘟已跨出第一步,大人小孩彼此間開始建立起依賴的友誼,隔閡就在回家的這條路上逐漸消弭。

  許奶奶緊張的身影在門口向路口來回張望,直看到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映入視線中,才回頭喊張媽準備開飯。

  「許奶奶對不起,沒有先打電話,害你擔心了。」樂蓉蓉急跨步對著銀白髮絲的長輩靦腆道歉。

  「沒有,今天應該是許爺爺去接阿嘟,他有朋友來結果太晚去幼稚園,守衛說了阿嘟和你一起回來,沒什麼不放心的,幼稚園有沒有需要我……」她注意到孫子異於平常閃耀的神采,眼裡打著問號還沒問出口。

  「奶奶、姐姐,我剛才看到小狗狗喔……」阿嘟已興奮的迫不及待地對祖母比手畫腳。

  許奶奶聽著、聽著眼眶微濕,心想這小孩子好久沒這麼開心了。

  「明天阿姨還要帶我去看狗狗,奶奶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可以、可以,」許奶奶連聲應道,任何能讓孫子重展笑顏的事,即使難如登天他們也會設法辦到,何況是這小小的要求。

  「嗯……許奶奶,那我先回去了。」樂蓉蓉舉步告辭,不欲打斷他們祖孫溫馨的場面。

  「留下來一塊吃飯吧,阿男又不在,你一個人開伙多不方便。」許奶奶不容拒絕的挽留。

  卻之不恭,樂蓉蓉笑笑點頭,「好吧,叨擾了。」

  「好耶,樂樂阿姨留下來一起吃飯,我告訴爺爺去。」

  「這孩子喜歡你。」許奶奶略有感慨道。阿嘟像陣龍捲風,叫叫跳跳了一會,喊著找他爺爺去了,留下她們兩人慢慢走在後頭,「我們許家唯一不能給他的就是母愛,我活了這麼大歲數沒見過這麼不負責任的媽,當初如果沒打算全心照顧阿嘟就該小心防範別生孩子,會生不會帶,真是造孽哦,兩夫妻像陌生人一樣,維恩整天窩在學校不見人影,大人不想小孩,苦的都是小孩子。」對樂樂她就當是自己人,一些家醜並不避諱的抱怨著。

  「別想這麼多了,我想過度期過去就沒事了。」樂蓉蓉像平常跟阿嬤散步一樣勾著許奶奶的手臂,對許家的這些家務事只聽不發表意見,「而且阿嘟有你們疼啊,就像阿嬤以前照顧我無微不至一樣。」

  「唉,還是阿男好命喔,有你這麼乖巧、懂事的孫女,不過這話別讓你阿嬤聽到,不然的話又要神氣得半天。」許奶奶這時竟浮現出調皮、不服輸的神情,樂蓉蓉也常在阿嬤身上看見,她們倆真有趣,從年輕直鬥法到孫子都有了,還是喜歡樣樣較量。

  「你和樂勝男真是寶,」她心想,她們兩人歲數加起來都超過了一百三了耶,還像小孩子一樣,好不好笑?「阿嬤出國前也沒讓你閒著。」

  「她要我玩個基金籌募會,這是好事又可以和她別別苗頭,可是你也知道,每天擔心阿嘟,那小孩子太早熟了,這年紀的小孩哪個不是吵吵鬧鬧要玩具、去兒童樂園玩,他現在根本連話都不太愛說,我還在想繼續這樣下去怎麼得了,今天打電話叫他爸爸想想辦法,真多虧了你。」

  「阿嬤出國前還特別交代我要多照顧阿嘟,可是有時候一忙真的也沒多留意,阿嬤知道了准罵人。」樂蓉蓉不太好意思的吐吐舌頭。

  「阿男學教育的,還是她細心,阿嘟住在這裡快一個月,我們也是最近才開始真正擔心起他來。」

  「許奶奶放心,我很喜歡阿嘟的,以後會多花點心思開導他。」

  今天看到她對阿嘟的影響力,許奶奶笑了,「先謝謝你了,不過你很快也要到台北工作了,不是嗎?」

  「再一個多月吧,對了,阿嬤麻煩許奶奶幫我張羅的,不要再那麼費事了,單單把房子讓出來就損失幾個月的房租,這樣不好啦。」

  「胡說八道,以我和阿男的交情,你等於像自家小孩一樣,沒差那幾萬塊錢房租,你一個小姐到台北去,住家安全一定要謹慎才行,維恩就住在八樓,你呢,在五樓,他雖然不常在家,不過總是多個照應,三更半夜有急事要商量,也有個可以信賴的人。」

  「可是醫院裡有宿舍,而且有同事……」

  「你們年輕人就是不聽勸,」許奶奶像想到自己兒子、媳婦般不勝欷噓,「反正你阿嬤也不贊成,你乖一點別再推三阻四的。」

  樂蓉蓉心想,幾十年好朋友不是當假的,其實許奶奶和阿嬤的都一樣「鴨霸」,可謂旗鼓相當,難怪愈吵交情愈深。

  樂蓉蓉笑了笑沒來得及說什麼,阿嘟中氣十足地大喊,聲到人也到,煞車不及的衝到她懷裡。

  「奶奶、樂樂阿姨吃飯了。」

  「你洗手了沒?」樂蓉蓉跟他玩鬧了一會檢查他的手。

  「我去洗。」阿嘟急切的回頭就跑,惟恐她生氣。

  看他這麼乖反而令她覺得難過,他需要更多更多的關注來消除不安感。

  許奶奶欣慰的看孫子活蹦亂跳,回過頭又重拾話題,「醫院裡病菌這麼多,工作是不得已,下班時間好不容易可以輕鬆、輕鬆,住宿舍那會舒適,好像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醫院……」

  「喂,有話吃完飯再說,樂樂一定肚子餓了,你還拉著她聊天。」許爺爺也出來喊人了。

  「吃飯、吃飯,阿嘟今天應該胃口會好一點了吧。」許奶奶進了屋,瞪了老伴一眼,「我是在勸樂樂到台北別住宿舍,什麼聊天,她一個女孩家住宿舍沒熟人照顧,到時阿男發飆你自己去應付。」

  「許爺爺。」樂蓉蓉隨後進來恭敬招呼,許爺爺以前從軍中轉任政務官,雖然退休了氣勢中自有一股威嚴。

  許爺爺想到阿男那個和自己老婆不相上下的「恰北北」的撒潑樣,還是避而遠之為上策。

  「樂樂啊,好在你跟你阿嬤一點都不像,我跟你說,宿舍別去住了,別跟許爺爺、許奶奶見外。」說到底他還是迫於淫威的遊說起來。

  她抿了抿嘴笑,長輩們都這麼說了,她再拒絕就被人說不懂事了。

  餐桌上少不了阿嘟重複又重複的談狗狗的事,許爺爺、許奶奶看小孫子高興成這樣,基於彌補心態答應買一隻回來送他,阿嘟興奮得無以復加,飯也吃不下了。

  還是樂蓉蓉轉開阿嘟的心思,餵他吃了些飯,但成效不大,他只吃了一點點。她想他晚上睡覺時,八成睡夢中想的都是莉莉那家門口的汪汪聲了。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25 03:12

第02節


  如果是一般家庭,小孩懂得察言觀色,家人會寵愛的稱他鬼靈精、馬屁鬼,但阿嘟卻是沉靜得教人心疼,他不吵不鬧,純真的眼眸中有小心翼翼的謹慎,像個小媳婦兒似的,或者乾脆隱形算了。

  樂蓉蓉自那日送阿嘟回家,對他脆弱易感的小小心靈產生共鳴,她特地花許多時間研究相關的兒童心理以及與他相處,嘗試解開他鬱悶的心結。

  小孩子感受靈敏,易受影響,知道樂樂阿姨對他好,無形中漸漸對她有了依賴感。

  改變是經過一天、一天慢慢的努力,阿嘟人退縮的內心世界日益外顯,對外界伸出好奇的觸角。

  雖然他現上仍無法像其他小朋友一樣活潑,但至少合群許多,老師的問話也都會簡單回答。

  只要機會允許,他幾乎是樂蓉蓉身後的影子,樂蓉蓉對此有些啼笑皆非,她的目的是要阿嘟開朗些,多和小朋友打成一片,並非為自己多拉位崇拜者,不過,現在看來慢慢來吧。

  「樂樂又來看我們家莉莉啊。」鄉音中氣十足的嗓門,遠遠的就朝一大一小的身影熱情的喊道。

  「大嬸好,在摘菜?」

  「是啊,菜要吃自己種的才衛生,不然菜市場賣的那些有沒有農藥殘留在上面都不曉得,我多摘一些,等一下讓你拿些回去,現摘現吃最新鮮了。」

  「謝謝大嬸,我是帶小朋友來挑小狗。」

  「你叫阿嘟是不是?」大嬸笑著看向靦腆的小男孩,「也差不多了,小狗已經可以斷奶了,你喜歡哪只?」

  樂蓉蓉寵溺的摸摸阿嘟頭頂,他正猶豫不決的拿不定主意。

  「他啊,每隻都喜歡。我們再看看好了。」

  「小孩子都是這樣的,莉莉現在在把窩移到車庫裡面,你自己過去看。」大嬸交代了她回去前讓得拿菜回去,就自己去忙了。

  四隻小狗三隻像毛球般滾來滾去,到處嗅聞新奇的環境,模樣逗趣極了,另一隻狗寶寶較瘦弱,嗜睡的緊偎著莉莉溫暖的身軀。

  阿嘟興高采烈的跟著「探險」的狗狗們,時跑時蹲樂不可抑,有時又跑回車庫專心的陪伴另一隻,非常小心的撫摸它柔順的毛皮。

  樂蓉蓉認為其實阿袵較偏愛這隻小可愛,養寵物大家通常會選其中最健康、活潑的,但阿嘟不同,他也許是先考慮到小可愛需要最大的愛心與耐心照顧,或許該說他們彼此需要吧。

  「小帥哥,你已經考慮好幾天了,還拿不定主意嗎?」跑得滿身汗,她邊擦乾他汗濕的臉邊說道,「奶奶不可能讓你把小狗全抱回家,就這隻,好不好?」

  阿嘟眉間緊皺了下,搖搖頭,撫摸的手更輕柔了。「阿嘟?」這她就搞不懂了,但覺他五官分明的臉皺成一團煞是滑稽,「你不喜歡嗎?」

  沉默的,他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否認。她拿他沒轍!「那你繼續考慮好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人跟大嬸要小狗,等會回去時打聲招呼好了。

  「阿嘟,我們今天早點回去。」星期五晚上,許奶奶說許維恩會回來看兒子,不過,還是別提了,免得阿嘟期望又落空,畢竟就她所知,這已經是第三次被告知的星期五,前兩次也是說了沒做到,事後才來電輕描淡寫解釋「突發狀況」。

  然後隔日週日樂蓉蓉就得加倍哄阿嘟開心,每次看到他鬱悶不樂,她真的懷疑起許維恩他們夫妻地到底在搞什麼飛機,做什麼大事業,連兒子都無法分些心思顧及。

  樂蓉蓉很早就失去承歡父母膝下的機會,所以她一貫秉持「天下無不是的父母」觀念,有媽的孩子都是寶,但是阿嘟的父母有形同沒有,下次許奶奶再數落著兒、媳婦,她絕不為他們找借口了。

  一天晚上因為阿嘟的緣故,樂蓉蓉待在許家的時間比在自個家還長,許奶奶飯後餘暇最喜歡捧著一堆相簿讓他們看,裡面主要是許維恩的成長歷史。從光溜溜的Baby照,到神采飛揚的博士方帽……照片上他真的和阿嘟很相像,真不愧是同一家出產的產品。

  或坐或立,許維恩可能不喜歡拍照,上面多是嚴肅面無表情,更大部分是愁眉不展的,台灣如果有憂愁公子選拔,桂冠非他莫屬。

  不過,他煩他的,但阿嘟還小,總要關心點吧!樂蓉蓉這麼想著。

  疏忽有時比任何的殺傷力都還強,無形的傷害對小孩子人格發展的影響不測知。割傷、淤青這些外傷因為看得見,大家知道要消毒、抹藥酒,可是心靈上看不見的陰影呢?

  和自己的小寶貝沒見面近三個月,可以幾乎算是不聞不問,這是哪門子的父母之道。

  上兩次阿嘟被放鴿子,她打電話去想問個究竟,可是許維恩人還不是普通的難找,每次都是冷冰冰的機器接聽,留了話也一直沒有回電。這讓樂蓉蓉學聰明了,禮拜天她哪兒也不去,非陪著阿嘟等許維恩他們現身不可,以防他們再有奇怪的「突發狀況」不能成行,至少她可以替補帶阿嘟出動兜兜風,將他的失望降至最低。

  台北都市叢林中,巍峨的三十層龍騰基金商業大樓建築並不顯得特別突出,其負責人宇文俊之行蹤不定罕為人知,名下企業遍佈七大洲、五大洋,各區總裁有任何疑難雜症都找宇文俊先生的代言人——風鑒堯,再不然還有風先生的私人特助崔聖彥,老闆神秘,代言人也不能含糊,難得見其蹤影。

  所以崔聖彥就沒那麼好命了,上面有兩位那麼「仙」的老闆,他不認命一點怎麼辦,索性依樣畫葫蘆,於是有個紀浩禮可摧殘,但是他如意算盤打太快了,紀浩禮沒事跑去某大學開專題講座,他咬牙切齒之餘也沒法將自己的工作一古腦全推給「紀羔羊」。

  台灣龍騰這棟大樓前半部與其他辦公大婁無異,公司經銷、營運的作業做得有聲有色,每年總納稅額位居台灣前幾名;高樓層後半部則列為機密要地,閒雜人等一概禁止進入,事實上知道詳情的高級主管也不多,凡得出入者都擁有極精密的辯識卡,他們不管外面什麼景氣、銷售額之類的瑣事,終年奉獻心力研究生化、物理方面的高峰科學。

  崔聖彥最近接到指示,全力支援許博士MT——101計劃的研究。

  而大家千呼萬喚的主人翁許維恩,他窩在實驗室已經一個多月,告了一個段落才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許博士,你母親找過你幾次,還有龍騰的紀先生也來過電話。」秘書徐小姐推了鼻樑上滑落的眼鏡,不疾不徐的將要電轉告,至於其他不相干的瑣事,她就自動處理掉了。有關MT——101CMolecule transfer分子轉換)計劃,兩、三年前因資金、儀器不足,許維恩和研究小組希望探尋外界的贊助,由於此計劃雛形可藉由分子轉換的過程將不健全細胞剔除,達到治病各種醫界束手無策的絕症,有興趣的財團自然不少。

  不過經篩選接觸後,對方的理念及干預度與研究小組分歧甚遠,惟有日本織忖財團條件配合並且意願相當高,雙方簽約的可能性頗高,但沒多久爆發出他們和黑社會有關聯的新聞,加上龍騰風鑒翹介入,約許維恩密談甚久,事情就此拍案決定。

  龍騰提供世界高科技精密實驗儀器和技術支援,但沒有權利過問。相對的,許維恩對研究進度必要時需提出報告,他日研究開發成功,龍騰便有最優先購買權。

  崔聖彥前不久才和許維恩通過電話,提醒他小心日本織村方面的報復,並建議將實驗室移至龍騰機構內保護。

  都事過這麼久了,不會吧?許維恩並不太放在心上,畢竟他的研究尚屬理論階段,實際技術上的變數猶待克服,成或未成,多久可成?都不可預期,織村這種大財團業務繁多,犯不著為尚不成氣候的研究動干戈。

  這次紀先生應該也是談這件事吧,許維恩走進辦公室一忙就把此事拋諸腦後了。

  他桌前擺著一張活潑可愛的小孩照片——他兒子許仲睿。

  徐秘書進來時看見老闆耳朵聽著電話,手不捨的碰觸照片中的兒子。

  「有電話。」她手比個話筒的動作。

  許維恩捂著通話筒,眉兒緊皺有些不耐煩,「誰?」

  「聽說是許太太的律師。」

  「我現在沒空,另外約時間。」秦珞瓔這個月不知道為什麼,頻頻急著趕辦離婚,談了幾次都不歡而散,或許他該順了她的意吧,省得為這有名無實的婚姻傷神。

  即使仍有夫妻之名,她依然未盡人母之責,留著法律關係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他不再幻想有朝一日她的母性會萌芽,是該有個結束,清楚的了斷。

  徐秘書七情未露,出去前提醒他明天和一堆博士們的約。這些人每次進實驗室都昏頭暗地數天不見人影,所以一見到人就得趕緊把推不掉的約會盡快安排妥當。

  「抱歉,我們剛才說到哪兒……」許維恩同意後繼續講電話,母親那邊晚上再說好了。

  夜幕低垂,皎潔的星光眨呀眨的,訴說著誰也不知道的秘密。

  在許家吃過晚飯,樂蓉蓉和兩老一小拉東扯西聊了好一會兒,隨時光一分一秒飛逝,車庫仍很寂靜,兩位老人家臉色愈來愈僵,剩下樂蓉蓉個人撐場而自說自話。

  阿嘟不知是已有所覺或是正在想莉莉那些狗仔仔玩,不多話。樂蓉蓉索性拉著他到外面庭院賞月。

  小孩子可一點都不懂賞月有何樂趣可言,瞄見他意興闌珊,她乾脆一把抱起他,像搖Baby一樣鬧玩。

  接下來呢?九點多了,該來的人還是沒影沒蹤。

  她絞盡腦汁,教阿嘟背了首唐詩,玩了跳房子折了滿桌子的紙鶴和星星,樂蓉蓉趁他努力與紙鶴奮戰時溜出房外。

  時間愈來愈晚,她也許該請許奶奶打電話去問一聲。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25 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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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奶奶?」樂蓉蓉看到許奶奶時,她正掛斷電話,臉色一看就知道有人又黃牛了。

  「這麼晚了,你就在這裡過夜好了。」

  「沒關係啦,我跟張媽借摩托車一下子就到家了,明天一早我再過來帶阿嘟去玩。」

  「好吧,騎車小心一點。」許奶奶情緒不佳,所以沒多留。

  「我先和阿嘟說一聲……電話上怎麼說?」

  「還會說什麼,臨時有事走不開,可能明天才能來,八成夫妻離婚談不擾。」許奶奶悻悻然地說。「都分居那麼久了,還有什麼眷戀的,除了許家的孫子以外,她開口要什麼條件允她就是了。」

  樂蓉蓉為他們感到難過,吶吶的問道:「阿嘟知道這情況嗎?」

  「小孩子雖然不懂什麼叫離婚,不過大人三天兩頭吵、冷戰,家庭不溫暖,雖然他懵懵懂懂,總會有點感覺。」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阿嘟那麼小,他怎麼懂得記恨,會累積至此是經過多長時間被遺棄的孤獨,嘗過不少委曲,這是醞釀多久的惶惑?樂蓉蓉暗忖著。

  太不盡責了!實在該提醒、提醒許維恩夫婦,阿嘟每天都在成長,錯過陪他成長的機會,時間不會因他們的後悔而重來一遍。

  不過,現在當務之急是阿嘟的反應,許奶奶大概也天正想到這個問題而愁思鬱結。

  「既然許先生明天可能回來,我帶阿嘟去海邊玩,等回家時看到他爸媽一定很高興。」

  「只好這樣了,樂樂,那就麻煩你多注意一點。」唉,驚喜?維恩會不回來還很難說呢。許奶奶在心中默念。「沒問題,我會注意安全的。」樂蓉蓉打包票,那精神奕奕的樂觀模樣讓許奶奶愁容淡化許多。

  「哇,我們回家嘍!」樂蓉蓉和阿嘟兩人臉曬得紅通通,滿身汗濕,一跨進門口便大聲高興地嚷嚷。

  阿嘟提著小桶跟爺爺獻寶,裡面有今天在海邊的豐收成果——漂亮的貝殼和小螃蟹。

  「許奶奶?」樂蓉蓉還沒坐下歇口氣,許奶奶使個眼色暗示她到旁邊說話。

  樂蓉蓉大概猜出結果了,她們走到隔壁走廓仍可聽見阿嘟興奮嘰嘰喳喳的童言童語。

  「我真的會被那兒子氣死,今天連一通電話沒有交代,我打去也找不到人。」

  唉,那阿嘟怎麼辦?「許奶奶你別氣了,小心高血壓。」樂蓉蓉自己心裡早罵過十遍、百遍,「以後還是不要跟阿嘟提起他爸爸、媽媽的事算了,如果他們真的回來,阿嘟看到驚喜自然會很開心。總比每次懷著期待又落空好,許奶奶原本希望阿嘟能高興,活潑一點的好意,反而適得其反變成他對大人的空頭支票失去信任。」

  「阿嘟很想他們,常常悶悶不樂的,我也是想讓他知道爸爸、媽媽要來,心情會愉快一點,每次吃飯的時候胃口就好很多,沒想到……」

  「許奶奶也是疼阿嘟,為他好嘛。」樂蓉蓉瞭解老人家心有餘而力不足,無法跟個體力充滿六歲大的孩童相比,沒想太多只能拐個心思哄他開心,偏偏許維恩次次不配合。

  小孩子像張白紙,雖然好哄但不遲鈍,許奶奶出發點是疼愛孫子,這作法雖有欠考慮也無可厚非。

  說來說去還是該怪那名義上的父母,卻一直沒盡責任的夫妻。

  樂蓉蓉回家後想了幾晚,愈想愈不能控制心中強烈不平的衝動。向許奶奶再次確認許維恩的電話,她一通、一通的撥,每隔二十分鐘想到了就撥,但彼端只是冷冰冰的答錄機的聲音。

  前兩通她尚有自制,客氣的留下聯絡電話及簡短留言,到了深夜快十二點,許宅仍沒有半絲人氣,可以想見阿嘟以前常是一個人獨自在家裡。

  於是,樂蓉蓉像賭氣似的,熬夜繼續和電話奮戰,每通她都罵得挺溜的,非讓對方知錯反省不可。

  哎唷!累死了,嘴巴乾渴,眼皮也覺得得用千斤頂都撐不住了……

  許維恩他們夫妻到底死哪兒去了,三更半夜不回家,聽說台北市市長不是勒令娛樂營業場所營業時間不得超過凌晨三點嗎?現在都兩點多了,倦鳥總該返巢了吧?

  還是她記錯了?樂蓉蓉腦袋糊成一團漿糊。

  好吧,她再試一次好了,再一次沒人接,她就認輸了。

  電話鈴各了N次,她聽得都昏昏欲睡,話筒猛地從手中掉落敲在膝蓋上……

  「噢!好痛。」膝蓋的黑青的可把她的精神招回來了,樂蓉蓉趕忙拾起話筒,尖銳的留言嘩聲後是「嘟、嘟、嘟……」的聲音。

  可惡!樂蓉蓉又按一次重鍵,劈哩啪啦抱怨說了一串,「你以為把小孩丟給許奶奶就算盡了做父親的責任嗎?阿嘟是圓是扁,人格扭曲或變成烏龜,你們做父母的都無所謂嗎?隨隨便便生下小孩,你們既然打算盡父母的義務就不……」

  「喂喂,請問你是哪位?阿嘟發生了什麼事嗎?」

  「阿彌陀佛,還算有良心,你還記得有個你認識的人叫阿嘟,阿嘟許仲睿,他會有什麼事,每天在爺爺、奶奶家迎接春日每一天新的開始,有吃、有喝、有玩的,衣食不缺,只要他別想爸爸、媽媽為什麼不要他他就很開心,但你們為什麼他們每次都黃牛……」

  嗄?樂蓉蓉腦神經線終於接了回去。

  方纔數落得正忘我,反正沒找到人乾脆就替阿嘟出出氣,還沒過癮呢!可是剛剛是不是有聽到什麼聲音?男中音,挺悅耳的……

  「喂?請說話,阿嘟怎麼了?」

  沒錯,樂蓉蓉瞪著眼,話筒又附回耳旁,不是她迷迷糊糊中以為是幻想的回音,真的有人接起電話了。應該是許維恩吧?她不確定的猜想著。

  接電話的是許維恩沒錯,他疲倦的癱坐在沙發上揉著額頭。

  他今天和妻子秦珞珊再次約至律師處碰面協議,為了讓阿嘟能有完整的家庭,他希望和她之間的情況有轉圜的餘地,起碼婚姻的空殼可以像往常維持到阿嘟年紀再大一點,足以理解這一團亂,心裡不至於因這段破碎的婚姻而受到太大的影響。

  是啊,大人的不成熟導致無法相處,分開是最理智的做法,但小孩是無辜的,阿嘟怎麼去適應有爸沒媽的情形?

  可惜秦珞珊離意非常堅決,完全否決他提出的建議——暫不離婚便互不干涉,就如同他們一直以來的關係。

  「這是現實,阿嘟遲早都會長大,既然他早晚都會知道何必掩蓋事實,當玻璃屋內溫室的花朵以後只會更沒有韌性面對社會的激烈競爭,阿嘟很聰明,他會很快習慣的。」簽字前她這麼冷酷的說道,一如她在商場上強勢的作風。

  優勝劣敗,弱肉強食,想成功立足於實現殘酷的社會,取捨和犧牲是必然的。

  自信、果斷,絕不拖泥帶水,因為任何時間的浪費都可能造成商業契機的遺漏,更可能連帶造成莫大的損失,這就是漢楊廣告頂尖主管秦珞珊經理的標準行事作風。

  結果他沒替阿嘟成功拘留下家裡女主人,秦珞珊和他早上在戶政機關分道揚鑣時,已完全沒有任何權利和義務關係。

  連阿嘟她都能毫不猶豫的捨棄,監護權完全歸於父方,將近十年的婚姻生活聚少離多,又能有什麼值得她顧念回首的?

  可以想像她辦完手續,一定是回公司如常的上班、加班,離婚後更可以海闊天空,毫無束縛的在事業上衝刺,雖然婚姻、家庭事實上也沒對她產生多大的約束力以及不適感。

  許維恩卻沒辦法如此瀟灑,不單是對兒子的歉疚,從他們相識至結婚、生子,最後離婚,但十三年來的點點滴滴對他而言總意味些生命中的一部分。

  回顧中難免感傷,於他選擇回研究室隱藏這些情緒,自從將阿嘟送到屏東爸爸、媽媽那兒後,這裡幾乎是他二十四小時的安身立命之所,除非必要,他難得跨足進入家門。

  家已經失去它代表的意義,這公寓只能說是歇腳處,至於睡覺、盥洗那些生活基本需求根本不限地方都可以解決。

  和研究小組開會討論,他們的實驗似有突破,為大家長期的挫折帶來振奮的曙光。

  半夜時分,各人滿懷雄心壯志回家休息,陪陪父母、妻兒或女友,他卻獨留下來,想沖浴時才發現已經沒有乾淨衣服替換,只好回家一趟。

  結果陰暗、空洞的家中並非如想像中寂然,在還沒打開門前屋內就聽到講話聲。

  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那柔潤的嗓音奇異的帶來某種慰藉,讓他不覺得孤獨,縱使她唸唸有詞、義憤填膺的指責不斷。

  許維恩接起電話時為自己不解的思緒糾眉,或許他不是針對電話中的女孩,或許在此時出現的任何聲響都會深受歡迎。

  唉!和珞珊的這場糾葛真的太耗費心神了。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25 03:12

第03節


  「喂,你還在嗎?」等了一分鐘還沒聲音,許維恩又重複一遍。

  她剛剛提到有關阿嘟的事,責難中關切與心疼溢於句裡言間,聽得出她非常關心阿嘟。

  而且電話中的人據理評論有條不紊但無焦急不安,所以阿嘟這時應該安安穩穩的在床上安睡,沒有什麼意外,對方才能這麼鎮定的漫談。

  「呃……你是阿嘟的爸爸?」樂蓉蓉終於回魂了,瞪著話筒像怪物一樣,眼睛差點沒抽筋,她揉揉眼拉拉耳哼了聲。

  「我是。」阿嘟的爸爸!聽慣了別人稱呼他博士、教授,主格和所有格角色互異,對這個新稱呼他覺得挺新鮮。

  「許維恩?許奶奶的兒子?」

  因為她,他素未謀面不認識的女孩提醒,他赫然自己未盡的人子、人父多重角色責任,心情不由得低落沉重。

  「我……我是阿嘟幼稚園的老師、阿姨……呃,我是樂蓉蓉啦,你應該不認識我。」糟了啦,樂蓉蓉口齒凌亂,自我介紹得亂七八糟。

  對著一部機器橫行無忌,口不饒人,但跟真正對著本人叫囂不同,她從來就不喜歡爭吵,何況傍晚的那股怒氣早宣洩在他答錄機裡,這下子該罵的本尊現身,她反而不知所措。

  「樂樂是不是?樂奶奶的孫女,我曉得,你過陣子要上台北。樓下房子已經有傭人幫忙打掃又重新粉刷一遍,你隨時來住都沒問題。」這事他被叮嚀了好多遍,他們可算是認識已久……從彼此家長口中,但一直沒機會見到人。

  好丟臉哪!人家這麼好心,這麼客氣的幫她,可是她罵了他好多,剛才罵了什麼也記不清了,說出的話如覆水難收……

  「啊,還沒那麼快呢,謝謝你,太麻煩你了,謝謝、謝謝,呃……」還應該說什麼?樂蓉蓉缺眠的腦瓜兒停擺。

  那個許維恩和顏悅色教養極好,俗話說出手不打笑臉人,同理推之,希望她沒在留言裡扯些不堪入耳的話。拜託、拜託!她心裡懺悔道。

  耶——可是話說回來,樂蓉蓉忍不住敲了自己一記,他教養好歸好,對阿嘟卻真的未善盡父親之職。她本意沒錯啊,客氣、懊惱什麼?真是的!

  「不用客氣,以我們兩家交情何必那麼客套,阿嘟也多謝你和樂奶奶關心,你剛剛說阿嘟什麼事?」她說得斷斷續續、坑坑窪窪的,難得許維恩馬上聽懂她想表達的意思。

  一言歸正傳,她就恢復流利的語言功能。「對,阿嘟很想你們,你們每次說要來又臨時取消,把他吊在半空七上八下,然後再失約,他情緒就這樣隨著起起落落。阿嘟重新適應新環境已經沒有安全感,你們這樣讓情況更惡劣。」

  時間很尷尬的靜默了一會,樂蓉蓉揣測他可能因此生氣,或怪她多管閒事,不過忠言逆耳,她是為了他們大家好呀!

  「阿嘟學習方面有障礙嗎?」他溫和的口氣令她鬆口氣。

  「目前沒這麼嚴重,阿嘟很聰明,可是在團體活動中極不合群,在幼稚園有幾乎不和其他同學打招呼,上課也看不出他有沒有聽進去,因為老師問他的話都不太樂意回答。最近他是有好一點,但他真的很需要父母多關心些,上星期你答應來卻沒來,連著幾天阿嘟也都落落寡歡。」

  許維恩語帶無奈:「我知道了。家裡出了些事,阿嘟多麻煩你了。」

  「不算麻煩,我和阿嘟很投緣,只是我希望某些可以避免的遺憾不要發生在他身上,每個小孩都是無價的天使,都該無憂無慮的被呵護長大。」猶豫了一下,她接著道,「我無意窺探個人隱私,也許你們夫妻爭議還未取得協調,但無論如何請以阿嘟為最優先考慮的人。」

  「多謝你的關心,家務事我自會處理。」

  他雖然仍力持風度,客客氣氣,熟知他的人此時便會不敢造次,樂蓉蓉聽得出他恨怒中的言下之意——少雞婆!但她當不當回事又另議。

  如果依照平常她善解人意、不愛計較的個性,此刻當是應酬幾句,彼此留個情面道再見掛斷電話,但這回事情不一樣,樂蓉蓉偏不,她希望他火冒三丈。

  「小孩不懂大人這些複雜的人際關係,不要把自己無法負荷的情緒推諉成無數借口、理由,OK?等你們理出頭緒能面對問題的時候,阿嘟可能徹底絕望不再需要你們了,他不會永遠都只有六歲!」說都說了,不滿積在心裡面很沒身體環保概念,反正他要是惱火,她就一次氣他到底。

  基本上,她討厭事情無法解決就任由情況不清不楚的延宕下去,這樣對阿嘟有什麼好處?

  「這些道理我懂,謝謝,」

  人家都差點沒咬牙切齒了,而樂蓉蓉不願適可而止,「知易行難,道理每個人都曉得,問題是你們不放在心上,要不然也不會各忙各的,放著阿嘟自己一個人。」

  許維恩深吸口氣,明顯在抑制著激增的腎上腺素。「阿嘟不是自己一個人,他和爺爺、奶奶同住。」

  「爺爺、奶奶畢竟和爸爸、媽媽不同,」自己大概也吃錯藥了,她就是強辭奪理,他快氣炸吧?樂蓉蓉吐吐小舌頭,自己真壞喲,嘴巴控制不住的又加了句,「那是推諉應盡的責任。」

  「樂蓉蓉!」他警道。

  「有!」她俏皮的乖乖應著聲。

  許維恩又氣又好笑,平日為人師表授業,剛剛反被個小丫頭訓半天。

  「好啦,不說、不說了。生氣就嚷出來嘛,這樣不是舒服很多。」以後上台北人家都還是芳鄰,再鬧下去,他不知會不會翻臉?她暗忖著。「阿嘟很想你啦,你自己想清楚,Bye。」

  「喂?喂?」

  樂蓉蓉沒等他答話就趕快掛電話,才罵過他,她當然逃之夭夭去了。

  別看她罵人鏗鏘有聲,不懼強權,其實說穿了,她根本不會吵架,對方河東獅吼的氣勢永遠比她「輕聲細語」強,一著急腦袋空空更是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所以她只能先聲奪人,把該講的道理一口氣議論完然後轉頭就走,讓別人以為她永遠冷靜自恃,否則晚幾秒鐘,氣極淚汪汪的人就會是她了。

  「喂?樂樂?」耳傳來嘟、嘟、嘟聲,電話已經切斷了,許維恩若有所失的將話筒掛回。

  墨黑中灑落些許月光,沉睡的世界依舊悄然。靜,有時靜得駭人,彷彿無聲漂浮在虛無縹緲中,悠悠蕩蕩,不知何以為終。

  有人陪著、聊著共同熟悉的事物,即使話題都是在歸咎於他也無所謂……這是什麼論調?他真是累壞了,許維恩不禁為自己的「欠罵」啞然失笑。

  「該死的!」樂蓉蓉想來想去愈感到不平,忍不住詛咒道。

  「阿姨?」阿嘟的小臉蛋上滿佈疑惑,阿姨在罵他嗎?原來爽朗的眉宇間習慣性的聚擾。

  啊,不好意思,說粗話怎麼被聽到了,「沒事,我是說這紙『該撕得』粗一點,編樹籐才好看。」原諒兒童不宜,樂蓉蓉假笑硬是瞎掰一通。

  阿嘟神經纖維敏感得很,雖然低頭繼續勞作,那眉頭卻沒紆解開來。

  她看不過去,手又是攬又抱又親,呵得他咭咭笑。

  許維恩到底想怎樣啊?還以為上次半夜炮轟他會收到成效,那時他聽起來的確似有誠意,對阿嘟也頗關心的,可是他們仍然望穿秋水,接連幾天也沒聽他撥電話回來探問。

  這樣下去她真的擔心阿嘟日後的人格發展,年紀小小就先憂天下之憂,沒事先皺起眉頭。

  再想及前天幼稚園課堂上發生的混亂,起因為大班同學有個女生叫胡莉菁被訕笑為「狐狸精」,八成是從電視學來的名詞,小孩子沒有心眼,可是有時候捉弄別人的惡劣心誠實在不可取,有人一喊,大家覺得有趣就跟著鬧,胡莉菁人單勢薄,吵不贏就哭得淅瀝嘩啦,阿嘟二話沒說揍了那始作俑者,瞬間亂哄哄鬧成一團。

  被揍的小朋友的父母當然來學校抗議,樂蓉蓉協調許久,解釋到快舌頭打結,可是阿嘟拗得緊,怎麼勸都不肯道歉,胡莉菁父母同時也來指責那對家長小孩沒家教,一來一往,幸好就這樣相抵無過。

  所以說,阿嘟的個性往後如果沒隨時引導,人生觀若有偏差怎麼辦?真傷腦筋。

  「阿姨,都是我不乖才害爹地、媽咪他們整天吵架。」

  幽幽稚弱的聲音拉回樂蓉蓉神遊的思慮。「你說什麼?」她沒聽錯吧?可見她擔心的不是沒道理。

  阿嘟悶悶的猛撕紙,滿桌了的紙屑都可以做雪花了,樂蓉蓉終於注意到不是在做美勞,撕紙純粹是為了情緒上的發洩。

  「小孩子不要亂想太多,有時大人有大人溝通的方式,不一定跟你有關啊!」在小孩面前吵?她忍不住又暗罵一次許維恩,「像上次你不也揍王家鵬,希望他不要再欺負胡莉菁,這就是較不對的溝通方法,你應該向他講道理,告訴同學取笑胡莉菁是不對的行為。」

  小孩有小孩的邏輯,阿嘟悶不吭聲,她也無從探知他的內心世界。「你爹地明明告訴我說他很愛很愛阿嘟的,阿嘟是他最喜歡的小孩。」不得已,善意的謊言隨口溜出。

  阿嘟奇怪的看向她。「阿姨認識爹地嗎?」

  「當然認識啊,阿嘟忘了嗎?我阿嬤和許奶奶的關係,兩家很熟的,我怎麼可能不認識阿嘟的爹地。」她笑得很「自然」,騙小孩雖然不對,但情有可原也沒辦法嘍。

  「對呀,怎麼我沒想到。」阿嘟恍然大悟。

  「嗯,阿嘟剛到這裡上課時,你爹地就很關心的常打電話問阿姨你好不好、乖不乖……」

  「那阿姨怎麼說?」阿嘟急急打斷問道。

  「我當然誇你是個聽話的好小孩,阿嘟真的很乖呀。」

  他害羞的點點頭。

  她摸摸他頭高興地繼續說道:「你爹的還說他現在太忙,很不得已才暫時送你來和爺爺、奶奶作伴,其實他好捨不得、好想阿嘟。」

  「我也想爹地。」

  小帥哥終於紆解了眉頭,謝天謝地。「阿嘟乖乖的先幫爹地陪爺爺、奶奶,等你爹地事情忙完了就來,好不好?以後不可以自己胡思亂想,聽到沒?再這樣阿姨會和你一樣難過喔。」希望不會下地獄,樂蓉蓉在心裡懺悔著。

  阿嘟被這似是而非、真真假假的話弄得有些糊塗,兩道眉頭又變成一線,抿著嘴想半天,最後的邏輯思維再簡單不過——阿姨不會騙人的,她一向說到做到……

  不單是阿嘟皺眉,樂蓉蓉也想哀號了。老天保佑,希望許維恩別讓她漏氣,開空頭支票。拜託啦!

  「阿姨送你回家吧。」別想了,她內心的忐忑已經讓阿嘟淺淺的笑容撫平。

  「嗯。」阿嘟的小手信賴的抓緊她的。

  他們踏著熟悉的歸途,夕陽殘餘熱力投射在蹦蹦跳跳的小身影,涼風輕拂,偶爾飄送來悅耳的嬉笑聲。

  她問:「阿嘟,你到底決定挑哪隻狗了沒有?」

  阿嘟呵呵笑著跑向前,聽不到他怎麼回答……

  聽到這樣快樂的笑聲,撒謊也值得了,不是嗎?樂蓉蓉暗忖著。

  夏日炎炎正好眠,但聖心幼稚園的小朋友們卻亮晃晃的白晝鼓燥不休,一個個扭來歪去坐不住。

  「許仲睿,上課專心點不要東張西望。」下午三點多了,再捱個半小時嘍。張碧雲心想,她維持好秩序沒多久,他們又開始互丟紙屑。

  「安靜!我們再複習遍英文的二十六個字母,A—A—A—APPLE,B—B—B—BOY……」手裡的字母卡片已經吸引不了小朋友的注意,她乾脆放棄了,「OK,我們玩遊戲,大家分成兩組……」一陣歡呼聲,大有亂跑亂跳。

  她眼尾角餘光瞄到有人偷溜,又是那讓人操心的麻煩小鬼。「許仲睿你到哪裡?」

  阿嘟聽而不聞,慌慌張張像在找什麼。

  張碧雲追著出去,在教室門口轉彎處大喊,「許仲睿!老師叫你回教室聽到沒!」

  這邊的騷動惹來其他中、小班的同學也探頭出來看。

  「阿嘟?」許維恩大概聽到她的喊叫聲又繞過來。

  原來想跑開的阿嘟吃驚的回頭望。「爹地!」阿嘟不可置信的衝向許維恩,兩手圈住他脖子暱著不放,「爹地。」

  許維恩朝走近的女老師點點頭,「你好,我來接阿嘟下課,」他時間來早了,剛才在大班教室外可能被阿嘟看見了,一時心急跑出來。

  「許先生,」張碧雲張第一次看到許仲睿的父親,有些好奇,他們長得簡直跟同個模子刻出來一般,父子關係是無庸置疑的。「你們父子真是好像耶。」她看他氣質文雅高貴,心想該讓代園長瞄瞄,他們挺像同一類人的。

  「許仲睿麻煩老師了。」他僅是頭輕點,禮貌的沒對她的瞪視表現不悅。

  「還沒下課,你們……」

  「阿嘟,爹地先四處逛逛再來接你。」

  阿嘟掛在許維恩身上粘著不肯動,許維恩只好依他,「不好意思,許仲睿今天早退好了。」

  「好吧,許仲睿,這次是因為你爸爸來看你,老師不處罰,下次不可以不告訴老師就任意跑出來。」

  阿嘟沒反應,臉埋在他爸爸肩膀上。

  張碧雲尷尬死了,真沒面子,幸虧許維恩給她台階下。

  「謝謝你了,我會跟他說的。阿嘟該跟老師說什麼?」他拍拍兒子。

  「老師再見。」阿嘟這次乖乖說道。等張碧雲進教室以後,他有許多話要和爹地說,嘰嘰喳喳不停。

  「爹地也很想阿嘟。」許維恩莞爾。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25 03:13

阿嘟小小腦袋瓜煞有其事地猛點頭!「我知道!阿姨都告訴我了。」

  「哪個阿姨?樂樂嗎?」許維恩問,「她都告訴阿嘟什麼?」

  「阿姨現在在園長奶奶的辦公室,我們去找她。」阿嘟指著方向。

  許維恩抱他邊走一邊聽他描述趣事。

  「阿姨說爹地忙,希望阿嘟乖乖陪爺爺、奶奶……我快要有一隻小狗喔……」

  樂蓉蓉抬頭第一眼看到他父子倆,直覺反應就是遺傳真的非常奇妙,一大一小放大及縮小版對照的許維恩,真是奇妙透了。

  所不同的是,許維恩給人的感覺很嚴肅、很憂鬱,彷彿心裡壓著塊巨石沉甸甸的,不由得也讓樂蓉蓉有睚難過,

  「阿姨。」

  「樂樂?」

  她看到那兩個人時,真是目瞪口呆了,連蹙眉、偏頭的習性都如出一轍,實在有趣透了!

  「阿姨,我帶爹地來找你一起回家。」阿嘟聲音中有些不肯定,她表現得怪異極了。

  樂蓉蓉咧開嘴角,望了望許維恩,心想,他還算識時務,才念曹操就趕過來了,「嗯,我看到了,阿姨還有事沒做完,爹地特地來看阿嘟,你們不必等我了,快去玩吧。」

  阿嘟看一下爹地,搖頭拒絕,「沒關係,我們等你好了。」

  「這樣好嗎?」父子團圓她湊什麼熱鬧?而且上次她罵過許維恩,在答錄機一遍,當面又數落一通,實在難為情……「我看還是……」

  「阿姨都和阿嘟一起回家的,爹地來了為什麼就不行?」阿嘟一針見血地說。

  唉!小孩講話不管合不合宜,什麼童言無忌嘛。糗耶,愈描愈黑她說什麼好像都怪怪的,不過也不能怪他,阿嘟沒說錯啊,就是太實在了一點點。

  「這樣好了,樂樂既然有很多工作,我和阿嘟就先回家,晚上你記得到家裡吃飯,這樣好不好?」許維恩提議。

  「不要啦,等阿姨嘛。」

  「阿嘟乖……」樂蓉蓉才想哄幾句,阿嘟馬上保證他會很乖、很乖不吵她做事。

  這下她無言以對了,阿嘟倔強的時候十輛車也拉不動。

  這點許維恩也清楚,「就依他好了,再講下去天快黑了你事情都做不完。」他帶點驚訝的看阿嘟撒嬌,而樂樂無奈又縱容的寵溺。

  看他們小的賴皮,許維恩也一臉堅持,她想,算了。「那你們隨便坐,我盡快。」她投降趕快低頭繼續和數字奮鬥。

  阿嘟滑下許維恩懷抱,坐在最靠近她的位子等,並示意爹地別出聲到旁邊坐。

  許維恩內心奇異震動,那畫面真的非常自然、親暱。他從不曾見過阿嘟這麼「有主見」,甚至是完全吃定了樂樂的感覺。

  樂樂看起來也是稚氣未脫,秀麗的外表有著充滿活力的慧黠,她如何在這麼短時間讓阿嘟全心全意的依賴?

  阿嘟嬰兒時期就二十四小時寄養在保姆那兒,從牙牙學語到學走路,數年來都只有週末可以回家,他以為兒子天生就內向、不愛說話。

  五歲念中班幼稚園,阿嘟才算真正住在家裡,這是他堅持的。這其中珞珊已不知吵過多少回,她事業正爬往巔峰,接回兒子根本是個累贅,言明絕對沒有多餘的時間,也無意和他協調照顧小孩。

  所以阿嘟小小年紀就非常乖巧懂事,不惹人心煩,他幾乎也就沒為孩子費多少心,接著阿嘟又不吵不鬧乖乖被送到爸爸、媽媽家……

  錯了!難怪樂樂替阿嘟抱不平,她指責的都對。珞珊自私,他又何嘗善盡父親的角色?

  還不急著回台北,許維恩特別多留幾天,和樂蓉蓉每天帶阿嘟上下學,一晃眼,明天週末不必上課。

  晚上最興奮、最開心的就數阿嘟最,一直到十一點多,都過了他平常上床睡覺時間,眼睛快睜不開來了,還撐著不肯休息。

  樂蓉蓉像往常一樣念床邊故事書,不同的是這些天阿嘟同時也拉著許維恩陪伴。

  沒多久,阿嘟還在說個沒完,她精神已經慢慢恍惚了,眼前故事書印刷字模糊起來,旁邊父子倆嘰嘰喳喳的交談聲也漸漸變小直到消失……

  「阿姨?」阿嘟用愛昧的聲音喚道,小手摸摸她趴在床上的臉。

  許維恩趕緊阻止,「噓……阿姨睡著了,別吵她,阿嘟也趕快睡覺。」

  許維恩看樂蓉蓉在睡夢中不舒服的動了動,沒多想就答應了。

  「好,阿嘟睡進去一點。」他將她輕盈的身子放置妥當,蓋好涼被,她甜美的睡姿頗吸引人。

  「爹地也一起睡。」阿嘟迷迷糊糊的嚷嚷,橫過樂樂蓉蓉熟睡沒知覺的身體拉著許維恩的手。

  「阿嘟乖,有阿姨陪你睡,爹地不能睡這裡。」

  「我要阿姨也要爹地。」阿嘟不管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阿姨和爹地都是他喜歡的人,大家睡在一起不是很棒嗎?

  「阿嘟乖,明天還要出去玩,別胡鬧了。」許維恩說沒兩句,課堂上的威嚴自然顯現出來,只見阿嘟委屈的含著眼淚,要掉不掉的樣子,他心軟了,「可是你的床太小了,睡不了三個人。」

  阿嘟唏唏嗦嗦的爬呀爬,整個身體趴在樂蓉蓉身上。

  「這樣可以了……阿姨好香,好好睡喔。」他還挺陶醉的咧。

  許維恩被纏得沒辦法,心裡向樂樂說抱歉,小心翼翼為對的側躺在她身旁,鼻端滿是她清新髮香。

  「好了,小霸王,這樣你可以快睡覺了吧。」他寵溺的哄著,手輕輕的拍撫阿嘟。

  「以後我要阿姨和爹地一直喜歡阿嘟……」阿嘟仍喃喃囈語,今天的快樂像不真實的,就怕睡著後會失去。

  終於睡了!許維恩稍微動了下,阿嘟馬上又抓緊不放。「對不起,爹地對不起,你……」無聲的訴說著他心裡無盡的歉意,他就這樣靜靜的看阿嘟緊偎傍著樂樂,純真的臉龐漾著滿足。

  門「嗄」的打開,許爺爺望見床上三人幸福的景象,心有所感,沒驚醒他們悄然退出去。

  可能是手酸了,許維恩驚醒過來,發現自己不知何時也抵抗不了眠意,他們三人就擠在阿嘟的小床上。

  四肢腰酸背痛,可是他卻眷戀的不想起來,摟著他們兩人入睡,那種震盪心弦的溫馨使他久久不能鬆手。

  看著她酣睡不知人事,雖說他絕無雜念,但男女有別的禮教……她萬一醒來可真尷尬了。

  確定阿嘟安睡無恙,他輕手輕腳抽出阿嘟的手,失笑的緩緩解開樂蓉蓉和自己交疊的腿……

  再凝視了他們安詳的睡容好一會,許維恩才依依不捨的離開房間。

  「阿姨。」

  好吵,樂蓉蓉嘀嘀咕咕的翻身又睡。

  「阿姨,起床了,我們要出去玩了。」

  臉上有軟軟的東西爬呀爬的,什麼呀,她拍開討人厭的爬蟲動物,好困,她還沒睡飽……

  「阿姨,快起來嘛。」心急的阿嘟衣服早換好了,早上也吃過了,真不懂阿姨幹麼睡這麼久,已經來喊她起床好幾遍了。

  「阿嘟,讓樂樂多睡會,她昨天陪你那麼晚,一早又吵她,」是許奶奶的聲音。

  一早許奶奶和阿嘟怎麼會在她家?樂蓉蓉睡眼惺忪的有些迷糊。

  「可是我都起來啦,阿姨好愛睡喔。」阿嘟不情願道。

  清靜了一會,她神智快墜入夢鄉時,阿嘟小手又不甘寂寞的搖晃她。

  「阿姨,起來了嘛,好不好……」

  「阿嘟,別待在房間裡吵阿姨,爹地先陪你作功課,等阿姨起來了我們再出去。」

  爹地?許維恩?他在她的房間?!這當下非同小可,樂蓉蓉忽地坐起來。

  「阿姨起來了!」阿嘟爬上床歡呼。

  這裡不是她房間。「阿嘟……」哎呀,她睡在阿嘟房間沒回家,樂蓉蓉拉起被子趕緊低頭觀看,還好,服裝儀容還算完整,她差點嚇死了。

  「早,你們要去哪裡?」她慵懶地伸個懶腰,心想許維恩怎麼還不出去啊?自己蓬頭垢面的都被看光了,討厭。

  「早,阿嘟吵醒你了,他一早就直等你起來一起去玩,怎麼都坐不住。」許維恩神清氣爽的招呼道。

  他此時眼裡的樂蓉蓉率真可愛,剛睡醒朦朦的眼眸中有抹懊惱,他心知肚明是為什麼。

  「阿姨不早了,」阿嘟拉她起床,「太陽曬屁股了。」

  樂蓉蓉做個鬼臉,打他一下小屁股,「曬著你的小屁股啦?」

  「爹地最早起來,我第二個起來,阿姨最慢了。」他睡起來不見爹地,以為爹地先起床了,「快點、快點點,刷牙、洗臉。」

  腳剛著地,就被阿嘟拉著往浴室走,她莫名其妙的朝許維恩看去,不懂他們在急什麼。許維恩那個討厭鬼,一點都不紳士,還賴在房裡。

  他聳肩笑了笑,似乎很喜歡看她被阿嘟纏得無計可施的模樣。「他急著去玩,怕太陽很快下山了。你慢慢來,吃過早餐我先載你回家換個衣服。」

  門關上,她和阿嘟在浴室裡,她還想不通,他們父子出遊關她什麼事?她為什麼要先回家換衣服?

  「阿嘟,你們不必等我啊,阿姨自己會走路回家,不用你爸爸送啦。」樂蓉蓉邊刷牙邊說。

  阿嘟坐在馬桶蓋上等她,「阿姨要和我們一起出動玩不是嗎?」

  「我有這麼說嗎?」她不記得了。

  「可是放假阿姨都是和阿嘟一起的呀。」他理所當然的認為今天也是一樣。

  啊?真是誤會,她趕緊漱口——嘴巴裡沒一大堆泡沫講話比較清楚。「原來是這樣。阿嘟,對不起,阿姨昨天沒說清楚,害你們早上浪費時間等我,其實爹地既然來陪你了,你們就去安排你們的計劃,阿姨沒關係的。」

  「可是我也想陪阿姨。」

  諂媚的小傢伙!「那有什麼關係,我們每天都見面呀,可是你爸爸不一樣,他住台北好不容易開好久的車來看你,你們要多把握時間才對。」

  「陪爹地就不能同時陪阿姨嗎?」為什麼?他臉上有個很認真的問號。

  樂蓉蓉的臉洗了一半,偏頭看他凝重的表情,心想,什麼跟什麼,她剛剛應該沒有出二選一的選擇題吧?「我不是這個意思……」她以後說話真要留心點,阿嘟本來就不大有安全感,對怪他怕顧此失彼。

  看阿嘟很在意的樣子,她該怎麼解釋呢?呃……「我是說阿嘟儘管放心和爸爸去玩,他回台北了,阿姨還是像以前一樣找阿嘟上下學,好嗎?」

  「阿姨一樣喜歡我?」

  「對。」終於,她放心的繼續梳洗。

  「那阿姨不喜歡爹地?」

  有嗎?阿嘟從哪兒歸結此論?「那有?我和你爹地……」又不熟,何來好惡之分?她緊急踩煞車,不能這麼說,這樣阿嘟就知道上次她騙了他。

  「不然為什麼阿姨不能和我們一起?」

  兜了圈子回到原點,阿嘟這時候倒鬼靈精怪得很,想來想去本來不複雜的事,不過就是她好意不想打攪他們,加上和許維恩有些「前怨」……不罵不相識說的大概就是她和許維恩。

  好吧,人家許維恩看樣子似乎落落大方不以為意,自己還多小家子氣,何苦來哉,七轉八拐的難怪阿嘟想歪。

  「去、去、去,可以了吧。好了,女士想有些隱私,麻煩許先生迴避一下。」

  勝利!阿嘟高興得轉圈子。「許先生是爹地,我是阿嘟,」他咯咯的笑,「阿姨要快一點喔。」

  「遵命!阿嘟先生,」她呵他癢,「你不先出去,我怎麼快一點。」她上洗手間也急啊。

  阿嘟笑著躲出去,不忘有禮貌的關上浴室的門,然後又敲敲門。

  「又怎麼啦?」她問。

  「我是阿嘟啦,不是阿嘟先生。阿姨要快一點。」他清清脆脆的童稚聲音一板一眼更正她。

  「阿嘟啦,」她故意學他口吻,「小紳士是不應該猛催淑女快一點的,我們女生比較愛漂亮,所以需要多一點時間準備。」

  「阿姨,你已經好漂亮了耶,不用多準備什麼了,奶奶已經準備好野餐盒了。」阿嘟灌米湯,至於準備什麼他也弄不懂,總之快快出發就對了。

  樂蓉蓉在浴室笑暈了,這個阿嘟喲真可愛,他的的確確像個小孩子般調皮了。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25 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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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節


  「除漁、農業外,屏東山水靈秀,觀光事業蓬勃發展,如海神宮經歲月沖積、切割而形成連趾峽谷峭壁,水潭清靜探深,還是台灣大溫泉之一,治療皮膚病、關節炎功效頗大的四重溪溫泉、展現九族生活文化原貌的山地文園、處島小琉球、南灣沙灘,以及著名的墾丁國家公園和三面環海、自然風景的鵝鑒鼻及熱帶海岸林等各具特色;西向延展有恆春古城、貓鼻頭、東向龍坑珊瑚礁區、風吹沙等以及海域裡各項水上活動不勝枚舉,帶來相當中觀的經濟利益。」

  遇著機會,樂蓉蓉總像是領觀光科俸錄似的頻頻介紹屏東風光,沒辦法,她是巴不得所有人士都喜歡上這片樂土。

  許維恩聽著,欣賞的是她臉上煥發動人的神采。

  「阿嘟過去一點,你的線快纏樹了,」樂蓉蓉順風大喊,「線放長,風箏飛上去了……對,哇,阿嘟好棒!」綠野花香,許多人玩得不亦樂乎,野餐、放風箏、戲水、烤肉的人都有,所以樂蓉蓉的喊叫聲並不突兀。

  幾個小孩子圍上前,許維恩讓他們自己玩,走到樂蓉蓉旁邊坐下。

  「喝可樂?」她遞給他飲料、三明治,注意力一直跟著阿嘟跑來跑去的身影,「哇,阿嘟好厲害,你看到沒?他放的風箏最高,都快看不見了。」

  望著她青春洋溢的笑臉,他一不小心很容易便為之失神,尤其當她專注的對象是阿嘟時。

  「謝謝你那麼喜歡阿嘟。」他不自主的再次由衷表示謝意。

  「怎麼又客氣了,」她大化之的揮揮手,飲料差點激了出來。「謝來謝去幹什麼?上次不禮貌的事還沒向你道德,阿嘟真的很聰明也很可愛。」她是相非常讓人容易親近的人,許維恩很自然的放鬆心情,「我還是得說謝謝,謝謝你那麼欣賞我兒子。」

  「是喔,虎父無犬子,是你們許家基因優良,可以了吧。」

  「謝謝,事實是這樣沒錯。」

  他還若有其事的附和呢,老天!「先生,你真不是普通的厚臉皮。」她故作認真的批評。

  「哪裡、哪裡。」他與嚴肅的回道,不過嘴唇慢慢彎起破壞的偽裝。

  「這裡、這裡啦。」樂蓉蓉揚眉瞪大眼,手指著他半天笑了開來,「教授也會惡作劇?」她心裡暗笑。

  「你在動什麼歪腦筋?」許維恩長年在研究室,和學生們的接觸並不深入,哪猜得他們這些古里古怪的名詞,但樂樂笑得太奇怪了,他研究半天沒研究出來,只好自動放棄,「小鬼。」

  「你不是列入LKK族了吧,他們說不贏了就叫人家小鬼。」

  「LKK?」

  「『老佝佝』嘍,請問先生貴庚?」

  好久沒那麼自在了,他抬手挑起樂蓉蓉發頂上的枯葉,食指彎起順勢輕敲了她的頭一下。

  「我三十四了,你大概可以喊大叔了。」

  「真的耶,整整大我十二歲,十二生肖都輪遍了,大——叔。」她挪揄戲鬧著,看見他眉毛又成一線,阿嘟憂鬱的氣質原來自有其來,他們對這表情父子還真情有獨鍾,乾脆去申請專利算了。

  「大叔?」他呼棄道,嘴裡喊出這兩個字分外的酸液嗆人,話是他說的,從樂樂嘴裡喊出來卻怪異得很,聽來也不舒服。

  「哈囉,回魂了。」她大呼小叫,習慣動作像平常對阿嘟一樣,掌心貼著他糾結的眉心揉和。

  許維恩訝然的拉下她的小手。

  「你想什麼啊?這麼嚴肅,臉都皺成這樣了。」她擠眉弄眼弄成小老太婆。

  他失笑道:「好醜。」

  她馬上回敬以花拳秀腿,她可是為了搏君一笑,犧牲形象耶,他還好意思笑她醜,忘恩負義的傢伙。「你才知道,阿嘟也常這樣,破壞市容美觀,天氣這麼好,風景這麼美,身體健健康康又沒病沒痛,台灣也沒天災人禍,世界核彈戰爭更沒發生,你們幹麼愁眉苦臉的?」

  「你的笑臉就像你的名字,樂蓉蓉,你爸媽一定希望你笑口常開,快快樂樂長大。」

  「我阿嬤也是這麼說,我爸媽很早就走了,不過我想他們也會希望我和阿嬤每天開開心心的。」提及父母,她有些落寞,但很快又換成燦爛的笑顏。

  許維恩剎那間眩然。

  怪異的燥熱侵襲著樂蓉蓉,他灼亮的星目像磁鐵般吸引人無法轉移,她赧然的低頭迴避

  方纔前所未有的情緒衝擊令她有些迷惘,那是什麼樣的感覺?教好生迷惑,又不忍錯失的微妙情愫……

  抬眼,許維恩瞅著她笑,她的嫣頰又添一抹微紅。

  「他們不管在哪裡都會以你為傲。」

  她偏偏頭,揮落殘餘的傷感,「許奶奶說你在大學任客座教授,教什麼科目?」

  「物理能量。」許維恩配合的換個話題,突然發現樂蓉蓉的手還握在他手裡,不自禁的雙手將之合在掌心,希望傳遞些溫暖給她,她想抽回,他下意識的再握了一會才由她去。

  不自在的撥撥頭髮,她轉頭看阿嘟玩得好開心,她心裡不斷重複著,也沒什麼嘛,自己大驚小怪什麼?

  「哦。」她隨便應聲,眼睛轉回來時發現他也正在看她。

  許維恩盯視她的眼眸染上不知名的情感,對樂樂失去父母的打擊,仍能堅強、開朗的為週遭付出關心,他既憐惜又心疼。

  他往後仰靠樹幹,溫和的和她分享工作上的甘苦,令她慌亂的心不再莫名狂跳。

  「我們有個Team都是在研究室裡做實驗比較多,固定由某機構的基金會贊助經費,上學期我爸以前軍中的老朋友請我務必在他們學校開堂課,長輩的交情不好意思推辭,我一本書進行到一半也一直沒空再繼續下去,出版社的朋友那邊真難以交代,所以忙得不可開交的結果……唉,是阿嘟最可憐。」

  「那阿嘟的媽咪呢?她也這麼忙?」樂蓉蓉說完自覺有些唐突,「對不起,當我沒問。」

  提起珞珊,自然就會想到那些無止無休的爭吵,許維恩眉峰很習慣的就逐漸聚攏。

  樂蓉蓉手伸到一半停下,剛才奇怪的心悸還沒平復,她突然非常清楚意識到很有男性魅力,憂鬱的氣質、學者風範散發出的書卷味,這些特質輕易的便能吸引女性愛慕。

  張碧雲在她耳邊不知道說過多少次,用那種作夢般的噁心聲音……想到這兒,樂蓉蓉不敢再冒冒失失手來腳去了。

  他不是阿嘟,很難說出確實的感覺,總之她無法坦蕩蕩當許維恩是無性別界限的朋友了。

  微風徐徐吹拂,四季如春的屏東吹起了漾漾漣漪……

  「小丫頭,回魂了。」許維恩套用樂蓉蓉剛才的用詞,他心情本來是沮喪、抑鬱的,可望著她笑也好,發傻也好,心中黑壓壓的烏雲逐漸淡了。

  冰凍的可樂驀然襲向她,樂蓉蓉手貼著臉驚叫,「好冰!」

  面對她指控的眼神,他無辜的眨眨眼。「天氣太熱了。」

  她埋怨道:「和阿嘟一樣皮。」什麼憂鬱的氣質都是騙人的,他們一旦恢復本性根本不是那回事。

  她咕咕噥噥的,在罵人吧?他猜想著。「你說什麼?」

  「沒有啦,說你和阿嘟一樣帥啦。」討厭!她在心中嘀咕。

  「哦?」想也知道不是,瞧那丫頭嘴嘟嘟的,許維恩見好就收沒再繼續逗她。「阿嘟有提過他媽咪嗎?」

  「有是有,但是……」都是一些負面的感覺,這怎麼說呢?她暗忖著。好像阿嘟和她媽咪不太親密。

  「他們本來就相當疏離,珞珊她不壞,她只是對小孩子沒耐心,也沒時間培養感情,久而久之阿嘟都不敢找她。」

  「可是母子天性,你太太……」

  「我們已離婚了。」他淡然的打斷她的話。

  真的離了,樂蓉蓉嚅道:「那阿嘟怎麼辦?」

  「阿嘟歸我,他生活事實上沒太大影響,媽媽對他而言只是個空泛的名詞。」

  「再怎麼說,她總是個母親,血緣天性不會那麼容易泯滅,你們應該先問過阿嘟才對,他有權利發表意見。」

  「讓珞珊再傷他一次?她表明得很堅決,她的計劃表中不包括阿嘟這個意外,何況她如果有心,隨時都可以來看兒子,不過我想機率等於零,阿嘟現在很快樂,何必呢!」

  「阿嘟這麼可愛……」樂蓉蓉實在不懂。

  「你說過很多次了,基因優良嘛,我知道。」

  他竟然還有心情打趣?婚變的陰霾似乎沒她想像中影響那麼大,世界是顛倒了嗎?

  許維恩的神情像是思緒回到了過去,「珞瓔從小家境並不太好,他們兄弟姐妹很早就要獨立,各自半工半讀完成學業,所以她向沒有家庭觀念,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就是欣賞她努力力爭上游的精神,擺脫過去的貧困無助,這些我都知道也很支持。」

  「那出了什麼問題?」她眼裡有著疑問。

  許維恩黯然但仍侃侃而談,「婚前她約法三章,不辭職,不生小孩、互不干涉,大家相安無事。這雖然和我預期的家庭生活差太多,可是我們年輕,本來就應該多在事業上衝刺,我想過幾年,婚姻會讓彼此逐漸達成共識。後來她不小心懷孕,我不准她拿掉就開始產生隔閡,答應她不生孩子是一回事,避孕措施也使她不放心,堅持自己想辦法……」

  樂蓉蓉一聽他說到這種私密性話題,赤紅了臉。

  「抱歉,」他注意到了因而打住,「既然意外有了小生命,我絕不容許自己的骨肉被謀害,我們天天吵,結果她偷偷瞞著我去醫院安排墮胎,結果她體質不適應,還是出了問題沒墮成,那時我們婚姻差不多形同決裂。接著阿嘟出生,她的步調沒慢下來反而變本加厲。這樣也好,每個人對生命的選擇不同,她選擇了事業,長痛不如短痛,阿嘟長期處在父母不和諧的環境中,維持婚姻的假象對他並沒實質益處。」

  「呃……你如果不想談可以不要說。」任誰都不願意多談些不愉快的回憶,樂蓉蓉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

  「沒關係,其實因為樂奶奶和我媽的關係,我們兩家彼此都很熟悉,我知道我,相信你對我也不陌生,只是沒機會認識而已,你又那麼疼阿嘟,感覺上像自家人一樣……」

  「阿姨,你們在說什麼?」阿嘟滿身汗跑回來,自動自發的就坐進樂蓉蓉懷裡,「好熱喔。」

  「大熱天你一直跑來跑去當然熱了,」她開罐飲料給他,拿著毛巾幫他擦汗,「無休息下待會兒再玩。」

  阿嘟咕嚕、咕嚕灌下冰運動飲料,「爹地和阿姨在聊什麼呀,我們是一家人嗎?」他耳朵很尖,沒有答案就問個不停。

  才不是!樂蓉蓉直覺想否認,她不曉得為什麼,可是那聽起來不是挺曖昧的嗎?

  「你別吵你阿姨了,她剛剛才向我誇獎你聰明又可愛。」

  「可是爹地明明說阿姨是一家人。」

  「自家人和家人不同的,」她很順口的解釋道,可是那兩個相似的面孔都很不以為然,等著她說明哪裡不一樣,「當然不同啦,家人是指有親戚關係,而自家人範圍就比較廣泛,像很熟、感情很好的朋友也可以說自家人。」她是不是太敏感了?她自問。

  許維恩沒敢笑出來,而阿嘟是小孩子才不管大人們複雜的想法,顯然的,他聽不懂樂蓉蓉的解釋。只見阿嘟皺了皺眉想了想,照自己的邏輯推演直言不諱。

  「所以自家人以後是一家人。」這個結論挺讓阿嘟高興的。

  「不對、不對。」樂蓉蓉碰到阿嘟的執拗就沒轍了,許維恩都不幫忙解釋,只顧自己在旁邊笑。

  小孩子不懂就算了,他這個樣子到時被人家誤會了怎麼辦?

  「為什麼不對,我們是一家人沒錯!」阿嘟理直氣壯的說,「只有一家人會一起睡,像我們昨天一樣。」

  轟地,樂蓉蓉頓時面紅耳赤,這小孩亂講話,幸好現在沒別人聽到,不然她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怪的是,許維恩也手心忙腳亂,一口水噴出來,捂著阿嘟的嘴阻止他再語驚四座。

  「你是小孩子,阿姨偶爾陪你睡當然沒關係。」語焉不詳真的會害死人,她單純得以為阿嘟話沒說清楚。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25 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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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嘟去把風箏拿回來,我們繞到海邊玩一會再回家。」

  阿嘟乖乖的銜命而去。

  還好,許維恩終地知道不能讓他隨便亂說話了。

  樂蓉蓉鬆了口氣,不過他幹麼一副緊張兮兮、心虛的德行,好奇怪。

  之後許維恩改搭飛機常北部、南部來往奔波,每隔幾天就去一趟,如果研究室有事走不開,他會打電話通知阿嘟和樂蓉蓉。

  像有什麼不成文的默契,凡有關阿嘟的芝麻綠豆大的事,許維恩都會先問過她的意見——他們無話不談。

  而許奶奶可能最近較空閒,拉著她就勤於聊許維恩的種種,許家家族的概況,她都快能倒背如流。

  碰到許維恩,她自然不懷好意,有現成的一堆題材糗他了。

  署假很快將近尾聲,幼稚園的才藝班也告個段落,新學期阿嘟即將入小學念一年級,算算時間樂蓉蓉本來也該上台北工作,但由於樂勝男遲歸,她只好向醫院告假順延些時候。

  討論後,小學註冊在即,阿嘟自然得先和許維恩回台北家,適應新學校、新生活規律。

  度過八月最後一個週末,星期天下午阿嘟抱著背,愁眉苦臉的坐在床上看樂蓉蓉幫忙收拾他喜歡的玩具、小東西。

  大部分的衣物張媽都已經打包妥提到車上去了,原來充滿朝氣的房間突然空洞許多。「別苦著張臉嘛,阿姨很快也會去台北,我們住得很近耶,就樓上樓下而已。」整理好一小袋,樂蓉蓉蹲下來對他俊帥的小臉蛋平視,「這些都是阿嘟喜歡玩的,你無聊或一個人時就拿出來,」她想這小鬼頭長大後不知道會騙了多少芳心,像他爹地一樣。

  「我不能等阿姨一起去台北嗎?」阿嘟垂眼可憐的問。

  瞧他一臉哀也相,真有趣,她哄道:「阿嘟乖,你學校要開學了,那裡有許多新同學,說不定你一交到新朋友就不想阿姨了。」

  阿嘟對她的玩笑反彈很大,「才不會!阿姨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謝謝,你這個小外交家就會灌米湯。想阿姨的時候就打電話來嘛,好不好?」

  點點頭,他也有要緊事交代,「阿姨記得幫我去看狗狗。」

  「好,不過你為什麼一直都沒挑只小狗回來養,許奶奶不是答應過嗎?」之前她每次問,阿嘟都回說還未考慮好,沒想到時間好快,他都要回台北了。

  「如果我抱走狗寶寶,莉莉一定會很傷心的,一家人應該要待在一起。」阿嘟不好意思的說出原因。

  樂蓉蓉抱抱他,她的阿嘟多貼心啊,其實他不帶走小狗,大嬸還是會把它們賣給其他人,但他有這份善良的心就夠了。

  「好了,我們出去吧,你爹地還在外面等。記得,不准一個人像小老頭似的生悶氣,到時候阿姨會突擊檢查喔,聽到沒有?」

  「嗯,阿姨要快來來找我喲。」

  「把阿嘟帶回去後,你別再像以前一樣忙得昏天暗地,家裡有小孩不比那些單身的同事,他們幾天幾夜不回家也行,可是你不同。」

  許維恩邊將所有行李放到車箱,一邊聽母親叮嚀,「媽放心,不會啦,我已經請了位半天工管家,阿嘟放學她會陪著他到我下班回家。」

  「那就好。維恩……」

  「媽怎麼了,跟你兒子講話需要吞吞吐吐嗎?」

  「我是想問,你和樂樂的事打算怎麼樣?」

  許維恩笑著問:「什麼怎麼樣?」

  「你對她難道沒有特別的感覺?」不會吧,這些時候她觀察他們的感情應該挺融洽的。

  「媽,你說到哪裡去了,我才離不久沒想那麼多。」

  「怎麼可以不想,阿嘟和樂樂投緣,你兒子都幫你挑好人選了,你還猶豫什麼?」當然,她這個做奶奶的更急?後母難為,首要條件她自然希望能找個真心愛阿嘟的人。

  「感情不能這樣說,樂樂就像自家妹子,而且她對阿嘟也是姐姐疼弟弟似的根本就不是這回事嘛。」他覺得有些混亂。

  「你真的待她像兄妹?」她不禁搖頭歎息了,傻兒子!

  不是!他直覺否認,「我們不是兄妹……」

  「那你又說她只是個妹子?」說到做研究,他的確是令人刮目相看,值得驕傲的好兒子,但是對交女朋友……唉,她不說也罷,大器晚成?!

  許維恩腦了實在渾沌,和樂樂相處之下自然而然就已將她當成生活不可或缺的重要分子,沒看到人時,阿嘟開口閉口都是阿姨長、阿姨短,很難想像回台北以後,這習慣改不改得了。

  那自己對樂樂到底是什麼感覺?惟一確切的,他挺反感任何兄妹這種關係套在他們身上。

  為什麼要分析這些難解的問題,浪費無謂精神,順其自然,那該發生的自然就會發生,何況和珞珊的糾葛已足以令他生畏。

  剛結束一段不被看好的婚姻,目前他考慮的主要是阿嘟的教養問題,其餘的,他沒那心思。

  「我們先不急著談這個問題,好不好?」母親眼不向來獨到,從不干預他的決定,頂多從旁建議,然而其建議事後都不由得教佩服。「回台北還有許多事待忙,新學期又要開始了,我課堂教材也要準備。」

  他嘴上推托,心裡卻不由得一動,母親從打不打誑語,沒有瞄出些眉目不可能隨便找他談這些,她是看出了他和樂樂間、連他們自己也尚未察覺的可能嗎?

  當初他帶珞瓔回家認識母親,及至談論婚嫁時,母親只有語重心長,「祝福」兩字,因為他們的確需要。

  母親不喜歡珞瓔人品嗎?那倒不是,相反的在某方面,她還坦言欣賞珞瓔堅毅、不服輸的個性,然而就是不曉得母親究竟從哪方面看出問題,總之,她認為他們不適合。

  她的諍言亦預言奇準,果然應驗,沒多久他就發現他們心靈上婚後比婚前的關係更疏離,並沒有因為夫妻這張結婚證書而在改進,所不同的他們是名正言順的生活在同一屋簷下,所以母親現在提到樂樂的事……

  「終身大事一時半刻當然是急不得,我是要提醒你敞開心胸機靈點,錯失良緣後悔都來不及。」還裝,兒子個性她不瞭解嗎?如果他真的無意老早一口氣否認,豈會模稜兩可繞圈子,她這做媽的就辛苦一點好了,「說句話呀,沒意思的話就當我沒說過好了。」

  聽母親口沫橫飛,許維恩八字沒撇的未來,該發表什麼意見?「說說媽的想法好了。」

  這兒子……許奶奶妥脅了,「好吧,你自己好自為之。想清楚了以後,你樂阿嬤那邊我會負責,重要的是樂樂的意願。」

  「聽到了,還有沒有東西我漏拿的?」

  看著他這副隨便應付的模樣,她免不了再耳提面命一番。茲事體大,他竟這麼不放在心上。

  「不聽勸是不?樂樂年輕大方,條件這麼好的女孩子,你以為沒人追呀?一到台北,醫院裡的單身醫生同事、青年才俊多得很,到時她被人追走看你急不急。」

  這是樂蓉蓉牽著阿嘟走出來,許奶奶的密談才結束。

  許維恩走上前接過她手上的提袋放到車裡。

  「回台北爸爸如果都忙公事不管你,阿嘟儘管打電話回來告狀,奶奶替你修理他。」許奶奶牽過阿嘟講話。

  「我還有阿姨,她答應會來陪阿嘟。」

  許奶奶瞄了許維恩一眼,像是告訴他,她說得沒錯吧,阿嘟可比他機靈、誠實多了。

  「媽,我去告訴爸一聲。」他笑笑的招呼阿嘟。

  「我已經和爺爺說再見了。」

  樂蓉蓉跟著他向屋內走,「我陪你。」

  許奶奶熱忱的揮揮手,眼光奇異的發亮,高興得跟什麼似的……

  「你有話要跟我說?」許維恩知道母親太過熱烈的表現讓樂樂一頭霧水,其實他自己都還有些震撼呢。

  「許奶奶怎麼了?阿嘟要離開了耶!」於理不合嘛,像她就好捨不得。

  許維恩沒回答她的話,反而問了不相干的事,「樂樂,你為什麼叫我媽許奶奶?」

  這有關係嗎?樂蓉蓉解釋道:「我不知道,大家這麼叫就跟著叫嘍,哇,這樣被你佔便宜了耶,輩分低你一階。」

  他猜得沒錯,樂樂也沒有特別往男女感情方面想,「別把我叫老了,我們沒什麼輩分之分的。」走著、走著,他手很自然的貼在他背後,親密又不過暇,很溫馨的感覺。

  「怕我向你討紅包啊?不說這個了,我是來特別告訴你記得多花時間陪阿嘟,別忙了工作就忘了兒子。還有他最近玩瘋了,吃飯胃口差了一點,拜託多注意一點。」

  「會不會中暑了?」

  「有可能,他上台北我照顧不到有點不放心,尤其夏天氣溫高、雨水也多,病毒滋生源容易產生,腸病毒、腦炎、登革熱這些都很危險,你不要隨便讓他吃外面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有,阿嘟吃到不新鮮的食物會拉肚子,青菜可以多吃,魚他會過敏,水果不要讓他吃西瓜……」

  只是有點不放心嗎?許維恩一一記下了。「還有嗎?」

  樂蓉蓉羞赧道:「我太囉唆了,是不是?」怎麼自己像個嘮叨婆一樣,許維恩是阿嘟的爹地,他會照顧好兒子的。

  「不會!」他聽得挺高興的,「想到什麼再隨時打電話提醒我,你要上台北時通知我回來接你。」

  「不用了,我行李不多,不用麻煩了。」

  許維恩搭著她的肩摟了一下,「跟我客氣幹麼?那和你形象不符耶。」

  「才怪!我到台北一定煩死你,」她像好哥倆一樣用手肘頂他,「說不定到時你恨不得把我空投到太平洋去餵鯊魚,我們先講好……」

  「約法三章?」他語氣怪異截口。

  「對啊,先小人後君子,」他怎麼一副頗為忌畏,小生怕怕的模樣?樂蓉蓉腦筋一轉,哦!他八成聯想到他前妻。她斜睨他一眼,「別怕好不好,你又沒有要對我負什麼責任……」不對,她這樣講好像有語病。

  「你到底約定什麼?芳鄰公約嗎?」他挑起帥氣的眉,忍俊的凝視她,是他太多心了,她又不是珞瓔。

  「笑什麼笑,都是你打岔……」她不客氣地送他個大白眼,笑窩卻很漏氣地顯現出來,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討厭,瞧許維恩裝那個要笑不笑的德行。

  她清清喉嚨正經的想回歸正題,「我們先講好,如果有時候看不慣彼此的某些作為,雙方有口角不能殃及無辜,你不能禁止阿嘟去找我,或規定斷絕邦交。」

  許維恩聽了抗議道:「我有那麼小家子氣嗎,而且吵架?和你?」他覺得她真是孩子氣得很。

  「那可不一定,我也不是會吵架的人啊,可是樓上、樓下住這麼近,會不會產生摩擦是很難講的,而且我有時心直口快,說了不中聽的話……」樂蓉蓉兩隻食指交叉晃動表示刀來劍往。

  他不認為真會有這麼一天,可是看她這般嚴肅,也只有聳聳肩順著她,「現在你和阿嘟兩票對一票,我不同意也不行。」

  也對,她怎麼沒想到,「知道就好!」阿嘟的確貼心,相較之下略偏向她。

  達成協議,樂蓉蓉自己如此認為,他們話題不拘像聊不完,可惜時間不允許。

  許爺爺拍許維恩的肩,勸勉些道理,同他們走出門外抱住阿嘟,祖孫話別後逕自先入內。

  「阿嘟乖乖哦。」離情別緒瀰漫,樂蓉蓉在車邊捨不得的摸摸阿嘟的頭,他們要分開一陣子呢。

  許維恩揮揮手,看了她好一會,「我們得上路了,怕回去太晚了,」

  「開車小心。」許奶奶叮囑,目送他們開上路路,阿嘟在後座猛揮手道別。

  一直看不見車影,樂蓉蓉才若有所失的和許奶奶回屋裡。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25 03:13

第05節


  「春日」風光明媚依舊,生活恢復平常,感覺上又像少了些什麼。

  樂勝男在越南與樂蓉蓉聯絡上,告知行程將再延遲二十來天。

  日子很快過了半個多月,原來預期是空距離會多少淡化阿嘟對樂蓉蓉的依戀習慣,然事實上卻不然。

  張碧雲也是喜歡小孩子的人,但是她從來不將之混入,甚至干擾到私生活,喜歡歸喜歡,可也是人的小孩,打不得說不得,因為沒這個權利。

  「總歸一句話,『多疼多傷心』!人都是現實的,許仲睿現在纏你賴你,那又怎樣,小孩記性好忘性也大,一有別人待他好,你就閃到一邊涼快去。或者到時人家許維恩幫他兒子找到新媽媽照顧不需要你了,你花費心血不是白費,再者,假設他有意讓你當後母好了,動輒得咎,總不像親生母親那樣可以任意管教,怎麼算都不合算。」

  張碧雲常耳提面命,提醒樂蓉蓉三思,不要這樣傻不隆咚的。

  樂蓉蓉感謝她的好意,但沒聽進心裡去。

  許、樂兩家交情不錯,多照顧阿嘟本來就是應該的。何況阿嘟值得人家多疼愛,他聰敏,懂事;家庭不和樂,父母離異造成他敏感自閉的性格,這都吸引她加倍寵愛引導想彌補他。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其實可遇不可求,哪能斤斤計較誰吃虧誰佔便宜,施與受更難界定,微妙間的一線之隔,想這麼多豈不杞人憂天、多傷腦筋。

  她的付出,相對的阿嘟同樣回報予全心全意,而善解人意的阿嘟帶給她的滿足與喜悅也又豈會少了。

  張碧雲的想法不能說不對,因為現代工商社會的生存法則就是如此,凡事講公平、物質化,利益均占的前提下先考慮自己。急公好義、熱心無私的人不是沒有,而是太少了,發揮的慈愛精神力量太小,無法產生一呼百應的效應,眾人只得服從多數民情,有樣學樣要斷不斷。

  她才不要如此自尋煩惱,計較多了又如何,台灣王永慶也只有一個。

  人生無常,禍福無期,快快樂樂盡其在我,但求無憾、無愧於心,樂蓉蓉從沒沒想太多。

  阿嘟到台北真交到關心的新朋友那也很好,對象是誰有何緊要,畢竟他年紀小,她才不因此覺得被利用了。可是,張碧雲對此卻嗤之以鼻,直咳聲歎氣。

  這些都不重要,反正事實讓阿嘟並沒忘記她,他每天中午放學都打電話給她,頻頻問她何時赴北,並且報告上學的情形,老師教些什麼、班上哪些同學。

  而阿嘟的爸爸許維恩倒是幾乎沒再多聯繫,大概忙到一頭栽進緊湊的時刻表中,聽許奶奶說他正忙著寫本書。偶爾阿嘟晚上臨時興起CALL她時,會聽到許維恩的聲音而聊上幾句。那晚樂蓉蓉通常會輾轉反側,在床上躺許久才入睡。

  她掛念阿嬤、樂蓉蓉,對許維恩卻是思念……他的愁眉仍是微斂嗎?唉,是相思嗎?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台北

  根據氣象報告,大氣層受聖嬰年影響,全球氣候籠罩在不穩定中,台北連續一個星期白天持續高溫悶熱,午後將有雷陣雨。

  這種天氣待在戶外的都是呆子,聶璇茹身穿一身美美的名牌套裝叨念著,她性感、飄逸的白紗再繼續被烘烤下去,粘搭搭不打緊還滴汗成河了……

  「璇茹你先走嘛,我們改月再約。」另個柔柔的嬌嬌女輕聲細語道,連聲音都泥軟得可滴水……

  美女就是美女!聶璇茹在旁邊嫉妒死了,其實她本身也是大美人,美法、優點不同,但不知道她怪異的邏輯那裡出了問題,總認為男人心中的美女標準就是隔壁站著的那一型,所以三不五時就要和「範本」多聚聚,既可觀摩,說又定又可以達到潛移默化的功效。

  她們兩個就是聶璇茹自己口中的呆子。熱啊,好熱,裡面有冷氣不吹,烈日下站在學生活動中心外的騎樓伸長脖子,人家是等情郎,那她呢?幹麼也跟著活受罪。

  「偏不要,我非要看到那個帥哥的廬山真面目,看他有什麼本事讓你見色忘女。」

  「我才沒有,你胡說。」王卉蕙急急否認,臉卻羞紅一片。

  聶璇茹斜睨她,擺明不信。「王卉蕙,我們朋友是假的嗎?才沒聊幾句你心都不知道飛向哪兒了,還往學校裡跑……」

  「真的沒有嘛,我只是臨時想到桌上有些資料沒拿。」王卉蕙輕顰眉,抵死不承認。

  這又引來聶璇茹的仰慕聲,「哇,老天真不公平,像你一舉手一投足都是十足十的古典美女,那像我裝得好辛苦。」

  「不理你了啦,每次都吃人家豆腐。」美人輕嗔讓人連骨頭都酥透了,聶璇茹讚歎之餘也跟著模仿了一遍,心想這招要學起來……

  「聶璇茹到底有完沒完,緣分又不是這樣勉強來的,也不是所有男的都喜歡秀氣型的,你那麼多追求者不就證明了嗎?」

  「哎呀,你不懂啦,我這是經過研究的調查結果耶,花花公子、狂蜂浪蝶最終幾乎百分之九十都是栽進你這類型的情網裡,不會錯的。」聶璇茹對這點很有把握的也正在努力,她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狐疑的問道:「喂,你該不會是怕我相中你的婀娜答,故意不讓我瞧吧?」

  王卉蕙扭捏半天,還真被猜中了。

  這下聶璇茹忿忿不平了,「你還不知道我嗎?朋友夫不可戲,再怎樣我也不會妄想不該屬於我的人,就算對方條件再棒也不會。」

  「可是他還不是我的誰啊……」就是這樣王卉蕙才不放心,多個情敵就少份希望,她不可不謹慎。

  她含糊不清的嘀咕,聶璇茹都聽見了,真難置信,王卉蕙賢淑完美的形象有點給她幻滅。

  「那位某某公子八字都沒跟你有一撇,你就開始防我?」她提高聲調再確認一遍。

  「他是位知名博士,在其學術領域上無人出其右,礙於人情才到這所大學開堂課。」他並非泛泛無名,若不是機緣湊巧,王卉蕙都沒機會認識他呢!

  去他的,有異性沒同性算什麼朋友!「那更要努力看一看。」聶璇茹賭氣衝上了,王卉蕙欲言又止愈焦慮不安她就愈樂,誰教王卉蕙以小人之心防君子之腹,哼!

  兩人人都嘔氣不說話,天氣又更熱了。

  許久,站在腿都酸了,聶璇茹用手扇風,白紗一角被拿來當扇涼工具了,什麼鬼天氣,一絲涼風也無。

  「到底還要等多久?什麼鬼天氣,洛杉磯也不能待,什麼聖嬰年,天空是很漂亮啦,但沒事雨下個不停像西雅圖一樣,達加州山上都會下雪,有沒有搞錯……」她忍不住打破無言僵局,在三十八度的烤爐裡待五分鐘都像是一年這麼久。

  王卉蕙額際薄汗微沁,心裡還拐扭著,說了句風涼話,「這裡不是鴻飛企業,又沒人要求你千金大小姐等。」換言之,她嘲諷聶璇茹別在這兒頤指氣使。

  聶璇茹吹鬍子瞪眼,氣歸氣還是先忍下來,「希望這只是你的氣話。」

  賭氣當然有一點,但最主要的,王卉蕙希望趕走聶璇茹,不說別的,她的確是很危險的競爭敵手,就算口不擇言也要先驅離她再說,否則等許博士來了就來不及。「誰不知道前陣子你倒追豐達實業的小開被甩,他和小秘書雙宿雙飛去了,我不想說得太難聽,可是你現在正缺對象是事實。」

  小人!亂嚼舌根做人身攻擊,好啊,小鼻子小眼睛的,算她聶璇茹交錯朋友了,年耕萃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她大小姐八竿子打翻一船人,采連坐法把當初介紹她們認識的無辜者年耕萃一併「牽拖」。

  「哼!我就要看看你王小姐的心上人如何了得!就像你金口,本姑娘正缺對像……」她就是要氣死王卉蕙,耶——王卉蕙眼裡的火花變了,從怒火變成款款深情,她順著視線瞄過去。

  是他嘍?條件算不錯啦,斯文俊秀,濃厚的書卷氣,體格馬馬虎虎還過得去……以她小姐喜歡阿諾肌肉的標準,再結實也擠不上壯碩的標準。

  王卉蕙緊張不安的審視她的表情,深恐聶璇茹也相中他。

  「他叫許博士?」聶璇茹一副非常感興趣的問,不過看王卉蕙就幾乎要和她勢不兩立的架式,她本來還想戲弄、戲弄,整一整王卉蕙的,但還是算了吧!「他根本就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寶貝什麼?」天氣熱死了,饒了她吧,沒興趣玩下去了,她說著就筆直的朝停車位走。

  王卉蕙幹麼還不放心緊跟著她啊,無聊!倒也不是聶璇茹有成人之美,那個許博士看起來是不差,不過她多少是念舊情的,朋友做不成她還不至於故意去搶王卉蕙中意的白馬王子。

  「你跟著我做什麼?我不是說過你白馬王子很安全。」竟敢不信任她?聶璇茹瞪視著王卉蕙。

  「那你為什麼朝著他走?」

  喔?還真的耶,那位男士正準備開車門……停車場那麼多位子,她那麼多疑做什麼?連再回頭瞪她都懶了,聶璇茹屁股一扭繞個方向走。

  確定心腹大患往她自己車子鑽了,王卉蕙趕忙追著久違的他。

  「許博士、許博士。」王卉蕙敲敲他車窗,幸好趕上,她跑得差點扭到腳,卻也給自己找到很好的借口。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25 03:13

許維恩按下電動窗口,「有事?」

  「好久不見,暑假你上哪度假?」王卉蕙粲笑如花,手帕秀氣的輕輕擦著臉上的汗漬。

  他對她不甚有印象,何來好久不見之說?真正好久不見、讓人想念的是樂樂,還待在「春日」的那個小丫頭。

  「許博士貴人多忘事,我們在龍騰基金學術研討會遇見過,我是崔先生助理紀浩禮先生的朋友。」那都已經是數月前的事了,她左思右想終於趁紀先生應邀的機會展開行動。

  「是,我想起來了,紀先生最近每星期也應學生邀請在學校開個專題座談會,你是來幫忙的?」

  雖然他努力思考後恍然的神情有些傷她鍾情於他的心,但好的開始總比原地踏步好。

  「我就是來幫他拿些資料的,許博士你趕時間嗎?」

  「是,我是急著去接我的兒子放學。」許維恩不解風情,沒接受小姐親賜的良機。

  王卉蕙眉微皺,閃過一抹痛苦,「這樣啊……我就不耽誤你了。」還有事嗎?她說不耽誤,可是手放在他車窗不放,他怎麼開車?他正想禮貌的請她讓讓……

  「不知道方不方便和你約個時間,紀浩禮先生一直想找機會拜會,不過老碰不到許博士,我實在很失職,沒想到這次這麼剛好就巧遇了。」她忽然彎下腰,挺不舒服的樣子。

  「那麻煩你和研究室裡的許小姐聯絡好了……你不舒服嗎?」他後知後覺終於弄懂她的暗示。

  「是啊,我的腳好像有點扭到,不方便走出去叫計程車。」

  「對不起,剛剛沒注意到,搭我便車好了。」許維恩開了車門,小心扶她坐上車。

  「真不好意思麻煩你。」一上車她就笑盈盈的稱謝,剛才的痛苦一掃而空。

  許維恩專心開車駛出校門沒太注意,「你腳扭傷得嚴不嚴重?很抱歉,我不放心我兒子一個人在學校門口等太久,一定得先去接他,不然我在路口幫你叫部車送你去醫院?」

  「不用、不用……」她馬上反對。

  他奇怪的看她一眼,「可是受傷拖延治療不好,等我接到小孩可能會耽誤你很多時間。」

  「沒關係,真的沒關係,我下午都沒事。」她求之不得呢!「可能天氣太熱有點中暑,我吹了冷氣舒服許多,連腳也沒那麼痛了,我陪你一起去接你兒子,我不曉得許博士還有太太?」她試探的問,聽朋友說他們夫妻分居很多年了,就是不知離婚了沒有。

  既然她沒大礙,許維恩客氣道:「那不好意思,你希望在哪個路口下車方便?」沒回應她交淺言深的話題,他覺得沒必要把私事當成閒話和外人聊。

  「我沒問題,別顧慮我。」王卉蕙如何也不想就這樣喪失相處機會,手作態的揉揉腳,「許博士小孩多大了,叫什麼名字?」

  「七歲,剛上小學一年級,叫許仲睿。」一問一答,他盡量不失禮的回答,可是她似乎沒有意願下車,他就只好朝目的地繼續開。

  剛念小學,母親又不在身邊,王卉蕙兀自規劃春秋美夢、幸福遠景,雖然後母難為,但未必不是個好機會。

  「許博士的小孩一定很有家教,很可愛,他很以自己爸爸為傲吧,現在小孩啊……」欠缺母愛的小孩多可憐,她會多關照他一點,她彷彿已經能想像許博士感激得涕零的模樣了。

  這小姐真的有些莫名其妙,許維恩應付的點點頭,路上聽她評論兒童教育、親子關係……

  「爹地!」老遠看到許維恩,阿嘟喜孜孜的急忙揮手跑近。

  許維恩笑著一把抱起他,「有沒有等很久?肚子餓不餓?」

  「好餓!今天怎麼是爹地來接我?」

  「徐嫂有事請假,你想吃什麼,我們去買,」

  他們走到車邊,阿嘟才想告知午餐決定要吃麥當勞,一看到陌生人從爹地車裡下來就住口不語。

  而許維恩想介紹也無從介紹起,他連她姓名都不記得,「阿嘟跟阿姨打招呼。」

  她討好的笑了笑自我介紹,「許仲睿好帥喔,像你爸爸,我是王卉蕙阿姨。」名字是朝著許維恩說道,接著羞澀的眼光馬上又掉轉。

  兩父子坐妥看她也坐進來。「王小姐到哪?我送你過去。」許維恩問道。

  「別忙,反正我沒事,這樣好不好,我和小朋友第一次見面又沒帶見面禮,大家都肚子餓了,我請你們吃飯。」

  「不必麻煩了,怎麼好意思讓你破費。」看阿嘟千百個不願意,許維恩當她客氣自然推謝。

  「人家都要吃飯的嘛,不麻煩,許博士不要那麼客氣。」

  「不是,小孩放了學會想休息一下,我們只是買個簡餐回家吃,謝謝你的好意。」

  王卉蕙當然聽出他委婉的拒絕,但下次的機會遙遙無期……「這樣啊,那我們吃麥當勞好好,小朋友最喜歡的,我也好久沒吃了,怎麼樣?」唉,他如果再反對,她實在也不好意思再糾纏,她心裡七上八下默默祈禱。

  而許維恩看她這麼熱情,真的也不知該怎麼不傷和氣拒人千里。

  見他沒表示意見,王卉蕙自然就是主控指揮,興沖沖往麥當勞出發。

  阿嘟臉糾著不肯說要吃什麼,王卉蕙打圓場點了兒童雞塊餐、麥克漢堡和麥香雞餐,她買了拎回車上。

  「裡面好多人,你們家遠不遠?」

  阿嘟和許維恩面面相覷,都弄不清這位王小姐到底要跟他們跟到什麼時候,他生氣乾脆在後面都不說話了。

  「我們找天假日帶你去遊樂場玩,現在聽說有些地方像六福村、九族文化村都挺不錯的。」王卉蕙哄小朋友,這許仲睿看起來有些不悅。

  進了家,阿嘟書包丟到沙發,很酷的回答道:「我阿姨說,現在夏天炎熱,病源易滋生,傳染病很多,交代我不能隨便到公共場所。」

  這是小學一年級的學生嗎?王卉蕙有些下不了台,好在許維恩聊了些天氣之類的無聊話。

  「現在小孩好聰明,許博士一個人很辛苦吧!」她將麥當勞餐點取出放置在餐桌上,「我們快吃,漢堡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還沒洗手。」阿嘟唱反調,自己當然想吃麥當勞,可是看爹地那個奇怪的朋友一副討厭的樣子,他就很反感。

  「快去,書包順便拿到房間。」

  氣氛很尷尬,許維恩等阿嘟回到餐桌一起開動。

  「來,這是你的兒童餐。」王卉蕙已經察覺出許仲睿對她的排斥就不敢再躁進,心裡給自己打氣,小孩子都會恐懼爸爸被搶走,這很正常,以後大家比較熟的時候就不會這樣了,她耐心一點就好了。「看看裡面有什麼玩具……是車子耶,先吃些東西等會玩。」

  「那是我爹地的,你沒買自己的嗎?」阿嘟很直率的質問坐在對面的她。「我們每次都是一起吃三份的,麥克漢堡是爹地的,兒童餐我和爹地分,麥香雞漢堡我吃,其他都是爹地要吃的。」阿嘟怕人家誤會他是故意不讓她吃,還仔細說清楚分法。

  王卉蕙真的想一頭鑽進地底,她還以為二份其中一份是許博士細心做主幫她多點的餐……

  「沒關係,你用。」許維恩輕聲斥喝,「阿嘟!王小姐是客人,不可以沒禮貌。」

  「我又沒說錯!」眉一糾,許維恩吁歎力不從心,這孩子……樂樂在就好了,那小子就只聽她的話。

  學期新開課、研究工作繁重,帶阿嘟回台北後好久沒和她聯絡,唉,他不自覺皺著眉頭時,她跟著皺眉數落的淘氣樣便浮現眼前,他真的是望穿秋水啊!上星期難得可以抽空南下,偏巧她有事而悵然作罷,這小丫頭什麼時候才搬上來呀……

  「不要緊,小孩子應該多吃一點,我不吃沒關係。」

  他面對現實處理當下的問題,「阿嘟該說什麼才對?這些東西還是王小姐請你吃的呢,別那麼小氣。」

  「那我不要吃,都給你們吃好了。」阿嘟頓覺委曲,大發脾氣轉身就走。

  樂樂何時來呀,許維恩再次暗歎……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25 03:13

第06節


  淅瀝嘩啦,這場雷陣雨將台北暑氣即時降溫些,焦熱的地面遇水還滋滋冒煙。

  樂蓉蓉搭朋友便車從屏東上來,過泰山收費站時雷電就隆隆轟響,到了目的地,她冒著雨將行李卸至五樓新住處,她用許奶奶給她的鑰匙開了門。

  哇——新家很漂亮耶,光線充足,高雅的傢具也有了,不多所以不會佔去太多空間,太棒了,她喜歡。

  阿嘟現在應該放學在家吧?阿嬤剛回來她原本沒想這麼急著上來的,但那小諂媚鬼每天用甜言蜜語三催四趕,她只好趕快北上了。

  行李先擱著沒整理,樂蓉蓉迫不及待的坐電梯上八樓突擊檢查嚇嚇他。

  她臉上顯出和阿嘟賴皮時同出一轍的惡作劇光芒,但看見應門的人,被嚇的反是自己。徐嫂這麼年輕?「請問你找哪位?」許維恩到房間勸阿嘟,於是王卉蕙來開門。

  「呃,我是……」樂蓉蓉心想,要怎麼解釋關係,好複雜。「我姓樂,從屏東來的朋友。阿嘟在嗎?」見對方疑惑的樣子,她解釋道:「我是說許仲睿。」

  「他在,樂小姐是來台北玩?」王卉蕙讓她進來,不住打量她,年輕富有朝氣,樣貌也不差,於是自動自發的想多探些底細。

  怎麼這樣看人哪,樂蓉蓉試著和善的點點頭。「阿嘟呢?」見客廳沒人,那位小姐就盯著她像防範什麼似的,也沒去叫人。

  「小孩子在房間鬧彆扭,你是認識許家的誰?」

  這是幹什麼呀,她很想進房間看看阿嘟在鬧什麼彆扭,但眼前這位到底是誰還沒弄清楚,她又怕失禮。

  「請問你是……」樂蓉蓉心頭驀地閃現一個念頭,秦珞瓔?

  「我是博士的朋友,王卉蕙。」不是秦珞瓔就好辦。樂蓉蓉放了心,「王小姐,我可以自己去看他嗎?」

  「你還沒說你認識誰?」王卉蕙追根究底的問。尤其「他」指的又是哪一個?

  煩!警察查戶口也沒這麼煩!樂蓉蓉捺著性子回答:「他們每一個我都認識,這樣可以了嗎?」

  「哦,是嗎?」樂蓉蓉眉宇間的不耐,讓王卉蕙終有點喧賓奪主的自覺,神情稍微熱絡些,「不好意思讓你一直站著,想喝點什麼?」

  樂蓉蓉覺得好笑仍客氣道:「謝謝,不必客氣了,我想先見阿嘟。」「當然,你坐,我去找……」

  老天,這女人是不是想做許家女主人想瘋了,樂蓉蓉三兩步想自己尋人去,許維恩的驚喜冒出來。

  「樂樂你來了!」他極度自然的搭上她肩膀,像見到救星般熱絡。「怎麼不通知一下,我可以去接你。」

  「謝了,我人已經在這裡了。你請假陪阿嘟?她呢?徐嫂呢?」

  「鐘點女傭臨時有事,那小子剛才對王小姐不禮貌,躲著生悶氣,只有你治得了他。」

  嗯哼,瞧他說得多可憐,別說阿嘟,她對那位小姐都挺感冒的。「你朋友正在招呼我。」酸酸澀澀調味料從她口中說出,悶悶沉沉的不好受。

  許維恩趕緊避嫌,不想讓她誤會,王小姐的美意他無法接受。「王小姐是客人,你們彼此認識了?」

  看他們熟稔的程度,王卉蕙再呆也知道自己剛才失了分寸,鬧笑話了,「我不曉得樂小姐和你們那麼熟,不好意思。」

  許維恩偏頭斜睨了樂蓉蓉一眼取笑,「你丟臉喔,這兒就像你自己家還讓客人招呼你……」

  「阿姨!」

  啊!她的小帥哥來了,樂蓉蓉回許維恩一個鬼臉,沒空理他了。

  「阿姨!」阿嘟聽到聲音興奮的衝進她懷抱,幸虧許維恩早料到,這一撞她倒退剛好跌入已等好的憑恃。

  「啊——」樂蓉蓉驚慌失色的慘叫。阿嘟可樂了,許維恩接住他們兩個笑成一團亂。

  王卉蕙愣在一邊,百般滋味橫生。

  不好意思冷落客人,許維恩縱溺道:「讓你看笑話了,我們家就是這樣。」他口吻中頗有驕傲。

  「不會,這樣很熱鬧。」

  「對了,阿嘟你忘了該向客人說什麼嗎?」

  阿嘟雖然還是挺不情願,但已沒有方纔的叛逆之色。

  「阿嘟怎麼了?你是不是不乖?」

  「我只是實話實說。」阿嘟不肯認錯。

  許維恩搖頭,向樂蓉蓉解釋原委。「你真小氣,就讓給人家吃嘛!」她還以為什麼了起的事,她捏了捏阿嘟的小鼻子,「我肚子也好餓,你們先吃漢堡,我去做什錦雞蛋炒飯,還餓的話我再分你們一點。」

  「好耶,麥當勞給爹地他們好了,我和阿姨一起吃炒飯。」他小小年紀就很有敵我意識。

  「這是變得那麼大方了。」許維恩挪揄道。

  「你們吃,我有事要先走了。」王卉蕙擠不進他們和樂的圈子,又怕那小孩待會不曉得會再說些什麼尷尬的驚人之語,三個人再加自己,似乎太「擁擠」了些。

  「好耶……」

  樂蓉蓉摀住阿嘟的嘴,將他帶至一旁,「不可以亂說話,這樣很不給人家面子。」

  「可是……」

  她乾脆抱住阿嘟,讓他沒機會開口。

  許維恩送王卉蕙到門口,「紀先生如果要約時間,你和實驗裡的小姐談,他們會比較清楚。」

  「我會的,打攪了。」

  「哪裡,中午讓你破費。」

  王卉蕙客氣一番,想等他開口回請,可是許維恩只輕輕點點頭就關上門將她關在屋外。

  阿嘟一自由就吵著要炒飯。

  「別忘了我的。」許維恩追加。

  樂蓉蓉酸溜溜的消遣道:「你朋友的愛心不夠你吃啊?」

  吃不消喔!許維恩一察覺王小姐的意圖就敬謝不敏,要不他斯文有禮的名聲八成都破壞了。

  「啊,老天!」她覺得他那誇張的惶恐表情太好笑了。

  沒良心的樂樂還一臉賊笑幸災樂禍,這丫頭……他在心中埋怨道。

  阿嘟覺得有趣也有樣學樣,不停的叫道:「OhGod!」

  「我們一家三口。」是阿嘟最近學他爹地的口頭禪。

  樂蓉蓉也確實曉得自己到底什麼時候變成那三口之一,阿嘟愈來愈皮,他年紀小不懂事還有借口,可那位許大博士許維恩先生說話不經大腦就很傷腦筋了。

  因為醫院同仁請假的人蠻多的,這星期她被請求支援值夜班,有幾次陳醫師清晨送她回家,樓下碰巧遇見許維恩準備帶阿嘟到學校,似乎就從那次以後,許維恩常有意無意對她「愛護有加」,在工作場所請人留言像是——中午請接兒子下課,我們一家二口下午三點看電影,家裡日用品急需添購等等五花八門,反正弄得週遭親友、同事都引為笑語。

  這話其實沒有其他深意,卻被七傳八傳變廣為流傳,各式版本曖昧她如何解釋、避謠都枉然,所以許維恩在別人口中就變成她的那口子。

  好吧,誰教她已經上了賊船,行情直線跌落,單嘴難敵眾口,她不認又能怎麼辦。

  「阿姨,我們一家三口好久沒去Happy了。」

  樂蓉蓉每天都教阿嘟英文單字,他現學現賣活用,不過有時候卻常令人啼笑皆非。都怪電視廣告上Happy用得太曖昧,正常情況誤用反而顯得不倫不類。

  「阿嘟想去哪兒玩?」

  「阿姨和爹地決定好了,你們最疼阿嘟,一定會選我們都喜歡的地方。」他也知道迂迴戰術。

  「那什麼地方是大家都喜歡的?」

  「動物園看動物,大人會覺得無聊,」這表示他沒興趣,請他們不必考慮了,「遊樂場海盜船、雲霄飛車、自由落體……太恐怖,阿姨會怕,對心臟也不好,」其實是他年齡、身高不足不能玩。「嗯……最好可以寓教於樂,對身體健康有益的地方……」他還故意很認真的想。

  她等他說出目的地,也假裝努力的思考。

  他看她都不懂暗示,遲遲沒講他想去的地方,乾脆明示,「像游泳就不錯,也可以學蓋房子……」

  這時樂蓉蓉恍然大悟的建議,「海水浴場怎麼樣?阿嘟覺得可以嗎?」這是他提過好多次的地方。

  「海水浴場?好吧,阿姨喜歡就好。」

  樂蓉蓉暗笑得肚子都疼了,許維恩進門就看她憋得很辛苦的窘狀。

  「阿嘟幫爹地倒杯水,」他支開兒子聽她說趣事,「這小子有天把你賣了,你還會幫著數鈔票。」他搖搖頭笑道。

  阿嘟端來茶水時,許維恩故作不知的說道:「週日放假我們一家三口去哪好呢?」

  「剛才阿姨說想去海水浴場,爹地工作很辛苦,游泳可以運動,這樣對你的身體健康很有好處。」瞧瞧,阿嘟是不是很有外交家舌粲蓮花的天賦?許維恩一副「我說吧!我早知道。」的樣子。

  「那裡還有穿得少少的漂亮小姐喔。」阿嘟為了加強說服力不遺餘力,流時流氣的腔調不知從哪變來的。

  樂蓉蓉忍不住爆笑出來,哎呀呀!她落井下石的說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兒子活潑當然是比閉好,許維恩驕傲又擔心的怨父樣,這「小詐包」有時常教他充滿無力感,有時又急得跳腳,而這都該「感謝」那推得一乾二淨旁邊納涼的女人。

  年底受十二月大陸高氣壓影響,台灣連日陰雨綿綿,即使有難得的假期,外出的人潮仍相當稀少。

  樂蓉蓉早和許維恩商量過,為了避免阿嘟覺得孤單,他上下課的時間固定,只要和排班時間不衝突,通常都是她盡量負責接送,否則就是許維恩去,再不然便托徐嫂代勞。

  元旦新年假,徐嫂早報備要回中部娘家,樂蓉蓉下午四點班,她陪阿嘟在家裡等許維恩回來。

  「大家都放假,為什麼阿姨得上班?」對於這一點他埋怨好幾次。

  「醫院不一樣,放假還是有人生病需要照顧,所以我請不了假,爹地馬上就回來了嘛,你想做什麼就跟他說。」

  「我比較喜歡阿姨陪我,爹地回來還不是做他自己的事。」阿嘟邊寫功課邊悶悶不樂的抱怨。

  撥撥額前的劉海,她莞爾的揉開他糾結的一線眉,「爹地忙嘛,你就像跟我撒嬌一樣求他陪你玩啊!」

  「才不要,男生和男生好噁心。」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25 03:13

哇,這厚愛真窩心!她摸摸他的頭。「阿姨……」

  「嗯?」

  「你以後會做我媽咪嗎?」阿嘟疑惑的問。

  「咳、咳、咳……」樂蓉蓉在沒有心理準備下,口水嗆個不停,「阿嘟怎麼會問這個?」和許維恩無話不談但她從沒有想過這問題,即使他開口閉口「一家三口」,她心裡湧起絲絲甜蜜之餘並無細想。

  「我聽徐嫂和別人說的,是真的嗎?」

  她心慌的不知如何回答,「阿姨不確定,你該問你爹地才對……阿嘟是不是不喜歡?」這孩子最近都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是不是為了別人的閒話擔憂著呢?

  「奶奶也這樣問過阿嘟,」他偎過去,出乎意料地贊成,「我喜歡阿姨做媽咪。」

  呃……這時小孩通常是會反彈,擔心失去父親,怕被邪惡的後母虐待……她當然是不可能啦,但阿嘟是怎麼想的?

  「可是阿嘟不想另一個媽咪嗎?」自許維恩夫妻離異後,在阿嘟面前他們都絕口不提秦珞瓔,不想引起他負面的情緒,有可能阿嘟已不復記憶了嗎?樂蓉蓉暗忖著。

  他反而睥睨她,一副她很拙的樣子,「兩個媽咪更好啊!」除非是太離譜的言行舉止,基本上她對他非常寵溺,就因為沒有設限,阿嘟從沒有怕犯錯的顧忌,想像空間廣泛並且直言無諱。

  「我們說好你就做我媽咪,奶奶說不趕快訂下來,你就變別人的媽咪了。」他覺得這比不打遊戲機,不吃麥當勞還嚴重!

  「沒有啦,」許奶奶幹麼也湊這個熱鬧?她在心中埋怨著。「不管阿姨是不是阿嘟的新媽咪,我都一樣喜歡你,你小孩子別想那麼多了。」

  阿嘟一副煩惱的表情想了許久,還是搖搖頭,「可是我不要你是別人的媽咪,我們一家三口加不認識的人不好。」

  「你喲!這問題以後再說。」她知道阿嘟一拗起來沒完沒了,非纏她給個答案不可,惟今緩兵計用一下吧。

  「什麼問題?」許維恩在玄關換拖鞋好心情的問。

  「我該回去換衣服上班了!」樂蓉蓉先聲奪人,急著想先閃人。雖然已經好久沒和他好好聊聊,有些想念……

  許維恩不知沉思些什麼無關緊要的事,似乎失神挺嚴重的,她走到門邊要出去了他還沒反應。

  她拍拍肩,「哈囉,我要準備上班了,你兒子剛剛在抱怨你工作忙沒多注意他,好自為之。」樂蓉蓉不像往常一樣哈啦、調侃幾句才走,頭低低就要躲回樓下冷卻燒燙的雙頰。

  「等一下,我載你……」好幾天沒見,他才知道想念。

  實驗室前些天有宵小闖入,尚未發現有其他損失,惜獨MT—101的實驗紀錄被竊,顯而易見是熟知此計劃者所為,事情已經由龍騰保全的人繼續追蹤調查。

  MT——101雖然離成功的階段尚遠,但是每個紀錄繁瑣且龐大,尤其數據資料可避免研究小組再重走冤枉路,電腦裡相關檔案不但都被銷毀,而且網絡神經中毒,他整個研究室的硬、軟體設備癱瘓。

  所以許維恩依崔聖彥之建議,這些日子他忙著將實驗遲移至龍騰機構,安全性較無顧慮,他才放心的回家。

  「不必,你陪阿嘟就好了。」樂蓉蓉沒跨出門檻就被攬回屋內。

  「阿嘟穿鞋,我們送阿姨去上班好不好?」許維恩一點都不覺得兩人親暱的姿勢有什麼不對,她稍微邀請一下,他還更得寸進尺輕捏她腰部,嚇得她不敢輕舉妄動。

  「好哇!」

  兩票對一票,樂蓉蓉無奈的瞪向滿臉春風的許維恩。

  「阿嘟,身體有沒有不舒服?」樂蓉蓉在前座回頭關心的查看安靜無聲的阿嘟。

  「不會,阿姨你怎麼不問爹地?」他不知有什麼突發奇想,表情異於平常。

  「問什麼?」許維恩看了下也一頭霧水的樂蓉蓉。

  她左思右想似乎捉不到邊,希望阿嘟給點揭示。

  「就是剛剛你叫我問爹的事嘛,我認為這是你們兩人需要溝通的終身大事,你自己問比較好。」阿嘟這時露出無法言喻的驕傲表情,好像完成了什麼了不起的重任。

  樂蓉蓉窘得恨不能馬上跳車,沒想到家裡沒談出結論的問題他還耿耿於懷,真不好打發啊。

  「哦——什麼,『終身大事』需要討論?」許維恩倒沒多想,以為是阿嘟用錯詞,他參一腳純粹是想看她扭捏不安的嬌羞樣。

  「你別鬧啦!」她害羞轉為生氣,話題轉來轉去不肯說。

  她年紀輕,有時臉皮薄,許維恩怕她真生氣沒再逗下去。

  阿嘟察言觀色當然也見風轉舵,很感性的說道:「阿姨上班又要照顧阿嘟很辛苦,醫院醫師伯伯很多……」

  前句和後一句好像搭不上關係,莫非是要他關照她多注意身體?許維恩猜想著。

  「我們要多體貼阿姨,爹地應該多加油……」

  這和他多加油有何關聯?許維恩打個問號朝後視鏡微覷阿嘟一眼。

  「送阿姨上班啊,」阿嘟像公佈最後謎一樣神氣,回答爹地的疑問,「奶奶說,不然阿姨就被別人追走了,唉——我們就後悔莫及了。」他活靈活出的創作俱佳,搖頭歎息的小大人的樣要笑壞人了。

  樂蓉蓉啼笑皆非,又羞又氣,也無法責怪阿嘟多嘴,瞧了眼許維恩,算他識時務沒再多說調笑的話,可那緊抿的薄唇抖呀抖的抽搐,明明是心裡偷笑……哎,討厭啦!

  就這樣,兩顆心原本曖昧不消、玩大家猜的感情走向,在阿嘟童言童語湊合下算是明化,自此塵埃落定。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25 03:13

第07節


  許維恩斜靠在廚房門,看樂蓉蓉一臉專注柔媚的側面,多麼賞心悅目的靜謐,忍不住偷便湊前偷了個香,攬近自個兒懷裡。

  「啊!你嚇我一跳。」她嗔怪的拍他手。

  這個在專業研究領域上受人推崇的大教授從憂慮到賴皮,近來又變成大色狼,動不動就出手偷襲,擁抱、親頰常令她羞得手足無措。

  「怕還是害羞?」他細語耳邊一併含入她小耳垂,微微笑著感受到她倒抽口氣微顫的悸動。

  「阿嘟呢?」她肩膀左右搖動沒掙開些距離,「你妨礙到我洗碗了。」其實這些徐嫂明天會來做,可是她從來不喜歡將髒碗留至隔夜。

  水龍頭水直瀉,她將碗盤殘渣沖掉泡洗碗精,雙手顫抖都拿不穩碗了。

  「洗過澡玩電動了。」他盯著她紅潤的朱唇,臉情不自禁的吻了過去。

  樂蓉蓉一慌頭歪向另一邊。

  他不滿的手扶住她下頷,「我想吻你。」沒等她允許,他攫住芳唇便深深吸吮。

  以她青澀的戀愛經驗,她心慌意亂全無招架之力,任憑他攻城掠池,愈趨狂野……

  「為什麼?」她迷迷濛濛在情慾細縫中輕吐困擾樣,為什麼是現在?愛不是一時的感動,她不要他是因為阿嘟的緣故。

  「感情像細水長流,難道你沒感覺到嗎?」終於得以恣意傾訴心中一直隱晦的情愫,「已經到你我都無法忽略的程度了……」

  他黝黑深帶笑的眼眸迷醉著她,樂蓉蓉不由自主的微微點頭,隨即心慌意亂的別開他直勾勾赤灼的盯視。

  「你的臉快燒起來了。」他笑睨的啄了下,再要回味她的甜美……

  「不行,我碗還沒洗。」一天一點就好了,他的熱情令她血壓快衝破頭了,許維恩摟著她作怪,她乾脆拉過他到流理台幫忙擦碗盤。

  雙手忙著,嘴可沒有停,許維恩當然不會乖乖的沒佔點便宜,這樣她還能將碗清理乾淨,各歸各位沒摔破真是奇跡。

  「討厭,阿嘟要笑了。」樂蓉蓉對他不正經的上下其手哭笑不得。

  到了阿嘟房間,他總算知道收斂點。

  螢幕開著,卻見阿嘟沒什麼精神的趴在地板上。

  「阿嘟,想睡到床上睡,這樣會著涼的。」許維恩走過去關掉電視。樂蓉蓉覺得不對勁,探探阿嘟額頰,有點發燒。

  「來,爹地抱你回房間。」許維恩彎腰想抱她懷裡昏沉沉的兒子。

  「別睡,帶他去看醫師,他最近常常這樣無精打采,食慾也不好。」她開始動手拿外套。

  許維恩認為她有些大驚小怪,「要看也明天再去,現在這麼晚了,小孩子感冒晚上我會多注意點。」

  「看急診,看了沒事最好,但起碼我可以心安。」她不放心且相當堅持。「阿嘟會不會難過?」

  阿嘟微點頭,指指喉嚨。

  「沒事,吞口水會不會不舒服?」樂蓉蓉親親他安撫道:「乖,我們帶你看過醫師就會好了。」

  許維恩想想這樣也比較保險,急匆匆赴鄰近醫院去了。

  燈光柔和,樂蓉蓉輕聲的哼著歌哄床上熟睡的阿嘟。

  「你該放心了吧,醫師不是說是小感冒,阿嘟我照顧就好了,快去休息。」許維恩立在床旁勸道。

  「嗯,」看著阿嘟呼吸平順的睡著了,她稍微緩和了方才焦躁的情緒,「阿嘟平時活蹦亂跳的,突然反常所以我……」

  在急診室裡,醫師、護士那種以為她瘋了的表情,感冒看急診也許是有點大驚小怪,她自己做護士的也忙了一天很辛苦,可是天下父母心,她擔心啊。

  「我曉得,關心則亂,你又是職業病。」

  她嘴硬不承認,在醫院時的確很糗。「什麼職業病,預防勝於治療,小病不醫將來麻煩。」

  「好吧,你說是就是,到我房裡睡,你明天上早班。」許維恩口氣寵溺的沒再爭辯。

  「為什麼到你房裡睡?我自己有床。」

  「太晚了,別回去。」

  她嘟著嘴,「才樓下……」

  還辯,許維恩乾脆押著她到房間,「現在三更半,搭電梯也不行,出了問題都沒人知道。」

  「不會啦。」她滿臉羞澀不肯踏進。

  「你腦袋瓜在想什麼黃色思想,」打了她一下頭,摟著她的腰進走進房內,他調侃的擠眉弄眼,「或者我可以考慮、考慮喔。」

  「我哪有!」被說中心事,樂蓉蓉生氣的跺腳。

  抑下蠢蠢欲動,他重重的吻她,「不逗你了,晚上我在阿嘟房裡。」要是繼續打情罵俏,他都不想離開了。

  樂蓉蓉害羞的背對他,等他關上房門才偷著笑躺上床。

  在這充滿許維恩氣味的房間裡,她以為自己可能會不習慣,沒想到埋入枕頭幾秒鐘,來不及胡思亂想就進入夢鄉了。

  時序更迭,農曆年的過節氣氛濃厚。

  因樂蓉蓉答應代臨時有急事的同事的班,要到初四才可以休假,阿嬤那裡當然是罵她罵到臭頭了。

  至於阿嘟就更不用說了,不過他不高興歸不高興,還是說要陪她上班過年,她覺得窩心極了。

  「你喲。」許維恩又吻又親她,除夕他們一家三口中午先吃過團圓飯,他才一個人帶阿嘟回屏東許奶奶家。

  醫院裡為了那些住院不能回家過年的病患安排些很溫馨的活動,佈置、加菜,醫師、護士都盡量的陪他們多聊聊天。

  「Miss樂,你那口子放牛吃草了?下班一起去唱卡拉OK慶祝,庾醫師也去噢。」護理站的李有雯慫恿道。平時娛樂活動想找她絕不可能,可現在「牽絆」都不在身邊,她總沒借口推卻了吧。庾醫師是醫院公認的超級黃金單身貴族之一,他這次也是因為聽說Miss樂地去地答應參加。

  「下班後你們還有那個精神慶祝啊?」樂蓉蓉有絲勉強。

  「你千萬不要Sayno,不然準備被大家口水淹死。」

  「有這麼誇張嗎?」

  李有雯信誓旦旦的警告,「真的沒騙你,好多同事都肖想和庾醫師共唱『Darlin』,其他醫師也會去,你別惹得人神共憤,到時我也救不了你,想清楚啊!」

  「那麼多人不差我一個啦。」

  「差多了,你不去庾醫師可能也不去,這事關重大好自為之哦。」

  樂蓉蓉還想說什麼,另一個巡病房經過的Miss王開開心心的再次確認,「樂,你要去喔。」大有她去就慘了的意味。

  「我說吧!」李有雯得意的笑。

  樂蓉蓉心想,唉!不去不行了。

  樂蓉蓉等在盥洗室外面走廊,這家卡拉OK客人真多,來來往往連洗手間都爆滿。

  她和同事水喝多了就一起出去包廂透透氣、解放,等了一會兒,她心想有雯怎麼回事?該不是吃壞肚子,怎麼許久還沒從裡面走出來。

  咦——好面熟!樂蓉蓉不自禁的尾隨那面前走過的女子。自己在那兒見過她呢?

  那位小姐相當的幹練,行走間,還有和同席的朋友交談都充滿自信與魄力。那些人可能是她同事或生意場上的朋友,至於她身邊的昂藏、帶點冷漠傲氣的男子應該和她比較親密些。

  啊!阿嘟的親生母親。樂蓉蓉看過幾次秦珞瓔的照片,本人和相片差不多,看得出她沒變多少,自己應該沒認錯人。

  那群人坐在開放席的卡拉OK,點唱了幾首日本歌。

  「樂蓉蓉!原來你躲在這兒。」同事來找她了。

  「有雯叫我等她。」

  「別等了,她早點回我們包廂,輪到你點的歌了。」

  秦珞瓔正和她男伴不知說些什麼,幾乎整個身體貼向對方,然後和另一個男士上台合唱,樂蓉蓉被拉走而回頭又看一眼。

  秦珞瓔不是選擇事業嗎?為什麼又有個如此親密的男友?

  回到包廂,大伙又叫又鬧,樂蓉蓉很快將疑問暫時遺忘。

  初曉,天空灰濛濛的暗。

  「庾醫師謝謝你送我回家。」樂蓉蓉開了車門就要走。

  「等等,」庾醫師鎖好車門追過去,「我陪你走,看你進門才算安全送到家。」

  「不用啦,我們有大廈管理員很安全。」

  她話雖如此,但他仍堅持要送,於是兩人並肩而行。

  「好累,你們真厲害,連唱通宵,待會還有人要上早班,睡不到三小時而已。」實在佩服,她從不曾這麼虐待自己。

  「大家難得熱鬧嘛,你被逼著去的對不對?我聽到有你名字時還覺得奇怪。」

  她聳肩,見管理員都睡著了,她放低聲音道:「還好啦,好久沒唱歌玩玩也好。很多Miss倒是衝著你去的,我看你唱得喉嚨都沙啞了。」

  「他們就是喜歡開玩笑,你咧?男朋友放心你出去玩?」前幾回送她回家,在門口碰見那位先生虎視眈眈的神情,同是男人他非常清楚那代表什麼。

  「為什麼不放心?」電梯這時已經到了五樓,她邊掏鑰匙邊問,然而鑰匙尚未插進洞孔,門就自己打開了。

  「維恩?!你怎麼在這裡?」

  許維恩手插在西裝褲口袋,一手伸出摟緊樂蓉蓉,禮貌性的寒暄幾句才迫不及待的送客。

  庾醫師似笑非笑,拋給她一道如此、這般的暗示,樂蓉蓉只是笑著不以為然,拉著許維恩就進門去了。

  要說緊張也該是她才對,許維恩名望、地位,人品和才識,哪樣不比她小小護專護士強?

  樂蓉蓉洗完澡出來,許維恩悶悶的尚等在房裡。

  看樣子他還沒叨念完,就是晚了點回來嘛,他已經從社會治安到婦女危機意識給她上了完整的一課,況且,她又有庾醫師護送安全抵返,他擔心得真沒道理。

  她體力不支的頻打哈欠,「阿嘟呢?」

  「媽在照顧,初一陪親友聚餐吃過晚飯,我連夜回來陪你,可是呢,整間房子就我一個人。」他語含委曲。

  「對不起啦,我又不知道你會先趕回來,謝謝嘍,你們不在我一個人也覺得不習慣。」她悄悄看他臉色舒緩了些,「我們明天再聊好嗎?我好困。」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25 03:13

「累還敢勉強,黑眼圈都出來了。」他拉她過來坐在腿上,輕輕撫摸她一臉倦容。

  「嗯,明天……應該說今天下午還得上班,我真的要睡了。」

  「那麼可憐。」他送她上床,不經心的問,「晚上就你和那個每次送你回家的男人兩個去唱歌?」

  「好多,大概七、八個吧。」她閉著眼隨意回道,神智有半已經不清不楚。

  「樂樂……」他半跪床上沒把她放下來,結果樂蓉蓉迷迷糊糊突然側翻,一緊張,他反射性的去接住,重量拉引前仆之下,他上她下,兩具身體密合交疊不分。

  「哦——好重,我快喘不過氣來了。」這一跌她嚇醒了。

  許維恩趕緊挪開些距離,只有二公分,他將上半身支撐在雙肘,迅速的化學變化催情慾動。

  「樂樂。」他性感的低喃,沙啞難辯,她睡衣因剛才的翻落露出大片香肩,撩人誘惑極了。

  她不甚清楚現在的情勢,抬頭親一下他的嘴,只想道過晚安能早點睡覺,面對心愛的對象,她不需要進一步鼓勵了。

  「Good night。」她話尚含在嘴裡,他唇已經覆上,火熱如沙漠風暴。

  他強烈的男性氣息令她心智渙散,即使未經人事的她當然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但可以嗎?

  無所不在的親吻幾乎讓她心裡抗拒迷失,體內竄過一陣陣熱流的戰慄,沉迷陶醉不知天上人間。

  衣服半褪,許維恩呻吟聲,急如星火袒裎相見,肌膚之親的快感無與倫比。

  「維恩……」她捉住他的手低喊,情慾氤氳卻有無助的茫然。

  他渾身狂喊的想要佔有她,他也清楚知道如果他繼續挑逗起她的渴望,今晚他們將是有提早的夫妻之實。

  「你怕?」他用力稍微抬開身子,輕顫不能自己。

  她搖搖頭,她不怕。「我們不應該……」無論如何,婚前性關係和她自小保守觀念相衝突。

  喟歎聲他低頭細吻她的面頰和菱唇,最後在她脖子用力吸吮,像要吸盡所有蠢動。

  樂蓉蓉虛弱的將頭埋進他頸邊,無力抗拒。

  「晚安!我可以等到結婚夜。」他溫柔的拂去她散亂的微濕的額發。

  他的樂樂自尊自重,平常稍微親密一點都會靦腆害羞半天,他尊重也驕傲未來的妻子如此看重自己的身體。

  「不生氣?」

  他故作凶狠,「噓……乖乖睡覺,你這樣看著我,我不擔保下一分鐘會不會改變主意。」

  「嘻,你不會!」她感激的親吻他道晚安,蒙睡神寵召酣然入睡。

  「是嗎,我就讓你看看男人的獸性……」

  猛然發現她已經熟睡,他失笑,對著憐愛的睡蓮喃喃自語,「你可真放心,像沒事發生般,我就慘了。」慾火易燃難熄呀!可是他甘之如飴。

  頑皮的陽光爬呀爬的穿過窗簾,照耀一室明亮,投射的光彩向前推移,將床上的人籠罩在光圈之中。

  樂蓉蓉伸展四肢,眼慢慢睜開,又是美麗的天,她心情高昂的準備起床,被窺看的異樣讓她開始警覺。

  許維恩好整以暇促狹的凝視她,她剛起床的模樣清新悅目極了。

  「你?!」她嘴成O型,大眼閉了再開,證實他不是出自幻想。

  「早!」他連帶奉送一個吻。

  尖銳而短促的尖叫,她掩住逸出口的驚呼,然後是一連串的動作,從床上跳下,隨即又為昨夜原本褪至腰際的睡衣,這一跳順勢滑落至地板而驚叫,除了底褲她真的一絲不掛了,只聽他急促的抽氣聲……

  昨是沒得一觀端詳,在白天飽覽眼福,她均勻細緻的比例、渾圓的胸部、白嫩的肌膚在陽光下晶瑩透明……老天!他會因此慾火焚身。

  她驚呼的同時扯過被單覆身,床上的許維恩所著的衣物不會比她多,而無可掩藏的昂揚性徵瞬間顯露。

  她快昏倒了!「許維恩!你為什麼會穿成這樣躺在我床上?」顧此失彼,她不曉得床單該蓋誰較妥。

  許維恩可沒她大驚小怪,他兩手交握枕在腦後,壞壞的勾引道:「你忘了我們昨晚的恩愛嗎?」

  「討厭、討厭……」她喋喋不休,在床前慌張的轉來轉去,瞥見他赤裸的胸膛,紅暈從頭蔓延到腳趾。

  「哈,你騙人!」她想到昨天的情形了,沒事!「你不是說可以等到結婚後,怎麼可以睡在這裡啦。」

  「難道昨天的親熱都不算數,你想不認帳踢我下床?」他裝得像怨婦般。

  「什麼呀?」誰才該負責,有沒有搞錯?他勾起昨夜纏綿的回憶,她的腳隱隱發軟,「你明明答應的。」

  「沒錯啊,我也沒食言。」

  「我不單指做……可是你……你……」

  他爆笑出聲,迅如捷豹勾勒住樂蓉蓉,她像粽子似的重新回到床上。

  「做愛?傻瓜蛋,」他偷到個吻才輕哄道,「我是願意等新婚再完成昨天沒繼續的事,並沒說不同床共寢。」

  「噯……那……不是一樣。」

  「怎麼不一樣,不過如果你覺得如此……」他停下思考半晌。

  她嘟著嘴等他悔悟,並道歉自己不當的行為。

  他故作嚴肅的道:「也許你說得對,但是事情都發生了,所以惟今之計我們應該盡快結婚補救。」

  樂蓉蓉滿臉通紅,跺了跺腳急急躲進浴室,反正她臉皮沒他厚說也說不贏。

  漱洗蘑菇了好一陣才肯開門,她心想許維恩應該出去忙正經事了,哪知他名正言順的霸佔著床,大剌剌的躺在正中央。

  「許維恩!你學生一定不知道你平時這麼賴皮,起來啦,還我床。」樂蓉蓉繞過床另一邊還逮到他偷笑。

  他挪出空位,拍拍床榻,「先還一半。」

  她真對他無所謂的樣子沒轍了。「你昨晚睡這張床,被我阿嬤知道就慘了。」她警告道。

  「樂奶奶挺信任我的,你放心好了。」

  「能放心才怪,我不曉得她行動力多強,到時候被逼婚別怪我沒事先通知。」樂蓉蓉沒好氣的抱怨道。

  許維恩像聽進去了,被單一掀跳下床。

  「啊!」她尖叫一聲轉身背對,暗罵,暴露狂!

  接著又是一陣尖叫,因為他從背後緊抱住她,樂蓉蓉被身後赤裸的體溫薰得像發高燒一樣。

  「樂樂,你這種叫聲很容易讓男人興奮,你知不知道?」他的熱氣在她耳頸低回,低低的笑聲可惡卻又悅絲極了。

  她激動的轉身理論,突然想到他未著耳縷,眼睛急忙要閉下,餘光瞧見他除了襯衫開敞未扣攏,袒露出結實的胸膛,其他的尚稱整齊,還有他可惡的笑容!

  「就欺負我,阿嬤一來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許維恩先吻了再說,「樂奶奶來做主,正好省了我求婚的手續。」樂樂害羞,他故意的嘻皮笑臉,不然他真擔心她臉會著火。

  樂蓉蓉輕哼了聲,瞪他的眼神則毫無怒氣。「你這麼忙排得出時間才怪,而且被阿嬤一催好像打鴨子上架,我寧願維持現狀,晚些年再說。」

  「這倒是!」他的工作目前沒辦法抽身,「總會想出辦法的,你別打著晚婚的如意算盤,晚些時候倒可以商量。」

  哼!又不是只有他有辦法,她也會想到辦法,至少……最好等和醫院簽的兩年約結束。

  「阿嘟媽咪後來有和你聯絡嗎?」她突然顧慮到秦珞瓔的想法。

  許維恩微蹙,整理衣冠走以客廳,不太願意談及前妻。

  她想大概是沒有了,「我昨晚看到她,她身邊好像有很好的男朋友,不過我不是很確定。」

  「那很好啊,我祝福她。」他聳聳肩不以為意,「只要她不做出任何傷害到阿嘟的事,我都寄予祝福。」

  樂蓉蓉不知道自己的預感對不對,縱使許維恩已經擺明和前妻兩不相干,但潛在的憂慮卻無法說服自己不在意。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25 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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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節


  春回乍暖,難得許維恩忙時偷閒,樂蓉蓉煎煮炒炸準備了豐盛的午餐。

  午飯,阿嘟跑回房間,樂蓉蓉收拾好廚房,看許維恩一個人在客廳,她進去找阿嘟。

  「到外面吃點水果。」她摸摸他趴在書桌前的小頭顱。「這樣寫字對眼睛不好。」

  「嗯。」他頭仍沒抬起來,筆倒是放下了。

  「還偷懶,早上才睡起來,快,吃過水果我們出去走走。」樂蓉蓉學他頭也靠在桌面,臉對臉說話。

  「阿姨……」

  「什麼事?好像小老頭一樣。」

  「我以後可不可以都叫你媽咪。」

  她睜大眼睛,「又怎麼了,是不是爸爸讓你來做說客?」臭許維恩最近老拿吃人的眼光想吞噬她,搞得她心怦怦、臉兒紅,好尷尬!

  「睡課?爹地還沒教我,」阿嘟皺眉不解,「媽咪已經有叔叔,爹地有阿姨當我媽咪,一人一個剛剛好。」

  「你在說什麼,阿姨聽不懂。」她忽然想起過年在卡拉OK看到的秦珞瓔,那個男的是阿嘟口中的叔叔嗎?「阿嘟你跟阿姨說實話,媽咪去找過你嗎?我是說之前的那個媽咪。」

  阿嘟很煩惱的點點頭,「阿姨媽咪,我還是最最喜歡你,是媽咪教我誰都不能說,不是阿嘟故意要騙你。」

  「傻瓜!我不會生你氣,可是她什麼時候去看你,還有誰一起去?」樂蓉蓉心裡疑惑,秦珞瓔想阿嘟,大可光明正大來看,何必偷偷摸摸還怕人知道?是不是好勝心作祟啊?

  「和一個高高的叔叔,媽咪要我這麼叫他。」

  「沒關係,阿姨知道你也想媽咪,不過下次他們再帶你出去玩要先告訴我們或徐嫂,不然大家會擔心,順便也告訴你媽咪,知不知道?」

  「不會啦。」

  「什麼不會?阿嘟,這件事很重要,你如果不讓爹地曉得,他會很擔心,很生氣的。」

  「不是啦,媽咪只是來看一下我而已就走了。」阿嘟悶悶的回應。

  「看一下?什麼叫看一下?」

  「就是下課的時候來,那個叔叔買一杯可樂給我喝,媽媽摸摸我的頭,然後說下次有空再來看我。」

  「她大概很忙、很忙,下次有空她可能就會好好來看你,別不開心了,洗把臉,等會兒出來吃水果,阿姨新租了卡通錄影帶。」樂蓉蓉壓抑著,沒讓不滿的情緒造成阿嘟的不安。

  樂蓉蓉怒氣騰騰的走來走去,許維恩問了也不肯說,他乾脆拉她一起坐下,很享受的頭枕著她的腿。

  「喂,我在生氣耶。」她不高興,他還那麼舒服。

  「來,消消火。」他拿片削好的蘋果餵她,「服務周到吧,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自吹自擂的傢伙,她狠狠咬一口蘋果,「這是我洗、我切好的,算什麼服務周到?」

  他將她手中的蘋果送入自己嘴裡,「我說的是你,Only you……」說帶唱起來了,他表情十足的唱著肉麻死了的老西洋情歌。

  「你很討厭耶!」每次都害她無法生氣。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將事情的原委告訴他,畢竟他才有權利定奪。

  她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強烈,開始有點後悔。

  「我會處理的,你別想太多了。」他邊吃水果邊遙控播放錄影帶。

  看不出他會如何處理,希望不是大吵一架。「喂,你別不分青紅皂白的去找人家吵架,我告訴你可不是想挑撥什麼,只是希望她能多關心阿嘟,不要像作秀一樣拍拍頭走人,將心比心一下嘛。」

  「我有這麼笨嗎?吵也沒用,白費力氣。」

  哦?瞄一瞄他臉色,她還是不放心的叮嚀,「反正你只要將阿嘟的心情講給她聽就好了,大家都成年人了,她會瞭解的。」

  許維恩嗤之以鼻,會瞭解才怪!珞瓔自我慣了,行事但憑個人喜惡,哪聽得進別人意見,如果她能夠這麼輕易的被親情打動,今天也不會是「無牽無掛」的單身女郎。

  「阿嘟來了,」他低聲說完轉向兒子,「阿姨租了你喜歡的卡通片,坐這邊多吃點水果。」

  樂蓉蓉偷捏了許維恩一下,不滿他的避重就輕。

  「輕一點!」他喊痛,忙抱來阿嘟夾在中央當擋箭牌。

  「哼,我們別理你爹地……」她戲謔的揉揉阿嘟的頭,發覺他的體溫有些涼,像冒冷汗,脖子和手也是。

  「那我理你們行不行?」許維恩還開著玩笑,看她臉色焦慮,他摸摸阿嘟的雙足,「阿嘟哪裡不舒服?」

  阿嘟懶洋洋的不說話,躺在許維恩懷裡盯著電視。

  「帶他到大醫院檢查。」樂蓉蓉才說完,許維恩就二話不說馬上照辦,阿嘟不高興還吵鬧著要看卡通。

  他們把阿嘟送到樂蓉蓉工作的醫院,那位許維恩每次見面分外眼紅的庾醫師馬上要求阿嘟住院做進一步的檢查。

  許維恩留在病房照顧阿嘟,樂蓉蓉推門進來,他著急的問道:「醫師怎麼說?」

  「現在不確定,最近出現兩個腦病毒病例,阿嘟也許是感染克沙奇B型病毒,這不像是包疥型咽喉炎比較容易辯識,等檢驗報告出來才知道,我們能做的是先讓阿嘟多喝水、多休息,還有多補充免疫球蛋白增加抗體。」樂蓉蓉眼眶紅紅的哽咽道。

  「噓……阿嘟有可能只是腸胃炎,你先別難過。」許維恩忍住難過,摟著她輕聲安慰。

  她望著病床熟睡的阿嘟,「希望如此,可是看他生病,我還是難過嘛。」

  「噓……我知道,我知道。」他沉重的語氣一點都沒有說服力。

  他們憂心忡忡整晚守護在病床旁。天微曉,樂蓉蓉才稍微打盹。

  接連兩天過去,所謂沒有壞消息就是好消息,院方似乎對阿嘟這個小病人的病況視為疑難雜症,一直遲遲未能查出病因。

  樂蓉蓉向醫院請長假,阿嘟待在病房很不習慣,直吵著要回家,這天她為了哄他答應走私些零嘴,順便也回去拿些他的替換衣服還有玩具。

  「這麼安靜!」她站在房門口扭開門所時笑道:「阿嘟,看阿姨幫你帶了什麼……」

  一看清秦珞瓔在病房內,氣氛凝滯,樂蓉蓉直覺想退出去。

  「樂樂。」許維恩拉過她手裡提的大包小包,「她要走了,你陪阿嘟。」

  秦珞瓔拍拍阿嘟的頭,臨走前看了眼樂蓉蓉,那眼神帶著評估與閃爍,然後和許維恩走了出去。

  「阿姨。」阿嘟柔柔的小孩腔調拉回樂蓉蓉的心思。

  「你看看我帶什麼玩具給你。剛剛回家的時候,你學校老師有打電話來耶,老師說同學們都很想你,希望你身體健康趕快回去上課。」

  「真的喔,可是醫師伯伯都不讓我回家。」

  「傻瓜,還沒檢查好,你當然先不能回家,阿姨整天陪你不好嗎?還有你不是也喜歡這裡的護士姐姐?」李有雯她們知道阿嘟住院,當班時常特意繞過來探望關照一下。

  阿嘟還是一臉苦相,「他們一定在吵架。」

  大概吧!樂蓉蓉不太樂觀的猜想著。

  「那位小姐就是你新交的女朋友?不覺得配你太年輕了嗎?」察言觀色向來不是秦珞瓔的特點,不顧許維恩山雨欲來的風暴,「就算想替阿嘟找奶媽保姆,你就不能找個成熟一點的歐巴桑,這算什麼,她說不定陪你的時間比照顧小孩還多。」

  「注意你的風度!樂樂是我未來的妻子,你有什麼資格數落別人。」

  「我是阿嘟的親生媽咪,我就有資格。」

  「除了生他,你還為他做過什麼?在阿嘟心裡只有樂樂才是他真正的媽咪。」許維恩冷言冷語,「即使阿嘟現在在醫院,你這個口中說是他母親的人第三天才姍姍來遲,待不到一分鐘就急著走,連留下來和醫師談談瞭解他的情況怎樣都沒有,你到底有沒有點羞恥心。」

  「我今天才來是因為你沒早點通知……」

  「昨天下午樂樂就自作主張留話給你秘書。」

  「臨時才告訴我,我工作那麼多,每天排得滿滿的一時沒法子空出時間,我現在能趕來已經很勉強,何況阿嘟只是檢查而已,我又不是醫師,待在這裡也無濟於事,他不會有事的啦,放心。」她頻頻看手錶。

  「你的工作真的那麼重要?重要到連為阿嘟暫停一下時刻表都不願意?」

  「別老話重提了,我沒空跟你吵架,待會趕飛機到日本簽約,這筆生意會替公司賺進一年五分之一的營業額,年底總經理的位置非我莫屬。」秦珞瓔得意的與他分享自己努力的成果。

  她的言行實在令人心寒齒冷,許維恩已不想多費唇舌,「你將意思表達得很清楚了,當初離婚你已經安全放棄有關阿嘟的任何權利義務,以後麻煩你臨時興起想表現一下膚淺的『關愛』時,必須事先經過我同意,並且在我或樂樂陪同的情況下,否則別怪我不留情面。」他指的是她到學校短暫的造訪。

  秦珞瓔為他的翻臉無情錯愕,隨即又高傲的抬高下巴。

  「是不是那女人打小報告,阿嘟小孩子好騙,她馬上就向你撥弄是非了,哼!你沒有權力禁止我接近我的小孩。」

  「你最好別再用那種輕蔑的口氣批評她!至於我有沒有權力你很清楚,最好先想想你的立場,或者說你自問對阿嘟存什麼心,不要自欺欺人。如果你真的對他還有一絲絲基本的天性,該知道怎麼做對他最好。」

  他話說的相當不留情面,秦珞瓔頭倨傲的揚起,沒將心裡所受的傷害形諸於外,她既早作了抉擇就不容後悔。

  她還想爭論反擊,起碼表達對那鳩佔鵲巢的女人的不屑,此時手機響起,是送機的同事催促的電話。

  「工作就是我的一切,只有事業上的成功才永遠不會背棄我,永遠屬於我自己的。」她再次堅決自己生命中無悔的選擇,他不能接受,有人還很鼓勵她呢。

  許維恩冷笑,沒耐心再聆聽她的宣言,想打動誰?連疼惜她語中過往滄桑的力氣都嫌浪費,除了她自己,誰也無能為力。

  他當然也沒留下來,欣賞她挺直肩膀漂亮拂袖而去的姿態。

  當兩顆心愈行愈遠已不復記憶時,再美、再好的優點都不再吸引他任何的注意。

  許維恩看見未來老婆在他面前抱著別的男人時,他熱鼎湯沸,雷霆厲電,怒濤洶湧都不足以形容。

  庾醫師很難不去感受精通那赤灼的兇猛目光,可惜現在不是挑釁的好時機,他輕聲告訴懷裡的她許維恩的存在。

  許維恩看見樂蓉蓉淚流滿面的抬起頭,心不由得猛然驚跳。

  她衝進他懷裡哀哀慼慼的悲泣無法言語。

  「檢查結果?」許維恩望向庾醫師。

  「很抱歉!院方實在無法查出令公子的確實病因,但其體內混雜著疑似怪異的侵蝕病毒菌類,目前醫學尚未有這種病例,所以更不可能在根治的療法,以後恐怕會陸續引起器官及各關節的併發症。」

  一霎間,他只能緊擁樂蓉蓉,許久不能動彈。

  「什麼病毒?」她極度驚訝的問出許維恩的疑問。

  「這點我們可能需要你多提供一些詳細資料,這近一、兩個月飲食、衛生等等,阿嘟都吃了些什麼食物,有沒有比較特別的……」

  樂蓉蓉已經沒有任何思考能力,腦中轟轟作響。

  「這些我們明天整理出來。」許維恩朝他點點頭,摟著她先到電梯旁閱覽室定定神。

  「阿嘟呢?」

  「有雯她們在逗他玩。」樂蓉蓉深吸口氣,用濃濃的鼻音回答。「怎麼辦?阿嘟還那麼小,為什麼是他?」頃刻她悲不自抑淚如雨下。

  「噓……」他哽咽的安慰她,「你別哭了,待會眼睛紅腫阿嘟一定會胡思亂想,別讓他知道。」

  「嗯。」她胡亂抹去淚痕強忍著。「你會有辦法的,對不對?世界上一定有剛發明的新藥或治療的方法只是尚未公開,你比較常接觸這些高科技的資訊,你去想想辦法,你去想想辦法……」她幾度被淚意哽塞說不出話來,她怎麼能想像阿嘟生命即將走至盡頭……

  「我會的!你看著他。」許維恩心亂如麻間,捕捉到一點曙光,龍騰!他們或許有辦法。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25 03:14

龍騰聽到消息,迅速調派海外知名醫師前來台灣,申屠奎很快就檢驗理清院方不解的病例。

  「申屠奎是龍騰屬一屬二的頂尖醫師,不過他只能解掉你小孩被植入的部分異毒,至於血癌的部分……」崔勝彥惋惜道。

  所以阿嘟還是沒救?許維恩遭受打擊,仍勉力理清他所說的另一個重點。

  「記得我提醒過你織村可能的報復,織村會社這些年勢力日益萎縮不振,當初新任社長原想借助跨世紀的發明重振聲威,在你們還沒簽定合約時他就已經私下散播消息,他們名下的企業股票還因此飆升,不過結果……」許維恩決定和龍騰合作,而織村也欲振乏力損失巨大,是靠內部人才全力支援,才瞞過外界媒體。

  「就這樣?堂堂一個國際財團對七、八歲的小孩下手?」無恥的作風,有朝一日他的實驗成功,還不知會被他們怎麼誤用為斂財工具。

  「龍騰應該更小心保護你們的安全的,是我們的警覺性不夠。」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風鑒堯也聞訊親自趕到台灣,這次他為下屬的判斷錯誤引以為咎,對許維恩更是過意不去。

  「風先生,是我的督促不周請勿自責。」崔勝彥恭敬的行禮致歉,他們私下感情勝手足,但公事上面絕不循私、賞罰分明。

  「這我們自己日後再檢討,你先向許先生交代清楚。」風鑒堯命令完後樹立一旁,全權交由崔勝彥主掌。

  「許先生,經我們查證確實,實驗室的紀錄是織村的人竊取,他們可能以為你的實驗已有成果,不料卻是繁長而雜瑣的數據資料,因此才出下下策想藉你兒子來試探,一旦你利用分子轉換醫治,他們就會想盡辦法巧取豪奪、威脅利誘。」

  「他們是怎麼接近他的?和徐嫂有關嗎?」許維恩想來想去就只剩她有機會,但是真正崔勝彥說的人卻嚇他一跳。

  「不!是你的前妻!」

  「珞瓔?!這和她有什麼牽連?」雖然她自私,但也不至於冷酷到不顧念親情加害阿嘟,可是他馬上又想到樂樂前幾天生氣珞瓔到小學探訪的事。

  「是你的前妻沒錯,不過她應該不知情,秦小姐公司目前接洽的日本大戶,就是由人稱『夜魅』的冷嵩引介,照理說冷嵩不可能接這種不入流的買賣,總之他的確捉住了人性的弱點,投其所好,秦小姐事業上有這麼大的助力,很難會不動心,才會一時迷惑。依判斷,毒的確是秦小姐帶他到學校探望小孩時在可樂裡動了手腳,不過冷嵩一定有減少劑量,否則小孩不可能到現在都沒事。」

  不管兩者是否真有無牽連,但阿嘟可預期的生命有限,這豈叫沒事?織村、珞纓和夜魅?!許維恩心中有說不出的痛恨與鄙視。

  翟勝彥也察覺到自己失言,但實在不知如何勸解,現今除非能找到怪醫崔穎,否則任何不關痛癢的安慰都是假的。

  「其實也幸有這毒菌發作,起碼因此早一點發現小孩體內的癌細胞,可以盡早治療。」他安慰道。

  許維恩心知肚明,若不是癌細胞已經嚴重擴散,申屠奎醫師不至於束手無策。

  「還不要放棄希望,我已經發佈龍騰全球搜尋令,希望能及時的到宇文俊先生家族的私人醫師——翟穎,他自從去年發生船難就不知蹤影,雖然機會渺芒但總是一線生機。翟穎一向是所有疑難雜症的剋星,雖然不一定能根治病症,但是他自有說法讓病人身體的生理細胞和病菌和平共處相安無事,這種醫學理論與實驗不謀而合。」風鑒堯激勵道。

  許維恩衷心虔誠祈禱,而他的實驗甚至到臨床的階段都遙遙無期。為什麼自己的研究遲遲不能突破?他對自己突然產生懷疑,為什麼不是再晚幾年呢?如果再晚幾年就好了,阿嘟……

  「申醫師會盡所有能力挽救,並且讓令郎減少病痛的折磨。」風鑒堯給予保證,其餘的只能交諸上蒼安排了。至於織村,龍騰的人自有對付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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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嘟是多麼聰明的小孩子,當他住院從一星期延麼到一個月,甚至無盡無期,他大致隱約瞭解到自己並非阿姨所說的感冒、貧血。

  還有爺爺、奶奶眼眶紅紅的說是風沙吹的,連樂奶奶都趕來緊抱著他,緊得害他差點喘不過氣來,還邊開玩笑數落阿姨沒餵他吃東西,所以抱起來全身都是骨頭像非洲難民似的,她轉過身偷偷擦掉眼淚以為他沒看見。

  「阿嘟啊,你要快點好起來,身體健健康康的才好當你爸爸、阿姨婚禮上的花童。」許奶奶喉嚨聲音怪怪的,「我們期待樂樂當你新媽咪已經好久了,對不對?」

  「嗯!」阿嘟重重的點頭,然後他們就匆匆忙忙掩面出去。

  她回到阿嘟病房,他靜靜的在讀故事書,整個人消瘦許多,白色病床顯得好龐大。

  「阿姨,人死了是不是會上天堂?」阿嘟放下書問道,臉上有不屬於他年紀的智慧。

  樂蓉蓉聽了眼淚差點奪眶而出,「阿嘟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我想知道我以後死了會跑去哪裡?」

  「不准你胡說八道!」她難得用這種嚴厲的口吻對阿嘟說話,可是那個字就好像一種惡咒,她受不了。

  阿嘟小手不停的拭去她臉上的濕痕,「阿姨對不起,阿嘟以後不再問了,你不要哭。」

  樂蓉蓉抽抽噎噎的努力平復情緒,「是阿姨不好,我不應該自己心情不好就遷怒。來,告訴阿姨,你為什麼想問這個?」

  「我怕自己一個人到好遠、好遠的地方,都看不到阿姨、爹地、爺爺和奶奶。」她好怕呀。

  她圈著他,輕聲哼著「親親我的寶貝」,這是樂蓉蓉最常哄阿嘟睡覺時哼的歌。

  「當阿嘟是小天使時,隨時可以在天上看見你想念的家人、同學,你不會是一個人,那裡也有很好的朋友,阿姨想阿嘟時也會哼這首歌。如果有一天我們分開了,我們仍在彼此心裡面,永遠都不會忘記。」

  「嗯,永遠都不忘記。」阿嘟摟緊她脖子,漸漸有了困意,「阿姨,以後你要再做我真正的媽咪喔!」他們勾了勾手指約定。

  「阿嘟……」她疼惜的撫摸他稚嫩的小臉蛋。

  「阿姨不要哭,」阿嘟聲音已經迷迷糊糊的,「爹地和媽咪就不會再吵架了。」

  許維恩進來時正好聽到他最後一句話,激動的淌淚不語。

  接連幾個月,阿嘟都睡睡醒醒。

  申屠奎又全力救治他數月,龍騰尋訪翟穎仍然沒有消息。

  新的一年到來,他們盼望的春天並未降臨。

  趁夏初氣候宜人,他們帶阿嘟回去一趟屏東,那裡有他最快樂的回憶。

  從那時之後,阿嘟陷入昏迷,申屠奎要求家屬作出抉擇,他可以恢復阿嘟的意識但小孩卻會承受病痛,否則就任阿嘟的意志力,決定何時清醒,何時停止呼吸。

  夏天尚未結束時,阿嘟在睡夢中悄悄離去,神情充滿祥和和寧靜,彷彿只是睡著了,永遠的。

  惟一慶幸的是,阿嘟沒有受到太多苦痛,申屠奎確實做到他承諾的,否則許維恩真的會因為內疚而瘋掉。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25 03:14

第09節


  日本銀座

  「你為什麼躲著我?竹內先生他們突然毀約,要求重談條件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是保證一切沒問題,我們公司是台北屬一屬二的廣告公司,值得他們完全信賴,年度廣告預算不會白花,我有把握將其產品在兩年內打入國內市場,佔有一席之地。」

  秦珞瓔出差到日本時並未如期拿到合約,她不服輸的個性堅持周旋到底。

  尤其冷嵩這時又莫名其妙不見蹤影,當初是他介紹的客戶,人他熟,有了問題找他自然迎刃而解,但是他像泡沫,突然間好像揮發消失在這個世上。

  思前想後,她才發現自己對他幾乎完全陌生,冷嵩憑空出現,除了知道他有家掛名的公司,其他一無所知。

  他從來不談自己,酷酷的傲氣十足,對她的工作非常支持與尊重,她就這麼被愛情和名利沖昏頭。

  為什麼不?冷嵩條件非常好,既不像許維恩一味要求她犧牲、放棄工作,而且還用行動表示,介紹過幾個小客戶給她,從不給她壓力和負擔,工作餘暇他們才約會,就算她是臨時加班改約,冷嵩也很體貼的接受。

  過去她受夠了貧窮被鄙視的生活,父母承諾的幸福家庭隨著意外而崩塌瓦解,從那時起她就深刻體驗到一切要靠她自己努力,否則任何幸福安定的表面都是假的,然而許維恩永遠無法體會她內心深層的恐懼。

  竹內那邊受挫,秦珞瓔幾次到公司找冷嵩均被敷衍,她絕不接受這樣不明不白的戲弄。在異鄉舉目無親,於是她請了私家偵探調查,自己則不定期的來往於台北、東京,結果發現冷嵩竟然不是那個她認識的冷嵩。

  這期間,她當然收到許維恩的留言,不過此刻,公司對她未能掌握好竹內的業務頗有微言,陞遷的機會岌岌可危,她一個頭兩個大,實在沒剩餘的力氣去應付他,等解決事情後再說吧。

  這次她飛到日本,還是冷嵩主動現身,不然真不知天涯海角何年何月,她才能再見到他。

  「你不是那麼單純吧?到今天還不死心。」冷嵩無情的嘲諷。

  「什麼意思?」秦珞瓔心涼掉一半,「這到底怎麼回事?」

  「你好歹在社會上也混出點名堂,商場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別說你沒玩過這套把戲,你被騙了。」

  秦珞瓔臉上幾乎無法維持慣有的冷靜,感情又怎會真心?原來她認為的尊重其實是不在乎……只有許維恩發乎真心!此時她懷念起他的可貴。

  好,感情受了傷害,那工作呢?她不能連事業也吃虧。「你確實答應我那竹內的Case,貴企業不至於言而無信吧。」

  冷嵩笑她的愚蠢,「你實在淺薄得可悲。」他掉頭離去,覺得這女人雖無大惡,卻自私得可恨。「看在小孩的及許博士的份上,竹內的合約你回去等好消息。」

  而這最後一次,他終於可以擺脫織村加諸的恩情了,無債一身輕。

  台北

  阿嘟走後,許維恩終日消沉,原來歡樂的家庭蕭索冰冷,樂蓉蓉感到冬天的腳步提早到了。

  只有當樂蓉蓉溫暖的聲音不斷迴響,許維恩才記得生活仍要過下去。

  太多的悔恨,還有更深的愧疚幾乎淹沒他所有知覺,他後悔沒多把握時間和阿嘟相處,阿嘟從小到大他沒盡到做父親該盡的責任,沒有花心思多瞭解阿嘟的點點滴滴,這些追悔都為之晚矣。

  事業上成就有什麼意義?學術的創造,偉大的理念有什麼用?他的實驗甚至來不及成功救他的兒子,一切都是不符實際,那些成功都換不回阿嘟!

  傷痕需要時間平復,悲痛更需要光陰去淡化、去撫平,樂蓉蓉在離職生產前仍必須在醫院上班,其餘的時間、精力,她都和許維恩一起度過,她瞭解他內心無比的哀痛,因為她也是。

  他們可以一起抱頭痛哭,一起思念一家三口時的甜蜜的回憶,可是許維恩一意孤絕,將任何人事物都排除在外,她心刺痛著。

  是不是阿嘟走,連帶繫起他們情緣的線也斷了,也沒了?她真的不知道,也好怕。失去阿嘟,而許維恩的距離又這麼遙遠……

  「是你?」許維恩打開門,冷淡又有著憤怒地和很久失去蹤影的秦珞瓔對視。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25 03:14

「好久……不見,」秦珞瓔咳了下,重新招呼,「我可以進去嗎?」

  他讓過身,她低聲的道謝,輕巧的關上門。

  他們兩人曾是夫妻,現在卻陌生、客套得令人心酸,秦珞瓔吞嚥心中的苦澀,強裝若無其事。

  「我想到阿嘟的房間看看。」見他沒反對,於是她像逃避什麼,低頭疾步走到阿嘟的寢室。

  書桌整整齊齊擺著課本、鉛筆盒,小床,角落玩具箱有飛機、各式各樣的車子、動感超人,旁邊地上樂高積木疊成的城堡,床頭垂掛了自製的卡片,這些都是阿嘟喜歡的嗎?

  對她而言那熟知又陌生的小孩,她真的不知道在他短短的生命裡,經歷過什麼高興與生氣的事情,他都喜歡些什麼,不喜歡些什麼?

  在模糊的記憶裡,每當阿嘟靜悄悄靠近,眼裡閃爍著渴望的神情,她冷不妨被嚇一跳,因為她討厭吵鬧,於是她帶著很不耐煩和隱忍的怒氣,沒讓他有機會開口,隨即便打發奶媽將他帶離她的視線範圍。

  工作、工作,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在事業上,容不得任何干擾,阿嘟就像是討厭的小麻煩、拖油瓶,打胎沒成功,他害得她偏離既定軌道好幾個月,否則她也許已經是業界的頂尖好手。

  懷胎十個月痛了足足三天才從她子宮剝離的個別生命體,他永遠怯生生的喊,「媽咪、媽咪……」

  小房間四面牆壁突然壓縮,「媽咪……」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許維恩靜靜的站在那兒,冷睇她踉蹌狼狽竄出。

  那神情好像阿嘟無聲的指責,他們父子本來就極相似,阿嘟那可憐兮兮又小心翼翼的委曲模樣……

  「你這樣是什麼意思?小孩是跟著你的,出了事應該怪你還是那女人,說不定她樂得擺脫拖累,等著和你過兩人世界。」秦珞瓔不甘示弱先反擊,整理自己慌亂的儀容,又是女強人打不倒的姿態。

  許維恩憤怒中,還是沒將她男友喂毒之事說出,總算顧念多年夫妻情分,也因為她是阿嘟的生母。

  他知道再多的內疚都挽不回阿嘟的小生命。「我說過,不准你污蔑樂樂,阿嘟和她的感情最親,他走了她比誰都難過。」

  「她當然得做做樣子,不然怎麼博取你好感。」

  「你!你簡直不可理論……」許維恩怒火狂飆,好不容易壓下激動,「你去墓前看過沒有?」

  「沒有!我會去的,我告訴你有什麼話直接講出來,不要拐彎抹角,我下個月就會升任總經理……」

  他打斷她的話,「我不想吵架,不能是在這屋子裡。」那是阿嘟揮不去的夢魘。

  秦珞瓔嘴張了張,氣焰明顯收斂起來,再度看了看阿嘟的房間門,兩人心照不宣。

  「公司待會還要開會。」她吶吶隨便找話說。

  「是嗎?」他走到門口,秦珞瓔只得也準備離開,「下次有機會我再拿阿嘟的照片給你看。」

  「好。」她頭低低穿上鞋等電梯,二樓、三樓……電梯慢慢升上來。

  「維恩!」她激動的回頭哭喊他。

  他愣了愣,她已經衝過去緊抱著他嚎啕。

  「哭吧。」拍拍她,他自己也悲傷莫名。他們的阿嘟永遠都看不到、聽不見了。

  電梯門在八樓叮鈴一聲打開,樂蓉蓉從裡面走出,看到他們相擁的畫面,悄然又退回去,往下降停在五樓,沉浸在悲傷中的兩人都沒注意到。

  「對不起,對不起,我……」秦珞瓔臉上的妝哭得一塌糊塗,「我太自私了,阿嘟一定很怨恨我這個失職的母親,我從來不曉得自己竟然是那麼冷血的人,連點親情都吝惜給他。」

  「他沒有,他走之前都一直希望爸爸、媽媽能不再吵架。他不會怪你,阿嘟很乖,他不會。」

  「我以為工作能滿足所有的空虛,」在公司彼此競爭、排擠的委屈,出去應酬女性吃暗虧的辛酸,冷嵩的欺騙,老闆看業績給臉色……事實上總經理早有了內定人選,她拚死拚活也輪不到邊。「可是我大錯特錯,我好後悔、好後悔。」她盡情地將內心的苦痛、委屈化為淚水奔瀉。

  只有他的懷抱永遠穩固安全、溫暖可靠,以前那些嘮叨、爭執都是他在乎的表現。她在外面繞了一圈,看過多少心口不一,明爭暗奪的人際關係,最終維恩才是最教人信賴、依戀的港灣。

  她好傻!現在她才發現對他依然難捨的感情。

  早在她得悉樂蓉蓉的出現,自己的敵意、排斥,口不擇言的在維恩面前批評、醜化她,處處不就說明她的嫉妒。

  「維恩,你能原諒我嗎?」

  「事情都過去了,我們都不對。」否則阿嘟早會是在幸福溫暖家庭中的快樂小孩。他想。

  「謝謝你,我們重新開始,我一定會努力做個好太太,不再事事以工作為重。」秦珞瓔破涕為笑的再竄入他懷裡。

  他不是這個意思!許維恩想推開她解釋……

  「阿嘟如果看到我們復合,他不知有多高興。」秦珞瓔的下一句話遏阻了他未出口的拒絕。

  是的,為了阿嘟,這是他們虧欠他的!阿嘟不是期盼了許久爹地和媽咪一家和樂的幸福生活嗎?他陷入沉思。

  樂蓉蓉木然的回到五樓公寓,腦子裡影像七旋八轉,對樓上目睹的一幕,她不知該用什麼心態去看待。

  秦珞瓔早就是過去式了,他們離婚已經好久互不相干,惟一的連繫便是共有的兒子阿嘟。

  即使秦珞瓔和孩子不親,畢竟是血緣一脈,阿嘟的死亡是難以割捨的痛,他們互相安慰也是人之常情。

  她呆坐了許久,愕然發現剛才買的便當還拎在手上。食物早就冷掉,樂蓉蓉放進微波爐加溫,轉盤不停的旋轉,她心想他們是否也有可能加溫,死灰復燃?

  才不會!她兩手拍夾住雙頰,烏鴉嘴,胡說八道什麼!許維恩不是那種人。

  可是、可是……樂蓉蓉喉頭緊縮,淚水就這樣嘩啦啦流下來,她根本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懼和不安,可能失去他的悲涼,她聯想像都無法忍受。

  沒事的,要對他有信心,她惶惑的自我打氣。可是……維恩幹麼要那麼親密的抱著秦珞瓔啊?她淚眼汪汪乾脆埋頭哭個過癮。

  「維恩!」樂蓉蓉在他耳邊大叫,看到他回魂才繼續道,「醫院一直勸我留下來,這樣子也不必扣離職違約金,等約滿後再考慮續不續約。其實我挺捨不得那些護理站的同事,可是許奶奶又不同意……」

  許奶奶的想法是希望他們趕快結婚,樂樂一來安心理家,二來準備早點懷孕,惟有新生命才能沖淡陰霾不去的悲傷。

  她注意到他又心不在焉了,一個星期以來,他一直這樣魂不守舍,她沒上八樓他也不會下樓找她,他的心思感覺上好遙遠。

  他在煩惱、猶豫,她知道。

  她絕口不問秦珞瓔的事,那次之後,另外還看到秦珞瓔來過兩回,他們狀似和諧,中間像存在什麼默契。

  樂蓉蓉不敢問,她寧願像只小鴕鳥,不揭穿就沒事,一切如常,任由心裡患得患失的漩渦吞沒、啃噬。

  「我回去了。」樂蓉蓉落寞的獨自站起來,他甚至還沒察覺。

  聽到開門的喀啦聲,許維恩霍地迷惑張望,看到她站在門邊,「你去哪兒?」

  「我回五樓公寓。」

  「哦,」他走過去親了親她頭髮,「小心點。」

  她好失望,她以為……心口上像壓著重物,喉喲嘶啞發不出聲音,她點點頭等不及電梯,衝下樓梯。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他真的改變了嗎?阿嘟不在一切都不對勁了。

  車速平穩前進,樂蓉蓉從初見許維恩主動來醫院接她下班的喜悅逐漸冷卻。

  車內凝滯的氣氛,他們一路上都沒有交談,許維恩臉上有種堅決的苦澀,她的心不斷沉呀沉……

  電梯到五樓,樂蓉蓉默默的掏出鑰匙,許維恩突然從背後緊緊擁著她不言不語。

  那種絕望、無奈的意味狠狠揪擰了她尚存些許奢望的心,樂蓉蓉逼自己平靜的轉身面對。

  「我肚子好餓,我們吃什麼宵夜好?」

  「樂樂……」他痛苦的凝視她。

  她不敢看他,怕忍不住哭出來,「冷凍水餃好不好?你喜歡的韭菜口味……」但她瘖啞的聲音是掩飾不來的。

  「對不起,我很抱歉。」雖然痛徹心肺,他咬牙還是說出來了。

  「我不要你說抱歉,我不聽、我不聽……」她的面具崩塌了,低泣不止,為什麼?她做錯了什麼?

  許維恩濕著眼眶,最後一次放縱自己的感情摟著她又親又吻,兩人滯淚縱橫。

  「是我不好,我對不起!為了阿嘟,我決定重新再給珞瓔和彼此一個機會,他生前的遺憾我必須彌補,即使是千萬個捨不得放棄你,但是我……我沒有選擇。」

  樂蓉蓉心中躍起希望,「你有選擇的機會,你只要和她和平相處不再怒氣相向,這就是阿嘟想要的,你不必……」

  他沒說話,眼裡只是悲哀的說再見。他對阿嘟的愧疚深得足以令他鄙視、厭惡、自暴自棄,惟有如此,他的心靈才能獲得短暫的平靜與救贖。

  「請你諒解,珞瓔對過去也很自責、後悔,我們都有共同的希望,阿嘟縱使不在一定也能感受到我和他媽咪和好,請你瞭解,請你……」否則他沒有足夠的毅力去割捨她。

  她不懂,她一點也不瞭解!阿嘟和她最親,他最希望是能喊她媽咪。樂蓉蓉心力交瘁,無法理解許維恩為什麼有如此荒謬的想法?

  拒絕放棄他,她一抬頭,「我……」她看見他佈滿憂戚的神情,他何時又回到從前鬱悶不解的愁模樣,她的愛讓他為難如此?

  她的心如刀割,阿嘟不該是挽留他的籌碼,如果這樣的拉鋸使他不快樂,讓他在她和秦珞瓔之間掙扎、煎熬,若夾在中間的人換成是阿嘟……

  好吧,為了阿嘟,為了他,她願意退出,只要他們都不再皺著眉苦著臉。

  「你走吧。」

  許維恩沒有鬆口氣,難以言喻的撕裂痛楚幾乎殺了他。

  樂蓉蓉在勇氣還沒潰決前匆匆打開鐵門。

  那天在醫院阿嘟的話,「爹地和媽咪就不會吵架了。」阻止他伸向她的手,他用盡每分力氣控制自己走開。

  為了阿嘟,是他虧欠兒子的。

  「維恩。」

  兩人背對背,許維恩握緊拳頭,心中竟有絲不該有的期盼。

  「快樂一點。」

  他震撼了一下。

  她在門內,他在電梯裡,四眼相視,咫尺卻似天涯,電梯門緩緩合上,阻絕了所有的想望。

  許維恩用拳頭抵住抽搐胃痛,噢!老天,失去阿嘟,他現在也失去她了。

  快樂一點?他不值得她如此關心。從今以後,他還快樂得起來嗎?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25 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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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節


  隔天秦珞瓔就搬回許家八樓公寓,一開始兩人都有些不自然,客客氣氣相敬如賓。

  她整理行李,分門歸類擺在他衣物的旁邊,那種歸屬的親密感好極了。

  「慶祝我們新的開始,我們先去看電影再吃飯,如何?」她似乎重新適應得很好,不像許維恩。

  「好啊。」

  「我們有多久沒看電影了?哇,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就這部動作片好了。」丟開報紙,她開心得有如初次約會的少女。

  「我沒意見。」

  電影裡打打殺殺。許維恩身體在戲院裡,神智卻渾渾噩噩。

  一整天他們在外面逛,累了就坐下來喝咖啡聊天,什麼都聊,但他知道他們都小心翼翼刻意避開以前不愉快的經驗。

  一陣香風從浴室門飄來,秦珞瓔身黑色透明薄紗睡衣,性感撩人的盈盈走向許維恩。

  他坐在就要上翻閱雜誌,不久被她扔開。

  「白天已經看了這麼多報紙、雜誌,現在還看。」半斜臥,她嗔怒薄喜輕輕抱怨。

  「嗯,大家都逛累了,早點休息。」

  「不許你睡。」她上半身躺在他身上,覆耳低語,艷麗的朱唇張合間媚感挑逗。

  「對不起,我今晚還是到書房睡好了,突然想起些事情要做。」許維恩突兀的推開她後,倉猝的從床另一邊奪門而逃。

  留下半裸的她訝然不信的直瞪著門口。

  表面上許維恩和秦珞瓔足以成為模範夫妻楷模,她盡量減少加班,在家下廚、整理家務;晚上他們就喝茶、看電影,就像一般老夫妻普通家庭會做的休閒娛樂。

  但是秦珞瓔一直有股不安,因為他從沒碰過她,眼中也沒屬於男人看女人的熱情,是她不再有魅力了嗎?

  夫妻長久不同房根本就不算夫妻,這樣他們怎麼重拾以前的感情?

  「維恩,你今晚有事要忙嗎?」

  「沒有,你有事?」吃過晚飯,他如往常又要一頭鑽進書房。

  「那你可以回房睡嗎,」我們可以邊聊,順便有些公司的事想請教你。」

  他明顯遲疑了一下,「那好吧,不過別太晚。」

  秦珞瓔學聰明了,睡衣雖然仍顯露她曲線玲瓏,不過保守了很多,她沒敢再躁進嚇跑他。

  兩人在床上各居一方,聊呀聊,她頭已經枕在他胸膛。

  「嗯……你如果困了,我們改天再聊。」他技巧的直起半身,讓她趴回到床上。

  不過秦珞瓔不想良宵就這樣蹉跎,她硬是抱住他吻遍他的頸項,延伸到雄偉的胸肌……她急需肉體的關係來保證他們的未來。

  「珞瓔。」許維恩雙手輕推,勸不住她急切親熱的動作,「珞瓔?」伴隨他厲聲高喊,同時也大力掙脫她的糾纏。

  「為什麼不行?!」她氣憤的捶打枕頭,「除非你忘不了那女人,她還跟你藕斷絲連?」

  「不准你誣賴她,樂樂不是這樣的人。」

  「樂樂、樂樂,不誰這、不誰那!你敢說你不碰我和她沒有關係?」

  珞瓔說得沒錯,他的確無法碰除了樂樂之外的女人,那就像……就像對不起她。

  「你說啊,為什麼不敢說!」投懷送抱被拒,一個女人最大的恥辱莫過於此。「維恩,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需要做他名副其實的太太。

  「唉……我們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落寞的附和,垂頭喪氣的走出房外。

  秦珞瓔焦急的追出客廳,他那句話怎麼怪怪的?

  「搬回來我一直沒安全感,我們去公證結婚好不好?」目前他們還名不正言不順,她想公證結婚以後也許他就不會這麼猶疑不定。

  他沒反應,她繼續說道:「結婚以後如果你想要小孩,我們愛生幾個就生幾個,像阿嘟一樣可愛,這次你不必擔心……」

  「我試過了,我真的努力試過了,我們這樣行不通。」

  「什麼試不通?我們只是需要再多一點時間適應。」她惶恐的辯解。

  「不是時間的問題,再久也改變了不什麼,我並不愛你。」

  「那你愛誰,那女人,可是你們已經分手了。」她試著理論,不經思考的話亂七八糟溜出口,「以前我們也相愛過,感覺會回來的,感情我們可以慢慢培養。我不催你了,你喜歡睡書房就睡書房,一輩子還長著,我們有的是時間,我甚至可以放棄工作……」

  他扶住她雙肩搖晃,阻止她趨近歇斯底里。「你不需要如此貶低自己,這無關於你做與不做什麼。樂樂闖進我生命是在我們離婚之後,阿嘟性格出了偏差,一切亂七八糟的時候,她一點一滴的佔據我所有心田,是她為我和阿嘟帶來溫暖的陽光,那時我們一家三口好快樂、好滿足。」

  他閉著眼睛描述的幸福表情,秦珞瓔不禁飲泣。

  「你知道嗎?那是我自記憶中有生以來最無憂無慮的時光。」接著他臉色黯然,「是她在阿嘟生病時支撐我們勇敢堅持下去,在他走了之後也是她陪我度過最難熬的子,我已經不能沒有她了。」

  許維恩忍不住痛哭,他是鬼迷了什麼心竅,自以為下定決心就能割捨樂樂?他太高估自己了,他總是不停的犯下的錯誤追悔,先是阿嘟,然後是樂樂。

  秦珞瓔明白屬於她的機會早在幾年前就被自己誤掉了,但不免仍心存一絲僥倖。「或許你只是過渡期,時間意會讓你淡忘她,我們……」

  「我當時不該作下這個錯誤的決定,現在更不能讓我們一錯再錯,耽誤你追求真正的幸福。」

  「你也是。」她雖然不認輸,縱然不平衡,但是時至如此由不得她再戀戰了。

  許維恩基於關懷開口問親吻了他臉頰就轉身走進去秦珞瓔,「你還好嗎?」

  「至少我有事業。」她傲然的回答。「今晚這裡至少可以借我暫住吧?明天我們再Saybye—bye。」

  樂蓉蓉回到「春日」這個沒有無盡嚴寒冬天的地方,她最喜歡家鄉,有阿嘟和許維恩三人最快樂的回憶。

  在這裡風光明媚,洋溢春天氣息的風信子,她才有力量能尋回以前的無憂、快樂。

  但是心靈上的失落,她常是不自覺發現自己滿臉的淚水,一想起許維恩那故做嚴肅的耍賴神情,還有阿嘟嘟呢噥軟語喊他媽咪……一切彷彿萬箭穿心般痛楚。

  「唉,年紀大了,骨頭、體力也不中用了,以後孤家寡人怎麼辦喲,唉……」樂勝男分明就是念給她聽。

  「又怎麼了,家裡還有我嘛。」樂樂抹乾淚水,強顏歡笑。

  「誰?」樂勝男東張西望,「你說指望誰?」

  「就是我啦,樂蓉蓉,你孫女啦。」

  「噢,可是我還以為你改了姓,變成別家的孩子了。」

  樂蓉蓉一頭霧水,「阿嬤你胡說什麼?不會那麼早就有癡呆症吧。」

  「去、去、去,你才有妄想症。本來就是嘛,虧你記得自己的名字叫樂蓉蓉,這意思你懂不懂?當初爺爺、奶奶,你過世的爸爸、媽媽算筆劃取這個名字,就沒希望你有什麼了不起的成就光宗耀祖,只盼你永遠笑瞇瞇,高高興興的過一輩子。你傷心難過也夠久了吧。整天苦著張臉,我當以為你真改姓苦,做苦家的小孩了。」

  她暗忖,苦家的孩子?苦蓉蓉?真虧阿嬤想得出來。

  「阿嬤。」原來這麼一回事,擔心她就明說嘛。

  「別撒嬌,不要老是讓我對著張要死不活的臭臉就好了,有什麼不高興,看是報復,還是交個新男朋友和許維恩那臭小子別別苗頭好,像個小媳婦似的,真討厭,出去別告訴別人你是我樂勝男的孫女。」

  「人家難過一下也不知嗎?」

  「你哪是一下,已經好幾下了,」樂勝男突然幸災樂禍的說,「偷偷說給你高興,你許奶奶那邊是絕對站你這邊的,秦珞瓔想再進他們許家的門作夢都別想。怎麼樣,有沒有心理平衡點?」

  「為什麼會這樣?是不是你去威脅人家的,我根本就沒想過這些,他們能幸福最重要,現在許奶奶反對,他豈不是非常為難?」

  「那就不關我們的事了,你又已經和許維恩沒關係了。」樂勝男想到寶貝孫女最近食慾不振,偶有噁心想吐……「喂、喂、喂,你是不是肚子裡有了?」她緊張的摸摸樂樂的肚子,還是平的,甚至往下凹了下點,心想這丫頭是不是都沒吃飯?

  「沒有啦!」怎麼會想到那裡,樂蓉蓉羞得簡直想躲起來。

  啊——沒有就好,既然是窮緊張,樂勝男又有開玩笑的心情了。「如果你懷了許維恩的骨肉,卻又無辜慘遭遺棄,孤援無助傍徨無依的情況下,含辛茹苦未婚生下孩子。多年後重逢,這時他們許家無後,就會後悔萬分,千方百計不辭千辛萬苦的求你回到他身邊,讓小孩認祖歸宗,而又有個多情又專一的白馬王子一直對你死心塌地,你就陷入兩難……」

  「阿嬤!你當是在編悲情倫理大悲劇嗎?阿嘟就是秦珞瓔生的,許家怎麼會無後……哎呀,我怎麼也跟著你胡說八道了。」樂蓉蓉又好氣又好笑,「我答應你,我會振作起來的。」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25 03:14

「嗯哼,是為你自己,不是為我。」

  「是!遵命。不過我還要為阿嘟做件事,之後阿嬤會再看見愛笑的樂蓉蓉。」

  「你要做什麼?」「我要去找教練學開輕航機,翱翔在一千四百英尺的高空,感受風的速度、春的味道。」在高空上撒下繽紛的花瓣……如她承諾過阿嘟的,即使已經沒有了婚禮。

  樂蓉蓉快到家門時望見不該出現的身影,頓時踟躇一下。

  許維恩看到神采飛揚的她,微笑的緩緩踱步接近。

  「嗨。」他著迷的癡望她,樂樂仍是他心中燦爛的花朵,那麼自然流露出芬芳。

  「嗨。」

  沉默了片刻,「你最近好嗎?」兩人同時問侯對方,這時氣氛才和緩而自然。

  「你回去繼續做你跨世紀的偉大實驗了嗎?」

  「還沒,偉大的理想人人有,不見得都能實現。」他已經沒有信心。

  「那你更應該繼續堅持,想想以後還有許多像阿嘟可愛的小天使需要幫助。基金會那邊沒意見嗎?」

  「龍騰瞭解我的情況,不過他們提供了物理、化學界和醫學的菁英隨時配合。」他頓了頓,遞給她一本書,表情有些靦腆。

  樂蓉蓉見那上面作者欄印著他的名字,「啊,你的書終於完成了?!」

  「你不翻翻看嗎?」

  「都一大堆專有名詞、物理現象,我才看不懂。」她偏頭看了他欲言又止,「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嗯。」

  「需要我幫忙嗎?」她就是忍不住開口。

  許維恩眼神發亮,笑笑殷切的點頭,他苦澀暗藏心底,誰教自己自討苦吃呢。

  「我說量好不好?能幫得上忙我會找機會試試的。」但許奶奶的固執和阿嬤不相上下,對秦珞瓔根深蒂固的厭惡,又豈會聽她的勸消失?

  「當然,幫得上忙的非你莫屬。」

  他好殘忍!他難道不瞭解請她這個前任女友去說服許奶奶,接受秦珞瓔做他的妻子是那麼的情何以堪?

  「好吧。」為了阿嘟,她再為難、再不願意都要成全他們。

  許維恩狂喜得像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樂樂這麼輕易的就原諒他?!

  「謝謝!我不會讓你有機會後悔的,你是我生命中的天使。」他情緒高亢的緊抱她,嗯……他熟悉的髮香,柔軟。

  她想避嫌,他就更得寸進尺,肆無忌憚。

  她開始感覺到不對勁了,尤其他愈來愈色情的吻……「等等,你不是請我幫忙嗎?」

  「對啊!」幫忙原諒他,「樂樂,我好想你。」

  「許維恩!」樂蓉蓉獅吼,想弄清醒到底怎麼回事,「你現在在做什麼?」都分手了又對她毛手毛腳。

  「我沒刻意做什麼啊,書上不都說了,你又不看。」說著許維恩又粘過來摟著,無論樂蓉蓉怎麼推就是不放手,「發乎情,止於禮,情侶摟摟抱抱很自然吧。」樂樂是不是太害羞了?他想。

  「情侶摟摟抱抱?!」書上寫?她急忙翻覽書頁,不會是指這些正文、目錄,哇,好多名流、專家作序,最前面的空白頁,白紙鉛字出現——

  謹以此書獻致吾妻吾子——樂蓉蓉、許仲睿

  她終於弄慌了也糊塗了。「你不是想和秦珞瓔復合?害人家以為……」她還難過得要死。

  他恍然大悟,很無辜的求饒,「想歸想,可是做不到……」

  「幹麼?」她火大的圓睜著眼瞪他。

  「不對、不對,」他嘴巴真笨,詞不達意,「有這麼一時想不開過,可是我心理,生理都無法接受。」

  「現在想通了?」

  「想通了。」他乖乖受教。

  「其實我一直對你有信心。」該她撒嬌了。

  許維恩這時當然不會笨的自掌嘴巴,反正她說的都對就對了。

  「我真的好想你。」他心情愉悅的忍不住說再說,「我們倆以後不久還有三口、四口、五口……」

  「停!別亂說,這麼多……」

  樂勝男從庭院湊近看熱鬧,她在那邊不知偷聽了多久。她沒理會樂蓉蓉別彆扭扭火冒金星的瞪她,事情弄清楚最是要緊。

  「樂樂你懷孕了嗎?」

  樂蓉蓉跺腳,「怎麼又問?沒有就是沒有嘛。」她又不是聖母瑪利亞。

  「可是你那個晚來了,不是嗎?我怕你害羞不好意思,故意否認,如果真的有了要實話實說。」

  許維恩在旁邊耶,阿嬤還公然討論人家的生理期……她快昏倒了,他竟然還偷笑!

  「才……一天而已。」她囁嚅的說。阿嬤好像以巴不得她未婚懷孕,聽到這答案頗失望的樣子。

  「唉,那我這次不就賭輸了那婆娘,以後她可就愈來愈囂張了。」樂勝男喃喃自語道。

  「阿嬤……」許維恩跟著樂蓉蓉叫,本來想問她們賭什麼?不過他一叫,樂勝男頓時樂呵呵,煩惱煙消雲散。

  「你叫我阿嬤,可是她只是你娘,在輩分上我就佔了便宜,你們以後生了小孩,不管是五口還是六口,管我叫『阿祖』,管她叫奶奶,哈哈!好得很。」

  樂蓉蓉氣得不想說話,原來大家都知道許維恩要回來的事,拿來打賭卻不先告訴她!

  「呃,阿嬤——」說實在的,許維恩對樂勝男自得其樂的說了一大串感到非常佩服。

  「乖孫子,多叫幾聲。呵、呵、呵,就算你們現在還沒有,以後絕對會有,我和她打賭又沒說明時間,你要是不服輸豈不是咒自家無後?」

  「樂樂,你聽懂阿嬤最後什麼意思嗎?」

  樂蓉蓉瞪著樂勝男急急走去的方向,「還不就是她無聊和許奶奶打賭我……」她臉紅了紅,「我有沒有懷孕之類的,現在她知道我沒有了就想耍賴,她們打賭又沒指明我什麼時候懷孕,明年、後年、大後年都算,懂不懂?」

  「哇,阿嬤的腦筋動得真快,就不曉得他們賭注是什麼?」

  想想,樂蓉蓉漸漸覺得好笑。「反正以後總會知道,阿嬤和許奶奶還有得鬥,我們一定有看不完的熱鬧了。」

  每個人都好開心,春天已經來了,永恆常駐。阿嘟你看到了嗎?
作者: KSF    時間: 2008-6-28 00:47

可憐那個小孩~><~
作者: maisy929    時間: 2010-4-10 03:10

阿嘟好可憐喔
樂勝男和許奶奶感情好好..幾十年的感情都沒有變過..愛打賭..
作者: nnana612tw    時間: 2016-2-14 04:51

最遺憾的是阿嘟
但是許維恩也真是的
婆婆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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