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紫薇的迷惘
通過小選進宮的紫薇,在分配到漱芳齋當宮女前,宮裡的規矩、禮儀都是學過的,人啊,不知者無畏,這個時候她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蠢事,好好一個大家閨秀然被人忽悠成了最低等的包衣奴才,明明是金枝玉葉,卻要伏低做小地伺候她的好『姐妹』,而小燕子也遠沒有爾康他們說的那般得寵,她到漱芳齋伺候也有大半個月了,皇上一次都沒來,皇后也不像他們說的那般,專門等著抓小燕子的辮子,找她晦氣,而小燕子也遠沒有她說的那般生活在水深火熱中,不是被罰就是被打,除了學規矩、認字,她生活的不要太好,穿金戴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有十幾個宮女、太監伺候,皇后還派人來給她量衣服、做首飾,皇上雖不來看她,賞賜卻是不斷的。
倒是小燕子的脾氣遠比在宮外時要大,不過是下面宮人怠慢了一會,就要打要罰的,就像現在,「你們是怎麼打掃房間的,桌子上還有灰,茶是涼的,點心是昨天吃過的,你,你,你,還有你,把房間再給我打掃一遍,還有,我的梳妝台是誰整理的,」
幾個三等小宮女面面相覷,一個十五六歲的宮女小紅怯生生地站了出來,「是奴婢,」
「你偷用了我的胭脂水粉了吧,」小燕子說。
小紅惶恐,「奴婢沒有,」
小燕子拍著桌子,盛氣凌人地站了起來,「還敢狡辯,我在上面做了記號,那記號被人動了,不是你用的還是誰,給我掌嘴三下,不五下,」
「格格饒命,奴婢冤枉啊,奴婢只是將你的胭脂水粉收好,給奴婢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用格格的胭脂水粉,」小紅跪地求饒。
「小燕子……」
「紫薇,你不用替她求情,你不知道她們這些小宮女太監有多壞,我被皇阿瑪罰禁閉的時候,她們不僅剋扣我的吃食,偷拿我的金銀首飾和胭脂水粉,還罵我是個上不了檯面的野格格,飛上枝頭也變不了鳳凰的野雞,」
紫薇歎了一口氣,這話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了,事實上宮裡的人情冷暖,她這段時間也體會到了,她拿著二等宮女的分列,卻什麼事都不用做,還跟小燕子一樣被明月彩霞、小凳子小桌子當主子般伺候著,四人當著小燕子的面,對她親親熱熱、恭敬有加,可背地裡對她卻是冷淡的很,初時,她心裡也難受的緊,可想想,也能理解,大家都是做奴才的,憑啥要伺候她,又不會多發一份俸祿。
後來,她跟著大家一起做事,並在小燕子跟前幫著幾個小宮女太監求情後,大家對她漸漸開始熱絡起來,私下裡,彩霞也會提點她宮裡的規矩和潛規則,而小燕子這樣也是因為養傷期間受了刺激。
宮裡從來都是紅頂白,捧高踩低的,過的好不好,都是皇上一人說的算,因此,宮妃之間要爭寵,格格之間也是要爭寵的,而她們這些做奴才的則是主子好,她們好,主子不好,她們也會被其他宮人排擠的。
彩霞曾偷偷跟她感歎,說咱們皇上素來就只喜歡有才氣的女子,格格要是像你這樣琴棋畫樣樣精通,咱皇上一定把她寵上天,咱們這些做奴才的日子也能好過些。
說她不僅一次聽到皇上跟小燕子說,朕記得你娘是個溫柔的像水一樣的女子,你怎麼一點都沒繼承她的優點。
說皇上也是人,也有喜好,當初他那般寵著格格,是因為他覺得有負於格格的親娘,想彌補,可是咱格格文墨不通,還總是大禍小禍一起闖,皇上就是有再多的耐心也被她磨光了,更何況皇上不只格格一個孩子,他日理萬機,總不會有太多時間花在孩子身上的。
說紫薇,你是格格的拜把姐妹,你多勸著點格格吧。
這段時間,她從宮女太監們的小話裡也問出了好些小燕子先前在宮裡的行為,一樁樁一件件的讓她詫異,小燕子第一次挨打,是因為聚眾賭博,第二次挨打,是因為頂撞皇上、皇后,第三次……一次比一次情節惡劣,最後還鬧出了人命,聽說婉嬪娘娘現在還臥床不起呢?且被診斷再無生育能力。
可小燕子呢?卻不知悔改,只忙著找以前怠慢她的宮女太監報仇,卻不想想,她把婉嬪娘娘害成這樣,婉嬪娘娘是否該讓她償命呢?
紫薇覺得這個皇宮好可怕,可她再無退路了,如果她不認爹,不當格格,那麼她只是一個宮女,小燕子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拿什麼來護她周全。
早晚小燕子要被指婚嫁人的,等待她的,要麼以陪嫁宮女的身份隨小燕子出嫁,在她還是一個大家閨秀時,福家都以門第之見不許爾康跟她好,若她只是個包衣奴才,只怕也還是個妾,兜兜轉轉的,她為了什麼啊!
爾康說,他是皇上看中的額駙,可宮裡除了小燕子,也沒別的格格適合他,小燕子搶了她爹,佔了她的格格,還要跟她分享爾康麼?
不,不是分享,小燕子是以公主的身份下嫁給爾康,到時候整個福家都拿她當主子看,而她,只是一個妾,一個要在祖母跟前立規矩的妾,一個生了孩子,孩子要叫自己姨娘的妾。
不,她不能忍受,不能忍受在小燕子面前伏小做低,耳邊是小紅的清脆巴掌聲,再看小燕子,笑的一臉猙獰和解氣。
這還是那個有狹義心腸、愛幫助人的小燕子麼?她變了!
皇宮是個可怕的地方,它腐蝕了世間所有的美好,放大了人性的陰暗、自私和劣性。
恍惚間,聽到有人喊,「睿郡王到,福大爺、福二爺到……」
「永琪,爾康、爾泰你們怎麼來了,」小燕子驚喜地迎了上去。
五阿哥輕咳了一聲,「你們在幹嘛呢?怎麼這麼多人,」
「沒事,她手不乾淨,偷了我的東西,我在小懲以誡,讓她長點記性呢?」小燕子輕描淡寫道。
「小懲以誡?小燕子,你然會說成語了,多日不見當刮目相看啊,」爾泰調侃道。
「這算什麼,我會的成語還多著呢?」小燕子一臉得意,五阿哥微微蹙眉,指著跪在地上的小紅,「她偷了你的東西,這般的手腳不乾淨,讓人退回內務府吧,」
小紅紅腫的臉頃刻間一臉慘白,紫薇知道,宮女若是以偷盜的名義退回內務府,是要領了板子後被潛出宮的,挨打也就罷了,落的個偷盜名聲,一輩子都毀了。
「別,小紅也沒……」小燕子劫了她的話頭,「就是,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罰都罰過了,就留她下來將功補過吧,」
「就你們最善心,這幫奴才都是欺善怕惡的主……」
「睿郡王,」爾康上前一步阻了他的長話,他們進宮一趟不容易,可不能將時間浪費在懲治宮女上面。
「算了,人是你宮裡的,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五阿哥一揮手,「你們都下去吧,我跟你們格格有要事相商,沒有我的吩咐,不許進來,」
「嫬,」明月彩霞帶著一干宮女太監退下。
對待一條人命,他們竟這般輕賤和漠視,紫薇的心寒了,遠沒有方纔的又驚又喜,小燕子倒是很高興,「你們這段時間都在忙什麼呢?好久都沒來我的漱芳齋了,我都快悶死了,」
「皇阿瑪生辰,各地使節和官員都進京朝賀,我們要負責接待事宜,就這,還是忙裡偷閒來的,」五阿哥笑著說道。
「各地使節和官員都來了,那街上是不是人很多,很熱鬧,」小燕子唧唧咋咋很是興奮。
「是啊,熱鬧極了,」爾泰饞她道,「街上到處都是人,雜耍的,唱戲的,說的,買東西賣東西的,總之就是非常非常非常熱鬧,」
小燕子哇哇大叫,晃著五阿哥的胳膊,「好想去看看,你們三個臭皮匠快想想,怎麼把我們帶出宮,」
「紫薇,」爾康見紫薇靜靜的一副不在狀況的樣子,一臉急切地問,「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不舒服麼?」
「沒,我很好,只是你們三個人就這樣闖來了?給人看到了,沒關係麼?」後宮禁地,成年男子不能隨便進入吧!
「五阿哥是阿哥,在宮裡走來走去,當然沒關係,我跟五阿哥是一道的,也沒關係,就是爾康沒事往宮裡跑,有點問題!」爾泰說,雖然五阿哥被封為郡王,私下裡,他還是習慣叫五阿哥,這樣顯的親切。
「那…爾康,你還不趕快離開,讓人發現了不好,」紫薇急了,宮裡的規矩她懂,爾康這麼來,若是被捅到皇后那,她和爾康就是私相授受。
爾康看著她,眼裡盛載著千言萬語,「已經冒險進來了,你就不要擔心害怕了,就算有人看到,說是陪伴五阿哥過來辦事,也就搪塞了,總之,皇上沒出宮,我在宮裡陪著,也還說得過去,」他上上下下的看紫薇,好像已經分別了幾百年似的,「你怎樣?好嗎?有進展嗎?」
「沒有,沒進展,到現在我連皇上的面都沒見著,」紫薇很是沮喪。
爾康也急了,紫薇進宮都快四個月了,然連皇上的面都沒見著,「什麼?這段時間皇上都沒來過漱芳齋?」
紫薇搖頭,小燕子說,「皇阿瑪忙,我去見他,都被擋在了門外,還讓他身邊的老太監給我傳話,讓我好好學規矩,什麼時候規矩好了,什麼時候去見他,還要我學成語、學寫詩,什麼時候出口成章了,什麼時候去見他,我……」朝桌上呶呶嘴,「我在努力著呢?」
紫薇咬唇,這些都是她能輕易辦到的事,可對小燕子來說,跟要她命一樣,一讓她學習,她不是頭痛,就是肚子痛。
爾康皺眉,「你們去御花園玩時,跟皇后娘娘請安時,就一次都沒碰到過皇上?」
宮裡人人都知道,皇上就是再忙,也會去皇后那兒的,更何況,皇后剛給他生下一個皇子。
說到這個,紫薇一臉幽怨,小燕子倒是帶她去過一次承乾宮,那次皇上也在那,不過,作為一個宮女,她只能在殿外候著,那天之後,皇后便『恩准』小燕子不用去承乾宮請安了,事後問了才知道,小燕子竟當著皇后的面,讓皇上多去延禧宮看看令妃娘娘,因為令妃娘娘也懷著他的孩子,他這個做阿瑪不能偏心。
還說,令妃娘娘長的也美,生的寶寶一定好看,不比十五阿哥差!
真是,愚蠢至極。
爾康看向小燕子,小燕子吶吶地說,「皇后那雙眼睛厲著呢?我哪敢帶紫薇去她那,萬一她發現了什麼,我和紫薇還有命活麼?」
「那榮壽呢?你們若跟榮壽搞好關係,有她帶著,你們見皇上也容易多了,」
提起榮壽,小燕子激動了,「搞好什麼關係,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固倫格格,是真正的金枝玉葉,哪裡會看上我們這種野路子格格,」
天天被一幫人拿著她跟榮壽公主比較,說公主身上的衣服都是用金絲銀線織成的,靴子上鑲的都是寶石和玉片,隨便一件衣服和靴子都夠普通人家吃喝一輩子的,說公主的坐騎是汗血寶馬,養的寵物是雪狼,玩的鞭子是找名家設計製作的,一鞭子出去,要你死就死,要你殘就殘,公主的弓是金弓,上面還鑲嵌著各種寶石,一個金弓可以買下好幾個濟南城。
這些小燕子都是見過的,榮壽公主的衣服在陽光下都是金光閃閃的,那閃的是金絲銀線,小馬靴上更是華麗非凡,驚人眼球。
她沒見過汗血寶馬,但有聽人說過,汗血寶馬留出的漢像血一樣,她遠遠看著,六公主的馬流的就是紅色血,還有那雪白色的狼,它不是關在籠子裡,而是被榮壽公主牽在手中的,公主還敢騎著它在御花園走,那弓更是金光閃閃,恨不得射瞎人的眼。
被這樣一個人時時刻刻地比著,饒是再無慾的人也會妒忌,更何況小燕子本身就是個極度愛財的。
皇阿瑪對於榮壽的寵,五阿哥是知曉的,寵的連他這個做哥哥的也非常妒忌,因此倒也沒覺得小燕子這情緒有什麼不妥,只能盡量安撫,「榮壽是皇阿瑪的嫡女,自然要寵些,」
再說,這個六妹也真是很優秀,騎馬射箭不輸男兒,難得是脾氣歡,性子好,不驕縱、不蠻橫、不嬌氣、不恃強凌弱欺侮他人,皇阿瑪的幾個女兒裡,她最得人心,若是男兒身,只怕……
「皇阿瑪既然只喜歡只寵愛嫡女,幹嘛還要生我們這些庶女,」
聽到小燕子的尖聲厲叫,紫薇的眼眸一暗,聽她這話的意思,倒是真把自己當成皇阿瑪的親生女兒了。
對於皇上盛寵六公主,她也是羨慕妒忌的,可是她現在連羨慕妒忌的資格都沒有,當然,她沒有小燕子這般偏激,至少,她從別人那也聽到不少關於六公主的事,六公主極為聰慧,不僅琴棋畫樣樣精通,還能騎善射、武藝不俗,長的又好似明珠般奪目,花朵般鮮艷,女兒裝時嬌俏可人、艷絕芳華,戎裝時,英姿颯爽,跟皇上去木蘭圍場狩獵,打到的獵物竟不比男兒身的阿哥們少。
汗血寶馬是皇上送的,但是汗血寶馬有靈性,當人的坐騎前,是要先被主人馴服的,雪狼也是她自己捉到的,名符其實的文武雙全。
這樣的人兒,便是連她都不敢攀比,又何況是大字不識幾個一身三腳貓功夫的小燕子?
89、知情
「小燕子,你控制點情緒,我們時間不多,要長話短說,」爾康說。
小燕子看看紫薇,有些心虛起來,摸摸鼻子,故作調笑地說,「那你有什麼長話要跟紫薇短說的,要不要我們迴避啊,」
紫薇臉一紅,爾康還真將她拉著朝內閣走,他今個來,是因為昨個她額娘進宮見了他的姨母令妃,令妃娘娘說皇上、皇后打算在生辰過後就給小燕子指婚,以小燕子這尷尬的身份,在京城是尋不到合適的夫婿,多半是要指給蒙古親王世子了。
按宮裡的規矩,小燕子若是跟蒙古聯姻,紫薇會以陪嫁的身份跟著一起去的,若是指婚旨意出了,就算皇上知道了紫薇的身份,以他們對皇上的瞭解,只怕也是會將錯就錯的。
到時候,什麼努力都白費了,所以,他們必須在指婚前讓兩人各歸各位。
若紫薇成了還珠格格,她到時候可以跟皇上說,她在福家住時,已經跟他有了情誼,皇上是男人,他跟紫薇的娘親也有過情不自禁的時候,便是念著紫薇亡母的份上,也會成全他們的。
聽了他的一番打算,紫薇眉頭蹙起,「我們見不到皇上,怎麼各歸各位啊,」
「馬上就到皇上生辰了,你和小燕子做些新奇的生日禮物送給他,吸引他的注意,只要把人引過來,以你的聰明才智和文采,總會讓皇上注意到你的,」聲音壓低,「必要時候,你可以直接跟皇上坦白,皇上壽辰,舉國歡慶,當著『外人』面,為了皇家顏面,皇上也不會重辦小燕子的……」
紫薇臉色大白,「不行,我不同意,」
皇阿瑪為了臉面不會在外人面前重辦小燕子是肯定的,但是皇上有太多法子讓小燕子懲戒,讓她『安靜』地消失。
她雖然對小燕子失望,但是她們到底是結拜姐妹,小燕子對她也一直都是好的。
「你不這麼做,待小燕子被指婚,你就再沒有機會認爹了,你想當一輩子包衣奴才或者小燕子的陪嫁丫頭麼?」
紫薇一臉茫然,好像不認識爾康一般,圓睜著大眼看著他,爾康生怕紫薇胡思亂想,或者太過激動,說出或者作出什麼事來,忙扶著她的肩膀,安撫道,「聽我說,紫薇,五阿哥和我不會讓小燕子出事的,我們會保她一命的,相信我,」
「五阿哥知道這事麼?」紫薇突然問。
爾康搖頭,「我是男人,我看得出五阿哥對小燕子動了情,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情,所以,這事兒最好從小燕子口中說給皇上,這樣小燕子也不會被扣上見財起意的罪名,她最多是怕丟小命,沒敢直言而已,再說,當初可是皇后娘娘親口說她長的像十三阿哥,長的像皇上的,小燕子是被迫隱瞞,」
這樣他們既不會跟五阿哥生分,也能將皇后娘娘拉下水,法不責眾!
紫薇張張嘴,正想說話,就聽外面傳來小順子和小桂子的急呼,「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兩人一慌一喜,出了內閣,接著,是小鄧子和小卓子的急呼。
「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接著,又是明月、彩霞的急呼:「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還來不及跟五阿哥等人交換訊息,皇上皇后已經大步走入,後面跟著容嬤嬤、宮女、太監,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地進來。
一屋子人趕快行禮的行禮,請安的請安,紫薇和金瑣急忙匍匐於地,喊著:奴婢紫薇、金瑣叩見皇上,皇后娘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千歲,」
「永琪,爾康、爾泰,你們怎麼在這?」皇上大怒,後宮禁地,成年男子不經宣召,不得隨意進入。
「回皇阿瑪的話,昨日裡兒子得了一些稀奇玩意,想著還珠格格喜歡,便撿了一些送給她解悶兒,遇到爾康爾泰,說起接待蒙古親王的事宜,就一道來了,」
「你們兩倒是兄妹情深,」皇上冷笑。
小燕子難得聰明地賣乖道,「皇阿瑪,你不要怪責五阿哥,是我聽說皇阿瑪壽辰就要到了,就想給您一個驚喜,可你是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連我屋裡的東西都是你給的,我不知道該送你什麼,就托人給五阿哥帶了信,想問問他的意見,有句老話說的好,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他們三個加上我們幾個,總能想到法子的,」
「小燕子,你然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話都知道了,有進步,」皇上的臉色稍緩。
「為了能得見皇阿瑪一面,我最近可是非常用功,成語、詩詞什麼都學的很好,剛剛五阿哥和爾泰還誇我成語用的好呢?是不,五阿哥,」
「是的,皇阿瑪,小燕子的成語的確進步很多,」
在某種情況下,小燕子還是挺會討人歡喜的,皇上掃了一眼五阿哥、爾康、爾泰,「你們想到送什麼禮物給朕了麼?」
「正說著呢?您和皇……額娘就來了,」還真是巧,懷疑有人向皇上或者皇后告密了,或者皇后根本就在她宮裡安插了眼線,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心裡對喜寶存了惱意,卻不敢在皇上面前露出半點不滿來。
「皇阿瑪,你日理萬機的,今個怎麼得空來我這漱芳齋了,」大眼睛滴溜地轉著,一臉嬌俏地問道。
「下個月是朕的生辰,各地使節和官員都來了,家眷從明日開始也要進宮拜見你皇額娘,所以,從明個起,宮裡會很忙,人多眼雜的,你的規矩實在讓朕頭疼,所以朕跟你皇額娘特意來看看你規矩學的怎麼樣了,若是還像以前一樣毛毛躁躁的,就不要出門了,免的給朕丟人,」
這又是要被禁足了?小燕子被禁怕了,忙哀求道,「皇阿瑪,別禁我足,這段時間我有乖乖地跟唐嬤嬤、劉嬤嬤學規矩,兩位嬤嬤都說我進步很大,不信你問她們,皇阿瑪,我保證不給你丟臉、闖禍,您別關我禁閉啊,」
泫然欲滴地摸樣,還是挺可憐的,「自己答應的事別轉頭就忘了,若是你膽敢在這種時候做出什麼逾矩的事來,朕保證事後決不輕饒,」
「我保證,我發誓,」小燕子舉起三個手指,又說了幾句討巧的話,見皇上臉上有了笑意,這才指著地上跪著的紫薇、金鎖,說,「皇阿瑪,這個是紫薇,這個是金鎖,」
兩宮女而已,皇上不在意地看了兩眼,「都起來吧,去給朕和皇后倒兩杯茶來,」
紫薇聽著生父毫不在乎的語氣,心中一痛,卻不敢多說什麼,只領了命去倒茶,相比於皇上的不在意,喜寶卻是打進屋就不著痕跡地將二人打量了好幾遍,皇上生辰,各地使節和官員都進京朝拜,據探子回報,漠南、漠北、漠西、科爾沁的親王都把兒子帶來了,回部的阿里和卓、西藏王巴勒奔則帶了女兒,前者是來討媳婦的,後者是來挑選女婿的,總之都是來和親的。
她扒拉著皇上的一干兒女,娶媳婦誰娶都一樣,撇一邊,不操心,就頭疼嫁女兒了,宮裡除了養在太后身邊的晴格格,也就她的六格格和穎嬪的七格格夠格指婚了。
晴格格就不用惦記了,眼瞧著太后去五台山禮佛也快一年了,卻沒有動身回來的意思,她就不相信穎嬪沒將宮裡的事透知給她,宮裡住著一對真假格格都沒將她給勾回來,可見太后是多麼沉得住氣。
這麼一來,真假格格之事,就迫在眉睫了,這段時間為了這事兒,她沒少動心思,費腦子,先是隔開皇上跟兩人的見面,讓彩霞給兩人洗腦,然後讓顏朵激怒小燕子,分化兩人的情誼,勾起這個夏紫薇的私心。
現在看來效果不錯,逼得這福家大公子都敢冒險闖入內宮了,三人剛來漱芳齋,她就得了信,話說三分,不能久呆,不然格格家的名聲就壞了,這不,她跟皇上踩著點來了。
掃了一眼神色怪異的五阿哥三人,開了尊口,「禮物的事今個就商量到這吧,永琪,小燕子也不小了,女兒家的名節很重要,就算你是她的兄長,也要避嫌,知道不?」
永琪面色一白,「兒臣謹遵皇額娘教誨,」
「每人罰俸半年,下去吧,」揮揮手,讓他們離去,話說三分,再留下去也沒啥必要了,沒準還會破壞她的計劃。
三人看看皇上,見他面色陰沉,卻沒有阻皇后的話,均一臉惶恐地退下,「兒臣(奴才)告退,」
紫薇見三人離去,心裡七上八下,甚是混亂,深呼一口氣,端著兩杯茶奉上,「皇上請用茶,皇后娘娘請用茶,」
西湖的碧螺春,皇上最愛喝的茶,還是掐去外葉,只留葉心最嫩的一片,味道真不錯,姑娘有心了,再看二人,不錯,都是難得的美人,叫紫薇的肌膚白晰,眉目秀麗,腰肢裊娜,十足的江南女子風韻,若是她娘也是這樣的形貌,倒是能入皇上的眼。
叫金鎖的,比小姐略小一些,瓜子臉,桃花腮,柳葉眉,杏仁眼,長的竟不比她的小姐差,只是要拘謹、膽怯許多。
若是將二人盛裝打扮一番……眼睛一亮,不由地多看了二人幾眼,應該能勾得住漠北摸西那些蠻世子的魂,抿了一口茶,問紫薇,「你這泡茶的手藝不錯,跟誰學的?」
「回娘娘的話,跟奴婢的娘,」紫薇一臉恭順。
「你娘現在在哪兒?怎麼會把你送進宮來當差呢?」做不在意地問。
「回娘娘的話,奴婢的娘已經去世了,」紫薇一臉黯然。
喜寶做驚訝狀,愣愣,問,「你叫紫薇,紫薇花開的紫薇?」
「是,奴婢生在八月,正是紫薇花開的季節,奴婢的娘便給奴婢取了這個名字,」
「聽你說話,像是識過字讀過的,泡茶手法嫻熟,茶不淡不輕,是專門學過的吧,這樣頂級的茶葉和泡法,一般小門戶家的姑娘是學不起的,看你的手白皙細膩,應該是個富貴人家出來小姐,至少家境不俗,進宮當宮女,是因何緣故?你娘去世了,你爹呢?他忍心將你這個養尊處優的小姐送進宮裡伺候人?」
喜寶一番話,像一塊巨石投入一個平靜的湖中,引起巨浪駭濤,紫薇看看小燕子,咬咬牙,「奴婢爹……」眼中起了淚霧,努力維持聲音的平靜,依然帶著顫音:「奴婢的爹,在很久很久以前,為了前程,就離開了奴婢的娘,一去沒消息了,」
「原來,你也跟小燕子一樣,是個身世堪憐的孩子,如今你在她這兒伺候,也算是你們有緣,」
皇上一聽,眉頭蹙了起來,什麼叫你也跟小燕子一樣,是個身世堪憐的孩子?她爹為了前程,離開了他娘,他雖然也是離開小燕子的娘,但不是為了前程,而是……
有些無力,貌似結果都一樣,這小氣包包的人,合著藉機挖苦他呢?
不由得狠狠瞪了她一眼,哪知人家根本沒瞧見,繼續說,「你爹有你娘這樣盼著,也是一種福氣,後來呢?他回去沒有?」
紫薇低聲說:「沒有,奴婢娘一直到去世,都沒有等到奴婢的爹,」
喜寶扼腕大歎,「可惜啊可惜,所以,古人有詩說,『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年少夫妻,最禁不起離別,當初,如果不輕言離別,就沒有一生的等待,」
紫薇看著喜寶,情緒複雜,思潮起伏,糾結了一番,咬唇說道:「皇后娘娘分析得極是,不過,在當時,離別也是一件無可奈何的事,畢竟,誰都沒有料到,一別就是一生啊!不過,奴婢娘臨終,對奴婢說過幾句話,讓奴婢印象深刻……」說著,有些猶豫起來,「皇后娘娘大概沒有興趣聽這個,」
「不,本宮很有興趣,說來聽聽,」
皇上對於喜寶這種挖人傷疤的卑劣行徑很鄙夷,但又不好攪了她的興致,隱隱的,他也覺得喜寶對這個紫薇很感興趣,這興趣有些過了頭,不經意間,他看到紫薇看向他時,那掩飾不住的激動情緒,又看看一臉緊張的小燕子,眉頭蹙得更深了,若有所思起來。
「奴婢的娘說,等了一輩子,恨了一輩子,想了一輩子,怨了一輩子……可是,仍然感激上蒼,讓她有這個『可等,可恨,可想,可怨』的人!否則,生命會像一口枯井,了無生趣,」這番話,像是耗盡了她一生的力氣。
皇上心裡打了個突突,就聽喜寶輕歎,「多麼深刻的感情,才能說出這樣一篇話,你娘這種無悔的深情,連本宮都感動了,只是身為男子,也有身不由己的地方,男人通常志在四方,心懷遠大,受不了拘束。所以,留情容易,守情難,動心容易,癡心難,在江山與美人的選擇中,永遠有矛盾,男人的心太大,要的東西大多,往往會在最後一刻,放棄了身邊的幸福,」擺擺手,「本宮一時感慨,扯遠了,」
調轉目光看向小燕子,「燕子,我和皇上這次來,主要是為了你的婚事,你年歲不小了,我和你皇阿瑪決定待他生辰之後為你指婚,」
「指婚?」小燕子驚,「不,我不要,我不要嫁人,」
「說什麼混話呢?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也是你額娘的心願,不然,你當她為何在臨終前讓人進京來認爹呢?只是讓你捎個信麼?她人都沒了,還在乎那些虛名幹嘛,她不過是替自己替你找了個借口罷了,她知道自己的名聲累了你,若是以夏雨荷女兒的身份,濟南那邊誰敢上門提親,便是有人上門提親,不是做妾,就是家境貧寒者,你娘是不想因為自己帶累你一輩子,讓你進京是為你著想,認了爹,你就是個格格,總是能幫你找個好人家嫁過去的,保你榮華一生,富貴不愁,總好過為婢為妾吧,」
喜寶這番話讓紫薇陷入了沉思,小燕子還想辯駁兩句,被皇上擋了回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休要再說不嫁人的話,」
喜寶指指跟她一起來的兩個嬤嬤,「柳嬤嬤、張嬤嬤,從今個起,你要好好跟著她們學習如何管家,嫁了人,你就有了公主府,那麼一大家的吃喝用度都要你管,嫁妝、貼己方面也要心裡有數,」
一聽嫁妝和貼己,小燕子就滿眼的亮閃閃,五公主嫁人的場面,她是看到過的,足足一百二十八台嫁妝,金銀珠寶堆起來都成山了(嫁妝裡不只是金銀珠寶,小燕子自個臆測的),要是她能以格格之尊出嫁……哇,發了發了!
出了漱芳齋,回到承乾宮,皇上問,「那個紫薇是……」
「怕這個才是您的滄海遺珠,」
即使心裡隱隱有了這個答案,皇上依舊震撼了,半響,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前段時間偶然聽宮人嚼舌根,說漱芳齋真有趣,格格不像格格,宮女不像宮女,格格跟宮女拜把子,讓漱芳齋的其他宮人將那宮女當主子伺候,又說,咱還珠格格不學無術,說話顛三倒四,宮女倒是琴棋畫樣樣精通,頗有大家閨秀之氣質,我就讓顏朵兒查了下,確如宮人所傳,且那兩個宮女一口濟南口音,我便著人調出兩人的背景,資料竟都是偽造的,往深了調查,發現她們也是濟南人,派去濟南的探子還沒找到能證明這個紫薇就是夏氏女兒的人,知道詳情的家僕都被殺了,連一些有交往的親戚不是暴病身亡就是被山匪劫殺,所以我也不敢確定,今天只是試探,」說到這兒,偏頭問皇上,「都說父女血脈相連,你在紫薇面前就沒有什麼強烈的情感波動?」
皇上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朕兒女眾多,波動的過來麼?」
「你說濟南那邊證明這個紫薇就是夏氏女兒的人,不是暴病身亡就是被山匪劫殺?」皇上陰謀了,眼神一下子陰暗下來,「你說這是誰幹的?小燕子?」
「小燕子進宮之前住在一大雜院裡,跟一對叫柳青柳紅的兄妹,還有一些老人孩子住一起,平時跟那對兄妹靠賣藝為生,閒暇時也會幹些劫富濟貧的事,現在大雜院被遣散了,但是聽一些鄰說,小燕子帶過一對主僕回去,然後小燕子失蹤了一段時間,之後,這對主僕也失蹤了,再後來小燕子回去過一次,帶著三個衣著華貴的公子回去,他們是老五和福家兩位公子,我還查到,紫薇和金鎖沒進宮之前,曾在福家住過一段時間,」
「福家隱瞞真格格,包庇假格格,真真的好啊,」皇上怒極而笑。
90、公主的權力和義務
皇上也不是第一次聽說過夏紫薇這人,早前就聽榮壽提過,說九妹妹和小燕子姐姐同時看上一個叫夏紫薇的宮女,令母妃和穎母妃都來跟皇額娘求,令母妃說那夏紫薇姑娘是她特意讓姐姐在親友間幫忙尋得一落魄表親,那姑娘原也是書香世家,自小家裡也是請過先生教她琴棋書畫、女紅管家的,小燕子也到了之魂的年齡,找個同齡人從旁影響她、幫助腳爪嬤嬤教她,興許會事半功倍。
鑒於九格格還未到指婚年齡,這夏紫薇就被分去了漱芳齋。
榮壽在逛御花園的時候,幾次見到小燕子帶著她的新宮女夏紫薇去逛花園,冷眼瞧著那夏紫薇確如令妃娘娘所說,是個知書達理身上帶著一股子書卷氣息的女孩,長得漂亮、溫婉不說,最重要的是能安撫住小燕子那個火暴脾氣,聽漱芳齋的宮女太監們說,紫薇姑娘經常彈琴給格格聽,就是不懂音律的人也覺得那彈琴的不錯。
還教格格背詩、認字,宮裡人都在傳,說漱芳齋住著一位琴棋書畫樣樣不通的格格,一位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宮女,不過,小燕子的規矩倒是越來越好,學習上也是進步很大。
在他來承乾宮用膳時,榮壽曾在飯後當笑話般講給他和皇后聽,他當時聽著還跟皇后說,既然這宮女對小燕子影響這麼大,那等小燕子嫁去蒙古時,就讓她以陪嫁宮女的身份一同陪去。
並沒多想,這會兒看完喜寶遞給他的調查報告,怒極反笑,「福倫真是好樣的,居然敢算計到朕的頭上來,」
明知紫薇才是他的滄海遺珠,不趕緊地上報也就罷了,還放任自己兒子跟格格私相授受,完後又以他兒子尊貴,是她看中的額駙人選將紫薇逼離福家,後又讓他兒子追出去,這叫什麼?欲擒故縱,當真以為他能如他們所願讓二人各歸各位,還不降罪他們?他們到底依仗著什麼,令妃麼?
冷笑,一個包衣出身的妃子,若不是看在她是孝賢身邊的人,他能給她這份體面?
至於那個愚蠢的女兒,他真是不想提,先不說她的『讓爹』行為,單就說她在妾身不明的情況下,居然跟一男人有了私情又被人玩弄鼓掌之間這點上,就足以讓人不恥,讓他這個當爹的顏面盡失。
他是男人,他自然之道男人嘴裡的甜言蜜語,山盟海誓是怎麼回事,當年夏雨荷不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跟他有了私情,堂堂一大家閨秀,詩書人家千金小姐,卻因他幾句甜言蜜語就任他玩弄,一副任君采頡的摸樣,十幾年過去了,依舊對他念念不忘,癡癡等待,當然在聽到紫薇為她娘帶來的那番「等了一輩子,念了一輩子……」的話後,他為自己非凡魅力得瑟的同時也不免有些唏噓感慨,可當夏雨荷變成了他的滄海遺珠夏紫薇,他像是吃了蒼蠅般,噁心了,胃抽了,那點子感慨也沒了,深深地覺得夏雨荷真是好樣的,自己是個滿腦子情愛,不知廉恥、不顧禮法、禮教的女人也就罷了,還把女兒也教成這個樣子!真是蠢不可及!
「萬歲爺,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事,」喜寶給他倒了杯茶,脫了鞋爬上軟榻,跪在他身後,幫他揉捏著太陽穴安撫他的怒氣。
聞著她身上熟悉的體香,皇上閉著眼睛朝她懷裡一靠,陰測測地說,「混淆皇家血統,按律當斬,」
「混淆皇室血統?萬歲爺這事想向百姓承認那夏姑娘是您遺落民間的格格?」
皇上聽後,眼一瞪,「你還嫌爺這臉丟的不夠大,是不?」
當初認下小燕子,他就後悔了,漢人封建禮教甚言,莫說書香世家的小姐,便是稍有餘資的尋常百姓家也是不許家裡的女兒出門的,在這種情況下,哪怕夏雨荷當年碰上的是作為皇帝的他也淪為了不三不四、不守婦道的女子,那麼她生出來的女兒,自然也得不到別人的喜愛和認可,如果是個兒子,皇家不僅不會認,興許還會招來殺身之禍。
就像皇后說的,夏雨荷讓女兒來認他,不就是想依仗這個做皇帝的親爹給她指個好人家麼?連夏家都不承認的私生女,居然被他認下了,還公開地給了這個私生女一個名分,又給他鬧出來一系列的丟人行徑,他這臉都丟宮外去了。
漢人本就認為滿人是化外蠻狄,不懂教化的,為了統治絕大多數的漢人,幾代皇室都極力推行漢化,皇子阿哥們除了要嫻習滿蒙文字,弓馬騎射外,更要學習漢人的文化,漢人的禮儀,漢人的規矩,立志於滿漢一家親,現在朝廷上漢臣不少,若是再鬧上一出真假格格,皇家顏面就真的丟大發了。
所以,甭管那夏紫薇是真還是假,這女兒他都不能認,可讓那個小燕子繼續當格格,他又覺得憋屈。
好歹也是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人了,他心裡怎麼想的,喜寶倒也能猜著幾分,手下按摩的動作繼續,柔聲說,「這是啊,這人不能認,這混淆皇室血統的罪名就不能往人頭上扣,」
「依著你這意思,爺這虧就得自個受著?」皇上閉著眼睛一百年享受皇后難得一回的貼身按摩,一邊問。
「一個罪名而已,沒有這個,還不能永別的?這些都是小事,生辰過後,再跟他們秋後算賬也不遲,當務之急,先把那些蒙古親王打發了再說,再者說,小燕子當初可是以義女身份養在宮裡的,玉蝶上人親爹可是慎郡王,」
皇上這才想起來,小燕子死不足惜,可她死了,他上哪弄個格格安撫漠西親王世子啊,不管是小燕子還是夏紫薇,在他心裡加一塊都沒她的榮壽重要,若是,「朕冷眼瞧著,那夏紫薇規矩也是好的,聽顏朵說,她也是琴棋書畫、女紅、管家樣樣精通,雖說少了一份滿洲貴女氣派,但是比著那小燕子確是能拿出手的,」
喜寶心裡歡喜,面上卻做微酸道,「看那紫薇丫頭的文采、氣質,想來她娘夏氏確是個文采不俗、相貌不俗的女子,難得她對您又是一往情深,等一輩子,狠了一輩子,想了一輩子,怨了一輩子……可是,仍然感激上蒼,讓她有這個『可等,可恨,可想,可怨』的人!否則,生命會像一口古井,了無生趣,真是感人的很,想來萬歲爺聽著也是感慨萬分哪,就沖這話,這情,也不能讓她女兒做一輩子的包衣,」一入包衣,終身奴才,「給她一個宗親格格的身份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當了格格後,以往的那些情啊愛啊,什麼福家,福大公子啊,都是不能再提的,到時候你可別怨我這個做後娘的棒打小鴛鴦,再者,真假格格這事兒,雖捂得嚴實,但據我所知,除了福家,穎嬪那邊也在查這事,她既然知曉這事,太后那邊只怕也得了消息,避免橫生枝節,這次指婚,也一同指了出去,」
「有那樣的娘親,自然嫁得越遠越好,你是後宮之主,這些事你看著辦,穎嬪這些年仗著太后的勢給你添了不少堵,你打算忍受她到幾時?太后那邊,有我呢?」
這話是讓她解決了那穎嬪?都說帝王無情,可不就是無情麼?
「那穎嬪是給我添堵,客人不是為你添了不少樂子麼?那歌那曲,那詩那詞,你不聽的挺歡樂的麼?留著唄,留著給您唱曲解悶唄,」
皇上握著她的手將她拽到身前,抱在懷中,「朕瞧瞧這是吃了多少年的老酸梅,酸的朕的牙根都癢了,」捏著下巴衝著腮幫就是一大口,咬的人哇哇驚叫,這才笑罵道,「氣包兒,陳年老酸梅的,你打算吃到幾時?」
喜寶皮膚嫩,皇上那口咬的有點重,那一塊都紅了,人也給咬炸毛了,一手勾著他的脖子,呲著牙就要咬還他,皇上呵呵笑道,陪著鬧了一會,捋毛道,「都是六個孩子的額娘了(加上四阿哥),炸毛還不脫孩子性啊,」啄啄小嘴,嬌是嬌得來。
「你都二十幾個孩子的爹了,怎麼還動不動地就咬人呢?」揉揉腮幫,嘟嘟嘴道,「都給我咬出牙印了,」
皇上大手代替小手幫忙揉著,「是你皮膚太嫩了,爺都沒使勁,」
這摸樣哪像個三旬多塊四旬的人啊,跟顏朵站一塊,跟兩姐妹似的。
喜寶摸著自個嫩若羊奶般的肌膚,美的不行地說,「羨慕吧,讓你跟我一塊喝羊奶,泡羊奶浴,做羊奶面膜,你還不樂意,」
做皇后就是好啊,血燕窩、魚翅、羊奶、珍珠粉、天山雪蓮……再珍貴的養顏聖品只要你說的出,下面的人就能幫你尋得到。
「朕是皇上,不需要這麼白這麼嫩的肌膚,朕啊,只要享用就成,」說著,手下開始不規矩起來,「皇上,這青天白日的,你想幹嘛,」
「朕的皇后,你說朕想幹嘛,」一口含上她的耳尖,輕輕淺淺地咬著,手下動作不停,二十年的夫妻了,她身上敏感點,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只一會兒功夫,喜寶就細細地嬌喘起來,就聽殿外吳書來扯著尖細的聲音喊道,「皇上,榮親王有要事求見,」
被打斷好事,皇上脾氣不太好,「讓他在殿外候著,」
「皇上,」喜寶也急了,眼眸含春地推搡著他,「國事要緊,」
各地使節在幾天前都已到達京城,幾位成年阿哥都被他踢去負責接待工作,為了助興,展示大清朝的勢力,他還命他們跟下面人抽辦了幾個活動,什麼布庫比賽,射箭比賽,騎馬比賽,還有他生辰當日的歌舞助興,老六跟老四為接待工作的主要負責人,這會兒來找他,自然是回報進展著,皇上幾不情願地香了個嘴,「那晚上繼續,」
在喜寶紅著臉急不可見的點頭下,又討了幾個吻,這才將人放開,兩人各自整理了下衣物,這才宣人進來。
馬上到飯點了,父子兩都不樂意移駕養心殿,就在承乾宮這兒談了起來,喜寶吩咐宮人拿了些水果和水果茶給父子兩解暑,又親自交代了午膳的菜單,一番動作後,她老兒子也醒了。
小包子已經三個月了,養的那叫一個肥嘟嘟、粉乎乎,除了一雙眼睛像她娘,其他的都隨了他皇帝爹,很是英氣,因著是中老年得子,皇上極為稀罕這老兒子,每日都要來抱一抱,哄一哄。
幾個孩子都養在喜寶跟前的,雖說都是放養長大的,但是每日都見面,一日三餐都在一塊吃,養的方法都一樣,倒也沒有多偏寵,不過是大的少操心一些,曉得多呵護一些。
奶娘進來餵奶,吃完奶,打了奶嗝後,她將孩子接過來,拿著一個撥浪鼓抱著內閣裡逗著玩,宮裡規矩,皇子們都是有專門的奶娘,這便是身為皇后也不能違反的規矩,她能做的就是在奶娘喂完孩子後就將孩子接過來,增進母子間的親密關係,然後在四個月的時候給孩子添加輔食,嘴對嘴的餵食,一歲給孩子斷奶,用莊子裡出產的羊奶代替母乳。
榮壽進來,「額娘,」
「回來了,宮外好玩嗎?」
「挺熱鬧的,」榮壽在她邊上坐下,同她一起逗弄起小弟來。
四阿哥、六阿哥出宮建府,進宮一趟也不好逗留太久,除了買些小玩意給弟弟留著玩,也沒空陪他耍,十二十三阿哥都是招貓逗狗、愛玩愛鬧的年齡,每每見著肉包子弟弟,都要戳上幾下,擰上幾下,小孩子手上沒準頭,經常性的把人擰哭,弄的小傢伙一見著兩人,就哇哇大叫,又揮拳又蹬腳的,只有這個姐姐喜歡跟他玩拉手拉腳拍手拍腳的遊戲,小傢伙一見到她就呀呀叫著,手舞足蹈,格外興奮。
喜寶讓人將從井裡鎮過的葡萄、西瓜及各色水果拿了一些給榮壽解暑氣,小包子看著饞的不行,依依呀呀地要吃,榮壽捏了一顆奶葡萄,剝了皮去了籽,捏水給小弟品味,酸甜的奶葡萄汁讓小包子皺巴著小眉頭的同時小奶嘴卻吧唧吧唧的,品的挺香。
把母女兩逗的呵呵直笑,榮壽也沒敢多喂,滴了幾滴,將剩下的葡萄肉餵進自己嘴裡,邊吃邊壓低聲音問,「額娘,你和皇阿瑪今天去漱芳齋了?」
「去了,」
「那事皇阿瑪知曉了?」
「嗯」
「怎麼說,」
「正說著呢,你六哥就來了,」撥了下鼓兒笑著說,「那彩霞做的不錯,夏紫薇有些急了,今個居然當著我和你皇阿瑪的面……」
這樣那樣將漱芳齋的事簡單地說了一下,榮壽笑了,「那是不是可以收線了?」
「不忙,我冷眼瞧著你五哥對那小燕子似乎起了不一樣的心思,那紫薇花對福家老大也是訂了私情的,她們畢竟不是正牌的格格,對身為格格的義務也不瞭解,若是貿然指去蒙古,恐會鬧脾氣,萬一給咱們整出什麼事來,這扶蒙的效果達不到,在弄個滿蒙不和,就不好了,」勾勾手指,讓榮壽近身過來,「你……」
這樣那樣交代一通,榮壽聽著,鳳眼笑的晶晶亮,完後,豎起大拇指,「額娘,薑還是老的辣,兒臣服了,」
喜寶沒搭理女兒的揶揄,吃了兩顆葡萄,一臉好奇地問女兒,「見著那些世子沒?」
身為皇后嫡女,榮壽是一定要去撫蒙的,否則,且不說同是嫡女三公主有意見,就是太后也會拿祖宗家法說法,因此,自榮壽啟蒙時,她便將公主所享受的責任、義務和權力結合歷史上各朝的公主事跡都講給她聽,琴棋書畫、女紅方面,她並不看重,只在調養身體、強身健體、騎馬射箭、自保和管家理財方面,下了大功夫教的。
榮壽不愧是她女兒,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聰明,不僅武藝方面不輸男兒,琴棋書畫這種女兒家的玩意也還不錯,女紅方面縫縫補補也還成,對於蒙古那種不講究細節的地方,這些足夠了,再說,隨駕宮人裡,精通女紅、廚藝的人也都有的。
既然和親是沒法避免的,那就讓她自個在備選的人裡挑選自己中意的額駙。
榮壽小臉微微乏紅,吃了兩個葡萄,說,「見了,」
「怎麼樣,那杜爾伯特部的小世子如何?」
榮壽一想到那個跟她一般大的小胖墩,嘴角抽抽,「就那樣唄,嘿嘿壯壯的,挺能吃的,一個人吃了半個烤乳豬,還有一個大羊腿,」
半個烤乳豬,一個大羊腿,喜寶咂舌,真是挺能吃的,「那其他人呢?聽你皇阿瑪說,巴林部的博爾濟特氏親王也來了,帶著他的兒子,他兒子叫什麼來著,」
榮壽說,「綽勒果,」
喜寶微微一笑,「綽勒果啊,那孩子怎麼樣,品行如何?相貌如何?」
論出身,這綽勒果的出身算是這一幫親王世子裡比較高貴的一個,博爾濟吉特氏,也稱為孛爾只斤氏,是有名的黃金家族,成吉思汗的後代,孝莊太后就是博爾濟吉特氏出身,還有順治皇帝的兩人皇后,都是這家裡出來的,單就這姓甩出去,在整個草原都是有身份的象徵。
這綽勒果的父親是親王,他年齡雖小,卻是家裡的嫡子,這綽勒果可不像和婉公主的德勒克,只是個巴林郡王的兒子,人家以後是要繼承科爾沁草原的,為了拉攏蒙古各部落,皇上已經動了跟他們家族聯姻的心思。
只是在此之前,這博爾濟吉特氏親王並沒有求娶大清公主的意思,主要是和敬公主自成親後,便同額駙一直住在京裡的公主府。
榮壽公主的榮寵比和敬之多不少,求娶她回去,不是多了個媳婦,而是少個繼承人。
皇上也猶豫來著,若是給兩人指了婚,榮壽肯定要跟著去草原的,嫁給旁人,不少距離太遠,就是年齡太小,就算年齡相當,嫁過去,半大的小子能知道疼人麼?
因此,這次讓老四、老六帶著榮壽去探探對方的底,就是想看看對方是否有求親的意思,若是那邊先開口,他們這兒也有底氣給人講條件,至少能讓小兩口能在京裡多住兩年,待綽勒果繼承王位再回去也不遲。
不用擔心家業會被其他兄弟霸佔,誰敢跟皇上的女婿搶地盤!
「就那麼粗粗肩上一面,吃了頓飯,哪能看出什麼來,吃相還成吧,挺知道照顧人的,割起烤肉來挺利索的,嗯,烤肉的手藝也不錯,我帶了些回來,額娘您要不要嘗嘗,」
說起烤肉,喜寶口齒生津,「要,當然要,」
綽勒果長顏朵三歲,今年十七歲,虛十八,還未娶親,就年齡和出身來看,兩人倒也般配,更何況巴林部早已歸順大清,又跟大清是世代姻親,京城海鷗好幾位親王福晉出自他們家,就算是為了他們家女兒,也不敢太慢顏朵的。
女兒是她生的,雖然語氣不輕不淡,沒透出啥信息,但是聽那意思,對那綽勒果應該是不排斥的。
忍不住又多問了一句,「你女兒家的身份被人看出來沒?」
榮壽臉一紅,「那綽勒果對兒臣挺照顧的,」
喜寶聽後,微微歎氣,她的女兒她知道,就這摸樣,著男裝時就夠招人的了,換上女裝,連她這個當額娘的都替未來的女婿犯愁,那綽勒果被迷住也是正常的,她只是覺得,這些孩子也忒早熟了,綽勒果多小顏朵示好,她覺得是應該的,可她家笑顏朵提到那小子會害羞,就真的讓她感到惆悵啊,要知道顏朵才剛滿十四,還不到十五啊!
好吧,清朝的女孩十五歲就可以成親了,一想到她的顏朵都要成親了。她這個做娘親的心就酸了,眼圈瞬間紅了,「額娘,你怎麼了?」
不問還好,一問,喜寶這眼淚就滴答滴答的落了下來,止都止不住,「一晃眼你都十四了,」
皇上進來,就見母女兩挨在一塊哭呢?
老兒子正吃力地夠著桌子上的奶葡萄,小嘴吧唧吧唧著,這畫面傷感又搞笑,「這是怎麼了,好好的,你們兩哭什麼?」
「皇上,咱們榮壽……榮壽都十四了,」哽的話都出不來了。
「十四怎麼了,你又不是今個才知道,」
「咱們榮壽要嫁人了,我心裡難過啊,」
皇上一聽,想著方才老六的,說那綽勒果跟他打探榮壽的身份來著,看那樣多半是看上他家榮壽了,他當時聽著,還暗喜來著,現在聽到喜寶這話,心裡也是又酸又澀的,又悶苦的,看著他美若明珠般的榮壽,想到她即將嫁給別的男人,眼圈當即就紅了,「朕心裡也難受,朕也不想啊,可是……」
「皇阿瑪,兒臣身為大清公主,既然享受了公主的權力,就該履行公主的義務,嫁去草原,兒臣不懼不怕,兒臣心甘情願,一點都不覺得委屈,兒臣只願我們大清國泰民安,百姓安康,阿媽額娘身體健康,長命百歲,」榮壽一字一句道。
然後,皇上心裡更難受了,跟誰拿著大鋸子在他心裡刺啦啦的劃著一般,疼的一抽一抽的,喜寶哭的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