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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靈異推理] 《筆仙原來是小受》作者：佚名【完結】 [打印本頁]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3     標題: 《筆仙原來是小受》作者：佚名【完結】

“不玩。”
何連峰一口拒絕，看著對方說：“我說阿東啊，兩個男人玩什麼筆仙？你別和我說你信這個？”
阿東傻傻地笑，說：“我其實也不太信，我不就是想……”
“孩子，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他摸摸阿東的頭，“你跟了我兩年，終於不滿足我們之間僅僅是純潔的革命友誼的關係了。玩筆仙是假，想握我手是真，對不？不不不，這是不可能的阿東……你要知道，性向這種東西是天生的……”
阿東哭笑不得，滿臉黑線地打斷他：“你不想玩就算了，不要開這麼無聊的玩笑好不好。”
何連峰笑得如魔如幻：“別裝了，小子，你以為我看不出你暗戀我多年？多虧了你，我才知道我魅力多大，不僅女人，連男人都對我……哈哈哈。”
阿東歎了口氣：“公眾形象，公眾形象……”
此時他們在圖書館二樓經濟學書籍專區的書桌前，面對面坐著。左邊是一位學長站著，估計是當日的義務圖書管理員，別著個紅紅的袖章。
管理員從穿著到長相都十分禦姐，奸笑望著他們。
何連峰一抬頭，這才見到已經在他們身旁站了多時的美女管理員，眼神立馬轉換成深情款款模式，輕聲道：“同學你好，請問有事嗎？”
美女的笑容僵住，嘴角開始抽搐。
阿東再也看不下去，左手拿起他和何連峰的書包，右手抓住何連峰直接往門外拖。
“喂……你幹嗎！我還沒和那美女說上話呢！手機號還沒要呢！”
非禮勿聽啊非禮勿聽，阿東心裏默默念。

兩人跑到圖書館外。
“何連峰，我警告你……”阿東一字一頓地說，“如果你再在公共場合做出這麼囧光萬丈的事情，老子就和你絕交。”
“明明是你先囧的。”何連峰搖手指，“兩個男人，在鬼節已經過了一個多月後，去陽光充沛的圖書館二樓手拉手玩筆仙？你說你是不是腦殘？”
“我只是怕你被嚇到而已。”阿東講，“誰上次在寢室對著筆記本看咒怨，剛看了十五分鐘就嚇得直接摳電池板的？晚上還不敢睡，說什麼今天心情不錯，拖我陪你去網吧通宵的？”
“……那是巧合，巧合。”何連峰乾笑。
“懶得理你，我回去睡覺了。今天晚上有英超。”阿東轉身就走，“小紀和胡叔他們現在在體育館打籃球，你要去就去吧。”
“阿東，喂別走啊，等等我，我錯了還不行麼……”
阿東也不回頭，繼續走，只是歎了口氣。
“何連峰，你真沒勁啊……”

當晚，寢室臥談會。
“就是這樣，偉大的無神論者何連峰同志義正嚴辭地拒絕了我的要求，”阿東聳肩，“他說我想和他玩筆仙有兩點錯誤。第一，背離了馬克思辨證唯物主義的思想；第二，借機亂搞男男關係，占他便宜，腐化了一個正直青年的思想和身體。”
胡叔和小紀坐在椅子上，捶桌狂笑。
“我明明不是這麼說的！”何連峰抗議，但被無視了。
“何連峰啊何連峰，雖然全世界都知道你膽子小，但我還不知道你膽子居然這麼小……”
胡叔一邊轉著籃球玩，一邊說。
“還有”小紀繼續講，“拿別人的性取向開玩笑是不對的，何連峰同學。更何況，全世界都知道：就算世界上只死剩你和阿冬倆男人，他也不會碰你。你除了身高比阿東高一點外，其他哪一點看上去比他強勢？阿東喜歡的類型絕對強勢的大叔吧。”
“不要把我說的和受虐狂一樣……”阿東斜了小紀一眼，“還有，其實我是可攻克受外星人。何連峰同志，如果你姿態放低一點，我還是可以委屈自己一下的。”
胡叔和小紀繼續捶桌。
“你們都給我滾！”何連峰終於爆發，“不就玩筆仙麼！有什麼大不了的，我來就是了！”
阿東眼珠一轉：“哦？真的？不後悔？”
何連峰點頭。
激將法對單純的傢伙往往都很有效啊……胡叔摸著自己下巴上的胡茬，笑嘻嘻地放下籃球。
小紀也學胡叔，摸自己下巴。雖然他的鬍子剛刮過。

但如果上天再給何連峰一次機會，他絕對會說“我後悔了”。

1
開始的過程總是大同小異的。
阿東拿了很大的白紙出來，折了一半，先在左邊的上半部分分十行寫了一到一百的數字。再下麵一行，寫了“是”、“否”、“人”、“鬼”、“神”、“其他”、“男”、“女”的字樣。
這些字都是阿東用活動鉛寫的。
然後阿東拿了支2B的木頭鉛筆出來，對著何連峰說：“握住。”
這個手勢是比較奧妙的，很難表達清楚，反正最後的狀態是倆人十指交扣，兩手中間架著一支筆。
何連峰覺得有一些尷尬，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握著阿東的手讓他有些不自在，更多原因是旁邊還有胡叔和小紀盯著他看。
“然後幹嘛？”他問。
“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聽到我的召喚請在紙上畫個圈。”
這都什麼和什麼啊……太KUSO了吧。
阿東則是全神貫注地盯著紙，一遍又一遍地念。何連峰覺得現在的阿東就象被灑了狗血一樣。
但胡叔和小紀倒是沒有笑，所以何連峰想笑又不敢笑。
想笑又不敢笑。
“喂，你也一起念啊。”
“……”
何連峰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死樣怪氣地說了一遍。
剛說完，筆竟然就開始動了。筆從寫滿字的左半邊，開始畫圈。
“嗷嗷，何連峰，你果然是靈媒體質！”
“一看就是你自己在動。”何連峰怔了一怔。
“第一次玩的人，基本都會作出這麼無聊的判斷……”阿東也不反駁他，只是對著紙問傻傻發笑。
“那啥，你是誰的筆仙？”阿東問。
筆對著何連峰畫了個箭頭。
“喂，這一定是你在動吧！一定是你吧！筆仙除了會畫圈外還會畫箭頭的？”何連峰用空著那只手拍了阿東的腦袋一下，瞪著他道。
“事事無絕對，我還聽說過有筆仙認識拉丁文的呢。”
“……”
何連峰除了沉默還能講什麼。
“筆仙同學，你是男的還是女的？”阿東看上去很興奮，繼續問道。
筆又轉回左邊的紙上，在“男”上不停地畫圈。
“幾歲了？”
筆漫無目的地轉了幾下，開始在“其他”上面畫圈。
“……恩？”阿東問，“難道這個是不能說的？”
筆轉到了“是”字上。
“那可以告訴我們，你姓什麼嗎？”
筆移到了右邊的紙上，連筆寫了個繁體的“陳”字。字很漂亮，不像是阿東和何連峰中任何一個人的筆跡。
“嚇……這字真不錯。”阿東嘖嘖稱奇。
“一定是你專門練過的。”何連峰斷定。
“我連右手都寫不出這麼好的字，何況左手。”阿東白了何連峰一眼。
這個時候，胡叔終於發話。
“我說，阿東啊，你請筆仙來不問自己的事情麼？”
“啊？為什麼要問關於自己的事情？”阿東歪頭，看著胡叔。
“那你請筆仙來做什麼？只是問關於筆仙的八卦麼？”小紀趴在旁邊的桌子上，問阿東。
“對啊，那樣比較好玩吧。”
“咳……那你繼續。”胡叔道，打了個呵欠，拿著籃球出了門。走到門口，又回頭問，“小紀，我去下麵籃球場練投籃，要不要過來？”
“好。”小紀也跟著出門了。
寢室裏就剩無聊的阿東和何連峰兩人。
“呃，讓我想想還有什麼好問的……”阿東抓了抓腦袋，“何連峰同學，你有啥問題要問麼？”
何連峰搖頭：“沒有。”
“那我們暫時沒有問題可以問了，筆仙，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照一般的實戰經驗來講，筆仙這個時候會走到“是”上面去。
照恐怖片的管理來講，這個時候要不就是有人忽然放了手，要不就是筆仙在“否”上不停的畫圈。
但阿東和何連峰碰到的情況，完全背離以上兩種可能。
筆本來就快移到了“是”字上，但隨即一轉，用很快的速度回到右半邊無字的紙上。然後整支筆就象失控了一樣，開始飛快地畫著沒有意義的線條。
不是圓圈，而是一條錯綜複雜的、完全沒有規律可循的曲線。
“何連峰，你不要搗亂！”阿東叫道。
“我才沒有！”
“那現在怎麼會這樣！”
他們可以感覺到筆在紙上的著力越來越大，石墨在紙上留下的痕跡越來越重深。
“你問我，我去問誰！”何連峰叫道，“要不我們都把筆放了吧？”
“絕對不可以！”阿東吼。
“我說筆仙……小陳？陳老闆？陳大仙？陳Sir？我們不知道您法力無邊，把你叫來做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對不住您了，您大人不記我們小人過，就放了我們成不？我們以後一定天天給您燒紙錢。您要多少我們都給，我們還年輕啊，還不想死啊，這麼早就被派去陰間幹活，不是辜負了國家對我們的養育之恩嗎……”
阿東已經語無倫次了。
但筆還在不停地畫，紙上很大一塊地方已經被完全塗黑了。
何連峰覺得沒其他辦法，也只好道：“……您是想要我們幫你什麼嗎？還是你要其他什麼東西？除了我們的命，還有其他一些違法亂紀的事情我們幹不了，其他都好商量啊。”
何連峰講完，筆的速度竟然真的就緩了下來，開始慢慢地打圈，就象一開始一樣。
阿東驚魂未定，對何連峰說：“你問吧，看起來他只聽你的。”
“……你想要我們做什麼？”何連峰又問了一次。
筆往下移，找了一塊未被塗黑的地方，開始寫字。
救我。
然後在這兩個字上不停地打圈。
“……怎麼救？”何連峰問。
筆在他問完的時候，忽然就不動了。

當何連峰和阿東對著那張支發傻的時候，小紀和胡叔已經回來了。
“真是的，明明快三個禮拜都沒下雨了，剛才怎麼說下就下……”
這是小紀的聲音。
胡叔先進的門，看到他們兩個眼色不太對勁，變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
何連峰無言地指了指那張紙。
阿東則是面無表情地把過程敍述了一遍。
“我只想知道，這個筆仙到底有沒有送走。”阿東說，“照道理，應該先問筆仙是否可以回去，得到同意了以後再問他怎麼處理這張紙。告訴了我們答案之後，確認一次，便讓他走到一個地方畫個圈——這才算送走。但剛才，這些過程，一個都沒有，筆就不動了。”
阿東穿著短袖，身上的雞皮疙瘩一清二楚。
小紀縮在床上，抱著阿東的絨毛公仔。
“總之，既然筆都不動了，至少筆仙現在是不想和你們講話了，你們先把筆放下吧。”胡叔道，“最近人少的地方不要去，再去求個護身符什麼的東西吧。”
何連峰和阿東默默點頭。
“連峰啊，是寡人害了你……”阿東歎了口氣，道，“若非寡人輕信扶乩妖術，何愛卿亦不會落到這般田地。”
“呸呸呸，”還沒等何連峰回話，胡叔就拍了下阿東的腦袋，道，“還沒出什麼事呢，說什麼喪氣話。”
阿東嘿嘿地笑：“不過胡叔，你知道不，何連峰其實很有靈媒潛質的……”
然後又把剛才自己叫不出筆仙，何連峰一叫就叫出來的事情講了一次。
“何連峰從小就這樣。”小紀趴在床上，說，“高中裏沒人敢惹何連峰。只要有人讓何連峰不開心，這個人就會一直倒楣。比如丟皮夾、回家迷路、CD機莫名其妙的壞掉……等等。”
小紀和何連峰是高中同學，但兩人當時不太熟。
“……小紀，你為什麼不早說！”阿東大驚，轉頭問何連峰，“這是真的？”
“相信我，那只是一些巧合。”何連峰道。
“啊啊啊啊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為什麼要硬拖你玩筆仙……”
神志不清的阿東此時候已經蹲去角落裏，一遍又一遍地念道“報應啊，報應啊……”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寢室裏四個人，只有何連峰沒有綽號或者昵稱的原因。”
“哦，為什麼？”胡叔來了興趣，摸著下巴問道。
“何連峰同學，我可以說嗎？這樣會讓你不高興嗎？”
“……算了，鑒於緊張的氣氛需要調節，你現在可以說。”何連峰歎了口氣，道。
“由於關於‘惹到何連峰就會在七天之內死於非命’的詭異傳說瘋狂流行，所以何連峰的綽號就成了‘何首巫’。”
小紀本來的語調是陰沉的，講到這裏，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何首烏？”胡叔問。
“何首巫，巫師的巫。”小紀憋著笑解釋，“一個姓何的首席巫師……好冷的笑話。噗哈哈哈哈——”
胡叔朗聲大笑。而角落裏的阿東，肩膀也在高頻率地顫動。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5-1-31 16:44 編輯 ]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3

2
四個無聊到死的男生就這麼講廢話講了N小時，原先關於靈異事件的討論早跑了題。
11點的時候，話題結束在新中國的男性應該怎樣面對就業和擇偶的問題上。
——啊，不對，好象還沒結束。
“胡叔你別傻了，到時候是人家挑你，不是你挑人家。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的社會你還指望攤上個又美麗又多金讓你吃一輩子軟飯？而且你長得這麼粗曠，離小白臉的距離不是一點點啊……”
小紀只要一和胡叔講話，就會潛意識地模仿他摸下巴的動作。
“不不不，胡叔是符合當代的審美的。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樣子，為什麼要小白臉？兄貴才是最高的！胡叔，我支持你棄明投暗，努力地變成一個在家給女人看孩子做飯洗衣服的好男人吧！”
阿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角落裏爬了出來，高聲呐喊，為胡叔助威。
“……阿東啊，你真的不是在諷刺我嗎？”
胡叔乾笑。
“格格巫今天話好少，受刺激了？”小紀轉變言語調戲物件，朝著何連峰笑。
“不是格格巫，是何首巫。”阿東糾正。
阿東和小紀絕對是講冷笑話的天才。
“你們的笑料完全不好笑……”，何連峰歎氣，說，“我要睡覺了。”
起身出了房間門，往廁所方向走。
眾人默了一下。
然後阿東和小紀耳語。
“他馬上會回來找個人陪他一起去的，看起來剛剛受刺激不小。”
小紀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然後把話傳給胡叔。
胡叔聽完只是笑了笑，然後朝門口一指。
“你們看那是誰。”
何連峰站在門口，面有菜色。
“你們誰……那個……誰能陪我去廁所……”
寢室裏再次爆發歇斯底里的笑聲。

12點，小紀和格格巫已經進入深度睡眠狀態。
鼾聲證明一切。
胡叔和阿東去隔壁打了一小時的鬥地主，為淩晨一點的英超比賽做熱身。阿東和胡叔支持的隊伍不一樣，吵了整整一小時。
“年輕人的精力真是無窮啊……”和他們一起鬥地主的兩位大四學長異口同聲地道，打著呵欠繼續出牌。
一小時裏打了七副，阿東當地主四次，從未輸過。
“為什麼我們就推不倒他呢……”學長A悶悶地叼著煙，道。
“因為在現實生活裏他總被推倒吧。”胡叔恨恨地甩掉手裏的一堆牌，還剩兩條繩子一副炸彈根本就沒機會出。
“也對，上天總是公平的。”學長B抓了抓頭，搶了學長A的煙盒和打火機。
阿東目前心情很好，不和他們計較。

時間到，大家收牌。
學長A繼續寫簡歷，學長B繼續查畢業論文的資料。剩下的兩人，戴上耳機看電腦螢幕。
“是我的話，絕對不要提前畢業……”
阿東看著兩個忙碌的身影，摸著下巴說。
“你還沒那資格呢。還有，不要學我的動作。”
胡叔拍他腦袋。
糊裏糊塗地看完了上半場，0比0。
胡叔回寢室拿水杯，阿東覺得無聊，賴在學長A的床上看小說。
剛翻了一頁，胡叔就喘著粗氣沖進來。
“阿東，快過來！”說話的聲音甚至都有些嘶啞。
阿東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踩著拖鞋直接回了自己寢室。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3

3
小紀還在睡覺，何連峰卻開著臺燈坐在桌前，奮筆疾書，但目光呆滯。
垃圾筒被打翻，地上一片狼藉。
阿東又見到自己的書包被翻開，筆袋被扔在自己的桌上，而何連峰手裏拿著的，赫然是之前兩人用來請筆仙的那支木頭鉛筆。
何連峰在用的那張紙，看上去曾經被揉成一團，並且右邊一半上有大塊的黑色。
阿東覺得自己雙腿發軟，幸好有胡叔在旁邊扶著他，否則他可能早就嚇得趴下了。
“他在寫……什麼……？”阿東問胡叔，聲音裏完全沒了平日的活潑。連他自己都難以相信，這種聲音居然是他發出來的。
“‘救我’。”胡叔輕聲地說。
小紀此時翻了個身，嘴裏喃喃著什麼又睡了過去。本是再正常不過的情景，阿東卻嚇得魂都快飛了。
“……該怎麼辦？他是在夢遊嗎？”
胡叔是這群傢伙裏年紀最大的一個。雖然說碰到這種情景，不怕是不可能的，但好歹他還沒有亂了陣腳。
“啊，夢游……”阿東應了一聲。
原來這是夢遊。
對啊，這僅僅是何連峰的一次夢遊而已。
他在心裏不斷地暗示自己，這個想法是正確的。
雖然據他所知，何連峰在和他一起住宿的兩年裏從來沒有夢遊過。
“如果他在夢遊，是不是就意味著不能叫醒他？”胡叔說，“聽說叫醒夢遊的人，會讓夢遊者因為突發心臟病猝死。”
“那我們該怎麼辦？”阿東又慌神了。
“球別看了，在這裏看著他吧。”胡叔建議。
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阿東只好答應，雖然著實在是太可怕了。因為沒有一個人可以預料到，這一秒還在寫字的何連峰，下一秒到底會幹出什麼事情來。

幸好，何連峰沒有幹出更可怕的事情。
大約兩點半的時候，鉛筆的筆芯已經深深地縮進了外面的木頭裏，再也畫不出痕跡，而那張白紙，也已經被塗得象被墨水浸透了一樣。
何連峰放下紙和鉛筆，把鉛筆放回筆袋，再把筆袋塞進阿東的書包，然後爬上床，睡覺。
自始自終，何連峰都沒有看過胡叔和阿東一眼。兩人暗自慶倖，天知道被那種眼神對上是一種什麼感覺。
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會畢生難忘。
兩人怕再出什麼事情，一直守到了三點。見沒有什麼異樣，終於松了口氣，準備睡覺。
“到了早上，要不要告訴他這件事情？”阿東問上鋪的胡叔。
“暫時先不要吧。”
阿東“哦”了一聲，閉上眼就睡。竟然一夜無夢，睡得很香。

醒來已經是上午十點。
今天上午沒課，所以小紀沒有調鬧鐘。
阿東從床上爬起來，見到其他三個人都在房間裏，氣氛有些怪異。
“怎麼了？”他伸個懶腰，佯裝輕鬆地問道。
“阿東，我們幹了件傻事。”胡哥道，“紙還在桌上。而早上何連峰起來以後，發覺自己手掌的魚際部分是黑的。”
何連峰望著阿東，小聲地問：“我昨天，真的在桌前寫那兩個字，一直寫到兩點半？”
阿東默默點頭。
“這可能只是夢遊。”胡叔說，“而且，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件事情給你的刺激可能比較大，所以你做了夢，並且夢遊了，沒什麼奇怪。”
“當然奇怪！”何連峰大聲反駁道，“平時我半夜下床上個廁所，下鋪的小紀都會醒。這次我動作這麼大，連垃圾筒都翻過了，小紀怎麼會一點感覺都沒有？”
“其實，我是有些感覺的……”小紀說，眼神恍惚，“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願意睜開眼睛。或者說，我根本就睜不開眼睛。”
他看著其他三人，又說：“但好象又不是鬼壓床……我講不清楚，但就是覺得有人在很溫和地勸我不要醒過來似的……後來我就翻了個身，又睡著了。”
小紀本來還想進一步解釋，但發覺那種感覺根本就無法表達。
“過去的事情沒啥意義了，討論了也是白討論。”
胡叔此時建議大家終止這樣無意義的討論，然後眼光瞥向何連峰的書桌。
“現在我們應該討論，這個東西，到底是應該毀掉，還是留著？”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3

4
胡叔講的“這個東西”，自然是那張已經黑到不能再黑的紙。
“這個東西為什麼要留著？這是個禍害啊。”小紀一邊說，一邊踩上阿東的床，往胡叔的床上爬，道，“胡叔，我們叫你胡叔是因為你鬍子多，不是因為你腦子老是犯糊塗。”
小紀剛爬上胡叔的床就被敲了個爆栗。
“你才犯糊塗呢。你以為我不想燒？但是你能保證燒了以後，情況一定會轉好，而不是往更壞的方向發展。”
兩個當事人並不發表言論，只是愣愣地盯著那張紙看。
“……算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胡叔覺得自己簡直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這個問題得問何連峰，不要來問我。如果我的建議出錯，那麼何連峰同學掛掉的時候我會覺得有負罪感。”
阿東下床，準備去刷牙洗臉。
“喂，你就打算這樣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嗎？叫我玩筆仙的是你吧？”何連峰大怒，對著阿東漸漸遠去的背影叫。
“是我叫你玩的啊，但我沒有說你一定要玩啊。後來是你主動要玩的吧。”
阿東在洗漱間，嘴裏叼著牙刷，含糊不清地講道。
何連峰覺得自己很憋屈。
“那……那東西先放著吧。看看今天晚上會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我是說，拜託你們看一下，我今天會不會那個……恩，夢遊。”
“憑什麼就你一個可以睡覺，我們不能睡覺？”小紀抗議，胡叔附議，阿東在一個離他們比較遙遠的地方咿咿呀呀地說對啊對啊憑什麼啊。
“就算我叫你們睡覺，你們也會睡不著吧……”
“少亂猜了，誰說我們睡不著的？我情願睡著了被你掛掉，也討厭頂著一個我愛羅一樣的黑眼圈到處飄。”
阿東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我說你刷個牙怎麼也這麼多話！”何連峰，沖了出去。
胡叔和小紀坐在原地未動，聽到何連峰放超必殺的聲音，聽到阿東說啊啊大王饒命大王饒命小的錯了。

下午上課的時候大家都心不在焉。
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們平時上課就很認真。只是今天阿東和胡叔沒有搶著一份足球報看，而是對著老師做的PPT發呆；小紀盯著雜誌的娛樂版看了一遍又一遍，但到了第二節課下課的時候才發覺自己自己原來拿反了。
何連峰則是無聊的翻著書，聽到老師說“這裏很重要請記下來”的時候，下意識地拿出筆準備寫字，但手一碰到筆就象觸電一樣把筆扔了回去，狠狠地拉上筆袋拉鏈，生怕筆會自己跑出來。
總之，都有點神經質。

放學，胡叔說去打會球再吃飯吧。
因為剛放學，食堂裏人很多，若是現在去排隊太浪費時間。所以他們一般就會打回球，等人少了再去吃飯，也少了排隊的時間。
胡叔回寢室拿球，順便叫隔壁的學長下來一起打，湊齊人數正好三對三。
無奈隔壁居然沒人。
敲了半天門，胡叔有些失望地下樓，然後和另外三人說，A君和B君都出去了。
沒辦法，只好二對二地亂玩。
小紀其實是最強的，胡叔和何連峰不相上下。至於阿東……
這是個把籃球當成橄欖球打的笨蛋，可以無視。球一到手就抱著球亂沖，名副其實的走步王。
場面一片混亂，打到五點半大家收工去吃飯，然後回寢室洗澡。

寢室裏自帶淋浴間和衛生間，有方便的地方，自然也有不方便的地方。
小紀在樓下的時候，就說：“哎呀，我鑰匙忘帶了，你們誰帶了？”
阿東說我沒帶，奸笑看何連峰。
何連峰說我也沒帶，看胡叔。
“不就是想沒收我們所有的鑰匙，然後把我們鎖在外面自己先洗澡麼。”
小紀嘿嘿笑，說：“哎呀，被發現了。”
“你連用一個月同樣的招數，不是白癡都會發現的……”
阿東一點想法都沒有，搖了搖頭說。
爬上六樓，阿東掏出鑰匙，插進鎖孔。
“你不是說你沒鑰匙嗎？”
何連峰問他，小紀瞪了阿東一眼睛，阿東裝作沒看見。
“奇怪，怎麼打不開？”
阿東轉了好多次，門鎖就是沒有反映。
“我來試試看。”
換何連峰拿出鑰匙。
“喂，你也說過你沒帶鑰匙吧！你說過的吧！”
何連峰反映同上。
但門還是打不開。小紀後來也去試了一下，結果一樣。
三人把最後的希望寄託于胡叔。
“不要看我，我真的沒帶鑰匙。”
這時候，阿東的聲音卻變了。
“我手上……沾的是什麼？”
小紀伸頭過去看，說“嚇什麼人啊，不就是鐵銹嗎？”
“鐵銹……不會有這麼多吧？而且，為什麼是流質的？”
阿東示意大家看門縫。
那裏，一波又一波的紅色液體正在湧出來，味道和鐵銹有些象。
那的確，是血的味道。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4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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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站在門口不知所措，胡叔最先清醒過來，拉著小紀就往樓下跑。小紀一把抓住阿東，阿東拽住何連峰。
但何連峰不動。
阿東說：“快點走啊！誰知道這裏會發生什麼。”
何連峰轉過頭，朝阿東笑笑。
阿東本來拽和何連峰的手一下子就放掉了。
那種眼神，就是昨天何連峰伏在桌前時的眼神。那雙絲毫沒有感情的眼睛直直地看著阿動，嘴角上翹著，而且幅度越來越大，直到何連峰露出自己的虎牙。
阿東覺得自己簡直要被那雙眼睛吸進去了。他的腦袋告訴他，現在應該拔腿就跑，而腿卻完全動不了步。
“太好了……”何連峰說話。
卻不是何連峰的聲音。那聲音很溫和，完全沒有兇惡的味道在裏面。聽上去，應該是個男聲。但這種嗓音絕對不是何連峰這種人發得出來的。
“……”阿東動了動嘴唇，想說話，卻發覺自己已經嚇得幾乎失聲，費了好大的勁，才講出兩個字：“什……麼？”
“啊，終於是聯繫到你們了，好不容易才找到可以幫我的人啊，我怎麼可以放過？”
如果閉上眼睛光聽這個聲音，又不站在滲血的門前，阿東會覺得在和一個很乖巧聽話的學弟在聊天。
但是這個聲音是從何連峰的喉嚨裏發出來的，配上那個眼神，簡直就是毛骨悚然。
他還是想跑，無奈腳的直覺還是沒有恢復。
此時胡叔和小紀已經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外，早跑得沒影了。
“……你是那個姓陳的筆仙？”阿東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眼睛看著走廊處，咽了一口唾沫，然後才問道。
“可以算是吧，我叫陳耀錦。”
呼，不看到血腥詭異的場面，光聽這個聲音，感覺果然好多了。
所以阿東的大腦恢復了往日的思考模式，又開始不分場合地開玩笑。
“陳咬金麼？你是穿越過來的？”
“耀眼的耀，錦繡的錦。”小陳倒是好脾氣，笑著和他解釋道。
“你到底要我們怎麼樣？你把我們家何連峰的魂給吃了？”
阿東不領情，繼續逼問，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目前處於絕對劣勢。
陳耀錦卻咯咯笑了。“小哥好生駭人。我只是借恩人的身子一用，等一還他便是了……小哥，我只是求你們幫忙，並沒有加害你們之意，為何小哥要苦苦相逼？”
語有媚態。
其實這個時候阿東很想轉頭，看看用何連峰的嘴和身子是怎麼說出這種話的，但想想還是算了。
大概會做一個禮拜噩夢吧……
阿東點頭：“啊，啊，我明白了。你想叫我們幫忙？”
“正是。”
“所以你三番五次地借用何連峰的身子？”
“小哥可數錯了，今兒個只是第二回。”
“所以你在們上塗血玩，嚇我們？想拆散我們603堅定的革命友誼？”
“小哥多慮了。”
“我不是小哥！”阿東終於受不了了。
“小哥，小哥，切莫生氣。”那個叫陳耀錦的傢伙說，“我在這裏不能久留，待得時間太長，會損了恩人的陽氣。冗談無用，我長話短說。”
“你已經說了很多廢話了……”阿東歎氣，“說吧。我講過了，一是不違法亂紀律，二是不要我們的命。這兩個是前提條件。”
“我但求小哥和恩人助我往生。”陳耀錦道，“小錦我遭遇不測，被人暗算，故受困於此，不能往生投胎。再過不到半年，就要化為縛靈，永久被縛于這棟樓內。雖然現在中元已過，但冬至未達，懇請二位幫幫小錦，送我……送我重新投胎。”
講後後面，小錦已是哽咽不止。
說得象真有那麼回事似的。
阿東吹了吹口哨。
“請小哥千萬相信小錦的話！”小錦見狀，忙道，“若是小哥和恩人送小錦往生，小錦自有厚禮送上！小錦真的是無辜的……小錦我……”
話沒講完便收了聲，何連峰倒在了地上。
“何連峰！何連峰！”阿東扶起他，猛拍他的臉。
“你這是在急救還是催命啊……”何連峰睜開眼睛，道。
阿東一下把他放在地上，何連峰後腦勺撞地，差點腦震盪。抱著頭，痛得倒抽涼氣。
“阿東，老子總有一天要把你和諧掉……”何連峰恨恨地說。
“我本來想讓你清醒點的，結果怎麼還說胡話呢，”阿東叉腰大笑，“剛才你被……附身了。”
他看看周圍，確定沒有人，才講出這個詞。
“我都聽到了。但那時候的我講不了話。”何連峰說，“他最後講的一句，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見……”
“什麼話？”阿東問。
“就是……”何連峰想了想，“就是自有厚禮相贈什麼的。”
何連峰撒謊。
阿東瞥了一眼何連峰。
“哦，這個啊，我聽到了啊。”
“哦，是嘛。”
“哈哈……”
“哈哈……”
“……”
有些事情，我寧願不要知道。阿東想。
他重新轉了下鑰匙，門居然一下就被打開了。
門邊也沒有任何血跡。

這時候，樓下傳來聲音。
“小紀你不要去！”胡叔叫道，“他們沒事的話會下來找我們的，有事的話你去也是送死！”
“我偏要去。”小紀道，“萬一阿東他們要人幫忙怎麼辦？”
“哎，那我也去吧。”胡叔說。
“你不能去！你要為革命保存火種！”
“小紀，就算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啊！”
“我才不要和你死在一起，我生是阿東的人，死是阿東的鬼！”
“……那，小紀，你不要去，留不住你的人，我也要留住你的身！”
“我偏要去”
…………

“需要把他們叫回來嗎？”
阿東用一雙死魚眼望著何連峰。
何連峰的臉色很難看，估計是被附身的關係。
但在聽到樓下的聲音前，臉色明明沒有這麼難看的。
“……讓他們去吵吧，我要洗澡了。”
“好吧，你洗好我洗。”
兩人關門，收好了剛才散落在門口的小紀的鑰匙，關上房門。
樓下的兩人卻還在繼續。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4

4-1
當阿東洗澡完畢，門外兩人已經站了整整半個小時。
“想進來嗎？”
他隔著門問。
“想！”
“知道自己錯了嗎？”
“知道了！”
“錯在哪了？”
“沒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精神覺悟！”胡叔說。
“沒有成功的讓你們兩人被奇怪的東西掛掉。”小紀用極輕的聲音說。
阿東笑：“學校的牆壁和房門是多麼的不隔音，你們是知道的。”
胡叔打小紀的頭，瞪小紀一眼。小紀捂著頭頂，委屈地看著胡叔。
“再站半小時。”門裏的人宣判道。
“……”
門外的兩人陷入絕望。
然後門喀噠一聲開了。
“還不謝恩！”阿東壓著嗓子，學皇帝身邊的太監道。
“謝——主——隆——恩——”

胡叔最後一個洗完澡，赤著膊穿條褲衩出來。剛出門就深吸一口氣，道：“外面真是涼快啊。”
脖子上掛條毛巾，頭髮還是濕漉漉的，身上的肌肉——尤其是那八塊腹肌，一覽無餘。
“胡叔又在賣弄自己的肌肉了。”小紀從阿東桌子上拿了指甲鉗，剪手上的指甲，“嘖，太長了，今天打球時候斷了一個。”
都不正眼看胡叔一眼。
“是啊，胡叔雖然我喜歡肌肉男，但我討厭暴露狂。”阿東也沒回頭，趴在何連峰旁邊，手裏拿著筆記本和水筆，講，“快說快說，剛才我們講到哪里了？”
何連峰也沒看胡叔，只是說：“胡叔你當心著涼。對了，我說到哪里了？”
胡叔遭到了集體的無視，氣急敗壞地說：“你們這是嫉妒！是嫉妒！”
隨後悶悶不樂地穿上衣服。
“好了。”阿東啪地合上本子，說，“人到齊了，我們開始開會！”

阿東首先把下午自己從陳耀錦那裏聽來的話復述了一遍，然後問大家：“現在的問題是，要不要幫他？”
“我有兩點疑問，”小紀修完了指甲，又搶了阿東的絨毛玩具抱著，說，“第一，到底是怎麼幫，這位姓陳的筆仙同志完全沒有告訴我們；第二，如果幫助他往生——我們對這種事情完全不瞭解，那真的是幫他往生嗎，你怎麼確定他不是一個惡鬼，而他一旦脫身，我們就可以擺脫這些奇怪的事情嗎？”
“關於他僅僅是利用我們脫身這一點，我也想到了。”阿東說，“但是就目前情況而言，這個筆仙除了嚇到我們一兩次外，的確沒有做出過任何損害我們的事情。”
胡叔插話：“事情從開始到現在，不過只有一天而已，暫時不能下定論。況且，他倒可能是想做些傷害我們的事情，但只是目前沒有能力做而已。一旦某種對他的束縛被我們解除後，會產生什麼結果，我們完全不知道。”
“廢話，知道了還討論什麼。”
阿東拿筆記本拍胡叔的腦袋，胡叔叔敏捷地閃過。
何連峰坐在桌面上，皺著眉不說話。
“何連峰同學，你有啥想法？”小紀問。
何連峰搖頭。
他在思考陳耀錦說的最後一句話，那句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的話。
“那麼，投票吧！”
阿東把筆記本攤開，扯下一張紙，又分成四份，再發給每人一支筆。
“一分鐘內解決。”
他下令。
小紀、胡叔、阿東都飛快地寫下了各自的答案，何連峰卻遲遲沒有動筆。
“阿東，現在就做定論，是不是太急了？”
何連峰問。
“快刀才能斬亂麻，你快寫。敢情你喜歡被一個奇怪的東西天天跟著？”
阿東的話令何連峰難以反駁，歎了口氣，寫了兩個字。

統計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小紀反對，胡叔棄權，阿東和何連峰同意。
少數服從多數，不論願意不願意，四人都得幫那個叫陳耀錦的傢伙。
“還是那個問題，到底怎麼幫？”小紀問。
“他應該會再和我們聯絡的吧。”何連峰答。
“沒錯，其他具體計畫，等事情有了進一步發展後再說吧。現在散會。”
阿東倒是很開心的樣子，蹦蹦跳跳把筆記本扔回自己書桌上，脫了鞋爬到自己床上看小說去了。
小紀被他從床上趕下來，奇道：“你幹嗎這麼積極的要幫那傢伙？”
“因為有傳說中的厚禮啊，這麼簡單。”
“……”
這個省略號是由另外三人共同打出的。

當晚，11點45分，603寢室決定熄燈睡覺。
陳耀錦當然會和他們再次聯絡。
“小錦我今夜會入恩人的夢，屆時大家就會相信小錦的話了。”
這是陳耀錦說的最後一句話，無甚特別。
但何連峰就是不肯告訴另外三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
他到底要告訴我什麼呢……
何連峰其實很好奇。但越是好奇，就越睡不著。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換了好幾個睡姿，就是無法進入夢鄉。
他開始無聊地數羊。數到第兩千隻羊的時候，夜光手錶上的指標告訴他現在已經是淩晨1點。
但他精神還是特別好。
……是不是我睡不著，他就不會來了？
他不來的話，我就無法知道那些關於他的事情了。不知道那些事情，就不能幫他往生了。他不能往生，就會永遠地跟著我了……
這些奇怪的想法在何連峰的腦海裏打轉。他額上開始冒冷汗，於是驚恐地閉上眼睛。
風透過紗窗，進到了屋子裏，觸到打開著的課本，發出沙沙作響；衛生間裏的花灑有點漏水，每隔幾秒就會有水滴到地面的瓷磚上，聲音清脆而柔和；樓下的野貓不時慵懶地叫一嗓子，初秋時還沒死絕的蟬也會在這時應和野貓，振動幾下翅膀，發出點難聽的噪音。
一個再正常不過的晚上。
但何連峰卻覺得有些害怕。聽著這些聲音，雞皮疙瘩又泛了上來。

2點。
何連峰的腦袋已經有些不清醒，他開始覺得身子有些冷。鋪開被子，把腳蓋住。
數到四千隻羊了。
3點。
當第5999只羊在自己腦海中誕生的時候，何連峰本能地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自己的書桌。
書桌上的多了一樣東西。
紙。
那張紙。
那張他們用來請筆仙的紙，那張已經被自己塞進抽屜的紙。
赫然擺在書桌中間。
他的意識一下子就開始模糊，來不及害怕，就已經睡著了。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4

5
做夢的人，基本都不會意識到自己在做夢。
何連峰醒來，發覺自己站在一個山間的小亭子裏。
這環境倒算得上是清幽，但他卻無心欣賞。
亭前亭後各有一條道，亭上有匾額書著七裏亭三個字。
是不是該往上走？何連峰抬眼往去，山似乎有些陡，而一叢又一叢的竹林又遮掉了自己的視野，看不出山路通向哪里，是否很長。
他轉身，朝山下望。
這一望可不得了，何連峰大叫了起來。
衣服！我的衣服去哪里了！
為什麼我現在是一絲不掛的？
連感歎自己遲鈍的時間都沒有，何連峰想都沒想就躲在了一根亭柱後。
怎麼辦？怎麼辦？他腦中亂成一片。
正這麼想著，他聽見山下穿來腳步聲，似乎是一個人正在不急不緩地朝這邊走來，但還暫時不見人影。
躲在柱子後面，不被發現才怪。到時候肯定被當成變態狂了吧。
何連峰二話不說直接往山上跑。
遲鈍的人永遠腦袋比別人慢半拍。自己沒穿衣服這種事實也可以發現得這麼晚，全天下恐怕只有何連峰一個。而持有“只有山下會來人，山上除了自己就不會有人去”的詭異想法的人，銀河系恐怕也只有何連峰一個了。
何連峰賣力地向上爬著，也不管腳底痛不痛，所以很快就甩掉了山下的人。
另一方面，他也很快就和下山的人相遇了。
當他撞上下山的三個人時，他徹底傻眼了，恨不得直接跳崖而死。
原因有二。
第一，那三個人是穿著衣服的，自己沒有穿。
第二，那三個人的面孔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沒錯，就是胡叔、小紀和阿東。
他蹲在地上，低著頭，縮成一團。

“清言，你撞到人家了。”
阿東的聲音。
“啊？我說虛懷啊，明明是你撞的吧！喂，他沒有穿衣服哎，好可憐……念德先生，你看他。”
小紀的聲音。
“莫要造次！”
胡叔的聲音呵斥他們兩個道。
兩人不再說話，何連峰感覺到一件衣服披在了他身上，然後有個人蹲在了他旁邊放了一套衣服，又立了起來。
“這位兄台，你起來罷。”胡叔的聲音又道，“我們都已經背過身去了。”
“都是男的，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阿東的聲音講。
“就你話多。”小紀的聲音道。
“你的話好象也不少啊……”
……
何連峰紅著臉，拿起衣服，大吃一驚。
古裝？
再看看背向他的三人，身上竟也是古裝。
這是怎麼回事？
草草地穿上了褻衣、罩上長衫、套上外褲後，何連峰卻發覺自己根本就不會穿這種衣服。
這根剩下的帶子到底是系在哪里的？一個扣子都沒有的衣服到底要怎麼束才能不走光？
發覺自己怎麼穿都穿不對後，何連峰明智地放棄了。
“那個……”何連峰咳了一聲，“我不、不太會穿這個。”
三人轉過身來，見到何連峰的樣子，阿東不免笑出了聲。
“這位友人穿得可真是撩人呐。”
何連峰此時香肩半露，也怪不得阿東會這麼說。
胡叔瞪了他一眼，道：“還不去幫這位友人整裝。”
阿東笑了笑，走上前去，幫他拉了拉衣襟，束了束袖口，拿過他手上的腰帶，幫他系起。
不得不承認，何連峰穿個古裝還是挺人模人樣的——除了他的那個板寸頭和光腳板。
“鞋子怎麼辦？”
小紀上下打量著何連峰，然後問胡叔。
“讓他光著腳走就是了。”阿東說，“他剛才不就是光著腳走上來的嗎，想必早就習慣了。”
“那他剛才還是光著身子走上來的呢！”小紀反駁。
胡叔喝道：“放肆！”
“我……不礙事的……”何連峰出來打個圓場，“謝謝你們。”
“既是相見，那定是有緣，”胡叔笑道，“不知兄台貴姓，又緣何落魄至此？”
貴姓？
他不認識我？
胡叔見何連峰不說話愣在原地，便說：“若是不方便，大可不必說。鄙人姓胡，字念德。這兩位我的弟子。方才幫你整理衣衫的，姓佟，字虛懷；另一位姓紀，字清言。若有得罪，還忘海涵。”
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穿古裝，講話陰陽怪氣，留長髮，自我介紹還說字什麼……
何連峰忽然想起了阿東前段時間天天掛在嘴邊的四個字：
你穿越了。
不會吧……
“喂，姓什麼總該告訴我們吧？難不成我們一直叫你裸男？”
何連峰的臉又是一紅，忙道：“小生何連峰。”
“何兄這是要去哪里？”
何連峰搖頭，他怎麼會知道。
“哈，我們剛從山上賞竹歸來，現在正準備去偎翠閣消遣一番，何兄可要同去？”
偎翠閣又是什麼地方……
何連峰不管，在這裏人生地不熟，有幾個人照應著，總是好的。
就算他們把他賣了，至少也有飯吃。自己在這種深山老林裏，不是鬱悶而死就是餓死。

下了山，走了沒多久，就到了集市。
胡念德幫他買了一雙鞋，何連峰謝過後馬上穿上。
又過了兩條街，道上的脂粉氣漸漸濃了起來，除了何連峰，誰都覺察得出來。
胡念德在一家店前停了下來，抬頭一看店名，赫然寫著“偎翠閣”三個字。
“念德兄，多日不見，進來可好？”
門口的男子風流倜儻，一襲錦衣華服。
胡念德笑笑，點點頭。
“還是找小雲嗎？”
胡念德又點點頭，然後走了進去。
何連峰一進門，終於明白了這裏是什麼地方。
只是，為什麼接客的都是男的？
此時，一個男子早就見到了何連峰，正從樓上緩緩走下來。
“恩人，你終於來看小錦了。”
那人走到他面前，用膩得死大活人的語氣道。
何連峰見到他，剛想說什麼，卻被小錦用一根手指止住。
“上來談。”
何連峰被帶著上樓，樓下是無數人羡慕的眼光。
“被小錦看中的人啊……真是好福氣。”
胡念德摟著剛剛過來的小雲，道。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4

5 -1
陳耀錦的小手拉著何連峰，進了樓上的廂房。
房裏燃著一爐香，房間內煙霧繚繞。梨花木的茶几被擦得乾乾淨淨，鏤花的四枚圓凳放在周圍旁邊。陽光透過朱紅色的布簾照到這些東西上，x出柔和的光。
除了桌子、凳子外，房內還有一個小小的衣櫃，和一張被一頂絲帳蓋著的紅木床。
一個帶有標準配置的小倌房間。
“恩人請坐。”陳耀錦引他到茶几前，笑意盈盈地道。
何連峰有些不太習慣這個場合。他來回地走，覺得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恩人莫怕，”小錦嘿嘿地笑，幫他搬出圓凳，“小錦又不會吃了你。”
何連峰終於坐下。小錦殷勤地給他倒茶，何連峰只覺得現在口乾舌燥，於是舉杯一飲而盡。
古代人的杯子怎麼都這麼小？何連峰喝完，覺得絲毫沒有解渴。
小錦知他心意，又倒了一杯。
何連峰又喝完，小錦再倒。
喝到第六杯，那紫砂茶壺裏再也斟不出水來。
“恩人稍候，小錦去取水。”
“不用了！”何連峰忙說，“我，我已經喝不下了……”
小錦笑了笑，也坐下。定定地看著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何連峰開門見山地問，他現在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恩人，這裏就是我們的世界呀。”小錦說話間眉目流轉，何連峰卻嚇得不敢看他的眼睛。
“什麼世界？”
“你們請的所謂的‘筆仙’，都活在這個世界。”小錦說，“每個人，在這個世界裏都有一個筆仙和他對應，剛才你見到的那三個人，便是成天與你在一起的那三位小哥——他們的筆仙。”
“筆仙，都長得和自己一樣嗎？”何連峰問。
小錦先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大多數是一樣的，但也有一些是不一樣的，不過很少。”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筆仙？而且都活在這裏？”
小錦搖頭：“不是，有些人八字重的人是沒有筆仙的。”
“那我的有沒有筆仙？有的話，他在哪里？”
小錦以袖掩口輕輕一笑，說：“恩人，你說呢？”
“是你？”
“正是小錦。”小錦道，“至少現在是小錦。”
“這又是什麼意思？”何連峰奇道，“還有，你和我，為什麼長得一點都不象？”
“小錦方才已經講過了，筆仙中確實存在和凡界自己所幫助的那個人不相似的例外。小錦便是例外之一。”
何連峰還未有回應，小錦便又歎了一聲，道：“這也便是我想來找恩人的原因。這個世界，一共分為人、鬼、神三個大界。人死後的投胎往生是歸鬼界管的——也就是說，不論陰間還是陽間，手裏握著最高權利的人的是閻羅王。而仙界的最高權利，自然是玉皇大帝的手裏。”
閻羅王？玉皇大帝？世界上還真的有這種東西？
“恩人請先不要懷疑小錦的話，待小錦講完。”小錦繼續說，“人界本來是有直接通往仙界的途徑，即所謂‘通天大道’，但這條路在兩千多年前就被仙界封死了。從此，和人界有往來的，便只有鬼界了。兩千年來，沒有一個人成過仙。”
“那，筆仙不是仙嗎？”
“恩人莫急，小錦還沒講完呢，”小錦笑著擺擺手，“筆仙界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其實小錦也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該叫做什麼，姑且稱之為筆仙界吧。這個世界很大，沒人知道其是否有窮盡之處——不過，這也沒什麼關係。這裏的人會跟著人間界的那個人一起老，一起死，一起重生。可以這麼說，這個世界，就是人間界的另一種形態。當然了，筆仙的死不過就是換個殼子而已，記憶什麼的，都還是在的。”
“但筆仙是也有規矩的。平日裏，若是沒有人對筆仙求助，筆仙就正常人一樣活，但若是被召去了，就得恪盡職守地幫助別人——因為這些幫助，是以吸取人的精氣為代價的。筆仙有‘三不答’，一不答問生死，二不答求財源，三不答前世事。如果違背了以上幾點原則，筆仙就會在七個月內消失。而消失的結果，是此人的陽壽折損一半。”
“這個人陽壽盡了以後，便要來到筆仙界，代替原先的筆仙。”
說到這裏，小錦的表情開始沮喪。
“我便是問了自己的生死，才害得自己白白損了一半陽壽，還被拖到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來……嗚，恩人，小錦求你，帶小錦走吧。”
何連峰是聽得雲裏霧裏，不禁苦笑道：“就算我想帶你走，可怎麼帶？”
小錦此時破涕為笑，道：“這麼說，恩人是同意了。”
何連峰傻傻地點點頭：“但我完全不知道怎麼幫你啊。”
小錦眨眨眼睛：“小錦知道。”
何連峰不作聲，聽他講。
“別人的筆仙都和自己長得一樣，惟獨小錦沒有變成恩人的樣子，恩人可知為什麼偏偏小錦例外？”
何連峰搖頭。
小錦的神態卻扭捏起來。
“恩人可能已不太記得，但小錦卻還記得。”小錦說，“恩人六世以前，曾是小錦的戀人。”
何連峰從凳上跌到地上。

“戀人……還是六世以前？”
小錦含淚點頭，道：“六世以前，小錦亦是一名小倌，雖是頭牌，卻依舊卑微如塵土一般。賣笑的日子，自是難捱的很，投錯了一個眼神，做錯了一個動作，都得挨打挨駡。那次，小錦服侍一名官員不周，那人……那人命小錦與他的奴僕們交歡……嗚，小錦不從，便被撥光了衣服扔到大街上，被他的奴僕用鞭子抽打……”
“慢慢慢……”何連峰有點聽不下去，道，“你六世以前，是個女的吧？”
“小錦一直是男兒身。”
何連峰覺得晴天霹靂。
“那，小倌是幹什麼的？難道不是陪人彈琴、喝酒、下棋的？”他還是不死心，問道。
“小錦向來只賣身，不賣藝。”
小錦笑了笑，道。
只賣身不賣藝……
“……很好，很強大。”
何連峰覺得自己只有這五個字可以說。
小錦開始繼續回憶：“便就是那時，小錦第一次見到了恩人。恩人不但把小錦救了，還幫小錦贖了身。”
“然後呢？”何連峰忙問。
“然後小錦便住到恩人的府邸去了。”
“……我們，做過什麼嗎？”何連峰滿臉通紅的問。
其實他根本就不該對自己六世前的純潔性報有任何幻想。六世以前世界上還沒有一個榜樣叫雷鋒。
做好事不留名、不求回報？
這怎麼可能？
所以，小錦只是低下頭，以嬌羞無限的語氣倒了四個字：
“……恩人好壞。”
何連峰此時很想死。
“恩人六世以前是大將軍，遇見我的時候剛好是凱旋歸來。恩人和小錦處了沒幾個月，邊關又有蠻夷來犯，皇帝欽點恩人出征，恩人只好再次和小錦別過。”
原來我官做的這麼大……何連峰聽到這裏，身子竟有點輕飄飄的。
“沒想到，恩人再也沒有回來……”小錦語氣裏忽然沒了剛才的高興，“戰死沙場。”
什麼？
“小錦等不恩人歸來，卻聽見恩人戰死的消息，悲痛欲絕。當時的小錦覺得周圍的人都不可信，便自己請了筆仙問恩人的生死和下落。”
“一個人請筆仙？”何連峰問。
“有些人的確可以一個人請。”小錦點點頭，“結果自然是恩人的死訊。小錦還是不相信，小錦一個人前往邊關，尋找恩人的下落。小錦發誓，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何連峰有點吃驚地望著眼前這個幾乎可以算是柔弱的男孩子，他無法相信，這樣的一個人，怎會有那樣的毅力和體力。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只為尋找一個人，確定一個答案，換作何連峰，是絕對做不到的。
小錦此時苦笑：“也怪小錦沒用。本來陽壽只有三十八年。問過筆仙生死以後，就只剩下了十九年。恩人遇見我那年，我剛滿十八歲。得知恩人死訊，我獨自離開江南時，距十九歲的生日還差七個月。小錦人單力薄，半年多的時間，僅僅從江南到了中原。大漠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小錦連見都沒有見過。就這樣糊裏糊塗地上了奈何橋。”
“我問孟婆：可曾見過一個一身戎裝的英武男子。孟婆笑笑，道：倒是有這麼個人。他一直在等一個人，等了半年多，遲遲不見那人來。那人和我道，想必那人不會跟自己一起來了，那自己也沒什麼遺憾了。於是就喝了我的孟婆湯。”
“我又問：多久前的事？孟婆道，也不過一柱香之前的事。”
小錦講到此處，抬頭，看著何連峰。嘴角是笑著的，一雙桃花眼好看地彎著，但何連峰卻覺得心裏有些刺痛。
如果這個故事是真的……僅僅是如果。
何連峰不敢想像這種可能。
“我也來不及再多問孟婆，便有人過來召我去筆仙界了。至於理由，方才小錦已與恩人講過，問了生死，自己的筆仙七個月後便會消失。等自己死後，便要成為筆仙。我與恩人只好天人永隔。”
“不過還好，本來恩人八字重，沒有筆仙。這次我當筆仙之時，與恩人投胎之時一樣。所以便成了恩人的筆仙，就這麼跟著恩人一直到現在，到了現在，已是第五世。”
“這五世之中，有兩點小錦倒是很慶倖。其一便是，恩人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卻還依稀記得小錦的樣子。”
“我，我真的不記得你啊……”何連峰抓抓頭，說。
小錦笑，道：“若是不記得，小錦便會變得和恩人越來越象，直到後來完全一樣。但小錦五世以來的樣子，從未變過。”
何連峰閉口，不再講話。
但他真的不記得小錦。
小錦也不管，繼續說：“第二點，這五世以來，恩人的八字有越來越輕的趨勢。雖然這樣會令恩人一生起伏比較大，但至少還能讓小錦跟著恩人。前四世的時候，恩人沒有請過筆仙，到了這一世，恩人終於請了，小錦盼了多少年，終於是判到了。”
何連峰看著小錦激動的樣子，不免疑惑起來。
到底他是不是在騙人呢？
“啊，時間快到了。”小錦說，“恩人也改回去了，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說。”
小錦朝何連峰走過來，抱了一下他。何連峰躲閃不及，被抱了個滿懷。
“恩人，謝謝你。”
小錦的頭蹭蹭他的脖子，何連峰覺得自己臉上的血管快爆了。
然後他閉上了眼睛。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從床上喘著粗藃什_來。
場景已經切換回了603。
一枕夢已醒，半盞茶未涼。
小錦方才的話，還在他耳邊回蕩。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5

6
吵醒何連峰小朋友的，是小紀的鬧鐘。
小紀的鬧鐘其實就是手機。現在的起床鈴聲換成了《千里之外》。何連峰有些詫異，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換的。前天似乎還不是這個鈴聲。
費小哥的聲音從那支諾基亞N73裏傳出來：“我送你離開，千里之外，你是否還在，”周小弟接著唱“琴聲何來，生死難猜，用一生去等待。”
何連峰竟有點觸景生情。
他想到了什麼？自然是想到了小錦。
連天大漠上，一個嬌巧可人（？）的男子，為了知道知道自己的生死，一路追的過來，怎叫人不感動，怎叫人不動情？就算他是男的，而且是個小倌，那又怎樣？
何連峰想到這裏，竟動情地跟著N73一起唱了起來。
但這裏是603，不是八點檔劇場。何連峰的風雅，自然無人能解。
在這個彌散著起床氣低壓的房間，得到的回答只能是這樣的：
“一大清早的，你有病啊……”
小紀按掉手機，發覺聲音還在響，然後聽出了何連峰的聲音，於是道。
“這白癡又犯病了，速速給朕拖出去斬立決……”
阿東翻了個聲，把頭蒙在枕頭裏說。
“你唱個[嗶——和諧消音]啊……”
胡叔低低吼了一聲，抓著頭從床上坐起來。
啊對不起，這裏的消音似乎沒有起什麼實際作用，咳……

何連峰自覺失態，乾笑兩聲，下了床，踩著拖鞋去刷牙洗臉。
滾滾滾，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什麼胡念德、什麼紀清言、什麼佟虛懷，跟眼前的三個白癡有什麼關係？
托夢這件事沒有告訴他們，看起來果然是正確的。這三個人，就算何連峰全部都照實說了，他們會說什麼自己都清楚得很。
“你腦袋壞了吧”、“恩，看起來燒得意識模糊了”、“乖，我知道你不想去上專業課，但是你和我們裝病是沒有用的，我們不能給你開假條。”
呸呸呸，跟這種人在一起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何連峰決定繼續保持沉默。

上午是選修課，何連峰選了宗教學。
本來他是沒有選這個課的，但是由於其他課程的人都已經滿了，而自己必須修滿一定的選修學分，所以只好硬著頭皮報了這個課程。
主講老師看上去很斯文，戴著早就過時的金絲邊眼鏡，似乎是新調來的，姓張。
女生很激動地說這個老師真帥啊，但這個話題何連峰已經聽過無數次了。
課間休息的時候，坐在何連峰後排的一個女生和另外一個女生說：“你知道麼？這個張老師好象和一個學生有曖昧關係？”
“啊？真的？師生戀？”另一個女生詫道。
“噓——你輕點啦，看到沒有，就是往前兩排，那個坐在最右邊的。”
“什麼？男的？”
“對哦∼這樣雙重的禁斷關係真是美妙啊，哦呵呵呵呵∼你說，會不會是年下？”
“怎麼可能，那孩子看上去就是一個典型的健氣受嘛——”
“你又不認識他，你怎麼知道？”
“你怎麼知道我不認識他？他好象姓趙呢……”
兩個女人討論的聲音越來越響，何連峰忽然憐憫起了健氣受同學來。那傢伙一開始裝作沒有聽到，但後來耳朵越來越紅，最後騰地站了起來，低著頭，背著書包沖了出去。
“啊，都是你說太大聲了，人家嚇跑了。”
“哦呵呵∼有什麼關係，小受就是因為這樣才可愛嘛。”
……女人真是無法理解的生物。
休息時間就這麼過去了，張老師走進教師，看看教師裏那個空著的位置，默不作聲地翻開名冊，然後道：
“我們再來點下名。”

何連峰這天還是不在狀態，不論走路還是吃飯都走神。中午的時候，阿東和他一起去食堂，親眼見到何連峰買了小籠包以後去拿番茄醬。
“反正的都是酸的。”何連峰辯解。
轉眼又把小籠扔進了蛋湯裏。
“這叫湯包。”他又辯解。
“……何首烏君，你不太對勁啊，”阿東嘴裏叼著筷子，看著何連峰，“你是不是被噩夢魘住了？”
“沒有。”何連峰忙矢口否認。
“這裏沒其他人。”阿東說，“如果你只是你不想讓胡叔和小紀看笑話的話，那就只告訴我好了。其實我也不太想知道，但看你這樣，我挺難受的。”
何連峰聽他這麼講，心中一怔。
“阿東，我沒事，真的。”何連峰笑笑，和他說。
他現在心裏很亂。
這麼多事情，他即使想說，也不知道怎麼說。
“那你想開點，別什麼事都往心裏去，”阿東也朝他笑，拍拍他的肩，“筆仙是我和你一起請的，如果真出事，至少還有兄弟我陪著你。”
阿東說完便起身，仍下一張假條：“下午團委裏還有事，我先走了啊。這假條幫我給統計學的周老太。”
何連峰點頭，阿東朝他揮揮手，出了食堂的門。
此時的何連峰開始覺得是不是有點對不起阿東，別人拿他當兄弟，自己卻什麼都不和別人講。
過段時間再說吧，等我把這事情先搞清楚。他心中暗自道。

下午放學下樓，何連峰等三人見到阿東已經在樓下等著他們，手裏拿著籃球，打了一會後，便吃了飯，然後回寢室。
隔壁的學長A和學長B已經回來，問他們昨天哪里去了，他們講一起去面試了，結束以後順便去外面玩了一會。
“你們去玩什麼了？”小紀問。
“不要問。”胡叔用手背堵住他的嘴，嚴肅地道，“那是成年人骯髒的夜生活。”
學長們哈哈乾笑。
晚上，胡叔和阿東繼續找學長們打牌。
小紀窩在床上玩手機遊戲，何連峰悶聲不響起早早爬到上鋪聽六級聽力真題。
12點不到，胡叔和阿東歸來，眾人熄燈睡覺。
何連峰的MP3沒電了，於是又開始數羊。
這次的三小時沒有第一次那麼難熬，他醒了睡，睡了醒，三點的時候，看到書桌上又多了一件什麼東西，便徹底昏睡過去。
這次他直接躺在了偎翠樓裏，小錦的床上。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5

6-1

何連峰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也是有晚上的。
小錦坐在床邊，柔聲地對何連峰道：“恩人，你來了。”
何連峰點點頭，看著他，想說什麼，卻又忘記了，只是問候了一句：“小錦，我……”
小錦的的食指印上了何連峰的唇，隨後整個身子便傾了下去，靠在何連峰身上。身子是柔的，呼吸是柔的。這讓20多年來從來沒和別人有過肌膚之親的何連峰不知所措。
“今晚，小錦只與恩人談風月，不談其他。”小錦笑著將手伸進何連峰躺著的被窩裏。何連峰的身子被他的手觸到，臉上一片潮紅。
有句話說得好，處男和非處男不過就是敏感程度不同而已。何連峰勉強算個處子，但他從不承認，但這回如此的敏感，終究是露了破綻。
幸好阿東他們看不到……
沒有人想得到，何連峰現在腦子裏出現的竟然是這句話。
“恩人，今夜就讓小錦來服侍你吧……”
小錦拉起了何連峰的手，放到自己的扣子處，示意何連峰幫他解開。
“恩人以前也喜歡這樣的。”小錦媚笑。
以前，六世以前麼？當年我居然是個這麼風流的男人？
何連峰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他看著小錦，慢慢地把手伸向扣子。
一個念頭卻在此刻一閃而過。
他騰地坐了起來。
“恩人怎麼了？”小錦問。
何連峰看著他，眼睛越瞪越大。
“小錦……我真是看錯了你。”
何連峰不算太笨，但經常醒悟很晚。他看著小錦，不禁冷笑，一把打掉了小錦握著他的手。
“恩人，這……這是什麼意思？”
“你先告訴我，昨天你和我說的事情，可都是真的？”何連峰不答反問。
“小錦所言……句句屬實。”
“我六世前確實與你是戀人？”
小錦低著頭，不敢講話，只是默默點頭。
“看著我，告訴我答案。”何連峰聲音拔高，道。
“……是。”小錦照做，眼中淚花閃動。
有那麼一瞬間，何連峰見到這樣的眼神，還以為自己冤枉了他。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
“筆仙的‘三不答’，又是否是實話？”
小錦一驚。
“如果是真的，那麼你已經告訴了我前世之事。如果我不救你，你七個月後必定會死，是不是？”
小錦轉頭，斂眉望向窗外。
“而到時候我的陽壽也只剩下一半，”何連峰說，“你看准了這點，所以斷定我會救你？”
小錦低頭苦笑。
“回答我！”何連峰道。
“恩人果然絕頂聰明，”小錦轉過身來，搬了一枚圓凳坐下，“不錯，小錦從之前到昨天，一直都是如此想的。就小錦的辦法，過程有些艱苦，若是恩人中途放棄，那小錦便從此墮入無間。當不成筆仙，亦當不了人。所以，為了保證恩人能夠完成這件事情，小錦便想出了這樣的方法。昨日來不及說，本想今日與恩人說的，沒想到恩人自己已經猜了出來。”
何連峰冷哼一聲。
“但從昨日與恩人長談之後，小錦的心思亦有所改變。”小錦繼續講，“一來是覺得即使這樣，恩人救了小錦也不會開心，那小錦去人間又有什麼意思；二來覺得對於恩人不太公平。明明都已經不記得了，六世前的情債，為什麼要你來還？”
何連峰臉上的表情有微妙的變化。
“但小錦卻不覺得自己自私，”小錦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跟了恩人六世，說什麼不奢望回報，那自然是騙人的。從這點上來看，小錦耍一些手段，只是為了想和恩人在一起，這無可厚非。”
“但錯就錯在，恩人已不是六年前的恩人……”
小錦輕輕歎了一口氣，繼續講：“若是恩人完全不記得，小錦又為何要苦苦相逼。”
何連峰眯起眼睛看著眼前這個傢夥。小錦的話裏，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他不清楚。
“小錦雖然不能通天，但瞞天過海的本事好歹有一些。今兒個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也不妨再多講一些。其實，小錦雖然告訴了恩人前世之事，但並不是恩人‘問’的，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講，亦不算恩人違規，只是小錦但方面違規罷了。七個月期限過後，小錦元神消散，恩人只不過再也請不到筆仙，而陽壽並不會減損。”
“為什麼……和我說這些？你不是要用這個來威脅我救你嗎？”何連峰試探著問。
“既然恩人什麼都不再記得，小錦的計謀又被恩人戳穿，再這麼威脅下去，就算小錦往生了又如何？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小錦一杯茶喝完，又搖頭笑歎一聲。
“只求恩人不嫌棄小錦，這七個月裏，來陪小錦說說話，喝喝茶。恩人不用問，只讓小錦說給恩人聽，恩人便沒有任何危險。六世說來亦不過刹那，只是寂寥得很。”
窗外月明星稀，屋內香盡灰冷。
“如果……我不來找你呢？”何連峰問，“你會不會還來騷擾我？”
小錦看著他，笑笑。
既而緩緩搖頭，面容淡定。
“如果我要找你，如何才能才能找到你？”
“恩人的世界裏，淩晨三點，把那張請過筆仙的紙，撕下一條，藏於枕下。”小錦說，“七月為期。過了七個月，恩人是見不到我的。”
何連峰點點頭，說：“我現在可以回去嗎？”
他沒有看小錦，只用餘光見到小錦一揮衣袖。而好象又有什麼東西從小錦的臉上劃落，滴進了茶中。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5

7
轉眼一周，小錦果然再也沒來。603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和無厘頭。
何連峰的心裏卻有點空落落的。

這天中午，輔導員臨時有事，例行班會在班長小紀的一聲“有事上奏，無事退朝”中結束，為時僅2秒鐘。
“小紀，你終於成為能夠獨檔一面，為老師排憂解難的人了！老師、老師我好高興……”胡叔因為趕上了籃球比賽的最後一節而激動萬分，以至於語無倫次。
“恭喜你終於人格分裂。”小紀吹著口哨，懶得理他，只問阿東，“阿東啊，你下午團委有沒有事？”
阿東搖頭說沒有。
“那陪我去網吧玩兒會吧？”小紀邀請道。
“可是我想睡午覺……”阿東搖頭，“昨天我在團委打了將近六小時的字，全是人名和數位，現在見到電腦只想吐。”
小紀“嘖”了一聲，轉頭問何連峰。
“你去不去？”
何連峰本來在發呆，被小紀一問，猛地轉過頭來。
“啊？你說什麼？”
“……算了，那我也回去睡午覺。最近真累啊，幹啥都沒精神。”
何連峰的頭又低了下去，他沒有注意到小紀和阿東偷偷交換了一下神色，又朝胡叔點了點頭。
何連峰最近很不對勁，只要是人都看得出這一點。
四人一起回到寢室，除了胡叔去隔壁看球，小紀和阿東倒在床上就睡。何連峰則是一個人坐在桌子前，奇假無比地拿出《管理學》的鳥語課本，趴在桌子上看書。
看著看著，小紀的均勻的呼吸聲漸漸傳來，阿東也翻了個身。何連峰看了看他們二人，小聲地打開了抽屜，拿出了那張碳一樣黑的紙。
小錦……
“哦——終於被追到現行了——！”小紀忽然跳了起來，大聲說道，“他果然在想那個什麼小錦。”
何連峰被小紀這麼一嚇，跳得比小紀還要高。
“嘿嘿，我知道了，你是想和小錦說話，但小錦最近不來找你了，所以你寂寞難耐，就天天把這張紙拿出來當意淫聖品，對不對？怪不得白天那麼沒精神……”
“那張紙上一定充滿了萬惡的資本主義的腥臭味。”小紀斷言道。
喂喂喂……你們在說什麼啊……你們有沒有腦子啊？
何連峰剛剛回過神，聽到小紀的話後實在是無言了。
“何連峰，我問你，那傢伙，你幫他了麼？他到底往生了沒有？”阿東問何連峰道。
何連峰看看他，又看看小紀，乾笑著搖頭。
“那你最近沒有見過他麼？他最近也沒有用托夢啊什麼的招數來找你？”
小紀問。
何連峰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這其實是實話，一周內他的確沒有見過小錦。
但還是嚇得一身冷汗。
……他怎麼會知道的？
“……托夢？”何連峰嘗試著重複了一下句子，試探小紀。
“難道不是嗎？”小紀仰起頭，“哎”了一聲，“書裏不都那麼寫的麼？”
何連峰默默地找紙巾擦掉剛才冒出的汗。
“他沒有來找你，所以你很想他吧？”阿東奸笑。
“呸……”
“死鴨子嘴硬吧，”小紀也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主，“晚上不知道誰天天‘小錦’、‘小錦’的叫，我們聽得牙都酸掉了……”
何連峰一驚，隨即道：“你騙人。”
“我們手裏當然有證據。”阿東繼續奸笑，“沒有證據當然沒有真相。”
有了證據也未必有真相吧……何連峰心裏道。
“不過，何連峰，你真的要聽你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話麼？”
阿東陽光的笑臉已經燦爛到了猙獰的程度，陽光中的紫外線幾乎把何連峰曬傷。
“……你、你說什麼？”
“那我先回避一下。”小紀穿了鞋往隔壁走，何連峰隱約聽到他和胡叔的對話。
“小紀，你怎麼過來了？”
“隔壁正在從事不和諧的活動。”
“他們在幹啥？”
“放高H的drama。”
沉默了幾秒後，胡叔飛快地問出：“誰和誰的？”
“何連峰自攻自受。”
“……”
以上省略號來自何連峰和胡叔兩人。

  

傳說中的九分鐘其實算不得什麼，何連峰有傳說中的一小時。
雖然由於是夢話，所以斷斷續續，但至少那個喘息，那個呼喚名字的語氣，那種笑。
只聽了五分鐘，何連峰求饒。
“你真的想幫他就直說嘛，我們集體投票頭通過了的，有啥不好意思的？”
“但我現在找不到他……”何連峰自言自語。
叫他什麼撕一張紙，自己在厚臉皮地過去找小錦，這種事他絕對是做不出來的。
先前的自己，話已經說得這麼絕，又怎能回頭？
“那就再請一次筆仙不就得了。”阿東笑著拉過他的手，道，“怎樣？把那個小錦叫回來啊！”
何連峰一驚。
沒等他完全反應過來，他和阿東的手已經扣在了一起，當中架著一支筆。下麵則是譜著一張早就寫過字的紙。這次紙上的內容更全，從東西南北到春夏秋冬甚至二十六個英文字母都有了。
原來阿東是早有準備。何連峰歎了一口氣。
“快點說快點說，我還想去找那個傳說中的財寶呢。”
“說什麼？”何連峰問。
“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聽到我的名字請在紙上畫個圈……這個啊！”
“哦……”
何連峰剛剛開始考慮要不要說，筆卻已經動了，慢慢地在紙上不停地打著圈。
阿東傻了。
……難道請錯了？

看著那支歡快畫圈的筆，阿東有些疑惑。然後又看看何連峰，說：“這真的是小錦嗎？”
筆仙直接在“否”上畫了圈。
“那你是誰的筆仙？”
筆仙離開了“否”字，開始漫無目的地畫圈。
考慮著是不是這個筆仙工夫不夠高， 不能寫字或者畫箭頭什麼的，阿東又補問了一句：“你是何連峰的筆仙嗎？”
筆仙又移回“否”字上。
阿東這回頭大了，道：“難不成是我的？”
“是”。
“你姓什麼？”
筆仙先四處轉了轉，仿佛在找字一般。然後先移到“其他”的“他”字上，把單人旁圈了一下，又走到“冬”字上，畫了一個圈。
“你姓佟？”阿東問。
“是”。
佟虛懷？！
何連峰在心裏默默地問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仿佛在自己問了這個問題後，筆仙畫圈的速度竟然變快了一些，落筆也較先前更重。
“呃，我說佟先生啊，是這樣的……”阿東見是自己的筆仙，便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們在找一個叫陳耀錦的人……哦不，是筆仙，不是人。你認識他嗎？”
“是”。
“那他現在怎樣？”
筆仙卻又開始胡亂地走動。
先落到“否”上，又落到“死”上。然後開始打著“8”字，把“否”和“死”一遍遍地圈起來。
“如果我去救他呢？”何連峰此時終於發話。
筆仙頓了頓。
然後開始在“生”和“其他”上打圈。
“其他”……代表的是什麼？何連峰眯起眼睛，又不說話。
阿東又再問：“你可以把小錦叫來嗎？”
“否”。
“這樣啊……好吧，那謝謝你，現在可以送走你嗎？”
“是”。
“這張紙是燒掉還是扔掉呢？”
“扔掉”。
“那你走到‘其他’上畫個圈就走吧。”
筆仙走到那個地方，照做，然後筆不再動彈。
“完全沒有收穫啊……”阿東歎氣道，把紙扔進了垃圾筒。
還是得去見小錦……還有那個佟虛懷，也肯定知道什麼。
事情越來越複雜了，何連峰也跟著歎氣。


終於，何連峰還是幹了。
淩晨三點，他撕了大約十分之一的紙，藏在枕頭底下，何連峰又一次沒有懸念地睡著了。
醒來的地方還是床，但一定不是原先小錦房間裏那張。這張床比先前的那張硬多了，何連峰被硌得背疼痛。
“喲，這麼快就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朝他笑道，“何公子可真是思人心切啊。”
佟虛懷一身素色長衫，坐在床邊，冷冷地看著他。
“這裏是哪里？”何連峰問。
“念波堂。別人一般都叫這裏‘念德書院’。”的聲音亦是冷冷的，“我與念德先生、還有那紀清言一直都在這裏。這間房子，是分給我住的。”
何連峰看看四周。白牆上，一幅丹青八駿成了唯一的裝飾；桌上散落著幾卷線裝書，看上去被一直被翻閱，所以書顯得很舊；從窗牗到香爐，皆是平凡不過的無間，無甚希奇。
何連峰就這麼打量著，目光觸到佟虛懷之時，竟發覺他也正在打量著自己。
“哼，”他搖頭，卻帶著自嘲的笑，道，“我是想不通，六世前的大將軍，現在便是這種窩囊樣子……有什麼值得他喜歡的？”
何連峰氣不過，正想反駁，佟虛懷卻又發話了。
“你知道清言和念德去哪里了嗎？”
何連峰當然不知道，所以搖頭。
“他們去找耀錦了。”佟虛懷定定地看著何連峰，“自從你和小錦講了那番話以後，小錦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何連峰不敢看佟虛懷的眼睛。他覺得那樣的目光，能夠讓他遍體生寒。
講到這裏，佟虛懷的語氣緩了下來。
“我們都虧欠小錦太多。”佟虛懷本來已是激動站了起來，現在又坐了回去，對著何連峰道：“不論怎麼樣，小錦都是我們最重要的人。”
依照常例，這樣煽情的話，被阿東[或者說，和他一模一樣的人]講出來，何連峰一定會笑到噴飯，但是這回卻例外了。
他見到佟虛懷眼中的悔恨和不甘。
……還有渴望。
“這麼和你說吧，小錦他不打算一個人走。”佟虛懷道，“這個計畫從最早誕生的時候開始，就是我們四個人的計畫。”
何連峰想了半天沒想明白，終於吐出一個字：
“哈？”

事情終於在一步一步接近真相。
佟虛懷輕輕咳了一聲音，開始講。
“小錦剛到這裏來的時候，沒有任何朋友。這裏的筆仙，很少有從凡間過來的，見到了小錦這樣的人，自然第一反應便是排斥。那天，我和念德先生以及紀清言一起上街，第一次見到小錦。那時候的小錦縮在角落裏，簌簌發抖，臉上，腳上都被別人用墨水塗了字。什麼‘妖怪’、‘異類’、‘孽障’……
“然後我們把小錦接回念波堂，問小錦的來歷。小錦一開始不肯說，怕我們象其他人一樣討厭他，後來百般勸導之後，他才講了。小錦講著自己在凡間的經歷，也講著你們兩個在一起的事情。我們原來只知道在凡間的人壽命短，並且一輩子都要為生活勞碌。遇見小錦之後，我們才曉得那樣的世界竟然是這麼五彩繽紛。
我們也看得出來，小錦對於你的那種感情，是我們從未體驗過的。和凡間相比，我們這裏的生活不過是拌家家酒，生命雖長，但毫無意義。這樣一想，就更加讓我們想去一次凡間……”
“你們瘋了！現在過得這麼安逸的日子，為什麼都要一個個往火坑裏跳？凡間有哪里好？要不停地念書、工作、賺錢……”何連峰完全不能理解佟虛懷的想法。
佟虛懷只是笑，道：“這一世裏，你可曾嘗過情愛的滋味？”
何連峰愣了愣，然後搖頭。
“筆仙界什麼都不缺，獨獨缺情愛。”佟虛懷道，“你是凡人，所以你不曉得，筆仙是不能愛的。若是愛上了誰，不論是凡人或另一個筆仙，動情之後七刻，形神全滅。那樣的死，才是真正的‘死’。”
“為什麼？”何連峰問。
這規定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而且，為什麼這個規定聽起來這麼耳熟？
“不知道，反正便是這麼規定的。”佟虛懷說，“如果你想殺死一個筆仙，就要讓他愛上你。”
何連峰終於想起來某部已經被和諧掉的動畫裏，竟有著異常相似的設定，不過那是死神，這是筆仙。
荒謬的東西來到了自己的身邊，這種事情實在是哭笑不得的。
“那麼，刻又是什麼？”何連峰又問
“算是個這裏的時間單位。一刻為四十年。人的一生一般是兩刻時間。”
七刻的時間大約是280年。
陳耀錦跟了他五世……古代的醫療條件不好，算自己前四世平均65歲死的，那麼是260年，現在自己20多歲，加起來正好280年……
何連峰大驚。
“如果小錦今年不走，那麼他就是死。”佟虛懷代替何連峰說出了答案，“這件事情他並沒有告訴過你，也並沒有因此而逼你帶他走。他只是和你說了一些事情，而那些事情，再不說，可能就永遠來不及了。因為當他被帶來筆仙界的時候，就一直喜歡著你。”
何連峰此時隱隱覺得有些不對。木木地轉頭，問佟虛懷：“你有沒有愛過誰？”
佟虛懷笑笑，只是道：“若是不愛，我又為何要和小錦一起離開這裏？”
“那麼紀清言和胡念德……”
佟虛懷只是反問他：“你說呢？”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6

8
佟虛懷一句“你說呢”，讓何連峰只覺得天空中亂雲將雨，雷聲滾滾。
“紀清言和胡念德，有那種……關係？”
佟虛懷不答，只道：“你可知道，我們為什麼一直要去偎翠樓？”
何連峰怎會知道。
“因為筆仙在其他地方，互相是接觸不到的。”佟虛懷說，“我們觸到這裏的花草樹木、雕樑畫棟，能夠觸到你，但不能互相接觸。唯獨在花街裏，這條定理是不存在的。”
這都什麼詭異的世界觀……何連峰覺得耳邊雷聲漸大。他其實很想做出一個囧的表情，無奈那表情實在太抽象。
“筆仙雖大多無情，但也有色欲。小錦當時為了打探消息，便決定自己去花街當小倌……”
說到這裏，佟虛懷再歎一聲。
你再歎下去就快斷氣了。何連峰在心裏暗道。
“我本是不答應的，但小錦當時對我講：若是逃出去了，對大家都好。誰都不想死在這裏，是不是？”
佟虛懷講到此處又深深吸了一口氣，下一個動作地球人都知道了。
“你能不能不要……呃，那麼悲傷。”何連峰乘著那口氣還沒出來，趕忙制止他，但“求求你不要再歎氣了”這樣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來。
佟虛懷立起起來，眼神柔和，道了句“謝謝”便走到窗邊。
我也謝天謝地……何連峰心裏說。
“因此，我們之所以常去偎翠閣閣，一是為了同小錦交換消息，二是只有才那裏，才能接觸到彼此的身體。”
“……你們，到底是一種什麼關係？為什麼你越說，我越不明白？”何連峰覺得自己已經快腦爆了。
“其實很簡單。小錦和我們三人是朋友關係。而小錦喜歡的是你，我喜歡的卻是小錦。念德先生同紀清言亦是彼此互相傾慕的關係，但這並不妨礙我們三人都喜歡小錦，因為小錦需要我們照顧。”
“這哪里簡單了！”何連峰吼道，很有衝動直接下床把佟虛懷踢出窗外。
“我走不走沒有關係，但是，請你帶小錦走。”佟虛懷道，“還有念德先生和清言，他們不該死。”
何連峰覺得好笑：“那你就該死？”
“即使我走了，也沒人愛我啊……”佟虛懷笑笑，搖頭。
“你和小錦倒真是很配，”何連峰聽到這裏，不禁也搖頭，“聖母攻和聖母受。”
“聖母是什麼？”佟虛懷問道。
“……一種很奇特的生物。”何連峰答。
佟虛懷還想再問，外面卻有聲音傳來。
“虛懷，你在嗎？”
是紀清言，聲音中帶著些許高興和焦急。
佟虛懷忙應聲道：“在。怎麼了？”
“我們找到小錦了……”紀清言朝他招手，“但……他的情況不太好。念德叫你過去。”
“念德先生與小錦現在何處？”
“六裏坡，小錦不肯回來，念德又勸不動他……你去看看吧。”
“我馬上來。”話沒講完，佟虛懷的腳已經跨出門檻。
紀清言走到門前，本想幫他把門關好，卻見到了何連峰躺在床上。
“咦？你怎麼來了？”
看到走了一個又來一個，何連峰終於感到自己在現實面前是多麼的無力，於是問：“你不是來開導我的？”
“我為什麼要開導你？我才不和傷害小錦的人講話。”
然後“碰”地把門關上了。
何連峰傻傻地盯著那門看了半晌，卻聽到視窗傳來紀清言的聲音：“中午才有飯吃，現在你給我睡覺。”


何連峰實在是想不通，憑什麼自己在這個世界裏就象一個白癡一樣。
別人都在忙活，他卻天天跑來這裏聽別人講故事。聽完故事，好，孩子你該醒了，那就走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這也能叫穿越？這也能叫異界遊？
若是那些種馬文和YY文是這麼個寫法，作者估計早被讀者打死了吧。
要幫忙的話就至少先告訴該做什麼吧？不要整天給我交待一堆有用沒用的背景故事啊……這種事情一般上都是作者為了提升配角人氣才會做的吧。
還有，為什麼我每次來這個世界都是沒穿衣服？別人穿越可是連火箭筒都一起帶在身邊的。
胡念德是怪叔叔；紀清言是個小白正太……其實就是腦殘吧；佟虛懷
何連峰真的已經接近腦爆邊緣了，開始胡思亂想。

睡覺？睡什麼覺？我就是因為在睡覺才能過來的！
何連峰躺在床上，一直悶悶地翻身，眼神越來越可怕。
總算，大概是到了中午，紀清言推門進來，何連峰假裝睡覺，不理他。
“起床啦，該吃飯了。”紀清言拍拍何連峰的臉，這個動作倒是小紀經常對603所有人做的。何連峰睜開眼睛。
“我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反正我們不吃東西也能活，所以對食物要求不高。”紀清言手上端著盤子，衣服除了顏色是淡藍外，和佟虛懷的裝束幾乎完全一樣。只是他的頭髮比佟虛懷少一些，紮起來後不到肩膀。而佟虛懷則是將頭髮披著的，差不多到後背這裏。
何連峰一心想著古代人為什麼都要把頭髮留這麼長之類的問題，沒有注意紀清言手裏的盤子。所以自然沒有動他的盤子裏的東西。
“喂。你到底吃不吃？”
這一問，何連峰才反應過來，看著盤子裏的那碗菜粥，問：“你做的？”
紀清言點頭。
“你不是不想和我說話嗎？為什麼做東西給我吃？”
“不想說話是因為小錦沒和我們講過，一定要和你講話。”紀清言道，“若不是小錦一再和我們說：‘你們若是見到了何公子，一定要對他好’的話，我才懶得做東西給你吃。”
這個傢伙腦袋裏對別人好的概念還真簡單……何連峰心想，但接過碗筷，嘗了一口。
“好吃麼？”
何連峰點點頭。但再好吃也不過是一碗菜粥，況且他一點都不餓。
紀清言則是一邊看一邊搖頭：“小錦看上的人……怎麼會這麼笨？”
“什麼？”
“你怎麼就這麼相信我？我下毒了怎麼辦？你對這個世界一點都不瞭解，怎麼可以這麼相信我？”
何連峰不知道怎麼的火有些大，自己來這裏本是找小錦問清事情的，為什麼別人一個個都要來教育他？
“如果當年小錦不相信你們，那麼你們根本不會和小錦成為朋友吧？如果不認識他，現在誰帶你走？還有，既然叫我不要相信你，我憑什麼聽你嘮叨？筆仙都是你這樣自相矛盾的傢伙嗎？真是莫名其妙……”
紀清言大概記事以來第一次被人這麼數落，怒得直接丟了直接把盤子扔在了地上，嘴裏直道：“你……”
“你什麼你。”兔子急了都咬人，更不要說何連峰這種講話完全不分場合不計後果的人，“我是看出來了，你們這群傢伙整天想著數落我，不過就是看我不順眼，是不是？你們是筆仙，而我是個本和你們素不相識的凡人，比你們不知道要低了多少檔次，但你們現在半條命卻握在我的手裏，所以一個個都來刺激我，是不是？我還真告訴你們了，要把我逼急了，咱們玉石俱焚！”
“哈哈哈，好一個玉石俱焚！”門口傳來爽朗的笑聲，是胡念德回來了，跟著他進來的則是陳耀錦和佟虛懷，“不過何公子是焚不著的，死的只有我們。”
“念德！”紀清言見了自己的相好，只喚了字，連“先生”都未加，就直接撲了過去。待到他依在胡念德聲後，方道，“念德、小錦、虛懷，你看他。”
這三個名字，應該是依照喜歡程度從大到小排的吧……何連峰想。
紀清言丟了剛才滿臉囂張，換上了一臉委屈，在那裏囁嚅道：“我只是想叫他要注意一些周圍的情況……沒想到他就罵我。”
“這也叫駡？”何連峰心裏想我一沒粗口二沒諷刺你我哪里罵你了。
胡念德笑說：“方才你們兩個講得話我都聽到了。何公子，我們是想早日逃出這裏，也不想出什麼岔子，大家心情都急了些，不免有些火氣。請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這幾個人裏，也只有胡念德的話中聽一些。何連峰點點頭，說：“方才我也有錯的地方，也請紀公子海涵。”
大家都有臺階下是個好事。紀清言倒也算識大體，回禮：“何公子大人有大量。”
何連峰現在其實還躺在床上，衣服都沒穿。剛剛一個一個人進來的還好，現在一群人在他面前，總覺得有些尷尬，道：“各位能否讓我先換下衣服，下床和各位談？”
胡念德示意自己知道，帶著紀清言和佟虛懷出了門，帶上門。
卻留了小錦下來。
小錦背過身去，低著頭，不講話。
何連峰穿了衣服，下了床，看看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個……對不起。”何連峰道，“我一直誤會你了。你也沒和我說過這麼多人的命握在我手裏啊……”
小錦還是低著頭，並不轉身，只是輕聲道：“小錦只是不想勉強恩人……而且小錦本以為恩人一定會想都不想就答應的。六世以前，恩人……”
“小錦，六世以前的我已經死了。”何連峰講，“不管你能不能接受，他就是死了，就算以後我會想起來那些你和我說的事情，想起來我曾經是個大將軍，但那個不是現在的我。”
小錦住口。
“我叫何連峰。”他道，“我幫你，完全只是因為我願意。不要把那些已經死掉的人扯進來，懂嗎？”
小錦轉頭，有些驚愕地看他。
“恩人……你……”
“我說過了，我不是恩人，我叫何連峰，”他笑，握住小錦的肩膀，“不是說有厚禮相贈的嗎？我可是看中那些東西才幫你們的，不要食言啊！”
小錦臉上先是閃過一絲落寞，但馬上換上了笑容，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小錦看著那雙握住他肩膀的手，竟感覺有些幸福。
多久了……
多久沒有在偎翠樓外，被人這樣握住肩膀了呢……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6

9
這個晚上好象特別的長。
講了這麼久的話，何連峰依舊沒有醒，還是在筆仙的世界裏穩穩當當地待著。 胡念德等人過了一會進了門來，與何、陳二人一道坐下，召開第一次所謂正式的“商討會”。
“何公子當真打算幫我們？”胡念德問。
“當真。”何連峰道，“其他話都不要再多說了，我現在只想搞清楚狀況，到底應該做什麼？”
其他人不講話，都看小錦。
“小錦一直在偎翠閣探聽消息，倒是聽到一些有用的……”
“既然知道是有用的，麻煩你快講……”
“恩人……哦不，何公子是個爽快人，那我便直說了，”小錦品了一口茶，看著何連峰，講，“我說過了，到仙界的‘通天道’兩千年就已經沒有了，但去陰間的‘鬼門關’卻還在，我便是從那裏過來的。”
何連峰，想了想，道：“慢，你是說，我們要先去陰間？”
“雖講是我們，但不包括何公子。”小錦道，“在座的各位，除了何公子，都會在月半之時直接去鬼門關。陰間有六大將，黑白無常、牛頭馬面、再加上孟婆和不老囧卿，六人各司其職，侍奉閻羅王……”
“慢慢慢……”何連峰以為自己聽錯了，“前面五個我都聽說過，不老囧卿是什麼？”
“原名鍾馗，這是他後來自起的名號。”小錦見何連峰有疑問，便幫他解釋，“其人在凡間之時便已才氣過人，到了陰間，更是受閻羅賞識。於是先賜他為‘太僕寺卿’，在皇帝身邊掌管車馬之事，是個三品的官。囧卿便是太僕寺卿的別稱。後來他地位進一步提高，如今已經成了陰間六大將之一。卻還是要別人要他‘不老囧卿’，估計是習慣了吧。”
“那個‘囧’怎麼寫？”
小錦用手指蘸了些茶水，在木桌上寫給他看。
於是何連峰也囧了。
“……你繼續往下說吧。”何連峰決定暫時不繼續深入研究鍾馗的名字。
“不老囧卿是在人間唐初到陰間來的，是六大將中唯一一個從人間而來的。自從他見過小錦之後，便答應要幫小錦。”
“他見過你？”何連峰皺眉。
“約莫在兩三刻之前，鍾馗來我們偎翠閣抓兩個怠忽職守的鬼差，其中一個正好在小錦的房間裏……然後我便見到了鍾馗。”
何連峰“咳”了一聲：“你們……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了？”小錦問，“啊，何公子可是問有否同床？呵呵，鐘道人是個君子，且不好此道。”
“那他為什麼要幫你？”
“來抓那個鬼差的時候，鐘道人問了一些筆仙界的問題，看起來是第一次來。我都如實答了他之後，他有問了我的生事，於是便決定幫我了。”
“僅僅是因為你和他都是凡人？”
小錦輕輕搖頭，看著何連峰：“還因為，六世前的何公子死後，曾與鐘道人一同喝過酒。”
“……哈？”
“不過，何公子既然不想聽無關計畫的事情，這事情小錦暫且不說，我們繼續講。”
何連峰此刻真想脫口而出說“我錯了我好想聽啊”。

“每個月半，鬼門都會開一次。我們在這裏是無法與鬼界通消息的，所以需要何公子幫我們去聯繫鍾馗道長，讓他在月半的時候接我們去陰間。”
“你們自己過不去麼？”何連峰問完以後才發覺這個問題很白癡。
“鬼門關平時都關這，只有月半才會開，但當時也會有專人把守。想要入關必須要有權杖，或者借用鍾馗道長的神功。”
“神功？”
“他會吃鬼。”小錦笑，“只要把我們都吞下去，到陰間再吐出來就可以了。”
何連峰光聽到這個方法，就覺得有點噁心。
“何公子莫怕，我們四人，不過是四顆小小的內丹而已。只要鍾馗道長含在口中即可。”胡念德此時插話道。
“那到了陰間以後呢？”
“到時候一切鍾馗道長自會安排。”
“……那我除了聯繫鍾馗外，還有什麼事情？”
“沒了。”
佟虛懷道。
……這麼簡單？
“你不是以前和我救你的過程很複雜麼？怎麼現在……”
“聯繫到鍾馗這樁事情，並非如何公子想像中那麼簡單。”紀清言打斷何連峰的話，講道。
“我要怎麼做？”
“招鬼。”佟虛懷飛快地回答。
“招……鬼？”
“動用你所知道的一切招靈儀式。然後努力召喚到惡靈，並且越強越好。這樣就會造成人間的靈氣排布發生變化，那樣不老囧卿就可能會來找到你了。”
何連峰一開始聽到佟虛懷的話，臉色是幾乎發青的。但佟虛懷講到了一半，把“不老囧卿”這個名字又講了出來，結果白白斷送了先前非常詭異的氣氛。
“你……能不能，叫他鍾馗……”
忍住笑其實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只有自己覺得好笑，其他人完全不知道你在笑什麼的時候。
“你現在能笑就多笑笑吧，到時候哭都來不及。”佟虛懷顯然是不知道到底哪里好笑，於是瞪他一眼，道。
“如果鍾馗找不到你的話，你可能又要一個人跑去陰間和鍾馗喝酒了。”紀清言道。
“怎樣？何公子，你還有反悔的機會。”胡念德發話。
“這件事情，只能我一個人來做麼？”何連峰想了想，然後問。
“何公子此話怎講？”小錦說。
“比如說，603其他的人，就是和你們在人間和你們相對應的那幾個人，能不能幫我一起找鍾馗？”
“如果他們同意，那自然是再好不過。”小錦道。
“嗯……”何連峰的手指來回敲著桌面，慢慢道，“那，你們先前答應的那份厚禮是什麼，能不能先告訴我？啊……不是我要，我之是想，讓他們幫忙，至少應該至少有多少酬勞吧？哈哈哈……”
他講到後面自己卻乾笑起來。
胡念德笑著轉過頭不去看何連峰。
紀清言和佟虛懷斜眼望他。
小錦卻開口：“何公子想要什麼？”
“錢！”他脫口而出，然後又覺得不對，道，“啊其實也不是我想要……是人都喜歡錢吧？哈哈哈……”
同學們，你們要記住，故作輕鬆乾笑，就是典型的欲蓋彌彰。
“好，那麼若是事成，我便給何公子永遠都花不完的錢，怎樣？”
“真的？”
小錦點頭。
“那，那我就勉為其難的接受吧……”
佟虛懷和紀清言沒有上去打他，實在是涵養太好了。



就這樣，事情總算是有了點實質性的進展。何連峰問他們幾人到底怎麼樣才能召到所謂的惡靈，四位都對此表示了遺憾。
不知道？不知道怎麼召？
“時間不算少，也不算多，何公子請記住：冬至是大限，過了這個時間我們就都死了。”
胡念德最後提醒他。
“以後若是要見你們，還是用那張紙對嗎？”
小錦點頭，隨後又講：“但那張紙不大，所含靈力不多，大約只能用十次，所以不要隨便用。”
何連峰一驚，原來自己撕下的恰好是至少要達到的量。
大家又講了些事情之後，他便醒了過來。

何連峰的氣色基本已經恢復。
阿東等人也很高興，於是603一眾晚上聚餐。進了個小飯館的包廂裏，何連峰點了幾個菜，又叫了兩紮啤酒，說今天我請客。
阿東很詫異的望著他：“何連峰同學，看起來你的病似乎沒有減輕，反而加重了。”
何連峰瞪了他一眼：“吃你的飯。”
等到菜上齊了，何連峰把包廂的門輕輕合上，看大家的反應。
那三個人雖然嘴上沒怎麼停，但臉都是朝著何連峰這邊的。
何連峰在想怎麼說。
“那個……”何連峰清了清嗓子，問，“大家還記得不記得我們說過要幫那個叫姓陳的筆仙？”
“記得，還投過票了，大家都同意了。”小紀咬著雞翅說，“你是不是想說我們不能違背當初的約定？”
“……”被人猜中想要說什麼的感覺真是不好。
“連峰同學，你別誤會，”阿東說，“小紀的意思是我們都會幫忙的，所以你只要把計畫說出來就好了。”
胡叔在一旁一個人拿著一紮啤酒猛喝了一口。喝完以後放下紮壺，一邊摸下巴一邊點頭。
“真的？”何連峰還沒想到事情居然這麼簡單。
“真的。”三人同時說。

好兄弟不愧是好兄弟。
所以何連峰整理一下思路，就把幾乎所有事情都招了。
當然，說了是“幾乎”，說明有事情沒有講。
四個筆仙之間錯綜複雜纏綿悱惻的人物關係被自然是被省略了，何連峰只是含糊其辭地講：如果過了冬至還沒有救出他們的話，他們一定會死。至於為什麼，沒人問，他自然不說。
但是何連峰還是義不容辭地自暴八卦了。自暴的原因，一部分是為了給小錦加一些同情分，但更更更更大的一部分是為了講出自己曾經是個大將軍是事實。
“就你？”
“大將軍？”
“造化弄人啊……”
以上是三人的回應。

說到最後，終於講到鍾馗的事情。
“不老囧卿……噗哈哈哈哈！！！”阿東拍桌狂笑，“還居然和喝你過酒？”
何連峰不理他，馬上講了招鬼的事情。
忽然就沒人笑了。
“空調太冷了……”，小紀說，“叫人……關了吧。”
他的牙齒似乎有點打顫，最後一個雞翅沒咬住，掉在了地上。
胡叔坐在他旁邊，好心地拍拍他的背。一瞬間何連峰有見到他們二人古裝版的錯覺。
阿東只是看著桌上的菜，道：“何連峰，這不是你故意整我們吧？”
“我有必要把自己一起整進去嗎……”何連峰說，“的確是個危險的事，你們不答應的話我一個人去做。”
“我要參加。”阿東說。
“我也要。”小紀。
胡叔也在旁邊笑著舉手。
何連峰很想笑，但是不太笑得出來。
不知道有什麼樣的危險，在等著他們……
而何連峰的故事，自此暫時又回歸了本格靈異路線。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6

10
怎麼樣才能見到最強大的惡靈？
……這是個問題。
一天后。
“不知道怎麼做沒關係，我們就一個一個試過來。”阿東陰笑一聲，從身後拿出一疊打印紙，上面的鉛字和筆記密密麻麻地組合在一起。
“這是什麼東西？”何連峰問，但本能地覺得，只要是阿東拿出來的，基本上都不是什麼好物。
“目前我搜索到一些招靈方法，你要從哪個開始試？錢仙、台仙、還是碟仙？或者半夜去橋下蹲著裝稻草人？天天在槐樹下麵等著？去平日陽光照不到的山坡請過路仙人吃糧？半夜對著鏡子削蘋果？淩晨三點在浴室裏點蠟燭？……”
何連峰聽得頭皮發麻。
“你從哪里搞來這麼多奇怪的方法的？”小紀問。
“這個啊？網上到處都是啊，這種信仰危機時代裏，奇奇怪怪的東西相信的人最多了，”阿東晃了晃手上的紙，“也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不過大部分應該都是假的吧。”
小紀示意阿東分幾張紙給他看，阿東便遞了幾張過去，又順便發給在一邊剔牙的胡叔幾張。
“你要不要看？”阿東準備把手裏的紙分一半給何連峰，何連峰忙搖手謝絕。
“其實，找資料倒不是很累……主要是找材料比較累來著。什麼古錢啊、舊茶碟啊、雞血啊、還有為了防止出事情，需要用到的朱砂、硫磺什麼的……我昨天跑得簡直累死了。”
“原來你昨天一天都沒去上課，就忙這個去啦。”胡叔邊看邊道。
“阿東，你太強大了。”小紀忠心地稱讚著。
何連峰卻滿頭黑線……
這群人……為什麼這麼有幹勁？喂，這明顯是很危險的事情吧，你們至少應該沮喪一點吧！
沒人聽到何連峰心裏在想什麼，大家還在歡快地討論著。
“這個不錯。”胡叔招呼大家過來，“這個什麼叫四角遊戲的？正好適合我們四個玩。”
眾人圍住胡叔，胡叔指著當中一塊地方說：“你們看。”


〖四角遊戲〗
時間：半夜。
地點：密閉長方形房間內。
人數：ABCD四人。
方法：關掉燈後，在房間四角各站一人，面朝牆角站好，不得回頭。開始時，A按照順時針向另外一人走去。走到另一個角落的時候，拍一下在這個角落的B的肩膀。這時候A站到B處，B繼續向前走，拍C的肩膀。以此類推，C拍D的肩膀，D走到最早A所在的角落。
這時候角落已經空了，所以D必須在走到空角落時咳嗽一聲，並繼續向前走，直到A所在的地方。
走了一會之後，你們會發覺沒有人咳嗽了，就是說多了一個“人”。這時候不能慌張，一定要按照規則繼續下去。


“好象很適合我們的樣子……”胡叔念完後，小紀靠在他旁邊，摸著下巴說。
“我說了不要學我的動作！”胡叔拍他頭。
你們為什麼看上去這麼高興呢……何連峰百思不得其解。
“要不，就玩這個吧？”阿東慫恿大家說。
“好！”小紀和胡叔異口同聲地答。
何連峰覺得眼前的這三個人一點自我保護意識都沒有。
終於，歎了口氣，道：“好吧，我捨命陪君子。”
拿生命當兒戲的人大多沖在整個社會的風頭浪見，但603的這幾位……除了“強大”外，已經沒有其他辭彙可以形容了。
不知者無畏。這句話一點都沒有錯。

當夜。
雖然說這個城市的秋老虎挺厲害，但何連峰覺得還是有點涼。
11點45分，小紀問阿東：“半夜的確切時間到底是什麼時候？”
阿東抓了抓頭，想了一會，隨後很肯定地告訴他：
“我怎麼會知道。”
何連峰此刻真想把阿東丟出去。
“那我們兩點開始吧。”胡叔建議道。
“為什麼是兩點？”何連峰問。
“恐怖小說啊，恐怖片什麼的，很多事情都是發生在兩點的啊。”胡叔道，“不過，我們四個大男人，真的召的到鬼嗎？”
其實何連峰也帶著相同的疑問。
但另外兩個人就完全是樂觀主義的。
“上次何連峰不就一下子把那個小錦給召出來了。”阿東說。
“就是，以前還沒上大學的時候……”小紀又想暴八卦出來。
“小紀我等下請你吃夜宵。”何連峰忙說。
小紀滿意地閉上了嘴，玩著阿東的新做的兔斯基布偶。

一點的時候。
有人又開始動搖。
“阿東，我如果死了怎麼辦？”何連峰說。
阿東再次抓頭，又想了一會，雖然後還是用很肯定地語氣告訴他：
“我怎麼會知道。”
“喂！我說你能不能換個搞笑方式啊！一點都不好笑！”何連峰頭上青筋爆出，對著阿東吼叫。
“安心啦，”胡叔一隻腳擱在了何連峰肩膀上，“你如果死了，我們估計也差不多和你一起上路了。到時候大家都投胎當筆仙去算了。或者乾脆找鍾馗通通關係，在陰間當個公務員，還不要考試，哈哈哈哈哈！”
“胡叔，你的笑話更加冷……”何連峰換成死魚眼狀態望著胡叔，“還有，把你不安分的大腳拿開，你今天真的洗腳了嗎？為什麼味道如此濃郁撲鼻？”
“但是胡叔說的沒錯吧。”小紀還在玩布偶，“既然說好要玩了，何首烏君，你為什麼還這麼在乎自己的命呢？”
你不在乎自己的命嗎？這真的是人說出來的話嗎？！
小紀完全沒有看到何連峰那種看精神病患一樣的表情，繼續說：“而且，明明是你叫我們一起來幫忙的，我們都沒有怕，你有什麼資格怕啊？”
小紀此時抬起頭來，與何連峰四目相對。
何連峰見到了那個眼神，那個超級可怕的眼神。代表學校或者系部參加籃球比賽時，小紀一拿到球就會出現的那種眼神。
“哦哦哦哦出現了，傳說中的「真•紀氏•究級•奧義•戮眼」！，何連峰你完了！”胡叔在旁邊起哄著。
小紀看著何連峰，輕輕笑一聲，說：“這麼膽小，你怎麼配當我們603的漢子？”
手裏稍稍一用力，“啪”地一下，阿東的兔斯基布偶被扯壞了。
小紀一愣，何連峰亦在此時候傳來一陣淒厲的笑聲。
“姓。紀。的。你。活。得。不。耐。煩。了。是。吧。”阿東徹底暴走，朝小紀沖了過去，一把糾住他的耳朵，道，“我昨天剛剛縫好的！這東西掛到網上可以賣80一個！你賠給老子！”
眼神比剛才小紀的還要兇狠一萬倍。
“大哥饒命……”
何連峰看著眼前的一眾，忽然覺得惡靈啊鬼啊什麼的已經沒什麼可怕的了。
人才是最可怕的東西。
“一物降一物啊……”胡叔有感而發。
何連峰點點頭。
既然真是如此，那就看命吧。

雖然大家吵吵鬧鬧，但因為門窗關得嚴實，也沒打擾到其他人。倒是時間過得很快，一晃就到兩點。
“開始吧。”何連峰說。
另外三人點點頭，阿東關了燈。
講到這裏，終於有必要描述一下603的房間佈置了。
進了603寢室的大門以後，左邊還有一扇門，通往衛生間。為了隔離洗澡區和解手區，衛生間被分成兩個部分。
和衛生間並排著的，是一個封閉式的陽臺，用來洗衣服和刷牙洗臉的水鬥。
進門後，朝兩邊看，就能見到兩張床了。左邊是何連峰和小紀睡的，何連峰在上鋪，小紀在下鋪；右邊是胡叔和阿東睡的，胡叔睡上鋪，阿東睡下鋪。寫字桌放在床的兩邊，一共四張。
用圖表示，大概就是這樣了。
[注：粗線表示牆壁，細線表示有門、窗，或者處於非完全隔離狀態。]
┏━┳──┓　　
│陽┃桌桌┃
│台│何胡┃
┣┯┫紀東┃
│衛│桌桌┃
┗┷┻-門-┛
現在，每個人都靠面對著自己的桌子，等著第一個人開始走。
“誰先走？”何連峰問，順手把窗關了，窗簾拉嚴實。
“我先來吧。”
阿東講完，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往胡叔那裏走。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6

11
走了一圈，該空的地方還是空著的。
那麼好，再走一圈。依舊有空著的地方。
三圈四圈五圈……一直到二十多圈，小紀徹底覺得沒勁了，說：“走得暈死了，怎麼還沒出現？”
“電視裏不是經常說什麼事情做完七七四十九次就會出現結果的嗎？”胡叔低聲喝道道，“再玩一會啦。”
“還有人說是九九八十一次呢，”小紀不屑，“沒勁，我去睡了，世界上哪里有這麼多鬼，切……”
小紀現在已經走到了原先何連峰的書桌旁。話剛剛說完，覺得身後被何連峰拍了一下，講：“再走幾圈啦。”然後把自己的位置給占了。
小紀心裏老大的不樂意，但還是往前走，到了自己的書桌旁，拍了前面的阿東一下，然後站定，一個人生悶氣。
還以為會出什麼事呢，真不好玩。要是四個大男人就這麼拍來拍去拍到天亮什麼東西都沒有出現，這種事情傳出去不是被人笑死？
而且，為什麼連何連峰這種傢伙都那麼樂在其中？這人不是平日最怕這種東西麼……
小紀往旁邊看去，已經適應了黑暗的眼睛撇了一眼衛生間，竟然沒有關。小紀靈光一閃，想，我躲進去會不會有人發覺？
然後一個小紀自認非常完美的計畫就成形了。他想自己先閃身進去，如果被發現了的話，就說自己內急去廁所了，這也沒什麼。若是沒有人發現他，那麼人不但沒有多出來，反而會少一個，遊戲就玩不下去了，還能嚇他們一跳。
無聊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悄無聲息地掩了進去。
竟真沒有人發覺。
小紀窩在衛生間的門背後偷笑。
但馬上就想哭了。
恐怖片和鬼片都有個規律：在一般情況下，最不相信鬼的，都是最早見鬼的，也是最早倒楣的。
倒楣不倒楣現在還很難下個定論，但小紀確實覺得有些不對勁。
窩在門背後已經有快五分鐘了，可門外依舊隔一段時間傳來一聲咳嗽聲，這代表著遊戲還在繼續。
但少了一個人，這四角遊戲是萬萬玩不起來的。
是不是現在多了一個誰？
小紀想到此處，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他想出去和其他人呆在一起，但又不敢打擾那三人的進程……因為規則上說，如果召到了鬼，也要繼續按照原先的樣子繼續下去。
都什麼詭異的規定啊！如果一直這樣走下去拿叫鬼出來有什麼意義？！
小紀聽著房間裏時不時傳來的咳嗽聲，終於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這個聲音偏粗，甚至比胡叔的聲音還粗一些，和小紀本人的聲音完全不象。
他們應該會發覺吧……小紀暗自祈禱著。
就這個時候，忽然一陣陰風從窗外刮來，衛生間的窗“碰”地一下合上了。緊接著，傳來一段音樂。
《鬼來電》的鈴聲響了起來，伴隨著小紀口袋裏的一陣陣震動，小紀整個身子都開始發抖起來。
自己手機裏雖然有這個音樂，但從沒把這個當作短信或者手機鈴聲啊……
外面的咳嗽聲消失了，所有人都停了下來。小紀傻在原地，不敢把手機拿出來看。《咒怨》裏有個鏡頭，一個人在寂靜的辦公室接到電話，來電顯示的號碼全部都是“4”，觸目驚心。
不管是日文還是中文裏，“4”和“死”都同音。
小紀覺得背上濕濕的，冷汗冒個不停。其實現在他已經想什麼都不管，大聲叫喚外面的人，或者直接沖出去了。
但沒用，腳軟了，只能勉強站定。聲音卡在喉嚨裏，就是發不出。
外面的人，沒有講話，也沒有進來，都傻傻地站著。
又是“碰”地一下，估計是陽臺的窗也被吹得關上了。此時，《鬼來電》的鈴聲不響了，卻又換成了類似舊版《聊齋》電視劇中的鬼叫聲。
小紀徹底傻了，身體靠在門背上，慢慢地滑了下去。
今夜第三首歌在小紀屁股剛剛著地時候響起，地點應該是衛生間。
“我的家有個馬桶，馬桶裏有個窟窿……”
唱得異常幽怨。然後小紀死死盯著坐便器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慢慢升起來。
小紀幾乎可以確定，那是一個頭，而聲音，是從那個頭裏發出來的。
“窟窿的上面，總有個笑容……”
那個頭伸出更多，整顆頭似乎都露了出來。
小紀已經不想再看下去了，但他的視線無法移開。
“笑人間無奈好多……”
啪地一聲，一道光從坐便器底下打了上來，亮光集中的部分在那顆頭的下巴部分，狀況萬分詭異。
那顆頭見到小紀，朝他友善地笑了笑。
“對面的朋友，你們好不好啊，我們一起唱——”
小紀瞪得眼珠都快掉下來了，終於費盡了全身力氣似的，一下站了起來，沖出門大叫：“啊啊啊啊————！！！！”
卻迎面撞上了什麼，軟軟涼涼的。然後一下子又從那個軟軟涼涼的東西裏面穿了過去。
小紀回頭，見到兩顆漂浮著的頭在朝他笑。
一下沒了意識。



醒過來的時候，小紀發覺自己已經躺在床上，胡叔剛剛幫他掖好了被子，阿東和何連峰不在。
“胡叔……”小紀爬了起來，鼻子有點酸。
胡叔笑：“一大男人，不要哭，早應該知道會有這種東西出來的啊，有什麼好怕的。”
但卻還是摸摸他的頭。
“那兩個頭……”小紀一提到這個事情就渾身發冷。
“在陽臺，同何連峰還有阿東講話呢，”胡叔說，“怕嚇著你，就沒有讓他們進來，我在這裏看著你。”
“啊？”小紀愣了一下，然後準備下床，說，“我要去看。”
“現在又不怕了？”胡叔問，笑容多少有點內涵。
小紀臉紅了一下。被嚇得暈菜的確不是啥光彩的事情。
“你先在這裏等一下，”胡叔說，“我馬上回來。”
講完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他進來說：“行了，出去吧。”
小紀疑惑地點點頭，但還是去了。

陽臺上放著一張桌子，阿東與何連峰坐在一起，那兩顆頭坐在一邊。
其實現在已不僅僅是兩顆頭了。“身體”的部分被床單蓋了起來，所以看起來至少不象剛才那樣恐怖。
披床單這事估計就是剛才胡叔搞的。
二人二鬼見到小紀，都點點頭打招呼。阿東說：“醒了？沒事吧？”
小紀尷尬地搖頭。
何連峰講：“我來介紹一下，這兩位是大柱子和二柱子。”
“……”
“我是大柱子。”飛頭一號道。
“我是二柱子。”飛頭二號道。
有差別嗎？小紀怎麼看都看不出來。
“他們是這一帶的孤魂野鬼，”阿東說，“今天是純粹路過的。我和何連峰剛剛在問他們，知道不知道鍾馗的事情。”
“結果呢？”
兩人遺憾地搖頭，兩鬼也跟著搖了起來。
“不過他們都挺好玩的，所以我們也就聊起來了。”何連峰說，“你要不要一起過來聊天？”
小紀其實一點都不想，但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膽量，卻還是點了點頭。
忽然間，小紀覺得自己很悲哀，覺得自己和當時被逼迫著請筆仙的何連峰沒什麼不同。

“他們生世滿可憐的。”阿東說，“剛才我問他們為什麼只有頭。他們因為一言不和，同什麼組織結下了仇，結果那群混蛋抓到他們，把他們的頭砍了。身體全都切碎了喂狗，找都找不到。”
小紀有點反胃。但看看那兩人，其實都是長得還算清秀的孩子。也不免同情心氾濫了一下。
“也還好啦。”一個飛頭笑了笑，“後來我們就天天嚇那群人，那群人裏有人瘋了有人自殺了。還有兩個人去請了道士來趕我們，結果那道士倒也是好人，聽了我們的經過，只是和我們講，那是這群人的報應，拿了錢就直接走了，沒對我們做什麼。還有，我是大柱子。”
“哥哥的聲音比我粗一些，”二柱子說，“剛剛嚇到這位小兄弟的，是我，嘿嘿，不好意思了。”
“你……”小紀真想開罵。
“算啦，小紀，”阿東拉拉小紀，“人死了以後樂趣少得可憐，你也想想別人吧，嚇人已經是他們唯一的樂趣了。平時又不會有人象我們這樣找他們說話。”
小紀不好發作，只好點點頭。二柱子哈哈大笑。
“不過話說回來，”何連峰說，“你們死了多久了？”
“西洋曆一九三幾年吧。當年這裏亂得很，十裏洋場麼，什麼人都有。”大柱子說，“說來，我們還有洋名呢。商場上混的時候起的。我叫彼得，弟弟叫湯米。”
“噗……”阿東笑，“真是好名字。不過既然你們仇都報了，為什麼不去投胎？”
“不想忘掉這世的事情啊……”二柱子苦笑，“有些故事現在想來還很刺激，有空我們講給你們聽。再說，下一世，我和哥還能不能再當親兄弟，就不知道了。”
何連峰點點頭，想，這個世界上，不想忘掉過去的人，還真是多。
“不是這個問題……”小紀這時候問，“三十年代有《馬桶》這歌嗎？”
二柱子先是愣了愣，然後哈哈大笑。
“當鬼也要與時俱進的嘛。”二柱子說，“這些都是我電視裏面看來的。現在寫血字什麼的都不流行，老是拿些過時的東西出來嚇人沒意思。”
“……”小紀無言，想了半天，再問，“那你們怎麼做到打我電話的？”
“什麼電話？”二柱子問。
“那個鬼來電的鈴聲啊。”小紀說。
“沒有啊。我都不知道怎麼打別人電話的。”二柱子皺眉，“哥，你知道嗎？”
“我知道用靈力似乎可以做到這點，但具體就不清楚了。”大柱子說，“不過我也沒試過。具體怎樣就不知道了。”
阿東、何連峰、小紀聽到這裏，都不作聲。手臂上起了不少雞皮疙瘩。
就是說，還有一個“人”來過。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7

12
“……是誰？”何連峰問阿東。
“你為什麼會白癡地以為我會知道答案？”阿東瞪他一眼，轉過去又問小紀說，“看過電話號碼麼？”
小紀搖頭，然後又嚴肅地說：“我總有一種看了就會被詛咒，然後不日死亡的錯覺。”
阿東額頭冒出一大滴汗。然後安慰他說：“看看啦，就算要詛咒，在打電話給你的時候早就被詛咒啦。”
小紀老大的不願意，把手機掏出來，看都不看就遞給阿東。
“你自己看。我不要看。”
“……”
603的人總對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有著執念。阿東也習慣了，沒什麼什麼，拿過手機。
“不是已經被人看過了嘛……手機上沒有未接來電提示啊。恩？來電無法顯示？”阿東看了以後，疑惑地說，“老何，過來看。”
何連峰湊過去看，當然也看不出什麼結果，於是搖頭。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知道嗎？”阿東舉著手機，問大柱子和二柱子。兩隻頭先後飛上飛下，左看右看，也沒瞧出什麼端倪來。
末了，二柱子只是說：“這手機還不錯。”
阿東花了很久才忍住了把那個頭給拍扁的衝動。
“可能是外國打來的電話吧？”何連峰講，“我以前同學從國外打我手機似乎有過這種情況的。”
“但我手機根本就不是這個鈴聲……”小紀講，眼神裏多少還是有些慌張。
“算啦，到時候再說吧。”阿東笑著拍拍他，“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住在我們對面那個姓嶽的小子不是天天這麼說嗎？”
“也是，哎，總覺得怪糝人的。”小紀接過手機，順手把那段鈴聲給刪了，然後放回口袋裏。
這個話題沒有再繼續，三人繼續和大柱子二柱子講著另外一些事情，比如鬼到底分幾類，有沒有等級之類的。
講到一半，胡叔進來了。
“都不想睡啦。”胡叔笑著站在門口，對著兩隻人頭也點了點頭，“明天都不要上課了？”
“讓我聽完這段嘛！”阿東叫，“二柱子剛剛講到這附近有什麼鬼呢。”
“我是沒見過，也是聽別的小鬼說的，”大柱子繼續講，“有的鬼呢，專門就喜歡附在人的身上。而且還只附在陽氣很重的男人身上，說是什麼精力旺之類的。而且喜歡吃鬼。”
“鬼吃鬼？那不是鍾馗麼？”何連峰問。
二柱子則是笑笑：“不管人還是鬼，哪里都是弱肉強食的。吞了別人的魂魄，自己便能夠強大起來，但冤孽也會更加重。越是這樣的鬼，就越討厭投胎，長久地留在人間，吸人精，食鬼魄。是一大禍害。好在這樣的鬼不多。”
說到這裏，大柱子就說：“但你們也得悠著點玩。我聽說這附近就有這麼一個，叫道梵，是個明朝走火入魔的道士變的。幾百年裏不知道吃了多少人和鬼了，最近幾十年裏沒了他的消息，說是墮進了阿鼻地獄。但到底怎樣，誰知道呢。”
“總之，碰到我們是你們運氣好。”二柱子說，“雖然我們也愛嚇唬人，但至少心性不壞，若是真碰到了他們那樣的，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我倒是聽誰說過怎麼對付，讓我想想……”大柱子說。
“不用想了。”胡叔此時打斷他的話。
“……胡叔？”阿東回過頭看他，卻見到一雙猙獰的眼睛。
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胡叔一把抓住了大柱子的頭，用力地捏住。只見那顆頭越變越小，到最後縮成半個拳頭大。
大柱子哀號著，卻無力抵抗。胡叔一聲獰笑，張嘴吞了進去。
何連峰的臉嚇得都綠了。阿東看著胡叔，腳下也有些發顫。
“你、你是……”小紀講話有些結巴。
“沒錯，我道梵閉關三十年，今日終於出關了。”
  

“哥——！”二柱子瘋了一般直接朝道梵沖了過去。對方卻輕哼一聲，伸手一彈，講二柱子彈出了老遠。
“你還不夠我吃的，回去再養幾年吧。”道梵講完，竟自顧自地哈哈大笑起來。
一個四角遊戲，竟然能請到幾十年未曾出世的大妖怪，這實在是在場所有人都想不到的。
“怎麼？怕了吧？”道梵又大笑起來。
笑到一半，隔壁來敲門。
沒人敢動，二柱子縮在角落裏，一時半會也起不來。道梵控制著胡叔的身體去開門。
“大半夜的，吵什麼吵啊！讓不讓人睡覺啊！神經病！”
那人上來就劈頭蓋臉的一陣狂罵。聽聲音，正是剛才阿東說起過的那個住門對面的小嶽。
所有人在那一瞬間都以為他死定了。
“抱歉抱歉，剛才看球太興奮了。不好意思啊，哥們！”
小岳見“胡叔”這麼低聲下氣地和他打招呼，氣算是消了一半，說：“胡叔不是我說你，今天又沒直播，你看轉播興奮個什麼勁啊？早點睡啊，你們603真鬧騰。”
“一定一定，對不住啦！”
笑著關了門。
回到陽臺，一眾人都用不可思議地眼神看著他。
“看什麼看？沒見過筋肉男？”
“那身肌肉又不是你的……”小記終於忍不住，哼唧了一句。
“膽子不小麼，敢頂撞我？”道梵一臉笑意，看著小紀，道。
小紀不敢看他的眼睛，頭偏了過去。
“哥……”二柱子獨自在角落裏飲泣，咬牙的聲音老遠都聽得見。
“時間差不多了。”道梵掐指算了算，然後背過身去。
竟是打了個嗝。
他身體重新轉過來的時候，手裏竟立著一個人形的東西，閃著幽幽的藍光，倒是分外漂亮。
“這個身體，比以前那個好吧？”道梵朝那個人形笑笑，然後問道。
“……你把我變成了水精？”
那分明是大柱子的聲音。
眾人皆驚詫不已。
“哥！”二柱子飛過去，滿臉的愁雲慘霧登時散了個精光。
“水精是什麼東西？”阿東奇道，“是飛頭的進化形態嗎？莫非你不是壞人？”
“我說過我是壞人嗎？我哪里象壞人？”那人又哈哈大笑，笑到一半發覺聲音太大，便知趣地停住了。
“你哪里不象了……”阿東低聲道。
“好心沒好報！”道梵哼了一聲，說，“你們是不是在找鍾馗？”
眾人眼光一亮。
“你認識他？”何連峰問。
“認識啊……”道梵說。
“那麼……”
“可惜他不認識我。”
“……”何連峰本想問的話，後半句被自己生生吞了下去。
“不過我倒是認識你。”道梵指了指何連峰道，“你這傢伙，如今是轉了第幾世了？”
“啊？”
“當年的龍虎將軍，莫念，官拜正二品。”道梵一字一頓地道，“你是定然不記得我了，但當年我與你同朝為官，是生死之交。”
不止和何連峰，包括大柱子、二柱子在內，所有人都傻了。
這人是何連峰前世的死黨？
“你死後，我辭便辭了官，去了一家道觀清修。雖然心裏一直想著要出世，可對這凡間又念念不忘，總想著能替你報仇。機緣巧合，讓我碰上了一本魔功秘笈。但因無人指導，不得要領，最終釀成慘劇……”
何連峰對這種回憶過去實在是有點膩味了，只是問：“你是有意來找我的？”
道梵點頭。
“為什麼要找我？”
“因為我也在找鍾馗。”



“什麼？”何連峰大驚，“你怎麼知道我在找鍾馗？”
“不用驚慌，轉了幾次世，竟把你當年的氣概全部都磨滅殆盡了。”道梵笑，“我只不過是剛才聽到你們講話而已，至於你們有什麼計畫，我完全不知道。”
何連峰臉一紅，暗自罵自己一點都不鎮定。
“我找鍾馗，只是想讓他將我的魂魄滅掉……”道梵緩緩地道，“如今的我，已經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你想死？”何連峰問。問完之後覺得這句話好象很奇怪。
“哈哈，這麼說也沒什麼錯。我是想死得徹底些。”道梵笑得有些悽愴，“生前為了練那魔功，我殺了不少無辜。死後很長一段時間內，又因為魔性未退，吞了不少鬼魂。如今我雖然努力贖罪，卻也明白這罪孽是再怎樣也贖不乾淨了，所以我只求見到鍾馗，讓他親手碎了我的魂魄。”
“呃……”何連峰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旁邊的阿東卻問了：“那為什麼就那麼想把自己的魂魄滅掉呢？一直這樣幫助別人，不是很好嗎？你不開心麼？”
“開心？哈，是很開心。”道梵仿佛只在說給自己聽一般，“但是我助他人，又有誰人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這樣的人，是萬萬不能轉世的。那孽火灼燒自己魂魄的痛，我一輩子不想知道……”
說著說著，身子還打了一個顫。
“那你準備怎麼辦？”
“若諸位不嫌棄，我想同各位一同尋找鍾馗。到時鍾馗將我滅掉變可，諸位計畫的秘密也不會外泄。”
小紀在遠處默默地看著這個借用胡叔身體，一直不停講話的人，總覺得有些可疑。
“讓我跟著諸位，也並不是沒有好處，若是碰到了惡鬼，我還能幫諸位應付一下。”
阿東和何連峰低頭思索著，大柱子和二柱子在一旁窸窸窣窣講著什麼，小紀完全不發表任何意見。
“道梵，你可有真身？”何連峰此時忽然問，“我的意思是，你能否不要借用我朋友的身體講話？”
道梵“啊”了一聲，說好。一縷同大柱子一樣顏色的魂魄飄了出來，胡叔身子抖了一下，然後一個踉蹌向前跌去，好在被小紀馬上扶住。
“胡叔。”小紀喚他，胡叔輕輕地應了一聲，道，“我清醒著呢，沒事。就是有點冷。”
小紀抱來毯子給他披上。
“諸位到底是命我走，還是許我留呢？”道梵現在是個半透明的人，道士打扮。
“你拿什麼作保證？”何連峰問。
對於陌生人還是不得不防，六世前的事情何連峰也不知道，又怎麼能作數。
他指指那個已經變成“水精”的大柱子，說：“他不是說知道對付我的方法麼？讓他也跟著就可以了吧。”
何連峰轉頭問大柱子，大柱子倒是一臉無所謂的說：“若是各位願意收留我，我也沒有意見。”
“那我也要跟著。”二柱子說。
“好吧，有沒有不同意的？”何連峰問。
沒人示意。
“但是，你們要待在哪里？”阿東皺眉，“如果就這麼在寢室，進來檢查衛生的宿管組阿姨們會嚇死吧？”
“我們自然能隱身，平時不現身就可以了。”二柱子說。
阿東點點頭，說好。
四人行的隊伍，就這樣莫名其妙加了三個非人類進來。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7

13
冒險的定式是什麼？
一個主人公，兩三個跟班，加上一隻寵物或者奇怪的可以代替寵物的奇怪召喚獸。
“很好，現在總算是齊了，沒什麼缺的了。”何連峰看這眼前的大柱子、二柱子、道梵，有看了看603的諸位同僚，滿意地爬去了床上。
“缺修改器。”阿東自然知道這個白癡腦袋裏在想エ偵礡A說。
“他們在說什麼？”胡叔問。
“沒什麼，RPG玩多了，玄幻看多了。”小紀此刻也覺得累了，問，“胡叔，你沒事情吧？”
胡叔搖頭。
“那大家都睡吧。一早還要上課呢。”阿東講，也爬上了床。
其實現在天已經快亮了。
大柱子、二柱子見他們睡了，道過別，便從窗子裏飄了出去，道梵也跟了出去。三個傢伙一到窗外，身形一晃，便沒了影子。

中午。食堂。
“不幹！哪里有天天召的！”小紀淩晨的陰影還未全部散去，剛剛聽到阿東的建議，馬上就開口拒絕。
“再試一下啦，今天我們請碟仙玩怎麼樣？”
“鬼才去請，誰知道又請出什麼東西來！”小紀猛拍了一下阿東的頭，“截止到目前為止，你自己算算我們攤上了多少東西？四個筆仙兩根柱子外加一個瘋道士！還有那什麼什麼人面不知何處去的鍾馗！加起來一共八個了！湊滿一桌鬥地主外加一桌八十分了！”
“就是為了更快的送走這些東西，才要請啊……”何連峰在一旁給阿東幫腔道。
“姓何的，你別在這裏瞎攪和。”小紀看起來是真的怒了，又轉過身去拍了一下何連峰的腦袋，“不要以為你和老子多當了幾年同學，你說的話老子就會聽。你不就想和那啥啥啥小錦早日雙宿雙飛麼？你這種人，可真真是‘為了兄弟兩肋插刀，為了女人插兄弟兩刀’啊。”
“小錦不是女人……”何連峰的辯解很無力。
胡叔悶在一旁不說話，也不勸駕，就讓著三人打著鬧著，自己一個人安靜地吃飯，卻蹙著眉頭。
阿東見了，先從混戰裏退了出來，問：“胡叔，怎麼了？”
胡叔在出神，於是很沒創意地被阿東嚇了一跳，“啊”了一聲。然後看看阿東，說：“沒事……總覺得最近這些天不太平。”
603從來就沒太平過。阿東心裏說。但他知道胡叔講的肯定不是這個意思。
“什麼不太平？敢情您也靈異體質？還會掐指算卦、未卜先知？”阿東開玩笑地問他道，卻被胡叔瞪了一眼。
“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胡叔說，“不開玩笑，我就是覺得今天不要回603比較好。”
“哈……又來一個。”何連峰停止了同小紀的爭鬥，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道，“你們怎麼現在一個個都焉了呢？前幾天的神勇哪里去了？”
“我們只是估計到自己的人身安全而已，”小紀申明，“而且，胡叔永遠是站在我這一邊的。”
何連峰這時終於開始用奇怪的眼光看待這兩人。
筆仙界裏，胡念德喜歡的是紀清言。筆仙是不是會對人產生一定影響？
如果真是如此，那佟虛懷喜歡的是小錦，那阿東……
這個結論一定是錯的！想到這裏，何連峰立刻斷定，不再細想下去。

吃過中飯，下午有兩節體育課。但由於緊接著還有年級大會，如果體育課上出了一身汗也不能直接回去洗澡，所以四人打了一會就去了圖書館。
何連峰無聊，跑去找奇怪的玄學書籍，胡叔在底樓看武俠，小紀去了電子閱覽室上網。
阿東又被團委叫去了。
自己在書架前來來回回走了快一個小時。拿起一本書，翻上幾頁，見到一堆專業術語後明智地放棄，然後把書放回原位，又拿起一本新的。如此循環往復，就到了快開會的時候。
他見時間差不多，下去找胡叔。一起坐了一會，等小紀下來，然後又發消息給阿東，問他來不來開會。
阿東自然是要來的。團委臨時把阿東叫去，為的是叫他主持今天的年級大會。本來選定的主持人臨時有事來不了。
說起來，這樣的會議叫阿東來開實在是名不副實。
進了禮堂，三人見到了十個字的標語，不免都默了一下。
樹文明新風，反封建迷信。
怎麼看都像是從附近居委會裏借來的標語。
當他們知道阿東在上面作為學生代表主持並發言時，三人更加沒有了想法。
“這個世界太虛偽了……太虛偽了……”何連峰碎碎念道。
“簡直是虛偽透了……”胡叔附議。
“同上。”小紀講了倆字。
散會後已是天黑，三人在禮堂外等著阿東。阿東在逃難一樣的人潮散盡很久之後，終於春光滿面地出現了。
“今天我的發言怎樣？”這個人恬不知恥地問。
“假。”三人異口同聲。

從禮堂所在的大樓，走到寢室，有一段比較長的路。學校的綠化搞得不錯，白天看起來讓人心曠神怡，到了晚上就未免有些陰森。
四人都很懶，所以一直喜歡走另一條捷徑。
世界上本是沒有路的，綠化被踩多了，自然就成了路。這條捷徑從某叢被踩平的瓜子黃楊為起點，一路延伸到綠地中心，蜿蜒曲折，幾乎把整個花壇分成了兩條陰陽太極魚，最後以一棵被砍斷紅葉李為終點，到達寢室。
秋天的蟲子已經比夏天少了很多，所以這條路走起來更無後顧之憂了。
那已經成為一大塊扁平狀無機物（？）的瓜子黃楊旁還諷刺地寫著“請愛護綠化”。
四人一路說笑鑽進了小路，嘻嘻哈哈地踩過瓜子黃楊，沿著路一直往前走，直到終點。
小紀第一個出綠地，然後愣愣地站在原地。
胡叔、阿東、何連峰先後出來，本想問小紀怎麼了。
小紀指指旁邊。
其實不用他指，所有人都看到了。
“請愛護綠化”的牌子。
回頭，發覺出來的，正是四人進來的地方。
但從來沒有人走過回頭路，以前也沒有這樣的情況發生過。
“……鬼打牆？”阿東問。
沒人知道答案。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7

14
    事情沒這麼簡單。
“可能只是走、走錯了。”何連峰笑著，馬上轉過身，作勢要重新鑽回那條小路裏面去。
但他的聲音在發抖。
“你們怎麼了？”何連峰發覺沒有人跟著他一起行動，回頭問他們。
“你仔細看看這塊牌子。”阿東說。
何連峰湊上前去，吃了一驚。
牌子上的字，竟然都是反的。
“大樓的佈局也都反過來了，”胡叔道，“這裏不是原來的地方。”
“比較象一個鏡子裏的世界。”
再看看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雖然天已經比較晚了，但畢竟不是深夜，這條路也是通往寢室的必經之路，沒有人實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那我們要不要原路返回？”何連峰問。
“我覺得這是一個‘障’”，阿東說，“在網上查資料的時候稍微見到過一些相關的內容，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那你知道怎麼破？”何連峰問。
阿東苦笑：“搜集的道具什麼的，都在寢室裏。這些東西怎麼會隨時帶在身邊的？”
“說了也白說。”胡叔切了聲，小紀不說話，似乎是有點嚇著了。
沒人願意走，也沒人知道辦法是什麼，那只好求助。
“道梵！道梵！”何連峰開始叫，“大柱子！二柱子！”
才喚過兩聲，道梵竟真的出現了。大柱子、二柱子卻不見蹤影。
“莫兄，怎麼了？”道梵一臉笑意地問，似乎完全不覺得眼前的四人處於困境。
“你可知這裏是哪里？”何連峰問。
“這裏啊……”道梵笑了笑，“這不是莫兄的學堂麼？”
“別裝傻，到底怎麼回事？”何連峰喝問。
“不錯不錯，”道梵飄在空中，“身上還留著當年的稍許風範。”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別說那些有的沒的！”
“你想走出這裏嗎？”道梵還是鎮定得很，淡淡地一抬眼，問他。
“廢話，當然想！”
“那好，你告訴我，你現在想讓誰死。”
什麼？！
“剛才那位小兄弟說得沒錯，這是一個‘障’，而且是一個血障，若是沒有人死，這裏是出不去的。”
道梵若無其事地講著，甚至還向阿東點頭微笑。
“你騙我。”何連峰道。
道梵不答，又換了一個話題。
“莫兄，你可還記得當年征大漠、掃北元的崢嶸歲月？”
何連峰不說話。
“你可還記得當年，你為了任務的順利進行，含淚殺掉自己親信……”
“夠了！”何連峰吼道。
“什麼前世！什麼當年！為什麼你們每個人都要把那些事情加在我的頭上！當年的那個人叫莫念；當年的莫念和你道梵同朝為官，南征北戰；當年的莫念愛上了一個叫陳耀錦的傢伙。但這是當年！跟我有什麼關係！”
何連峰終於吼了出來。
誠然，他早就知道幫那四人往生的事情不簡單，也知道當中困難重重，但從來就沒有想到過事情會變成這樣。
我？為了脫困，要親手殺了自己的死黨？而且是為了那些奇怪的人？
道梵笑笑，搖頭：“縱使你再猶豫再躊躇，終是要下個決定的。他們若是你的好兄弟，這樣死了，也會心甘情願的。”
這時卻聽到胡叔“哼”了一聲：“心甘情願？”
“朋友，你在搞笑麼？”小紀跟著哼了一聲，“憑什麼心甘情願？就他何連峰的命值錢，我們的命不是命？”
“說吧，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阿東道，“雖然我們未必鬥得過你，也不會自相殘殺讓你看笑話的。”
道梵只是眉頭稍稍一皺，說：“你們在說什麼？”
“到底有沒有‘障’這種東西，我不知道。”阿東說，“但剛才那個‘障”的概念，是我胡編的。而你，卻進一步解釋了我那個子虛烏有的概念，這是什麼意圖？”
道梵輕輕移了個身，說：“小兄弟，這不過只能說明你猜得比較准而已。”
“是麼？”小紀笑，“那我手機裏的鈴聲真的是你放的麼？”
“不錯。”
“似乎我聽到的答案不是這樣呢。”小紀笑意更深。
“什麼？”道梵一驚。
“把大柱子變成與你一樣的顏色，其實不是讓他進化，而是將他與你同化，便於你控制，是吧？”阿東說。
“你以為那樣，我們就不會知道治住你的方法，然後就可以隨意地偷襲我們，把我們吃掉，是麼？”
道梵的面目已經再度猙獰起來。
“但大柱子和二柱子到底生前是幾十年的兄弟，你忘記——或者，你來不及把二柱子的口也封住了。而恰好這兩人會傳音之術。”
“兩兄弟本來只是想嚇唬嚇唬小紀，”胡叔說，“所以沒說鈴聲其實也是他們放的。沒想到你卻真的來了。沒辦法，正面打不過你，那只好暗鬥了。所以他把計畫用傳音先後告訴了小紀，阿東，還有我。”胡叔說。
“你是使水的，五行中土克水，沒錯吧？”小紀摸了摸口袋，“還有，‘捆仙繩’的滋味，是不是很難受？”
一把什麼東西的碎沫灑了出去，道梵動彈不得。
“這可是二柱子告訴我們治你的秘方喔！”小紀趴在胡叔的背上，笑得燦爛。
“這結界是你布的麼？是不是掛了你以後，這結界就會消失？”阿東問，“你其實很脆弱的，對吧，挖個坑把你埋了你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道梵聽到這裏，竟朗聲大笑起來。
“沒錯，這裏是我布的。我若真被滅了魂魄，你們也自然能逃脫，”講到這裏，他頓了頓，“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那個只剩下頭的傢伙，已經同我合為一體？我若滅了，他也會滅。”
“你以為吃了別人就能和別人身心合一？”胡叔反問他，“同學，活了幾百年，你還以為愛是做出來的麼？真是腐朽啊……”
“什麼？”道梵顯然不懂這句話到底雙關在哪里。
“人家當然早就逃脫你的控制啦，否則我們為什麼會這麼灑脫。”
“不可能的……怎麼可能……”道梵喃喃。
“道梵，我管你是誰，現在請你華麗地受死吧。”阿東一下扯掉了那已經扁掉的瓜子黃楊，一個深坑露了出來，“請愛護綠化”的木牌被他一把扯掉，木杆被他從地裏拔出，竟是一把鏟子。
“坑殺活人不道德，坑殺惡鬼就是替天行道。”
阿東現在拿著鏟子的POSE超帥氣。
何連峰卻叫道：“等等！”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7

15
“怎麼？你不要殺他？”阿東問。
“不是，我只是……”
何連峰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只是”了半天也沒個下文。
“不說我就動手了啊。”阿東準備繼續挖坑埋人。
“慢！就讓我問一個問題！”
何連峰阻止他，只是問道：“你和那叫莫念的，真的曾經同朝為官。”
道梵只是不耐煩地道：“是又如何。”
“你與他，曾經真是摯友？”
道梵又不煩躁地點點頭，並說：“問了這些，你又想怎樣呢？你不可能會善心大發不殺我，我也不會因為你不殺我就不吃掉你們。”
“為什麼？”
“因為他失落，並且嫉妒。”阿東在旁邊催促道，“這麼簡單的問題我也可以回答你，我說你到底問完了沒有？”
何連峰轉過身去，點點頭。
五分鐘後結界消失，周圍的景象又倒轉了回來，開始有人聲和蟲鳴。
還沒來得及感歎，遠處傳來保安的暴喝：“喂！你們四個破壞綠化！什麼系的！”
四人拔腿就跑。

寢室裏。
今天沒有招鬼活動，何連峰一個人在生氣。
“為什麼就我不知道？”
“啊？我以為二柱子他們和你說過了嘛，哈哈……”
“我是故意不說的。”這時候二柱子忽然飄了出來，道。大家都嚇了一跳，“因為何兄弟是個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的人，可能到時候會沉不住氣。狂且道梵同他的關係亦非同一般。”
“就是就是，你看人家考慮的多周全，”胡叔摸著下巴，說，“怎麼不見大柱子？”
二柱子竟笑笑，然後不作聲。
“難道……”小紀倒抽一口涼氣，“你騙我們？他根本就沒脫身？”
大柱子難道也被滅魂了？
二柱子只是點點頭：“哥叫我不要說的。”
“怎麼會這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小紀覺得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哥說，當鬼當了這麼久，從來沒有人這樣親密無間地和他講過話。”大柱子歎了一聲，“就算活著的時候，也幾乎沒有這麼開心過。所以，他就算被滅魂也甘願了。”
“啊，其實哥叫我不要告訴你們的……但是……”
“沒關係，不是你說的，是我們自己猜出來的，不用自責。”小紀低著頭，實在有些想不明白。
何連峰也一樣。
“你們聊吧，我先走了，有事叫我。”二柱子又一晃，便消失了。
四個人好久都不說話。約莫半小時後，胡叔站起來，說：“我去網吧通宵。”
小紀跟著他說：“我也去。”
房間裏就剩下阿東和何連峰兩個人。
先打破沉默的是阿東：“要不要喝點酒？”

有一茬沒一茬地講著話，兩個人就這麼悶悶地喝著啤酒。
年輕的生命總是對死亡有著奇怪的恐懼，可能自己的命在自己看來並不是太過重要，但是別人的——那些在自己面前消失的生命，卻總讓人戰慄。
“滅魂其實沒什麼不好，”阿東又灌了一大口酒，“不用重新投胎，不用跑去地獄受刑，不用去當筆仙，什麼事都沒有，一身輕鬆，不是很開心麼？”
“不是這樣……”何連峰先是否定了他，卻不知怎樣去反駁。
“何連峰，你為了什麼在賣命？”阿東忽然問，“二柱子為了一夜的暢談。小紀和胡叔一半為了你這個朋友，一半為了冒險的樂趣。那麼你呢？你為了什麼？”
我為了什麼在賣命？
這個問題，何連峰倒真的沒有想過。
因為別人有危難，所以自己就去幫忙嗎？自己從來不是這麼高尚的人。
僅僅因為自己的前世，和那個需要救的人有一段糾葛嗎？也好象不是。
為了找到某些問題的答案？甚至是為了去陰間逛一圈，見見鍾馗、孟婆、甚至閻羅？
似乎都不是……
那到底是為什麼？
何連峰答不上來。
“你喜歡小錦吧。”阿東笑笑，把罐裏裏啤酒喝完，然後一腳踩扁，扔在一邊。在他這邊，扁掉的酒罐已經有了七個，而何連峰旁邊卻只有兩個，“還有，那個道梵，他多半是喜歡你的。”
何連峰被嗆了一口，咳著問：“你……咳咳……這種事情你又怎麼會……怎麼會知道？”
阿東笑笑：“因為我和他們是同類啊。”
說完，又開一罐。
“我說，那個小錦，如果真的成功往生了，也應該不會轉到我們這一世來吧？”阿東這麼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何連峰搖頭，說自己不知道。
“那麼……”阿東一身酒氣，湊過來，在他耳邊道，“你欠他的人情，下輩子再還好不好？”
啤酒被隨手放在了桌子上，阿東拉起何連峰的手，十指交扣，何連峰動都不敢動一下。
“阿東，你喝醉了……”
“是啊，我是喝醉了……”他站起身子來，把何連峰一把推到自己床上，然後又壓了上去，“那你就拒絕我啊，讓我滾啊。這麼半推半就的，證明你其實也沒有那麼討厭吧？既然如此，我是不會鬆手的。”
何連峰兩耳發熱，論力氣論身高，其實自己和阿東是在伯仲之間，但現在阿東喝了這麼多酒，手力大得嚇死人，何連峰怎麼推也推不開他。
“剛才我還沒有說過，我為什麼會為你幫你，連命都搭上去吧？”阿東壓在他身上，讓何連峰悶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何連峰，你給我聽著，我說一次——只說一次，我喜歡你。”
什……麼？
阿東只是壓著他，把自己的臉貼在他的臉上，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三年裏，總是小心翼翼地藏著這個秘密，實在太痛苦了。說出來，彼此也算是解脫了”，阿東慢慢說，用一種自嘲的口吻，“也好，今天都把話講出來吧。我管你前世是大將軍還是什麼，我管你喜歡男的還是女的，我管你接受不接受我，以後還有沒有朋友做……我喜歡你，你明白麼？”
何連峰不說話，阿東將他的臉扳了過來，唇慢慢朝他靠近。
何連峰明顯地感覺到有個堅硬的東西在抵著他，身子幾乎都僵直了。
吻最終還是沒有落下來，阿東爬起來，拍拍他的臉：“算啦，跟你開玩笑的。”
他笑笑，坐在床沿，拿回了自己啤酒，說：“等這件事情結束後，我會換寢室的。”
何連峰也坐了起來，看著他有些哀傷的眼神，不禁拉過他的手。
“不用搬，我們一直是好兄弟不行麼？”
阿東卻把他的手打掉了。
“不行。”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8

16
總而言之，那個晚上，何連峰是很尷尬的。
其實，也不見得該把所有錯誤全部都歸咎于何連峰身上。但要解決實際問題，必須抓住主要矛盾。
而主要矛盾，也的確在於何連峰曖昧的態度上面。
收回那只手以後，阿東一個人跑去了寢室下的室外籃球場，拿球撒氣。當阿東的小宇宙徹底爆發竟然成功地灌藍一次後，累得一身是汗的他直接躺在了球場的水門汀地面上，睜著眼睛，喘著粗氣，想著剛才的事情。
說穿了，阿東多少有些後悔剛才講“不行”這句話。不過，說都說了，自己跑回去和他講“對不起我剛才喝多了，說了什麼我都不記得了”的話……
這也太遜了吧？
先撇開陳耀錦、鍾馗、以及那三個筆仙不談，為什麼何連峰要對道梵這種傢伙這麼在意？
大柱子、二柱子這樣真心對待我們的傢伙，都沒見何連峰如此上心過。道梵死的時候，何連峰那個表情……
阿東真想捏死道梵以後再捏死何連峰。
馬路上隨處都可以見到的騙子而已吧？隨便說說和你是舊友是同學，到頭來不過是用來騙你的把戲而已，他何必如此介懷？
是，就算他是你前世的老友，那他的命就比我們的命金貴麼？
簡直是扯淡。
“何連峰……”
阿東越想越氣，恨恨地捶了下地板。
“你是個混蛋。”
咬牙切齒地吐出五個字。

但阿東到底是阿東，何連峰也到底是何連峰。
回到寢室的時候，胡叔和小紀還在網吧。何連峰一個人躺在床上裝睡，臉朝著外面，眼皮垂著，卻還在一跳一跳的。
裝吧，你就裝吧。阿東瞪他一眼，然後拿了毛巾肥皂換洗衣服，去洗澡。
洗澡的時候阿東的思維依舊處於混亂狀態。
他想著是不是一開始就是自己的錯。
如果自己沒有逼他請筆仙，那麼現在就不會生出這麼多是非，603還是以前的603，大家無話不談。雖然大家都知道阿東的性取向比較特殊，但相互沒有衝突，打打鬧鬧，開心得很。
浴室的花灑下，阿東有些恍惚，回憶起以前的事情來。

阿東喜歡何連峰，喜歡了一年半。
大一的時候，阿東第一次跨進603的門，小紀和胡叔談得正歡，何連峰卻靜靜地坐在一旁聽他們講。講到好笑的地方，他也會笑笑，然後繼續安靜地聽。算不上不合群，但有些若即若離。
阿東是個很健談的人，所以自然和胡叔他們打成一片。每當晚上三個人趴在床上談笑風聲的時候，何連峰總是在旁邊安靜地聽，很少主動參與。所以603每個人都有簡稱和綽號，獨獨何連峰沒有。
因為不夠親密，不敢亂起綽號。“何連峰”、“ 何連峰”地叫，慢慢就成了習慣。以後就算是再要好，稱呼卻是改不過來了。
是阿東把他拉進他們三個人之間，讓603真正成了一個集體。拖他一起打球，去圖書館，上網吧……
小紀和胡叔開始覺得他沒想像中那麼無聊，幾人也就成了兄弟。而何連峰也慢慢開朗了起來。
何連峰的五官不難看，但以前不修邊幅，亂糟糟的頭髮頂在頭上，一週五天上課穿同一條仔褲。
阿東有一天終於忍受不了，大叫說“好好一個帥哥為什麼這麼糟踐自己？”，然後幫他改造一番。
何連峰回頭率激增。由阿東全力打造的氣質型男從此誕生。
當然有女生告白。何連峰不出意外，看中一個。
兩人交往的時候，阿東只是說了聲“恭喜啊”，然後笑著繼續和胡叔他們勾肩搭背天南地北一陣胡侃。
那天晚上阿東一個人坐在寢室樓下的花壇邊，喝了好多酒。
後來，兩人分手。何連峰難過得亂砸東西，小紀和胡叔嚇得搬著貴重物品去隔壁住了一晚。
阿東卻沒走。
只是拍拍他的背，說：“沒事，她配不上你。”
何連峰體力消耗太大，靠在阿東身上睡著了。肩膀上，何連峰臉頰的溫度，阿東現在還記得。
但他還是什麼都沒說。
沒有結果的事情，有什麼好說的。
………………

不知不覺已經站了很久，熱水器上顯示水溫已經到了30度。
阿東這才回過神來。
可是，現在不是沒有結果的事情！
小錦，他是個男的！
自己難道連個死人都比不過？
阿東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也不會接受。
所謂“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既然老天安排何連峰從直男轉成彎的，那自己為什麼不採取行動？
老子到底哪里比不上那個娘娘腔的傢伙……完全不可能啊。
那傢伙能給何連峰什麼？能讓何連峰爽到麼？能把何連峰按在床上XX00到欲仙欲死麼？能把何連峰綁得超有藝術感超有禁欲感麼？能……
阿東的胡思亂想二度發作。
冷靜，阿東你要冷靜。
他一邊警告自己，一邊把淋浴徹底挑成冷水。
一個激靈。
冷水的刺激下，阿東終於清醒了。
陳耀錦，還是要救。
何連峰，還是要搶。
他打著哆嗦，握著拳頭，作出了以上決定。

事實告訴我們，秋天不能洗冷水澡。
阿東在作出決定的次日感冒了。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8

17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老古話基本都是沒有錯的。
早上，何連峰被聲音吵醒，揉著倍感沉重的頭坐起來。
對面的上鋪沒有人，阿東對面的下鋪，喃喃地在囁嚅著什麼，聽不清楚。
他下床，見到小紀的鋪位也是空著的。
手機顯示現在8點20。已經上課了。
桌上沒有字條，胡叔和小紀的包也在寢室裏。那兩人沒去上課。
這兩人現在還在網吧？
何連峰歎了口氣，走到阿東身邊，猶豫了一陣，還是推了推他。
“喂，該起床去上課了。”
阿東沒有應他，還是躺在床上，說著什麼，被子裹得嚴嚴實實，頭上冒著汗。
這傢伙……該不是生病了吧？
摸摸阿東的額頭，很燙，在發燒。
何連峰手忙腳亂地拿了阿東的毛巾去陽臺，打濕了以後敷在阿東的額頭上，然後又把退燒藥找了出來，倒了杯水，繼續推阿東。
“醒醒啊，喂……”
阿東就是不醒。
沒有辦法，再這樣下去恐怕情況越來越糟。於是何連峰掀開被子，把穿著睡衣的阿東從被窩裏拖了出來，然後給他換了衣服穿了鞋，背上他準備去醫務室。
走到門口，剛準備開門，背上的人居然開始講話。
“喲，很久不見。”
何連峰嚇得松了手，阿東從自己的背上滑了下去，整個人橫躺在了地板上面。
“好痛……”
那人摸摸自己的腦袋，然後說：“痛這種感覺，真是好久都沒體會到了。”
那個眼神，不是阿東的眼神。
“佟……虛懷？”
那人但笑不語。

最後，兩個人自然是都沒有去上課，佟虛懷鑽回了阿東的被子裏。
“你怎麼過來的？”
“乘虛而入，”佟虛懷笑笑，說：“沒聽說過麼？”
“……那你來這裏做什麼？”
“隨便看看。”佟虛懷笑得有些奸詐，“事情辦得怎樣？”
何連峰搖頭：“鍾馗還不知道在哪里呢……”
“我們四條性命可是都握在你手裏了，何公子可不要叫我們失望。”
“嘖……”
佟虛懷這麼說，自然是看准何連峰是個老好人。
“還有，你似乎對這個小子有意思？”
這句話其實很奇怪。佟虛懷說“這小子”，手指的卻是自己，導致何連峰過了一段時間才反應過來。
“……才、才不是！”何連峰說，“是他對我有意思好不好？”
“哦？”佟虛懷用饒有趣味的眼神望向他，何連峰恨不得把後半句話吃下去。
“這樣也不錯。”佟虛懷起身，“至少這樣就沒人和我搶小錦了。”
“……”
何連峰不答話，佟虛懷也不再問。只是開始慢慢脫衣服。
“喂喂喂，你在幹什麼啊？”
“既然這個身子的主人很喜歡你，那麼我這樣做，他也會很樂意的吧？”佟虛懷笑著道，“這個身子看起來也不錯，你不想嘗嘗看嗎？”
“你……你給我住手！”何連峰轉過頭去，滿面通紅地說。
佟虛懷搞反了，佟虛懷攻受判斷錯誤。
當然，這樣的事情何連峰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
“我說了，叫你住手！阿東在生病！”
“阿東？叫得很親熱嘛！”聲音在何連峰耳旁響起，覺得背上已經有一個熱乎乎的身子貼了上來，“看來我現在這麼做，不過是成人之美，有何不可？況且，病人才需要你的照顧啊……”
何連峰的大腦已經處於空白狀態，整個人完全僵住。
“放手……”
何連峰無力地叫著。
後面的手臂卻已經將他抱住。
[響應社會號召，共建社會河蟹，以下內容省略。]

此時的筆仙界。
“虛懷，你終於醒了。”紀清言走進房裏，手中拿著一株盆栽，對這床上的那個人道。
“小紀？”那人睜開眼，看了看眼前一襲古裝的傢伙，道：“你怎麼也玩COSPLAY了？”
“‘蔻絲蒲類’？那是什麼？”小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的草，道，“這是念德新種的花，他叫我拿來放你窗臺上。怎麼，你知道它的名字？這個東西開花以後是什麼樣的？香不香？好看嗎？”
“……什麼啊，”阿東從床上坐起來，說，“你腦袋壞掉了嗎？這裏是哪里？你搭的攝影棚嗎？”
腦袋壞掉的，看起來不是紀清言，是阿東。
又有人推門進來，是小錦，手裏提著個食籃。
“佟虛懷……”小錦只是匆匆朝他看了一眼，然後就低下頭，“胡念德說你昏睡多日，我帶了些東西來，都在食盒裏。”
“……小錦？”阿東的腦袋開始飛速運轉，“陳耀錦？”
“怎麼？”小錦抬頭，疑惑地望著他。
“……誰告訴我，這裏是哪里？”
雖然阿東基本上已經知道了答案，但還是不能免俗地問了一句。
阿東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會穿越。
光何連峰穿越就夠了吧，自己憑什麼也要搭進來？

解釋了半天以後，阿東終於瞭解了狀況。
“唔，這位兄台是阿東……不是虛懷。”
胡念德摸著鬍子，道。
阿東很好奇為什麼他也要摸鬍子。
“念德，那虛懷怎麼樣了？”紀清言在一邊問，“去何公子那裏了嗎？”
“應該是吧……否則我不就死了？”阿東隨便搭著話，“不過，為什麼會發生這種情況？”
小錦想了想，說：“約莫……是因為佟虛懷也被他們召過去講過話？”
胡念德搖搖頭頭，道：“也講不通，那其他筆仙怎麼就不會這種情況？”
小錦蹙眉半晌，方開口道：“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他們的寢室，比較特殊。況且我也借用過恩人的身子向那裏的幾位求救……”
阿東不講話，聽他講。
“其實小錦一早就打算呼救的。但只要恩人不在寢室周圍，小錦的魂魄就進不了恩人的身子……一到門口，小錦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進去了。”
“你是說……我們603的風水很特殊？”阿東看著他，道：“或者說，容易招陰？”
“這麼講，小錦覺得也未嘗不可……”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那麼低能的一個四角遊戲，不但召出了大柱子、二柱子，還召出了道梵這樣的怪物……
“原來這樣……”阿東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我怎麼回去？”
小錦的表情有些尷尬。
“上次小錦雖然借用了恩人的身子，但恩人的魂魄還在自己的身體裏，並沒有到這裏來……”他苦笑著看了眼阿東，“即便是過來，也是半夜借用那張紙入夢，夢醒了便回去了。這位元小哥的情況，和恩人的似乎不太一樣……”
“所以我們也不太清楚怎麼把你送回去。”紀清言總結。
“啥？！”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8

18
把鏡頭再換到胡叔和小紀這裏。
當佟虛懷同何連峰正在從事某種不和諧的運動時，小紀和胡叔正晃晃悠悠地從網吧裏爬出來。兩人眼睛充血，露齒而笑，神態森然。
回寢室的路上，小紀問胡叔說要不要幫何連峰和阿東把早飯給買了，胡叔搖頭：“他們應該早去學校了吧。”
小紀木木地點了點頭，剛想說身好，沒想到迎面被一個人撞了下。換了平時的小紀，倒下的應該是對方，但現在的小紀剛剛通宵完畢，精力不濟，於是直接倒在了胡叔身上。
“同學，你走的再快也已經上課了……”小紀站定，揉著被撞到的肩膀，斜了一眼愣在一旁的那個傢伙。
那人不說“對不起”，也不走，只是看著他，上下打量。
“你是新搬來，住我們對門的……”胡叔認出了那人是誰，道，“姓嶽的那個？”
很少見到這個人，他似乎不太住寢室，胡叔也是想了好一陣才想到的。
那人不置可否，只是摸摸口袋，掏出個白色的信封，遞給胡叔。
一聲不吭地走過他們旁邊，道：“你們要小心點。”
胡叔看著他，皺眉。
“這是什麼？”小紀問。
“回去再看。”胡叔回他。
雖然已經上課，但外面人還是不少的，胡叔把那信封收進口袋裏後，拉著小紀回了寢室。
走到603門口，開鎖的是胡叔，小紀站在他後面。
胡叔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何連峰衣衫不整地倒在床上，阿東更是赤著上身將何連峰死死壓住。
胡叔“碰”地關上門。
“怎麼了？”小紀又問。
“……沒什麼，”胡叔深深吸了口氣，講，“小紀，我預感今天會點名，我們現在去上課吧。”
“啊？”小紀一驚，轉身想要下樓，但轉到一半又回頭講，“那總得先進去拿書啊，走都走到這裏了。”
“不行，不能進去！”
“為什麼？”
“裏面是成人骯髒的世界！”
“？？？”小紀完全沒明白胡叔在說什麼，“裏面怎麼了？”
“你不需要知道。”胡叔推著小紀就往樓梯那裏去。
門在這個卻開了。
“哈，還真是一模一樣。”門裏的人已經穿上了上衣，笑道。
胡叔和小紀不知道阿東到底在說什麼。

何連峰花了無數口舌後，胡叔才知道這個不是阿東為了掩蓋剛才發生的事情而偽裝成的白癡或者多重人格。
“你就是阿東的筆仙？”胡叔的眼神中還是帶著些狐疑。
“在下佟虛懷。”那人道。
“怪不得呢，”小紀也終於搞清楚了狀況，“我想阿東的口味怎麼變了……他前男友明明是天使臉孔魔鬼身材型外加多金有才的完美攻君。”
何連峰聽到這話哭笑不得。但還是忍住了沒有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說出去。
“哦，那你覺得他是什麼？”佟虛懷倒是對這個問題很有興趣。
何連峰瞪他一眼。
“恩，魔鬼臉孔天使身材……”小紀講完，看著何連峰愈發扭曲的表情，又安慰道，“好吧，以前是而已。現在被阿東成功改造了，當然不是。”
何連峰還是沒覺得得到多少安慰。
“我們現在先不討論這個，有正事。”
話題隨後被胡叔拉回正題。
“我和小紀在路上收到個信封。”胡叔把口袋裏的東西拿出來，道，“隔壁那個姓嶽的小子給我們的。”
小紀又補了一句：“他還叫我們小心點。這是對603的挑釁嗎？”
“姓嶽的？嶽凝風？”何連峰說，“那傢伙不是出名的宅男麼？”
小紀想了想，隨後道：“或許因為宅男不吃香，人家改走不良少年路線了。”
何連峰當即吐槽：“你不要再說這麼冷的笑話了好不好……你的人物設定不是好奇寶寶型的。”
“不要隨便把人物設定什麼的講出來啊！”小紀猛拍他頭，“這樣一來又要NG了！”
“……”胡叔當作什麼都沒聽到，默默拆開信封。
“這是什麼？”
兩張紙，一張是普通的信紙，一張是黃裱紙，還有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那個被阿東當鏟子用的禁止破壞綠化的牌子。
信紙上寫了三個字。
招魂狀。
黃裱紙上則是一道沒人看的懂的鬼畫符。

“讓我看看。”
佟虛懷伸手，從胡叔那裏接過了那三件東西，依次都看了一遍，最後目光落在了那道咒符上。
他仔細端詳著，甚至聞了一聞。
“你們……見到鍾馗了？”
佟虛懷的語氣很複雜，興奮中帶著些失落。
剩下的三人互相看看對方，然後都搖頭。
“這道符……似乎是用來召鍾馗的。”佟虛懷把符還給他們，說，“你們自己看。”
“這種東西誰看的懂啊……”
小紀拿過來看了半晌，但最後依舊只認出了“急急如律令”五個笨蛋都認識的字。胡叔與何連峰也是一頭霧水。
“此符確如信中所言，是一道召魂狀，而且也是用來召鍾馗的”，佟虛懷道，“但亦不過是普通的咒符而已。上面將‘金’、‘重’、‘九’、‘首’四字拆開，散在符的四角，符中書一‘歸’字，又撒了與鍾馗諧音的仲葵汁，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這個字是‘歸’？那些奇怪的符號，都是鍾馗二字的拆字？”
何連峰又拿去看了一遍，卻還是看不出來。
“道符的書寫素來如此，似是而非，似非而是。有些是真有其用，有些則是故作高深……外加不同的門派又有不同的寫發，這些你們不必深究。”
佟虛懷笑笑。
“那你又怎麼會知道的？”胡叔問他。
“小生識得仲葵香。”
“你以前是郎中嗎？還是道士？”小紀追問。
“天機不可洩露，”佟虛懷又笑，“不可說，不可說。”
“那這張照片……”何連峰指了指。
何連峰一直在問問題，但他自始自終沒敢和佟虛懷四目相對。
“這便要問你們了。”佟虛懷道，“但我可以說，但憑這張道符的力量，只能召回死於七日內之人的魂魄，是召不回鍾馗的。”
小紀忽然一拍腦袋，說：“我知道了！我們上次埋掉的那個道梵根本沒有死！這張符是要我們把道梵召出來，然後把鍾馗引來！”
“道梵是誰？”佟虛懷問。
小紀開始和佟虛懷講事情的經過，包括四角遊戲，還有大柱子、二柱子等等事情。
何連峰卻皺著眉頭。
不對，不可能是這樣的。
完全講不通，既然符上寫了鍾馗的名字，又怎可能是召道梵的。
除非……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8

19
除非道梵就是鍾馗。
想到這裏，何連峰一怔。
“不會吧……”他喃喃道。
“不是吧……”胡叔也接了一句。
兩人對望，不禁苦笑。
但是，這麼說來，那“道梵”根本就沒有死。
先前的種種所謂危險，不過是被別人玩弄於股掌之中？
那麼，若不是有嶽凝風的這封信，自己還不知道要被騙到何時。
但到底還是有說不通的地方。比如，大柱子為什麼會死？如果是鍾馗，為什麼要殺了他？
“總之，今天晚上先去看看吧。”胡叔建議說。
小紀同何連峰點點頭。

距離晚上還有點時間，我們再回筆仙界看看阿東一眾怎麼樣了。
“我不要離開這裏！離開的話時空間就可能發生扭曲，導致我永遠都回不去了！”
原先四人是準備去偎翠閣商量事情的，但沒想到佟虛懷居然和阿東換了魂。而現在的阿東則是死也不肯邁出念波堂一步。
“無數的穿越小說告訴我們，穿越後落腳的第一個基本都是時空之門的所在處，如果離開了這裏，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找到入口了。”
“他到底在說什麼？”紀清言搖著腦袋看著阿東。
胡念德蹙眉苦笑，轉頭向小錦求援。
“小哥，我們四人原先是要去那裏商量正事的，你若一直不肯動，那我們要怎麼商量？”
“商量事情？”阿東不管，“商量就商量了，要麼你們三個人去，要麼在這裏商量，為什麼一定要四個人一定去那什麼猥瑣閣？”
“是偎翠閣。”小錦說，“有位貴人要見我們，而且指定要見我們四人。”
“是誰？”
“這事在此處說不得，”小錦搖搖頭，“小哥，您就幫我們一回。那位貴人講，一定要見我們四人，如果見不到，我們四人……可能都得死。”
最後一個字讓在場的其他三人都吃了一驚。
胡念德和紀清言只是聽小錦講過今天有人要見他們，卻不知道若不見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
“……是鍾馗？”
“小哥你就別問了，快隨我們去吧。說不定見到那人，小哥你就有辦法回去了。”小錦急得絞著雙手，咬著嘴唇道。
阿東狐疑地看著小錦。他自認第六感很靈敏，對一些尚未發生的重大事情總有一些奇怪的預感。
現在就是這樣。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小錦隱瞞了什麼。
但他的第六感也僅僅到此為止，至於小錦的心思到底是怎樣的，他卻猜不透。
那就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好吧，那我去。”

到了偎翠閣，幾人直接就上了小錦的廂房。剛剛進門，就見到了一個戴著一頂蒙紗斗笠的黑衣人坐在桌前。
“呵呵，陳耀錦。”那人見到有人進來，陰笑一聲，喚了小錦的名字。
小錦馬上跪下。
“筆仙陳耀錦，見過無常大人。”
然後小錦又向身後三人使了個眼色，另外兩人也立即下跪。
阿東卻沒有跪。
阿東是新世紀的好少年，受到天賦人權思想的薰陶已久。再說古人都講男兒膝下有黃金，怎能說跪就跪？我管你有常無常，不跪就是不跪。
他就在這裏直挺挺地站在那裏。
無常的臉向他這裏轉了過來：“陳耀錦，這位是……”
“小哥，求求你，行個禮吧！”小錦見到阿東還站在那裏，不禁大驚，便輕聲喝道。
阿東卻置若罔聞。
“呵呵，有點意思……”無常站起身，隔著那黑紗打量著阿東，“你跪還是不跪？”
“不跪。”
小錦嚇得打起顫來：“小哥……你……”
“果真不跪？”
“不跪。”
“確定不跪？”
“不跪，你好煩。”
這個情景，和英國使者馬嘎爾尼見乾隆時的情景，多少有點相似。
但阿東不是馬嘎爾尼，沒必要忍辱負重；無常也不是乾隆，沒和他死磕。
“有骨氣，我喜歡。”無常哈哈大笑，“不過若是換小白，你如今大概已經死透了……”
跪著的三人都松了一口氣。無常揮了揮手，幾人也都站了起來。
“小白是誰？”阿東皺眉頭。
“你可是叫佟虛懷？”
“我是阿東。”
小錦見狀，忙上去解釋，講事情復述了一遍。
“唔，原來是這樣。”無常點點頭，道，“這事好辦，我用吸星鎖，先把你的魂魄吸來，再去人間，將佟虛懷的魂魄吸走，把你的魂魄放回你的身上，這樣便可以了吧。”
“多謝無常大人！”
阿東卻冷笑一聲。
“不對。”
小錦疑惑地望著他。
破綻，這就是破綻！阿東心裏說著。
“事情若真是如此簡單，那為何你們四人還要求助於我們？”阿東看著小錦，又瞥了一眼無常，道，“如果這位無常大人的吸星鎖如此好用，你們又互相認識，為什麼不直接拜託他，而是叫我們去找鍾馗？”
小錦的面色有些難堪。胡念德與紀清言則是一付完全不知情的表情。
“陳耀錦，你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麼？”
阿東一字一句地問著他。
小錦不答。
“你真的僅僅是想往生，再同何連峰相處一世嗎？僅僅是這樣而已嗎？”阿東咄咄逼人，繼續追問，“回答我。”
“小錦我……”
又是這種泫然欲泣的表情。
“不要裝可憐！”
胡念德此時發話：“這位公子，有話請好好說。我胡念德保證，以小錦的人格定然不會做……”
阿東抬手，讓胡念德住口。
“念德兄，容我放肆一句，”阿東笑笑，“你們幾人與我素不相識，你們的事情我也都是從何連峰那裏聽來的。既然不相識，那麼你們的人格、你們的保證，我又憑什麼相信？”
“這……”胡念德卻也想不出什麼理由反駁，於是又看小錦，“小錦，你不妨當著大家的面講清楚，是否有事情瞞著我們？”
“小錦我……”他嗚咽著。
半晌，才垂著頭，講出一句話。
“小錦……我不能說。”
這下，連紀清言和胡念德都不得不對小錦起疑心了。
這時，無常卻哈哈大笑。
“各位莫爭。本來這麼親密的摯友，這麼就這樣無端吵起架來了？”他喝了口茶，道，“事情怪我，是我叫他不要說的。沒想到這位公子如此機敏，那我索性也講事情攤開講了吧。”
四人都望向他。
“事先我要聲明，”無常繼續道，“有些事情，還是少知道為好。你們確定要知道嗎？”
阿東不假思索便道“確定”。
胡念德斟酌片刻，也點頭，紀清言自然要跟著他，於是也點頭。
“這些事你們知道後，我們便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了，”無常笑笑，又喝了口茶，問小錦，“我此處講話，外人可聽的見？”
小錦搖頭：“一切都安置妥當了。”
“那我便講了。”他放下茶盞，道，“陰間最近很不太平，有人想要謀反，借惡鬼之力，強行打開通天之道。筆仙界離仙界最近，我最近便是為了調查此事，而來到這裏的。到這以後，又聞偎翠閣的陳耀錦知道的事情不少，便來拜訪，期間便知道了他想往生的事情，這是在你們去找鍾馗之後的事情了，也就是這兩天的事。”
“我深知鍾馗這老道行蹤詭秘，尋到他的機會甚是渺茫，便和陳耀錦提出交易，若他能助我打探消息，我便用細星鎖將你們送出去。陳耀錦也答應了，今天來，也是想告訴你們這件事情，但陰間的事太過複雜，本是不準備向你們透露的。”
話講到這裏，無常又一笑：“不知我的說辭，可否讓這位公子信服？”
說罷，他講頭上斗笠一摘。
好一個俊美的少年。
阿東神思恍惚了一下。
這是美人計……這是美人計……他自我催眠。
“你說的事情中，一個細節都沒有。”阿東說，“叛變的人是誰？確切方法是什麼？他怎樣去辦到？説明他的人有誰？還有哪些人知道內情？這些你都沒有講。”
“這些容以後慢慢細談，”無常看看又給自己倒了一盞茶，“時間有限，我只說一個人，這次的主謀是小白，也就是另一個‘我’。”
“另一個你？”
“黑白無常二神一體的。”
阿東呆住。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9

20
“黑白無常是一個身體，這個也許和你們人間的傳說不太一樣。”黑無常道，“本來我與小白是每天各出現六個時辰，但最近，我出現的日子正在慢慢減少，應該是小白在努力侵佔我的身體……”
這話應該是純潔的，但是在阿東聽來總覺得有些不純潔，於是他輕咳一聲。
“不過小白總想找個新的身子還陽，這點我已經注意到了。”小黑又講，“待他哪天找到了新的宿主，便也會離開這個身體。”
“我有問題。”阿東舉手。
“但說無妨。”小黑作了個“請”的手勢。
“他怎麼找新宿主？用吸星鎖吸掉那個人的魂魄，然後把自己的靈魂注進去嗎？”
“東兄真是冰雪聰明。”小黑笑著點頭道。
“……”阿東愣了一下，隨後暴怒，“冰雪聰明你個頭啊！冰雪聰明是形容女人的！我說你是不是活活笨死，所以只好來陰間當鬼差的？”
小黑笑得更開心了。
“有趣有趣，東兄實在是個妙人！”
阿東無語地看著小黑，他實在無法理解眼前這個傢伙那些匪夷所思的幽默感。
笑到一半，小黑見阿東還在望著他，便停住：“東兄是不是還有其他疑問？請說。”
阿東瞪了他一眼：“那麼他要怎麼自己運用吸星鎖，把自己吸進去，再把自己注入另外一個身體裏面去？這是個悖論吧，同學。”
小黑搖頭，道：“你們人間的道理，在我們這裏不適用。就算我現在和你解釋，你也不會明白的。”
阿東聳聳肩，無趣地道：“那當我沒有問過。”
“總之，小白現在還在這個身子裏，一是因為計畫尚未成熟，二是因為宿主未找到，他還要繼續用這把吸星鎖。”
“找個宿主這麼難？”
小黑歎氣：“八字要和得上，要有仙風道骨，並且要恰好記在生死簿上——否則就算有這樣的人，但他命不該絕，我們卻讓他死了，這是要因瀆職而受責罰的。”
“那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穿越到異世界的人？”阿東問。
“穿越？”小黑啞然失笑，“你也信這個？反正我在陰間這麼多年來，碰到不小心死錯的人不超過十個。”
阿東滿意地點了點頭。
穿越，是幾乎不可能的。
不對……
他驚訝地看這小黑。
“你為什麼會知道穿越？！”
“當鬼也要與時俱進嘛。”
阿東總覺得之前有哪個鬼也講過這句話。
這個世道不對了，這個世道太和諧了……
正當阿東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小黑立起身，道：“時間不早，我該回去了，接下來半個時辰內，小白隨時都可能從我的體內竄出來，我該回去了。”
“大人走好。”小錦又想跪，但卻被小黑攔住，“大家以後都是一路人，這些禮數都不必了。”
小錦、胡念德、紀清言三人便深深作揖恭送黑無常。
阿東朝他揮手，說：“拜拜。”
小黑看看他，卻一拍腦袋，說：“差點忘了。”
“斗笠沒拿。”阿東說，拿起遞給他。
“不是這個，”小黑拉過他，說：“我要帶你走。”
曖昧的話，曖昧的語調，曖昧的動作。
“……啊？”沒等阿東反應過來，手已經被小黑拉住。
手是涼的，卻不冰。
然後一個圓柱狀物體被小黑拿了出來。
“恩？”
小黑看看那個東西，好像也驚奇了一下，隨後笑了。
說是圓柱，其實比較像一個蘑菇。
考驗人是否真正純潔的時候到了。
“這、這是什麼！你你、你、你要做什麼！”
阿東的是否純潔在剛才其實就已經考驗過了。
“吸星鎖啊。”小黑笑，“把它咬在嘴裏，魂魄就會飛出來了。”
“…………”阿東已經說不出話了。
這是什麼形狀？！這是什麼方法？！這個東西幾千年裏有多少人咬過？
“放心，它不是實體，可以隨意變換形狀的，很衛生。”
“那為什麼要變成這個樣子。”
“這個東西會自動判斷人內心裏最渴望的東西，快餓死的人看到的可能是一盤美味佳餚，相思成疾的人看到的可能是愛人的臉或唇——起到的是個誘餌的作用……不過，這是什麼？”
小黑的黑，是由內而外的黑。
簡稱腹黑。
小錦在旁邊捂著嘴，胡念德和紀清言轉過身去，一看就知道在忍著笑。
“怎麼，你不想回去了嗎？”
“……我為什麼要咬這個東西才能回去？！”
“沒辦法，老祖宗定的規矩，我們沒這個法力改掉它。”
“……你轉過身去。”
“為什麼？這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我說你給我轉過去！”阿東徹底暴走了，大聲吼道。
“好好好。”小黑道，依他所言。
之後，佟虛懷的身子倒下，被陳耀錦一眾放在床上，阿東的魂魄被儲存在那個奇怪的圓柱體內。
“收。”小黑一面說一面掐指，圓柱體成了一把鎖。
“你小子耍我——！”有人在鎖裏怒喝。
“沒有啊，這東西要收了魂魄以後才能恢復原型的。”小黑將東西收起，放進懷裏，和各位道別。
“拜拜，各位。”
他拿起斗笠，戴上，然後也學著阿東，揮揮手。

人間界。
當天深夜。
“就是這木牌之下嗎？”佟虛懷問道。
何連峰點點頭。
“柳木所制之物，雖說可以辟邪鎮惡，但對付那樣的東西，用這個，未免也太過弱了一點……”
佟虛懷看這周圍的東西，蹙眉道：“這就是你們講的那個秘方？太平常的除鬼術了，單單利用五行，力量遠遠不夠。”
他又低下身，取了些木牌旁的土，湊在鼻子旁邊聞了聞，竟笑了。
“鍾馗老道，你出來吧。”
他說。
說完猛一回頭。
不僅是他，還有其他兩人也一起回頭。
因為剛才的聲音，並不是佟虛懷一人發出來的，有人與他異口同聲地說了此話。
只見遠處，一個戴這斗笠的黑衣人慢慢朝這裏走來。
前方的土地開始震動，木牌倒下了，土裏迸出來一個人。
“哈哈，黑無常，好久不見！”
道梵飄在空中，朗聲大笑，和那黑衣人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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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道梵一邊笑，一邊拍掉身上的塵土。只是輕輕一拂，身上便乾乾淨淨，與埋下去之前並無二致。
和連峰看著他，問說：“你……是鍾馗？”
“正是。”
“那你為什麼騙我們？”小紀介面道。
“騙你們？我何時騙過你們的？我是鍾馗，我也是道梵啊。”道梵繼續笑，飄過來摸了摸小紀的頭，說：“小朋友，你知不知道有件事情叫穿馬甲？”
“……你去死。”小紀敏捷地閃過，斜了一眼道。
“老道，我們是多少個甲子沒見過面了？”
“多乎哉？不多也。”道梵笑笑，魯迅先生的話又冒了出來。
一群神經病。何連峰心裏想。
“我說，”何連峰打斷他們兩個人的講話，道，“誰來和我解釋一下？”
“哦？解釋什麼？”小黑微笑地看著他。
“到底歷史上存在過道梵這個人嗎？”
“當然存在過。”道梵笑笑，“你那時是龍虎將軍，姓莫，單名一個念字。我唐朝時頭擊殿柱而死，閻王看我命不該絕，並且有些能耐，便派我在陰陽兩界巡視，懲作惡之鬼。陰間待多了，便覺得無趣起來，於是我找個身子還了陽，想試試看，以一個‘人’的身份去除鬼。這一世，用的便是你如今見到的身子。”
“時間太久了，有些事情記不清了……”道梵雙腳著地，負手而立，“那些記得的事情，我就告訴你一些吧。”


鍾馗是個難得的才子。
上天總是公平的，給你一些東西的時候，總得拿掉另外一些東西。
所以鍾馗長得比較驚世駭俗。
因為筆試不用看臉，所以在到達長安之前，一切都很順利。鄉試中，他是貢士第一。被考官誇為奇才。
直到殿試之日。
鍾馗不論過了多少時間，都能清楚地記得那個人的名字。
盧杞，盧子良，他忌能妒賢，用盡方法讓鍾馗落選狀元。說了些什麼，不用猜也能想得到。
若是本身才不如人，因而不能當上狀元，這也就罷了。但是殿試中，無人才華能及上鍾馗一半。所以當鍾馗聽到狀元的名字不是他時，除了震驚外，緊隨而來的便是無法遏止的羞憤。
治國又不選美，要生得好看做甚？！他一時間血氣上湧，便撞死於殿柱上。

引他魂魄去陰間的是黑無常。見到他，只是歎了一口氣說：“這位英雄，你又何必。生死簿中，你的死期可不是今日啊。”
鍾馗搖頭笑笑，只道了四字：罷了罷了。
黑無常打量打量鍾馗，又問了他讀過的書和八字，便問：“鐘兄，有沒有興趣在陰間當個差事？你滿腹經綸，如果就這麼讓你喝碗孟婆湯，全部忘了，未免可惜。”
鍾馗抬地頭看黑無常，眼神倒算是真摯，於是點了點頭。
黑無常向閻王進諫。閻羅很快就召見了鍾馗，發覺他身上有些異能，便讓他留下，不必再往生投胎。
憑藉鍾馗的力量和才智，很快就成了陰間六大將之一。
在人間沒有做到的事，在陰間卻做到了，鍾馗不知道到底是該悲還是該喜。
人間的朝代換了又換，那個盧子良亦早就成了枯骨一具。
當年自己剛下陰間來時候講的那“罷了罷了”，還時常在耳邊回蕩，時間卻如逝水，一晃百年。
但真的如自己所言，都能“罷了”麼？
名溢于朝、祿豐於室的理想，果真僅是那黃粱一夢？
他還是放不下的。
進殿面見閻羅，他給閻王叩首，求閻王給他一世時間還陽。他想要仕途通達，想要輔佐明君。如今再做這些，已經不是為了光宗耀祖，而只是想要證明自己。
閻羅微微一笑，道，你去罷。但是你的工作要有人接應，你也要記得按時回來。
這時黑無常站出來，道，微臣願接替鍾馗。
鍾馗大喜過望，謝過閻羅和無常後，便去了奈何橋。
橋上，孟婆看著他，笑著搖頭：“傻孩子，都這麼久了，怎麼還看不透呢。”
鍾馗也笑：“我也不知道啊……”
走過了奈何橋，沒有喝那碗孟婆湯，直接投了胎。

這次的鍾馗投在了世宦之家，長得也算得上清秀，身體健康，才思敏捷。這一世的他，名叫亓曉之。
弱冠之年過後，說媒的都踏破了門檻，可他全部回絕。
他唯一想做的，僅僅是證明自己。
十二歲便任太僕寺卿，官拜從三品。十五歲參加科舉，得文狀元，進入兵部。十八歲又得武狀元，十九歲任兵部尚書，官拜正二品。
兩年後，他遇見莫念。也就是六世前的何連峰。
莫念當時二十，他長莫念一歲。
英雄惜英雄，兩人一見如故，秉燭夜談天下大事，竟不覺更鳴天亮。
莫念走是，他歎了一聲：“多少年了，我才盼來一位知己。”
莫念道：“天下誰人不識君。”
他不再講話，只是搖頭。
莫念拱手向他告辭。道：
“後會有期。”
他亦拱手相送。
他不知道，這竟是最後一面。這個從來不叫他“亓尚書”，只喚他“曉之兄”的莫念，此後再也沒有出現在這座金鑾殿裏。
胡人來犯，邊疆告急。莫念匆匆踏上征程，卻遲遲不見歸來。
他派人打聽消息，知道莫念還有一名養著的小倌叫陳耀錦，想跑去見他，問些關於莫念的瑣事，卻發覺陳耀錦已經出發去找莫念了。
夜裏，亓曉之孤枕難眠。
亓曉之啊，你豈曉之？他自嘲。
證明了什麼？做到了什麼？不要說尚書，即使是做到了皇帝？沒有知己，那又有何用？
天下誰人不識君？哈，但天下知我亓曉之，知我鍾馗的，又有幾人？
他起身，於燈下寫了信，謝官歸隱。
一路南行一個多月，終於累了，來到一家道觀門前。
道觀門上的匾額上書：清嵐觀。
他走了進去。
從此，他成了道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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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在道觀裏清修的日子，雖然貧苦，卻也讓人覺得輕鬆自在。”
講到這裏，道梵向何連峰笑笑，然後又道：“接下來的事情，也就不那麼驚心動魄了，我一直在道觀裏，數十年如一日地等死。”
何連峰皺眉。
“那麼，魔功一說……”何連峰想到了道梵當時講的話，便隨口問道。
“哈，你問那本書？那是在清嵐觀裏偶得的，也不知是誰留下一些斷章。我也的確依照那些句子練過，但摸不出門道，於是便走火入魔，自爆而死。目前只隱約記得書中有‘十方’、‘妙嚴’等字，”道梵解釋，“到此為止，我並沒有騙你。”
這句話的潛臺詞是：從這以後的事情，我之前講的所有話都是放屁。
何連峰智商不算太低，這點弦外之音還是聽的出的。
道梵笑：“莫兄……啊不，何兄莫要生氣。我早先便從陳耀錦那裏聽說了此事，我也的確打算幫那些個孩子的。只是冬至尚早，況且我隨意慣了，也太喜歡別人說什麼，我就馬上去做，所以就把這件事情擱置在了一邊……”
“見到你們，也實屬意料之外。本是打算快到冬至的時候，先把陳耀錦一眾接去還陽，再來人間找你們的，沒想到這麼快就見面了。既然時間還有那麼多，我便起了些許玩心，想與何兄敘敍舊。”
道梵嘿然。
何連峰覺得他笑得很猥瑣。
“這些年我在人間行走，用的也是道梵這個名字。本來想是換個透明馬甲裝新人的——鍾馗名聲在外，走到哪里，鬼都逃得無影無蹤，我去哪里抓鬼？卻沒想到經過了這數百年，‘道梵’竟也變得小有名氣起來……哎，是不是要考慮再換個馬甲呢……”他摸著下巴道。
喂喂喂……何連峰頭頂黑線一片。
“不過，既然話都已經講開了，那麼索性就把該辦的事都辦了吧。”道梵聳聳肩，轉頭看黑無常，道：“黑子，你說好不好？”
“當然好！”小黑邊應著，邊從懷裏摸出吸星鎖，道，“這是那位東兄的魂魄，我已經帶來了。”
道梵點頭，又看了佟虛懷一眼：“想必這位就是虛懷兄了。”
佟虛懷拱手，道：“小生正是。”
道梵向小黑作了個“請”的姿勢：“魂魄歸位這些事情，就有勞你了。”
小黑看了看周圍，想了想，隨後道：“老道，你在這裏可曾布過結界？”
鍾馗點頭。
“結界裏我施展不開，還是換個地方吧。”
“不如先回寢室？”小紀問。
眾人點頭。

某棟樓的603寢室內。
咒文念完，佟虛懷的魂魄也到了吸星鎖內。
現在，兩個深沉的、沒有肉體的靈魂，在一個封閉而幽靜的空間中對話。
“你就是佟虛懷？”
阿東問。
“沒錯。”
佟虛懷答。
“真不好玩，我還以為可以同一個長得和自己完全一樣的人講話呢，沒想到什麼都見不到。”
“那以後請你一面照鏡子一面請筆仙。”
“……算了，感覺很恐怖。”阿東如果有身體的話，現在一定打了個寒顫，然後他想到了什麼，便問：“對了，小黑在吸你魂魄的時候有沒有叫你咬什麼東西？”
“沒有，怎麼了？”
“……沒什麼。”
這時候，阿東感覺自己的魂魄正在從這個容器中飛出，開始不斷地旋轉。
一眨眼的功夫，他的五感回來了。硬硬的床板、速食麵味和煙味混合的空氣、電流通過白熾燈發出的聲音、還有小黑那頂放大的斗笠。
沒有太多驚喜，他只是坐了起來，冷冷地對著小黑說：
“姓黑的，我那什麼你大爺。”
眾人先是一驚，繼而狂笑。
“是阿東！真的是阿東！”
“沒錯沒錯！”
然後大家紛紛上來抱住他，何連峰也不例外，只是並沒有抱的很緊。
小黑在一旁戴著斗笠繼續裝面癱，同樣冷冷地說：
“我沒有大爺。”
眾人又是一驚，然後爆發出第二波的狂笑。
“天才啊，新世紀的冷笑話天才。”
胡叔說。
“我說小黑啊，冥界篇裏為什麼就沒有你呢。”
小紀道。
但是阿東眼尖，卻注意到小黑身體在顫動。
“……小黑，你怎麼了？”
他下床，想走過去問。
卻被道梵一把攔住。
“別過去。”
小黑開始笑，笑聲一開始很小，但後來越來越大，越來越尖。那聲音簡直不像是通過耳鼓膜傳來的，更像是直接穿人心肺的。
道梵瞪著眼睛望這那個坐在椅子上，戴著斗笠的黑衣人。
所有人都注意到，他的衣服正在慢慢變色。
先是覆在四肢上的布開始褪色，從深黑色變成了淺灰色，然後竟成了純白。這種純白像是一種病毒，在黑無常的衣服上恣意地擴散著，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整件衣服都成了白色。
白得沒有一點瑕疵，沒有一絲生氣。令人膽寒、讓人發怵。
“哼，鍾馗，我終於找到你了。”
那人講話了，聲音變得尖利，讓人很不舒服。
“這個時候，你應該還沒上班吧。”
道梵倒是一副完全不怕他的樣子。
“照理來講，的確還沒有，”那人又道，“但從小黑這裏聽聞你的消息，我就迫不及待地想來會會你了。”
他一甩那已染白的斗笠，露出了面孔。
阿東一顫。
臉，還是那張臉。
眼，卻不是曾經那雙眼。
現在的這雙眼，充滿暴戾和憤恨。
原來這就是白無常。
阿東在心裏暗暗道。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29

23
小白的出場很強勢。寢室裏的氣氛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但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哪里的音樂響了起來。
居然還是《NARUTO》不知道多久以前的OP。
“We are fighting dreamers——”
奮亢的聲音忘我地唱著，和現在的情景完全不配。
“小紀……”胡叔朝他輕聲喝道，“關掉！”
小紀看看小白，又摸了摸口袋，拿出手機。
“不是我的。”他搖頭。
“我手機關了。”胡叔也說。
“我的手機裏沒這個鈴聲。”阿東道，“虛懷君，你沒有用我的手機亂下奇怪的鈴聲吧。”
“沒有。”佟虛懷的聲音從小白的衣襟裏發出來。
“我的手機沒帶在身邊。”道梵講。
眾人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望著道梵。
“你為什麼會有手機啊！喂，陰間也要用手機嗎？！”何連峰吐槽，“你應該說‘手機是什麼？’才對吧！”
“我說了，我們與時俱進。”道梵聳聳肩。
“hello.This is 白無常.”
這時候，所有人都聽見有人講了這麼一句話。
朝說話的人望過去，只見他拿著手機，正在表情嚴肅地接聽電話。
“小黑不在，”他掃了眾人一眼，繼續道，“對，他翹班，我只好過來了，麻煩你扣他工資。好的，這事我會轉告他的。再見。”
“……”
小白掛了電話，然後收進衣服裏，眾人還是沉默著。
“This……”小紀重複說。
“is……”胡叔接。
“白無常……”阿東講完。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人暴笑，阿東剛剛從床上起來，此刻又笑得回到床上亂滾。
小紀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胡叔只是側了個臉，用力捂著嘴，但還是不時發出“噗噗”的聲音。
何連峰無奈地看著這三人。
你們到底有沒有搞清除狀況啊……這人不是隱藏大BOSS麼。
以求援的目光去看道梵，道梵只是無所謂地聳肩。
“笑什麼笑！”小白怒喝一聲。
於是三人都不笑了。
小白接下來又講：“老闆要要求我們要和國際接軌，我有什麼辦法！又不是我想這麼說的！”
三人愣了一下，然後爆發除了更為響亮的笑聲。
“我說，小白啊……”道梵走過去，“現在似乎不是你當班的時候吧？怎麼就把小黑給趕回去了？”
小白望了一眼道梵，低下頭，道：“鐘哥，我……”
“怎麼了？”道梵眉目中滿是慈愛，又走上前一步，“有事慢慢說。”
小白猛地抬頭。
“鐘哥，我再也待不下去了。我要離開那裏。”
“離開哪里？離開黑子？”
“我要離開陰間，我要當上仙！”小白一字一頓，道，“鐘哥，你願意幫我麼？”
道梵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說：“怎麼突然就說這種話，之前幾千年幹得不都好好的嗎？閻王何時虧待過你了？”
小白只是搖頭：“你不懂的……鐘哥，我現在只要你一句話：你幫不幫我？”
道梵收回手，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閻王對我鍾馗恩重如山，恕難從命。”
小白一驚，退後一步，道：“我手裏有人質！”
隨後就把放著佟虛懷魂魄的吸星鎖拿了出來。
“鍾馗老道，我敬你名望大，喚你一聲‘鐘哥’，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又冷笑一聲：“你若是不答應，那我手裏這個傢伙的魂魄可就要散盡了！”
道梵閉目搖首：“我說過的，我最討厭別人逼我做事情。”
“那你這個人質是不要了？”
道梵笑：“關於這個人質，我說的話不作數，要看他們怎麼想了。”
轉而看向阿東等人。
“人質？那是什麼，可以吃嗎？”小紀抬頭望天。
“不可以吃，可以用來被撕。”胡叔說。
“拿走吧拿走吧，”阿動坐在床上翹著二郎腿，“那種配角死了不會影響劇情進行的。”
“你們……”何連峰瞪著三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若是佟虛懷真死了，他怎麼和小錦交待？
小白怒極反笑：“好，好，你們狠……那我可真要撕票了。”
“請。”阿東還做了個手勢。
“喂，你是不是很想死？”他對這吸星鎖吼道，“你是不是很想死。”
小白本是想讓佟虛懷發出點可憐的聲音博取他們的惻隱之心的，沒想到他只聽到了沉沉的呼吸聲。
“看吧，人家自己都默認了。麻煩快點動手。”阿東開始剔牙。
“哼！”小白一咬牙，帶著吸星鎖奪門而出。

“呼……終於走了。”阿東倒在床上，招手問道梵，“道長，佟虛懷是不是被你吞在肚子裏了？”
道梵搖頭輕笑：“我把吸星鎖給調包了，換了一個給他。”
“什麼？！”何連峰叫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應該是剛才，道長拍那個小白肩膀的時候吧。”小紀抓了抓頭，道。
“我也猜是那個時候。”
道梵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你們猜對了。”
“可是，那人用了幾千年的東西，換了個假的怎麼會感覺不出來？”
“那可不是假的，是我用自己的靈氣做出來的。”道梵解釋，“黑子來見我的時候，我就看出來白無常在他體內蠢蠢欲動，於是稍稍吸了一些佟虛懷的精氣，靜觀其變。後來果不其然，白無常出來了，我就用自己的力量做了一個吸星鎖，還把佟虛懷的精氣放了一些進去，加上我手快，他自然看不出來。”
“好強大……”小紀讚歎。
“你們配合得也不錯嘛，”道梵說，“我本來還以為有人會哭著鬧著說把佟虛懷還過來呢。”
說這話的時候，道梵有意瞥了何連峰一眼。
何連峰不服氣地瞪回他。
“那，”阿東又問，“你做的那個吸星鎖能不能用？不能用的話，他還會殺回來吧？”
“可以用三十次。次數一到，那把吸星鎖就會消失。反正到時候不管是黑子還是小白，都會來找我的。”
眾人點點頭。
說到這裏，道梵的眉毛又皺了起來：“小白……他是真的要造反？好久沒回去，都不知道陰間怎麼樣了。”
阿東聽了道梵的話，便把之前在偎翠閣聽到的事情都講了出來。
當然，關於吸星鎖的形狀問題沒有說。
“原來如此……”道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道：“阿東，黑子是不是從偎翠閣直接帶你過來的？”
“是啊。”
“這麼說來今天鬼門開著了……”道梵自言自語，“我現在就去一趟。”
阿東忙問：“那小白來了我們怎麼辦？”
“哈，差點忘了。”道梵從口袋裏摸出兩張咒符，“若是黑子來了，咒符就放在身邊不要拿出來。若是中途他變成小白，取一張貼在他腦門上。以防萬一，我給你兩張，要記得收好了。”
阿東點點頭，看著手裏的兩張咒符。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30

24
筆仙界。偎翠閣。
話都沒有多說一句，直接推門而入。
“鍾馗大人？！”
小錦正在桌前喝茶，和眾人商量著什麼，見到了道梵，忙立起身來，想要行李。
道梵側臉朝他一揚手，示意他免禮。
“其他先不說，我只問你們一句：想現在走，還是冬至走？如果在冬至往生的話，我還有時間幫你們物色一些好人家，現在的話來不及了，逮到什麼便是什麼了。”
“怎麼這麼急？”紀清言疑惑地問道。
“白無常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吧？”道梵問。
幾人點頭。
“我怕當中會生出些變故，那孩子做事向來魯莽，且不計後果。如果晚些日子，陰間可能會被大鬧一場，到時候的情況就講不清了。”
“那我們現在便走。”胡念德忙表態，“要準備些什麼？”
道梵搖頭：“什麼都不要，佟虛懷的身子在哪里？”
小錦一指床上。
道梵走過去，看了一眼，便拿出了吸星鎖。
小錦一驚：“這不是無常大人的……”
道梵不答他，只是念咒，將佟虛懷的魂魄注回了身子。
佟虛懷很快就睜開眼睛，見到道梵，變坐起身子朝他行禮：“謝過鍾馗大人。”
鍾馗只是略微一點頭：“你們幾個之中，誰有比較清幽安靜的住所？”
胡念德道：“鄙人的念波堂，還算得上安靜。”
“遠不遠？”
“不遠，一會就到了。”
“好，那我們走。”

念波堂。
“你們四個，都盤腿坐下，閉上雙目。”道梵命令道。
四人照做。
道梵伸出左手，在空中虛畫兩條陰陽魚，然後右手一次點了四人的天靈，口中念念有詞。不過一會，四人的魂魄盡數飛出，落入道梵的掌內，並且慢慢凝聚在一起，成了一顆血色的丹丸。
道梵張口，丹丸含於口中，然後吞下。
“化。”
他清嘯一聲，四人的身體開始分解，漸漸地消散於空氣中。消散的過程中，還飛出幾縷細小的魂，飄向窗外。
道梵望瞭望窗外，掐指而算。
“時間大概還夠……”他自言自語道。
於是大步流星地走向鬼門。

陰間。閻王殿前。
“鍾馗大人，上朝的時間已經過了……”門口的鬼差擋住鍾馗。
“我有急事通報！”道梵大喝一聲，“時辰若是耽誤了，你們統統都得下無間地獄！”
“這……”鬼差面有難色。
“宣他進殿。”
殿內傳來了聲，道梵輕輕一笑，走了進去。
剛剛那一聲喝，威脅是假，想讓閻羅聽到是真。
“鍾愛卿，許久不見，脾氣怎麼愈發暴躁起來了。”
剛剛進殿，就見到閻羅王朝他笑著。
“鍾馗見過陛下。”
“平身平身，這次到底有什麼事？”
道梵道：“請容鍾馗近身，與陛下細談。”
閻羅點點頭，說：“鍾愛卿上來罷。”
閻羅一面聽著道梵的耳語，一面點頭，但還是面不改色地道：“哦？還有這事？沒關係，他成不了事的，隨他去吧。”
鍾馗剛要再講，卻聽到有人來報：“陛下，黑無常大將在殿外，說有急事。”
閻羅一抬手，又點了點頭。
小黑剛剛一進來，就噗通跪下了。
“陛下，罪臣該死！”
“無常君，你都死了幾千年了，這話能不能改一改……”閻羅笑，“啊，你擅離職守的事情就這麼算了，朕赦你無罪。”
“陛下，罪臣……”小黑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事？”
“罪臣把吸星鎖弄丟了！還有……”
“哦？”小黑話還沒講萬，閻羅就一抬眉，朝道梵招了招手。
道梵知其意，忙把東西拿了出來。
“是不是這個？”
小黑一看，不禁詫異。
閻羅歎了口氣，說：“我說黑無常啊，你便是太好心，白無常丟的便是白無常丟的，為什麼一定要說自己丟的？”
“因為微臣也有責任，”黑無常說，“還有，微臣剛剛沒講完，白無常他……蓄意謀反。”
“這件事情朕剛才已經聽說了，”閻羅道，“隨他去吧。”
“但是，白無常他，他已經還陽了……”
“什麼？”
“說來也奇怪，白無常找到的不是最近死的人，那人似乎練就什麼魔功，可以靈魂不滅，那人似乎也利用白無常在，想要做些什麼。”
“……魔功？”道梵對這個名字似乎很敏感，便追問道，“那魔功叫什麼名字？”
“事出匆忙，這些尚未查清……”
道梵眉頭緊鎖。
不可能……
沒這麼巧的……
“請陛下速速召見牛頭馬面！”道梵在閻羅旁邊說，“詳細詢問最近有多少人問他們拿過地獄的鑰匙！”
“……鍾愛卿？”
閻羅有些不懂道梵的意圖。
“陛下！”
“……好，叫他們來見朕。”

牛頭馬面很快就來了。
“牛頭、馬面，朕問你們，”閻羅道，“最近可有誰問你們借過地獄的鑰匙？”
“回陛下，”牛頭道，“沒有人，不過白無常最近倒是來過，談笑之時拿起過鑰匙，把玩了一會便還給我們了。”
果然！果然是那本書！
“陛下，此事有許多蹊蹺之處，”道梵道，“但鍾馗保證，白無常一定是想要用道地獄裏的怨靈的力量。”
閻羅點點頭：“那鍾愛卿看，該如何是好？”
“派重兵把守地獄入口，設置通關牒文和密令，若要進入，兩者必須齊備。
道梵說得飛快，因為時間已經所剩無多，月半快要過去了。
“另外，鍾馗要去人間詳細調查此事，必須要有三人協助。但此三人是筆仙，無還陽之身子，請陛下特許我在生死簿上，將這三人寫入冊內。”
閻羅道：“筆仙？還陽的話可就成了凡人了，他們同意嗎？”
“這三人都已同意了，他們的魂魄如今還在我的體內，已經一併帶來了。”
“那你便寫罷。”
“陛下怎麼不再多問一些……”道梵道。
“朕信得過你。”
“……謝陛下。”道梵不復多言。
閻羅叫黑無常拿來了生死簿，道梵想都沒想，便將三人名字和生卒年月寫了上去。
還有半個時辰，道梵匆匆上路。
沒有人知道，這個時候，與白無常合體的那人已經潛入陰間，喬裝成白無常的模樣，打開了那扇幽冥之門……

還陽不是往生，所以不用走奈何橋。
道梵直接回了人間。
某大學的校園裏，道梵回到了曾經被“活埋”過的那棵瓜子黃楊前。
劈成三份，用樹枝搭成三個人形。然後取了水來，澆在上面。
手中發力，三人的魂魄從掌心飛了出來，纏在枝條上面。
道梵念咒，魂魄徐徐合著樹枝，成了一個白色而透明的人。漸漸地，經絡、肌肉、皮膚、五官都慢慢的幻化了出來。
簡直像魔術。
道梵布了結界，讓他們自己再長，自己又去找了一些衣物來。回來的時候，三人已經都長好了，但是眼睛都閉著。
道梵朝他們每個人的眉心中點了一點水，三人便睜開眼睛，坐起了身。
“把衣服穿好，我們等下去603。”
“這裏是……”
“人間。”鍾馗說，“特殊情況，我改了生死簿，你們不用往生，直接還陽了。”
三人看看自己，又互相看看，幾乎都激動地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先別高興，我們還得去應付白無常呢。”道梵說，“由於你們記憶沒有消失，魂魄也還是原來筆仙的魂魄，我稍微教你們一些道法，你們應該可以學會的。”
三人點頭。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30

25
地獄之門已經打開。
無數怨靈魂飛出，整個學校的氣氛一下子就陰森了起來。
道梵看著那些怨靈的飛走的方向，竟發覺那些東西都在往603聚集。
“都過來！”道梵教完他們第三個咒法，“快去何連峰那裏！”

鏡頭轉向603。
“我總覺得氣氛有些怪怪的……”何連峰自言自語道。
“哪里怪了？你腦袋抽住了？”阿東斜眼望他。
“就在剛才，”何連峰表情不太自然，“就是覺得哪里不對勁。”
“何首烏同學，你膽子太小了。”小紀說，“我去買點東西喝。”
“我和你一起去。”胡叔說。
兩人走到門前，開門。
然後就呆住了。
門外什麼都沒有。
沒有走廊，沒有樓梯，沒有人聲。
到處都是黑洞洞的一片，讓人感覺說不出的虛無和壓抑。
“怎、怎麼回事……”小紀的聲音又發顫了。
聽到小紀的聲音，何連峰和阿東也起身，望了過去，也是一臉的詫異。
阿東想伸手，摸一下門外到底有什麼東西。
“不要！”
何連峰一下就打掉他的手，把他整個人望後用力一拉，碰地關上了門。
“不可以……不可以……”
何連峰搖著頭，喃喃道，聽起來不像是勸告，更像是夢囈。
“你怎麼了？”
何連峰只是慢慢地走到窗前，拉開窗簾。
窗外，是和門外一樣的漆黑一片。
他頹然坐在了床上。
“你記得不記得，”阿東坐到何連峰旁邊，“小錦說過，603的空間，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樣。”
何連峰搖頭：“什麼意思？”
“這裏的空間似乎格外容易扭曲。”阿東抓了抓腦袋，道，“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我也不太懂……現在這個情況，可能就是空間扭曲發生的？”
何連峰還是搖頭。
“不是的，這一定是結界，不知道是誰布下的……”他的表情很不安，“那個人很強大，就在這附近……還有很多……很多其他的東西……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
“那我們怎麼辦？就在這裏坐以待斃麼？”這回，胡叔的表情都緊張了起來。
“大家都鎮定點。”阿東說，“首先，有這樣兩種可能。一種是白無常搞的鬼，一種是其他人。如果是白無常，那麼他遲早會到我們這裏來——鍾馗之前給我過兩張咒符，到時候至少還能應付他一下；如果是其他人，那麼這個人的目標應該不是我們，那麼等他走後，一切自然會回復正常了。”
阿東的心裏也很急。
其實還有很多種可能，他並沒有說。
鍾馗那傢伙去哪里了……他咬著牙齒想。
不是來找我們的，不是來找我們的……他只能這樣暗自祈禱。

此時的鍾馗一眾正在寢室樓外。
整棟樓內一片漆黑。
“不行……這個結界我破不了。”鍾馗恨恨地道，“有種奇怪的力量摻雜在白無常的力量裏面。”
“那恩人他……”小錦聲音哽咽。
“但是，這個力量很熟悉……”道梵又說，“我肯定，這就是那本《十方》裏講到的力量！真是神奇啊，人間竟會有如此強大的力量。若是真的得到了這種力量，也難怪白無常會有謀反之想了。”
“現在不是感歎的時候吧……”佟虛懷提醒道梵。
胡念德則是摟著紀清言，一言不發。
道梵仔細地聽著樓裏動靜，眉目竟漸漸舒展開來。
“沒關係，我感覺得到裏面有人在打鬥。”道梵說，“有人快輸了……啊，已經輸了。”
眾人都不解地望他。
“進去吧。”
道梵第一個邁進了大樓裏，不費吹灰之力。
其他幾人連忙跟上。
到了六樓，道梵正要敲門，何連峰便把門打開了。門後，小紀、胡叔、阿東三人都在。
“怎麼回事？”何連峰先發問。
“進去細談。”

此時，603的對門，四個疲憊的聲音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走到603的門口旁邊，緩緩地下了樓梯。
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何連峰沒有見到，其中有一個，是他宗教學的同學，還曾在課上憤怒地跑出過教室，姓趙。
小紀和胡叔沒有注意到，其中有一個就是給他們信件的嶽凝風。
寢室裏，603的眾人完全沒有興趣聽道梵說白無常的魂魄已經被吞噬的事，更沒有興趣討論那本《十方》到底是什麼東西。
實現的焦點集中在那四個還陽的筆仙身上。
那三個，分別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筆仙。
還有那個坐在何連峰旁邊的陳耀錦。

有些故事，在你認為尚未開始的時候，就早已結束了。
比如這個在603看來是有驚無險的晚上。
他們不知道，那兩位姓趙和姓岳的少年經歷了多少神奇的故事，傳奇性絲毫不比他們少。
他們也不知道，白無常這樣的體質，只能還陽在一個沒有實體的魂魄裏，最後被一個強者無情地吞噬。而那個強者，最後也以魂魄消散在風中而收場。
他們更不知道，白無常謀反的原因，僅僅是想見到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幾年前來，只有黑無常可以見到，他卻從未見過。
一個看來複雜的故事，最終的收場確如此簡單……
倒也沒有什麼不好。
作者: 秘密的人生    時間: 2009-5-2 14:30

26（尾聲）
事情也未必很簡單。
事情過去後，風和日麗的一個下午。
“雙生子？！你搞笑？！”阿東大吼，“誰可以接受一個寢室四個人，其中三個忽然有了一個遠方來的同卵雙生子哥哥，剩下一個來個同父異母的弟弟？！而且全部都插進我們班級，並且住在我們對門？！我說這裏是大學啊，插班生哪里有這麼容易的！”
道梵聳肩：“當時時間來不及，我在生死簿上就這麼寫了。不要緊，所有人都已經被植入你們都有兄弟這樣的記憶了……不過，你們班級很多女生忽然沸騰起來了，這是怎麼回事？好奇怪。”
“不沸騰才奇怪呢！”阿東掐住道梵的脖子猛搖，“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你自己在幹什麼啊大叔！還有，為什麼我們就沒有被植入這樣的記憶！這是設定的BUG吧！一定是”
“清言啊，東兄緣何如此生氣？”胡念德摟了下旁邊的人，疑惑地道。
“……你搞錯了，我是小紀。”
“啊！失敬失敬！”胡念德忙道歉。
“看吧，就是這種情況。”阿東叉腰，瞪著道梵。
“但是恩人只有一個啊，不會搞錯的……”小錦細聲細氣地道，慢慢走向何連峰旁邊。
“你！以後離他三米開外！”阿東攔住那個人，並招呼佟虛懷，“好哥哥，以後這孩子交給你看管了。”
“恭敬不如從命。”佟虛懷拱手笑道。
“可是。”
“事情就這麼定了！”阿東，“我做的是霸王生意，開的是一言堂，反抗者全部都給我拖出去輪到死。”
何連峰在阿東身後，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
沒想到阿東忽然轉頭，氣勢洶洶地問他：“你有沒有意見？”
“啊？”
“沒有？那很好。”阿東說。
拉起他的領子，一個吻就覆上了他的唇。
“哦哦哦哦！”
所有人感歎道。
吻得何連峰一臉潮紅以後，阿東獰笑著看陳耀錦。
“小子，你夠強勢就來和我搶啊！”
所有人都以為小錦會淚奔而走。
沒想到小錦抬頭，一撥弄額前的頭髮，眼睛正正地對上阿東。
“我小錦偎翠閣這麼多年，也不是白混的，”他說，“老規矩，單挑啊！”
……………………
“我們回避吧。”道梵無奈地招呼大家出去。
他可能料到了開頭，卻沒有料到這樣的結局。
“何兄，對不住啊……”他說。
“唉……”
“晚上我請你喝酒吧，咱哥倆幾百年沒好好喝過酒了。”道梵說。
何連峰點點頭，說：“煩心的事，才剛剛開始吧，哎……”
的確，才剛剛開始。
―ＥＮＤ―
作者: 本之    時間: 2009-5-2 17:01

這故事有點瞎
雖然說小受真的是筆仙
但是還感覺到文不對題呀!!!!
而且故事整個朝很詭異的方向走去
這這...雖然貌似是好文
但是不合我胃口
作者: 本之    時間: 2009-5-2 17:01

這故事有點瞎
雖然說小受真的是筆仙
但是還感覺到文不對題呀!!!!
而且故事整個朝很詭異的方向走去
這這...雖然貌似是好文
但是不合我胃口
作者: u6cj86    時間: 2009-9-5 19:17

還不錯
很特別的故事
想多看一點後續的故事呢
作者: 大可    時間: 2009-9-27 12:32

筆仙阿∼以前好像也試過。。。
作者: 劍影    時間: 2009-9-27 15:25

肚子好痛啊啊啊,其實很有趣的
可惜沒有番外

名字應該是無亂取的?
這篇是很熱鬧的人鬼故事XDDD
603房乃非人居住地!
主角那些人類見鬼能見成這樣也不算人了....
作者: 焱靈    時間: 2009-9-28 20:05

還滿特別的文~
謝謝分享
作者: BW48    時間: 2009-9-29 20:52

正!!!
超爆笑
有無番外呀???
超鍾意....大力支持!!!!
作者: 小小芬    時間: 2009-9-30 12:21

有好多劇情都看不懂
作者: ka0215    時間: 2009-10-4 23:34

唔..有些地方看不懂吶...
最後的結局似乎有點草草的結束的感覺.....
作者: darlove    時間: 2009-10-5 12:23

雖然有點詭異
不過還不錯看
小白有點可憐說
作者: st.rs    時間: 2009-10-8 19:09

唔、一開始看的時候還以為點錯地方了XDD

不過小受是筆仙還蠻獨特的˙A˙!
作者: 貓漾    時間: 2009-10-9 23:35

看完其實覺得還不錯
當然，前提是不要被嚇到XDXD
作者: mysweety    時間: 2009-10-10 00:58

原來是這様的
剛開始還有點怕呢
呵呵
謝謝分享
作者: devilsangeldoll    時間: 2009-10-10 15:34

超好笑~與時俱進是好梗啊~嘖
作者: ★紫凌☆    時間: 2009-10-10 20:24

故事有點瞎
雖然說小受真的是筆仙
但是還感覺到文不對題呀!!!!
而且故事整個朝很詭異的方向走去
最後的結局似乎有點草草的結束的感覺.....
這這...雖然貌似是好文
但是不合我胃口
作者: vaginal    時間: 2009-11-2 17:45

不錯看
謝分享
作者: qaz212    時間: 2009-11-2 21:55

ㄏ 這結局真.....有趣
作者: 墮泱    時間: 2009-11-3 23:07

哈哈，小錦有是有骨氣的！
反而是小何，轉這個多世後變個受XDDDD
阿東幹的好阿，就是要這麼強勢(姆指)
覺得白子還滿可愛的，哈~~
作者: maryacat    時間: 2009-11-4 00:54

這個故事啊，覺得還滿搞笑的
不過也算是好文，
只是看完會有種....

啊，就這樣啊...
作者: clampsai    時間: 2009-11-7 23:45

有很多地方都看不懂=   =
謝謝分享
作者: a_fuku    時間: 2009-11-8 07:58

很長耶~~這篇~~~
還算甜啦~~
作者: 憐蓮    時間: 2009-11-8 12:00

信唔到個結局會係咁@ @
作者: 千羽夜狸    時間: 2009-11-8 12:41

有點兒不明白..
不過整體來說滿好笑的
尤其是阿東的吐糟XD
小何也很可愛啊XDD話說我搞不懂的地方就是小何是受吧是吧?
作者: britget    時間: 2009-11-9 01:16

好長的文
不過也滿有趣的~
如果有後續就好了>"<
作者: 鏡痕    時間: 2009-11-12 23:41

看的有點模糊
但還滿有趣的
感謝分享
作者: blackcat528    時間: 2009-11-29 14:29

看得很瞎
雖然還不錯= =
作者: anna0779    時間: 2009-12-18 02:12

搞笑的603成員

想不到結局如此的潦草

不知道603對面的寢室是怎麼度過那夜晚的

話說小白也未免太瞎了

為了個清晨第一署光而叛變

真是划不來阿
不過還挺想知道小錦跟阿東要怎麼單挑
作者: dykjo022    時間: 2009-12-26 08:56

好快的速度解決問題= ="
那之前到底是為啥搞這麼久阿@@?
話說我可以看看趙同學和嶽同學的傳奇嗎XD
作者: 璟賢    時間: 2009-12-26 16:09

啊!好令人揪心的文

作者: 闇犽    時間: 2009-12-26 17:42

嗯...還不錯吶ˋ不過挺想知道後續的發展XD
作者: 哀愁    時間: 2009-12-27 20:22

猜不到故事這麼長..
但也感謝分享
作者: sendoh1022    時間: 2010-2-9 18:55

老實說看完還挺混亂的呢
有時候連貫不起來
有些小細節也有些錯亂
不過整體而言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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