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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鎖血掛玩家轉生加茂家之後》作者:顧影自西征【完結】

《(綜漫)鎖血掛玩家轉生加茂家之後》作者:顧影自西征【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08個瀏覽者
文案

玩家A最近迷上一款3A大作。她最愛用狂戰士角色在游戲戰場中開無雙割草。
負面狀態「暴走」可以讓她的角色『瘋狂』,獲得凌駕於所有職介之上的臨時屬性加成。
天賦「喚醒」技能讓她的角色在血越少的時刻戰力越強。
為了獲得更爽快的手感,玩家A高價購置了外掛「逃離死亡」可在角色瀕死時持續鎖血。
由此,無敵的狂戰士角色出現了。
又一次達成以殺止殺成就,玩家A正准備展開新的征程,突然眼前一黑。
再次醒來時,她已經成了一個體弱多病的嬰兒。
.
年幼的憲紀有了一個妹妹。
剛出生的妹妹猶如病懨懨的小貓。
憲紀一直以保護妹妹和母親為目標磨礪自己。
直到那一天,咳血的病弱妹妹操控血液碾壓了欺負哥哥的特級咒靈。
某眯眯眼哥哥:「- -?!!」
.
某最強殺死天與暴君,又花十個億贖回了他兒子。
他將持有十種影法術的幼崽惠庇護在羽翼之下。
某天,他心血來潮去看望家裡的小孩,卻看到小學惠牽著一個病弱小女孩的手回家。
他摘下墨鏡,瞪大一雙漂亮六眼。
世間竟有這等好事?買下一個[十種影法術]的惠,還附贈一個覺醒[赤血操術]的加茂雪紀?

內容標簽: 綜漫 少年漫 咒回 輕松 轉生
主角視角: 加茂雪紀(玩家A)伏黑惠
一句話簡介:鎖血掛配上赤血操術
立意:家人是最重要的。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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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妹妹才是真正的天才。

  加茂憲紀從院落外跑了進來。

  個子不到大人腰間高的孩子形容狼狽,神情有些壓抑,又帶著點暢快。

  「憲紀,你又和那些孩子打架了?」

  加茂靖子端著木盆從屋內走出來,正好和加茂憲紀迎面相撞,她看著臉頰腫起的兒子,頓時變了臉色。

  「不是和你說了,不要理會那些壞孩子嗎?」

  「母親大人。」憲紀看著靖子,一臉認真地回答,「可是他們在說母親大人和妹妹的壞話。」

  孩子是為了維護至親而戰鬥,加茂靖子頓時說不出任何指責的話,眼眸中露出些許無奈。

  她知道最近族中流傳的那些流言……將她傳得很不堪。

  這股風浪甚至牽連到了幾乎從沒出過門的女兒。

  她甚至清楚這件事是誰在背後主導。

  一切的起因是憲紀覺醒了加茂家的家傳術式——赤血操術。

  那個女人……自己生出的嫡子沒有繼承術式,就想來搶走她的兒子。

  靖子為此去找過家主,那個男人的回應卻讓她心徹底涼了。

  他說,他可以立憲紀為加茂家次代家主,但前提是,加茂憲紀身上不能存有污點。

  他必須作為『加茂家主的嫡子』,才能順利風光地長大。同時,他也暗示靖子,允許多年未見靖子的家人與她『團聚』。

  加茂靖子一下就明白了一切,心中復雜難言。

  憲紀今日的遭遇,讓她下定了最後的決心。

  *

  加茂憲紀被母親抓著上藥,痛得齜牙咧嘴,被放開之後立刻溜進妹妹的房間,想要尋求安慰。

  「妹妹。」加茂憲紀有些委屈地推開門。屋裡,坐在窗邊的小孩聞聲轉頭望了過來。

  她有著一頭鴉羽般稠黑的長發,眼眸是幽深清透的紅,窗外的月色仿佛格外眷顧女孩,讓她的肌膚瑩瑩生輝,那身黑底紅楓的和服也裹上一層耀目的銀輝。

  憲紀忍不住看得呆住了。

  他在心裡想:妹妹真好看!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那些說妹妹壞話的家伙,要是見過妹妹,就肯定不敢說那麼可笑的話了。

  但他們根本見不到妹妹。

  這樣一想,他心底的憤懣突然就散去幾分。

  「哥?」加茂雪紀看著傻笑的哥哥,微微抿了抿唇,喚了一聲。她眼眸自然地一眨,流露出幾分看傻子的疑惑。

  「沒什麼!」憲紀晃了晃腦袋,不願把糟糕的事情說出來污染妹妹的耳朵,他開心地湊到妹妹的案桌前,「妹妹在看什麼?我來讀給你吧,這樣就不會累到你的眼睛!這是……五行相……刑……法?」

  憲紀一臉懵逼,看了看紙面內容,艱難地讀了下去:「子刑卯,卯刑子……妹妹,你學得好快啊!我的《占事略決》還沒學到這裡……」

  這本《占事略決》由千年前名聞天下的傳奇陰陽師安倍晴明編撰,是加茂家孩童的必修課。加茂家在千年之前以賀茂之名行走朝堂,也曾出過鼎鼎有名的大陰陽師賀茂忠行,與那一位白狐之子還有一段師徒之緣。家族延續到現在依然昌盛,更是對這些往日的榮光念念不忘。

  憲紀作為家主的庶子,盡管不受喜愛,但從三歲起也有專人進行啟蒙,學會認字之後就開始接受咒術方面的教育。

  他學習很刻苦,進度比所有同齡人都領先。

  但他從不會因此驕傲。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成績遠遠比不上自己的妹妹。

  身為女孩、又體弱多病的妹妹雪紀按照加茂的規矩,是沒資格和哥哥一起學習的。但她光憑觀察和閱讀就自行學會了讀書識字,學習憲紀用過的教材,進度也很快超越了他。

  妹妹才是真正的天才。

  因為很早就意識到這一點,憲紀的目光從沒有放在那些平庸的同齡人身上,他想要追趕並超越的目標,一直都是自己的妹妹。

  因為哥哥,就是要保護妹妹才行,怎麼能比妹妹弱呢!

  懷著這樣的念頭,他在驚嘆完妹妹的學習進度後,立刻被激起了鬥志:「我還是太懈怠了,要更努力才行。」

  雪紀任由哥哥拿走自己手上的手抄本,清澈的紅眸凝望著哥哥認真的臉,欲言又止了片刻,最終點點頭,簡單鼓勵了一句:「加油。」

  「好!」憲紀很受用妹妹的鼓勵,眼睛彎彎,笑著說,「不過現在,我先給妹妹讀書吧。」

  雪紀的體質很弱,精力有限,一天中清醒的時間並不多。在她醒著的時間,憲紀和母親靖子都是習慣了以她的需求為最優先的。

  雪紀沒有拒絕,伏在桌上安靜地聽哥哥有些磕絆的讀書聲。

  她的臉枕著手臂,眼眸有些愜意地半眯著。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場讀書會能一直持續到雪紀睡著。

  但母親靖子的到來打破了寧靜的氣氛。對待一雙兒女向來溫柔的靖子少見地帶著嚴肅而決絕的表情。

  面對從家族最上方不斷施加的巨大壓力,靖子的神經已經繃緊到極限。

  她已做出最後的決定,現在要和孩子們攤牌,將事情全部講清楚。

  她看向一無所知的兒子,抿唇說:「憲紀……家主決定將你立為嫡子。」

  男孩露出疑惑的表情,一時沒反應過來母親話裡的意思。

  雪紀抬起頭,注視著母親緊繃的下顎。她輕聲問:「母親,是過繼嗎?」

  「雪紀真是聰明。」靖子咧開嘴,笑得有些難看,帶點嘲諷,「沒錯,是過繼。誰叫憲紀覺醒了家傳術式,那位血脈純正的當家主母的兒子卻只是個普通人!那些大人物們將此視為加茂家的恥辱!家主不日後會對外宣布,加茂家的嫡子只有一個,他只能是覺醒了[赤血操術]的憲紀。而他也將是加茂家下一任最『正統』的繼承人。」

  「那母親呢?」雪紀安靜了一會,又問,「他們怎麼處理母親?」

  「我和憲紀是血脈相連的親生母子。只要我留在這裡一天,那所謂嫡子的謊言就不攻自破!」靖子搖了搖頭,「所以,我不能留下來。如果留下來,一定會成為憲紀的阻礙。」

  「所以,媽媽要離開了?」雪紀抓出了重點,「但是哥哥要留下。」

  「什麼?為什麼!」憲紀終於聽明白了,他寧願自己聽不明白。

  為什麼覺醒了大家都說厲害的術式,卻讓媽媽不得不離開自己呢?

  他尚且稚嫩的腦子實在轉不明白。

  但是看著母親眼中隱含的淚水和堅定的表情,這似乎是他這個小孩子所不能反抗的現實了。

  即使再無法接受,他也只能沉默地站在那裡。

  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抗拒。

  「沒關系。」雪紀皺著眉,望了一眼母親,伸手抓住了哥哥的袖子,「哥,我陪著你。」

  憲紀瞪大那雙細長的眼睛,在反應過來之前已經緊緊握住了妹妹的手。

  「不行!雪紀要和我一起離開。那位正室會為了術式

  接受憲紀,卻一定不會接受雪紀的。」靖子使勁搖搖頭,幾乎是用搶的方式將女兒抱進懷裡,「聽好,不許你任性,這次你一定要跟我一起走!」

  出身、體質、性別……

  注定了雪紀是被加茂家族忽視的存在。

  只有靖子知道,雪紀的天資與悟性有多麼驚人。她是和加茂家格格不入的鑽石,是混入魚目的珍珠。

  一旦有機會,靖子絕不會讓雪紀繼續留在這個讓人窒息的沉悶家族!

  「但是,哥一個人會寂寞。」雪紀安靜地被靖子抱著,清透的紅色瞳孔中映出憲紀懵住的傻臉。

  雪紀帶著上一世的記憶轉生,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孩子。正是因此她才能意識到,將憲紀這樣天性純良的蠢哥哥單獨落在加茂家這樣的淤泥裡,會造成很糟糕的後果。

  即使加茂家對外宣稱憲紀的嫡子身份,但家族內部誰不知道憲紀的真正身份?誰會真的敬服他?

  失去母親的保護,又驟然被推上風口浪尖的地位,憲紀一定會過得非常辛苦。

  雪紀放心不下他。

  她認真地對兩個家人下保證:「母親不能留下,我可以。我和哥一起面對。母親,相信我,我能保護好哥!」

  那雙堅定的清澈的紅眸,蘊含著強烈的信念感。

  無論是靖子還是憲紀,都相信雪紀一定會拼盡全力實現自己的承諾。

  正因為如此,靖子感覺心像針扎一樣,抑制不住地落了淚。

  「我真的是個沒用的母親。說著什麼不想成為累贅,其實我自己也迫不及待地想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嘴上說是為了憲紀好,其實還是扔下了他。」她哭著蹭了蹭女兒的臉,說,「但是,我還沒墮落到要女兒替我承擔保護兒子的責任。」

  她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決心留下,哪怕舍棄渴望已久的自由。

  「母親想要離開嗎?那我們一起離開吧,帶上哥哥。」這時,雪紀綜合了一下母親和哥哥的願望,提出了自認為最完美的方案,「我沒事!我會保護好你們!」

  她姑且還是帶著金手指轉生的。雖然有些缺陷,但要護住兩個親人應該不成問題。

  「哪有那麼簡單啊。」靖子被女兒的天真逗笑,「憲紀是當代唯一覺醒了[赤血操術]的咒術師,加茂家是不會放他走的。就算只是被察覺到這樣的想法,最嚴重的情況下,也可能……會被殺的。」

  靖子的面色有些沉重起來。現代的法律根本管不了咒術界。

  她說:「所以,還是我留下……」

  「不用了。」沉默許久的憲紀終於說話了,「妹妹和母親一起走吧。」

  他看起來經過了一番慎重的思考,雖然還是那樣稚嫩的臉,眼神卻變得穩重起來。

  「不可以因為我,讓妹妹陷入危險。」憲紀認真地說,「哥哥才應該保護妹妹才對。」

  怎麼能讓柔弱的妹妹反過來保護我這個哥哥呢?至於母親——

  「母親大人如果想去外面,一定是因為外面比這裡好。在那裡,也不會有人說母親大人和妹妹的壞話吧。」憲紀真誠地說,「如果在外面能過得幸福,母親就帶著妹妹一起去吧!」

  「憲紀……你這孩子。」靖子向來不愛哭,今天的眼淚卻止也止不住。她的兩個孩子都是天使吧!

  雪紀看著自家傻哥哥,微微搖頭,表示拒絕。

  憲紀急了:「我一個人可以的!」

  雪紀沉默,清澈的紅色瞳孔中流露著不信任。

  憲紀認真地看著妹妹:「雖然我沒有妹妹聰明……但是,我比家族裡其他人都聰明啊!我會拼命努力的。等我成為加茂家的家主,就能像父親大人一樣,讓大家都聽我的話。到時候,我就去找你和母親大人!」

  靖子和雪紀最終被憲紀的堅持說服。

  今晚的家庭會議圓滿落幕。

  趁著最後一夜的時光,靖子抱著憲紀不肯撒手,口中叮囑不停。

  憲紀原本還老老實實地待在母親懷裡,突然注意到往日早就該入睡的妹妹手裡掐著手指,目光有些出神。

  「妹妹,還不睡嗎?你在做什麼?」

  雪紀『恩』了一聲,然後回答:「在占蔔。」

  「好厲害!是《占事略決》裡的知吉凶期法嗎?」憲紀一下子充滿期待,從靖子懷裡跑出來,好奇地挨在雪紀身邊,問,「妹妹,你之前不是才看到五行相刑法嗎?占蔔的內容還在更後面呢。」

  雪紀語氣平靜:「已經看完了整本。因為沒有別的書,只好再看一遍。」

  慘遭降維打擊的憲紀咽了口唾沫。突然有點生氣地錘了錘自己的腦殼,暗恨它不爭氣。

  雪紀目光寬容地看著哥哥做蠢事。

  憲紀敲完頭,就問:「妹妹在占蔔什麼呢?」

  雪紀說:「明日出行的吉凶。」

  憲紀有些緊張:「那,結果怎麼樣呢?」

  雪紀抿了抿唇,又微微搖頭:「不好說。」

  憲紀有些失望:「是占蔔失敗了嗎?」

  雪紀:「不,成功了。」其實是不好不壞的空茫,偏向不吉,但又很模糊。從書中領悟占蔔技能的時間不長,雪紀默默拿哥哥練手,幾次卦像都很准確,唯獨這一次有些看不清。

  雪紀推測應該是自己作為最大變量牽扯其中的緣故。

  占蔔這種能力,總是對別人使用的時候更准確。

  不管怎麼說,還是要做好准備。

  雪紀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忍著困意在房屋裡游蕩一圈,最後在靖子和憲紀小心翼翼的注視下,取走靖子做縫補時用的剪子,默默塞進袖子裡。


第2章 大概也只有揮出一刀的力氣……

  靖子脫下和服,換回了曾經的職場女性打扮。白色襯衫與薄西褲,一頭利落的短發,當她的鞋跟與地面碰撞聲消失時,人已經站在了加茂家正門外。

  她最後回頭望了一眼。

  目光毫無留戀,隱含憎恨。

  唯一的遺憾就是自己的兒子無法一起出來。

  那是能為了母親和妹妹的幸福,主動要求留下、完全不像是一個加茂的好孩子。

  很可惜,她這個母親沒能力將他留在身邊。

  靖子心中一時被負面情緒侵入,直到察覺懷中用毯子包住的一小團微微動了動。

  「唔、呼……」短暫清醒了一瞬,察覺到自己在母親懷裡,又扛不住困倦沉沉睡去的雪紀,發出小貓打呼嚕似的聲音。

  漆黑繁雜的負面情緒仿佛遇見太陽的雪水般驟然融化了。

  靖子低下頭,神色溫柔地蹭了蹭小女兒的頭發。

  一輛漆黑的轎車不知何時停在她們身畔。車窗下降,露出裡面戴著墨鏡的黑西裝司機。

  「靖子夫人,請上車。」

  加茂靖子挺直腰杆,端起架勢,態度冷漠地將眼前人上上下下觀察一遍。

  「靖子夫人?」司機被看得有點發毛,忍不住出聲,「請盡快上車。這裡不允許停車太久。」

  靖子這才抱著女兒上了後座。小巧的行李箱並沒有放在後備箱,而是就擺放在靖子的腳邊。

  行李箱的拉鏈半開著,從陰影中隱隱透出利器的寒芒。

  她深知女兒的聰慧,因此對她的占蔔深信不疑。對外界的一切可能帶來『不吉』的人,她都報以強烈警惕。

  按照常理推斷,這個時候有動機對他們下手的人也並不多,加茂家主派來的人顯然無法排除嫌疑。

  轎車平穩地行駛著,但山路的顛簸和時不時的彎道還是很快讓雪紀驚醒了。

  「真是的,你開車的技巧未免也太粗糙了。」靖子立刻對司機陰陽怪氣起來,「該不會,本職根本不是什麼司機……」

  愈發覺得眼前這人很可疑,她說著說著突然噤聲。

  該不會……他其實是加茂家主手下專門負責做髒活的那類人……

  開車的黑墨鏡有些招架不住靖子的咄咄逼人,無奈地搖了搖頭,開口解釋:「我其實是輔助監督。因為擅長處理各種善後事宜,才被家主委以這次的任務。靖子夫人不必多想。我會平安將您和您的女兒,這位雪紀小姐送回去……」

  他說話的時候視線自然轉移,落在剛巧掙脫毛毯的雪紀身上時,突然呆住了。

  一時幾乎無法移開視線。

  「喂!你在做什麼!快轉彎啊!!」

  靖子的驚叫喚回他的理智,輔助監督堪堪在最後一刻猛打

  方向盤,險而又險地避開了從懸崖飛躍車毀人亡的結局。

  他滿臉冷汗地直視前方,再不敢看後視鏡一眼。

  那就是——雪紀小姐?

  加茂後宅默默無聞的庶女,先天不足,幾乎被所有人遺忘的小可憐?

  這種流言是怎麼出現的?就那張臉,見過的人怎麼可能忘懷?

  本家的人都瞎了嗎?輔助監督心頭無比震撼。

  雪紀有些虛弱地靠著椅背。從昨夜的晚睡,到今日早早驚醒,她的精力一直得不到充分恢復,大腦一抽一抽的痛。

  輔助監督的異常只讓她投以一瞥,並沒有多加理會。

  對方之所以如此失態,並不是因為他是個戀童的變態,單純只是受到她過高[魅力]屬性值的影響罷了。

  上輩子的雪紀因為玩游戲猝死,這輩子轉生後,那個陪伴她到最後的游戲似乎也跟了過來,將她的身體半數據化,也讓她成為這個無限真實的世界中唯一的[玩家]。

  這也是她在這個擁有異常力量的危險世界中,能夠有自信護住家人的底氣所在。

  玩家所有屬性中,[魅力]和[幸運]在角色建立之初就已經固化,是無法用升級獲得的自由屬性點提升的。

  按照前世論壇上的粗略統計,大部分玩家角色初始幸運值為1,魅力則是根據捏臉技術的不同,在0~5之間浮動。5點魅力值對應的是一個個精雕細琢、巧奪天工的驚世美顏,能讓操縱角色的玩家在社交、套話、任務、商品交易、魅惑技能判定等行為中占足便宜。

  而雪紀的這一世,初始魅力值為9點。

  更離譜的是,魅力還不是雪紀數值最高的屬性。她這一世轉生的身體非常特別,雖在某一個領域有著遠超常人的驚世天資,身體卻脆弱無比,甚至無法支撐她進行最初級的鍛煉。

  這也是她等級始終停滯在LV1的原因所在。身體太脆了,至少要等骨頭長結實一點,才能進行實戰。

  實際上她現在的身體也依然很脆弱,但外界的環境已經不容許雪紀繼續安穩發育了。

  正在沉思之間,雪紀感覺到背上一暖,剛落下的毯子又被靖子撿起來,好好披在了她肩上。

  雪紀瞥了一眼裝滿武器的行李箱,很快明白了靖子的心思。

  「沒關系的。」她的嘴角微微抿起,雖然並不擅長言語安慰,但清澈通透的紅色眼眸流露出安撫的意味,好像在說『我在這裡,別擔心。』

  說來也奇怪,在雪紀的注視下,靖子一直緊繃的神經很快舒緩下來。雖然總想著身為母親要保護女兒,但實際上,卻總是靖子在雪紀身上汲取奇妙的安心感。

  在雪紀醒來之後,車裡陷入長時間的安靜。靖子不再刻意找茬,而司機更是連回頭都不敢,一心一意專注趕路。

  雪紀沒有再入睡,只是靠在母親柔軟的懷裡閉目養神。

  轎車很快駛入了東京中心商業圈的繁榮地段。

  久違的喧鬧聲從車外傳來。成群說笑的學生、時髦的女郎、運動系少年、街頭即興演奏的音樂生……

  靖子滿是懷念地注視著眼前鮮活的景像。

  她回想起自由自在的學生時代,想起曾經與友人歡笑著在街頭閑逛,消磨時間。

  駕駛座上的輔助監督與靖子的視角完全不同。他看著眼前緩緩落下的、普通人無法看見的漆黑屏障,臉色有些難看地踩了剎車。

  「不能再繼續向前了。」男人的語氣沉重。

  「什麼?」靖子嚇了一跳,差點以為眼前的人要圖窮匕見了。但這裡可是鬧市區啊,膽子也太大了吧?

  她立刻低頭在行李箱裡掏武器,雪紀卻從她懷裡掙脫,雙手撐著副駕駛座的椅背站穩,目不轉睛地盯著前窗玻璃。

  「前面,有黑色的結界,那就是[帳]嗎?」雪紀輕聲問。

  作為被詢問的對像,輔助監督竟感到有些受寵若驚,他立刻回答:「是的。一般這種情況下,是已經有咒術師抵達,在輔助監督布下隔絕普通人視線的[帳]以後,開始祓除咒靈了。」

  「居然是咒靈。」靖子的臉色有些晦氣。她收回武器,猶豫地望著臉色蒼白的女兒,問,「雪紀,你看得見嗎?」

  雪紀點點頭,『恩』了一聲。

  靖子頓時感到難辦。

  她們在加茂家的日子過得沉悶壓抑,但不得不說也相當安全,最起碼不用擔心咒靈的威脅。

  離開加茂家之後,她這個看不見咒力的普通人也就算了,雪紀要是看得見,對她而言,外界會變得非常危險。

  對於母親的擔心,雪紀不以為意。這是她離開前就預料過的事情。

  憲紀經受的教育之中,咒靈祓除也是重中之重。而他每次下課回來就會將自己記下的知識背給雪紀聽,所以,對於這個世界中的異常面,雪紀擁有最基礎的常識。

  從進入東京開始,她眼中的世界,就與靖子眼中的截然不同。

  醜陋的、畸形的怪物纏繞在電線杆、店招牌、乃至路人的身上。雖然不到滿大街都是的程度,但往往前進一段距離就能見到一兩只。

  那就是咒靈。

  咒術師的天敵。她的經驗寶寶。

  雪紀的手不自覺地微微握著,心跳加速。那時,她看著窗外的表情和母親靖子如出一轍,帶著向往和期待。

  此時的靖子已經從眼前的突發事件聯想到了雪紀的占蔔,雖然眼前是一片和平的景像,她卻沒有絲毫安全感,而是催促著輔助監督:「快點倒車吧,我們離這裡遠一點!」

  「應該不用。」輔助監督打了好幾個電話,松了口氣,「來這裡執行任務的是准一級咒術師,而根據【窗】的觀測,裡面的咒靈只有二級水准罷了。」

  「誰知道咒靈會不會突然進化?或者那個咒術師是個水貨!」靖子毫不客氣地說,「我可不想將自己的性命交托給一個陌生人。所以,快倒車!」

  輔助監督一臉無語。但在靖子的堅持下,他還是不得不做出妥協。畢竟發生危險的可能性不是完全沒有,萬一呢。

  有雪紀小姐那樣可憐可愛的女兒,靖子夫人再謹慎一百倍似乎也是正常的。

  腦補著雪紀小姐可能受到傷害的樣子,輔助監督腳踩油門溜得飛快。不過,也因為這次額外繞了遠路,導致他們沒有在預計的時間抵達靖子的娘家。

  夜晚七點。

  打電話說明情況後,輔助監督將車停在路邊。

  因為擔心雪紀餓到肚子,他主動提出下車,進了一間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

  靖子對他並不放心,抱著雪紀也跟了上去。

  便利店的冷氣開的很足,所有設備都在運行,但櫃台的位置卻沒看見店員。

  輔助監督呼喊了兩聲,就聽見一側貨架後傳來一陣拖動聲。

  他順著聲音走了兩步,看見蔓延而出的血泊,臉色頓時變了。

  「跑!」他立刻轉身朝著大門狂奔,靖子的反應慢了一拍,但也緊跟著他往外跑。兩人在危急關頭都做了正確的選擇。

  然而,在完全不講道理的敵人面前,普通人的反應與速度都顯得如此無力。

  一只兩米左右、近似蛙類的咒靈安逸地蹲坐在貨架上,滑膩的帶著粘液的舌頭以常人眨眼都看不清的速度彈射出去,再收回時,無論是靖子還是輔助監督,都被牢牢黏在厚實的肉壁上,如同蛛網上掙扎撲棱的飛蛾一般無力地掙扎。

  只有雪紀,因為被靖子牢牢抱在懷裡的緣故,並沒有觸碰到半點粘液。

  「啊……嘔!!」面臨死的絕境,靖子終於在這一刻看見了咒靈。

  那張扁平畸形的臉上層層密布的復眼,張開的大嘴中堆積到喉嚨口的人類肢體,以及不斷朝著嘴裡方向移動的身體,讓靖子充滿絕望。

  「雪紀……快逃……」她用最後的力氣將雪紀拋了出去。

  雪紀試圖在空中調整身形,然而失敗了,只能犧牲手臂護住要害,以一種不太妙的姿勢落地。

  「唔。」她疼得悶哼一聲,左手軟綿綿垂落。

  很輕微的痛呼聲,卻讓原本正准備進食的蛙咒靈突然止住了動作。

  扁平腦袋上所有的復眼,在一瞬間對准了雪紀的方向。

  眼前這只小小的獵物,全身散發著讓咒靈無法抗拒的吸引力,她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魅力居然還有引怪的作用嗎……」

  雪紀坐在地上,仰頭望著又一根粗大的肉舌彈射過來,眼中流露出嫌棄之色。

  在外人看來,因為摔傷而虛弱得無法動彈的女孩,只能眼睜睜淪為咒靈的食物。

  靖子發出了野獸般的吼叫,輔助監督掙扎著掏出槍進行射擊,但收效甚微。

  最終兩人目眥欲裂地看著舌頭落下,一道污穢的紫色血液噴湧而出,一截直徑接近半米的肉舌頭落在地上,血濺了三米多高。

  靖子:?

  輔助監督:??

  「咳咳……」雪紀用袖子掩住口鼻,整個人幾乎沐浴在咒靈殘穢中,愈發顯得身形伶仃。

  她的右手握著一柄形狀怪異的刀刃,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靖子一眼認出那是雪紀那日藏進袖子的剪刀拆開後的半邊樣子。而從輔助監督的視角中,只能看見那怪異的刀刃上籠罩著的濃郁而鋒利的赤紅雲霧般的咒力。

  他此刻的腦海中充斥數不盡的疑惑,但最終,都化為一種顫栗的情緒,只能呆呆望著雪紀的身影。

  只有雪紀自己能看到的視界右下角,戰鬥模塊系統提示猶如瀑布般滑落。

  [你已進入戰鬥狀態!]

  [你的靈魂天賦[喚醒]激活!在戰鬥過程中,你每損失1%生命值,所有類型攻擊傷害增加10%]

  [當前生命值2/10,你的攻擊傷害加成為800%]

  [你的智力判定通過,你在戰鬥中臨陣突破,領悟了咒力附著技能!]

  [你對敵人造成斷肢傷害!]

  [當前體力值5/15,請注意體力值合理分配!]

  因為是初次戰鬥,也沒領悟什麼戰鬥技能,雪紀只能用自己覺得最舒服的方式持刀。她沒料到剛才砍斷舌頭試了下手感,體力值就一下子降到臨界值,接下來大概也只有揮出一刀的力氣,不過,應該也夠了。


第3章 特級詛咒師

  因為體力值的限制,導致雪紀的行動能力極弱,無論是進攻速度、還是閃避方面,她都占有極大劣勢。

  因此,她可以選擇的戰術非常有限。

  只能以最短的距離,最快的速度靠近對手,一擊必殺。

  幸好對面的敵人只是咒靈,戰鬥智商非常有限。

  又或許是因為雪紀高魅力值的影響,剛被斬斷了一根舌頭的咒靈甚至在雪紀靠近的時候還不閃不避,激動地對著這個送上門的美味獵物長大嘴巴。

  雪紀凝視著咒靈的復眼,強大的記憶力一瞬將這只畸形咒靈所有的特征印入腦海,一時間,無數關於弱點的判定猶如繁雜的線條在眼前浮現。

  雪紀舉起秀氣的剪刀刃,順著其中最粗的那一根線條斬落,動作簡潔利落,沒有一絲煙火氣。

  而在那看似平平無奇的揮刀之後,張著嘴的咒靈被平滑地剖成了兩半,毫無掙扎地散落在地上。

  [你成功祓除了一只二級咒靈!]

  [你獲得經驗100點。]

  [你的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2]

  [你獲得自有屬性點*5,基於你的職業[陰陽師末裔],你額外獲得神秘屬性點*1,基於你的個人專長[天與咒縛],你額外獲得智力屬性點*5]

  [你的全部狀態已回復]

  兩條粗壯的舌頭隨著宿主的死亡而落下,捕獵的粘液失去效果,靖子和輔助監督在同一時間被甩飛了出去。

  雪紀立刻轉身去找靖子。此刻的她步履輕盈,原本垂落在身旁的左手都恢復了健康。

  「雪紀!怎麼樣!有受傷了嗎?!」靖子掙扎著站起來,立刻第一時間跑過去跟女兒會和,查看雪紀的情況。

  小心翼翼檢查了一通,發現雪紀身上確實沒什麼傷勢,靖子狠狠松了一大口氣。

  「嗚嗚嗚對不起啊雪紀!都是媽媽太沒用了……」在死亡邊緣溜了個圈,全靠五歲的女兒救下,靖子的情緒相當不穩定,她說著說著就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巴掌。

  「!」雪紀被嚇了一跳,反射性地想要制止,但被抱得太緊的她就連抬手都很困難,只能艱難地仰頭蹭了蹭母親的臉頰,小聲地說,「沒事啦。別怕。」

  隨著咒靈的死去,它所遺留下的一切,粘液也好,血液也好,都會逐漸消失。

  由於之前的近距離切割導致被濺了滿身血的雪紀,此刻身上的殘穢都緩緩褪色,露出原本干淨雪白的底色。

  女兒的小臉上一如既往沒什麼表情,只有靖子知道她在心底對家人有多麼溫柔和耐心。

  靖子抱著雪紀,驀然生出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仿佛之前遇到的生死危機不過是一場幻覺。

  在女兒稚氣而溫柔的安撫中,在她那雙清澈溫潤的紅色眼眸注視下,靖子心中的後怕竟一點點散去了。第一次直面惡心醜陋的咒靈、被視作獵物捕食的可怖經歷、眼睜睜看著女兒遭遇危險的絕望無力……都隨著那一刀化作虛無。

  「原來雪紀真的這麼厲害。」靖子也蹭了蹭女兒的臉,小聲感慨道。

  原先聽雪紀自信滿滿地說要保護哥哥、保護母親,靖子還覺得有些好笑又感動。現在想來,好笑的就只有她而已!

  「好了,現在還不是放松下來的時候。」輔助監督的聲音驟然插了進來。

  男人臉上帶著的墨鏡早就因為之前的混亂而丟棄了,露出墨鏡下一張意外年輕的臉。

  「雖然雪紀小姐已經祓除了咒靈,但這裡鬧出的動靜,大概率已經被[窗]檢測到。」他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雪紀,熟練而沉穩地說,「如果雪紀小姐不希望暴露身份,現在就需要做好准備。」

  輔助監督遇到這種情況,屬實是專業對口了。

  他很清楚這種咒靈被意外祓除的事件處理流程。

  對於檢測到咒力波動,又檢測到波動消失的情況,[窗]會派發相應的任務,委托擅長追蹤、偵測類術式的咒術師來查看情況。如果確定是路過的咒術師祓除,就要核查對方的身份。也許是詛咒師/路過的家系咒術師/身份不明的咒術師/野生覺醒的咒術師/術式暴走的小咒術師……根據對方身份的不同,會給出不同的處置方案。

  而加茂雪紀這種情況,就會更復雜一些。

  首先,她雖然身份上算是家系咒術師,而且還是咒術界名門的加茂家。但她此刻卻是脫離加茂家的狀態,更重要的是,雪紀還沒有覺醒術式。

  [普通的攻擊無法傷害到咒靈。

  咒靈只能由咒術師以術式或者咒具祓除。]

  這是咒術界的常識。

  然而今天,雪紀是單純以咒力覆蓋武器,強殺了一只目測至少二級的咒靈。

  當雪紀的戰鬥結束後,輔助監督就察覺她的武器甚至不是咒具,僅僅是一把家用剪刀的單刃。

  這很不同尋常。

  假如將咒術師的術式比作弓,那麼咒力就是箭,箭要搭配弓射出去才會有足夠威力,單純用手拋出一只羽箭,威力自然就會大打折扣。

  雪紀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以那副虛弱的身體完成了祓除,這只能以她的天賦驚人、亦或是體質特殊來解釋。

  而這兩者無論占據那一點,對於已經脫離了加茂庇護的雪紀小姐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

  「你要幫我們?」靖子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畢竟,雪紀小姐怎麼說也救了我一命。」輔助監督想通了什麼,臉色變得輕松下來,他對雪紀說,「就當我是在回報您的恩情吧。當然,您想要成為咒術師的話,我也會努力幫忙運作。」

  他其實算是加茂家主那一派的,但由於輔助監督的工作性質就是常年往外跑,時間久了,接觸的東西多了,導致他對家主的忠心也摻了點水分。平常的事情上他自然遵守命令,但加茂雪紀太特殊了,又有救命的恩情在,稍微幫她一些小忙,小小隱瞞一下情報,這種事他做的毫無心理負擔。

  「……咒術師?」雪紀聞言思索了一下。

  剛才的戰鬥時間很短,也不算盡興,卻讓她久違地體會到了前世在游戲中戰鬥的感覺。

  她就是喜歡那樣子戰鬥,才會花費大量的時間沉浸在游戲的世界。

  這一世她的身份復雜,雖然獲得了很棒的兩個家人,但五年來總體的經歷還是很無趣的。雪紀經歷過這樣刺激的戰鬥,一時有點上頭。

  不過,即

  使不成為咒術師,也不妨礙她找咒靈刷經驗,而成為咒術師,就意味著要受到上面的管制,那也太不劃算了。

  雪紀是最討厭受到管束的。

  於是她對輔助監督搖了搖頭,表情認真地拒絕道:「不要。」

  「哦,哦呼!」輔助監督情不自禁呼喊了一聲,連連點頭附和,隨即陷入思考,「監控方面的話,我可以聯系相熟的同事幫忙處理掉。不過,雪紀小姐身上的殘穢太濃了,讓我想想怎麼處理和轉移視線……」

  「——不如交給我吧?可以提供義務幫忙哦。」

  一道低沉悅耳的男音突然從身後傳出,還拍了下他的肩。

  輔助監督身體一僵,後背冒出冷汗。

  什麼時候多出來的人——!!

  「天資聰慧的小咒術師,輔助監督,最後是猴子……真是奇特的組合啊。」

  青年從陰影中走出。他穿著一襲袈裟,五官俊秀,眼眸細長,笑起來的樣子微妙的有種慈悲中透露著惡意的虛假溫柔。

  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和尚。

  輔助監督一轉頭,看見來人的臉,頓時全身冰涼:「特級詛咒師,夏油傑!」

  為什麼這種人物會突然出現在這種偏僻小地方啊!還這麼巧被他們撞上了!

  該不會……那只咒靈,是他盯上的目標吧?!


第4章 你的生命值鎖定為1

  「特級詛咒師,夏油傑!」

  「恩,你好。」聽見輔助監督認出自己,夏油傑毫不意外。他禮貌地對他打了個招呼,然後也不等回應,自然地移開視線,將目光投向那個稚齡祓除咒靈的小姑娘。

  因為察覺到這人挨個點名時對靖子透露出的惡意,雪紀就站在母親面前,藏在袖子裡的手不知何時又握住那枚造型奇特的細長彎曲刀刃,抬眼望著來人,眸中散發強烈的敵意。

  「別緊張……我不是來和你為敵的。」與雪紀正相反,在面對女孩的時候,夏油傑的態度肉眼可見的柔和下來。他笑眯眯地將雙手揣進袖子裡,蹲下來對小小的雪紀說,「你還不想被咒術界發現對吧?只要我出現在這裡,那麼就會將所有人的視線都轉移到我身上,你就安全了哦。」

  雪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轉頭看輔助監督。

  輔助監督撓了撓頭,見夏油傑並沒有展露攻擊的態度,也稍微放下心,斟酌地說:「畢竟是特級詛咒師,上面的老爺們非常關注。不過,真的不會起反作用嗎?因為過於想要探求你的情報而把這裡掘地三尺,我們豈不是更容易被揪出來。」

  「不必擔心。我自然有辦法完全抹去你們的痕跡。」夏油傑說。他越看越覺得小姑娘順眼,想起家裡的那兩個差不多同齡的養女,目光就愈發柔和起來。

  「你叫雪紀對嗎?要和我走嗎?」他雖然看見小姑娘眼中的敵意,但臉上的笑容絲毫不變,「這世道,對無依靠的小咒術師可不友好。你們今天遇到的事情,往後還會發生無數次。但是,跟我走的話,我可以給你一個溫暖安全的家,讓你平安快樂地長大。」

  「嘶。」輔助監督倒抽一口冷氣。

  可憐的雪紀小姐,這是剛出狼窩又入虎口啊。剛離開加茂家不到一天,又被特級詛咒師盯上,這是什麼樣的運氣!

  「不要。」雪紀毫不猶豫地搖頭,「我有家。而且,我很強。不用你來保護。」

  她能感覺到對面的男人對自己的善意,稍稍放松了一些警惕,但小臉還是板著:「謝謝你願意幫忙。不過,我還是討厭你的比喻。」

  「你是指那句猴子嗎?」夏油傑微微嘆氣,「可是,那對我而言不是比喻,是事實啊。」

  他冷淡的瞥一眼靖子,顧及到雪紀的感受,還是稍微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你看,普通人就是產生咒靈的根源。他們源源不斷的負面情緒持續污染著這個世界,卻讓咒術師舍命去拯救,到頭來,還會把咒術師視為怪物……不覺得很惡心嗎?」

  雪紀眨了眨眼,用微妙的目光瞥了這人一眼,干脆地回答:「不覺得,我又不是咒術師。」

  夏油傑一愣,忍不住大笑起來。他抬起大手按著雪紀的腦袋揉了揉,細長眼眸眯起,笑得像是不懷好意的狐狸,「但是,雪紀不當咒術師的話,只能來我這裡當詛咒師了哦!畢竟咒術界的規矩就是那麼死板!」

  那雙大手落下來之前,雪紀已經提前做出躲避的動作,奈何兩人之間的屬性相差過於巨大,雪紀最終被夏油傑像是擼貓似的弄亂了頭發,紅色眼眸中逐漸溢出殺氣。

  「哈哈,別生氣。」夏油傑看著一直面無表情的小女孩終於破功,那皺起的小眉頭跟臉上的紅暈顯得整個人都鮮活了很多,不由露出開心的笑容,「就當是我出手的報酬吧。」

  他做了個手勢,身側的空間打開一道漆黑裂縫,一只又一只咒靈從裡面爬行出來,很快將這家狼藉的便利店填滿。

  靖子還處在那種特殊的磁場中,作為普通人卻仍能看見咒靈。這個短暫的狀態帶給她巨大的刺激,讓她愈發恐懼面前喜怒無常的男人。

  特級詛咒師。能被冠以特級的名號,靖子就知道他比起加茂家的家主還要強!這樣的人盯上了雪紀……還對自己報以明顯的惡意,這讓靖子幾乎焦躁得無法思考。

  她能做什麼?她什麼都不能為雪紀做!不,等等,或許還有辦法!靖子想起了這次護送的目的地。

  她的本家。如果求助他們的話……

  靖子跟輔助監督對了個眼神,她盡量裝作自然的靠近對方,接過他遞來的手機,帶著豁出去的決心開始打字。

  而夏油傑只是隨意朝他們的方向瞥了一眼,就移開視線。

  猴子的徒勞掙扎。

  在夏油傑的指示下,咒靈將所有地方犁了一遍,散落在地的咒靈肉塊還未消失,就被幾只獸類咒靈撕扯著爭相吃了下去。

  場面非常殘忍,雪紀將眼前的一切視作游戲中的戰鬥畫面,接受程度還算良好,只是用袖子掩著口鼻避開惡臭的氣息,右手持刀始終沒有松懈。

  夏油傑將她的表現看在眼中,愈發見獵心喜。

  這就是天生具備戰鬥素養的咒術天才。雪紀的咒力很強大,也許還有點特殊,所以即使還沒覺醒術式,都能擁有這種程度的戰力。同樣的年齡,他家的菜菜子和美美子連到處亂飛的蠅頭都抓不住,雪紀卻能憑借這幅虛弱的走不了幾步路的身體殺死他看中的咒靈。

  他剛殺光那群愚昧的普通人高層,占據盤星教沒多久,現下還剛起步的盤星教很缺少優良的咒術師同伴。夏油傑很慶幸自己最近為了增強實力不太挑,連二級咒靈也要吞,這才能巧遇到雪紀。

  簡直是上天送來的饋贈。

  將雪紀留下的戰鬥痕跡清除,夏油傑緊接著將能飛行的鳥型咒靈召喚出來,笑眯眯地對著雪紀伸出手,「走吧,送你們離開這裡。」

  要為雪紀掩蓋痕跡是真心的,他可不想這樣出色的人才被咒術師挖掘,但他也沒准備把雪紀留在她的普通人母親身邊。

  那只會拖累雪紀的天賦。

  雪紀盯著他看了半晌,問:「離開這裡之後呢?」

  夏油傑就笑了:「先去我的盤星教做客好嗎?我那裡有兩個和你一樣的女孩子,都是你的同類,你們以後可以一起玩。」

  他其實很高,體型又精壯,俯視時會給人強烈的威脅感,偏偏他又穿了一件寬松的袈裟,漆黑的長發垂落到肩,那張能令人聯想到神佛的俊秀面容微微帶笑,又自帶一種令人信服的氣場。

  很具有欺騙性。

  雪紀搖頭,紅色的瞳孔微微收縮,已經做好了戰鬥的准備。

  夏油傑的強大顯然不是之前的雜魚咒靈能比的,大概率打不贏,但也不會死。雪紀深呼吸了一下,喚出面板開始加點。

  將之前升到2級獲得的5個自由屬性點全部投入力量。

  [你的力量+5,當前力量7]

  [姓名:加茂雪紀(玩家A)]

  等級:2(0/200)

  年齡:5

  職業:陰陽師末裔【每升一級額外獲取1點神秘屬性點】

  屬性:力量7(自有屬性點+5)、敏捷2、體質1、智力21(天與咒縛+5)、神秘9(職業陰陽師末裔+1)、魅力9、幸運5

  生命值:10/10

  體力值:13

  /15

  咒力值:90/90

  靈魂天賦:喚醒【按照生命值降低比例獲得超高額度增傷。每損失1%生命值,所有類型攻擊傷害增加10%】

  個人專長:天與咒縛【/你的天資悟性古今罕見,無論什麼都一學就會。/你的智力先天+10,每升一級額外增加5點智力。/作為代價,天奪走你健康的體魄。/你的體質恆定為1,且無法通過屬性點提升。】

  未名之物的賜福:逃離死亡【當你遭遇致死傷害時,你的生命值將鎖定為1。生命值恢復時自動解除鎖定狀態。】

  技能:占蔔LV3,咒力附著LV1

  裝備:普通的剪刀刃(傷害+5)

  其余未解鎖]

  作為區區LV2的玩家,雪紀的面板堪稱華麗。不過,面板顯示的[喚醒]以及[逃離死亡]都是雪紀從以前的游戲中賬號繼承的,[逃離死亡]還是雪紀那時候自掏腰包買的游戲外掛。唯獨那個[天與咒縛],是這具身體自帶的特質。

  這破體質可把雪紀坑慘了,如果不是自帶了外掛能強制鎖血,就算靖子再悉心照顧都沒用,一場風寒就能要了她的小命。

  在夏油傑彎腰試圖抱起她的時候,雪紀微微呼了一口氣,右手緊握的刀刃揮出,卻沒有攻擊夏油傑,而是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血液蜿蜒而下。

  在場所有人都呆住了。靖子差點撲上去,卻被輔助監督死死拉住。

  [你受到?攻擊!你的生命值-12]

  [當前生命值:0/10]

  [你已觸發【未名之物的賜福:逃離死亡】,你的生命值鎖定為1]

  [當前生命值:1/10(已鎖定)]

  「!」夏油傑其實已經做好會被攻擊的准備,卻被雪紀這波自殘震驚了,立刻去奪她手中的刀刃。

  而雪紀眨了下眼,順著他的動作將刀刃往前一送——

  [你的靈魂天賦[喚醒]激活!在戰鬥過程中,你每損失1%生命值,所有類型攻擊傷害增加10%]

  [當前生命值1/10,你的攻擊傷害加成為900%]

  下一秒,夏油傑的表情微變,他低頭望著自己腹部逐漸染開的血色,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奇怪。

  他居然真的受傷了?!即使在最後一刻本能地以咒力強化了身體防御,但居然還是被破防了?被一個沒用上術式的小孩?

  受傷之後的雪紀,散發著強烈的威脅感和攻擊性,與沒受傷的時候截然不同。

  「雪紀,你真的很有趣!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夏油傑瘋狂大笑起來。那表情誇張到近乎顏藝,細長的眼眸中透露出的癲狂,讓在場所有人都不自覺噤聲。

  唯有雪紀認真地問:「所以你相信了吧?」

  夏油傑止住笑聲,疑惑:「相信什麼?」

  「我不用去盤星教的!」雪紀說,「我很強!可以保護自己!」

  夏油傑忍不住又笑了,笑容帶點瘋。

  為了證明這個,所以捅了他一刀?

  這小孩的腦回路好怪,他很中意啊。

  這時候,外面傳來整齊的腳步聲,似乎有很多人正在靠近。

  夏油傑不用看就猜到剛才那個普通人偷偷呼叫的救兵來了。

  暫時還不是對普通人動手的時候。

  夏油傑無趣地聳了下肩,看了眼認真拒絕的雪紀,他風度翩翩地後退了半步,自己跳上了飛行咒靈,衝著她擺擺手:「好,這次就算你贏了吧,雪紀。不過我想,我們還會再見的。」

  他顯然沒有放棄爭取雪紀的想法,不過當下已經不是合適的時機。

  在夏油傑離去之後,在場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雪紀脫力地坐到了地上,臉上露出嫌棄的表情。

  地面被咒靈搞得很髒啊。

  看著撲過來的母親,她立刻伸手要抱,有點委屈:「沒體力了。」

  「好,媽媽帶你去休息!」靖子想哭又想笑。這時店門被打開,一個多年未見卻很熟悉的人來到她面前。

  「靖子,我來接你回家。」


第5章 開啟陣營關系

  「謝謝你,大哥。」靖子有些別扭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穿著一身銀灰色定制西裝,黑色長發束在身後,打扮得體,氣質高雅,那張年輕英俊的臉跟記憶裡也沒什麼差別,一點也看不出是三十多歲的人。

  這是她的大哥,幸徳井英。在那件事情發生後,她作為側室嫁入加茂,和家人再也沒有團聚過。如今時隔十年再見,靖子無可避免地對他產生了陌生感。

  但他願意為了自己來這一趟,又來得如此及時,其實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

  行動總是比口頭的說明更打動人。

  靖子心中的抵觸不知不覺也消散了很多。

  會和之後,因為擔心雪紀的傷勢,眾人先去了醫院。

  輔助監督的任務原本到這裡就結束了。但他已經答應幫助雪紀收尾,自然也只能苦著臉跟上去。

  驅散了一並過來的眾多安保人員,幸徳井英親自開車,並禮貌邀請輔助監督坐到副駕駛座,一路上和他了解情況。畢竟他在手機收到的那一封短信主要是為了求救,很多信息沒說清楚。

  輔助監督對此非常配合,他作為接送人員,對眼前幸徳井家的年輕家主有一些了解,雪紀的事情如果有他幫忙,收尾就能更加天衣無縫。

  兩個男人壓低的交談聲中,雪紀困倦地窩在母親懷裡。

  她心想,占蔔的結果大體還是准的。但事前的戒備反而比事情發生的時候更累人。

  仔細一想,靖子就是因為過於信任她的占蔔,才吩咐輔助監督繞路,因此才會撞上這偏遠地方的咒靈。

  如果他們當時不繞路,站在原地等待咒術師祓除咒靈,又會有什麼後果呢?

  會一路平安?還是又遇到新的麻煩?

  占蔔果然好難啊,測出結果不難,但如何應對,是一門很大的學問……

  懷著這樣的想法,疲累了一天的雪紀沉沉睡去。

  *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在醫院裡。

  實木的寢具,暗紋的壁紙,透過窗外能看見郁郁蔥蔥的森林,如果不是床頭的設備與點滴架,誰都看不出這是一間單人病房。

  雪紀動了動手指,轉動著腦袋往側面看了看,坐在床邊看護的人立刻反應過來。

  「終於醒了,雪紀。有哪裡不舒服嗎?」穿著銀灰色西裝的男人常年面無表情的臉努力柔和下來,生怕嚇到小孩。

  「沒有。你是,母親的大哥?」雪紀對他有一點印像。

  「對,我是靖子的大哥,幸徳井英。也是雪紀的舅舅。」男人垂眸看著小小的團子,心頭泛起憐愛。這就是妹妹的孩子,也是他的血親。雪紀不同於普通的孩子,僅僅坐在那裡,就有著強烈的存在感,第一眼看見她的人都會忍不住被吸引視線。

  「哦,舅-舅。」雪紀對上他帶有明顯期待的眼神,敷衍地拖長音叫了一聲,小臉上沒什麼表情。

  眼前的人對她而言還很陌生。

  雪紀不算是會愛屋及烏的人。

  而對幸徳井英來說,這一聲招呼聽得他差點繃不住臉上的表情。雖然還能保持那副商業精英的模樣,但周圍的背景都仿佛在開花。

  真沒料到妹妹的女兒會這麼可愛。

  眼睛不自覺飄過去一眼,又一眼,但雪紀已經埋著頭不知道想什麼了,男人頓時有些失落。

  雪紀認真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面板。

  和夏油傑那場戰鬥算是中斷狀態,並沒有經驗值獎勵。

  體力值通過睡眠全額恢復。生命值恢復為7/10,解除了鎖血狀態。手腕上的割傷經過了妥善的處置,大概是用上了什麼好藥,隔著雪白的繃帶也能感覺一陣清涼舒適,幾乎沒有疼痛感了。

  「你被送去檢查的時候,出了點狀況。」幸徳井英見她看著繃帶,語氣平穩地解說了一番雪紀在昏迷時給醫生們造成的震撼。

  明明沒有傷到要害,而且送到這裡的時候手腕上的血已經止住了,但雪紀在心電圖測試中就是命懸一線的狀態,只差一點就要去世。

  他們緊急將雪紀推去做了各項測試,得到的結果卻只是指向小女孩先天不足,體質虛弱,根本查不出異常的原因。

  更奇怪的是,剛剛處理好她手上的傷,她

  的狀態就立刻得到肉眼可見的恢復。

  如此種種在醫學上令人難以理解。為此,幸徳井英讓那幾位經手的醫生和護士簽了保密協議。還好這家醫院就是他名下的產業,不然消息泄露出去,說不定會給雪紀帶來麻煩。

  「恩,要保密。」聽完男人的解釋,雪紀認同了他的做法。半數據化的身體自然有相應的好處,比如瀕死也不影響她的戰鬥狀態,又比如受傷之後只要能快速回血,她就能在一瞬間恢復為完全健康的人,根本不用上醫院來。

  幸徳井英認真地說:「放心吧,已經派人將檢測記錄也銷毀了。」

  這個舅舅挺靠譜的樣子。

  雪紀點點頭,乖乖道謝:「謝謝舅舅。」

  「不用。保護靖子和雪紀,都是我應該做的。」幸徳井英差點被萌化,看著小雪紀的眼神愈發柔和。

  「母親怎麼樣了?」雪紀對此不做評價,轉而問道。

  「靖子還在休息。」幸徳井英不久前從妹妹那邊探望回來,很清楚她的情況,「她和那位加茂家的輔助監督之前在咒靈手下受過傷,內髒受到了一定擠壓傷,現在還需要觀察。」

  幸徳井英的回答總是很詳細,也不擔心雪紀聽不懂。

  而他這真誠的,並不敷衍小孩子的態度,也讓雪紀對他多了幾分好感。

  「你想去看看她嗎?」幸徳井英問。

  「恩。想去。」雪紀點頭,果然還是放心不下靖子。

  幸徳井英征得她的同意後,抱著小孩走了出去。

  男人顯然沒怎麼抱過孩子,起初有些僵硬,但很快,就學會了調整到讓雪紀舒服的姿勢。

  雪紀對這位舅舅感官不錯,主動開啟話題。而無論她問了什麼,都會得到細致的解答,漸漸地,她對靖子的家庭也有了一些了解。

  加茂靖子出身加茂庶流,是由於曾經的加茂氏族過於繁盛而從中分出的支流之一,由於家祖還有土御門的血脈,而土御門是當時加茂在陰陽道上的政敵。因此曾經在加茂最顯赫的時候兩邊都不受待見。

  發展到現代,幸徳井這一支與本家的血脈關系已經很遠了,也沒有非本族人不能通婚的規矩,因而子嗣反而遠遠比加茂本家豐旺。近幾十年,幸徳井家抓住機遇,在商業上獲得了不小的成就。雖然在咒術界的地位遠遠比不上加茂主家,甚至很多年沒有出現擁有咒術師資質的後代,但財富卻不斷累積,在現世的政、商界都有不小的能量。

  「舅舅,很厲害?」雪紀很是意外,沒想到在加茂家跟個小可憐一樣的母親,在外的家世居然還很不錯。

  「在這個國家的各個階層,都還算說得上話吧。」幸徳井英語氣淡淡的,甚至有些嘲諷,「不過,在另一個世界面前,也不過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罷了。」

  雪紀:「另一個世界?咒靈?」

  「咒靈、或者說整個咒術界。」男人微微搖頭,頭疼地說,「在日本這個地界,免不了跟那些東西打交道。」

  「麻煩的咒靈很常見嗎?」雪紀眨了眨眼,想起那只讓自己直接升了一級的經驗包,下意識地想握住已經用順手的剪刀刃,手卻落了個空。

  「不算多,但每隔一段時間總會遇到幾只……雪紀在找武器嗎?」幸徳井英觀察著雪紀的舉動,解釋道,「抱歉,那柄刀刃在雪紀離手之後很快就碎了,不知道是不是我們保存不善的原因。」

  「恩,沒關系。」雪紀搖搖頭,「只是普通的剪刀上拆下來的防身武器……應該是材質太脆弱。」

  她兩次在刀刃上注入了咒力,家用剪刀承受不住碎掉很正常。

  正經咒術師祓除咒靈用的武器可都是咒具。而就連低等級的咒具也會因為咒力輸入過量而毀壞。

  「那麼,雪紀現在應該需要材質優良的武器——也不能選太長或是太重的。」幸徳井英若有所思,「家裡正好有個符合要求的收藏……一會我叫人送過來,就當做是給雪紀的見面禮。」

  「好,謝謝舅舅!」雪紀點點頭,心中有些期待,干脆地說,「舅舅以後遇到咒靈,我可以幫忙。」

  「雪紀沒問題嗎?」幸徳井英看著她,露出不贊同的表情,「如果你每一次祓除咒靈都要先傷害自己,那還是算了吧。靖子也絕對不會同意。」

  「沒問題。」雪紀平靜地說,「之前是特殊情況。夏油傑很強,不那樣的話,我傷不到他。」

  「原來如此,這樣的話也可以理解。」幸徳井英聽見這個名字,頓時認同了雪紀的話。

  那可是夏油傑!前年還是咒術界風光無限的特級咒術師,去年屠戮數百個村民墮落成特級詛咒師,無論什麼身份,他都是站在咒術界金字塔頂端的最強者之一。

  雪紀能在這個年齡就從特級詛咒師身上捅刀子,怎麼可能不做一點犧牲?盡管明顯從描述中就能看出那位特級詛咒師沒有動真格的,但也可謂是前途無量。

  聽靖子說,雪紀在加茂家完全沒有得到任何培養。也就是說,她僅憑自己無師自通的天賦辦到這一切。

  加茂主家真是蠢到有眼無珠,才會將這樣閃耀奪目的鑽石當做瓦礫放逐出來。

  幸徳井英可不會這樣沒眼光。加茂不做的事情,他們幸徳井來做。再說,雪紀本來就是靖子的女兒,他們幸徳井家的一員。她天生就有資格接受幸徳井家最大的資源傾注。

  「雪紀願意主動去祓除咒靈,那可是幫了大忙了。」幸徳井英對雪紀說,「作為回報,雪紀無論想要什麼都可以提出來,我們會盡最大的力量一一滿足。」

  面對幸徳井英過度的慷慨,雪紀反而皺起了眉,她想了想,直白地說:「……我可以幫忙。但不會為你們而戰。」

  她可以為了一把趁手的武器幫忙多殺幾只咒靈,這算是合理的交易。

  但雪紀希望這位舅舅不要產生一些不合理的想法。

  「雪紀,別誤會。」幸徳井英神色嚴肅,認真地解釋,「我的付出絕不是為了拉攏和收服你,也絕對不會勉強你去做什麼事。你只要單純的變強,如果能變得很強很強——對於我們而言,就是最好的回報了。」

  「?」雪紀銳利的眼神一頓,漸漸轉變為茫然。

  幸徳井英淡淡的微笑起來:「舅舅不會做雪紀討厭的事,只是想幫助你。」

  雪紀看了他很久,小手無意識搭著他的脖頸,最終點了點頭。

  [你開啟加茂庶流幸徳井家陣營關系!]

  [幸徳井家目前對你的態度為:友善]

  [你可以在友善範圍內使用幸徳井家的資源!]

  雪紀突然放松下來。有面板在,就算以後幸徳井英想搞事,她也能立刻反應過來。

  靖子在經過一輪恢復治療之後,精神有些不濟,但看到女兒和哥哥來探病還是很開心的。

  她摸著雪紀手腕的繃帶心疼了許久,又耳提面命地要雪紀保證以後不能這樣亂來,得到滿意的回答之後,很快又睡了過去。

  於是幸徳井英又充當坐騎的角色,任勞任怨地將雪紀送回病房。

  走廊上途經一間病房時,突然從裡面傳出一陣蒼老而惡毒的咒罵。

  幸徳井英立刻皺起眉,捂住雪紀的耳朵。

  雪紀也並沒有太多好奇心,見舅舅那副嚴肅表情,乖乖用手捂住自己另一邊的耳朵。

  一個穿白裙的黑發小女孩被從病房裡推搡出去,坐倒在地上,看起來很狼狽。

  幸徳井英吩咐了一句,身後有人去找護士了解情況。他名下這家私立醫院的口碑和服務都很好,價格自然也不便宜,很少出現這樣沒有素養的病人。

  很快,助理帶著一肚子的八卦回來了。

  「是一對祖孫。祖母生病住院,孫女收拾好家裡的衣物過來幫忙,但是被罵出去了……據說,奶奶懷疑自己的兒子是被孫女害死的,她自己的病也是孫女造成的。」

  幸徳井英聽見這一段話,不由陷入沉默,看來還有些復雜的內情。不過,旁人的家事,本來也沒什麼多管閑事的必要。

  他並不是那類路見不平的善人,只是不想讓那些污言穢語髒了雪紀的耳朵。

  在他的示意下,護士進入病房開始勸說老人。

  「走吧。」他正要帶著雪紀回房間,就見雪紀的眼神專注地看著那個小女孩。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幸徳井英知道雪紀的天賦,態度也認真起來,仔細地看了一眼。

  那是個漂亮的小女孩,臉蛋精致,氣質嬌柔,嘴角生有一枚小痣。

  不知為何,明明外表完全不像,那個女孩,給他的感覺卻跟雪紀有些相似。

  她們身上都有著某種超越年齡的魅力,莫名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不同的是,那個女孩比起雪紀來說更邪氣,甚至可以說是生得過於艷麗,乍一眼望去,甚至像是什麼精怪披上年幼女孩的外皮。

  她的祖母對她的厭惡,大抵也有這方面的理由。

  難道是某種咒靈影響了她?還是她無意識使用了什麼術式……

  因為雪紀額外的關注,幸徳井英下意識朝這方面思考。

  但雪紀其實並沒有想那麼多,見那個女孩子這麼久了還坐在地上,就扯了扯舅舅的衣服,落到地上慢吞吞地朝著女孩的方向走去。


第6章 寶貴的經驗

  這時,房門裡的罵聲已經消失了。

  有個觀望許久的中年男人走近,試圖將女孩扶起來。

  祈本裡香抬頭一看,露出一絲厭惡的表情,很靈活地躲開了那雙手。她形狀嫵媚漂亮的眼睛瞥了一眼病房,似乎也沒有回去的打算,而是轉身跑開。

  然後,她就和還在慢吞吞走路的雪紀對上了視線。

  裡香愣住了。黑色長發、人偶般精致可愛的小女孩,有一雙糖果一樣清透可愛的紅色眼睛,正顫巍巍地朝著她走近。

  不同於見到男人時的厭惡,裡香在察覺到雪紀靠近的意圖後,很是主動地上前幾步,和她貼近。

  她看了眼雪紀身後的一堆人,又看了看站住不動的雪紀,好奇地問:「你在做什麼?」

  近距離下,她那雙嫵媚艷麗的眼眸,唇邊的小痣,似笑非笑的表情,都散發著這個年齡段的女孩不應有的神秘魔力。

  雪紀在看到裡香的第一眼,就察覺她的魅力值應該很高,屬於那種遠超正常人的水平。放在游戲裡,就是萬裡挑一的高人氣NPC。

  作為玩家,對於這種特別的人物,會自然產生一股探尋的衝動。

  她很誠實地說:「我看見你摔倒了,想扶你起來。地上很髒的。」

  不久前也曾經坐倒在咒靈爬過的地面,雪紀對此很有發言權。

  「噗!」裡香忍不住笑出聲來,她說,「你好呆哦!我隨時都可以起來,坐在那裡只是為了讓別人看的。這樣大家就會更討厭裡面那個無理取鬧罵人的老太婆!」

  「你那麼討厭她嗎?」雪紀問。

  「對啊!」裡香說,「那個老太婆啊,把自己兒子還有媳婦的死,全部歸功到我身上了哦!到現在她生病住院了,也覺得是我在詛咒她!你說好不好笑?」

  「這是笑話嗎?笑點在哪裡?」雖然裡香笑得很開心,雪紀卻沒有笑,而是有些疑惑地問。

  「!你是笨蛋嗎!我是在嘲笑她啦,又不是真的講笑話!」面對她單純疑惑的表情,裡香有點繃不住了,邊笑邊說,「還有,她做的煮茄子超級難吃!最討厭了!」

  說到這裡,裡香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來。

  面對雪紀奇怪的視線,裡香的臉頓時紅了,聲音都大了一點:「那不是嘴饞啦!我是單純的肚子餓了!」

  因為唯一的親人也進了醫院,裡香沒人養活。小孩子攢下的一點點零用錢花光之後,很快就沒錢吃飯了。

  「恩。我也餓了。」雪紀揉了揉肚子。她從離開加茂家到現在,也沒吃過一頓正經飯。本來輔助監督在路邊停車就是准備去給她買吃的,誰知道這麼倒霉地遇上咒靈呢。

  雪紀瞄了眼幸徳井英。

  之前說好的什麼要求都能滿足,管一頓飯應該沒問題吧?

  「現在回房間的話,之前定好的午餐也剛好會到。」默默觀察著兩個小女孩相處的幸徳井英插了句話。

  他突然出聲讓裡香嚇了一跳,本能地就想避開,但當她看見身材高挑、穿著昂貴西服的男人特意蹲下身和雪紀平視著說話,語氣也在征求她的意見的模樣,又微微愣住了。

  「好,你要一起嗎?」雪紀對靠譜的舅舅點點頭,轉頭對裡香發出邀請。

  她還記得女孩說自己餓了,但是唯一的親人卻那麼恨著她,估計是連煮茄子也不會給她做了。

  裡香摸了摸肚子,猶疑地看了一下幸徳井英,又看了看眼神干淨的雪紀,最終還是忍不住誘惑答應下來。

  雪紀專屬病房中。

  兩個女孩在沙發上開心地分享專門定制的套餐。

  「我叫祈本裡香,你呢?」

  「雪紀。」

  「誒,姓氏呢?」

  「沒有那種東西。」

  祈本裡香肅然起敬,眼前這個看似軟乎乎的病貓似乎也很有故事的樣子!

  門外,幸徳井英和輔助監督相對而立。

  雖然在也咒靈相遇事件中受傷,但輔助監督經過一定的訓練,體質也比靖子要好得多,檢查下來沒什麼大礙,就恢復了工作狀態。

  「英先生,我剛才得到消息,那一位親自去查看了現場。」輔助監督的表情有些不安。

  和預料中一樣,夏油傑出現的消息確實引起了上面那些大人們的重視,不過,派出那一位超規格的戰力做偵查會不會太過大材小用了?

  「五條家的那位六眼嗎?」幸徳井英也有些驚訝,不過,他到底不是咒術界的人,與五條悟也沒有過實際的接觸,即使聽聞了這個消息,也還算穩得住,「即使是那位六眼,也不是真正的神明。而且我聽你說,夏油傑將現場破壞得很干淨。」

  「以我的淺薄眼光來看,是很干淨。【窗】的人不可能再看出什麼。」輔助監督苦澀地說,「但那可是五條家的六眼,被抓住什麼蛛絲馬跡都不奇怪。」

  「所有涉及非咒術的部分,我留下的人都已經掃尾完成了。」幸徳井英冷靜地說,「不要自亂陣腳。」

  「是嗎……也許你是對的,英先生。」輔助監督微微嘆了口氣。

  這時,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連忙低頭點開查看,臉上的表情很快從焦急變成了無語。

  「怎麼了?」幸徳井英問,「又有什麼意外情況?」

  「那倒不是。」輔助監督擦了擦汗,「最新情報,六眼已經轉移到東京市區買甜品了。負責統御【窗】的高層致電詢問他關於夏油傑的線索,被罵了一通,沒得到任何有效信息。」

  「看來六眼和咒術總監會那些高層們不合的傳聞是真的?」幸徳井英若有所思。

  「那確實是真的。」輔助監督點點頭,「不過,雖然高層的大人們都看不慣五條悟,卻對他的實力十分信任。既然六眼已經查看過現場,那麼【窗】也不會再後續跟進了。」

  特級詛咒師夏油傑,那是只有同樣身為特級咒術師的五條悟才能解決的對手。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幸徳井英點點頭,正眼看向輔助監督。

  他一直在觀察這個出身加茂主家的輔助監督。一路上他的表現令人意外,與幸徳井英刻板印像中的加茂族人截然不同。而面對他和靖子都可以保持冷靜的輔助監督,唯獨在面對雪紀時常有失態,甚至無意識將自己擺在了更低的地位上。

  「我?自然是回去見家主大人,彙報任務結果。」輔助監督笑了笑,「雖然過程有些波折,但我的任務可是圓滿達成了。放心,關於雪紀小姐的情報,絕不會從我嘴裡吐露出去的。」

  「你都做到了這種地步,我自然也相信你。」幸徳井英斟酌著說,「不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留下一個聯系方式。」

  「喂喂,你不會打算收買我吧?」輔助監督半開玩笑,「老實說,雖然我看起來很沒用,實際上這次也確實沒排上什麼用場,但也不可能隨隨便便……」

  「靖子留在加茂的兒子,是叫憲紀吧?」幸徳井英直擊要害,「雪紀和憲紀的感情很好。如果能得到有關憲紀的消息,一定會很感激你。」

  咻!

  輔助監督瞬間破防,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幸徳井英,半晌,試探地說:「他們的感情真有那麼好?」

  「真的。」幸徳井英淡淡地說,「反過來說,如果能得到雪紀和靖子的消息,憲紀那孩子也一定會很感激你。我聽說他現在已經被當成嫡子培養了?」

  能同時收獲雙方的人情,其中

  一個還是雪紀小姐……

  輔助監督略一思量,狠狠點頭:「干了!」

  *

  雪紀和裡香的交談很愉快。

  裡香雖然只比雪紀大兩歲,但思維卻意外的成熟。她的性格並不溫柔,甚至可以說有些惡劣,尤其對異性帶有強烈的攻擊性。

  本來對同性也喜歡不起來,但雪紀慢吞吞的語氣,與無害病弱的身體,都叫裡香完全沒法產生戒心,甚至還忍不住替她操心了起來。

  「你的身體未免也太差了吧!怎麼走幾步路就坐倒在地上了,偏偏還長得這麼可愛!這樣下去你一定會被欺負的!」裡香一臉煩惱。

  雪紀的小臉上沒什麼表情,小手比劃了一下:「沒問題的,我很厲害。有人欺負我,就鯊掉。」

  她順手一摸,病號服的袖子空蕩蕩,沒有武器實在有些不習慣。

  「笨!小孩子根本就打不過大人啦。你那樣沒用!」裡香一臉得意,「不過,雪紀長得和我一樣好看,遇到壞人,只要這樣笑一笑——」

  她露出一個清澈又妖艷的淺笑,唇下的小痣仿佛活了過來,稚氣美麗的眼中滿是得意:「那些大人就會什麼都聽你的。把他耍一頓再跑到人多的地方甩掉就可以了!」

  「裡香好聰明。」雪紀聽懂了。正因為聽懂了,她覺得裡香在這個年紀已經學會利用自己僅有的優勢保護自己,真的很不容易,也很厲害。

  雖然裡香的魅力值很高,但她的幸運一定很低吧。

  「那當然!因為你收留我一起吃飯,我才把這些寶貴的經驗告訴你的!」裡香吃飽喝足,饜足地趴在沙發上,蹭了蹭高檔柔軟的皮革,「這個沙發好軟哦,比我家裡的床還要舒服。」

  「裡香喜歡的話,可以暫時待在這裡。」雪紀猶豫了片刻,還是邀請道。

  「誒!什麼啊!」裡香瞪大那雙漂亮的眼睛,脊背都弓了起來,像是只隨時准備逃跑的流浪貓,炸毛地說,「不用啦!你該不會是在同情我吧?」

  裡香家裡沒人,唯一的親人正在住院而且顯而易見不歡迎她。

  隱約意識到裡香的經歷,雪紀無法當做不知道,讓她獨自離開。

  說是同情完全正確。

  不過,裡香看起來很是抗拒。

  「我和媽媽,昨天也剛剛被趕出來,直到現在也沒有落腳的地方。」雪紀想了想,換了一種說辭,「不過至少這個夜晚,可以睡在溫暖的房間,有很軟的床墊……我願意跟裡香一起分享這些。」

  裡香徹底呆住了。

  「什麼啊……」她眨了眨眼,難以理解此刻心底像是被什麼填滿的感受,面對雪紀真誠的眼神,居然有點害羞起來了,「都這麼說了,叫人怎麼拒絕嘛!」


第7章 名刀[五虎退]

  第二天一早,雪紀醒來的時候,祈本裡香已經梳洗完畢,也吃過早餐,正懶懶地趴在沙發看沒有聲音的電視。

  「你醒啦,雪紀。」聽到動靜,裡香托腮回頭看著她,唇邊露出一個小小的惡劣笑容,「都快到午飯的時間了,你睡得好像小豬一樣,我根本叫不醒你哦!」

  經過一夜好眠的裡香看起來容光煥發,衣服也換成了新裙子,比雪紀昨天看到的灰撲撲的狀態要好得多。

  「恩,因為我身體不好。」雪紀平靜地回答,「所以需要更長時間的睡眠。」

  面板中的[天與咒縛]無時無刻都在發揮著存在感。所謂的【天奪走你健康的體魄】,就代表著雪紀時刻處於非健康狀態,無非是程度深淺的區別。她平日裡表現的與常人無異,也不過是因為早就習慣了。

  「原來是這樣,對不起啦,我說錯話了。」裡香捂住嘴,眸光奇異地看著雪紀,睫毛撲閃撲閃。

  「你在笑嗎?」雪紀有些困惑,「哪裡好笑了?」

  「我在想,雪紀原來也有這樣的苦惱,我生病的時候會很難受,但是雪紀好像一直在生病,所以一直都很難受。」

  裡香笑眯眯地說,「這樣想著,我就覺得和雪紀親近起來了。之前總覺得你距離我好遠呢!」

  雪紀還是不理解。

  她覺得裡香這個小孩的腦回路真怪。

  她不理解,但包容。

  這時,一位穿著職業裝的女士抱著一個木匣走了進來。

  她看見雪紀已經醒了,立刻露出笑容,快走幾步來到她身邊。

  「雪紀小姐,早上好。需要我幫忙梳洗嗎?」

  雪紀認得這個女人是昨天跟在舅舅身後的助理之一,她點點頭:「恩,麻煩你了。」

  等到雪紀回來的時候,裡香已經不在了。

  明明只是個小女孩,意外的還有種神秘感,像流浪貓。

  雪紀想著,下次見面的時候,應該留下一個靖子或者舅舅的聯系方式,讓裡香至少能有一個靠譜的可以求助的地方。

  剩下的,似乎也做不了更多了。

  雪紀目前也不過是一個年幼的孩子,她和靖子今後的生活還沒著落。離開加茂之後,如何在外面的世界腳踏實地的生活下來,母女二人都不太有經驗。

  雪紀也沒打算因為同情就將裡香視為自己的責任,就如同她昨夜說的那樣,將短暫的相遇視為緣分,力所能及地幫一下。

  助理時間安排得很妥當,雪紀剛坐下不久,還冒著熱氣的早餐就送來了。

  解決完腹中的飢餓,雪紀帶著期待打開助理送來的精致木匣。

  這就是幸徳井英所說的見面禮了。

  匣子裡是一把精致美麗的短刀。實木的立鼓型刀柄,漆黑的刀鞘看起來厚重堅韌,柄卷以黑色皮革卷緊纏,總之,看起來就很貴。

  她略帶好奇了摸了摸刀鞘,觸感很踏實。而後,她握著刀柄,緩緩將刀出鞘。

  寒冷耀目的刀光一閃而過。

  雪紀凝視著眼前的短刀,指尖在冰涼的刀身上一撫而過,心下喜悅異常。

  舅舅果然靠譜。

  這短刀的長度比一般的書本也長不了多少,即使是雪紀這樣的小孩子也能揮舞得動,藏起來也很方便。

  將刀身拿起後,匣子的紅布上露出一張白色紙條,上面簡單記錄了這柄刀的信息。

  名刀[五虎退]。

  曾被揮舞驅散五只猛虎而得名。

  是由鐮倉時代京都栗田口派的吉光打造,曾被上杉謙信所持有,算是歷史上留名的一把刀劍。

  當然,根據最後面的備注,正品的[五虎退]還在國家博物館,她手上的這一柄僅僅是[仿造的贗品],可以隨意使用。

  雪紀愛不釋手地把玩了一會[五虎退],才將其收回刀鞘。

  這會,曾經懷念過的、感覺頗為趁手的剪刀刃已經完全被她忘在了腦後。

  [裝備名:五虎退(初)

  類型:短刀

  品質:稀有

  屬性:力量+5,敏捷+20

  附加特性:夜戰(晚間作戰傷害加成20%)輕盈(體力消耗減少20%)]

  稀有裝備!減少體力消耗!

  這把刀真的太適合她了!

  雪紀將刀抱在懷裡,喜歡得不行,一時技癢,很想要找一只咒靈試一試刀。

  根據常識而言,醫院也算是誕生咒靈的重災區之一。

  想到這裡,雪紀果斷看向了女助理。

  助理微笑地看著她:「雪紀小姐,家主的這份見面禮,您覺得如何?」

  「我很喜歡。」雪紀的嘴角微微上翹,認真地說,「替我謝謝舅舅。」

  一直面無表情的小孩突然綻開小小的笑容,有種說不出的感染力,原本就喜歡小孩的女助理頓時心都要化了。

  她本就很樂意滿足雪紀的要求,更別說她只是想去花園散步而已。

  雪紀體力不足,也不想全程被抱著走,於是助理給她找了一輛尺寸合適的輪椅,推著她慢慢地前進。

  高檔私立醫院的綠地面積相當驚人,光是療養的花園就分了好幾個不同功用的區域,每個季節都有獨特的風景,甚至還有療養溫泉。

  但雪紀此刻的心思不在看風景上,面色平淡地坐在輪椅上被推著閑逛。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她才叫停。

  此刻她們正在一處清淨的松竹庭院裡,幽寂清冷的竹林,似乎連溫度都比其他地方更低一些。

  助理摸了摸雪紀的手,感到有些冰涼,於是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肩上。

  「謝謝,

  助理小姐。我想在這裡休息一會,請等十分鐘後再來接我吧。」雪紀道謝後說。

  助理是幸徳井英家的人,自然不敢將雪紀當做尋常小孩敷衍。

  她已經猜到了什麼,蹲下耐心地給雪紀的小手戴上測心率的手表,就悄悄退了出去。

  而雪紀在她離開後,立刻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手中的刀已出鞘。

  敏捷提升了整整二十點,強大的速度加值讓雪紀感覺身體都輕飄飄的。面板中的敏捷屬性決定玩家的移速、攻速以及閃避能力。

  即使體力仍舊只有可憐的15/15,但如今的雪紀能發揮的空間完全不同了。

  蟲鳴聲不知何時消失了。

  竹林簌簌而動,風聲蕭蕭,景色孤冷凄清,有種難以言喻的寒涼。

  這一次的獵物,似乎很擅長隱蔽。

  雪紀環顧四周,[天與咒縛]帶來的智力加值讓她將眼前景色的每一寸信息都了如指掌,很快就尋找到了違和的地方。

  只是一個眨眼的時間,雪紀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經懸空踩在細細的竹枝之上。身形晃了幾下,但始終沒有掉下去。

  穩定身形後,她手腕翻轉,刀尖朝下,精准地刺入竹枝的一段枝節。

  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嘶鳴,一米長的翠綠蟲足被斬落,落到地面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原本泥土般的顏色。

  原本與環境完全融為一體的咒靈蟲子睜開蔓眼全身的眼睛,一雙雙猩紅的瞳孔對准了踩在自己身上的雪紀,張嘴就是一口毒液。

  雪紀輕巧地在咒靈身上移動著,避開那道直線攻擊之後反手一刀,將蟲子咒靈的羽翅斬裂開來。

  已經退出環境擬態、徹底暴露真身的咒靈對雪紀來說就是個靶子。

  經歷過醫院的治療,雪紀的生命值是滿值,這一次的戰鬥沒有[喚醒]的戰力加成。雪紀也並不心急,她現在處於需要和新到手的裝備磨合的狀態,秒殺了練手的對像反而不美。

  正常情況下,敏捷驟然大幅提升帶來的加速效果,很有可能讓適應不過來的人直接衝進怪物嘴裡。但雪紀不同,她的悟性在[天與咒縛]的加成下堪稱是怪物級別,短短數秒的體驗就讓她適應了敏捷帶來的增益效果,跳躍的動作越來越游刃有余,輕盈得仿佛在跳舞,偏偏消耗的體力值比正常情況下走路還低!

  一頓令人眼花繚亂的花蝴蝶般的操作之後,蟲子咒靈已經被肢解到零零碎碎,不斷消耗咒力恢復各種器官,讓咒靈的咒力量不斷下滑,沒多久就含恨死在的雪紀的刀下。

  [你成功祓除了一只二級咒靈!]

  [你獲得經驗100點。]

  [你在戰鬥中摸到了一絲咒力操作的靈感,你的智力判定通過,你領悟了以咒力強化肉體的部分信息(1/3)]

  戰鬥結束了!

  [五虎退]真好用!

  雪紀微微喘著氣,臉上露出愉快的笑容。有賴於敏捷的增益以及裝備附帶的降低體力消耗的效果,她還是第一次打完怪之後還能好好站著,雖然體力值也只留下最後的一絲絲,但好歹不用丟臉地坐到地上去了!

  她抬手拂去臉頰的汗水,靜靜在原地站了一會,然後將小巧的短刀抬起,指向院門:「……誰在哪裡?出來。」


第8章 被雨淋濕的狗狗

  雪紀想過很多可能,也許是無意間閑逛到這裡的路人、也許是不放心她的助理小姐、甚至可能是偷偷跟過來的裡香……

  但她沒想到,怯生生地從院門外現出身形的,是個沉默的陌生小孩。

  他有著一頭淺茶色的短發,瞳孔是略深的茶色,一張清秀的小臉略帶緊張地看著雪紀。

  「你是誰?」雪紀仔細看了他一眼,確認了眼前的是個人類,就將手中的[五虎退]刀尖朝下。

  男孩默不作聲,也在用一雙清澈眼眸警惕著雪紀的一舉一動。

  他的姿勢好像隨時都會拔腿逃跑一樣。

  「不管你為什麼走到這裡。」雪紀移開視線,走到竹庭中的石桌旁坐下,「快回去吧,在這裡呆久了會生病的。」

  只要裝備上[五虎退],她就能比正常人還要行動自如,雖然不能持久,但這種感覺讓雪紀很是愉快。

  對原先只是視作工具的刀劍也多了一絲發自內心的珍惜。

  她從口袋裡取出白色的手帕,將刀橫在石桌上,認真地擦拭起來。

  雪紀並不關心這孩子是不是看到了她的祓除過程,又或許只是看到她在空中亂砍,無論是哪一種都無所謂,反正一個小孩子說出去的話也不會有人信。但這裡是二級咒靈隕落的地方,留下的咒力殘穢濃重,再加上竹庭原本就溫度很低,普通人在這裡待久了很容易會生病。

  但出乎她的預料,小孩猶豫了很久都沒有離開,反而悄悄靠近了雪紀。

  他垂眸看著雪紀落在地上的影子,低聲問:「你是人類嗎?」

  他的聲線很清澈,帶著淺淺的期待。

  「我是人類啊。」雪紀收起手帕,將刀收鞘,紅色的眼眸瞥一眼他,「你這樣問,很沒禮貌。」

  「對不起。」男孩的眼神漸漸亮了起來,看見板著臉的雪紀,有些慌亂地解釋,「因為,以前也見過很像人的妖怪,還會捉弄我。」

  「妖怪?捉弄你?」雪紀有點懵。

  「恩,你剛剛,在和妖怪打架吧?」男孩認真地說,「我看見了。」

  「那個叫咒靈。」雪紀反應過來,也認真地糾正了,「咒靈是人類負面情緒的集合體,和社會認知的妖怪不一樣。」

  「哦……咒靈……」男孩似懂非懂。

  「你周圍的人都看不到?」雪紀看著男孩,已經意識過來,這是一個野生的小咒術師。

  「恩。」男孩點點頭,眼神平靜地說,「大家都認為我在說謊,還喜歡搗亂。因為他們看不見,所以被妖怪、咒靈弄壞的東西,他們會以為是我做的。」

  「因為你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還沒覺醒術式吧?」雪紀指點,「如果不能祓除咒靈的話,就盡量裝作看不見,不要和他們對上視線。」

  「術式?」男孩一臉好奇。

  雪紀就將咒術界的一些常識簡單科普了一下。

  她自認不算什麼熱心腸的人,但眼前的男孩相處起來很舒服。他的氣質沉靜溫柔,聆聽時神態專注,眼眸閃亮,雪紀不知不覺就說多了一點。

  直到助理小姐小心翼翼地找了過來。

  「雪紀小姐?這位是……」

  女助理瞳孔震動,原來是她想錯了嗎?雪紀小姐來這裡不是為了祓除咒靈,而是要跟小伙伴約會?

  「是剛認識的朋友。」雪紀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沒跟對方交換名字。

  她轉頭對男孩說:「我是雪紀。你呢?」

  「我……我叫夏目貴志。」夏目盯著雪紀看了一會,有些遲疑地問,「我們……是朋友了嗎?」

  雪紀點點頭。她覺得從加茂家出來真是太棒了。短短兩天時間,她就遇到兩個有趣的孩子。無論是裡香還是夏目,他們身上都有著遠遠超出同齡人的成熟,讓雪紀相處起來不會覺得難以溝通。

  雪紀從之前的聊天裡大致知道了夏目的處境。他的父母都已經去世,現在由親戚們輪流收養。這一次的親戚家中妻子懷孕了,特地來附近最好的醫院進行身體檢查。

  體檢花不了太多的時間。

  很快,被親人找到的夏目不舍地和雪紀告別了。

  臨別之前,雪紀借了助理小姐的紙筆,和夏目交換了目前的聯系方式。

  雪紀:「如果遇到搞不定的咒靈,可以用電話求助。我會幫忙的。」

  夏目認真點點頭。

  短暫的相會之後,兩個小朋友各回各家。

  雪紀在病房裡看到了已經恢復活力的靖子。

  她終於做完了全套檢測,排除了內髒移位或是破裂的風險,不用再被困在病房裡修養了。

  靖子是來找雪紀一起參考今後的居住地的。

  有一個土豪兄長在,靖子不用考慮房價和戶型的問題,只考慮適不適合。

  經過討論,兩人達成共識,排除了主家的古屋、莊園、高層公寓、以及需要多人打理的別墅,選擇了西郊區一棟位置合適的樸實無華的一戶建。

  三層樓加上一個小小的院子,已經足夠她們容身。

  在幸徳井英的鈔能力下,裝修的時間也壓縮到極限,把醫院當酒店住了兩天之後,她們就搬進了新家。

  初到之時,靖子動力十足,心中滿懷莫名的感動。她照著菜譜學著做了小餅干,四處拜訪鄰居發展媽媽社交,很快,這附近的人都認識了新搬來的喪夫的靖子夫人與她的女兒雪紀。

  雪紀天生喜靜,並不喜歡應對額外的社交。但她對母親很是理解,知道她在加茂家憋壞了,也很是縱容她跟個哈士奇一樣到處撒歡。

  直到一個月後,靖子和一群家庭主婦因為炫耀兒女的問題起了衝突,又因為對待丈夫的理念產生了分歧,她蔫蔫地回到家,才醍醐灌頂般地意識到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荒唐。

  「嗚嗚嗚對不起雪紀,媽媽這段時間忽略了你!」靖子心虛地抱著小女兒道歉。

  「沒關系的,母親。」雪紀面色平靜,「舅舅有請護工照顧我,而且我平日要學的東西也很多。」

  在加茂家的時候,他們身邊沒有一個值得信任的人,靖子也不夠格讓一個侍女專門服侍雪紀,因此,她耗費了大量的精力親自照顧女兒。

  而脫離那個環境後,幸徳井英派來的專業護工就能很好地照顧雪紀。雪紀也很樂意看到母親從繁雜的瑣事中掙脫,不再圍繞著她而轉,而是為了自己而活。

  「是嗎?雪紀都學了什麼?」靖子一聽,心裡只覺得自己更該死了。

  因為雪紀的身體情況,她都無法和正常的同齡人一樣去上學。一個人呆在家裡看書學習該有多無聊啊?

  「一些醫學方面的知識。」雪紀平靜地說。

  畢竟有鈔能力不用白不用。

  雪紀雖然無法上學,卻可以讓有能力的人來教導她。

  這段時間以來她沉浸在學習的海洋中,第一次真切地品嘗到了[天與咒縛]帶來的天資悟性上的智力加成給她帶來的甜頭。

  各種復雜的醫學名詞、病症、人體結構她一眼就能記住,被教導任何內容都能很快吸收、甚至舉一反三,讓教導者深刻體會到什麼叫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教她的老師從大學生家教換成大學老師,最近正在預備換成相關領域的教授。

  「雪紀以後想當醫生嗎?」靖子有些驚訝。

  「不。」雪紀搖了搖頭,「我只是分析了一下,覺得這方面的知識有必要學會。」

  雪紀想要了解和掌控自己的身體、嘗試彌補體質1帶來的恐怖缺陷,各方面都離不開醫學和藥理知識。

  她的金手指只是一個面板,這個世界本身沒有游戲化,也沒有喝一口就能回血回體力的紅瓶藍瓶,雪紀想要自己嘗試研究。以及——

  [天與咒縛]

  這不知道是詛咒還是祝福的東西,可是所謂的[天]完全不經過她的同意擅自立下的。

  雪紀是不認的。

  被女兒的家教老師,某一流大學的年輕講師拉著聽了一個小時滔滔不絕的誇獎,靖子被女兒的學習進度徹底震撼了。

  「嗚嗚,我是個沒用的媽媽……」她又開始消沉了。

  雪紀微微嘆了口氣。自從脫離加茂家之後,靖子肉眼可見地變得活潑了起來,就是有時候活潑過頭,讓她有點吃不消。

  「身為大人,就是可以稍微放縱一下。」雪紀安慰她,「我知道,母親在過去的十年都很辛苦。」

  「……不,休息已經夠了。」靖子說,「身為母親,要做孩子的榜樣才行!我不會再頹廢下去了!」

  雖然下了這樣的決心,但靖子實際上對未來也有些茫然。

  畢竟她與社會脫節了整整十年。

  就算決心做出一番事業,也不知道具體的目標和方向。

  最終,靖子和兄長商量了一番,決定暫時先去兄長名下的一家分公司工作,熟悉一下現在的職場環境。

  時隔多年,她重新穿上職業裝,開始了打卡上班的社畜日常。

  雪紀也很為她高興。

  雖然缺少了母親的陪伴,但她並不感到寂寞。

  在醫院認識的兩個朋友裡,祈本裡香經常會主動跑過來找雪紀玩。

  還住在醫院的時候,她們交換過聯系方式,因此在分開之後也一直保持著聯絡。

  在普通人眼中,還是個孩子的裡香那過於妖媚的氣質並不討喜,但靖子連死水般的加茂家女人都處過,對充滿活力的裡香接受良好,再加上她是女兒的第一個朋友,態度就更熱情了。

  裡香在雪紀家沒有感受到任何排斥,愈發地喜歡往她這裡跑了。

  雪紀在和裡香聊天的時候,偶爾會想起那個清冷寂靜的竹庭之中,遇到的如同夏夜一般靜謐溫柔的小男孩。

  雖然留下了聯系方式,但夏目從來沒有聯系過她。

  漸漸地,雪紀也將那個夜晚逐漸遺忘了。

  這一天,幸徳井英突然上門拜訪。他名下的一處產業遇到了一點非常規的麻煩。

  雪紀很樂意出手。畢竟她對幸徳井英送的見面禮[五虎退]非常喜歡,舅舅這段時間各方面的關照,她也都記在心裡。

  靖子雖然很擔心雪紀,卻沒有立場拒絕雪紀主動變強以及幫助兄長的決心。

  為了免除靖子的憂心,同時也是證明自己沒有輕率地讓雪紀獨自面對未知的危險咒靈,幸徳井英抽調出一部分家族和公司的精英,負責收集與整合情報、判斷咒靈等級、保證雪紀的接送以及最後的收尾,除了還不會設置[帳]以外,他們比真正的[窗]還要謹慎專業。

  幸徳井家曾經也是正統的咒術師家族,雖然現在已經沒落,但該有的知識儲備不差,做輔助監督的工作還是綽綽有余的。

  面對親哥擺出的豪華陣容和詳細預案,靖子也只能點頭。

  雪紀坐上車,被安穩地送到一處位於六木本的大樓。

  這是幸徳井家族名下的一幢員工宿舍樓。此刻,在逐漸飄揚的細雨之下,被清空過的高樓黑漆漆一片。

  而在雪紀的眼中,這棟樓正朝外張牙舞爪地散發著黑紫色的污濁咒力。

  「交給我吧。」雪紀帶上笠帽,懷裡揣著[五虎退],毫無畏懼地走了進去。

  從大門進去之後,一樓就有一只長得很抽像的咒靈正在來回徘徊。

  「算賬……賬目……」

  雪紀輕巧地抽出刀刃,靠近揮刀的時候,那只咒靈甚至沒反應過來,呆呆地嘀咕著一串數字。

  [你成功祓除了一只三級咒靈!]

  [你獲得經驗30點。]

  二樓。

  「加班……不想……加班!」

  「電梯……不要擠……屁股……」

  [你成功祓除了二只三級咒靈!]

  [你獲得經驗60點。]

  三樓。

  雪紀坐在公開區域的沙發上,面無表情地休息了一會。

  她一手拄著五虎退,表情有些微妙。

  今夜碰到的盡是些槽點滿滿的社畜咒靈,她是不是要提醒一下舅舅,壓榨員工也不能太狠啊?

  在這個世界,詛咒可是真實存在的!

  三樓的咒靈格外狡猾,雪紀花了一段時間尋找,中途又休息了一次,才終於找到偽裝成牆邊掛畫的咒靈。

  [你成功祓除了二級咒靈!]

  [你獲得經驗100點。]

  [你的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3]

  [你獲得自由屬性點*5,基於你的職業[陰陽師末裔],你額外獲得神秘屬性點*1,基於你的個人專長[天與咒縛],你額外獲得智力屬性點*5]

  [你的全部狀態已回復]

  雪紀頓時神清氣爽!

  突然覺得舅舅再過分一點也沒關系!這樣的咒靈再多一點就好了!

  又菜又愛群聚,刷起來太方便了!

  順利地完成祓除任務,因為最後升級的緣故,雪紀恢復到最佳狀態,反而不急著回去了。

  她慢吞吞地沿著公寓樓走,試圖在體力耗光之前撿漏幾只落單咒靈。

  助理小姐跟在她身旁為她撐起傘,寬大的黑傘遮蓋著小小的雪紀,一絲一毫的雨滴都飄不進來。

  成熟的職場麗人帶著寵溺的笑容看著雪紀,對於她孩子氣的想法感到好笑。

  她可是知道雪紀的體力差成什麼樣子,只怕根本走不了多久就累了。所以她並不認為雪紀真的能遇上高等級的咒靈,只是小心地關注雪紀的步伐,確保在她體力耗盡之前能及時把人抱起來。

  但沒走多

  遠,雪紀的眼睛一亮,握著劍就竄了出去。

  助理小姐驚愕片刻,連忙追了幾步,只見頭頂的天空被突如其來的閃電照亮一瞬,雪紀小小的身影護在一個孩子面前,刀光閃爍著雪亮的光,將一團不明的黑影切成兩半。

  「雪紀小姐!」助理連忙上前幾步,用傘罩住雪紀,略微緊張地問,「沒事吧?」

  雪紀微微搖頭,她輕喘著氣,用刀抵著地面支撐身體,低頭看著坐在地上的小孩。

  那是個眼熟的家伙。

  淺茶色的短發被雨水打濕,緊貼在臉頰兩側,一雙眼睛霧蒙蒙的,像是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夏目?你這麼在這。」雪紀伸出手,抹去他長睫上滿滿的水珠。

  那雙濕潤的眼眸就追著她的手看了過去。

  雪紀又戳了戳他的臉頰,夏目仍是沉默著。

  雪紀有點苦惱。猶豫了一下,她最終還是將這個狼狽的家伙暫時帶回了家。


第9章 收養

  靖子在家中焦躁不安地等待著。

  門鈴聲響起,她立刻撲過去打開房門,看見完好無損、只是衣服略微有些打濕的雪紀,她神色一喜。

  「雪紀,你回來了!等等,這孩子是……?」靖子的神色一變。

  只見神色淡定的女兒手牽著一個比她看起來狼狽很多,眼眸濕漉漉、氣質干淨清澈、看起來惹人憐愛的小孩。

  不過出一趟任務,怎麼還帶了個漂亮的男孩子回來?

  「他是夏目。」雪紀認真地解釋說,「我在祓除咒靈的地方遇見了他,不能放著不管就帶回來了。」

  靖子聽得默然無語……這是個人,又不是路邊的小狗,可不能隨隨便便撿回家的!

  靖子痛心疾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不管怎麼說,快進來洗個熱水澡吧,濕衣服要趕快換下!」

  她習慣性地蹲下去抱起雪紀,小女兒柔滑的和服外側滿是雨水的涼意。

  一直牽著的柔軟小手放開,原本還在沉默的夏目有些著急地抬起眼,望著眼前的陌生女人時又瑟縮了一下。

  但下一刻,他也被靖子一起抱了起來。

  夏目清秀的小臉一下子漲紅起來,慌亂地試圖掙扎,卻被靖子熟稔地鎮壓住。

  「好了,你去一樓的浴室吧,自己洗澡沒問題嗎?還是需要我幫你?」

  夏目連連點頭,隨即又狠狠搖頭,第一次開口說話:「我一個人可以!」

  經歷一番忙亂之後,夏目穿著靖子帶來的備用浴袍,臉色紅紅地回到客廳,另一邊,穿著同款兒童浴袍的雪紀懶洋洋地趴在母親懷中,紅色的眼眸愜意眯起,蒼白的臉頰泛起兩團紅暈。

  夏目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著靖子用吹風機輕柔地給雪紀吹頭發。

  身體恢復了溫度,也換上了干淨舒服的新衣服,夏目原本緊繃的情緒逐漸緩和。他坐在溫暖的客廳,望著對面的母女互動,眼中有著不自知的憧憬。

  「好了,去一邊歇著吧,小懶貓。」靖子吹干雪紀的頭發,拍拍她的屁股,將趴在她腿上的雪紀推到一邊,然後朝著對面被女兒撿回來的乖小孩招了招手,「夏目,過來坐,輪到你了。」

  夏目怔了怔。

  他有些不確定地看著靖子,似乎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在靖子又重復了一遍之後,他才有些怯怯地拉過小凳子挪到靖子面前。

  吹風機打開,一雙溫暖柔軟的,像是母親一樣的手,輕柔地給他吹頭發。

  夏目靜靜地閉上眼睛,乖巧到一動不動。

  淺茶色的短發干的很快,手感並不如女兒那般細滑,聯想起剛才給孩子洗澡時看到的那具消瘦還帶著一些擦傷的身體,靖子的眼眸中透露出憐惜。

  他甚至連衣服都不是合身的。

  夏目是個很溫順也很聽話的孩子,只是短短一段時間的相處,靖子就有些喜愛他了。

  也不知道他的父母是怎麼舍得這樣虧待自己的孩子。

  「好了。」吹完頭發,靖子收起吹風機,轉身急匆匆去了廚房,「你們先坐著,我去煮點東西。」

  雪紀打了個哈欠,黑發被吹干後顯得有些蓬松,那雙困出眼淚的紅眸眨了眨,看向還規矩地坐在凳子上的夏目,疑惑地問:「夏目,現在能說了嗎?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按理來說,那棟公寓周圍的人員都已經用各種理由進行過疏散。

  「我想去那附近的小公園,但是遇到了追趕我的壞咒靈,就一直在逃跑。」夏目低垂著眼睫,他仿佛又回到了昨晚那個恐懼而滿是雨聲的冰冷夜晚,語氣很輕地回答,「我也不知道那是哪裡,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已經跑不出去了。」

  「別怕。壞家伙已經死掉了。」雪紀的手從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夏目看著她那『超凶』的表情,不由笑了一下。

  「來,喝點姜湯。」靖子端著很刺激的湯藥走過來,遞給夏目一碗,然後充滿壓迫感地坐到雪紀身邊,在她不情不願的眼神中強行喂了下去。

  喂完之後才被放開,低氣壓的雪紀扭過頭就不理會靖子了,她往邊上蹭了幾下,蹭到夏目的身邊,那搖搖欲墜的身形,嚇得夏目連忙抬手虛扶,生怕她摔下來。

  夏目真是好孩子啊。靖子心中感慨,隨即溫柔地說:「這麼晚了,就先在這裡住一夜吧。對了,還需要聯系一下你的家人。夏目記得家裡的電話嗎?」

  夏目貴志猶豫了一下,微微搖了搖頭。

  「你的記性很差?」雪紀這時伸手拉了拉夏目的袖子,語氣中帶著一絲淺淺的不滿,「給你留的電話,也從沒有打過。」

  「對不起。」夏目認真道歉。他不是沒遇到過危險,但是沒有一次產生過求助雪紀的念頭。與其將危險轉移給比自己還小的女孩子,不如自己應對,反正他已經很習慣逃跑了。

  「雪紀,不要欺負夏目。」靖子摸了摸夏目的腦袋,「記不清電話也沒關系,我找人幫你查一下,今天很晚了,就先睡下吧?」

  她已經看出夏目是比較被動的性格,因此語氣稍微強硬了一點,將小孩帶到家裡的客房,布置了新的床褥,安排他睡下了。

  第二天,靖子從自家兄長手中得到關於夏目的信息時,整個人都驚了。

  「這孩子也太可憐了。」

  夏目貴志,父母早逝,被各種親戚輪流收養,經常一個地方待不了多久就要轉學。原本處境就不好,這孩子還天生能看見咒靈,時而因為恐懼和躲避咒靈而做出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動作,這也導致他更不受那些親戚們的喜歡,在學校也被視作會說謊的討厭鬼。

  這一次收留他的夫妻原本對他還不錯,但在妻子月余前檢查出懷孕後,一心就只放在未出生的寶寶身上,對夏目就不上心了。

  幸徳井英示意助理聯系上對方之後,他們對夏目一夜未歸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擔憂,語氣冷淡。

  「作為一個孩子,僅僅是因為看到的東西比別人多,就要受到這樣對待,也太過分了!」靖子忿忿不平地說,「大哥,你能幫幫這個孩子嗎?」

  她從夏目的遭遇上看到了自己寶貝女兒雪紀的影子。

  原本還因為雪紀的身體不好無法上學而感到遺憾,現在看來,雪紀不上學說不定更好。

  「看來這位夏目貴志很討你的喜歡,雪紀也將他當做朋友。」幸徳井英沉吟片刻,說,「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辦吧。」

  和單純只是憐憫小孩的靖子不同,幸徳井英對夏目這個人很有興趣。

  這孩子的父母只是普通人,但他的外婆夏目玲子有些神秘,很大概率也是那個世界的人。

  因此,繼承了血脈、生來能夠看見異常之物的夏目貴志,自然也會有非凡之處。

  原本就是在雞群中格格不入的天鵝,親緣又如此淡薄,潛力強大,性格溫和,又合了雪紀的眼緣,還被她帶回了家——

  多重因素疊加,幸徳井英都想不出放過夏目貴志的理由。

  「夏目,是嗎?你是個好孩子。有些話,我想和你聊一聊。」

  他找到起床後的夏目,和他進行了一場無人知曉的談話。

  *

  「舅舅,收養了夏目?」雪紀坐在餐桌前,手裡握著兒童勺,甜甜的雞蛋羹不知不覺掉到了碗裡。

  她盯著換上一身襯衫短褲、正羞澀微笑的夏目,以

  及坐在他身旁的幸徳井英,微微瞪大眼眸。

  雪紀一覺睡過了早晨,現在已經是午飯時間。

  醒來之後,也做好了夏目被送回去的准備。

  畢竟她昨夜只是日行一善,將狼狽可憐的流浪小狗撿回家,給他一點避雨休憩的時間,雨停之後,夏目自然就該回家了。

  但舅舅幸徳井英突然出現,並向雪紀告知了夏目此刻的尷尬處境,以及他的決定。

  「在對待咒靈這件事上,我們這些還是太過被動了。」幸徳井英坦然地說,「如果有夏目的幫忙,應該可以更准確地為你尋找合適的獵物。根據他的描述,我認為他是很吸引咒靈的體質。」

  過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幸徳井英手下的精英們才找到一個適合雪紀的任務,主要就是因為難以判斷咒靈的等級。為了保證雪紀的安全,他們需要冒著極大的風險,通過收集各種環境變量參數來反推咒靈的行動,經過慎之又慎的計算,判斷咒靈的攻擊性、殺傷力和等級。

  有時候好不容易找到的合適的咒靈,很快也會被人手更多的【窗】的人發現,將情報上報。甚至有一次他們手下的人根據靈異節目的探險地點去偏遠地區考察,還遇上了那位特級詛咒師手下的盤星教的人,好懸撿回一條小命。

  總而言之,在咒術界的實力盤根錯雜遍布整個日本的當下,他們想要盡量隱蔽地讓雪紀發育起來,還需要很多努力。

  夏目貴志的加入可以提供另一種途徑。

  「並不是讓他參與戰鬥或者偵查,畢竟他才7歲。」幸徳井英解釋了一下,「而是夏目原本就經常被咒靈騷擾,雪紀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就能方便地祓除被他吸引的咒靈。這種類型的咒靈大多等級不高,但勝在數量多。」

  雪紀皺了皺眉:「是把夏目當成誘餌嗎?」

  幸徳井英說:「不,這樣一來,夏目也可以獲得安全,不用再受到追趕和傷害,是雙贏。」

  夏目認真點了點頭,對著雪紀笑了起來:「如果我可以幫上雪紀的忙,那就太好了。」

  那笑容純粹而發自內心。

  第一次見面時遇到同類的喜悅,第二次相遇時從天而降的拯救,還有那雙雨夜裡牽住他的溫暖的手,對夏目來說都是很珍貴的記憶。

  父母死後,他過著好似流浪的生活,在所有親戚的眼中都是不被需要的,但是幸徳井先生說,雪紀需要他。

  如果這是真的就好了。

  他喜歡雪紀,喜歡靖子夫人,喜歡這個溫柔的接納了他的家庭。如果他能幫上忙的話,是不是可以一直留下來?

  那雙茶色的眼眸微微彎起,閃爍著明亮的光輝,將夏目內心的溫柔、感激乃至期盼完整地傳達給了雪紀。

  第一次見到夏目露出這種好像在發光的笑容,雪紀呆了呆,心想,夏目的魅力值應該也很高。


第10章 不要跨過那道線

  對於幸徳井英收養夏目貴志的事,靖子和雪紀都接受良好。

  夏目本身也沒什麼可以挑剔的地方,作為一個孩子,他除了那雙特殊的眼睛之外,幾乎是所有家長都夢寐以求的那種最乖巧懂事的崽。

  而他的特殊之處,在這個同樣特殊的家庭中,反而是加分項。

  把話說開之後,飯桌上的氛圍又好了很多。

  雪紀撿起勺子,繼續慢吞吞地用餐。她比較挑食,胃口又小,往日需要靖子哄勸著才多吃一點,但今天因為夏目在場的緣故,看著那張秀氣的臉,雪紀連飯都多吃了一小碗。

  夏目作為男孩子反而被盯得有點臉紅,靖子忍不住抖著肩膀笑出聲,快樂地給兩個孩子輪流添菜,而幸徳井英端起茶杯在一旁老神在在地喝茶旁觀,眸色溫和。

  突然,夏目貴志的表情一變,那雙茶色的眼眸中央,瞳孔收縮豎起,猶如警惕的貓科動物。

  「大家,小心!」

  幸徳井英略微坐直了身體,放下茶杯,轉頭看向雪紀。

  雪紀順著夏目的視線望去,只見一只線條簡樸的黑陶茶壺擺放在那,裊裊的熱氣從壺口飄散出來,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夏目,你看見了什麼?」雪紀揉了下眼睛,又認真地看了看,還是什麼都沒有。

  「那裡!有個小人!雪紀……你看不見嗎?」夏目有些驚疑,他的視野中,一個拇指大的長臉和服小人正在探頭探腦地扶著茶壺的肚子往茶壺口窺視,意識到自己被夏目目視著的瞬間,小人立刻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

  下一秒,雪紀的[五虎退]出鞘,雪亮刀尖劃過,茶壺一下子碎裂開,滾燙的茶水撒了一桌。

  靖子抿著唇,與兄長一齊起身退後,避免干擾雪紀的動作。

  「夏目,現在呢?」

  「它逃跑了。」

  雪紀俯下身,視線掃過眼前的破壞痕跡,很快察覺到異樣。

  流滿了水痕的桌面上實實在在出現了一連串小巧的腳印。

  人形?雪紀微微勾起了唇角。

  似乎是感應到了生死危機,小人停下了沒頭沒腦的亂跑,一個起跳,從桌面蹦下來,一溜煙跑到夏目的身後躲了起來。

  「救命,饒命啊!」小人大叫著。

  夏目沉默了一瞬,在看向悄無聲息跟著腳印追過來的雪紀時,忍不住開口:「雪紀,等一下!」

  雪紀依言垂下刀劍,抬起的眼眸流露出詢問。

  「它……在求饒。看起來也很弱,不像是會傷人的樣子。」夏目遲疑地說。

  「你不想我殺掉它?」雪紀眨了眨眼,在得到夏目肯定的回答後,干脆地收起刀,「那你要負責看好它,暫時不能讓它跑掉。」

  夏目有些為難,他左右看了一圈,從桌上拿起一個干淨的茶杯,試著倒扣在桌面上,剛好把小人扣在裡面。原先跑路速度很快的小人竟也沒有反抗。

  靖子擦干淨桌子,四人重新坐到一起。

  夏目的心情不復之前的輕松,他用手壓著倒扣的茶杯,一時有些說不出話,眼眸低垂著。

  「不奇怪。」雪紀先開了口,她注視著低落的夏目,說,「剛見面的時候,你說……見過很像人的妖怪,還會捉弄你。」

  「原來如此。」幸徳井英恍然,他對著滿臉疑惑的夏目解釋道,「以我對咒靈的淺薄認知來看,咒靈只有惡意和殺意,不具備知性,對人類更不會有『捉弄』這樣溫和的舉動。」

  事實上,卷入咒靈事件的普通人絕大部分都是死得慘不忍睹。

  夏目的說法,在任何一個稍微了解一點咒術界的人聽來,都會顯得有些違和,根本就不像是在說咒靈。

  「所以,也許我的糾正才是錯的。夏目說的妖怪,是真的妖怪……」雪紀沉靜地點點頭,表示認可舅舅的話,然後繼續追問:「夏目,昨夜襲擊你的那只咒靈,給你的感覺是什麼樣的?你覺得那個也是妖怪嗎?」

  夏目搖了搖頭,若有所思,「它身上有很濃的黑色,我看不清,但能感覺到它是想要吃了我。」他反應過來,「但是在學校遇見過的幾只妖怪,都只是想對我惡作劇,它們會把我打掃干淨的地方重新弄髒……它和它們,不一樣?」

  對於原本孤獨一人的夏目來說,那些都是別人看不見,只有他能看見的東西。只不過有一些是不壞的,另一些是很壞的。直到這一刻被雪紀挑破,夏目才有意識地對那些異常做出區分。

  妖怪,與咒靈。

  口中咀嚼著妖怪二字,雪紀很感興趣,又有些遺憾:「我……看不見妖怪嗎?」

  「真可惜,明明祖上是賀茂的血統呢。」幸徳井英笑著調侃一句,心情很不錯。原因無他,自己剛收養的養子價值似乎比預期中還要更高,更具有不可替代性。

  「這樣看來,夏目是能同時看到妖怪和咒靈,而雪紀只能看到咒靈,我們這些普通人,則是什麼都看不見。」靖子總結完畢,嘆了口氣,「真想看看你們眼中的世界啊。咒靈就算了,我對妖怪還挺感興趣,以前還以為那些傳說都是胡亂編造的。」

  「原來是……這樣嗎?」夏目對另一個世界幾乎是完全陌生的,只是被動地接受著眾人給予的信息,似懂非懂,又潛意識覺得有些不對,「但是,妖怪們,有時身上也會冒出黑氣……」

  夏目這個年紀,還無法很好地將自己感覺到的東西

  表達出來,只是隱約覺得,妖怪和咒靈之間沒有那麼緊密的界限,有時候不像,有時候卻區分不出來。

  「真有趣。」聽著他磕磕絆絆的描述,雪紀笑了。

  這個世界比她預想中還要精彩,有很多未知等待她的探索。

  夏目就像是接觸到另一個全彩世界的鑰匙,讓雪紀對長大、對擺脫這病弱的身軀愈加期待起來。

  加茂家絕對也有很多隱秘的知識,也不知道哥哥什麼時候可以接觸到。

  她有些等不及了。

  *

  幸徳井英原本還想要研究一下夏目抓到的那只長臉小人妖怪,但夏目打開茶杯的時候,那只小人已經不見蹤影。

  「果然不愧是妖怪啊,逃得真快。」男人有些遺憾。

  夏目移開目光,清澈的眼眸眨個不停,似乎滿臉寫著心虛。

  雪紀對此並不在意,只是說:「夏目,以後遇到它們的時候,要多觀察!我想知道,妖怪和咒靈有什麼決定性的不同。」

  夏目認真地應下了。

  「好了,來品嘗一下連妖怪都忍不住想要嘗嘗的好茶葉吧~」靖子翻出備用的茶壺,重新泡上了一壺茶,笑眯眯地端了上來。

  因為剛才妖怪確實是在茶壺上被夏目指認,靖子浮想聯翩,對自己泡茶的手藝更加自信起來。

  雖然只是普通人,她卻用自己的方式毫無違和感地融入談話之中。

  有她發話,就算是雪紀,也乖乖捧起一杯茶,慢慢啜飲起來。

  夏目雙手捧著茶杯,感受著又重新歡快起來的氣氛,不禁松了口氣。

  今天這一波三折的事件展開實在讓他有些累了。

  纖長的睫毛一下一下,蝴蝶似的眨動,男孩悄悄打了個秀氣的哈欠。

  雪紀也覺得有些累了,她慵懶地趴在桌面,保持節能姿勢,突然想起一件事,轉頭對身側的男人說:「舅舅,昨天清理的咒靈,你知道來源嗎?」

  「是我們公司名下員工的一些負面情緒吧。」幸徳井英猜測,「畢竟是在宿舍樓裡形成的。」

  「以後要注意。」雪紀將自己的見聞說了出來,那幾只因為財務問題、過度加班、電梯擁擠形成的咒靈讓她記憶猶新,她告誡說,「太壓榨手下的員工,可能會被詛咒的。」

  穿著得體黑色西裝的男人聞言,露出一個彬彬有禮的資本家笑容:「這樣不是正好嗎?這些咒靈無論等級還是數量,都很適合雪紀。」

  「大哥!」靖子一臉不快,「別說這種傻話!你完全不將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嗎?」

  「我道歉。」幸徳井英對上妹妹憤怒的眼神,無奈地說,「我知道了,會考慮給員工們延長年假的。」

  自家兄長手下體驗式打工的員工之一靖子滿意地點點頭。

  「不過,按照雪紀的說法,咒靈的誕生似乎並不是無跡可尋的。」男人忍了一會,還是有些抑制不住興奮地說,「適當地改變公司制度,也許真的能做到控制咒靈的數量、種類……」

  「大哥!」靖子大怒。

  「別擔心,靖子。」幸徳井英舉起手做出投降的姿態,「你知道,我總是能做好的。」

  靖子眼中,兄長板正英俊、不苟言笑的面容突然變得有些陌生,一張商業精英的優雅表皮下,隱約透出一點扭曲的內在。

  名為幸徳井英的這個男人,似乎終於在今日不慎暴露出一點真實。

  雪紀拉了拉他的袖子:「舅舅。」

  「這麼了?」

  雪紀的紅眸中倒映著幸徳井英的臉:「不要跨過那道線。」

  「雪紀不想要快速變強嗎?」幸徳井英反問。

  「不值得。」雪紀毫不猶豫地說,「收獲與代價完全不對等。」

  她盯著眼前的男人,似乎透過他平靜冷酷的面容,看到了他內心燃燒著的黑色火焰。

  這個男人在雪紀身上花費了巨大的時間和精力,不可能毫無所求。雪紀很樂意在特定時候做出回報,但這是有前提的。

  雪紀一字一句地強調:「不要跨過、那道線。」

  咒靈可以利用、可以祓除、可以研究……但,唯獨不能主動制造。一旦做了這種事又被發現的話,無疑是自絕於整個咒術界。

  就雪紀目前的情況,還遠遠沒被逼到這種程度,她有的是練級的時間。

  所以幸徳井英的某些過激念頭,必須從開始就打消。雪紀可不希望某日一覺醒來,發現有人打著為了她好的名義,幫她與整個咒術界為敵了。

  男人與她對視良久,心頭一時的激情褪去,理智重新占據了上風。

  「……我明白了。」

  他有些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抱歉。我一時得意忘形了,原諒我,雪紀,還有靖子。」


第11章 游樂園的再遇

  大約是為了表達自己改正的決心,第二天,所有幸徳井家名下的企業傳出多項針對企業員工的福利,最關鍵的地方在於帶薪年假時長翻倍。

  這消息一出,在業界引發了不小的震蕩。

  原本企業的薪資待遇在業內就屬於最高的幾家之一,現下各種人性化的福利措施一出來,頓時有不少精英都心動了,甚至有兩個原本獵頭都挖不動的頂尖研發人才帶著華麗的履歷主動應聘。

  就連股票都上升了好幾個點。

  幸徳井英沒想到只是為了防止員工怨念過多而做出的舉措還有這種好處,立刻抓緊時機網羅人才。

  而切實享受到新福利的靖子,心情就更愉快了。

  她爽快地用掉了一天假期,准備拉著宅家的女兒出去玩。

  「聽說小孩子都喜歡游樂園,我們家的雪紀當然也要去體驗一下。」

  靖子將手中游樂園花花綠綠的宣傳單鋪在雪紀面前,興致勃勃地問:「快看看,有沒有什麼想玩的?」

  靖子是偶然聽到公司裡的同事閑聊,才對游樂園起了興趣,自己私下還研究了一番。雪紀的身體情況不好,可以說基本和戶外行動無緣,但游樂園也不全是累人的玩法,靖子就成功找出了幾個不太消耗體力的項目。

  「我不想去。」雪紀凝望著窗外的大太陽幾秒,收回視線。

  「夏目也一起哦,雪紀不想和夏目一起玩嗎?」

  靖子使出絕招。

  一大早被養父送過來,陪著雪紀一起看書的夏目聞言,有些慢半拍地抬起頭。

  夏目:「……我也可以去嗎?」

  那雙清澈溫柔的茶色眼眸微微亮起,波光粼粼,似有期待。

  雪紀:「……好。」

  「太棒啦!」靖子歡呼,笑眯眯地摸了摸夏目的腦袋,「多虧了有夏目在啊。」

  她是越看夏目越順眼,以前一個人孤零零的女兒身側,多了一個處處照顧她的小伙伴,給人的感覺也不再那麼寂寞了。

  靖子動作利落,在雪紀同意後很快收拾好必要的物品,自己開著新買的保時捷,帶著兩個小孩出發了。

  因為還在工作日,游樂園的人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多,三人沒有排隊就入園了。

  夏目還是第一次來,眼睛撲在各種顏色鮮艷、造型可愛的設施上有些移不開,但他的手卻牢牢牽著雪紀的手。

  「先玩哪個好呢?」靖子掏出旅游攻略確認了一下,「對了,聽說一個新開的主題公園,還挺厲害的,可以親身體會一場刺激的冒險又不用動身,我們先去那裡逛逛吧!」

  雪紀沒什麼意見。

  她是轉生者。但即使是前世的她,也從沒有來過這種地方。

  自認為已經過了孩子的年紀,對這種地方也沒有期待,但看著路過的大人和孩子臉上明亮的笑臉,雪紀仿佛也能感受到那種純粹的快樂,眼神變得柔和了一些。

  「雪紀,一起走吧。」夏目側望著靜默的雪紀,莫名地好像明白了一點她的感受。他用力握緊了她的手,在女孩看過來的時候,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夏目的笑容很有感染力,雪紀輕輕點頭,甚至沒意識到自己也跟著露出微小的笑容。

  靖子注意到兩個孩子的互動,神色溫柔。

  看著很有哥哥風範的夏目,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兒子。如果那個孩子在這裡,也會像夏目一樣時刻照顧著妹妹吧。

  略帶憂愁的思緒尚未發散,前方的雪紀突然踉蹌一下,差點帶著夏目摔倒,靖

  子連忙跑上去:「雪紀!別逞強,還是媽媽抱著你走吧。」

  他們很快融入到了游樂園歡樂的氛圍之中。

  玩了一個上午,無論是夏目還是雪紀心情都很愉快,這個充滿歡樂的地方就連咒靈都很少見,幾乎沒有影響到他們的游玩體驗。靖子這個唯一的大人呼呼地喘著氣,感覺體力有些吃不消,但看著女兒臉上的笑容,又覺得這一趟真是來對了。

  很快,他們順著指示牌,來到了旋轉木馬的設施前。

  「哈哈,快點啦,美美子!」

  「菜菜子,等等我。」

  一對年齡相仿的女孩相繼從他們前方跑過。

  「菜菜子,美美子,別跑太快哦,小心摔倒。」

  一道熟悉的聲音遙遙傳來,無論是雪紀還是靖子,都一瞬間僵住了。

  不會吧?聽錯了?

  那種家伙,怎麼可能出現在游樂園這種地方?!

  「哦?真巧啊。居然在這裡遇見你。」熟悉的袈裟、熟悉的黑發青年,微笑著低頭看向雪紀,「好久不見,雪紀。」

  「夏油傑。」雪紀抬起頭看他,細眉微皺,「你怎麼會在這裡?」

  「別誤會,我可不是跟蹤你來的。」面前的男人露出少見清爽的笑容,指了指正趴在欄杆看旋轉木馬的兩個小女孩,「家裡的孩子鬧著要來這裡玩,我也拿她們沒辦法。」

  他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如同一只狡黠的狐:「我也沒想到,來了這裡還有意外的收獲。」

  他很是自來熟地蹲下來,湊到雪紀身邊,袈裟的下擺毫不在意地拖在地上。

  「做什麼?」雪紀不滿地往邊上挪了一步。

  「待在你身邊會讓我放松一點,周圍都是猴子的臭味,我快要窒息了。」

  夏油傑微笑著說。

  距離如此之近,雪紀可以看清夏油傑臉上的表情。

  那是深深的壓抑,像是要作嘔般,幾乎已經演變成無法克制的生理反應。這種程度根本沒法表演或者偽裝出來。所以,這個男人真就是如此厭惡著普通人。

  「這麼難受,為什麼還要折磨自己?」雪紀問,「叫別人來陪她們玩也可以吧。」

  「那樣的話,她們不會像現在這麼高興。」夏油傑笑了笑,語氣中帶著明顯的縱容,「雖然猴子很惡心,但是為了菜菜子和美美子的笑臉,也不是不能稍微忍耐一下。」

  雪紀看著他,只覺得荒唐。

  這個男人是發自內心地厭惡普通人,對於咒術師,他所認定的同類,卻也是發自內心地溫柔。

  太極端了。到底是怎麼養成這種奇怪性格的啊?

  不過,這些都跟她沒關系。

  雪紀說:「如果你不打算動手的話……讓一下。」

  夏油傑也不生氣,依言讓開一步。

  他對靖子完全視而不見,但對和雪紀牽手的男孩頗有微詞,「雪紀,你還太小了,不可以早戀哦。」

  雪紀懶得理會這個突然抽風的家伙,夏目卻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心中對夏油傑有些好奇,但因為雪紀的態度明顯很是排斥,於是也乖乖地保持沉默。

  「……恩?」夏油傑微微挑起眉梢,有些意外。他體內封印著超過千只的咒靈,在那個男孩經過的時候,都產生了輕微的躁動。

  那是排斥、是抗拒、還有貪婪的食欲!

  「真不錯啊,又發現了一個好苗子也說不定。」夏油傑露出欣喜之色。新一代的小咒術師不斷湧現,對他而言是一件能放松心神的好事。

  「夏油大人,輪到我們啦!來陪我們一起吧?」

  稚嫩清脆的童音響起,黑發白發的雙子一起跑過來,兩雙大眼睛閃亮亮地盯著夏油傑。

  「菜菜子,旋轉木馬坐不下我們這麼多人。」夏油傑擺了擺手,笑著拒絕了,「快去吧,我會在下面給你和美美子拍照的。」

  「好!」兩個女孩乖乖應聲。

  雖然答應了,卻沒有立刻跑走。

  黑發的美美子是黑衣白裙,手裡抱著一個白布做成的醜娃娃,黑沉沉的視線落在還沒走遠的雪紀身上,帶著些許好奇。

  白發的菜菜子是白衣黑裙,眉眼張揚,看著雪紀直接就問出聲了:「你就是雪紀嗎?是夏油大人說的新家人嗎?要不要和我們一起玩?」

  雪紀搖了搖頭,說:「我有家人,但不是你們。我的母親會帶我來游樂園。就像夏油傑會帶你們來一樣。」

  她已經知道夏油傑是純粹的咒術師主義者,但還是這麼說了,拒絕得絲毫不留余地。

  雖然只是第二次相遇,但雪紀已經清楚,在夏油傑面前表現得順從是沒必要的,按照自己的想法隨心所欲就可以。畢竟——

  那個人實際上根本不在意她的想法,而是自顧自地替她做了決定。

  溫柔的外衣下滿是傲慢。

  說到底,他是想要將雪紀強行帶走的敵人。

  「哼,夏油大人才是最棒的家人!你這沒眼光的家伙!」因為雪紀的拒絕,菜菜子柳眉倒豎,一下子生氣起來,較真地說,「你根本不知道普通人能對咒術師做出多少惡心的事情來,夏油大人是想保護你!」

  雪紀不喜歡做沒有意義的爭辯,她看著夏油傑還是在一旁笑眯眯的旁觀,就拉著夏目繞開了菜菜子,干脆離開了這裡。

  「喂!」菜菜子很不開心,小拳頭都握緊了。

  「算了,菜菜子。」美美子抱著玩偶,陰郁的目光在雪紀身上短暫地停留片刻,輕聲地說,「她是同類,不可以對她出手。夏油大人會不開心。」

  「啊,那倒不會。畢竟雪紀可不是單憑言語就能打動的孩子。」夏油傑笑著說,「不過很可惜,你們打不過雪紀哦。那孩子可沒有看上去那麼弱小,她比你們要強得多。」

  「哼,這要打過才知道吧!」菜菜子很不服氣。

  菜菜子和美美子俱是資質不俗,很小的時候就能看見咒靈,因此也被愚昧的村人當做怪物而遭到囚禁和虐待。被夏油傑拯救後,她們清楚了自己的咒術師身份,也在他的指導下努力學習如何運用自己的力量。

  她們可不會輕易輸給一個天真的同齡人!

  靖子一句廢話都沒有,抱起走過來的雪紀,一手牽著夏目,快步朝著遠離夏油傑的方向逃跑。

  一回生二回熟,她這次的表現比第一次要鎮定許多。

  「別擔心。」雪紀摸了摸靖子繃緊的臉,安慰說,「根據輔助監督傳來的資料,夏油傑除了叛逃那一次的屠村之外,並沒有大規模殺人的事件記錄。」

  他大抵還是有所克制的,也許是因為有一個比他更強的存在坐鎮在咒術界的頂峰。

  靖子苦著臉蹭了蹭女兒軟軟的臉頰:「我可憐的雪紀,怎麼就被夏油傑盯上了。不過,沒想到他那種人還會帶著孩子來游樂園……」

  總覺得有種幻滅感。

  「那個人……到底是誰?」夏目在一旁聽著母女的討論,神色有些不安。

  靖子擲地有聲:「那就是個人販子!他想要拐走雪紀!」

  「!」夏目神色震撼。

  靖子歉意地說:「所以我們不能繼續玩下去了,要盡快遠離他。抱歉夏目,下次再陪你們過來玩。」

  夏目點點頭,目光看向靖子右側一直跟著他們移動的黑色蛇影。

  他意識到了什麼,神色警惕,試圖提醒靖子,卻對上靖子懷中的雪紀的眼睛。

  雪紀看著他,輕輕將蒼白的手指豎在唇邊。

  噓。


第12章 感謝夏油傑送來的咒靈!……

  很少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出園,游樂園的大門出口處很是冷清。

  售票處的檢票員帶點好奇地觀察著這個時候突然出門的女人,她的動作急得仿佛在逃命一樣,令檢票員不自覺伸長脖子讓她身後的道路看。

  靖子無暇理會旁人的眼光,徑自快步朝著自己停放的保時捷跑去。

  她打開車門,正要將雪紀先抱進車後座,卻被雪紀掙脫。小小的女孩手握著出鞘的五虎退,像是羽毛般輕盈地落在地面,干脆利落地反手將刀直刺靖子背後蜿蜒而上的蛇影。

  「怎、怎麼樣?」靖子一下子反應過來,嚇得一動不動,只覺得背後泛起一陣涼意。

  「沒事了。」夏目立刻說。他能看見黑影迅速在消散。

  雪紀的眉頭卻依舊皺著。

  她拉開面板又看了一遍。

  ……沒有獲取經驗的提示。

  這只咒靈的反抗也很弱,大概這只並不是本體。

  「母親,和上次一樣。」雪紀輕輕推了推靖子,催促她趕快離開。

  「等等,反正他現在還沒追來,我們不能一起逃走嗎?」靖子急切地說。

  「這樣的話,路上出意外的概率會很大。」

  雪紀沒什麼表情地搖了搖頭。夏油傑明目張膽讓那只咒靈跟著他們,就已經將他的意思表達得很明顯了。

  「那夏目——!」靖子看向站在雪紀身旁不動的夏目。

  「我留下來,和雪紀一起!」夏目堅定地說。

  「無論如何,他也不會殺我們。」雪紀安撫她,「最壞的情況,不過是去他家『做客』。」

  夏油傑對咒術師和非術師的態度天差地別,靖子堪稱深有體會。

  「我知道了。」她咬了咬牙,果斷上車,高跟鞋猛踩油門:「……等我,我很快就帶人回來!」

  靖子的保時捷橫衝直撞地遠去。

  雪紀看了看天色,站在原地等了一分鐘,轉頭對夏目說:「……累。」

  夏目連忙扶著雪紀,在附近的草坪上找了個蘑菇造型的椅子坐下,看著柔弱到站著就會累倒的小女孩,他有點緊張:「雪紀,我們打得過那個大人嗎?」

  夏目還是對成年人感到畏懼的年紀,他很擔心自己沒辦法保護好雪紀。

  「沒事的,把這當成一場戰鬥練習。」雪紀平靜地說。

  雪紀對夏目的戰鬥力沒什麼期待,畢竟每次看見他都是在被追著跑,但是夏目的眼睛比她還要特殊,感知敏銳,而且因為長久的逃跑體力和閃避能力也很不錯,剛好可以和雪紀形成互補。

  雪紀目前的體力始終是個短板,無論是借助夏目的機動性幫她拉怪,或者緊要時帶著她逃跑,都比她獨自一人要方便很多。

  「好!」夏目認真點點頭,蹲下來仔細檢查鞋帶。

  夏油傑來的比想像中要慢,雪紀口渴之後,夏目跑回園區,回來的時候不僅帶了果汁,還帶著一把小巧的遮陽傘。

  於是夏油傑將雙胞胎安排好,自己慢悠悠追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坐在傘下,正在慢吞吞咬著吸管喝西瓜汁的雪紀。

  他愣了一下:「還真是會享受啊?」

  雪紀慢悠悠地挑釁:「讓女士等待是很失禮的。」

  夏油傑被這人小鬼大的女孩子逗得忍俊不禁:「難不成,雪紀其實很期待我來找你?」

  雪紀搖頭:「我最討厭旁人將意志強加給我。如果可以的話,很想要殺了你。」

  夏油傑是會對她目前平穩幸福的生活造成威脅的敵人。他的精神過於不穩定,雖然不會傷害她,但對靖子就不一定了。殺一個普通人在他眼裡大概就和捏死一只螞蟻那樣簡單。

  「想法很大膽,值得表揚,但是雪紀,你做不到的。」夏油傑露出親切的笑容。那宛如長輩在看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的眼神,實在很刺激人。

  「聽說你的術式是咒靈操術。」雪紀放下手中的玻璃杯,緩緩起身,細白的手搭在[五虎退]的刀柄上,「放馬過來。」

  「沒問題。作為交換,如果被我打敗的話,就要乖乖跟我回去。」夏油傑豎起一根手指,漫不經心的眼神微微認真起來。

  漆黑的[帳]從頭頂的天空緩緩下落,將這裡發生的一切遮蔽在內。

  「這是!」夏目第一次看到這樣宏大的場景,不由瞪大眼睛,仿佛整個天空都成了暗色。

  雪紀卻沒有抬頭,她微微深呼吸,腳步微轉,看准時機避過迎面而來的巨大爪子,側身將刀捅入咒靈的眼球,染血的刀尖從咒靈身後透出。

  第一只!

  [你成功祓除了一只三級咒靈!]

  [你獲得經驗30點]

  「不錯的刀。」夏油傑的眼神落在雪紀手中的[五虎退]上,寒鋒閃閃的刀身上覆蓋著一層赤紅中夾帶深黑的咒力,「居然能毫不費力地承載咒力,雖然不是咒具,但也不是凡品。」

  「它是[五虎退]。」雪紀平靜地將刀指向夏油傑,語氣平淡中略帶挑釁,「你的[咒靈操術],就這種程度嗎?」

  夏油傑扯開嘴角,笑了:「不要著急。雪紀想要多少都有。」

  男人悠閑地抬起手,身側漆黑的裂縫打開,十幾只形狀各異的咒靈爬出,圍繞著雪紀擺開陣勢。

  所謂[咒靈操術],是一經吞服,就能完全操控咒靈的術式。這些咒靈也不過是區區三級咒靈,智力低下,更沒有術式,如果雪紀單獨遇到,她能很輕松地祓除,但在夏油傑的操控下,這些能力各異的咒靈開始了協同互助,遠攻近戰進退有序,一時間讓雪紀左支右絀,漸漸開始負傷。

  [你的靈魂天賦[喚醒]激活!在戰鬥過程中,你每損失1%生命值,所有類型攻擊傷害增加10%]

  [當前生命值7/10,你的攻擊傷害加成為300%]

  一旦開始受傷,生命值下降,雪紀的攻擊力就在天賦作用下翻倍提升,一時間,她的效率直線提升,揮舞的每一刀都能帶走一只咒靈!

  在體力消耗完之前,多殺一只就多賺一點經驗!

  [你成功祓除了三級咒靈*5!]

  [你獲得經驗150點]

  夏油傑用來試探她的工具咒靈,對於雪紀而言都是不斷變強的養料。她能感覺到血液微微發熱,灼亮的紅眸死死盯住眼前的獵物。

  還不夠!

  「雪紀的身法提升了許多,真厲害,怎麼做到的?」夏油傑細細觀察著雪紀的一舉一動,因為她的提升而感到欣慰。與上一次似乎只靠本能的天賦進行倉促的攻擊不同,這一次雪紀的戰鬥姿態可圈可點,進退有度,夏油傑看著她,就仿佛在看一顆咒術界的新星冉冉升起。

  心下贊嘆非常,夏油傑下手卻毫不留情。悄然被釋放出來的蜥蜴咒靈睜大那雙顏色繁復的眼珠,死死盯住雪紀,同一時間,雪紀全身麻痹,僵立在原地無法動彈。

  另一側一道數十米長的黑蛇卻正好抓住她停頓的空檔,毫不留情地張開獠牙撲咬上去——

  「雪紀!」

  緊要關頭,一記結實有力的拳頭將蛇頭徹底打飛!

  夏目喘著氣,眼中全是驚魂未定的驚慌。

  只差一點,雪紀就要在他面前受到重傷!

  夏目沒學過打架,對戰鬥無從下手,在雪紀的有意保護下漸漸和戰鬥圈分隔開來,只能眼睜睜看著重要的朋友在咒靈的圍攻下戰鬥,內心的焦躁擔憂,終於在眼見她將要受傷的那一刻猛然爆發!

  [你與夏目貴志合作成功祓除了一只二級咒靈!]

  [你獲得經驗50點]

  「哦!真不錯啊!」

  看著臉色蒼白,卻緊握著小小的拳頭,護在雪紀身前的夏目,夏油傑怔愣片刻,心頭泛起無限的感動:「咒術師,在拼命拯救咒術師同伴!多麼高尚的行為!」

  眼前的男孩有著一雙堅定清澈的眼睛,他的氣質過於溫柔了,似乎被逼到極限才會反擊,簡直像是個普通人。

  被這雙干淨的眼睛注視著,夏油傑心中不由地想到一些往事,作為咒術師的道路盡頭是同伴的屍體,越是感情深厚,到了最後只會越發痛苦。看著眼前小小一只的雪紀和夏目,他仿佛能看到他們往後那無限殘酷的未來!

  「來我身邊吧。」在這一刻,他臉上短暫地露出了真切的溫柔,近乎誠懇地說,「我可以立下束縛,我對你們沒有惡意也沒有企圖。我……只是想要保護你們。」

  雪紀從渾身麻痹的僵直狀態脫離,抬眸望著夏油傑。

  她說:「我相信你了。但是,我不需要。」

  「真傷人。」夏油傑沉默片刻,收起內心的感觸,感慨地問,「雪紀的心是鑽石做的嗎?」

  「不是。」雪紀認真地回答,「你是好意,但我不是只能被你保護的弱者。」

  夏油傑對她的善意是真的,但她不需要強加的善意。

  雪紀作為這個世界的唯一玩家,對自己的未來毫不懷疑。

  「我以後絕對會超過你。」

  這一刻,身形纖瘦的小姑娘臉上的表情並不憤怒、也不張揚,平靜到仿佛只是在說一個即將到來的事實。

  「哈哈哈——是嗎!」夏油傑難以形容此刻的心情,大概是看見稀世珍寶的狂喜,對她無知的言論既荒謬中

  又期待著,也許還有些被一直拒絕的微妙的不滿,「真會說啊。那就讓我看看吧……」

  一只布滿血管的肥碩蠕蟲突然從地底竄出,眼看就要將二人吞入腹中。蜥蜴咒靈的魔眼再度亮起,這一次,夏目毫不猶豫地擋在雪紀面前,截斷了咒靈的視線。

  雪紀一手搭在夏目的身上借力,仰頭看著頭頂越來越大的陰影。

  寒芒閃爍,鋒利的刀刃從那張血盆大口開始劃起,一路將咒靈沿直線剖開,動作簡潔利落,猶如進行外科手術般的精准。

  [你成功祓除了一只二級咒靈!]

  [你獲得經驗100點]

  [你在戰鬥中捕捉到一絲咒力操作的靈感,你的智力判定通過,你領悟了以咒力強化肉體的部分信息(2/3)]

  這一下用盡了最後一點力氣,雪紀喘著氣,幾乎握不住手中的刀,眼中卻難掩喜悅。

  感謝夏油傑送來的咒靈!

  [你的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4]

  [你獲得自由屬性點*5,基於你的職業[陰陽師末裔],你額外獲得神秘屬性點*1,基於你的個人專長[天與咒縛],你額外獲得智力屬性點*5]

  [你的全部狀態已回復]

  毫不猶豫地將自由屬性點全部加給力量,雪紀目光灼灼地看著夏油傑:「沒有更厲害的嗎?」

  夏油傑硬是被那熱切的眼神看沉默了。

  他突然意識到,把這孩子丟進咒靈堆裡,簡直就像是把老鼠丟進米缸一樣,虧的好像是他自己。


第13章 咒力強化

  「二級與准一級咒靈之間的分水嶺就在於術式。有術式的咒靈和無術式的咒靈之間,有著天塹之別。」看著煥然一新並且明顯氣息增強一截的雪紀,夏油傑目露遲疑,愈發覺得自己好像被白嫖了,他試探地說,「對現在的雪紀而言,還太早了一點。」

  「我可以!」雪紀不服氣。她抬起眼眸打量著夏油傑,考慮是否需要再捅他一刀讓他體會一下自己的厲害。比起最開始時,雪紀現在的力量提升了十倍有余,加上靈魂天賦的[喚醒]那最高900%的傷害加成,可以打出爆炸般的輸出傷害。

  另外,咒靈越強,就表示可以獲得的經驗值越多!

  夏油傑的術式實在是寶藏術式。之前也沒想到被他收服的咒靈還依舊可以像是野生咒靈一樣刷。

  夏油傑身為特級詛咒師的立場和精神狀態所代表的危險,在他展示出來的源源不斷的優質咒靈的誘惑力下,似乎都不是那麼不能接受了。短短五分鐘不到的時間,雪紀能直升一級,要是把他薅光的話……

  「夏油傑,你現在身上有多少咒靈?」雪紀抿了抿唇,斟酌再三,還是認真地問,「如果加入你的盤星教,能管伙食嗎?」

  成長路線上需要的養料,應該也算在伙食裡吧?

  雪紀下了決心。人的底線是可以靈活變動的,等她把夏油傑的咒靈庫存榨干,說不定比他都強了,那樣的話很多問題都將不再是問題。

  「等等。」眼見雪紀裝都不裝了,夏油傑後退一步,臉上慣常的微笑都有點繃不住了,「果然還是算了。」

  追著想要的小咒術師突然說要主動加入,反而讓他心中升起一絲危機感。看來這孩子真的是靠著祓除咒靈變強,那還是在外放養比較合適。一旦把雪紀吸納進盤星教,自己的咒靈操術豈不是成了別人的糧倉。

  這個貪婪的小饕餮會把他的咒靈全部吃光。

  「你,在耍我嗎?」雪紀舉刀,面無表情的小臉上似乎寫了記仇兩個大字。

  一時間攻守互換,一身袈裟的男人額角冒出冷汗。

  夏目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奇怪的反轉,小腦袋瓜完全反應不過來。

  「別這樣說,雪紀,你不是舍不得離開那些猴子嗎?」夏油傑微微一笑,笑容似乎帶有一絲禪意,語氣柔和舒緩,令人下意識感到放松,「我想了想,還是要尊重你的想法。」

  「那現在,我的想法變了。」雪紀邁著輕巧的腳步湊近他,垂落的衣袖遮擋部分刀身,仰頭時那雙清澈的眼眸色澤猶如血玉,濃密的睫羽微微眨動,一副略帶期待、乖巧無害的樣子。

  夏油傑的戰鬥經驗何等豐富,幾乎從小孩的站位和手勢中就能看出她是在尋找可以下刀偷襲的地方。是想逼迫他使用咒靈反擊嗎?他忍不住發出一連串悶笑:「雪紀,你真的很有趣。如果不是你的能力與我有些衝突,盤星教真的很適合你。」

  養這麼個小瘋子多好玩兒啊。

  柔弱稚嫩的外殼下,是瘋狂追尋著強大的靈魂。

  雪紀是天生的咒術師。她無畏又無懼,對強者的不馴,也是自信到了極致的體現。

  她也證明了自己擁有這樣桀驁的資本。

  夏油傑真的非常期待她的未來。

  「一級咒靈我有不少……」夏油傑慢慢地吐露出幾個詞,滿意地看著雪紀的紅眸驟然閃亮,然後惡劣的一笑,「但對於我來說,這種程度也是稀有收藏,雪紀拿什麼來交換?」

  雪紀有點疑惑:「你要什麼?」

  她認同一級咒靈的價值,但並不覺得自己身上有夏油傑需要的東西。

  「情報。你的體質很特別,那種異常的虛弱……是[天與咒縛]嗎?」夏油傑直接問。

  雪紀眨了一眨眼,點頭,也干脆地承認了:「沒錯。」

  「果然,看樣子是犧牲體質交換這種能通過祓除咒靈變強的特殊能力。」夏油傑有些感慨。提起這個名詞,他難免會想起那只曾經以極致暴力的體術摧毀過他精神的無咒力猴子,不,那算是大猩猩。但雪紀的[天與咒縛]顯然是另一個極端。

  如果不是雪紀本人頭腦聰慧,戰鬥才能也很出色,這種[天與咒縛]簡直能說是純粹的詛咒。畢竟一個虛弱的的孩童,連最基本的揮刀都做不了幾次,要這種戰鬥中變強的能力有什麼用?

  「……恩,你說的沒錯。」雪紀愣了愣,意識到夏油傑將自己的玩家面板帶來的成長效果當成了自己[天與咒縛]的交換所得。她思索了幾秒,立刻決定認下這件事,並且將其作為以後對外的正式說法。

  這樣一來,玩家面板可以說是走了明路,不至於引發過多的窺視。而真正[天與咒縛]帶來的智力加成,在她等級尚低的時候,其實並不容易被外人察覺,頂多只會覺得她天生智商高。

  而另一邊,看著眉眼平靜、對這虛弱的身體與上天強加的束縛毫無怨憤之色的雪紀,夏油傑心中愈發欣賞和憐愛。

  他畢竟曾經在高專系統學習過咒術知識,在察覺出雪紀的困境後,直接提出一個思路:「如果常規方法無法改變你的體質,要不要嘗試一下用咒力?」

  「怎麼做?」雪紀認真地問。

  「像這樣,你看。」夏油傑微笑著伸出右手,那只手很寬很大,指節有粗糙的厚繭。

  「?」雪紀疑惑地學著他的樣子伸出手,孩童小小的、蒼白纖細的手,像一朵落在夏油傑手背上的雪白稚弱的花瓣。

  這麼小的手,是怎麼握得穩刀的呢?

  夏油傑唇角的笑意變得溫柔,他耐心地講解:「看我的手勢。想像咒力從胸腹的起源處開始流動……」

  [特級詛咒師夏油傑正在傳授你咒力強化要訣,你的智力判定通過,你的神秘判定通過,你領悟了以咒力強化肉身的要點(3/3)]

  [你領悟了咒力強化技能!當前等級為LV1。每消耗50點咒力值,可臨時選定提升1點力量/體質/敏捷,持續時間5分鐘]

  雪紀的眼睛頓時睜大了。

  這個技能,看似基礎,增幅也並不大,但對她來說,意外的有用!

  因為可以加體質!

  她掃了眼面板,果斷發動技能,100點咒力值瞬間耗空,腦海中浮現三道模糊的指示,雪紀選擇了最想要的那個——

  [你使用咒力強化技能!你消耗咒力值100點,你的體質臨時提升2點,持續時間5分鐘]

  一股難以言喻的充實感讓雪紀的腳步變得穩定、不再虛浮,原本蒼白毫無血色的小臉多了一絲健康的血色。

  !!!

  她少見的情緒激動起來。

  [打開面板]

  [姓名:加茂雪紀(玩家A)【咒力強化狀態】

  等級:4

  (20/400)

  年齡:5

  職業:陰陽師末裔

  屬性:力量22(武器+5)、敏捷22(武器+20)、體質3(咒力強化臨時+2)、智力31、神秘11、魅力9、幸運5

  生命值:30/30

  體力值:45/45

  咒力值:10/110

  靈魂天賦:喚醒

  個人專長:天與咒縛

  未名之物的賜福:逃離死亡

  技能:占蔔LV3,咒力附著LV1,咒力強化LV1

  裝備-武器:五虎退(初)

  其余未解鎖]

  目光死死盯住體力值那一欄,整整翻了三倍,達到45點。

  盡管只是片刻增幅,卻也能她體會到久違的身體自由的感覺。

  「夏油傑,謝謝你!」雪紀抬起眼眸亮閃閃地盯著夏油傑,也不提要薅他羊毛的事情了,此刻的她對於夏油傑已經完全改觀。

  「等等……你這就學會了?」被她真心感謝的當事人卻還有些不在狀態。

  距離他剛教完才多久?幾秒?

  夏油傑幾乎是驚愕地看著雪紀在原地小幅度跳了跳,又歡快猶如小鹿般圍著夏目和他轉了一圈,沉靜的小臉上掩不住的容光煥發。

  顯然,她真的在瞬間掌握了咒力強化,而且精准地將咒力全部強化在體質方面。

  「嘶……」這恐怖的才能,以及精准的咒力操控,甚至讓夏油傑幻視了某個同樣天資絕世,學什麼都快的摯友。


第14章 連升三級

  然而,天才的五條悟從出生起就是五條家的絕對核心,自幼被層層保護、悉心照料。而同樣天才的雪紀,卻和母親一起被放逐出加茂家。

  「加茂家怎麼會將最稀世的珠寶當做瓦礫放出去呢?」

  夏油傑的言語中是淡淡的困惑和不滿。

  在他看來,加茂家太沒眼光。就算是雪紀那個已經明確覺醒了[赤血操術]的哥哥,也比不上潛力非凡、成長性拉滿的雪紀。畢竟御三家的術式代代相傳,特級咒術師又出了幾個?

  還在轉圈的雪紀回頭看他,眨了眨眼:「你調查我啦?」

  「上一次見面之後,總要查一查你的身份。」夏油傑平靜地說,「雪紀的身世信息有些隱秘,花了我不少錢。……老實說,就算同為咒術師,那些咒術師家族跟我們也不像活在一個時代。」

  夏油傑和家系咒術師向來沒什麼接觸,也沒什麼好感。不過比起外界的猴子,他姑且還是將他們視為同類。但加茂家對雪紀的態度,讓他心有不滿。

  對雪紀的感官越好,他對有眼無珠的加茂家的惡感也越深。

  「遲早把他們都鯊了。」雪紀神色淡淡的評價,臉上沒有表露出對加茂的絲毫感情。

  「家系也不適合你啊。」夏油傑感到苦惱。一開始追著要把人收入門下,現在因為自己術式的原因又推開了雪紀,夏油傑心虛,因此對雪紀多了一股說不出的責任感,總覺得要給她安排好去處才行。

  雪紀有些無趣地撇開臉,說:「又開始了。不用你來安排我的人生。」

  夏油傑這過於強烈的責任感真不知道從何而來。他好像要把見到的小咒術師的人生全都一力抗在自己肩頭一樣。

  咒靈都不給殺,她才不會聽他的話。

  說起咒靈,雪紀突然精神起來。

  「情報。我給你了。咒靈呢?」

  是夏油傑主動提出要以一級咒靈交換情報。雖然這男人還額外教了她一個實用的技能,但咒靈不能賴掉!

  「好吧,好吧,不要急。」見識過雪紀的悟性,她目前最大的短板也短暫地得以彌補,夏油傑也很想見識一下雪紀目前的實戰力。

  「就讓它作為你的對手吧。」

  他將所有的咒靈收起。

  雪紀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下一刻,她的表情驟變,以最快的速度跳開。

  她原先站著的地面悄無聲息地溶解了一大片,形成一個半徑一米左右的深坑。

  雪紀下意識屏住呼吸,眼眸快速掃過看似空無一物的場地。

  看不見,但絕對有什麼在!

  藏在哪裡?

  夏油傑並不是在戲耍她,她真正的對手,已經展開了攻擊!

  擁有術式的咒靈,果然要更為難纏一些。

  雪紀冷靜地分析起來,是隱身類的術式?但就連攻擊的那一瞬也沒有暴露自身,而且那種溶解地面的攻擊,更像是毒。

  她幾乎沒有猶豫地開始移動起來,咒力強化的持續時間還剩下四分鐘不到,這期間,她的體質強化到只比普通人稍弱的程度,已經不需要在原地被動等待時機。

  雪紀一邊奔跑,一邊將嘗試將僅剩的咒力運用起來。

  肉眼看不到的對手,可以嘗試用咒術的方法來尋找。夏油傑對她的指導打開了雪紀操作咒力的思路,她嘗試著將咒力彙聚到眼睛的部位。

  在超模的悟性加持下,雪紀幾乎沒什麼波折就成功了。視界之中,原本毫無痕跡的空氣中,開始浮現無數隱隱約約交織的線條。

  只差一點,[線]就要將雪紀的四面八方完全封死!

  「看到了!」雪紀的紅眸很快鎖定了映入眼簾的那只盤踞在[線]上的巨大人臉蛛!

  「做的不錯。」不遠處,夏油傑手裡拎著個小男孩,將雪紀的一切舉動看在眼裡。

  對於雪紀無師自通了咒術師們查看咒靈殘穢的技巧,他已經開始有些習慣了。

  有些人天生注定與平庸無緣。

  「不過,為了強化體質,雪紀的咒力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一點分量,想要完成祓除,可沒那麼容易。」

  她手中的那把刀,說到底不過是凡人的武器,是無法徹底祓除咒靈的。只有在雪紀用咒力附著在刀上,才能造成有效的殺傷。這種情況下,雪紀會怎麼做呢?

  「放開我!我要去幫雪紀!」夏目被拎著後領,急得臉蛋通紅。

  「別急。」夏油傑悠閑地晃了晃手中的小孩,體型差距過大,無論夏目貴志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他在百忙之中低頭看了看小孩,語氣溫和,「這已經不是你能摻和的戰鬥了,乖乖呆在這裡,和我一起充當觀眾吧。」

  「我不要!」夏目眼睜睜看著雪紀避無可避地被鋪天蓋地的線割傷,絲絲縷縷的血跡從雪白的布料滲出來,眼睛頓時紅了,「放開!」

  他握緊拳。

  先前小孩子的各種花拳繡腿都可以無視,但這一擊飽含著強勁咒力的拳頭卻不可小覷。

  夏油傑抬起寬厚手掌,接了這一拳,感受了一下,神色贊嘆,「又是一個潛力出眾的孩子。」

  剛才夏油傑對雪紀傳授技巧時,夏目顯然也學到了一點東西。

  他的拳頭裡蘊含著咒力強化力量的痕跡,雖然比起雪紀來說還相當不成熟,但夏目的優勢在於咒力量非常充沛。

  一般而言,這個年紀的小咒術師都普遍處於咒力匱乏的狀態,畢竟小孩子沒有那麼多的負面情緒,提煉技巧也不熟練。而像夏目這樣的情況,更多的可能是——

  長輩之中有著極為強大的咒術師,因繼承了先祖的血統,而天生強大。這一種類型大多出現在家系咒術師中,流落在外的很少見。

  而這個叫夏目貴志的孩子身上,還有著比起家系咒術師更為不凡之處。

  「你知道嗎?有些咒術師天生就有著異於常人的能力。」

  感受著體內咒靈隨著夏目的靠近愈發躁動的狀態,夏油傑神態溫和地解說著:「我曾經有一個同學,她就是天生的反轉術式持有者。她對於咒力的操作方式與生俱來,且與絕大部分咒術師相悖。」

  「反轉術式?」夏目掙扎的力度小了點,疑惑地追問。

  「是能夠治愈他人的力量。」夏油傑說,「夏目,你讓我想起了她。」

  「咒力是負面的能量。將負面的咒力與咒力相乘,就能實現反轉,得到正面、可用於治療人類身體的反轉術式。」

  「而夏目,你的咒力,給我一種被反轉術式治療的感覺。」

  作為被曾經的同學家入硝子多次治療過的人,夏油傑對此有發言權。

  「要追上雪紀那樣不斷跨步向前的天才,是很辛苦的。」他深有感觸地說,「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為你提供一點幫助。」

  「如果你能學會反轉術式的話,雪紀受傷的時候,也可以為她治療了,怎麼樣?」夏油傑低聲問。

  在他看來,這孩

  子太過溫柔了。咒力雖強,戰鬥的意志卻有些薄弱,戰鬥素養更是慘不忍睹。與其勉強他戰鬥,不如讓他轉型成硝子那樣的醫生,為雪紀提供輔助。

  他判斷夏目有學會反轉術式的潛力。

  夏目貴志毫不猶豫地點頭。

  對於夏油傑的話,他還是聽進去了一些。戰鬥的方面如果插不上手,那麼至少要學會這個反轉術式,這樣才能幫到雪紀!

  看著孩子專注渴望的眼神,夏油傑心下滿意,將自己從同窗那裡聽到的學習方法一字不改地重復了一遍。

  「就是那種……劈哢劈哢的……呼一下……然後咻的一下……」

  夏目的小臉由認真渴求變得逐漸懵懂。

  「聽懂了嗎?」夏油傑一口氣說完,微笑地問,「這可是咒術界唯一的天生反轉術式持有者的經驗之談。」

  夏目聞言,咬著手指努力思考許久,未果,眼底漫出些許淚花。

  「……正常人都不可能學會吧?」

  熟悉的冷淡聲音在一旁響起,夏目不自覺點了點頭。下一秒,他立刻反應過來,驚喜地扭頭:「雪紀!」

  雪紀正蹲在夏目的身旁,托腮旁聽了夏油傑的最後一段教學內容。

  以她現在的悟性,聽完之後面板沒有傳來一點動靜,很明顯,夏油傑說得就是一段廢話。

  「不用理會他,這種奇怪的形容詞教學不可能教會你什麼東西。」雪紀安慰地說。

  她抬手想抹去小伙伴眼睫上的淚水,卻忘記了自己的手上並不干淨,成功把一抹血色抹在了夏目的眼下部位。

  有點心虛地收回手,雪紀試圖轉移話題,將目標對准了夏油傑:「你在騙小孩嗎?」

  夏油傑比夏目更早反應過來,眼神驚異地打量著雪紀:「真的祓除成功了?」

  雖然他下達了讓咒靈不得真正殺人的指令,但雪紀第一次迎戰擁有強勁咒毒線術式的准一級,卻還是能在咒力量嚴重不足的情況下獲勝。夏油傑已經盡量高估了雪紀,沒想到實際上還是低估了。

  「雪紀,你傷得好嚴重。」夏目瞳眸震顫著,看著白衣都變作紅衣的雪紀,一時都不敢去觸碰她。

  那雙眼尾帶著一抹紅色的眼睛,哭起來更好看了。

  雪紀立刻掀起袖子,露出完好無損的手臂給夏目看:「別哭,我已經恢復了。」

  她回憶起剛才的戰鬥,心潮仍舊未能平復。

  無處不在的線很是難纏,空氣中隨線擴散的毒還會持續扣血,雪紀一度被打出了鎖血掛,順理成章地激活了[靈魂天賦:喚醒]之後,雪紀得到的增幅終於足夠斬斷堅韌的線,用盡最後一點咒力強殺了那只咒靈,也得到了有史以來最充沛的經驗。

  [你成功祓除了准一級咒靈咒縛蛛!]

  [你獲得經驗6000點]

  入賬一大波經驗後,接連不斷升級提示響起。

  [你的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5(5620/1600)]

  [你獲得自由屬性點*5,基於你的職業[陰陽師末裔],你額外獲得神秘屬性點*1,基於你的個人專長[天與咒縛],你額外獲得智力屬性點*5]

  [你的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6(4020/2400)]

  [你獲得自由屬性點*5……]

  [你的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7(1620/3200)]

  [……]

  [你的全部狀態已回復]

  雪紀目前看著凄慘,實際上卻是狀態全滿,神清氣爽。

  她毫不猶豫地將所有的自由屬性點投入神秘。

  [姓名:加茂雪紀(玩家A)]

  等級:7(1620/3200)

  年齡:5

  職業:陰陽師末裔

  屬性:力量22(裝備+5)、敏捷22(裝備+20)、體質1、智力46、神秘29(自由屬性點+15)、魅力9、幸運5

  生命值:10/10

  體力值:15/15

  咒力值:290/290

  神秘屬性增強後,關聯的咒力值立刻瘋長到290,短期內雪紀不會再有咒力短缺的苦惱。

  前所未有的連升三級,肉眼可見的屬性提升,讓雪紀都有點上頭了。就這還只是准一級咒靈,如果換成一級……

  她情不自禁地看向夏油傑,紅眸閃爍異彩。

  「還有……」

  「我該走了。」夏油傑突然打斷了她,感受著產生波動的[帳],心頭居然松了一口氣,頭一次想要感謝那群努力的猴子。

  雪紀沉默片刻,情緒被打斷,忽然意識到自己有些太過貪心。她深吸一口氣,認真點頭:「我知道了。那麼,就解除這個吧。」雪紀指了指天空的[帳]。

  「如你所願。」夏油傑語氣輕快。

  他揮揮手解開了帳,外面正用各種裝備嘗試突破的家族人員只感到眼前的障礙突然消失,不由身體前傾,中心失衡下倒了一大片。

  這時,一陣突如其來的大風迷了所有人的眼睛。

  靖子勉強睜開眼,恍惚看到了一只雪白的大鳥從天空掠過,很快就消失不見蹤影。

  她心頭有種莫名的預感,抬頭一看,就和女兒對上了視線。

  雪紀對著焦急趕來的母親揮了揮手。

  「雪紀!!!」而靖子在看著滿身被血染紅的女兒時,恨得只想搶過身邊保鏢的武器把夏油傑突突了!

  她可憐的女兒到底在那位特級詛咒師手上遭受了怎樣的欺凌與虐待!

  靖子內心負面情緒直接爆棚,心中流轉著無數惡毒的念頭,身體則是朝著女兒的方向跑去。

  但還沒等她跑出幾步,就看見女兒猶如活潑的小鹿一般,跑得比她還快,幾乎有些蹦跳著來到她跟前。

  靖子:???


第15章 友人帳

  那天回去之後,雪紀表現出的狀態,讓靖子欣喜若狂。

  盡管[咒力強化]只能臨時增幅體質,但對雪紀來說已經是從零到有的突破。

  只要看准時機,靈巧而精准地使用技能,很多時候,她就不再需要專人照料,和正常的小女孩也沒什麼區別。

  靖子的一塊心病就此消除大半,高興得忘乎所以,主動提出要給盤星教捐款。

  雪紀想了想,覺得[咒力強化]這個技能值得,於是也沒反對。

  最後還是幸徳井英出手,通過世俗界的渠道,繞了好幾個圈子,將一億捐款送到盤星教教主的手上,附帶著還有一封靖子親手寫的感謝信。

  夏油傑:「……」

  特級詛咒師露出了難以言喻的表情。

  *

  雪紀前所未有的好狀態,讓整個家庭都多了很多活力。

  她可以清晨獨自在附近的街道散步,也能在小院子裡偶爾興起練一練手中的刀劍,甚至會去廚房給靖子幫忙。

  更加寬廣的世界在她眼中展開,她感到了從出生起就缺失的自由。

  那種興致勃勃、什麼都想嘗試一下的狂熱狀態持續了一個月,雪紀才漸漸適應過來。

  由於頻繁的使用和練習,[咒力強化]的熟練度漲得飛快,等級已經提升到了LV5,具體屬性變更為{每消耗30點咒力值,可臨時選定提升3點力量/體質/敏捷,持續時間7分鐘]。

  這天午飯的時候,靖子和兄長聊著天,雪紀突然意識到,夏目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過來玩了。

  「你說那孩子」

  來這裡蹭飯的幸徳井英解釋:「他正在訓練中。」

  上個月兩個孩子遇到夏油傑的所有經過,幸徳井英都已經從夏目那裡聽說了。

  雪紀幾乎是跳躍式的進步速度也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雖然是好事,但原本給雪紀精心准備的輔助就不太用的上了。

  夏目身上的優點很多,潛力很大,但他終究只是個思維正常的孩子,跟不上雪紀的步伐。

  幸而夏油傑對夏目的評價也很高。幸徳井英沒准備放棄對夏目的培養。他對夏目身上可能存在的反轉術式方面的天賦很是重視,專門組建了一個教學小組配合他進行嘗試。

  然而,對著夏油傑口中那所謂的【唯一的天生反轉術式持有者的特別教學語錄】,就算是智商再高的人都無法解析出什麼正經東西。

  最後一行人主要還是翻找著家族以前的古籍片段,盡量翻譯成簡單的人話交給夏目自己領悟。

  在這樣劣質的

  教學環境下,夏目似乎真的領悟了一點東西。

  雪紀對此很感興趣。

  在她的要求下,幸徳井英帶著她去見了夏目。

  雪紀找到夏目的時候,他正一個人站在花園裡,靜靜地撫摸著臉頰邊的一朵木芙蓉。

  已經臨近深秋,他換上了一件米色的高領毛衣,干淨清秀的臉蛋稍稍埋在衣領下,淺茶色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凌亂,不知為何,看到這一幕,雪紀的心就靜了下來。

  「夏目。」

  「雪紀!」男孩回過頭,看見已經很久沒見的朋友,眼神頓時煥發光彩。

  「好久不見。舅舅說,你在忙著訓練。」雪紀點頭,輕快地走到男孩身邊,低頭看著他手中的花,「這就是成果嗎?」

  夏目手中這一朵木芙蓉,跟其他尚處於花苞期的花有著明顯區別。

  「其實我還不太明白……不過這朵花確實提前綻放了。」夏目有些懵懂地垂下眼,注視著手中完全舒展開來的白粉花朵,輕聲說,「這算是成功了嗎?」

  「所謂的反轉術式,應該也不是憑空讓傷口愈合的。」雪紀想了想,猜測說,「如果是刺激細胞加速分裂致使傷口愈合的話,大概就是像你這樣吧。要試一下嗎?」

  她在夏目疑惑的目光中單手褪去[五虎退]的刀鞘,就要在手臂上劃一刀。

  「等等!」雪紀的動作太快,夏目一時間根本來不及思考,本能地伸手去擋刀。

  即使雪紀及時停住動作,鋒利的刀刃依然在夏目的手背上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夏目,這樣很危險。」雪紀是真的被嚇了一跳,飛快地將[五虎退]收起,瞪著夏目,聲音都比平常大了一點。

  「雪紀這樣才危險!」夏目的表情也是少有的激動,他拉著雪紀,一臉嚴肅地對她強調,「雪紀……」

  他纖細的眉毛皺得很緊,猶豫再三,還是說:「不要習慣……傷害自己。」

  夏目時常會因為妖怪咒靈之流的追趕而摔倒、受傷,每一次都很痛,但也漸漸習慣了。他想雪紀應該也是一樣,因為習慣在戰鬥中受傷,平日裡也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

  「但還是會痛吧?也很叫人擔心。」他一口氣將心中的想法說完,就有些忐忑地等待雪紀的回應。

  幾乎每一次鼓起勇氣將內心的話說出來,換來的都只有奇異的眼神和背後的議論。夏目原本已經學會將心裡話藏在心底,但面對雪紀,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好。」雪紀盯著夏目的臉,很干脆地回答。

  雪紀低頭,看著夏目手背上那一抹血痕,忍不住問:「夏目,治療已經開始了?」

  「不,還沒有?」夏目疑惑地回答。

  雪紀沉默片刻,抬手摸了摸心髒的部位,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有一種心泡在溫泉裡的感覺。從轉生到這個身體以來,都未曾有那麼舒服的感受。

  沒有動用能力,但只要待在夏目身邊就會變得心情舒適,這也是一種特殊的天賦吧?

  夏目嘗試著操控體內的力量,對一個小孩來說,操縱一個實際上看不見的東西著實有點難度。

  十分鐘後。

  夏目看著不但復原,還多了一層疤痕的手背有些傻眼。

  「努力過頭了吧……」雪紀探頭研究,表情嚴肅,「下一次還是買只小白鼠用來練習吧。」

  顯而易見,夏目在治療方面真的有點天賦,但目前還不能應用於實戰。

  「對不起……」夏目垂下了頭。

  雪紀發現,這一次他們見面的過程中,夏目情緒並不高,短暫的快樂之後,總是會低垂著頭。

  她想了想,說:「如果覺得學習很累,那就不用勉強自己。」

  夏目:「!不,我只是覺得自己很沒用。」

  「為什麼會這麼想?」雪紀疑惑,「夏油傑說過,現在整個咒術界能治療別人的反轉術式只有一人。」

  夏目已經很厲害了。

  「我想要幫雪紀。」夏目有些無奈,「這種程度,完全派不上用場。」

  「別擔心。」雪紀想了想,安慰他,「一般情況下我不需要治療。一級咒靈是很少見的,也許要好久之後,才能遇上第二只。」

  夏目並沒有被安慰到。他想著神出鬼沒的夏油傑,說不定什麼時候又會給雪紀塞一只一級咒靈,內心的緊迫感悄悄又加重了幾分。

  和夏目一起待了一個下午,雪紀覺得時間都慢了下來。

  花園裡,他們一起禍禍了由園丁精心養護的各種花卉,主要的罪魁禍首是雪紀。因為想要嘗試復刻夏目能讓花提前綻放的能力,雪紀催著他不斷嘗試,由根據他的描述自己試了一番,最後留下一地枯敗的花瓣。

  而夏目則是小心翼翼地保護住自己催化的那幾株花,眼神糾結地看著雪紀的嘗試。

  「果然,夏目是特殊的。」折騰了一番,雪紀下了結論。

  根據她目前的智力屬性,已經可以學會常規的咒力操作。就比如夏油傑當著她的面施展的[帳],雪紀稍微一回憶,就能夠一比一完美復制出來。

  這樣的她卻對夏目的『反轉術式』毫無頭緒,那只有一個理由——夏目能做到這樣,並不是他掌握了多麼精細的咒力操作,而是單純因為他的力量性質與眾不同。

  那在本質上,也許並不能稱之為咒力。

  當晚,雪紀留在夏目家吃飯。

  辦公回來的幸徳井英看著兩個小孩要好地坐在一起,夏目的臉上帶著笑容,心底也微微松了口氣。

  就算一開始收養夏目的舉動帶著一絲功利,但一個多月的相處也讓幸徳井英漸漸習慣並接納了夏目的存在。

  夏目貴志雖然有些內向,但只要收到一點關心,就能單純地開心很久。聯想到他過去在那群親戚身邊受到的冷待,他只是稍稍封閉內心,不敢與人攀談,已經是少見的堅強。

  「對了,貴志。關於你的領養程序已經全部走完。」幸徳井英說,「你父母的一切遺產,包括曾經居住的那間屋子,現在也回到你名下了,我會請人幫你維護,等你成年就可以正式繼承……」

  夏目愣住了。

  他的眼眸低垂下來。

  幸徳井英繼續說:「那裡的舊物都沒人動過。鑰匙在這裡。」

  他平靜地將一把古銅鑰匙推給夏目。

  處理夏目家那一群規模龐大、有好有壞的親戚,將他們曾經瓜分掉的部分夏目家的東西拿回來……對幸徳井英來說,不過是吩咐一句的事情,他並沒有將這些放在心上。

  值得他在晚餐時刻,在雪紀面前提起這件事的動機,是一份意外的收獲。

  「另外,我們從你的一個親戚手裡拿到了一份特殊的遺產。」

  他抬了抬手,保鏢抱著一個有些分量的大藤箱走了上來。

  「這是你外婆的遺物。」幸徳井英的語氣慎重了一些,「打開看看吧,也許會有些出乎預料的東西。」

  今日穿著一身條紋西裝的男人說話間是掩不住的資本家氣息,一舉一動都有著自己的明確目的。

  即使如此,夏目仍然很感激他。

  雖然他也很感謝曾經那些願意收留自己的親戚,即使緣分短暫了一些,但終究是承蒙了他們的恩惠。

  但英先生和他們是有些不一樣的。

  看似冷漠,實際上卻對他處處關照,被英先生收養以來,夏目沒有遭遇過任何指責和敷衍,英先生似乎是在以平等的態度應對他這個小孩。

  除了他以外,新的家庭還能常常遇見活潑開朗的靖子阿姨。

  還有他第一個重要的朋友和同類,雪紀。

  因為突然陷入到這樣的幸福中,夏目時常會感到不安,憂慮著終有一日可能來臨的離別。

  但在那之前,他都會非常珍惜現在。

  如果能做些什麼留住這樣的時光,他一定會努力去做。

  打開藤箱的蓋子,夏目踮起腳查看裡面的東西。

  乍一看,裡面的東西都用各種布包裹住,只能看出大致的形狀。一個看起來像是劍玉的玩具放在最上面,邊上是一本墨綠色、看起來有些歷史的賬本。

  「友——人——帳?」


第16章 把你的名字交出來

  「友人帳?」兩個童音幾乎重疊到一起,因為都想湊近觀察[友人帳]的緣故,踮起腳的雪紀與夏目頭碰頭地撞到一起。

  最後

  是幸徳井英仗著身高優勢輕而易舉地取出箱子裡的書冊,遞給夏目。

  夏目小心地接過,低頭細細打量。這是一本墨綠的長方形本子,封面中間的空白處用毛筆勾勒【[友人帳]】的字樣,盡管大體保持完好,但表面仍有著一些抹不去的污跡,看起來頗為寒酸。

  他掀開書封,翻了翻裡面的內容。發現很多紙頁上都寫著他看不懂的黑色符文。除此之外,似乎也沒什麼特別之處。

  夏目見雪紀一直盯著不錯眼,就將手中的書冊遞了過去。

  當雪紀接過[友人帳]時,面板立刻有了反應,一個全新的提示在她視界中彈了出來。

  [神秘判定通過、智力判定通過,你發現特殊類傳說裝備【友人帳】]

  [裝備名:友人帳(血緣綁定夏目貴志專屬)

  類型:特殊

  品質:傳說

  屬性:力量+20,體質+20,敏捷+20,神秘+20

  附加特性:

  妖怪契約書(在[友人帳]上留下真名的非人之物,將被持有者掌控性命。)

  百鬼之主(持有者對非人生物魅力+20)

  友人的加護(舉行儀式,以血為引,召喚契約書中的妖怪加入戰鬥)]

  雪紀的眼睛亮了。

  傳說裝備!

  而且是特殊的召喚流裝備!

  雖然基礎屬性加成並不是很高,畢竟本體只是一本冊子,但[友人帳]的附加特性很強!

  「夏目,快收好!」雪紀立刻將[友人帳]塞了回去,抿唇露出淺淺的笑容,有些為小伙伴的收獲開心。

  以及,專門帶回夏目外婆遺物的舅舅果然很靠譜!

  「雪紀,你知道這是什麼?」

  夏目有些困惑。

  在他眼中,雪紀不過是把手放在[友人帳]上摸了一下,態度突然就發生了變化。

  雪紀:「這是專屬於夏目的東西,你可以嘗試激活它。」

  夏目似懂非懂的聽完,試探性地向手上的[友人帳]輸出了自己體內的力量。

  因為先前練習過[反轉術式],輸出力量這一步對於目前的夏目來說很簡單。

  隨著夏目的舉動,室內仿佛憑空刮起一陣風,[友人帳]啪地打開,雪白的紙頁在風的吹拂下不斷翻動,無數猶如蝌蚪般扭曲的字符劃過夏目的眼睛。

  「這是……」夏目有些緊張起來,手中輸出的力量不受控制地加大,龐大的力量逸散,甚至在周圍形成了清晰可見的光圈。

  幸徳井英反應很快,立刻站起身,擋在雪紀面前,護著她往後退。

  「舅舅,沒事的。」雪紀一手抓著男人的衣角,另一只手抬起,靜靜感受著夏目的力量,雖然興致與她的咒力不太相似,但這力量之龐大,遠超雪紀目前的咒力儲備。

  她的神秘已經達到29點,隱隱約約能感覺到此刻的夏目背後浮現出一個透明的人影。

  但那就像轉瞬即逝的泡沫,只一瞬又消失不見。

  等到室內湧動的風平息,夏目貴志已經完全脫力,一下子坐倒在地上,臉上滿是茫然。

  「夏目,沒事吧?」雪紀走過去,蹲在他身旁,抬手戳了一下夏目的臉。

  在場唯一的大人默默上前,將坐在地上的小孩扶起來,抱到一旁的沙發上。

  「呼……謝謝你,英先生。雪紀,我沒事。」夏目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表情有些空茫。他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全身力量都被抽空的感覺,很難受,除此之外,頭腦裡仿佛被強行塞入了很多記憶。

  全都是『他』和一些妖怪相處的畫面,那些妖怪……叫『他』玲子。

  玲子,就是夏目的外婆。

  目光再次落在綠色的[友人帳]上時,夏目模糊地明白了它的用法。

  『玲子』會在打敗妖怪們之後奪走它們的名字,寫在[友人帳]上。

  夏目低頭翻動著[友人帳],這本書冊看起來不薄不厚,但是翻起來卻沒有盡頭。那些寫滿黑色字符的紙頁,原來每一頁,都代表著一只被玲子打敗、與她締結契約的妖怪。

  「這是外婆的東西。」夏目說,「這裡面,藏著她和妖怪們的回憶。」

  玲子和妖怪的相處,雖然不全是好的,但也不缺乏溫情脈脈的場景,這讓一直被妖怪們追趕捉弄的夏目有些觸動。

  「對你有用嗎?」幸徳井英直接地問。

  夏目想了想,總結:「打敗妖怪,再把它的名字寫上去,就可以使喚它們。」

  用玲子的話說,就是隨叫隨到的小弟。

  夏目對於記憶裡強大的玲子有些崇拜。

  無論看起來多麼厲害的妖怪,對於玲子而言,都只要揮舞一下狼牙棒就能打倒。

  追得他到處亂跑的妖怪,在玲子面前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只對妖怪有效嗎?」幸徳井英皺眉,追問,「對咒靈呢?」

  他一下子想到了那位特級詛咒師所擁有的術式[咒靈操術],能夠無上限地徹底操控咒靈的術式,在咒術界非常有名。

  而夏目的[友人帳]如果也能做到這點……

  夏目搖搖頭:「我不知道。我看到的記憶中,沒有出現過咒靈。」

  「試試!」一直保持沉默的雪紀果斷地說。

  沒過多久,幸徳井英清空了整座別墅的佣人,獨自靠在大門口,旁觀家裡的兩個小孩上躥下跳從各個角落抓捕蠅頭。

  作為四級咒靈的代表,蠅頭廣泛分布在整個日本。它體型不大,飛行速度快,對人類無害,基本上就相當於咒術界的蒼蠅。煩人,但一般不會有人去理會。

  玩家祓除蠅頭是有經驗值的,但是極少。

  雪紀曾經就打過群刷蠅頭練級的主意,但因為身體條件不太支持,性價比又極低的緣故還是放棄了。

  而現在雖然她可以做到抓住蠅頭,但已經看不上蠅頭帶來的那一點點經驗了。

  大約十分鐘後,雪紀在花園裡抓住一只長得十分圓潤的蠅頭,捏著它那對小翅膀,很是期待地遞到夏目跟前。

  夏目面色嚴肅地點了點頭,小手握拳,輕輕打在蠅頭的腦袋上。

  啪一下,蠅頭的腦袋變得更加扁平,發出一聲慘叫。

  那對大眼珠子左眼朝上翻,右眼朝下轉,一看就不聰明的樣子。

  「你輸了。」夏目對它說,「把你的名字交出來。」

  他打開[友人帳],翻出空白的一頁,緊張地對著蠅頭。

  過了一會。

  夏目:「它好像不會說活。」

  雪紀:「再威脅一下試試?」

  嘭的一下,夏目的拳頭再次落到蠅頭腦袋上,學著模仿記憶中的外婆的表現,小小的男孩用清澈沉靜的聲音說:「把名字交出來,不然還打你。」

  保持圍觀的幸徳井英移開目光,心中感嘆,小孩子還真容易受到影響,夏目一下子變得果斷了很多。這就是所謂的近朱者赤嗎……

  然而,事實證明,讓一只最低等級的咒靈交出名字實在是為難它了。

  夏目看著滿腦袋包的蠅頭緩緩消散,臉上不由露出有點抱歉的神色。

  「咒靈……果然還是不行吧。」

  雪紀搖頭,說:「樣本不充足,我們去找更厲害的咒靈試一試。」

  根據雪紀的經驗,咒靈的等級越高,知性也會提高。

  比如雪紀曾經祓除過的打工人咒靈,是三級咒靈,已經會說話了。而之前對上的夏油傑放出來的准一級咒靈咒縛蛛那一戰,那只咒靈已經變得非常狡猾難纏,而且面板上明確給出了咒靈的名字。這種咒靈在死亡威脅下交出名字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

  想到這裡,雪紀不由懷念起咒靈庫存充足的夏油傑。

  如果有他的幫助,夏目對於[友人帳]的探索肯定會順利很多。

  但夏目的[友人帳]不是自身的術式,有被奪走的風險,除了雪紀也沒人知道[友人帳]是和夏目綁定的。一旦情報泄露出去,很難保證夏油傑的立場。雪紀並不想賭他的人性。

  雪紀轉身對幸徳井英提出自己的想法:「我現在應該可以去更遠一點的地方了。舅舅,你那邊有更多咒靈的資料嗎?」

  男人微微頷首:「等一下會叫人把資料送過來,你自己挑選吧。」

  雪紀的身體好轉,他們的探索範圍也不再局

  限於東京地區。

  尋找咒靈這件事並不著急,至少不急於一時。

  因為夏目前所未有的虛弱,雪紀有些放心不下,和靖子打了電話,留宿在了舅舅家。

  夏目對她的到來很是開心,他對雪紀分享了自己在這個新家的一切有趣發現,兩人還一起查看玲子除了[友人帳]之外的遺物。

  看他們玩得開心,幸徳井英干脆沒有讓佣人回來。他看了眼時間,挽起襯衫袖子,默默走進了廚房。

  玲子的遺物中沒有再出現像是[友人帳]那樣特殊的物品。看了一些資料和筆記之後,兩個孩子對夏目玲子有了更深的了解。

  那是個孤獨而溫柔的人。

  從遺留的照片來看,跟夏目很像。

  追憶著早已經逝去的親人,如果夏目此時是一個人,也許會陷入憂郁的狀態,但有雪紀陪在身邊,他的情緒就穩定了很多。

  吃過晚飯後,三人一起在客廳看《周三特別節目》,這是一檔有名的探險綜藝,根據幸徳井英的說法,他手下的人真的在節目中提到的凶宅裡找到過咒靈。

  看完今天的這一期廢棄城堡的節目,雪紀立刻決定了接下來的行程。

  不多時,也到了睡覺的時間。

  幸徳井英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一本故事書。

  夏目因為[友人帳]耗費了大量力量,又有養父和雪紀陪在身邊,心情平靜安寧,很早就沉沉入睡。

  雪紀趴在他床邊,安靜地聽了會舅舅用沉穩平靜的聲音念著睡前故事,很快也閉上了眼睛。

  幸徳井英看了一眼夏目,將雪紀抱到另一個收拾好的客房,自己則是回到客廳,打開電腦,開始處理積攢的文件。

  與此同時,這個世界上的某一個角落。

  有此起彼伏的聲音,纏繞在一起,層層疊疊,響徹天空。

  「友人帳打開了」

  「玲子的氣息」

  「夏目……玲子」

  「友人帳是我的」

  「名字……還回來……」

  濃厚的怨恨,幾乎化為實質。

  【記錄——

  2008年10月25日15:31,九州島八原縣。[窗]檢測到超常規格咒力濃度,推測為特級咒靈誕生。派遣特級咒術師五條悟前往祓除。疑點:六眼未觀測到咒靈實體。結論:疑似出現擁有特殊術式的特級咒靈。

  ……

  檔案封存】


第17章 雪紀!他是誰!

  深夜,東京,某個街頭的居酒屋。

  五條悟拎著滿懷的甜品袋邁入店鋪。

  一個穿著深色JK制服的少女背對他坐在角落的位置,正在自斟自飲。

  「硝子,久等啦。」

  家入硝子一手托腮,瞥一眼在對面坐下的同窗,很是嫌棄:「半夜把人拐出來又中途丟下,自顧自地跑去買甜品,真有你的啊五條!」

  「誰讓硝子說要來居酒屋!這裡又沒有我喜歡的甜品,只能自帶了!」五條悟理氣直壯地說。他從紙袋裡一個個掏出甜品擺放好,將其中一個小小的盒子丟給對面的硝子。

  家入硝子打開一看,是個咖啡果凍,不由失笑。

  「難得你還記得給我帶一份。」她推開大半的下酒菜,咬著勺子開始吃起布丁。

  「說吧,叫我出來什麼事?」

  「沒什麼。只是看你悶在高專裡太久,帶你出來放松一下。硝子你的眼睛快變成熊貓了——」五條悟語氣輕松,他輕輕一推鼻梁上的小圓墨鏡,張揚亂翹的雪發下,一雙璀璨的蒼藍眼瞳微微彎起,「啊對了,夜蛾也同意了。」

  「呼……謝了。」家入硝子怔愣片刻,眼中暈開淺淺的笑意。年輕的少女容貌俏麗,即使眼下有著明顯的青黑,也不過給她增添了一份頹廢慵懶的氣質。

  這些天她忙於投身病患救治,幾乎已經忘卻了時間的概念。除了高專的恩師和五條悟這個同窗,現在還有誰會關心她是否疲倦呢?

  「別光說我了,你不是一樣忙。」她重新打開一罐啤酒,語氣懶散地說,「連我都聽說了,你還在到處追著夏油跑啊。」

  「沒有。我們要說的話,上一次見面就已經說完了。」五條悟微微撇嘴,「不過,最近傑不知道在發什麼瘋,到處亂跑還放了咒靈,上面的爛橘子緊張得要死,沒辦法,我只能抽空去看一看。」

  「所以,有什麼發現?」家入硝子的語氣漫不經心,「他難道打算開始那個愚蠢的計劃了?殺光所有非術師?」

  「我覺得不是!硝子,我懷疑……」五條悟湊近,挺直鼻梁上的墨鏡微微下滑,露出那雙認真狀態的六眼。

  家入硝子被他的狀態感染,不由坐直了一些,問:「懷疑什麼?」

  五條悟嚴肅地說:「我懷疑,傑,他在……誘拐小孩!!」

  家入硝子:「哈?」

  「我是認真的。」五條悟說,「雖然傑已經盡力銷毀證據,但沒有什麼能瞞過我的眼睛!說起來,那個小咒術師確實有點意思,大概那麼小一點,就可以祓除准一級咒靈。」

  他比劃了一下,大概是到膝蓋的高度。

  六眼能觀測到的信息是海量的,區別只在五條悟願不願意深入思考罷了。

  「真沒想到那家伙已經墮落到這份上了。這麼小的娃娃都不放過。」家入硝子微微挑眉,「然後呢,你准備怎麼辦?」

  「當然是從騙女人的怪劉海手裡拯救小女孩!」五條悟義正言辭地說。

  「是嗎,到時候別把小孩丟到我這裡就行。」家入硝子興致缺缺,換了個話題問,「說起來,你快畢業了吧,之後打算做什麼?不會是回去繼承家業?」

  五條悟畢業後的動向,很多人都非常關心,但也只有極少數人能讓他給出正經的回答。

  「這個啊。我想過了。硝子,你覺得我當個老師怎麼樣?」五條悟仰頭望著天花板,語氣輕松。

  「聽起來就很糟糕,提前為你的學生買個保險吧。」家入硝子說。

  過了一會,看著五條悟毫無動搖的神態,她有些驚愕:「你認真的?」

  「我是最強。」五條悟解釋說,「但是,只有我很強,遠遠不夠。」

  【想殺就殺吧,你的選擇都有意義】*

  上一次分別之時,夏油傑這句話實在給了五條悟一記狠的。讓向來無法無天的五條悟破天荒認真思考了一些東西。

  就如同此刻,他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我的話,也沒有別的選擇。早就跟夜蛾老師談好了,我是要留校的。」咒術界唯一的天生反轉術式持有者淡淡地說,「未來要和你繼續共事嗎?想想就有點絕望。」

  「別這麼無情嘛硝子!」五條悟一拍手,突然反應過來,「伏黑甚爾死前說,他的兒子任我處理。也不知道現在多大了……」

  「誰?啊,那個打敗過你和夏油的天與暴君!」家入硝子挑眉說,「你想怎麼處理?對那孩子來說,你可是殺父仇人。」

  「先調查看看。」五條悟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那個男人的孩子,應該不至於平庸。如果足夠有潛力的話,就當做學生預備役。」

  伏黑甚爾行蹤隱秘,在他死後,五條悟確實有命令五條家對他的藏身之所進行調查,不過,至今還沒有太大的進展。接下來,再讓他們去查一查傑身邊的小孩,找機會拐回來。傑能盯上的孩子潛力絕對不會差,這樣一來,五條老師還沒上任,身邊就已經有兩個超優秀的候選學生!

  手機突然震動一聲。

  五條悟低頭看了看,站起身:「我還有一個任務要趕,先送你回去。」

  「你還真是大忙人,我都還沒喝夠!」硝子有些怨念地將還沒喝完的酒瓶統統抱進懷裡。

  「是上面的老爺子太煩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塞過來了。」五條悟不耐地咋舌,「下次帶你去八原,那邊手機很容易沒信號,到時候我們就裝作收不到消息,可以盡情玩個夠!」

  「八原?聽起來很耳熟啊,好像是你上個月難得失手的那次任務的地點?」家入硝子忍不住八卦了一下,「五條,你真的讓一個新誕生的特級咒靈逃走了?」

  「你不會信了爛橘子的話吧?」五條悟一臉不屑,抓著家入硝子的手臂,兩人出門的瞬間身影消散,只留下一句話還飄蕩在空中,「沒那麼簡單啦。那根本就不是【窗】推測的咒靈……」

  ***

  自從夏目有了[友人帳]之後,雪紀的戰鬥方式也跟著發生了一定的改變。

  變

  化的根源主要在夏目身上。

  [友人帳]的附加特性-百鬼之主,能讓持有者對非人生物魅力+20。在咒靈看來,夏目大概十分的眉清目秀。

  「啊啊啊別過來!!」夏目慌亂而不失熟練地在前方狂奔,相比之下存在感降低的雪紀得以輕巧從容地將咒靈一只只砍手砍腳,不斷削弱它們的反抗能力。

  等夏目停下腳步,身後是躺了一地的殘廢咒靈。

  畫面非常限制級,但這些天見過好幾次的夏目已經可以面不改色地拿出[友人帳]。

  「把你的名字交出來,不然祓除你。」

  清澈柔和的聲音重復響起,伴隨著咒靈們聞者傷心的嚎叫聲。

  雪紀抱著刀在一邊旁觀,負責警戒。

  十分鐘後。

  「還是不行。」夏目有些失望。

  雪紀點點頭,拔刀給了咒靈們一個痛快。

  [你與夏目貴志合作成功祓除了4只三級咒靈!]

  [你獲得經驗60點]

  手腕翻轉,[五虎退]的刀尖精准地插回了斜掛在後腰的刀鞘之中。

  雪紀走到夏目身邊,將干淨的手帕遞過去。

  「謝謝你,雪紀。」夏目接過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除了些擦傷,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被咒靈攻擊到一次,閃避姿態異常嫻熟。

  「沒問題嗎?」雪紀認真地說,「夏目不用引走咒靈也沒關系。」

  她是可以做到獨自祓除咒靈的。不是一定要小伙伴犧牲自己,充當誘餌。

  「沒問題,我很高興能幫到雪紀,請一定要讓我幫忙!」夏目堅決地說。

  小小的男孩看著眼前毫發無傷的黑發女孩,心中藏著些難以言說的喜悅。

  看到雪紀受傷、有時她還會主動傷害自己時,最讓夏目難受的就是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原本就是比起朋友受傷,寧願自己受傷的人。

  「夏目是笨蛋。」雪紀無奈地下達判斷,「……算了。早點用[友人帳]收服咒靈,危險的時候,用它們來擋刀。」

  「好。」夏目連連點頭。

  用手撫摸著隨身攜帶的[友人帳],夏目的心中很是寧靜。能得到[友人帳]真是太好了。

  「今天就先到這裡。」雪紀主動牽起疲累的夏目,帶著他走出樹林。

  已經將[咒力強化]的技能熟練度刷到滿級,真正做到將每一絲咒力都最大化利用的雪紀,一邊邁著輕盈的步伐,一邊輕聲對夏目傳授技能經驗。

  她希望夏目多多掌握關鍵時能保命的技巧。

  夏目認真傾聽,時不時嘗試一下,偶爾咒力加持下敏捷加過頭,還會撞到樹干。磕磕絆絆地練了一路,夏目的表現也在漸漸變好。

  等他們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靖子已經從公司下班回家有一陣子。聽到門鈴聲,她立刻跳起來打開大門,低頭看著玩到現在才回來的女兒和衣衫有些褶皺的夏目,神色微妙。

  雪紀:「我帶夏目回來了。」

  「歡迎回來。」靖子對夏目溫和地點點頭,然後立刻扭頭對女兒使眼色,「雪紀,裡香來找你啦。」

  雪紀一時沒明白親媽這鬼鬼祟祟的模樣是在做什麼,聽到許久不見的朋友拜訪的消息,心中頗為高興,繞過靖子走了進去。

  「雪紀~~~」甜膩膩的聲音響起,雪紀眼前一花,黑色長發、眉眼秾麗的一張小臉出現在她面前,緊接著手臂一緊,雪紀控制自己反擊的本能,側著頭,看著一身丁香色連衣裙的裡香抱住她的左手,小貓撒嬌似的蹭了蹭,說,「好久不見啦,你想念我嗎?我很想念雪紀!」

  「我也想念裡香。」雪紀認真點點頭。

  「我那個祖母又鬧么蛾子啦!煩死人了,我跟你說……」裡香好不容易溜出來,攢了滿肚子的吐槽要跟好朋友分享,正要抱著她的手臂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去,眼角余光突然瞄到站在門口的夏目。

  見她僵住不懂,雪紀同樣轉頭去看夏目,空余的右手對他招了招:「夏目,這裡。」

  沙發很大,容納他們三個小孩子綽綽有余。雪紀准備等夏目走到近前,就給他和裡香互相介紹一番。

  夏目點點頭,正要靠近兩個女孩子,卻被裡香瞪了一眼。

  祈本裡香的聲音驟然尖了一個度:「雪紀!他是誰!!」


第18章 真田道場

  「裡香,這是夏目貴志。」雪紀眨了眨眼,不太理解為什麼裡香突然變得激動起來,但還是按照原計劃,將好朋友介紹給她,「夏目被舅舅收養了,是新的家人。他平時不住在這裡。」

  她緊接著看向夏目,語氣平靜:「夏目,這位是祈本裡香。她和你一樣,都是我在醫院的時候認識的朋友。」

  醫院?!裡香聞言,如遭雷擊,脫口而出:「你居然這麼早就找了別人做朋友!」

  雪紀愣了愣,困惑地問:「怎麼了嗎?」

  裡香看著遲鈍的雪紀,暗暗磨了磨牙,問,「雪紀,我問你,你是先遇到我,還是先遇到這個夏目?」

  被瞪視的夏目感到後背有些發涼。

  「先遇到裡香。」雪紀回答。

  「哼,那為什麼我一直沒看到他?」

  「因為那天夏目只是陪家人來醫院體檢,很快就回去了。」雪紀反應過來,直截了當地問,「裡香,你在不高興嗎?」

  「怎麼可能高興啊?我可是只有你一個朋友。」裡香噘著嘴,抱住雪紀,湊到她耳邊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個花心的家伙!」

  「這不是花心。」雪紀揉了揉發紅的耳朵,認真地為自己辯解:「交朋友也不是結婚,可以有很多個的。裡香也可以去交新的朋友。」

  「好啊,那我們不交朋友了!我們結婚!」裡香脫口而出。

  雪紀呆住,看著裡香一臉認真,完全不像是說笑的表情。

  「女孩子和女孩子是不能結婚的。」夏目見狀,代替雪紀將事實說了出來,他比兩個女孩子要稍微高一點,稍稍走近幾步,低垂著眼眸看著裡香,溫和地提醒。

  看到這裡,就算是他也大概明白了。

  祈本裡香是在吃醋。

  就像是夏目曾經寄居的家庭那樣,如果親戚們對他很好,那家的孩子一般都會加倍討厭他。夏目其實能理解他們的心情。

  裡香瞪了他一眼,卻發現那雙茶色的眼睛干淨溫和地與她對視,絲毫不帶怨憤,她像是被燙到一般又馬上移開視線。

  又是個奇怪的家伙。

  雪紀接著夏目的話,認真地對裡香說:「夏目說得對。裡香,我們不能結婚。」

  被唯一的朋友拒絕了構建彼此唯一的聯系,裡香一瞬間什麼想法都沒了,眼淚隱隱冒了出來,她哽咽著說:「雪紀,你也不要我了嗎?」

  「我沒有。」抱住情緒敏感的小姐妹,雪紀聲線平穩地安撫她:「裡香,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不結婚,也不會丟下你的。」

  母親、父親、以及祖母。

  構成孩童時期全部安全感的家人,有兩個已經不在,唯一剩下的那個無比憎恨她。

  雪紀默許裡香在她的身上尋求缺失的安全感。

  但做不到的事情,也沒辦法答應。

  雪紀只能做到自己能力範圍內的事情。

  裡香安靜下來。

  她眼中的雪紀還是如同平時一樣,臉上毫無表情,但紅玉般的眼眸中倒映著裡香的影子,稚氣卻平靜的給出承諾,意外地很讓人安心。

  夏目看到這裡,松了口氣。為了避免再刺激到裡香,他默默往後退了兩步,轉身悄然離開。

  「夏目。」這時,雪紀抬起頭,對著夏目招手,「說好的,晚上一起吃飯。」

  「但是,我……」夏目有些踟躕。

  裡香從雪紀懷中抬起頭,沒有說話,只是拉著她坐在沙發上,擠擠挨挨的,在沙發上留下給第三個人的空位。

  夏目微微睜大眼睛,隨即,忍不住會心微笑起來。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坐在了為他留出的位置上。

  靖子靠在門邊,默默目睹了全程。她剛才還為懂事的夏目感到心疼,這會目瞪口呆地看著『左擁右抱』的雪紀,默默給自己女兒豎了個大拇指!

  一起用過晚餐後,靖子在廚房收拾碗筷,三個小孩聚在客廳看電視。

  裡香看著電視裡的知名搞笑藝人用各種滑稽可笑的方式逗人發笑,嘴角帶著笑容,說

  :「這個大人很有名嗎?我見過他哦!本人比電視上還要醜!」

  雪紀和夏目同時看向裡香。

  成功吸引了小伙伴的注意力,裡香像是終於找到可以炫耀的玩具的小孩,得意地說:「他是我爸爸失蹤前的朋友,昨天還來拜訪過我家。我偷聽到他對那個老太婆說要代替爸爸照顧我,實在覺得很惡心,就立刻跑出家了。」

  雪紀聽完,頓時沉默。

  她看著面前的裡香,即使穿著簡單的白裙,仍有著掩不住的天生麗質,雪白的膚色,形狀嫵媚的眼眸,唇角的淚痣,這近乎魔性的美貌,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來說,更像是詛咒。

  「裡香……」雪紀嚴肅地說,「你做的很對。暫時先留在這裡,不要再回去了。」

  雖然不太好意思給舅舅添麻煩,但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也只能麻煩他再當一次爹。

  「我就知道!雪紀不會丟下我不管的!」裡香用力點頭,笑容綻開,讓雪紀都不由微微恍神。

  看著這樣的裡香,雪紀只覺得愈發擔心。

  她想了想,在睡前給萬能的舅舅打了個電話。

  一夜過去。

  第二天,三個孩子洗漱完畢,剛吃完早餐,一輛漆黑的轎車已經靜靜地停在門口。

  「你們今天要去哪裡?」靖子拎著包正准備上班,看著這輛豪車頓時一愣,回身詢問家裡的孩子們。

  「去參觀道場。」雪紀一手一個,牽著茫然的夏目和裡香跟在靖子後面出了門。

  無論是因為過於美貌而總是陷入危險的裡香,還是綁定了[友人帳]、未來注定不會平凡的夏目,都需要更進一步地鍛煉自己。雪紀變強的核心是面板,是無法復制的,因此,裡香和夏目想要變強,需要借助外部的教學。

  一個上午的時間,三個小孩在助理小姐的帶領下,分別參觀了國內有名的空手道武館、合氣道武館,最後一站是幸徳井英特地動用關系才聯系上的真田道場。

  負責迎接他們的是一個年輕的教習,他對三個孩子態度和善,接待的流程非常熟練。

  對於教習來說,眼前的三個小孩都氣質非凡,長相出挑,一看家世就不簡單。尤其是為首穿著淡紫和服的小女孩,更是像是從古老世家出來的小姬君一般,但從體型以及體態來看,他們都不適合走習武的路子。

  但這樣的情況也並不少見。

  真田道場名聲在外,是傳承已久的劍道派系,作為總教習的真田弦右衛門又是從東京警視廳的警視總監職位退下來的大佬,既有真才實學,又有深厚人脈,多得是各種政界商界大人物想要將自己的小孩送進來,與他蹭上一點名義上的關系。

  教習將今天接待的三個孩子也當成了這種情況,心中不以為意。

  一般來說,最基礎的體驗課程就能讓這些嬌生慣養的小姐少爺當天哭著回家打起退堂鼓。

  畢竟總教習性格嚴厲,在他領導下的真田道場對待所有的學徒都是一視同仁嚴格要求,從不會破例。

  穿過回廊,還沒到達劍道館的大門,就能聽見從裡面傳出的整齊的呼喝聲。

  以及竹劍被用力揮動劃破空氣的聲音。

  三人進去的時候,恰好是館內弟子捉對兩兩對練的時間,大約一個標准體育場的場地內,數十名穿戴部分護具的成年男子以手中之劍逐漸激烈拼殺,場面頗為震撼。

  至少夏目和裡香都被震住了。

  雪紀的視線只在他們身上短暫停留了一瞬,就略微有些不適地以袖子捂了捂耳朵,轉而將劍道館內的環境打量了一遍。

  細看之下,其實館內涇渭分明地分開三個區域。

  帶著護具使用竹刀的是其中最大的一個群體。

  另靠近中心的擂台上,兩個穿著黑色劍道服的男子正在進行無護具的真刀切磋。

  最後一個區域裡,是一群明顯年齡偏小的孩子,正在一絲不苟地進行揮刀訓練,同樣是竹刀,但是不帶護具。

  雪紀的目光最後精准落在擂台邊一個面色嚴肅的老人身上。

  隨著等級提升,雪紀的智力屬性在[天與咒縛]的加成下一直都毫不停歇地增長,是目前雪紀最強的屬性。體現在生活中,就是現在她不僅過目不忘,而且很多時候能通過常人無法發覺的細節,推斷出很多東西。

  在雪紀眼中,眼前的整個道館之中,最強的人,應該就是前面那個老頭。

  真田弦右衛門察覺到一道無法忽視的目光。

  他警覺地追著視線回看過去,意外的發現那道帶有壓迫感的評判般的目光,居然是出自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女孩!

  老人如鷹般銳利的眼眸仔細看了眼雪紀,少頃,忍不住轉頭擦了下眼睛。

  「總教習,是否是台上這兩個小子表現太差了?」一旁的教練看著一向沉穩有度的老人突然做出這種舉動,心中有些慌亂。

  這表現得多糟糕,才讓總教習目不忍視啊!

  「咳,繼續!」真田弦右衛門嚴肅地回了一句。因為他的舉動而暫時停擺的擂台頓時又活躍起來,場上真刀拼殺的兩個弟子明顯更加拼命起來。

  真田弦右衛門則是又忍不住偷偷回頭,想重新再打量一眼那個奇怪的丫頭。

  這時的雪紀早已經收回視線,在教習的帶領下,前往那群小孩子所在的練習區。

  真田弦右衛門仔細看了看對方的步伐和行走的姿態,心裡直呼邪門。

  老爺子能做到警視廳最高職位,一生堪稱閱人無數,這一次卻看不透一個小丫頭,說出去都沒人敢信。

  奇了怪了,這明明就是個體魄比尋常孩子更弱的小女娃,為什麼會擁有那樣尖銳而犀利,仿佛在上而向下俯瞰的眼神?

  她又為什麼來到這裡?

  久違地遇到搞不懂的事情,老爺子心中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抬步朝著雪紀的方向走去。


第19章 天塹般的差距

  某些道場的體驗課,是名副其實,讓初學者在正式上課之前,對將來要學習的內容有一定了解。

  而真田道場的體驗課,可以用勸退課來形容。

  因為每年來報名的人數過多,名額又十分有限,真田道場為了盡可能篩選出有才能、心性佳的優秀弟子,要求非常嚴格。

  裡香和夏目如同被趕著跑的小鴨子一樣,急匆匆換好劍道服,握住竹刀,被教習仔細調整揮劍的姿勢,以最快的速度彙入到那群練習揮刀的初學者隊伍裡。

  全身心的發力、對初學者來說別扭的姿勢、沉重的竹刀,還被要求氣勢十足地大吼出聲……

  重重困難疊加,裡香嘴都撅起來了,當即就想要甩手不干,但她看了看旁邊情緒穩定的夏目,還是咬著牙堅持住了。

  雪紀雙手攏在袖子中,圍觀夏目和裡香的,唇角不由微微翹起。

  與平日相處時截然不同的兩個小伙伴,那種反差感讓她有種拍照留念的衝動。

  「小姑娘,你怎麼不加入進去?」蒼老但有力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雪紀偏過頭,平靜的視線落在穿著一身樸素道服的老人身上。

  「您好。」她禮貌地打了聲招呼,回答,「我的身體不好。今天只是陪朋友來參觀。」

  「這樣啊,那真是可惜。」真田弦右衛門的眼中流露出一絲遺憾。他指了指還在努力揮劍的孩子們,說,「很多事情,光憑旁觀,只會覺得有些吵鬧和愚蠢。真正加入進去,才能體會到這樣做的意義。劍道,不僅是戰勝對手的工具,發展到如今,更多是在磨練自身的意志,如果能和朋友一起參加這場鍛煉,想必你們可以收獲更多。」

  雪紀輕輕點頭,這老爺子說的話好像很有道理。

  「所以,你要試一試嗎?」真田弦右衛門不死心地問,「我們道場也不是那麼死板。根據你的情況,可以適當地放寬要求,五十、不,揮劍十下作為一個階段的練習目標,怎麼樣?」

  老爺子身後跟來的教習立刻指派手下取來一套全新的小號劍道服和竹刀,眼神滿是好奇地打量雪紀。要知道,他們道場最基礎的要求也是一次揮劍一百下,這個小姑娘到底有什麼地方被總教習看中,值得他如此破例?

  雪紀並不知道自己獲得了什麼樣的特殊待遇,面對老人的好意,她只是平靜地搖頭。

  對於雪紀來說

  ,長久的練習對她而言是不現實,也是沒必要的。

  前有體質1的限制,後有面板加點,雪紀前進的道路,和正常人類的強者之路是完全不相交的。

  對於態度堅定的雪紀,真田弦右衛門雖然覺得遺憾,但也不再強求。不過,難得碰到一個面對他的時候毫無懼色的小孩,他也不急著離開,站在這兒和雪紀聊了一會天,越看這丫頭越覺得順眼。

  擂台上切磋中的兩位弟子終於精疲力盡地倒下了,但此時已經沒人在關注他們的勝負結果。

  眾人都暗地裡關注著真田弦右衛門所在的那一片角落,對總教習的反常舉動非常好奇。

  真田弦一郎在揮劍練習中途的休息時間,看到祖父對一個陌生小女孩態度如此和藹可親,也有些懷疑人生。

  祖父平日裡對著他可沒有這樣的好臉色。

  雪紀正在給疲憊的裡香和夏目遞毛巾,輕聲詢問:「感覺怎麼樣?」

  「好——累!!」裡香就等著這句關心,聞言立刻委屈撒嬌。

  「我覺得……很厲害。」夏目努力平復著呼吸,輕聲說,「這裡的氛圍,很不一樣。」

  夏目有些描述不出自己的感覺,但同在隊伍裡的那個領頭的小男孩確實給他帶來了一定的震撼。他揮刀時的氣勢、聲音,那種拼勁全力的精神,讓夏目都不自覺被帶動起來了。

  「討厭死了!周圍都是臭男人。」裡香有些不滿地嘟囔,但也給出了相對客觀的評價,「但是,跟之前那些確實不是一個檔次。」

  裡香遠比同齡的孩子更敏銳。她很清楚地意識到雪紀這次帶她來的目的,還有她沒有表露出來的對自己的擔心。

  對此,裡香非常受用。

  「雖然很累!但只要想像揮刀的目標是那些討厭的大人,一下子就有力氣了!」她興致勃勃地跟雪紀分享自己堅持下來的動力。

  雪紀表情微變,抓住裡香揮舞著的小手看了一眼,掌心與虎口部位已經磨得一片通紅,甚至隱約滲出血絲,她微微皺眉,說:「還是要量力而行。另外,裡香要多關注腳步的變換,以全身的力量帶動手臂的動作……」

  「哎哎?這樣?」裡香很相信雪紀,立刻在她的指導下試了一下,一臉驚喜地說,「真的感覺輕松了很多!」

  夏目見狀,也期待地看著雪紀。

  「夏目的身體素質很好,動作很少變形。」雪紀想了想,補充說,「但是,你在揮劍的那一瞬間,總會閉上眼睛。」

  夏目缺乏的不是天賦,是戰鬥的決心。他的本質過於溫柔了。

  「眼光很精准!」在一旁光明正大旁聽的真田弦右衛門忍不住誇贊。

  「那我呢?」因為好奇而蹭過來的男孩也忍不住發問。

  雪紀眨了眨眼,反問:「你是誰?」

  「我叫真田弦一郎。」男孩有一對英氣的眉毛,眼睛又大又圓,臉頰帶著嬰兒肥,耳鬢的頭發與耳垂齊平,發型乖巧,說話的語氣卻很硬,「剛才的揮刀練習,我站在最前面的位置。」

  「是你啊。」雪紀將記憶中的畫面提取出來,與眼前的男孩對上,點點頭,「你的揮刀很完美,動作也很少變形,和其他人不是一個水准。但是……」

  真田還沒高興起來,就被雪紀的話吊起了好奇心:「但是什麼?」

  「那不是你的東西。」雪紀說,「與其說你在揮刀,不如說你在模仿誰揮刀。」

  「怎麼,這兩者有什麼區別?」聽到這裡,真田弦右衛門好奇地問,「這小子的揮刀基礎可是我手把手教導,從祖上傳下來就是這樣。」

  雪紀恍然,微微點頭:「如果目的是將這門劍術傳承下來,這樣教就沒錯。抱歉,我太失禮了。」

  她抬起兩只袖子捂住嘴,做出閉口不言的動作,無意再評判別人的教學。

  「如果目的不是繼承家學,而是想要培養一個能在劍道上走得更遠的劍客,那就不能這樣培養。」真田弦右衛門沉思片刻,很有涵養地低聲問道,「是這個意思吧?雪紀,你這樣說的依據是什麼?」

  雪紀對上他的眼睛,發現這個知名道場的總教習眼裡沒有過多被冒犯的憤怒,而是純粹而嚴肅的探尋。

  她眨了眨眼,彎下腰,拿起一柄竹刀。

  然後,揮出了一劍。

  所有正在關注這個地方的人,都不由產生一種強烈的既視感。

  「這個手法……」

  真田弦右衛門目露驚容。

  這正是他手把手糾正調整著,傳授給弦一郎的最正統的真田流揮刀法。

  雪紀只是旁觀過,就做得所有細節都一個不差。

  「這是老爺子的劍。」雪紀平靜地說。

  她緊接著又揮出一刀。

  看起來甚至有些輕飄飄的,沒用半點力氣,人們甚至還沒看清刀身的軌跡,竹刀就悄無聲息地停駐在真田弦一郎的肩頭。

  「……這是我的劍。」

  輕柔猶如落雪般的劍,既快又輕,難以琢磨,飄零中隱藏著致命的危機。

  雪紀收起劍,被咒力強化的身體短期內能量滿格。

  真田弦右衛門嘆息一聲,知道自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劍術奇才。

  以普通人苦練劍術一生的成就記為1,那麼傳承從戰國流傳下來的真田流劍道的劍客,成就起步記為70,而雪紀這樣的異才,也許才剛拿起劍,隨便揮舞幾下就有所感悟,成就起步超過了100。那麼對於她來說,常人渴望而不可及的秘傳劍法,反而是一種桎梏。

  這樣一想,倒也可以理解雪紀剛才的話。

  只是,常人和這樣的異才是不能比的。

  普通的天才也不行。

  看著滿臉懷疑人生的孫子,真田弦右衛門語氣沉著地安慰:「弦一郎,冷靜點。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雪紀是雪紀,你是你。」

  「祖父,我應該怎麼做?」真田弦一郎有些茫然地問。家學過於淵源,他在劍道方面一直是自然而然走在長輩安排好的最佳道路上。現在,雪紀為他推開了一扇嶄新的大門,讓他對劍道的理解都刷新了一遍。

  「先打好基礎,然後,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弦一郎。」老爺子語氣並不強硬,「當然,在那之前,我有必要給你展示一下我們真田劍道真正的強大之處!」

  真田弦右衛門仔細一想,讓弦一郎這麼早遇見雪紀這樣的異才,倒也不是一件壞事。弦一郎的性格要強,向來不肯服輸,劍道之路上有雪紀走在前面,他自己就會悶不吭聲拼命追趕。而他們這些長輩要做的,就是從旁協助,給這孩子提供追趕的希望。

  真田弦右衛門帶領著一眾相關人員來到自己平日裡專用的小型武道場。

  老當益壯的老爺子親自出手,並隨機抓了一個弟子充當展示對像。

  「看好了,這是真田流劍道風林火山的其一,侵略如火!」

  真田弦右衛門沉聲低喝,揮出一劍,氣勢之雄烈奇壯,仿佛能看到他身後熊熊燃燒的實質火焰。

  兩柄真劍交接之際,弟子的劍直接被大力擊飛,如果不是他自己躲得快,老爺子的一刀就要直直砍在他肩上了!

  倒霉弟子默默撿回自己的劍,望著老師的眼神十分幽怨,但圍觀眾人都在為老爺子的精彩劍技而喝彩。

  雪紀的眼眸中閃過異彩。

  此刻,她的腦海中反復回放真田弦右衛門的所有動作細節。

  少頃,雪紀行至倒霉弟子面前,若有所思地揮出一劍。

  在所有人震撼的眼神中,那一劍的氣魄,壯麗猶如燃燒的火焰!

  可憐的弟子再一次身心受創。

  [你從真田弦右衛門的示範教學中捕獲些許靈感,你的智力判定通過。你領悟了劍道風林火山的部分信息。]

  [你領悟劍技侵掠如火!當前等級為LV1,裝備刀劍進行戰鬥時,你所造成的傷害額外增加10%]

  技能!

  而且是高貴的百分比技能,隨著雪紀等級提升,這技能只會越來越有用!

  雪紀有些驚訝,想不到真田老爺子還真不是在吹牛,他家從戰國傳承下來的劍道確實頗為神異,甚至在面板都形成了相應的技能。

  不過,用過一次之後,雪紀總覺得這樣的手法有些別扭,她閉目在腦海中演練片刻,睜開眼眸,嘗試著用更舒服的姿態再次揮劍。

  由於倒霉弟子還坐在地上沒緩過來,雪紀這一劍憑空揮出,仍是帶著燎原的火焰意像,卻顯得更為靈動機變。

  [你對劍技侵掠如火做出

  了合理的優化,你的智力判定通過,你獲得大量技能熟練度!你的劍技侵掠如火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3,裝備刀劍進行戰鬥時,你所造成的傷害額外增加30%]

  意外之喜!

  面板的智力提升帶來的高悟性、高技能熟練度獲取速度,在此刻發揮了堪稱神妙的作用。

  此時的道館內已經鴉雀無聲。

  第一眼學會,第二眼改進。

  這就是雪紀展現出來的、簡直讓人無法理解的才能!


第20章 術式覺醒任務

  一室寂靜之中,真田弦右衛門捂著胸口,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

  他此刻看著雪紀的眼神,不再是看向一個天賦過盛,未來可期的天才少女,而像是在看一個難以理解的怪物!

  戰國時代,從東方的唐國流傳而來一部傳世的兵書,《孫子兵法軍爭篇》。真田家的先祖如獲至寶,日夜揣摩,從中悟出極高明的劍道,那就是真田家族劍道的核心源流[風林火山]!

  然而劍道雖強,卻極難領悟,非天才不可習得。

  真田弦右衛門的天賦在歷代的真田之中可以排在前三,在四十歲之前,已經將[風林火山]的要義盡數習得,心中常常以此為傲。

  然而就算是他,單是學習[風林火山]中的侵掠如火,也花費了整整三年時光。這還是他學習速度最快的一招,因為他本身的性格與這一招劍技相當契合。

  而雪紀,學會這一招花了多久?

  似乎一秒都不到?

  她只是看了一眼——

  然後就學會了。

  更離譜的是,她只用了一遍,第二遍就將這招劍技改進了!

  這已經完全超出了真田弦右衛門的認知,幾乎把他多年以來對劍道領域的一切觀念都打碎重塑!

  要不是老爺子身子硬朗,現在已經厥過去了。

  他嘆了口氣,悄悄瞟一眼自己的孫子,心情很是復雜。弦一郎,這種對手你要怎麼追趕?要不咱們就當做今天沒見過她。

  真田弦一郎顯然不是這麼想的。

  小少年心中大受刺激。

  「太松懈了!祖父,我回去練習揮刀!」他拿起手中的竹刀,大步往外面跑,想要追上乃至打敗雪紀,他的努力遠遠不夠!

  真田弦右衛門松了口氣。顯然,也許這就是初生牛犢不畏虎。小孩子的腦袋裡只知道雪紀遠遠超越了自己,要更努力地追趕,勝負欲非常純粹。

  真田弦一郎一走,剩下的三個小孩裡,有兩個都待不住了。

  夏目朝著在場的大人們禮貌鞠躬,然後追著真田弦一郎跑了出去。

  他必須要變得更強,才能追上雪紀的腳步。而且這個道館很厲害,他應該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這個年紀的小男孩,誰會不向往侵略如火這樣華麗又帥氣的大招!

  裡香的大腦都放空了。

  她其實能察覺到小伙伴身上有些神秘,但兩人是在醫院認識的,那時的雪紀那病弱的模樣給她的印像太深,導致今夜雪紀的揮刀給裡香帶來的衝擊異常強烈。

  難不成,其實我們三個之中,我才是最弱的?

  等裡香回過神,看著真田和夏目爭前恐後地跑出去加練,忽然覺得有些慌張,緊迫感徒然加強,急忙也追了上去:「喂,你們等等我!」

  雪紀看小伙伴都走了,正准備離開,就被叫住了。

  真田弦右衛門咳了一聲:「請等一下,雪紀。」

  「?」雪紀疑惑地回過頭。

  「我希望得到你的承諾。剛才的那一招劍技,你不能傳授給他人。」老爺子嚴肅地地說。

  理論上傳給雪紀自然也是不合規矩的,但問題就在於老爺子只是普通的展示了一下,而雪紀也不算偷學,她那是光明正大地看了,然後就會了。

  難道要怪別人天賦太高,一看就會嗎?

  老爺子也沒有死板到這種程度。

  對於超規格的天才,自然是特殊對待。

  雪紀點點頭,這是別人家傳的劍術,不能外傳的要求完全合理。

  「我明白。」她又輕聲問:「請問,夏目和裡香,可以留下來嗎?」

  「當然沒問題。兩個孩子的天分和勤奮我都看在眼裡。」真田弦右衛門微笑著頷首。

  雪紀禮貌道謝,追著小伙伴離開。

  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小路盡頭。

  那身淡紫色點綴著白繡球的小振袖、柔順披在身後的鴉發、白皙細瘦的手、未經鍛煉的小身板,無論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強者。

  但就是這個外表精致如同娃娃的女孩,讓在場所有大人,都覺得無地自容,心情沉重。

  真田弦右衛門苦笑一聲:「我原本還見獵心喜,想要將她收為關門弟子。」

  老爺子親自出馬,不僅是要在孫子面前展示真田流劍道的強大,也是想要在預定的天才弟子面前豎立威嚴形像。

  「現在看來,還要慶幸沒有說出口。」

  雪紀根本不需要什麼老師。

  無論她想要學什麼,只要看一眼就夠了。

  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天才呢?

  和她一比,老人曾經見識過、聽聞過、挑戰過、惺惺相惜的那些國內的同輩天才,也不過都是些凡人罷了。

  第二天,真田弦右衛門用過早餐,調整過心態,再次來到真田道場。

  這樣史無前例的天才,當不了師徒,互相探討一下劍術也是賺了。

  但他找了半天,也沒發現雪紀的身影。

  ***

  日本,青木原樹海。

  雪紀收到這裡有疑似高等級的咒靈出沒的情報後,連夜出發,在鈔能力的規劃下,以最快的速度來到這片樹海的中心地帶。

  這片富士山腳下的樹海以茂密和隱蔽聞名,也被許多自殺者視為最終的歸屬之地,氣場尤為奇詭,在高知名度的加成下,源源不斷彙聚人類對死亡的向往與恐懼,因此很容易就會誕生咒靈,即使咒靈被及時祓除,也會在一段時間後再次出現。

  這一次誕生的咒靈已經擁有術式,無數從蒼天大樹的枝椏垂落下的藤蔓猶如自縊者的韁繩,一個不慎被纏繞住,就會遭遇強勁的即死詛咒。

  雪紀能看到不少垂落的枝條中央纏繞著人類的頭顱,表情猙獰至極。在她到來之前,顯然已經有普通人遭遇過這只咒靈,在它手上死得毫無尊嚴可言。

  雪紀的眼眸中泛起強烈的殺意,[五虎退]出鞘,揮刀之時,劍技侵掠如火自動觸發,在雪紀強勁的咒力附著下,盤旋在刀身之上、如同幻覺般不具備實質殺傷力的火焰意像外圈包裹著一層赤紅光焰的咒力外衣,氣勢恢宏地斬開眼前不斷湧現的藤蔓海洋。

  咒靈發出凄厲的慘叫,遭遇一波猛烈的攻擊後,不顧一切地發起反擊。

  雪紀眼神明亮,已經從聲音的破綻中察覺到咒靈本體所在的大致方位。

  她干脆利落地舍棄防御,將大半咒力強化在敏捷屬性上,身形輕盈猶如山間靈貓一般,踩著漫天飛舞的藤蔓之海,飛速靠近咒靈本體所在地!

  在最後一刻,察覺到危險的咒靈尖叫著將全部的分枝收回,圍繞著自身形成一個毫無死角朝內收縮的圓環,順帶著將雪紀這個敵人也死死困住,無數附帶即死詛咒的藤蔓尖刺朝著唯一的敵人穿刺!

  夏油傑乘坐著飛行咒靈趕到的時候,就看見一大片樹木橫翻、土地狼藉的空地上,一個懸空的巨大圓球不斷朝內收緊,還未收縮到極限,就被一抹火紅的刀光從內部破開,那乍現的火花,猶如破曉的晨輝,帶有將一切陰晦全部斬碎的魄力!

  [你成功祓除了一級咒靈青木原!]

  [你獲得經驗20000點]

  [你的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8(18620/4800)]

  [你獲得自由屬性點*5,基於你的職業[陰陽師末裔],你額外獲得神秘屬性點*1,基於你的個人專長[天與咒縛],你額外獲得智力屬性點*5]

  [你的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9(12620/6000)]

  [你獲得自由屬性點*

  5……]

  [你的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10(6620/10000)]

  [……]

  [你的全部狀態已回復]

  「雪紀。」夏油傑熟悉的低沉聲線將雪紀的注意力從面板拉回。

  她落到地上,緩緩將刀收鞘,回道:「夏油。你來遲一步。它是我的了。」

  「能看到你,也不算白來一趟。」青年笑著打量雪紀一眼,解下袈裟,披在了雪紀破破爛爛的和服外側。

  光從這幾乎破碎著掛在雪紀身上的衣服,就能判斷出她到底經歷了多麼慘烈的戰鬥。目光從雪紀脖頸漸漸褪去的青色淤痕上移開,夏油傑站起身,目光掃過散落在地上的死者頭顱,唇邊的笑容透露著諷意。

  「謝謝你,夏油。」厚重的袈裟帶著淡淡的檀香味,長長的拖到地上。雪紀舉起袖子,能透過上面的裂口看到露出來的皮膚,於是轉頭認真對夏油傑道謝。

  這只咒靈確實很難纏,攻擊範圍巨大、機動性強、還附帶即死詛咒,本體又藏在暗處,隨時可以轉移,比雪紀上一次打的准一級要難殺很多。雪紀在找到本體後依舊是老一套戰術,仗著鎖血掛直接硬抗了最後一波攻擊,然後在極限增傷的加持下絲血反殺。

  雖然過程有點痛苦,不過,刷完這只咒靈得到的經驗也是有史以來最豐厚的。

  不虛此行。

  將連升三級獲得的15點自由屬性點加在神秘上,雪紀目前的咒力值提升到470點。

  [你的等級已達到10級,你感應到冥冥中來自血脈的呼喚。你的智力判定通過,神秘判定通過,體質判定未通過,幸運判定通過……]

  「!」雪紀的呼吸忽然急促起來。

  「怎麼了?」注意到她表情的變化,夏油傑略有擔憂。當他看到雪紀開始控制不住地咳血的時候,立刻當機立斷將她抱起,迅速趕往外界。

  [你感到渾身疼痛,你的咒力波動難以穩定,你的術式覺醒即將失敗……在最後時刻,你的靈光閃現,好運地得到了生得術式的一絲啟示。]

  [覺醒系列任務開啟。任務成功獎勵,解鎖術式面板;任務失敗懲罰,術式面板永久消失。]


第21章 (二合一)空手套白狼……

  雪紀恢復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軟綿綿的公主床上。

  蓋在身上的粉紅被子帶著可愛的花邊,並不大的房間鋪了童趣的壁紙,空氣裡還散發著一股甜甜的香氣。

  雪紀有點懵:「……?」

  「啊,醒了!」一道尾音略微上揚的活潑童音突然在耳邊炸開,聲音之響亮,讓雪紀的眼神都空白了一瞬。

  「菜菜子,要小聲一點。」弱氣又稚嫩的童音緊接著之前的聲音響起,抱著布娃娃的黑發小女孩站在稍遠處,細聲提醒自己的姐妹,「你好像,嚇到她了。」

  「哼,你怎麼這麼脆弱!虧夏油大人還天天在我們面前誇獎你!」菜菜子看著雪紀有些渙散的瞳孔,毫無血色的小臉,有點心虛地後退了一步,轉身逃走,「我去找夏油大人過來!」

  雪紀注視著這個咋咋呼呼出的白毛小女孩跑遠,蹙起的眉頭微微松開了。

  她記起來了,眼前這兩個一黑一白的小姑娘是夏油傑家裡養的,看來這裡應該是她們的房間。

  這時,一只小手將一塊干淨潔白的小手帕遞了過來。

  「擦一擦吧,你又流血了。」

  雪紀抬眼望去,對面的黑發小女孩睜著一雙漆黑的大眼,沉默又專注地盯著她,聲音很輕柔。

  「謝謝你,美美子。」雪紀接受了她的好意,道謝之後,拿手帕擦去唇邊溢出的血液。

  她拉開面板看了一眼。

  [當前生命值:1/10(已鎖定)]

  昏迷之前的疼痛感果然是要命的。

  大概是術式覺醒失敗的反噬,此刻雪紀體內的咒力還是亂成一團。

  [天與咒縛]的體質從雪紀這一世轉生以來就一直伴隨著她,因此,她對於疼痛的耐受力非常強。

  低體質帶來的持續性的虛弱、骨髓與肌肉的疼痛,神經的抽疼,她都能面不改色地承受下來,並且和常人一樣生活。

  但術式覺醒失敗時的痛感是瞬間超越閾值的,就連靈魂都好像裂開一道縫隙,導致她直接失去了意識。

  「你,還記得我?」美美子被准確地叫出名字,帶點嬰兒肥的小臉很明顯地高興起來,陰郁的眼眸都微微亮起。

  「我的記憶很好。」雪紀平靜地回答,又問,「美美子,這裡是盤星教嗎?」

  「嗯。夏油大人帶著你飛回來的。」美美子細聲回答,「你一直在吐血,把大家都嚇壞了。」

  美美子回憶起剛才大家圍著雪紀手忙腳亂地試圖搶救她的景像,那時,緊閉著眼睛的雪紀看起來真的快要死了。

  但是很奇怪,一旦她睜開眼睛,會動會說話之後,雪紀身上那種臨近死亡的蒼白感又會馬上淡去,美美子就會忘記她的虛弱,情不自禁地想要鼓起勇氣和她交談。

  雪紀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過,身體整潔清爽,於是又再次道謝:「謝謝你們的照顧。」

  等級提升到10級,會直接觸發術式覺醒,讓雪紀也措手不及。

  仔細想來,她的面板末端確實有『其余未解鎖』的提示,從這一次的遭遇來看,等級達到要求或者屬性通過判定之後,也許還會出現新的分支面板。

  而面板提供的術式覺醒居然還會失敗……

  她回顧之前的記憶,很快就找到了問題的關鍵。『體質判定未通過』。

  [咒力強化]技能可以將咒力值臨時轉換為體質屬性點,之前在戰鬥和生活上都能給雪紀帶來不小的便利,但這一次卻沒能派上用場。

  因為這個技能本質上是需要操控咒力來實現的。而雪紀在術式覺醒的過程中,咒力波動劇烈,基本上不受自己控制。

  在這種情況下,面板上只有可憐的1點的體質,會通不過體質判定實在太正常了。

  面板是她轉生前的靈魂自帶的金手指,而[天與咒縛]是轉生後的身體與生俱來的束縛,很顯然,這次是兩者之間產生了衝突,而[天與咒縛]又拖了後腿。

  簡直像是命運的惡作劇。在今天之前,雪紀切身體會過[天與咒縛]的智力加成帶來的風光,對於想要學會的技能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成功;但轉眼之間,它那可怕的負面效果,體質恆定為1的詛咒,就讓雪紀險些與術式失之交臂。

  如果不是夏油傑恰好到場,雪紀會一個人昏迷在青木原樹海之中,不知道要多久才會被幸徳井家在外等候的人找到。

  所以,她這次確實承蒙夏油傑的關照。

  他能在自己昏迷之後立刻把她接回家照顧,也確實有點讓雪紀意外。

  不過在看到這一間布置溫馨的兒童房,和之前明顯表現得沒心沒肺又異常依賴夏油傑的菜菜子,雪紀似乎又並不那麼意外了。

  夏油傑的身影恰好在此時出現,他抬手敲了一下敞開的房門,在兩個小女孩的注視下彎腰走了進來。那高瘦又精壯的體型站在這間溫馨的兒童房裡,顯得有些怪誕的喜感。

  美美子:「夏油大人!」

  「美美子在照顧雪紀嗎?做得很好。」他的大手揉了揉美美子的腦袋,小姑娘非常滿足,像是貓咪一樣回蹭他的手。

  「雪紀,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夏油傑松開手,直接坐在雪紀床邊的地板上,平視著坐起來的雪紀。

  「還好。」雪紀點點頭,「你知道我的能力。」

  夏油傑確實好幾次看過雪紀自殘或者被咒靈傷到的樣子,每次都是看起來凄慘,卻怎麼也死不了,她傷得越深、打起咒靈越狠。

  如果雪紀只是單純的受傷,他自然不會擔心到這個地步。

  但問題在她體內紊亂的咒力……

  夏油傑的表情有些沉重。

  他目前降服的咒靈超過千只,功能多種多樣,臨時客串一把醫生也是做得到的。根據他檢測的結果,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樣,命運對雪紀未免也太殘酷了。

  「總之這次謝謝你的照顧。」雪紀誠懇地道謝,「下一次遇見咒靈,我可

  以讓給你。」

  就一次!

  夏油傑看著雪紀認真之中又微帶著不舍的表情,心中愈發柔軟。

  「以後都不需要讓給我。」他說,「雪紀,現在的你,比起我更需要它們。」

  「如果咒靈有成熟的意識,再聽到你們兩人這麼謙讓的話,大概會氣死的。明明是危險至極的詛咒,對你們來說,卻不過是隨手處理的小點心。」一個長卷發的女人微笑著加入了話題,語氣調侃。她穿著無袖高領的連衣裙,眉眼成熟,妝容精致,手中抱著一本記事本,神色從容地和雪紀打招呼,「你好,久聞大名了,雪紀,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你。我是菅田真奈美,夏油大人的秘書。對了,你的衣服也是我幫忙換的。」

  「嗯,謝謝。」雪紀對她點了點頭。

  「不用謝。畢竟雪紀是夏油大人早已認可的同類,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沒有將你帶來盤星教,」菅田真奈美噙著親切的微笑,「但剛才你昏迷的時候,夏油大人非常擔心。連菜菜子和美美子也懂事不少,跟著幫了不少忙。」

  「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平時也很懂事!」消失了有一段時間的菜菜子的聲音嘹亮地響了起來,白色娃娃頭的小女孩噠噠噠地從外面跑進來,非常不滿地懟了菅田真奈美一下,才期期艾艾地看著雪紀,「你剛才沒生氣吧?我也不是故意那麼大聲的。」

  「沒事。」雪紀搖了搖頭,神色甚至放松了一些。

  菅田真奈美那樣的女人,總覺得親切的笑容下隱藏著什麼東西,雪紀不太擅長應付這種人。菜菜子的到來正好打斷了雪紀與秘書小姐的對話,她也順勢跟著轉移了話題:「我沒有生你的氣。」

  菜菜子松了一口氣,露出明亮燦爛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麼小氣!喏,我幫你把手機這些東西也拿來了!」

  菜菜子天生對手機感興趣,她之前害怕雪紀生氣,也擔心她對夏油傑告狀,就以自己的角度推斷了一下,覺得雪紀看見自己的手機也會變得高興,這才主動跑腿,去浴室裡翻出了雪紀昏睡時和衣物一並被換下來的隨身物品。

  菅田真奈美抽了抽嘴角,一時心情十分微妙。

  她對夏油傑收養的這對雙子的評價,是發自內心的覺得她們不懂事。

  她一直覺得這對身世凄慘的小咒術師被夏油傑寵過頭了,甚至有些被慣壞了。無論夏油大人在忙什麼重要的事情,只要雙胞胎提出請求,他都會放下手頭的事情,盡量去滿足她們。

  經歷過幾次去找夏油大人議論事情,結果他中途被雙子拉走的情況,菅田真奈美自然對兩個不會看場合的孩子有些意見。

  直到雪紀到來。

  一向見面都不和她打招呼的孤僻的美美子,會主動留下來照顧雪紀。

  一向習慣對菅田真奈美大呼小叫的菜菜子,會因為自己聲音太大可能嚇到雪紀而覺得心虛,試圖幫忙做事討好雪紀,讓她開心……

  原來的小惡魔這就變成小天使了?

  這雙標得也太過分了吧?

  她菅田真奈美就這麼不討雙胞胎的喜歡嗎?

  秘書小姐的臉色變幻,在場的幾人都沒有注意。

  雪紀低頭一一查看菜菜子取來的東西。

  她將五虎退收起,又打開手機看了看,裡面果然已經塞滿了一大堆短信和未接來電。

  從手機時間看,她從進入青木原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恐怕這個時候幸徳井英已經在組織救援隊進樹海尋找她了。

  想到這裡,雪紀立刻給幸徳井英發去消息。

  手指在手機上按動幾下,雪紀突然抬頭問道:「這裡的地址,我可以發出去嗎?」

  夏油傑微微點頭,報出地址:「沒問題。盤星教本來也是對外開放的。」

  就在雪紀的消息發出去不久,幸徳井英直接打來一個電話。

  見狀,夏油傑體貼地轉身走到門外,雙子和秘書也跟了上去。

  房門關閉,菅田真奈美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夏油大人,那個女孩到底是什麼人?」

  「雪紀是我們的同類。未來注定會是出類拔萃的咒術師。」夏油傑聞言,笑著說,「現在只是暫時寄居在猴子那裡。」

  「她的家庭可不簡單。」菅田真奈美嚴肅地說,「那把刀……我剛才查了一下,應該是栗田口刀派傳下的名刀,現在本應是被收藏在國立博物館裡的珍品。」

  「不過是普通人的武器。」夏油傑的語氣漫不經心中透著一點警告,「菅田,雪紀是同類,別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我會生氣的。」

  「不行嗎?」菅田真奈美很是失望,「如果能得到她家裡的全力支持,說不定能一下子解決資金困難。」

  「不行。」夏油傑伸了個懶腰,說,「別擔心。錢這種東西,很快會有一些猴子自動送上來的。畢竟我們盤星教,可是貨真價實的……能解決猴子們的煩惱。」

  他說話時的表情,帶著一種淡淡的厭憎。

  菅田真奈美望著他,輕嘆口氣:「真是沒辦法。」

  菅田真奈美並不是詛咒師,她也不想當咒術師,於是偽裝成普通人在大公司裡工作。她之所以毅然辭掉高薪的工作,為夏油傑打理這混亂的盤星教,原因也很單純,只是被夏油傑這個人的人格魅力吸引了。

  所以她當然會聽從他的命令。

  這時,雪紀握著手機,推開門走了出來。

  她的身體還很虛弱,不穩的步伐,讓菅田真奈美很難想像,這樣的孩子居然是夏油傑那樣的強者都滿口稱贊的天才。

  這外表實在是極具欺騙性。

  菅田真奈美習慣性地看向夏油傑,想要知道接下來應該如何安排雪紀。

  下一秒,她的心口微微一挑。

  她發現夏油傑此刻望著雪紀的眼神很奇特,簡直像是在看一件絕世稀有的瓷器裂開了一絲細微的裂縫。

  欣賞之中,帶有種難言的遺憾。

  菜菜子和美美子已經自發跑過去扶著雪紀,又被夏油傑誇獎了一句,兩人的表情都非常開心。

  與菅田真奈美腹誹的不同,雙子根本不是變得懂事了,她們對雪紀的態度完全取決於夏油傑。因為夏油傑表現得非常重視雪紀,所以菜菜子和美美子都會學著夏油傑,表現出對雪紀的關心。

  三觀都尚未形成的雙胞胎,完全將夏油傑的意志作為自己前進的指針。

  夏油傑此刻沒心思關注其他人的想法,他反復在心裡組織語言,盡可能想要減少對雪紀帶來的傷害。

  但有些事情不能不說。

  「雪紀,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秘書小姐很有眼色地快速上前拖走了雙子,原地只剩下雪紀安靜地望著夏油傑。

  「什麼事?」

  夏油傑斟酌地說:「雪紀,你之前的昏迷,知道原因嗎?」

  「嗯。」雪紀一點頭,「我的術式覺醒失敗了。」

  「你知道了?」夏油傑口中的委婉說辭全部卡在喉嚨裡,表情驚異,眼神很是奇妙,「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能感覺到。」雪紀冷淡地說,「血液在沸騰,好像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夏油傑微微嘆息,他沒有料到雪紀是這樣敏銳,但這天分只會帶來更深的痛苦。

  他只能蒼白地安慰:「憑你的能力,即使沒有術式,未來也是無可限量的。」

  這個時候,也只能欣慰雪紀的[天與咒縛]比較特殊了。祓除咒靈就能變強的能力,理論上和他的咒靈操術一樣,是無上限的。

  在沒有覺醒術式之前,雪紀就能單人祓除青木原樹海中的一級咒靈,這是實打實的戰績,整個咒術界也沒多少咒術師能做到。

  可以說[天與咒縛]既束縛了雪紀也成就了她。

  雪紀平靜地說:「沒關系的,不用安慰我。」

  她終於知道夏油傑為什麼表現得那麼奇怪了。

  他以為雪紀再也無法覺醒術式了。

  某種程度上他的檢測結果是對的。

  「你的悟性也是我見過的咒術師裡最強的。之前在青木原的時候,我看見你的刀上冒出火光了。」夏油傑對雪紀的豁達很是欣慰,態度也放松下來,閑聊似的變著花樣誇她,「那是怎麼做到的?咒力的形態

  變化嗎?」

  「那是脫胎於一種兵法的劍技。我在真田道場見識到的。」雪紀簡單解釋了一下風林火山的原理,然後拔出刀,輕描淡寫地揮舞了一下。

  絲血狀態下,雪紀的劍技被[喚醒]附加了高達900%的傷害加成,瞬間將地面斬開一道深深的劍痕。

  「我之前在祓除青木原的時候發現,如果附加一點咒力的話,會變成這樣……」雪紀再次示範了一劍,淡淡的咒力附著在刀身斬下,與之前的一道劍痕交錯開來,地面裂開一道更大的縫隙,周圍的土壤有著明顯焦灼的痕跡。

  夏油傑原本輕松的表情凝固住了,視線死死盯著地面的劍痕。

  「……抱歉?」雪紀看他這幅樣子,愣了一下,心虛地移開眼神,「我會賠償的。」

  「不是這個問題。這個劍技……作為火焰的意像能與咒力發生交互反應?」夏油傑根本不在意雪紀搞破壞的問題,他身體罕見地繃直了,詫異地確認道,「雪紀,你說這是從猴子那裡學到的招式?!」

  「嗯。」雪紀糾正,「不是猴子,是劍道世家。」

  夏油傑微微皺眉,表情傾向於嫌惡與好奇之間:「我會派人了解一下的。如果真的能做到這種程度……」

  他就承認猴子裡偶爾也會出現一些變異品種。

  「為什麼在意這個?」雪紀有些好奇,「這對你來說不算什麼吧?」

  夏油傑微微搖頭,解釋道:「重點不在於招式本身……意像會通過咒力而實質化,這聽起來有點像是生得領域具現化——那是領域展開的原理。」

  雪紀:「領域展開?」

  夏油傑說:「你可以理解為,那是咒術戰的頂點。是所有站在最高處的咒術師必須掌握的能力。」

  雪紀:「夏油會領域展開嗎?」

  「不會。」夏油傑坦然地笑了,「正因為這樣,雪紀的發現對我來說很有價值。」

  即使只是一點點關聯,也可能會對夏油傑參悟領域展開有所助力。

  夏油傑沉吟片刻,對雪紀說:「作為回報,你可以從我這裡挑選一只一級咒靈。」

  雪紀:「……!」

  還有這種好事!

  夏油傑未免也大方過頭了吧!

  雖然一級咒靈的經驗值非常有誘惑力,但雪紀考慮了一下,還是忍著不舍問道:「你知道咒物嗎?」

  夏油傑微微挑眉:「帶有詛咒的生物殘骸,或者寄宿著咒力的特殊物品。除了少數有著特殊功用之外,大部分都是危害性很強的髒東西,突然問起這個做什麼?」

  「咒物可以在哪裡找到?」雪紀問。

  「如果你真的需要,盤星教就有。」夏油傑想了想,隨口說,「一些人流密集、很容易生出詛咒的地方,往往都會故意放置一些咒物來鎮壓詛咒,大致就是以毒攻毒的原理。老實說,這種方式很蠢。我以前上學的時候出過幾次任務,都是因為咒物的封印脫落,反而引發了更大的危害。」

  雪紀思考片刻,問:「很容易生出詛咒的……是醫院、墓地這些地方嗎?」

  「差不多,還有類似盤星教這樣,高層對咒術界略知一二的,也會想辦法聯系上總監會,花錢給自己買個封印物當保險。」夏油傑伸了個懶腰,語氣輕松地說,「我之前來的時候將這裡徹底清理了一遍,剩下的咒物也收起來了。你需要的話,我就直接送給你。」

  雪紀:「是幾級咒物?」

  夏油傑:「看咒力波動的話,大概是二級左右。」

  雪紀搖頭:「我需要一件一級咒物。」

  「……你還真挑剔。一級的咒物可不好找,大部分都被封印在高專的忌庫裡。」夏油傑被噎了一下,倒是真的好奇起來,「有這麼明確的標准,你到底要用它來做什麼?」

  雪紀遲疑片刻,還是輕聲給出了答案:「為了覺醒術式。」

  夏油傑瞳孔驟縮。

  「雪紀……你是認真的?你應該知道,你的術式覺醒失敗了。」

  雖然知道雪紀的性格絕不會信口雌黃,但夏油傑仍是有些難以置信。

  已經失敗過一次的人,還能再次覺醒嗎?

  「定下束縛吧,夏油。」雪紀歪著腦袋打量他,突然說,「你全力幫助我覺醒術式。最多不超過七天,無論成功還是失敗,一切都會塵埃落定。」

  「——作為代價,」夏油傑臉色嚴肅,語氣低沉地接過話茬,「你能付出什麼,雪紀?」

  雪紀說:「知識。一個讓覺醒術式失敗、又擁有咒力的潛在咒術師,再次獲得術式的機會。」

  在夏油傑幾乎是無意識屏息的注視中,雪紀那雙紅玉般的眼眸,直直望進他的眼底,認真地給出自己的籌碼:「夏油,你想要一個只有咒術師存在的樂園。對吧?我認為,這樣的知識對你來說,應該是足夠有價值的東西。」

  「你說得對。」夏油傑低頭看著她,無意識咧開的嘴角充斥著危險而瘋狂的意味,「雪紀,你比我想像的還要聰明。」

  「成交嗎?」雪紀認真地問。

  「成交。」夏油傑眼神明亮地注視著她,發自內心地柔和地笑著說,「定下束縛吧。你想要我幫你做什麼,雪紀?要我現在去攻打高專也沒問題。」

  雪紀聞言,松了口氣:「這樣也沒問題?……那我就放心了。」

  夏油傑笑容消失了一點點:「等等,所以需要我做什麼?」

  雪紀眨了眨眼:「稍等。」

  讓她先回顧一下,應該從哪裡開始。

  雪紀打開面板。

  [你已觸發覺醒系列任務【咒術源流】]

  [任務描述:你的幸運為自己帶來最後一次轉機。通過啟示,你獲得關鍵要素。]

  [要素Ⅰ咒物核心:獲取一件至少為一級的咒物。目前進度:0%]

  [要素Ⅱ源血媒介:收集至少10L具有活性的血液。注:血液必須源於同宗同族且覺醒術式的咒術師。目前進度:0%]

  [要素Ⅲ血肉基底:體質提升至少2點。注:不可用咒力手段達成。目前進度:0%]

  [任務提示:以上三要素均有獨立進度標准,總進度達成200%,視為任務完成。最終進度超過200%,結算後印刻的術式質量獲得相應提升。]

  [任務時限:七天]

  ……老實說,比起這些苛刻的任務要求,雪紀認為攻打高專說不定是最容易完成的。


第22章 (第三更)狼狽為奸……

  「10L?血液是用升做單位的嗎?」

  這是夏油傑聽到要素Ⅱ源血媒介的第一反應。

  他竭力回想自己曾經學過的一點醫學常識,眼神還是略帶迷茫:「一個人體內的血液總量是多少?有1L嗎?」

  「大約是體重的8%。」雪紀給出准確的回答,「換算過來,一個標准健康人類的血液總含量大約在4000毫升左右。」

  「也就是說只需要抽干三個人。」夏油傑順理成章地做出推理,松了口氣,表情輕松不少。

  「沒有到必須殺人的程度。」雪紀搖搖頭表示不贊同,認真地計算起來,「如果只是一次抽取一人10%的分量,也就是400毫升,不會對人體造成傷害。那就需要至少25人。」雪紀盯著面板陷入思考。

  要素Ⅲ血肉基底的要求,雪紀目前是很難達成的。[天與咒縛]強制雪紀的體質恆定為1,且無法通過屬性點提升。咒力方面的提升途徑也被斬斷。雪紀唯一想到的對策就是通過藥物刺激臨時提升體質,但這不一定能通過面板的判定,總之,要做好要素Ⅲ進度為零的心理准備。

  這樣一來,另外兩個要素就必須達成100%進度,如果有機會,還可以探索一下是不是能做到單項進度超越100。這樣的話,25人每人400ml可能不夠,800ml應該也不會危及生命?咒術師應該比普通人更結實一些吧。

  「你要同時對25人下手嗎?雪紀,那可是加茂家,咒術界的名門望族,而不是待宰的豬羊,不會站在原地等

  你下手。」

  夏油傑對雪紀的天真堅持感到頗為好笑。不過,雪紀提出的要素本身,讓他有種思路被打開的感覺:「依靠同族同源的咒術師的血液作為媒介,來進行儀式,原來如此,說不定確實行得通。」

  作為曾經的優等生,當年在咒術高專的同屆中最為好學的學生,夏油傑光是聽雪紀口中提出的要素名稱,就能分析出很多東西。

  無論是頂級的咒物還是血液的媒介,聽起來都太像是布置一場儀式的前置條件。

  雖然對雪紀是如何獲取這種神秘儀式的知識感到有些許好奇,但夏油傑沒有追問。他目前更感興趣的是,這個小咒術師異想天開的執著到底是否能夠成功。

  盡管心底覺得雪紀不想傷人的想法過於天真,但實際上,夏油傑是可以完美實現雪紀的想法的。當世能分兵作戰的咒術師不多,作為咒靈操使的夏油傑,不巧就是其中最強的一個。

  「如果有確切的名單的話,我倒是不介意幫你跑腿。」夏油傑主動攬下了麻煩事,又想起一個注意事項,「不過,要求是必須具有活性的血。保存血液也是個問題。不如我用麻痹毒素把他們暫時綁走,帶到儀式現場直接讓你抽取最新鮮的怎麼樣?」

  雪紀:「……」

  她實際上,只是需要讓一群人『義務』獻點血罷了。

  為什麼夏油傑能平淡自然地描述出邪惡教派搞人祭血祭的驚悚畫面感。

  雪紀現在都覺得夏油傑不愧是叛逃的特級詛咒師,他提出的解決辦法簡單粗暴之余,還帶著漠視生命的邪惡。

  「不需要!現代醫學完全可以做到短期內保存全血活性。」雪紀再次否決了夏油傑的想法,她站起身,堅定地說,「我回去找人商量,你等我的消息,不許擅自行動!」

  不能再跟他繼續討論下去了。

  要是被他帶進坑裡,雪紀可能做完這一票之後就會淪為詛咒師懸賞榜第二,徹底自絕於咒術界。

  看著雪紀離開的背影,被明目張膽嫌棄的夏油傑聳了聳肩,露出一個無辜的吐舌表情。

  *

  幸徳井家。

  幸徳井英靠在沙發上,沉著臉聽完雪紀交代的前因後果,點頭認可她的決定:「你做得對。即使簽訂了束縛,也不能完全信任夏油傑那樣的危險人物。」

  夏油傑手下那麼多咒靈,誰知道有沒有哪一只能夠代替他承擔違背束縛的代價。

  他神情鄭重地對雪紀說:「這一次的行動中,我們要做的事情會狠狠得罪加茂家。眼下我們最大的優勢,就是我們在暗,加茂在明。一旦暴露,無論是幸徳井家族還是靖子、亦或是還在加茂主家的憲紀,都會受到毀滅性的打擊。」

  「我知道。」雪紀認真點頭,「我會慎重行動。」

  實際上,幸徳井英在聽完她堪稱驚世駭俗的要求之後,還能站在她的立場思考問題,已經讓雪紀有些意外。

  與夏油傑不同,幸徳井英沒有咒力,雪紀甚至無法和他定下束縛。

  她將這件事情告訴幸徳井英,是具有一定風險的。

  只是這段時間的相處中,幸徳井英永遠無條件的提供幫助,永遠顯得可靠,不知不覺也讓雪紀對他多了幾分習慣性的信任。

  「雪紀,別做多余的擔心。在這次事件中,我會全力站在你這一邊。」幸徳井英似乎知道雪紀心中的疑慮,平靜地說,「你應該也知道,我們作為加茂的庶流雖比不上主家,但同樣流著咒術的血,我們這群人之中,覺醒術式的比例很低,但擁有咒力卻沒有術式的人,卻並不少。」

  以往,這些族人是最凄慘的。空有咒力,能夠看見咒靈,卻沒有術式祓除咒靈,既無法成為咒術師,也融入不了普通人,就連當上輔助監督都已經算是不錯的歸宿。

  現在,因為雪紀,事情似乎迎來了轉機。

  「所以,不需要你付出什麼,幸徳井家就會幫你。只要你能成功,對我們而言,就是最大的意義。」幸徳井英慎重而認真地對雪紀說。

  雪紀有點懵地點頭。

  她還是低估了術式自主覺醒對野心家的吸引力。

  他們要是知道所謂的術式覺醒對雪紀來說只是個完成條件就能得到的獎勵,並不一定具備普適性……該不會氣死吧?

  幸徳井英並不知道看似乖巧的雪紀心裡在想什麼,經過一番思考權衡後,他給出建議:「主家那邊是避不過的。不僅僅是因為儀式需要的血液太多,另一方面,論起血脈的純淨,必定是本家的人最為占據優勢,以他們的血來進行術式覺醒效果想必更佳——」

  「舅舅,你在笑嗎?」

  「沒有。咳,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其他事。」幸徳井英嘴角的弧度拉直,微微頷首轉移話題:「夏油傑雖然不可信任,但有他頂在前面,才有一切計劃實施的基礎。我已經有了些想法,還需要一個人幫忙做進一步的優化。」

  「是誰?」雪紀問道。

  「那個人你也認識。」幸徳井英說,「他的價值很高,性格卻很油滑,這一次我們要想辦法徹底把他拉到我們這邊來。雪紀,等一會我們如此這般……」

  過了一會,大門打開,從外面走進來一個高個子的男人。

  「英先生,你急著找我有什麼事情?如果是憲紀少爺的事,我已經解釋過了……」穿著黑色西裝的年輕男人語帶抱怨地進來,看見雪紀之後立刻變臉,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哦呼,雪紀小姐也在啊!」

  「好久不見。」雪紀對他點點頭。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正是之前接送雪紀和靖子離開加茂家的輔助監督。上次他們分別之後,雪紀聽幸徳井英說過,他似乎有意將這個人發展成她和憲紀之間的聯絡員,但輔助監督自從離開後就沒有消息傳來,久而久之,雪紀也就將這件事壓下,不再多想。

  「雪紀小姐,我確實見過憲紀少爺好幾次。」輔助監督偷偷看了眼她的臉色,急忙為自己分辨,「但憲紀少爺身邊無時不刻都有專門看著,我實在找不到時機和他接觸啊!」

  雪紀沉默片刻,想起還留在令人窒息的加茂家的哥哥,情緒不由低落了一些。

  「好了,這次不是問你關於憲紀的事情。是其他事需要你幫忙。」幸徳井英適時地加入話題,他起身關了門,又親自給輔助監督倒了杯水。

  剛坐下的輔助監督有些意外,半開玩笑地問:「英先生今天這麼客氣,該不會又准備問一些令人為難的問題吧?」

  幸徳井英看了他一眼,微微勾唇。

  輔助監督沉默片刻,站起身就想走,卻被硬生生按住了肩膀。

  「艸,放手!幸徳井英你想做什麼!」輔助監督驚了。

  「加茂廣樹,25歲,父親是加茂家實權長老,母親早逝。6歲時沒有覺醒術式,成為加茂家的底層。成年後主動選擇加入窗,成為輔助監督,由於職權特殊,被家主看中加入派系……」

  輔助監督被人毫不留情地掀了底子,整個人已經快氣瘋了,他叫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廣樹先生。」雪紀走到掙扎的輔助監督面前,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想要覺醒術式嗎?」

  輔助監督一個激靈,不再掙扎,呆愣愣地看著雪紀。

  一個大餅畫了三次,雪紀的語言技巧變得越來越熟練。

  很快,加茂廣樹屈服了。

  「我不信任幸徳井英那個家伙。不過,如果是雪紀小姐這樣說……」

  初見時的好印像加上後來的救命之恩,加茂廣樹對雪紀是有一層特殊濾鏡的。

  有她開口,加上立下束縛,他才心甘情願地掏出情報。

  而事實也證明雪紀他們找對了人。

  而

  這個看似不起眼的輔助監督,實際上由於職權特殊,負責對接總監部的任務與家族內部的咒術師,是對家族中的咒術師信息了解最全面的人之一。

  只見加茂廣樹在紙上寫寫畫畫了一陣,將一張白紙交給雪紀。

  幼年5-14歲7人【戰力忽略不計】

  年輕一代15-40歲5人【二級1人/三級2人/四級2人】

  中青年41-65歲13人【特一級1人(家主),一級2人,准一級3人,二級3人,三級4人】

  老年大於66歲【戰力不祥、人數不祥】

  雪紀接過看了一眼,眼睛就亮了。

  好多血包、不對,是好多咒術師!

  不過,把小孩子排除在外的話,還是不太夠,雪紀將眼光轉移到最後一欄。

  「家族裡的老人才是真正隱藏最深的,雪紀小姐可不能小瞧他們。」加茂廣樹提醒,「他們通常都是卸任長老職位後,隱居在家,早就不接取總監會和高專的任務,常年沒有展露實力的舞台,誰也不知道他們在咒術一道鑽研到何種程度……」

  「我知道了。」雪紀沉思片刻,問,「廣樹先生,你認為我們首要的突破口可以選哪裡?」

  「這個問題真是問對人了!」加茂廣樹一下子激動起來,「加茂家從上到下一堆的破爛事,我都略知一二!隨便撿一些悄悄透露出去,趁著加茂在外面跟人達成狗腦子的時候,我們趁機撿漏……」

  「廣樹先生,你好像很高興。」

  「哈哈,我只是想起了其他事!」男人爽朗一笑,整個人仿佛年輕了十歲,渾身透著快樂氣息,「沒想到那些血脈純淨的加茂還能開發出這種用途,哎呀,實在令人心生意外。」

  幸徳井英聽完加茂廣樹打算爆的消息,否決道:「這樣效率太慢了。如果我們能挑撥加茂家與另外兩家,五條和禪院發生衝突……?」

  「你是想引發咒術界內亂嗎?」加茂廣樹搖頭,「這樣的話,總監會就要下場介入,對我們沒好處。必須把事態往下壓,最好壓制在『年輕人小打小鬧』的程度。」

  「從年輕人身上尋找突破口?」幸徳井英問,「他們有什麼明顯的性格弱點?」

  「如果要說的話,就是普遍驕傲自大,看不起非術師和非家系的咒術師。」加茂廣樹不確定地說,「不過,御三家的年輕人都這樣,加茂家還算家教好的,禪院家那邊據說還要更誇張一點。」

  「看不起非家系?」雪紀沉思片刻,突然問,「那他們對夏油傑怎麼看?」

  「還能怎麼看?羨慕嫉妒厭惡。」加茂廣樹幸災樂禍地說,「這一代御三家年輕一輩,可謂是被五條悟和夏油傑碾壓得暗淡無光。五條悟也就算了,他畢竟出身不凡,還是六眼。但夏油傑嘛……有的是人不服氣。」

  「那麼,如果他們有機會見到受傷的夏油傑……」幸徳井英思索片刻,問,「是否有可能覺得自己有機會揚名立萬,而忍不住衝動地想要落井下石,圍殺極惡的特級詛咒師?」

  「太有可能了!」加茂廣樹兩眼放光,直呼內行,「我可以暗箱操作他們的任務分配,保證在一個恰好的時間讓他們相遇!」

  「如果後續把這個消息傳開,加茂家是否會為了保住顏面而派出更多的精英參與追殺夏油傑?」

  「這個嘛,有點難。這一代家主性格非常保守,也許還要再加一把火。對了,我知道有個辦法絕對可以激怒他!」

  ……

  雪紀已經插不上話,沉默看著兩個湊在一起堪稱是狼狽為奸的人,耳邊不斷回旋著各種肮髒的套路,她的心頭突然安定了許多。

  最堅固的城堡往往是從內部崩塌的,有加茂廣樹這樣的內鬼,要素Ⅱ源血媒介完成的希望近在眼前。

  這裡已經用不上她了,不如回家睡覺。

  夏目和裡香拖著疲憊的身體從道場回來的時候,看見已經回家的雪紀,都很高興。

  裡香哼哼唧唧地抱著雪紀撒嬌,給她看自己手上磨破的水泡。

  夏目沉默而熟練地開始給裡香治療。

  他的反轉術式漸漸有了點模樣,治療一般的小傷口效果非常好。

  雪紀看著夏目手上散發出的溫暖的力量,突然有了靈感:「夏目!」

  「怎麼了,雪紀?」夏目被嚇了一跳。

  「你的力量……應該不算咒力。」雪紀心頭逐漸浮現一個模糊的想法。

  要素Ⅲ血肉基底,要求體質提升至少2點,而且不可用咒力手段達成。

  如果是咒力之外的力量呢?


第23章 污濁殘穢,皆入彀中

  淺淺的白色光芒沒入雪紀的皮膚,先前隱約有種不適感的內髒開始產生暖融融的感覺,雪紀享受地眯起眼。

  「雪紀,有覺得不舒服要馬上說出來。」夏目的眉頭微皺著,神情緊繃。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為裡香和自己治療的時候,夏目從沒出過什麼差錯。但唯獨面對雪紀的時候,夏目手都在顫,生怕自己的反轉術式失控,反而傷到她。

  「很舒服。」雪紀輕聲說,「夏目的力量,很溫暖。」

  和她、和夏油傑的力量都截然不同。

  甚至以雪紀現在的感知來看,夏目的存在其實與整個世界都顯得格格不入。

  不過,雖然可以確定夏目的特殊,但對於如何利用這種力量增加體質屬性,雪紀暫時也沒有頭緒。最關鍵的一點,這份力量是屬於夏目的,就算雪紀再怎麼天才,也很難讓夏目在短時間內學會類似咒力強化的能力,還能用在她的身上。

  這時候,雪紀想起了夏目的[友人帳]。

  「夏目,我們來嘗試召喚[友人帳]中的妖怪,可以嗎?」雪紀認真地說。

  也許能從久遠之前就存在的妖怪口中獲取情報。

  [友人帳]有三個附加特性,分別是妖怪契約書、百鬼之主、友人的加護,第一個他們已經嘗試過很多次,第二個是被動生效的,只有第三條,他們到現在都沒嘗試過。

  友人的加護:舉行儀式,以血為引,召喚契約書中的妖怪加入戰鬥。

  「但是,我不知道要怎麼做。」夏目有些茫然地說,他很樂意幫忙,但他雖然得到了[友人帳],實際上卻並不了解它,只是被動地、通過最初觸碰[友人帳]時接收到的關於外婆的一些記憶,才解鎖了它的基本用途。

  而玲子傳來的那些斷斷續續的記憶中,夏目從沒看到她使用過[友人帳]召喚妖怪。

  雪紀看著面板上的裝備描述,沉吟片刻,說:「我有點想法,可以稍微嘗試一下。」

  為了避免自己的奇思妙想禍及家人,雪紀帶著夏目半夜出發,找到家附近一座偏僻的小山頭。

  「到這裡就差不多了。」

  雪紀沒有系統地學習過結界術,也不知道怎麼布置儀式,她能想起與之相關的,只有輔助監督和夏油傑都曾經在她面前施展過的[帳]。

  據說[帳]就是結界術的一種。是天元結界存在後廣泛傳播在咒術界的一種簡化結界術。

  回憶片刻,她嘗試著抬手布置出來。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濁殘穢,皆盡祓禊*」

  一道漆黑的屏障從天際張開,自上而下,籠罩住半個樹林。

  但這個由雪紀施展的帳只是維持了短短0.1秒,很快被她驅散了。

  這個時候,如果反過來……

  雪紀抿著唇,腦海中不斷構建著逆向的咒術流動,輕聲念道:「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濁殘穢,皆入彀中*」

  將隔絕內外的結界,反轉成吸引污穢的陷阱!

  一陣渾濁的咒力波動若有若無的彌漫開來,效果幾乎是立竿見影地,原本林中幾個不起眼的低級咒靈已經朝著他們的方向飄來。

  雪紀臉色微亮,立刻轉頭對夏目說,「夏目,打開[友人帳],以血為引,憑直覺選定其中一張進行召喚!」

  「好!」夏目低垂眼簾,屈起食指湊到唇邊輕輕一咬,一滴、兩滴,從指節滑落的血滴在地上。

  夏目將友人帳攤開放在血液上方,原本如同死物的[友人帳]像是

  被一張無形的大手不斷翻動……

  「有反應了!」夏目的眼眸一亮。

  但過了快一分鐘,[友人帳]還是不斷翻動著,根本沒有停下來的跡像。

  「雪紀,我沒辦法鎖定任何一張[友人帳]的紙頁!」夏目的臉色變得蒼白。

  此刻,被吸引過來的咒靈越來越多,雪紀拔出[五虎退],開始利索地祓除咒靈。

  她的生命值還未恢復滿值,此刻傷害爆表,一刀一個小咒靈。

  [你成功祓除了兩只三級咒靈!]

  [你獲得經驗60點]

  [你成功祓除了五只四級咒靈!]

  [你獲得經驗5點]

  ……

  伴隨著經驗值不斷提升,雪紀的動作越發行雲流水。

  她的等級越高,升級所需要的經驗值也越高。10級升到11級的經驗槽高達一萬,這一次就算沒有成功,雪紀也算多了一個穩定的刷怪渠道。

  至於[窗]的檢測——

  和輔助監督加茂廣樹達成束縛後,已經可以不用太過束手束腳了。

  她這也算是在[窗]裡有人了。

  大約過了十分鐘,這附近被吸引的咒靈全部被雪紀殺空。整座山給人的感覺都干淨了許多。

  但[友人帳]始終卡在召喚名字的階段。

  「對不起,雪紀,我失敗了。」夏目非常愧疚。

  雪紀的情緒穩定,反過來安慰道:「我想,這不是你的問題,夏目。是我沒有考慮清楚。」

  也許,所謂的[友人的加護],前提應該是至少是要相互認識。

  或者更進一步,需要兩者之間建立一定的羈絆?如果真是這樣,[友人帳]也許會閑置很長一段時間,等夏目成長之後才能發揮真正的作用。

  雖然原定的計劃沒有成功,但雪紀也沒有太過氣餒,這也只是一個思路罷了。這條路走不通,就再找另外的路。今夜就當是出來刷怪,一晚上的時間刷了快1000點經驗其實還挺賺的。

  兩人回到家後,夏目的情緒持續低落。

  原本因為被丟下,還有些鬧脾氣的裡香,看著夏目勉強笑著還試圖安慰她的樣子,反而很無語地把他趕回房間裡休息了。

  夏目雖然名義上是幸徳井英的養子,在雪紀家也有自己的房間。

  坐在房間的書桌旁,夏目低垂著眼眸看著[友人帳],失望地將派不上用場的它放好。

  怔怔地發了一會呆。

  夏目的房間陳設簡潔,只有窗邊養著一枝亮色的木芙蓉,橫斜在一只透明的水晶花瓶裡。

  那是夏目磕磕絆絆練習反轉術式的力量,第一次讓還是花苞的木芙蓉提前開放時的那朵花。夏目將它養在房間裡,每天用反轉術式維持生機,到了今天,花仍然保持著盛放的最美的姿態,讓人看了就心情愉快。

  因為心事過重,晚上的時候夏目怎麼也睡不著。

  窗邊的木芙蓉淡淡搖曳著,逐漸散發出一點點微不可查的淡雅香氣。

  在香氣的安撫下,夏目終於沉沉睡去了。

  但沒過一會,即使是睡夢中,小小的少年也不由深深皺眉,臉上流露出明顯的不適和恐懼。

  客廳裡,裡香噘著嘴靠在沙發上看電視,心情很是陰郁。

  「好吧,反正你和夏目都是特別的,只有我一個人是普通人!」

  雪紀抱著靠枕,困倦地在沙發裡窩成一小團,眼神放空。

  聽到裡香的抱怨,她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就靠近裡香,蹭了蹭她的臉頰。

  裡香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憤怒地大聲說:「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你之前說好不會丟下我的,但是你剛才和夏目當著我的面就一起出去了,還不讓我跟著!」

  小女孩的聲音委屈極了。

  看著這樣的裡香,雪紀的眼眸中流露出淡淡的憂愁。

  「行了啊,不許胡鬧。」靖子坐到裡香的另一側,伸手攬過裡香,接手了安撫小孩的工作,「你明明也知道雪紀不讓你跟著是怕你遇到危險。」

  從劍道館回來的第一個晚上,夏目出手治好裡香破皮的手心之後,靖子就將夏目和雪紀的特別力量給裡香解釋了一番。

  裡香初時非常震驚,但很快接受了現實,現在已經開始埋怨自己只是個普通人的身份。

  她諷刺地想起曾經在那個家裡,被老邁的祖母咒罵為擁有魔鬼力量的臭丫頭,現在的她倒是真切地遺憾自己沒有祖母說的那種力量。

  作為這個家裡曾經唯一的普通人,靖子很理解裡香的心情。她作為母親,看著女兒整日出去祓除咒靈,在生死邊緣徘徊,自己卻根本無力插手,心中也不好受。

  但自從她看到雪紀能利用咒力暫時擺脫那副病弱的身體、變得活潑起來以後,她的心態就變了。

  她能清楚明確地感受到,雪紀的狀態一天好過一天。

  比起曾經在加茂家死水般的生活,又或者一直因為身體緣故被困在家裡,雪紀現在選擇的道路是最適合她的。

  「盡管我們沒有他們的力量,但也能找到只有我們才能做到的事情。」靖子摟著裡香,語重心長地說,「該裝糊塗的時候就裝作看不見,在她感到疲憊的時候想辦法讓她放松。另外,普通人也有實現自我的途徑……」

  「……」裡香仍是鼓著臉,精致可愛的小臉上滿是不服氣,天生有點叛逆的的她對於靖子的說教有些不耐煩。但她又過於敏銳,能清楚地感覺到靖子和祖母的不同。眼前的女人對她懷有很大的善意,那親切的姿態,像是真正的母親那樣。

  裡香的母親在她五歲時就不明原因地去世了,從那之後,她再也沒感受過來自成年女性的溫柔對待和教育,因此,雖然心中再不服氣,她也沒有用惡毒的語言反擊,只是一直扭來扭去,發出很小聲的哼唧表達不滿。

  「行了。雪紀該去睡了,她今天累了一天了!」靖子豪爽地一笑,揪著裡香的後領站起身來,「你今天就跟我一起睡,不許去打擾雪紀,聽見沒?」

  在裡香的抗議聲中,靖子將她輕松帶走。

  全程保持安靜默默圍觀的雪紀輕輕松了口氣。

  靖子真的非常可靠。

  經過裡香和靖子這樣一鬧,雪紀自從接受面板的任務開始就十分緊繃的神經也緩和下來,還有六天多的時間,沒必要將自己逼的太緊。

  是時候休息了。

  雪紀家陷入長夜的寧靜。

  而另一邊卻剛剛開始活躍。

  加茂廣樹西裝革履地走進[窗]在東京的總部大樓,他的辦公室位於一個不錯的樓層地段,裡面都是加茂家系出身的輔助監督。

  一路打著招呼,加茂廣樹若無其事地開始工作。

  比起平民出生的輔助監督,他們這些輔助監督地位更高,負責的家系咒術師不僅任務指標更少,也擁有更自由的挑選任務的余裕,因此辦公室的氛圍還算輕松。

  不一會,一個年輕的加茂輔助監督發出一陣嫌棄的咋舌聲:「該死的,武次郎那個小鬼又開始跟我發脾氣。居然還嫌棄我給他挑選的任務太過簡單,明明不過是個三級,能不能認清自己的實力?」

  輔助監督最怕的就是這些年輕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因為地位高貴而在家裡被捧過了頭,常常會得意忘形地討要高級任務,想以此來證明自己的實力。

  對接的家系咒術師一旦出事,他們這些關聯的輔助監督也會擔責。因此接取任務時,往往第一個搶走那些輕松的、絕不會測算失誤的祓除任務。

  加茂廣樹聞言眉頭一抖,心裡直呼幸運。目標備選人物之一這麼快就出現了。

  「武次郎那個小子,我記得是慶隆長老的孫子吧。很受寵愛,術式也不錯。」加茂廣樹接話,「這些天生術式

  強大的咒術師啊,我們只要順著他就行了,你可別想不開,跟他頂嘴。」

  同事哼了一聲:「我可不會自找麻煩。他要高級的任務,就給他好了,反正長老肯定給了他不少防身的咒具。這種金貴少爺周圍也會有不少跟班保護。」

  加茂廣樹裝模作樣地翻看著最新傳到電腦上的咒靈情報,突然眼睛一亮:「哦,運氣不錯,有個在輕井澤的三級祓除任務,處理完還可以去泡個溫泉。」

  剛才說話的同事立刻湊了上來:「這個讓給我!武次郎就愛享受這些,接了這個任務總該給個好臉色了。」

  「你不是說要給他高級任務?」

  「嗤,說說而已。真出了問題倒霉的還不是我?」同事異常清醒地說,「這次任務的獎金我都讓給你,干不干?」

  「干!」加茂廣樹也很爽快。

  等到親眼看著對方登記了任務,開始聯系加茂武次郎,加茂廣樹立刻去了趟廁所,將腦海中記錄下的情報流程發了出去。

  另一邊,幸徳井英開始忙碌起來。

  「找幾個靈異探險類的主播,匿名刷禮物把輕井澤最近發生的那個靈異事件爆出去。」

  「新的臨時血庫盡快建好,過程保持隱蔽……」

  「運送的直升機准備好……」

  想起原定的計劃,他遲疑片刻,還是補充下令:「再找個劇場裡待過的化妝師。」


第24章 戰損妝

  對於和雪紀立下束縛一事,夏油傑承認自己草率了。

  如果事先知道自己需要提供的幫助除了必要的武力支援之外,還包括表演、還需要配合猴子的計劃,他覺得當初……至少還要爭取一番,提一點對自己有利的條件,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動。

  臨時充作化妝間的房車裡,長發的男人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眼神陰郁,忍耐地屏住呼吸,被一只濃妝艷抹的猴子在臉上塗抹各種東西,竭力克制自己洶湧的惡心和殺意。

  「哇!夏油大人好好看!」菜菜子和美美子就站在一邊,眼神滿是驚奇,看著自家的夏油大人在化妝師的手下一點點變得真的像是受傷的樣子。

  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頰兩側,是兩條以假亂真的狹長傷口、原本團起一部分的長發打散、頹喪凌亂的黑發下是一雙冷峻、危險、猶如被逼至絕境的野獸般的幽紫瞳眸。

  被高價招來的特效化妝師險些被夏油傑瞪得發抖,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她漸漸居然習慣甚至開始沉迷這種感覺。眼前這個男人用看垃圾的眼神看過來時,她甚至會變得有點興奮。

  「太完美了!」誰看到這樣的戰損美人會無動於衷呢?

  她敢保證,這張臉、這造型,如果能出現在銀幕上,那就是絕殺!

  「我以後也要學化妝!」菜菜子捧著臉,亮閃閃的眼睛注視著自家最最好看的夏油大人,認真地說,「這樣以後就可以由我來給夏油大人化妝,他就不用勉強自己被討厭的猴子碰到了。」

  猴子化妝師:「……」這家人是一脈相承的沒禮貌啊!

  「美美子,可以給你練手。」美美子認真點頭。

  「好。美美子也去學一點可以幫上夏油大人的技能才行!學理發怎麼樣?」

  「我會努力。」

  聽著家裡兩個孩子的童言稚語,夏油傑糟糕的心情才稍微回復了一點。

  造型完成後,夏油傑站起身,迫不及待地離開了這間讓他窒息的狹窄房車。

  腳踩上實地,他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然後無語地發現他身上這件袈裟袍子也被刻意處理過,袖子被割開一個大口子,稍微動一動,就露出裡面的精壯肌肉。

  菜菜子和美美子跟著跳下來,傻乎乎地瞪著大眼睛猛看夏油傑,一點也不害羞地大聲誇贊:「夏油大人超級帥氣!」

  菜菜子興奮地舉起手機:「我想和這樣的夏油大人一起合照!」

  「好啊。」夏油傑笑著點頭,接過菜菜子的手機遞給化妝師,假笑道,「麻煩你了。」

  「哦呼!請務必交給我!」

  化妝師被迷得暈頭轉向,完全成了夏油傑的工具人,拍了不少雙胞胎與夏油傑的溫馨合照。

  「時間差不多了。」這時,負責統籌這次行動的幸徳井英打來電話,他通過加茂廣樹的情報精准掌握了目標行動的軌跡和時間,果斷地說,「其余人員撤退。夏油先生,接下來就交給您了。」

  「恩。」夏油傑敷衍地應了一聲。

  他對幸徳井英沒有任何好感,不過看在他初次見面就捐贈給盤星教一大筆錢、以及為了雪紀如此勞心勞力的份上,還是勉強將他轉移到『有價值的猴子』這一類。

  「菜菜子,美美子,你們也先走。」夏油傑吩咐了一句,看著雙子隨著車隊一起離開,立刻召喚出大型咒靈,開始粗暴破壞起周圍的場地。

  「沒記錯的話,這裡附近有一只等級在冊的特級,剛好趁這個時機拿了吧。」他露出愉快的笑容。

  輕井澤。

  日本知名的溫泉度假勝地。

  加茂武次郎輕松完成了祓除任務,雙手枕著腦袋,悠閑地帶著跟班們走出了[帳]。

  「又是三級。」走在大街上,他年輕的臉上全是不滿,「輔助監督膽子也太小了,總是給我這種沒挑戰的任務,再這樣下去,我要什麼時候才能晉升二級咒術師?回頭要跟爺爺提一下,幫我換一個輔助監督。」

  「我們家的輔助監督都一個樣子,再換也沒用的。」

  「說得對。武次郎,除非你換一個非加茂的輔助監督,不過那樣的話,你爺爺肯定不會同意的。」

  幾個男孩子閑聊嬉笑著,完全不像是普遍任務過量、壓力巨大的咒術師,更像是尋常家庭裡無憂無慮的少爺們。

  「畢竟我們也不像是那些賤民一樣,需要不斷完成危險的祓除任務來證明自己,才能得到其他咒術師的認可和指名。等你實力到了,讓家裡幾個叔叔給你提名不是輕而易舉嗎?」

  咒術界的咒術師晉升制度是采取推薦制,對家系來說是絕對有利。

  「行了,別說那些掃興的話了,好不容易來到輕井澤,不如順便去放松一下?」

  另一個少年提議道,要他說,這個輔助監督已經很不錯了,至少還懂得截留這種可以享受的任務給他們。

  「行,那就包下去年來過的那家溫泉館。」

  「武次郎一定是忘不了那家的女店主……」

  三個少年一路說笑著,目的明確地朝著目的地而去。

  那旅館建在清淨的山頂,與這裡有些距離。但以咒術師的體格,他們只需要十分鐘不到的時間就能到達。

  在行至一半的時候,突然感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咒力,三人同時停下了腳步。

  「不對勁!」武次郎表情凝重。這個級別的咒力……遠遠超出了他們能應付的等級!

  在三人戒備的表情中,異常巨大的碰撞聲爆發,伴隨著一陣慘叫,一時間三人感到整個山體都在震動!

  「是誰在進行戰鬥!」

  意識到這一點,三人的表情都有些惶恐,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過了許久,直到那處傳出聲音的戰場再也沒有動靜,三人面面相覷,還有些拿不定主意。

  「現在怎麼辦?」

  「逃跑吧!把這裡的情況通知輔助監督!」

  「不,我們去查看一下情況!」

  武次郎的表情有點興奮。

  根本不顧跟班的勸說,他的手伸進口袋,握住爺爺給他的防護咒具,大步朝著聲音來時的方向走去。

  很快,他來到一處根本看不見底的深坑。

  武次郎難以想像到底是什麼樣的術式能造成這種程度的傷害。

  很快,他找到了答案。

  咒靈巨大殘破的身體逐漸化為一片漆黑的咒靈玉,被一只大手捏在手裡。

  「特級詛咒師……夏油傑!」武次郎恍然大悟,「原來是他!看來剛才的戰鬥,是他和特級咒靈的

  戰鬥!」

  咒靈操術,真是可怕的術式!

  最初,武次郎的神情忌憚無比。

  但是當他注意到夏油傑滿身是血,連咒靈玉都沒吃下,就疲憊地靠坐在樹邊的時候,一股前所未有的顫栗感驟然點燃了他的野心。

  他心中想,這可是夏油傑!和那個五條悟曾經並駕齊驅,號稱最強的特級咒術師!如果他能趁著這個時機殺死他……區區二級咒術師算什麼?他說不定可以一次性直接達到特級!

  無論是總監部,還是家族中都會有數不清的獎賞!

  連那記憶中宛如不可逾越的高山一樣的五條悟,似乎也不再那麼遙不可及了!

  想到這裡,武次郎果決地展開了攻擊!

  三道色澤濃郁的血箭無聲無息地從夏油傑側後方接近,眼看就要直接射穿那具高大的身軀。

  下一秒,一只蟲類咒靈從地面破土而出,恰到好處地擋住了這一次攻擊。

  武次郎神色一變,下一秒就想逃走,卻不知什麼時候被一只蜥蜴般的咒靈堵住去路,那雙色彩斑斕的眼睛一瞪,他就無法動彈!兜裡的護符掉落在地。

  「第一個。」夏油傑悠然地盤腿而坐,手中把玩著咒靈球,神色平靜略帶輕佻地宣判,「500。」

  「什麼?」武次郎有些茫然。

  見他久久不歸,他的兩個根本不得已跟了上來,一眼就看見武次郎輕易被定住的樣子。

  「武次郎!」這廢物!兩人對視一眼,無奈地衝了上來。畢竟武次郎有個實權長老的爺爺,他們根本不敢見死不救。

  「廢物。800、」夏油傑頭也不抬,以他的實力,對付這些咒術師根本提不起勁。

  很快,三個加茂的咒術師被捆在了一起。

  武次郎發現夏油傑似乎並不打算殺他們,這讓他原本慌亂的心一定,心中升起希望。

  果然,夏油傑這個平民咒術師對他們這些高貴的咒術師家族成員仍有著敬畏之情!

  「夏油傑,如果不想得罪加茂家,現在立刻放我們離開!我爺爺是加茂慶隆!」

  武次郎底氣十足地說。

  夏油傑微微沉吟:「是蠢貨啊。那就900。」

  「你到底在數什麼?」武次郎某一瞬間感到腎髒一涼,又是不耐又是慌張地威脅道,「你別以為你這個所謂的特級詛咒師有多了不起!不過是走了大運的普通人,你不知道的隱秘太多了!無論是總監會還是我們加茂家,只要願意付出代價,都可以輕松殺死你!只是你暫時還不值得我們動用太多底蘊而已!」

  「是嗎?說的我都有些好奇了。1000。」夏油傑總算正眼看了他一眼,眼中毫無笑意,捧讀般地說,「我真的很想知道……高貴的咒術師家族,加茂家到底有什麼對付我的手段。」

  原本只是被動給雪紀打工的夏油傑,這下真的有點被挑起了情緒。

  伴隨著他的微笑,一個修長性感的人影從他背後走了出來。

  『她』穿著緊身的護士服,手拿著一個一人高的巨大針筒,裊娜多姿的身影足以讓任何一個男人熱血沸騰,想入非非。然而,武次郎卻是如墜冰窟,從身到心都在發寒。

  「別、別過來!!」

  原因無它,這樣性感的護士肩上本應放置頭顱的地方卻空空如也,無盡的黑血從脖頸的猙獰斷口溢出,纖柔的小手舉起巨大的針筒,那幾乎有人手指粗的針頭,讓一行人直冒冷汗。

  「啊啊啊啊啊啊!!!!」

  凄慘的叫聲傳出來的時候,特意應了粉絲的邀請前來探險的靈異主播嚇得整個人差點飛起來。

  直播間一片哈哈哈的嘲笑聲,不斷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粉絲慫恿主播前去查看具體情況。

  很想跑路的直播最終還是在榜一大哥的打賞中迷失了自我。

  等他偷偷摸摸靠近後,攝像頭拍到的景像,讓所有直播間的觀眾都陷入了沉默。

  只見前方頗為狼藉的空地上,有很多斷裂的小樹殘骸。三個不斷扭動的男人似乎在玩捉迷藏的游戲,只要有其中一人開始跑動,另外兩人都會一個接著一個地糾纏過去,似乎有一根無形的絲線將他們三人鏈接在一起,使他們無論如何掙扎,都只能糾纏成一團。

  這個過程中,還伴隨著三人的慘叫聲。

  這聲音越來越虛弱,最終三個人維持著疊疊樂的姿態倒下不動了。

  主播:「……」要瞎了!

  直播間觀眾更是集體震驚了!沒想到期待的靈異場景居然變成了瑟瑟!

  這個我們愛看啊!

  「666太會玩了!」

  「詭計多端的男人!到底在玩什麼你追我趕的游♂戲」

  「他跑得好像後面有鬼在追」

  「啊這,玩得也太瘋了,是不是要幫忙叫救護車了?」

  最後主播出於人道精神,還真給這三人叫了救護車。

  等到救護車趕來,救助人員初步判斷這三人的症狀是大量失血,要不是主播及時呼叫救援,恐怕他們還會有生命危險。

  還沒關閉的直播間又是一陣瘋狂討論。

  本以為是恐怖場景,沒想到變成瑟瑟,現在峰回路轉,居然又拐回了靈異的頻道!

  當晚,這個直播間的畫面錄播流傳出去,在互聯網上火了一把!

  ***

  雪紀接到幸徳井英的電話,得知夏油傑已經將剛抽取的血液存在了他名下醫院的私人血庫中,整整3000cc的血量,讓雪紀有些呆滯。

  這一下幾乎完成了三分之一的任務量。

  雪紀的原計劃是每人400cc,而夏油傑直接將指標翻了一倍還多。

  她還聽說那三個加茂家的咒術師一個都沒死,只不過元氣大傷,不禁心有感慨,調整了自己對咒術師的體格印像。

  正常的咒術師身體是真結實啊。

  這樣看來,要素Ⅱ源血媒介交給他們是完全沒問題的,大概率可以超進度完成。

  關於要素Ⅰ咒物核心的獲取,雪紀也已經有了思路。

  不同於有著明確用途的咒具,咒物往往只會以結界材料、咒具原料、危險的封印物等形態出現。那些歷史悠久的特級咒物一般都被藏在各大家族的私庫裡。在詛咒師聚集的場合流通的,大多是近些年出現的新貨色,等級不高,還有不少都是咒術師的身體組織。

  雪紀綜合考量了一下,第一步還是將目標定在了特定場所的封印物中。

  這種方法看似簡單,成本也最低,但正常情況下,在大量密集建築中尋找小小的封印物猶如大海撈針,其實很容易顆粒無收,還容易被有心人抓到馬腳。

  雪紀選定目標的底氣,源於一個她有一段時間沒用的技能。

  占蔔。

  這技能來源於安倍晴明的《占事略決》,不僅涵蓋預測吉凶、蔔算前程,也能進行尋物、問路、預測天氣等等。

  雪紀現在的智力和神秘屬性,與當初LV1的時候不可同日而語,隨意練習幾次,很快將占蔔的技能等級刷到LV10,用來尋找靖子丟失的車鑰匙,效果立竿見影。

  雪紀又試了幾次,幫靖子找回了丟失的發圈、已經過了日期的電影票,俱是方向範圍精准。

  花了一下午的時間,雪紀在幸徳井英送來的一大堆資料裡,圈定了不少目標。

  「雪紀,夏目那孩子讓我轉告一下,希望你有空去一下他的房間哦!」路過的靖子幫忙帶了一句話。

  「好——」正在盯著地圖規劃出門路線的雪紀聞言應了一聲,暫時將手頭的事情放下,輕巧地離開了房間。

  在她走後不久,一道鬼鬼祟祟的小身影跑了進來。

  裡香看著桌面上鋪開的白紙,有點艱難地辨認著雪紀用紅筆圈出的一頁頁學校名字。

  「……杉澤第三高中……」

  「立海大附屬小學……」

  回憶著自己偷偷聽到的雪紀和幸徳井英的對話,裡香明悟過來,是要找到學校裡的奇怪東西!

  雪紀都已經在地圖上標出來範圍了,看起來也不難嘛!

  裡香想起靖子的話,心中很不服氣。

  憑什麼普通人只能在原地等待結果?

  她那麼聰明,就算是大人都會聽她的話!她要證明自己也可以幫上雪紀的忙!

  裡香將紙頁疊起來,塞進隨身的小挎包裡,趁著靖子和雪紀都沒注意的時候,悄悄從大門溜了出去。


第25章 (二合一)小白面團……

  雪紀輕輕敲了

  敲門:「夏目,可以進來嗎?」

  「好的,請進!」

  雪紀打開房門走進房間,第一時間就聞到一股很淡的花香,並不算太過驚艷,卻讓人覺得很舒服。

  她下意識地四處看了一圈,目光在窗邊的那一株醒目的木芙蓉上停留片刻,最後落在夏目身上。

  男孩白皙秀雅的臉上帶著明顯的疲倦和恍惚,眼下是淺淺的青黑,看起來像是好幾天沒有睡過覺一樣。

  雪紀的臉色有些凝重起來:「夏目,發生什麼了?」

  「雪紀,抱歉,這個時候打擾你。」夏目的語氣帶著明顯的歉意。他大概知道這段時間雪紀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如果不是因為他遭遇的事情明顯很詭異,擔心會連累到家裡的人,夏目是不會主動開口求助的。

  「沒關系。夏目這樣做一定是有原因的。」雪紀問,「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

  「是夢……」夏目打了個哈欠,無精打采又強撐精神地對雪紀敘說經過,「我的夢裡有一只妖怪,一直在追著我。昨晚入睡前,它還在很遠的地方。後來我中途醒了一次,感覺它已經在這附近……我不能再睡了,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也許我這一次入睡後醒來,它就會出現在我的房門外!」

  層層遞進的恐懼感和壓迫感,讓夏目心中驚懼不已。他很擔心妖怪真的會來,到時候還會連累到房子裡的另外三個人。

  「夏目的夢是從昨夜開始?也許,和我讓你使用[友人帳]的事情有所關聯。」雪紀一下子想到昨夜她讓夏目做的那場召喚妖怪的實驗,心情頓時低落下來,「抱歉,夏目,是我沒有考慮周全。」

  「和雪紀沒有關系。」夏目微微搖頭,「妖怪是因為[友人帳]的關系盯上我。我隱約能感覺到那只妖怪散發出的情緒,他很想要友人帳……」

  就算沒有雪紀讓他做的事情,衝著[友人帳]而來的妖怪遲早也會找上門的。

  兩人互相道歉,並且堅定不覺得對方有錯,推拉了兩個來回,雪紀率先冷靜下來,開始思考解決辦法。

  她現在已經沒了當初發現這件傳說品質的特殊類裝備的喜悅。對夏目來說,現在的[友人帳]更像是燙手的山芋。

  這件裝備顯而易見的是越往後越強力的類型,在前期,除了一點基礎的屬性加成之外,無法給裝備持有者帶來直觀的戰鬥能力,而且似乎因為前一任主人太過出名的緣故,導致[友人帳]還被一些強大的妖怪惦記著。

  他們先前對咒靈的真名實驗還未有進展,現在的夏目,很難守住[友人帳]。

  雪紀很想幫忙。但問題在於,雪紀和夏目不同,暫時看不見妖怪。

  參照解鎖過一次的面板,也許在雪紀的等級提升後,這樣的情況會得到改善,但就目前為止,雪紀對上妖怪,就像是普通人對上自己看不見的咒靈一樣,戰鬥會非常受限。

  夏目帶著點試探地看著雪紀,說出了自己想出的辦法:「雪紀可以不用擔心我。因為從小就一直會被妖怪捉弄,所以我對於甩掉它們很有經驗。這段時間……我想要搬到外面去,等我把它甩開,可以再回來嗎……?」

  夏目不想要將危險帶給家人,無論是靖子,還是目前的養父,都是善待他的好人。如果這些人因為夏目帶來的危險受傷,對他而言才是最大的打擊。

  雪紀知道這就是夏目的性格。他能特意和她說起這樣的話,已經是真的拿她當成朋友的表現。

  但她還是很不愉快。

  「不用這樣,夏目。」雪紀說,「就算打一場看不見的戰鬥,我也會贏的。」

  反正她也不會死,多試一試,像普通人在瀕死之前會看到咒靈一樣,雪紀沒准也能用這種方式看見妖怪。又或者還可以試試屏蔽視覺的戰鬥……她心中湧現很多靈感,也只有在真正的戰鬥之時才能得到驗證。

  無論如何,她從未懼怕過任何一場戰鬥。

  「這本來就是我要面對的事情。」夏目搖頭,兩人都堅持己見,不知不覺已經快要爭執起來,就在這時,淡淡的花香突然變得濃郁起來。

  兩人的心靈就像經歷了一場突如其來的花雨,突然平和了許多。

  「那一株花……很像是之前在舅舅的花園裡看到的品種。」雪紀再一次將目光投向那朵木芙蓉,突然轉移了話題。

  「是的。」夏目想起雪紀第一次來養父家尋找自己的場景,唇角彎起溫暖的笑意,「就是那時候雪紀看到的木芙蓉花。」

  「到現在還開著嗎?」雪紀有些驚訝,「我聽說這種花,花期是很短的。」

  「聽說只有一天。我向園藝師叔叔打聽過,這種花是很名貴的花種,最初來源於中國,名字叫做醉芙蓉。」

  「醉芙蓉?

  「它開花的時候,一日會變幻三種顏色,白天是皎白,午時是淡粉,夜晚是深紅……」夏目笑著解釋,「像人喝醉後臉上的紅暈,由淺到深遞進,所以叫醉芙蓉。」

  「很美的名字。它的香味也讓人舒服。」雪紀微微點頭,意有所指地說,「聞到它的花香,感覺身體也變得舒服一點了。」

  「這樣的話,這朵花就留給雪紀吧。」夏目聞言立刻說。

  雪紀聞言,微微皺眉,但她還沒來得及拒絕,一道細小的聲音先於她響起:「不要!」

  雪紀:?

  夏目:?

  兩人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了聲音傳來的位置。

  一株經過專業處理、帶著莖稈與葉子的木芙蓉靜靜搖曳在窗邊,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夏目:「雪紀……剛剛……」

  「你沒聽錯。這房間裡有東西。」雪紀的表情冷了下來。

  她正因為自己看不見妖怪而感到不愉快,這東西剛才的表現就像是在挑釁她一樣。

  夏目隱隱察覺到了什麼,聯系起他們剛才的對話,這一聲抗議是在他提出將木芙蓉留給雪紀的時候發出來的,難道說……

  他快步走到窗邊,小心翼翼地低頭湊近觀察花瓣。

  一個小小白白的東西猛然從層疊的花瓣間隙衝了出來,直衝著夏目的臉襲來!

  「啊!」夏目嚇得往後坐倒在地上。

  雪紀的[五虎退]都出鞘了,她抿著唇,仔細盯著夏目的眼睛,試圖依靠他的神經反應來判斷妖怪的位置。

  「在……臉上?」雪紀的語氣有些遲疑。

  無論怎麼看,夏目除了臉頰像是被人戳中一般微微凹陷進去,沒有受到半點傷害。

  「不要!夏目!!」只有夏目能聽見的小小的聲音氣勢洶洶地尖叫著,男孩試探地半睜開緊閉的眼睛,看向抱住自己鼻梁的小東西,眼睛不由直了……

  「好小。」

  他忍不住感慨著,用手拎起賴在自己臉上的東西,小心放在書桌上,觀察起來。

  那是個猶如露水般清新而脆弱的小家伙。白面團般的身體,豆子眼,四肢小小的,身體的前後分別有兩片花瓣粘合著,像是迷你的裙裝。

  雪紀輕聲問:「夏目,怎麼樣?」

  「它看起來不像是有威脅的樣子。」夏目將自己看到的形像轉述給雪紀,雪紀也不由陷入了沉默。

  「以前見過這種妖怪嗎?」

  「沒有,但是它身上的花瓣,好像我養的那株木芙蓉的花瓣,說不定是剛出生的木芙蓉妖怪?」夏目這樣猜測,看著小妖怪的眼神變得親切起來。

  白面團在兩人的強勢圍觀下瑟瑟發抖,主要是害怕雪紀那因為看不見,所以猶如探照燈一般仔仔細細掃描過桌面的犀利眸光。

  它下意識地朝著夏目的方向一點點挪移過去,被夏目伸出一根手指抵住。

  「你會說話?」夏目問,「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嗎?你是什麼時候誕生的?」

  「夏、目~」小妖怪抱住夏目的手指。

  夏目又問了幾個問題,最後發現小妖怪雖然會說話,但其實只會簡單的幾個詞語,比如『不好』『不要』『夏目』之類的。

  其中『夏目』的頻率出現最高。

  「這麼說來,它很喜歡你。」雪紀托腮看著夏目在那裡自言自語,嘴角也不由微微翹起,「是因為那株花現在完全是依靠你才能繼續盛放的緣故?它是不是把你當成了父母?」

  「雪、雪紀!」夏目有些難為情,「父母什麼的太過頭了。」

  他自己都還是個小孩子,實在承受不起一個妖怪寶寶孺慕的目光。

  「問一問它有什麼能力吧。」雪紀說,「我們對妖怪的了解太少,這只小妖怪看起來會聽你的話,也許能幫上忙。」

  也許夏目的[友人帳]終於可以真正多出一個名字了。雖然只是個妖怪幼崽,但也是個好的開始。

  夏目依言和小面團做了溝通,小家伙很樂意給夏目展現自己的能力,只見它穿著的兩片花瓣微微一閃,由繽紛的白紅粉轉變成純粹的粉色,一股清新而甜美的花香氣在空氣中悠然浮現,夏目和雪紀都不由精神一震。

  「就是這個!」雪紀點頭,原先她進入房間時聞到的花香就是現在的氣味的淡化版本,讓他們即將產生爭執的心態變得平和的也是這種香氣。

  「面團說,這個氣味沒有特別的作用,只是會讓聞到的人心情好一點。」夏目轉述說。

  「……還有嗎?」雪紀怔了怔,沒有對夏目臨時起的外號發表意見,只是追問道。

  緊接著,小面團的花瓣裙變成了深紅。

  花香產生了微妙的味道,變得更加深沉醇厚。

  「如果晚上睡不著的話,這個可以幫上忙。」夏目介紹。

  「看來……這只是指望不上了。」

  無論是讓人放松心情,還是幫助睡眠,都只有微弱的效果,在戰鬥上完全派不上用場。

  似乎感受到了雪紀的嫌棄,原本還很害怕她的小白面團鼓起勇氣,豆豆眼都瞪大了一輪,看起來憋足了勁。

  在夏目驚訝的目光中,小面團的裙子變成純白色,張開嘴吐出一大片白色的花粉,逐漸彌漫在整個房間裡。

  「這個!不會留下痕跡吧!」夏目的第一想法是抬手觸碰花粉,神色有些緊張,「等下打掃會很麻煩的……」

  「夏目!」小白面團又叫了一聲,聲音裡透露出一點炫耀的意味。

  「好吧,這個能力又有什麼用呢?」夏目嘆了口氣,語氣還是很柔和,對著一個小不點也實在沒辦法生氣。

  白面團正要回答,卻突然發現身體懸空了。

  在夏目震撼的注視下,雪紀用指尖拎起白面團後面部分的花瓣,將它提到了自己眼前。

  對著夏目還敢大聲叫喚的白面團當即腿一蹬,身體僵直不動,就連柔軟的花瓣裙子都失去了彈性,一下子從純白的狀態退出。

  同一時間,雪紀松開手。

  「……看不見了。」雪紀微微抿唇,表情頗為欣喜。

  她已經能猜出這只小妖怪的大致能力。

  因為品種是醉芙蓉,所以對應日午夜三個時間段有三個不同的能力。

  對應夜晚的能力是助眠。

  對應午後的能力是放松。

  而對應晨間的能力……陽光能驅散大霧,將被迷霧隱藏的東西重新顯露出來,所以,是【破隱】嗎?

  通過夏目作為翻譯器,雪紀得到了確切的答案。

  她的眼眸驟然發亮,當即拉住在客廳看電視的靖子,一起做起實驗。

  事實證明,在小面團的花瓣裙變成白色時,能讓大約10米*10米範圍內的一切非人之物完全顯露蹤跡。無論是咒靈還是小妖怪,都暴露在雪紀和靖子的眼中。

  小面團的這個能力,讓身為普通人的靖子也能看到一切。

  因為選擇的實驗動物都是安全的低級咒靈和妖怪,靖子倒是沒有看見便利店咒靈那時的恐懼,反而覺得頗為新奇,直呼有趣,還試圖拍照留念。

  手機攝像頭照常無法正常拍下咒靈的影子。

  雪紀蹲下身,一個輕輕的腦瓜崩,將被夏目抓來的小妖怪彈出老遠,看著那小妖怪昏頭昏腦的樣子,不由輕輕點頭,眉眼舒展開來——

  能反制妖怪的手段,找到了。

  實驗結束後,剛出生沒多久的小白面團吐舌頭倒在夏目的懷中,花瓣裙都萎縮了,儼然一副被榨干的樣子。

  「雪紀,先讓它休息一會吧……」夏目有些於心不忍。

  「恩,已經差不多了。」雪紀平靜地給出結論,「夏目,你可以留下了,哪裡都不用去。」

  這只小妖怪來得非常及時。

  「只要能看到的東西,無論是什麼,我都不會輸。」她紅色的眼眸中倒影著夏目的身影,說話的語氣很有力度。

  夏目笑了:「恩,我相信雪紀。」

  「想睡就睡吧,不用擔心吸引妖怪過來。」雪紀徹底轉變了心態。

  她現在反而期待那只妖怪快點過來,聽起來就是很強的家伙,如果能殺掉,可以得到多少經驗?

  雪紀的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

  晚飯的時候,他們終於發現裡香不見蹤影。

  一開始靖子還沒有放在心上,但在她聯系了自家大哥那邊,驚覺兩邊都沒有裡香的消息,頓時變得擔心起來。

  幸徳井英快速調取了小區周圍的監控,證實裡香是自行離開。

  而雪紀也發現自己房間裡的資料被人偷偷動過,少了兩張放在最上面的紙。

  兩者結合,她心中頓時升起一個不妙的猜測。

  「該不會……」

  等到幸徳井英那邊關於裡香的後續蹤影的調查情報傳來,自己的猜測被證實,雪紀不由嘆了口氣。

  等這次回來,她要好好和裡香談一談。

  原本只是想要給無處可去的裡香提供一個安全的、不會被騷擾的居所。但如果裡香一頭扎進咒術的世界,也許會遭遇比她原來的生活還要多的危險。

  這會不會是本末倒置了?

  從記憶宮殿中回憶起丟失的那兩頁的資料的名字,雪紀打電話給自家舅舅,提前了收集咒物的計劃,連夜出發。

  夏目作為目前的定時炸彈,暫時需要和雪紀綁定,也一起跟了上來。

  他的肩上坐著常人看不見的小白面團,它似乎非常不情願離開夏目,眼見夏目要走,連本體都拋棄了也要賴在他身邊。

  此刻已經臨近傍晚。

  他們的車開上山路不久,盤山公路迎面開來一列車隊。

  漆黑的加長轎車彙成車流,帶有一種強烈的壓抑感。

  雪紀坐在車後座,眼神平淡地看著車隊擦過,恰好對上其中一輛車半敞開的車窗裡熟悉的眼眸。

  她微微睜大了眼睛。

  對方顯然也很意外,但很快反應過來,衝著她微微一笑,反手就關上了車窗。

  「廣樹,怎麼突然關窗了?」車內的同事投來視線,好奇地問了一句,「不是你說車裡太悶了一定要透氣的嗎?」

  「現在也差不多了。」加茂廣樹壓下在這裡見到雪紀小姐的震驚,若無其事地轉頭調侃,「已經快到目的地,當然要守規矩一點,至少保有一點加茂的風度。」

  「還是你小子最會做人!」同事大為認同!誰不知道加茂這次丟人丟大了!武次郎那三個小子栽狠了,在普通人的世界都出名了。加茂家好不容易出大價錢壓下熱度,還不知道是誰那麼缺德,把那段網上廣為流傳的三男疊疊樂視頻轉頭就搬進了咒術師的論壇,現在裡面一片群魔亂舞,加茂家的咒術師看得都完全不敢說話。

  丟人。

  他們這一次出發,就是為了將武次郎三人從普通的醫院轉出,帶到反轉術式持有者所在的東京高專進行治療。

  說來

  糊塗,一直到了現在,加茂家也沒太明白事情的起因經過。

  只知道從現場殘留的咒力勘測結果來看,他們是遭遇了夏油傑。

  但夏油傑的底細,輔助監督們都一清二楚。他被判定為特級詛咒師是因為殘殺了普通人,極少對同類的咒術師下狠手。

  武次郎只是執行一個普通祓除任務,為何會遇到夏油傑?又為何淪落到這種地步?又為什麼會被普通人拍到?

  謎團太多了。

  作為當事人的武次郎三人昏迷到現在都沒醒過來,即使只是出於獲取情報的迫切需求,也必須要想辦法讓這三人快點恢復。

  車輛平穩運行著,很快駛入了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的地界。

  因為事先知會過的緣故,結界並沒有阻攔他們。

  等加茂廣樹等人將昏迷的武次郎三人從車裡帶出來時,家入硝子已經在醫務室靜候。

  「行了,人放這裡吧,你們都出去,這麼多人很礙事。」深夜被叫起來強行加班的醫生態度比較惡劣,一時間加茂家的輔助監督們臉上都不由露出不忿之色。

  但礙於眼前的女人是全咒術界唯一可以用反轉術式治療他人的醫生,他們除了聽話沒有第二個選擇。

  加茂廣樹幫忙將武次郎的身體抬到了最中間的解剖台上,眼神嚴肅,心中卻還惦記著先前看到雪紀小姐的事情。

  這麼晚了,難道是出去回收咒物了?會不會太辛苦了,雪紀小姐這麼年幼,雖然她很強,但小孩子需要充足的睡眠啊。幸徳井英不是很靠譜嗎?為什麼不攔一下?還有那位,夏油傑,他不是很厲害嗎?干脆把咒物的事情一並接過去就好了。

  心裡想著事,加茂廣樹手上的動作卻無比利索,把人擺好之後立刻跟著其他輔助監督一起撤離。

  家入硝子嘴裡還咬著煙,並不抽,只是單純靠著回憶煙的氣息來提提神。她給自己帶上醫用手套,慢慢俯下身去開始檢查。

  五分鐘後,家入硝子示意他們可以進來了。

  「怎麼樣?」輔助監督問道。

  「你確定他們是遭遇了詛咒師襲擊,而不是主動去獻血了?」家入硝子的神色有些無語。

  她就沒見過這麼輕的傷勢。

  這種程度的失血在普通人身上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但對於咒術師來說,並沒有那麼嚴重。

  稍微用反轉術式刺激三人骨髓中的造血干細胞,他們的臉色很快都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

  「……我這是?」武次郎一臉迷茫地醒來。

  「武次郎少爺,您終於醒了!長老們都在加茂家等著你呢!」加茂廣樹也不給他多說兩句話的機會,立刻將三人都塞進車裡,以最快的速度帶回到加茂家中。

  在同事們看來,加茂廣樹只是為了避免加茂家的長老們等候過久發脾氣,但只有加茂廣樹自己清楚,他想要做的是避開同樣可能出現在高專的那個人。

  那個,他們的計劃中最可能出現的變數。

  看著他們的背影,家入硝子直覺有什麼不對。

  尤其是其中那個輔助監督的態度。

  「啊哈哈哈~硝子~你快看,給你看個超好笑的東西!」五條悟的聲音遠遠傳來。

  「要聊天的話等我先睡過一覺。」家入硝子一臉困倦地說。

  「反正你有反轉術式,熬夜也沒所謂吧!」五條悟一臉愉快地說,「快來看點加茂笑話!看完這個的話,再想睡的人都會笑得精神起來!」

  他將手機的屏幕豎起來給家入硝子看。

  「咒術師論壇?」家入硝子粗略看了一眼,滿屏幕的帖子好像都在討論關於加茂家的事情,無論是回帖數還是熱度都遠超以往,她不由也升起了一絲好奇,接過手機。

  「等等,原來剛才加茂家那三個人是被夏油襲擊了嗎?」家入硝子震驚,「他們也沒什麼特殊的啊?」

  「什麼?剛才那笑話裡的三個主人公就在你這裡!」五條悟也很震驚,隨即表露出遺憾,「可惡,就差這麼一兩分鐘!」他就能看到最新鮮的笑話了!還可以拍個合照發到咒術師論壇,絕對會成為最新的熱帖!

  家入硝子口中吐槽五條悟的爛性格,但不知為何,這個時候她的腦海裡又出現了那個輔助監督走得迫不及待的樣子。

  真的不是特意想要避開五條嗎?


第26章 (二合一)虎杖和裡香……

  加茂宅。

  剛醒來的武次郎遭到如罪人一般的待遇。

  他臉色茫然地站在房間中央的地板上,四周圍坐著家族長老與擁有議事權利的家族人員。

  長老們無視武次郎惶然的臉色,你一言我一語地交換著情報。

  「現在,外面的情況如何?」

  「已經花了錢,也和政府方面做了交接,目前為止在外流傳的視頻都已經刪除完成。一些國際的網頁上,也會記得把那丟人的臉屏蔽掉。」

  「處理得還算及時。咒術師論壇裡的那些呢?」

  「哼……總監會倒是很配合,問題是禪院和五條家……那兩家現在合力推脫,就是不肯給出權限,暫時還需要更多的商議時間……」

  「哼,禪院和五條也墮落了,盡是些沒大局觀的貨色,他們也不想想,我們是丟盡了臉,他們能好到哪裡去?在外人心中,我們三家才是站在一起的。」

  「這話在理。我都不想回憶政府那群議員的臉色……什麼時候就連普通人都能看我們的笑話了?」

  「武次郎,解釋一下。」

  一直沉默地旁聽著的加茂家主終於開口。

  他的頭發被整齊梳理在腦後,臉部輪廓方正,表情頗為陰沉。

  「家主……我、我解釋什麼?」武次郎終究是個少年,環顧四周,原本對待他十分親切的面龐一個個變得滿是嫌惡,這讓他很不知所措。

  「哼,到現在還不知悔改,你看看吧!」一個平日裡就和武次郎的爺爺加茂慶隆針鋒相對的長老立刻大喝一聲,將手中的手機丟了過去。

  武次郎撿起來一看,屏幕上是自己平日裡也會上的咒術師論壇。

  此刻那上面的一條條帖子熱度很高,有些標題直接帶上他的名字。武次郎忍不住點開一條一看,臉色不由黑了。

  視頻裡那個被壓在底下的人應該不會是他呢?

  昏迷前的記憶一下子全部變得歷歷在目,武次郎此刻很想重新昏過去,看到帖子後面一條條肆意調侃、甚至有些惡意揣測的評論,少年人的臉色一下子由紅轉青。

  「是誰!誰說我是因為調戲夏油傑的咒靈才被整的!」他大聲反駁說,「那個該死的護士咒靈雖然身材很贊,但是她沒有頭啊!誰會對這種咒靈硬的起來啊!」

  不經意暴露了XP的武次郎沒注意到族人們一言難盡的目光。

  「至於跟他們兩個捆在一起,那是被夏油傑的咒靈用術式綁的啊!只不過手機攝像頭拍不出那根綁著我們的繩子!這些人腦子太肮髒了!」

  武次郎覺得自己冤枉死了:「我才是受害者啊!這些該死的家伙不去譴責夏油傑,反倒拿我們找樂子!」

  他說得義憤填膺,倒是讓眾多原本已經對他失望的長老眼前一亮。這句話說得倒是有點水平。

  「你詳細說一說,夏油傑為什麼突然對你下手?」

  如果有充足的證據和理由,他們有信心可以一舉反轉現在的輿論,畢竟夏油傑可是詛咒師,是他們咒術界的敵人!

  武次郎頓時語塞。他難道要說是自己看到了受傷的夏油傑想要撿漏,結果偷襲不成反被制服,又因為嘴臭而挨了一頓毒打?

  就算他腦子再怎麼不靈光,也不敢把實話說出來。

  他眼珠一轉,憤憤地說:「我只不過是闖入了夏油傑收服特級咒靈的戰場,那個家伙完全不由分說,就對我動手了!」

  「只是這樣?」

  「那當然了,難道我還會主動招惹特級嗎?」武次郎說著說著,連自己都信了,憤怒地添油加醋,「明明我已經爆出了加茂家的身份,他居然下手更狠了!長老們,家主,我

  覺得夏油傑很可能對我們加茂家不滿!」

  他的爺爺加茂慶隆立刻接下話頭:「如果真是這樣,加茂家必須要做出表態才行。」

  「難道那個普通人主播也是夏油傑安排的?特意做到這種程度,實在是對加茂家的挑釁。」

  「你們瘋了,那可是特級詛咒師!還是咒靈操術的持有者!據說夏油傑降服的咒靈已經數以千計了!」

  「那又如何?我們難道還會懼怕一個平民出生的咒術師?對付咒靈操術其實很簡單,我們有的是辦法讓他體內的咒靈失控!」

  加茂家主的性格偏向保守,但這次為了保住加茂家的名頭不墜,也只能明確表態,下達指令:「成立討伐隊,批准使用家族忌庫中的特級咒具。」

  「用特級詛咒師的人頭,讓世人見證,惹怒加茂家的下場!」

  議事結束後,坐在末席的加茂廣樹慢悠悠地離場。

  想起剛才武次郎顛倒黑白的激動樣子,他就想笑。也許應該感謝夏油傑,否則他怎麼能看到尊貴的加茂嫡系這幅小醜般的姿態。

  對於即將展開的針對夏油傑的報復,加茂家也是非常重視。

  平日裡只負責守衛家族的幾個高等級咒術師也被抽調進入討伐隊,一時間加茂家的內宅顯得頗為冷落。

  加茂廣樹在通往訓練場的路上遇到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他穿著板正的狩衣,背著孩童用的木弓,鬢間兩縷頭發以白色發帶束起,清秀的小臉上滿是沉肅,第一眼看上去,就覺得是個不好相處的孩子。

  加茂廣樹見到他卻是眼睛一亮。

  不枉他特意繞了遠路從這裡路過。

  「憲紀少爺。」兩人迎面走近,加茂廣樹用很輕的聲音說,「雪紀小姐托我向您問好。」

  加茂憲紀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猛地抬頭看著眼前平平無奇的西裝男。

  在加茂家中,這種打扮的族人並不常見,通常都負責對待接待和交際的任務,他們和憲紀沒有任何接觸。

  「你是誰!?」雖然聽到妹妹的名字,憲紀的心情非常激動,但他第一反應不是相信,反而是擺開戰鬥架勢,做好了隨時喊人的准備。

  加茂廣樹見狀,倒是頗為欣慰:「看來憲紀少爺沒有因為身在加茂家內部就丟掉應有的警戒心,家主大人將您培養得很不錯。」

  聽他提起加茂家主,憲紀眉頭一皺:「你是父親大人派來試探我的嗎?」

  加茂廣樹笑著說:「當然不是。」

  「那你就是混進來的殺手。說,你從哪裡查到的雪紀的名字?」憲紀語氣沉了下來,肩頭的木弓不知何時已經被取下拉開,帶有一抹血色的箭頭瞄准了加茂廣樹。

  「哎哎,等等!我可是貨真價實的加茂族人,別誤傷了好人!」加茂廣樹一看就知道不能再逗下去了,連忙表明身份,「我有證據,你看!這是我和雪紀小姐的合影。」

  他從西服口袋中取出一張照片,寶貝地展示給小孩看。

  加茂憲紀定睛一看,頓時安靜下來。

  照片中,妹妹坐在書房低頭看書,窗邊的太陽透進來,讓她整個人像是要融化在陽光裡。眼前這個西裝男側臉對著鏡頭,手裡抱著一堆書,主要是充當一個人形書架的作用。

  憲紀直直地看著照片裡的妹妹。

  許久不見,妹妹看起來更健康了,皮膚有了一點血色,但也稍微瘦了一點。

  「好了,該說正事了。我們的時間可不多。」加茂廣樹小心收起照片,謹慎地注意四周的動靜,快速地將雪紀和他的關系交代清楚。

  「介於我已經和雪紀小姐定下束縛,憲紀少爺完全可以相信我。如果有想要傳遞給雪紀小姐的話,或者想要尋求幫助,都可以找我。」

  憲紀微微搖頭:「我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不過,最近父親大人在教導我結界術的知識,妹妹需要嗎?我可以把知識默寫下來,讓你帶給妹妹。」

  加茂廣樹不由有點震撼。

  他是真沒想到那個傳聞中庶子變成嫡子、近乎一步登天的少家主居然是這種性格。

  會不會太好欺負了?

  不過,如果是這種性格,也許可以更好地幫助雪紀小姐。

  加茂廣樹遲疑了片刻,原本沒打算透露給小孩的情報,此刻也全盤告知。

  雪紀讓加茂廣樹聯系憲紀,純粹只是想要重新和他取得聯系,讓獨自一人留在加茂家的哥哥不再那麼孤獨。

  但在加茂廣樹看來,加茂憲紀的利用價值很高,他的存在可以補全相當一部分廣樹因為地位問題而無法接觸的更高層的情報。

  他確實和雪紀立下束縛,會為了實現她的目標而奔走。但在具體執行上,加茂廣樹也會有自己的想法。

  聽到雪紀目前的需求,憲紀在震驚過後,毫不猶豫地從懷裡取出一袋包裝完好的血袋。

  「這個是我最近練習術式用的消耗品,你拿去給妹妹。」

  儲存短期內可以直接使用的血袋,增加自己的戰鬥續航能力,這是只有赤血操術的術式持有者才會擁有的習慣。憲紀沒想到能在這時候派上用場。

  他看著呆住的輔助監督,補充說:「我會在近段時間努力積攢更多的血袋,到時候你找時間過來拿。」

  加茂廣樹接過血袋的時候,頗有種接了燙手山芋的感覺。

  把憲紀的血拿回去給雪紀小姐,他擅做主張把憲紀拉進計劃的事情不就暴露了?雪紀小姐不會生氣吧?總覺得前路黯淡了不少。

  但與此同時,加茂廣樹也不由感慨眼前這孩子的純真。他對家人的愛,純粹到簡直不像是加茂家出生的孩子。聽說他的訓練都是由加茂家主親自指導,在加茂家最心黑的人的耳濡目染之下,還能保持這樣毫無雜質的感情,也算是一種特別的天賦了。他衷心希望這位少爺能繼續保持下去,不要有讓雪紀小姐傷心的那一天。

  「你的照片……」臨別之時,從始至終沒有提出任何要求,只是一味給予的加茂憲紀終於忍不住問,「那個,能留給我嗎?」

  加茂廣樹聞言都有點心軟,但最終還是理智占據了上風。

  「抱歉,但是一旦照片暴露,憲紀少爺你根本沒辦法解釋。」現在這樣的緊要關頭,雪紀與加茂家的聯系必須要死死瞞住。

  「我知道了。」憲紀垂下眼,沒有再進行爭取。

  恰好這時,訓練場傳來人聲,加茂憲紀移開視線,快步朝外走去。

  這一瞬間,加茂廣樹覺得自己真該死啊。

  不過,像他這樣的成年人,恢復情緒的能力總是很強的。離開加茂家之後,感到一陣輕松的加茂廣樹很快恢復了往日的工作狀態,低頭給幸徳井英撥去電話。

  「是我。加茂家這邊的反應都在計劃內……對了,我剛才來的路上撞見雪紀小姐……」

  幸徳井英給出的回答,讓加茂廣樹有點驚訝:「是因為那個叫裡香的小孩嗎?」

  裡香是個很有記憶點的女孩子,加茂廣樹一下子想起了她,表情有些無奈:「你就不應該答應雪紀小姐的請求,收養祈本裡香。那個女孩子,將來說不定會讓雪紀小姐傷心的。」

  普通人,與咒術師的世界原本就不兼容。

  裡香突然打了個噴嚏。

  「阿嚏!」

  她抖著肩膀打了個哆嗦,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好像被誰給詛咒了。

  「裡香,你沒事吧?」走在她身前的小男孩回頭問道,「果然是晚上太冷了吧?早點回家比較好哦!你沒地方去的話,我可以帶你回我家!」

  「我不要!」裡香撅起嘴,「虎杖悠仁!你說好要幫我找東西的!你不幫忙的話,我就自己找!」

  「唉,我會幫你的啦。」

  男孩困擾地撓了撓頭。

  他的頭發很有特色,發根是黑色,表層卻是粉色,看起來有些刺人,一雙金色的大眼睛滿是真誠和熱情。

  裡香撇著嘴,摸了摸隨身小包裡藏著的一個長方

  形盒子,心中安心了一點。

  都已經找到一個了,剩下那一個肯定也能順利拿到!

  裡香從立海大附屬小學尋找咒物的行動很順利,那裡的小學生對於裡香而言很好糊弄。她用包裡帶的現金買了一大包零食,再稍微說一說好話,小學生們立刻瞞著老師,帶著裡香找到雪紀地圖裡圈下的地方,之後,裡香順利從一個生鏽的信箱裡找到一個狹長的盒子,打開後可以看到裡面用符紙包裹著的圓形物體。裡香幾乎是第一眼就斷定,這是雪紀要的東西。

  第一次尋寶非常順利,但在裡香自己坐電車到達仙台的時候,意外就發生了。

  裡香險些被馬路邊一輛失控的汽車撞到,這時候是一旁玩耍的一個小男孩用力扯住她,硬生生帶著她躲開了汽車的衝撞。

  說起來,這個自我介紹叫虎杖悠仁的家伙,該不會也是和雪紀一樣,有著特殊能力的人?普通的同齡人真的能做到這種程度嗎?

  裡香有些懷疑人生。

  虎杖悠仁在得知裡香是一個人近乎離家出走般地獨自來到仙台之後,說什麼也放心不下她一個人,纏著她說要幫忙,裡香干脆讓他加入了尋找咒物的計劃。

  有了虎杖這個仙台本地人引路,裡香很順利地就避開了保安,進入了已經關門的宮崎縣杉澤第三高等學校。

  「奇怪?為什麼找不到?難道這裡沒有咒物嗎?」

  此刻,他們正在操場裡轉圈。

  沒被學生收拾好的鉛球堆在地面,虎杖無聊地蹲在地上用手撥來撥去。

  裡香則是不死心地打開手中的資料的,對比雪紀在學校地圖中圈定的範圍,又確認了一遍。

  「裡香你沒找錯,地圖上畫的就是這裡。」虎杖湊過來看了一眼,很是確定地說。

  裡香說:「我知道了!再找一遍!」

  「你到底要找什麼?有沒有大概的樣子?」虎杖看著越走越慢的裡香,撓了撓頭,說,「你先坐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再在附近找一圈吧!」

  裡香聞言,有點遲疑,但虎杖一路上的表現非常值得信任,她最終還是點點頭,從包裡拿出了先前在立海大附屬小學拿到的封印盒。

  「哇哦,看起來好酷!」虎杖好奇地打開封印盒看了一眼,發現裡面還放著一個被滿是黑色符紙纏繞住的東西。

  他覺得有些刺激,心中也更有動力。

  裡香就坐在操場的長椅上,看著虎杖悠仁滿場亂竄,沒有裡香的速度拖累,他表現出的行動力遠遠超過了普通小孩應有的範疇,就連大人都做不到這樣。

  說來也奇怪,明明他們之前早就將體育場地裡裡外外都檢查了一遍,但虎杖獨自開始檢查之後,很快就從操場角落的草坪上的百葉箱裡找到了東西。

  「給,裡香,你要的是這個嗎?」虎杖打開沒有上鎖的百葉箱,輕易取出了裡面的木頭盒子,熱情地竄回去遞給裡香。

  「那裡……我們剛才有看到白色的百葉箱嗎?」裡香雖然接過來了,但秀麗的眉毛緊皺著,反復回想,最後確認她的記憶很好,根本不可能記錯!

  第一次檢查的時候,根本沒看到這個箱子!

  「不會真的有鬼吧!」虎杖瞪大眼睛,有些害怕,又有些興奮。

  「不過,這也證明這肯定是真品吧!」裡香正准備將東西塞進包裡,突然感覺到一個龐大的陰影蓋住了她眼前的光亮。

  她抬頭一看,瞳孔驟縮:「虎杖!快躲開!」

  「啊?」虎杖悠仁還沒反應過來,耳後響起一陣勁風,他的身體反應比思維還快,下意識地彎腰矮身往前竄了出去!

  一條青色的尾巴擊中虎杖身後的地面,揚起大片的塵土……

  虎杖竄出好遠才回過頭來,呆呆地看著至少有三米高的巨大青黑色怪物,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怪物並沒有追趕跑遠的虎杖悠仁,而是朝著呆呆站在原地的裡香爬了過去。

  「裡香!危險!」虎杖悠仁立刻大喊。

  裡香的手中還緊抓著虎杖交過來的封印盒,她敏銳地意識到怪物那顆獨眼珠子的視野都集中在她手中的盒子上。

  想明白的一瞬間,裡香用力拋出手中的盒子,轉身就跑!

  木質的封印盒滾落在地面後摔開,一個纏繞著密密麻麻符紙的橢圓形物體從裡面摔了出來。

  怪物顯得更加興奮了。

  它巨大的爪子撥弄著年代久遠的泛黃符紙,渾然不顧爪子被侵蝕的疼痛。

  很快,符紙剝落,一截干枯的紅褐色手指露了出來。

  怪物興奮地張大嘴,連同手指所在的地面一起咬下,連土壤都一並吞進肚子裡。

  漆黑的咒力猛然高漲一大截。

  在痛苦的慘叫聲中,怪物的體型不斷膨脹著,氣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攀升!

  這時候,虎杖剛剛拉著裡香跑到橄欖球場的位置,他回頭看了一眼,整個人都嚇到失色:「那個東西跟過來了!而且還變得比剛才更惡心了!」

  「……」裡香很清楚憑借自己的體力是跑不過怪物的,她咬著牙,此刻心頭一片混亂。

  靖子曾經說過的、關於咒靈的危險性,雪紀與夏目偶爾回家時的狼狽……

  許許多多的線索都明白表示了這個世界的危險。裡香卻直到這個時刻,才切實體會到。

  進化後的怪物動作快得人反應不過來,一下子出現在兩個孩子的面前。

  攻擊落下的時候,裡香咬著唇,死死抱著隨身的小包,裡面還藏著自己辛苦找到的一個咒物。

  這是給雪紀的……

  她收到會高興嗎?

  啊啊,不想死!她不要和雪紀分開!!!

  強烈的負面情緒讓裡香的眼底一片通紅,千鈞一發之際,虎杖猛地飛起一腳踢向怪物的爪子,沒踢動,他又借著反震的力道衝向裡香,飛快地將她打橫抱起,背對著怪物狂奔起來。

  「你……為什麼不逃跑?!」裡香激烈的情緒卡在半途,她沉默半晌,難以理解地問。

  如果是她的話,這種時候才管不了其他人的死活呢!

  「裡香有危險啊,總不能見死不救吧!」虎杖悠仁理所當然地說。

  他們此刻已經跑入教學樓的走廊,身後是追擊的怪物不斷摧毀擋路的建築的巨大動靜。

  「太好了!這麼大的聲音,肯定會有人報警,然後警察就可以來救我們了!」虎杖頗為期待地說。

  「警察才救不了我們。」裡香心灰意冷地說,「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普通人,面對咒靈會死。」

  「別這麼消極嘛!」虎杖看著裡香,認真地立下承諾,「我不會讓你死的!」

  「哼……就會說大話。」裡香吐槽了一句,眼神卻恢復了些許光亮。

  但現實是殘酷的,最終兩個孩子還是被堵在了走廊的盡頭。

  吞下手指後的怪物不斷地變化著形態,帶給虎杖的壓迫感也越來越大,直到現在,虎杖甚至從它那只眼睛裡看出了人性化的戲謔情緒。

  虎杖擋在裡香面前,努力反抗卻被隨意打飛,一時爬不起來,只能趴在地上,看著怪物一步步走進裡香,他焦急地大聲挑釁起來。

  裡香在最後一刻,看著虎杖,突然感到死亡也沒那麼令人恐懼了。

  「真是個笨蛋。」她感慨道,「一開始就逃跑的話,說不定就能活下來了。」

  「這句話來形容你也是一樣的,裡香。」

  ——冷淡的聲線如此評價。

  裡香猛然瞪大眼睛,脊背都挺直了:「雪紀!?!」

  這聲音是這樣的熟悉,像是雪落在掌心的聲音,短促、輕柔,冰涼,聽不出太大的情緒波動。

  仿佛在響應裡香的呼喚,一道雪亮的刀光伴隨著赤紅咒力一閃而過,咒靈伸向裡香的爪子直接被斬斷,深紫色的咒靈血拋射狀濺開,原本還戲謔地迫近獵物的咒靈驚疑不定地後退了兩步。

  雪紀平淡地從它身旁走過,手中的[五虎退]垂落向下,刀身不斷滴落血跡。

  夏目跟在雪紀身後,將眼前的場景收入眼底。他第一時間跑向了倒在地上的虎杖。

  「沒事吧?」

  「恩……」虎杖有些呆呆地看著突然出現的雪紀和夏目。他們年紀都不大的樣子,看起來和他是同齡人,但是給人的感覺卻相當可靠。

  夏目將他扶坐起來,手中閃過淡淡的白光,發動了反轉術式。

  虎杖悠仁滿臉驚奇地看著自己腿上的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謝謝,你好厲害啊!」

  「我只能做到這點小事。厲害的是雪紀。」夏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這邊兩人初次見面,氣氛就相當友好。

  另一邊的氣氛就冷得能結冰了。

  趕緊趕慢,終於在最後一刻及時趕到。雪紀的目光落在裡香身上,冷淡到甚至有些漠然的表情,令人看不出她心中的情緒。

  「雪紀……」裡香卻完全不害怕,只感到眼眶熱乎乎的,像是經歷了千辛萬苦的流浪貓終於又回到了飼主身邊,一下子安全感滿滿,只想纏著主人撒嬌,「嗚嗚嗚我好害怕啊雪紀!」

  雪紀原本平靜的表像被打破,露出一點明顯的無奈。

  「裡香,我生氣了。」


第27章 (二合一)特級咒物……

  認識這麼長時間,雪紀從沒有對裡香發過脾氣。

  原本還想要萌混過關的裡香頓時有些慫了。

  她連忙打開自己的隨身小包,獻寶似的將裡面護得好好的封印盒遞給雪紀:「雪紀,這個給你!是我自己找到的哦!本來這個學校裡的『咒物』我也找到了、但是被那個怪物搶走了!它吃掉了我和虎杖辛苦找到的咒物,還要殺我們!」

  被裡香指著告狀的怪物在雪紀的目光投來之後,連忙後退兩步。但很快,它似乎終於回想起自己現在的強大,於是憤怒地怪叫一聲,身形一閃,直直衝向雪紀。

  雖然速度快得肉眼都看不清,但走的是純直線。

  雪紀輕易預判出對方的攻擊落點,[咒力強化]發動,分出一半咒力量同時強化力量與敏捷。

  [五虎退]狹窄的刀背精准擋住咒靈的利爪,沒有偏移半點,雙方的體型差讓視覺上的衝擊無比強烈,下一秒,雪紀干脆利落地側身靠近,短刀的鋒芒掠過咒靈的脖頸,直接砍下它的頭。

  暗色的血液潑濺開來。

  「哇!」虎杖悠仁看得目不轉睛,津津有味。他是個標准的電視兒童,每天晚上都會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眼下雪紀的表現,就像動畫片裡的魔法少女大戰邪惡怪物一樣。剛才在生死危機上走過一輪的小男孩神經大條,很快忘記了那時的恐懼和憤怒,看著雪紀的目光充滿好奇和崇拜。

  下一秒,虎杖絕佳的動態視力突然捕捉到異樣,他大聲喊道:「小心!」

  滾落在地面的醜陋怪物頭顱突然張開那只僅有的獨眼,張嘴就朝著雪紀咬去!

  雪紀臨時將刀換手,反手用刀背拍開尖銳的牙齒,借著反衝力退開一段距離。等她重新站穩時,原本整潔干淨的短款和服下擺殘缺了一塊。

  被狠狠拍了一下的咒靈腦袋晃悠了一下,咽下嘴裡的衣服碎片,十分得意地咧開大嘴笑了起來,一股壓抑的暗色咒力同時從它分成兩個部位的腦海與身體上湧現,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咒靈缺失腦袋的咒靈身體重新長出頭顱、只剩下頭顱的部位則是長出完整的軀殼,很快,兩個除了身上的粘液位置不同,幾乎一模一樣的醜陋咒靈站在雪紀的面前,雖然數量變成了兩頭,但每一頭散發的氣息比之前只強不弱!

  雪紀探究地看著這個明顯表現出孩童級別智力的咒靈,能感覺到它周身散發的咒力愈發強大,已經超越了她當初祓除的一級青木原咒靈,而且,就連現在都沒有停止進化。

  聯想到裡香的話,顯然,吃掉那個咒物給這只咒靈帶來的是立竿見影的好處。

  到底是什麼等級的咒物才能做到這種效果?!

  「夏目,你帶著裡香他們先走。」

  「好,雪紀小心!」夏目的臉上閃過擔憂,行動卻沒有任何猶豫,轉身架起虎杖悠仁,拉起裡香,快速朝著外面跑去。

  他的動作讓原本注意力都集中在最具有威脅感的雪紀身上的咒靈回頭看了一眼。

  只那一眼。

  那只可怕的大眼睛如同燈泡般亮了起來。

  似乎才注意到夏目這個美味可口的小點心的存在,而且越看這個人類越覺得充滿誘惑,咒靈的兩個分身竟然同時忽視了近在咫尺的雪紀,朝著夏目飛奔過去!

  夏目瞳孔驟縮,如果只是他一個人遭遇危險,他往往會下意識地選擇逃跑,但現在他身邊有裡香和虎杖兩個普通人!在強烈的保護欲驅動下,夏目這一次轉身揮出的拳頭前所未有的用力!

  嘭地一聲巨響,跑的最快的那只咒靈分身應聲倒地,剩下的一只吃驚地止住腳步,驚疑不定地望著眼前突然從小綿羊變成可怕暴龍的人類。

  三米高的咒靈低頭看了看夏目,又回頭瞥一眼看起來更柔弱可欺的雪紀,那只大大的眼睛裡似乎充滿問號。

  「裡香!」夏目瘦小的身體擋在咒靈面前,回頭看了一眼裡香。

  裡香用力地點點頭,扶起虎杖繼續往外跑。

  「誒!等等,我們就這樣走掉嗎?」虎杖的腿經過夏目的治療已經好了很多,他試探地抻直小腿,沒一會,就能反過來拉著裡香加快速度。

  在他們跑出教學樓之後,看著殘破到只剩下半截的建築物,虎杖的小表情有點糾結:「有沒有我們能幫忙的地方?」

  「這種情況下,我們能做的就是不要給他們添亂。」裡香敲了下他的腦袋,沒好氣地說,經歷了剛才的生死一線,裡香像是一下子變得成熟了許多。

  「哦……裡香,剛才的女孩子是你的朋友嗎?他們是特意來救你的嗎?」虎杖伸著脖子探頭探腦地從教學樓的殘骸裡朝裡望,心裡貓抓似的好奇戰鬥的過程。

  因為從剛才看到的場景來看,連砍了怪物兩刀、自己卻毫發無傷的女孩子顯然很強,而另一個男孩子一拳就把怪物打趴下還會給自己治療,他們兩人簡直像是動畫片裡的主角小隊一樣,所以虎杖雖然有點擔心但是並不多,更多的是小孩子突然見到世界真實一面的興奮和好奇!

  他纏著裡香問來問去,而經過了這一晚的冒險,不知不覺也接受了這個新朋友的裡香煩不勝煩,但還是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咒靈、咒物、咒術師……奇妙的世界大門打開了!

  在此刻的虎杖眼中,雪紀和夏目是冒著危險和威脅到人類的咒靈戰鬥,簡直是動畫片裡的魔法少女映入現實!太酷啦!

  此刻,變得更加殘破的教學樓走廊兩側,牆面早已經被打穿,雪紀的腳步穿過牆壁,被擊飛到教室裡的咒靈還爬不起來,她隨手掰斷教室角落桌椅的一根椅子腿,將還試圖掙扎的咒靈釘在地上。

  「真是難纏的家伙……」就算是她,也不由輕聲感慨。

  戰鬥時間已經超過十分鐘,雪紀的[咒力強化]臨近失效,拖到這種地步,並不是這只咒靈有多強大,而是每一次被雪紀砍傷之後,它都能用堪稱無窮無盡的充沛咒力及時再生。咒靈本就是由咒力構成的非血肉生物,恢復起來比人類的血肉之軀可要簡單多了。

  不過,這樣無限恢復的作弊能力也終於到了盡頭。

  將這一只咒靈渾身上下所有部位都細細剖開過一遍的雪紀終於找到了它能夠無限恢復的核心所在。

  她將鐵質的圓管拔出,小手穿過傷口形成的空腔,從咒靈的血肉中抽出一個……干枯的手指?

  「……」看著被咒靈殘穢弄得髒兮兮的手指,她的眼中透著無聲的嫌棄,立刻將手縮回袖子裡,轉而隔著袖子捏住它。

  幾乎是手指脫離咒靈身體的瞬間,已經奄奄一息的咒靈無聲慘叫著化為了灰燼。

  熟悉的面板提示音響起。

  [你成功祓除了一級咒靈(臨時晉升)青鬽!]

  [你獲得經驗10000點]

  [你的等級提升!當前等

  級LV11(7620/35400)]

  [你獲得自由屬性點*5,基於你的職業[陰陽師末裔],你額外獲得神秘屬性點*1,基於你的個人專長[天與咒縛],你額外獲得智力屬性點*5]

  [你對於咒力強化有了更深的理解,你的智力判定通過,你獲得大量技能熟練度。你的技能咒力強化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10:每消耗50點咒力值,可臨時選定提升5點力量/體質/敏捷,持續時間10分鐘]

  [你的全部狀態已回復]

  [你獲得特級咒物兩面宿儺的手指!你的覺醒系列任務【咒術源流】進度已更新。]

  雪紀低頭打量手中的手指,眼睛微微瞪大了。

  特級咒物?!

  而且兩面宿儺這個名字……

  千年前的詛咒之王,就算是雪紀,也是稍微聽說過一點的。

  一下子撞到大獎了!

  沒想到這一趟出來收獲滿滿。

  雪紀想起之前被裡香遞過來的小盒子,那是她在上一個學校的收獲。因為要戰鬥的緣故被雪紀臨時丟開,反應過來之後,她立刻回頭去找。

  當她將走廊盡頭地面上的小盒子打開,接觸到裡面的咒物時,又是一道提示音響起。

  [你獲得一級咒物百目鬼目!你的覺醒系列任務【咒術源流】進度已更新。]

  雪紀深吸一口氣,覺得驚喜來得太過突然。

  「雪紀?」夏目有些擔憂地看著雪紀,「你還好嗎?」

  該不會什麼咒靈襲擊的後遺症?

  「沒事。」雪紀衝著他搖了搖頭,「走吧,我們去找裡香。」

  兩人一起離開這個地方,雪紀照舊將升級所得到的自由屬性點扔給神秘,現在她的神秘屬性為53,咒力值530/530,如果將咒力全部丟在升級到滿級的[咒術強化]技能上,可臨時支配的屬性點就超過50點!

  她緊接著在腦海中抽空打開面板的任務模塊。

  更新後的任務面板直觀地展現在她眼底。

  [覺醒系列任務【咒術源流】]

  [任務描述:你的幸運為自己帶來最後一次轉機……]

  [要素Ⅰ咒物核心:獲取一件至少為一級的咒物。目前進度:200%]

  [要素Ⅱ源血媒介:收集至少10L具有活性的血液……目前進度:33.3%]

  [要素Ⅲ血肉基底:體質提升至少2點……目前進度:0%]

  [任務提示:以上三要素均有獨立進度標准,總進度達成200%,即可視為任務完成。檢測到總進度達標,是否提交任務?]

  [任務時限:剩余4天8小時]

  雪紀沉默地注視著金光閃閃的『可提交』按鈕,堅定地選擇了拒絕。

  顯而易見,在已經能夠保底的情況下,合格的玩家應該追求更高的任務獎勵。

  從要素Ⅰ咒物核心的進度達成情況來看,每一個分支要素的進度都可以超越100%,沒有頭緒的要素Ⅲ血肉基底先放置不管,雪紀將注意打在了要素Ⅱ源血媒介上。

  聯想到之前夏油傑只抽取了三個族人的血就能完成33%的進度,顯然,雪紀錯估了咒術師的承受力,加茂家仍然大有潛力可挖!

  加茂家中,因為巧妙的說辭和仇恨轉移,得以恢復自由的武次郎正大口吃著廚房送來的補血藥膳,突然毫無緣由地打了個冷戰!

  「爺爺!」做賊心虛的他立刻放下碗筷,慌張地去尋找身為一級咒術師的血親,「我有種很不祥的預感!就在剛才!爺爺你快幫我檢查一下,我該不會是被詛咒了吧?被那個夏油傑!」

  因為他提到了夏油傑,加茂慶隆也立刻重視起來,親身上陣帶著下屬忙亂檢查半天,最後老爺子繃著臉抽了武次郎一巴掌:「行了,完全沒事,別疑神疑鬼的!」

  「爺爺!我真的感覺不對勁啊!」武次郎十分委屈,還有點恐慌。就算是他也知道,咒術師在某一刻的心血來潮,通常都預示著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老人沒心思關心孫子的精神狀態,這個最近讓他受盡嘲諷的廢物孫子他心裡也很是嫌棄,聞言只是冷笑,當他是被夏油傑打出了心理陰影。

  討伐隊的籌備已經將近完成,加茂慶隆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這個上面。加茂家、以及他這一脈所遭受的恥辱,必要讓夏油傑付出足夠的代價!

  *

  教學樓外,裡香終於等到了安然無恙的雪紀和夏目二人。

  她露出欣喜的笑臉。

  正要迎向兩人,步伐又頓住,裡香有些忐忑地看著雪紀。

  雪紀也心情復雜地看著裡香。她原本是很生氣的,但現在卻很難找到剛見到裡香時的心情。

  她能一下子達成200%的進度,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多虧了裡香。

  「裡香找到了對我很重要的東西,幫了大忙了。但是,我不想說謝謝。因為如果剛才我沒有及時趕到,那麼就再也見不到裡香了。」

  最後,雪紀這樣說。

  她的語氣很是平靜,也沒了今夜初遇時的寒涼,就像她們平時聊天那樣的語氣,但從她口中說出的話,宛如一把尖刀扎進了裡香的心中。

  「嗚!」裡香自己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心裡也是這麼想的!被戳中痛點的她一下子紅了眼眶。

  「下次不要再單獨跑出去了。」夏目看著兩個人之間有些凝滯的氛圍,連忙進行翻譯,「雪紀的意思應該是,裡香的生命,遠比這些重要的東西還要寶貴得多,是嗎?」

  「嗯。」雪紀輕輕一點頭。

  夏目這時候偷偷戳了戳自己肩膀上的小白面團。

  眾人只覺得風吹來一陣不知從何而來的花香氣,讓人緊繃的心情不由放松了下來。

  「對不起嘛。我知道錯了,以後絕對不會擅自行動的。」裡香也完全認輸了,她淚汪汪地抱住雪紀,沒有被拒絕,很欣喜地蹭她的臉頰,「我也絕對不要見不到雪紀!」

  「要說到做到。」雪紀摸了摸裡香的頭,眉眼微微舒展開來。

  希望裡香能遵守承諾。

  聽加茂廣樹提起過,輔助監督供職的[窗],掌握一種獨特的能模糊普通人記憶的術式,雪紀並不希望有朝一日,讓這樣的能力用在裡香的身上。

  但比起死亡來說,遺忘好像又不算是太大的代價。

  「我好像聽到警笛的聲音了。」夏目突然抬頭,准確地看向一個方向。

  雪紀聞言一驚,看了一眼身後殘破的教學樓,後知後覺:「……啊,忘記設[帳]了。」

  不過,他們來的時候為了確認裡香的安危而爭分奪秒,雪紀本來也沒有時間做這種多余的事情。

  「還是快跑吧?我不想被帶到警察局裡。」裡香有些不安地說。父親失蹤後的那段時間,有警察頻繁地上門拜訪家裡,裡香對這些人有著說不出的抗拒。

  雪紀默默看了眼校門口的方向,心中希望送他們來這裡的司機能機靈點。如果反應不過來的話,這會說不定已經被警車圍住了。

  「不能從校門出去了,要翻牆嗎?」夏目的目光快速掃過四周,尋找合適的翻牆環境。

  外表看起來文靜乖巧,但夏目的逃跑經驗很豐富。

  「我有辦法,跟我來吧!」虎杖悠仁高高地舉起手,像是迫不及待要回答問題的小學生一樣,因為能幫上忙而感到非常高興,「我知道另一條出去的路!」

  身為小孩子之中精力尤為旺盛的類型,虎杖悠仁早就跑遍了仙台各個地方,這所初中也不是第一次來玩。

  夏目和裡香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雪紀。

  雪紀對著虎杖微微點頭:「謝謝,麻煩你了。」

  「哦!」虎杖悠仁撓了撓臉頰,很高興地衝著她笑了,「交給我吧!」

  他的笑容太過燦爛,像是一輪無差別向周圍輻射熱量的小太陽,雪紀有些不適應地移開視線,感覺有被閃到眼睛。

  在虎杖悠仁的帶路下,一群小孩順利地從體育場鐵絲牆的一個漏洞裡溜了出來。遠離了學校之後,雪紀拿出手機,聯系了司機,得知他目前身處仙台的警局,就知道他最終還是沒能逃過這一劫。

  緊

  接著雪紀就接到了幸徳井英的電話,他已經得知了事情的情況,派了助理去撈倒霉的司機,那所學校也會由專人負責處理後續,同時也派了新的司機來接她。

  不過距離新的司機到位還有一段時間。

  手機裡裝了定位,雪紀不用擔心對方找不到自己。她掛了電話,和兩個小伙伴講清了目前的情況。

  三人站在路邊,一時有些茫然。

  「要不要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你們應該都很累了吧?」虎杖安靜地旁聽著,知道他們暫時無處可去,熱情地給出建議,「這附近就有家很好吃的拉面店!」

  雪紀看了看他,眼中流露出一絲迷惑:「裡香,這是你的朋友嗎?」

  「算是吧。他叫虎杖悠仁。」裡香點頭,「我剛來到仙台的時候被他救了,是個笨蛋好人!而且是個體力怪物!」

  「好人我是承認啦,為什麼說我是笨蛋?」虎杖悠仁納悶地撓了撓臉頰。

  「救?」雪紀抓到了關鍵。她凝視著裡香:「發生了什麼?」

  裡香突然閉嘴。

  虎杖悠仁笑著幫忙解釋:「不是裡香的問題!她過馬路的時候,有一輛車突然失控了,差點撞到她,剛好我在旁邊看到了,就把裡香拉開了!」

  雪紀和夏目聞言都有些震驚,下意識看向裡香。離家出走一晚上,接連遭遇兩次生死危機,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們不知道的?

  「這個……這個是意外啦。就算我不亂跑,也可能會碰見吧?」裡香莫名有些心虛氣短地嘟囔。

  「……那可不一定。」雪紀思考片刻,微微搖頭。

  尋常的車禍沒什麼可說的。

  但裡香遭遇車禍的時機,恰好是在她拿完第一個咒物,即將去拿第二個咒物的時候。

  這裡面有一個很大的疑點,普通人真的能那麼輕易隨便地拿走學校裡的封印物嗎?

  雪紀咨詢過加茂廣樹,咒術界的人在詛咒彙聚之地布置咒物進行鎮壓的時候,會使用符紙封印咒物,這時候普通人是無法發現咒物的。

  直到封印因為時間的緣故效力衰弱,咒術協會就會派咒術師回收咒物。

  而裡香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第一個選擇的地點就找到了封印臨近失效的咒物,沒有空手而歸。但不幸的地方也在於——她接觸到了封印失效的咒物。

  雪紀微微嘆了口氣,加重語氣強調:「裡香,你要記住。咒物,並不是可以隨意拿取的東西。」

  「什麼?」裡香有些疑惑。

  「這個咒物的封印已經完全失效了,因此裡香才能拿到它。」雪紀垂下眼眸,解釋,「但是,解封的咒物,對人類來說,就是詛咒。」

  裡香親手觸碰了失去封印的一級咒物,並將它隨身攜帶。

  雪紀猜測,這才是在她短時間內接連遭逢厄運的根源。

  想到這裡,雪紀也不由微微嘆氣,裡香這一晚,真的可以說在死亡邊緣反復橫跳了。如果不是遇上虎杖悠仁,她根本撐不到雪紀趕來的時候。

  「你好。我是雪紀。」她轉頭,對著虎杖認真道謝,「非常感謝你,救了裡香不止一次。」

  「我是夏目貴志,謝謝你救了裡香。」夏目也友好地對虎杖伸出手,笑容猶如春風一般溫柔。

  「哦!你們好!很高興認識你們!」雙方終於正式交換了名字,虎杖悠仁有點興奮地擺了擺手,「沒什麼啦,我只是做了點應該做的事情!」

  「誒?!等等,你們怎麼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雪紀的意思是我被詛咒了嗎?」裡香有點慌了,「我會死嗎?」

  雪紀沉默地移開目光,夏目憋住笑意假裝嚴肅。

  裡香一時被嚇得六神無主,慌亂地原地轉了兩圈,突然反應過來,一把抓住虎杖的手臂:「等等,這家伙也接觸過啊!第二個咒物其實我根本沒找到,是虎杖找出來拿給我的!」

  「誒?我嗎?」虎杖悠仁露出豆豆眼,傻傻地指了指自己,「我是拿了學校百葉箱裡的盒子來著……雖然聽不太懂,難道後果很嚴重?」


第28章 血的代價

  「虎杖……你很奇怪。」雪紀將咒力聚集在眼中,用咒術師查探咒力殘穢的方式觀察著虎杖,心中升起一點好奇。

  無論怎麼看,虎杖悠仁都只是個普通人,身上產出的些微咒力不斷外泄,和雪紀以前觀察到的普通路人沒有半點區別。

  但是他卻能找到裡香找不到的隱藏起來的特級咒物,而且持有咒物之後也沒有受到半點影響。

  同樣短暫持有過特級咒物的裡香,此刻身上還纏繞著一絲不屬於自己的漆黑殘穢。

  虎杖悠仁被雪紀看得有點臉紅:「我、我的問題很大嗎?」

  雪紀搖頭:「不,你完全沒問題。有問題的只有裡香。」

  裡香十分難以接受:「……憑什麼啊!為什麼倒霉的只有我?」

  雪紀平靜地說:「這是裡香自己做出的選擇,不要遷怒虎杖。」

  「好了,裡香別擔心,你的問題很容易解決。」夏目溫和地拉過她,發動了反轉術式。

  純粹溫和的正面力量很快驅散了裡香身上的殘穢,就連她身體的疲累也一並舒緩了。

  裡香愜意地眯起眼睛,過分壓抑的情緒褪去,心頭突然湧上一點羞愧。

  雪紀說的沒錯,她之前怎麼會那麼想?雖然她對待別人一向沒什麼良心,但虎杖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個沒法指摘的好人,她不應該對他產生嫉妒才對。

  「不管看多少次都覺得很厲害。」虎杖悠仁看著夏目的舉動,有點期待地問,「這個我能學嗎?我家的老爺子最近身體不太好,又不肯去醫院,我有點擔心他的身體。」

  如果學會夏目的這一手治療手段,他就能自己給爺爺治療了。

  「抱歉,你應該學不會。」夏目看了一眼雪紀,給出答復,但看著虎杖流露出的失望,又忍不住多加了一句:「不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忙治療一下你的爺爺?」

  他對虎杖的印像很好,他今晚幫了他們很大的忙,提出來的唯一要求又是為了自己的親人,夏目很難拒絕。

  「真的嗎!」虎杖先是低落,很快又因為夏目的話高興起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夏目你真是個好人啊!」

  夏目整個人微微一震,苦笑著揉了揉肩,切身感受到了虎杖的力量。

  「啊,抱歉!我太激動了。」虎杖反應很快,看到他表情不對,立刻鞠躬道歉。

  「沒關系。」夏目彎起眼眸笑了笑,他不討厭虎杖的活潑,他轉頭看向雪紀,征詢道,「雪紀,我想去虎杖家裡一趟,可以嗎?」

  雪紀沒有拒絕,只是提醒道:「夏目,反轉術式不是萬能的。」

  刺激細胞活性的能力,可以應用在大部分年齡段,唯獨老年人需要慎用,弄不好可能會提前去世。

  「我明白。」夏目怔了怔,認真地點了點頭。

  兩人的意見達成一致,裡香由於近期的不良行為已經失去了決定權,因此虎杖順利將新認識的小伙伴們帶回了家。

  「爺爺,我回來啦。」虎杖悠仁打開門,大喊了一聲。

  「臭小子!你以為現在幾點了!!」從門裡玄關傳出來的怒吼聲幾乎能化成實質化的波浪,讓三個小孩同時後退了一步。

  「啊啊爺爺你小聲點啦!你嚇到我朋友了!」虎杖慌忙衝進去跳起來想要捂住自家爺爺的嘴。

  「跟誰學的小小年紀在外面鬼混,什麼朋友——」虎杖齋藤見到活力滿滿的孫子不由松了口氣,但緊接著他就發現孫子的衣服變得破破爛爛,明顯是跟人打過架的樣子,頓時大怒,他正要探頭出去怒罵帶壞孩子的所謂的『朋友』,在看到雪紀三人時,即將發出的粗口頓時堵在了喉嚨裡。

  他的目光首先看向雪

  紀,漂亮柔弱、看起來就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姐,衣著布料價格不菲卻有些狼狽,沉吟片刻,他又看向夏目,干淨漂亮的襯衫和短褲,模樣清秀,氣質沉靜,一看就是那種乖學生,最後他看向裡香,嘶,這個孩子不太好評價。

  總之,這三個孩子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仙台這個小地方長大的,以前也沒完全沒虎杖說起過,到底是怎麼認識的?虎杖齋藤有些好奇。

  「您好,打擾了。」雪紀認真打量著眼前的老人,很有精神,面相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凶,但對虎杖的關愛從行為和語言裡都透露出來。

  夏目和裡香也跟著打了招呼,虎杖齋藤也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多完全不害怕自己的孩子,還是虎杖的朋友,他努力柔和臉色,讓開身體:「你們好,快進來坐。」

  在踏入虎杖家門的瞬間,雪紀的腳步一頓。

  一種莫名的直覺讓她仰起頭,看向頭頂的天花板,視線好像透過它看向了更高的地方。

  「雪紀,面團有些不對勁。」夏目微微皺眉,他倒是沒什麼明顯的感覺,但肩膀上本來老老實實呆著的小白面團突然變得有些焦躁,它飛到夏目的耳朵邊,用力扯著他的頭發,像是要他快點離開。

  雪紀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環顧四周,將這個典型的一戶建格局映入眼眸。

  四個孩子被安排在客廳,虎杖齋藤去廚房忙活了一會,把點心櫃子裡原本給虎杖准備的點心全部端了出來,第一個滿滿的大盤子堆在雪紀面前,然後是夏目,然後是裡香,最後輪到虎杖的時候,他面前的盤子裡只剩下一個可憐兮兮的和果子。

  「喂臭老頭!」虎杖頓時怒了,「你偏心!」

  「啰嗦死了,笨蛋,招待朋友當然要用你最好的東西。」老爺子對孫子的抗議不屑一顧,樂呵呵地給孩子們泡了茶,就自覺回了房間,以免自己的存在讓他們覺得拘束。

  「你爺爺人還挺好的。」裡香喝了一口茶,評價道。

  裡香向來不受長輩喜愛,虎杖爺爺已經是少數沒有對她表現出不喜情緒的老人了。

  「臭老頭人可壞了,脾氣又很倔強,超難哄的。」虎杖撓頭,一臉嫌棄地吐槽自己的爺爺,然後真誠地說,「我才羨慕裡香,有雪紀還有夏目那麼厲害又關心你的朋友。」

  裡香聽完不由得意地仰起臉,心情好轉了一些。

  「虎杖,你家裡除了爺爺之外,還有人在家嗎?」雪紀問。

  「沒有啊。」虎杖毫無戒心地回答,「我是被爺爺獨自養大的。」

  聞言,裡香的表情變得糾結起來。光看虎杖開朗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他沒有父母啊!她剛才應該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吧?

  「夏目,讓虎杖爺爺先睡過去。」雪紀若有所思,轉頭對夏目說。

  夏目偏過頭,小聲對肩膀上的面團提出請求,小白面團非常配合地竄了出去,越過地板,順著門縫擠進老爺子的臥房。

  虎杖齋藤正躺在床上發呆,表情有些心不在焉。

  小面團的花瓣裙先變粉後變深紅,虎杖齋藤聞到一股令人心情舒暢的香味,頓時忘記了擔憂臭小子的交友情況,緊接著,一股難以抵御的困意湧上心頭。他毫無抵抗地睡了過去。

  小白面團完成任務,很是得意地飛回去跟夏目邀功。

  不一會,四個小孩都聚在了老爺子的房間裡。

  「夏目,我爺爺沒事吧!」虎杖悠仁看著已經昏睡過去的爺爺,表情有點擔憂。

  「沒事的,只是單純地讓他睡過去了。」夏目安慰並解釋說,「我們的特殊力量是保密的。虎杖你能知道,是因為你和裡香一起親身經歷過危險事件,而虎杖爺爺最好就不要知道。」

  「好。」虎杖能接受這個說法,他也很信任夏目和雪紀,但他還是緊張地盯著夏目的一舉一動。

  夏目控制著力度對老人使用了反轉術式。

  很快,虎杖齋藤的睡姿明顯變得更加愜意起來。

  「好了。我的反轉術式基本都是應用在外傷上,像是虎杖爺爺這樣的身體病痛,我只能做到緩解,無法根除病灶。」夏目強調了一下,「最好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已經夠了,至少他應該不會再痛到睡不好覺,謝謝你夏目!」虎杖悠仁感激地說。

  雪紀注視著面容安詳的老人,突然問:「虎杖,你是在這個房子裡長大嗎?」

  「是啊,怎麼了?」

  「沒什麼,如果有哪一天,又遇到了奇怪的事情,到時候可以聯系我。」雪紀將自己的手機號碼報了出來。

  「好。」虎杖快速跑回自己的房間拿出紙筆,認真將雪紀報的數字記了下來。裡香和夏目也都和他交換了聯系方式。

  很快,幸徳井英的車隊根據定位找到了雪紀。

  虎杖依依不舍地和新認識的很酷的朋友們告別。

  他們的車開了很遠,回頭還能看到虎杖蹦起來揮手的身影。

  雖然虎杖的情況確實有點可疑,無論是他的身體還是進入他家門時小面團的異常,但這些異常並不顯得多麼危險,虎杖看起來很健康,遇到的最大危險還是裡香帶給他的,雪紀對他的特殊有一點在意,但並沒有過多干涉。

  現在的她手上一共有兩個封印破損的特級咒物,要快點想辦法處理一下,不宜再節外生枝了。

  雪紀帶著戰利品滿載而歸的時候,夏油傑那一頭也是收獲滿滿。

  一處地震頻發的山林地帶,夏油傑左手把玩著手中由特級假想咒靈大鯰化作的咒靈玉,右手系著剛剛從敵人手裡搶來的黑繩,心情顯而易見地非常愉快。

  「將特級咒靈作為誘餌的行為,我很欣賞。希望你們下一次再接再厲。」

  「能干擾我咒力運行的咒物,等級應該不低吧?說不定能派上用場。不愧是咒術界的名門,加茂家真沒讓我失望。」

  「不過可惜,人的能力配不上咒物的能力,這個,我就笑納了。」

  他盤腿坐在一塊巨石上,寬袍袈裟上有幾處明顯破損,露出修長的手臂與明顯經過訓練的粗糙手掌,手背關節處還殘留著敵人的骨頭碎片。眼前被紅色浸染的土地上,滿是橫七豎八倒下的軀體。

  加茂家由兩位一級咒術師帶隊,以准一級為主體,輔以術式能夠相互配合的二級咒術師的討伐隊,在提前選取場地布置、攜帶著完美克制咒靈操術的特級咒物,以有心算無心的偷襲戰術下,仍然一敗塗地!

  即使一時被擾亂術式的運行,夏油傑依然以強絕的體術與高超的戰鬥智商,讓加茂家付出了血的代價。

  是真正血的代價。

  當晚,加茂家討伐隊的慘敗引發咒術界的軒然大波,這並不是普通的小打小鬧,而咒術界的名門世家專門組建的討伐隊,對上夏油傑卻是如此慘敗的下場,這讓成為特級詛咒師之後,一直沒什麼像樣戰績的夏油傑名聲大噪。

  甚至有詛咒師主動想要投奔他了。

  家入硝子熟練地治好加茂家再次送來的八人討伐隊,在心底計算了一下他們的失血量,愈發覺得情況有些不對。

  五條悟也是一樣。他對夏油傑有這樣的實力毫不意外,疑惑的是對方突然如此行事的目的。等家入硝子找到他,將她掌握的情況吐露出來,兩人立刻鎖定了夏油傑的真正目標——加茂家的血液。

  一聽就覺得很詛咒師的玩意兒。

  出於對曾經的摯友的搞事能力的信任,五條悟覺得不能再放任夏油傑繼續行動下去了,他要追上傑,親自弄清楚他的目的!

  在當時,沒人會想到,以一己之力攪亂咒術界局勢的夏油傑本質上不過是替人打工。

  完成了自己分配到的任務之後,他親自來到某個猴子名下醫院的私人血庫,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影。

  「雪紀。這是你要的源血媒介。」夏油傑笑眯眯地召喚出無頭護士咒靈,護士小姐手中的超大號注射器滿滿當當,裝得全是最新鮮的血液。

  「老頭子比不上年輕人身體好,八個人的分量大致在7

  500ml左右,加上之前的3000ml,應該已經足夠了。」

  「還缺少高等級咒物嗎,我也可以暫時借你用。我們可以開始了嗎……?」夏油傑的笑容中滿是期待,「我迫不及待想見識一下了,雪紀會覺醒什麼樣的術式?」


第29章 術式覺醒

  [你獲得加茂源血7526ml,你的覺醒系列任務【咒術源流】進度已更新]

  ……

  [要素Ⅱ源血媒介:收集至少10L具有活性的血液……目前進度:105.26%]

  [目前總進度為305.26%,檢測到總進度達標,是否提交任務?]

  雪紀再次選了否。

  她嘗試接過夏油傑大方地遞過來的特級咒物黑繩,發現要素Ⅰ咒物核心的進度仍然停留在200%,不再繼續提升。看來進度200%已經是極限。

  「怎麼,不夠嗎?我這裡還有。」夏油傑打量著她的臉色,又從寬大的袖子裡掏出兩件樣式古樸的咒物,從咒力量上來看,都是一級。

  雪紀面色微妙。

  這家伙表現得不像是教訓了討伐隊,更像是去哪裡進貨了……

  「多余的已經不起效果。」雪紀將咒物還回去,目光落在夏油傑身上,認真道謝,「辛苦了。」

  這一次夏油傑可以說替她承擔了加茂家所有的仇恨,因為他做的太完美,讓原本只是想要空手套白狼地抓個壯丁的雪紀反而有些心虛氣短。

  「這是對我們雙方都有利的束縛,不用在意。」夏油傑彎起眼眸,那耐心體貼的表情,要是讓剛才被他折磨到半死的加茂族人看見,多半會懷疑人生。

  「我來晚了?」一道年輕而略帶疲倦的聲音響起,雪紀偏過頭,看見加茂廣樹順著樓梯慢慢往下走,手裡拎著一個手提箱。

  他一看見夏油傑,就不由自主地笑了:「不愧是特級,干的太漂亮了!總監部的那群大人們正在商討對你的懸賞金進行翻倍提升,提前在這裡恭賀你了。」

  「謝謝你誇獎一般的諷刺?」最近這陣子的辛勞終於即將結出果實,夏油傑的心情不錯,沒有和這家伙太過計較。

  「當然是誇獎!」加茂廣樹哈哈大笑,幸災樂禍地說,「你們是不知道,開族中議會的時候,看著高高在上的家主和長老們如喪考妣的臉色,有多麼讓人心情愉快!現在的加茂家傷員遍地,前所未有的虛弱,可謂是一下子被夏油先生打斷了骨頭。對了,他們已經猜到了你先前對武次郎的作為是在釣魚,真正的目的是他們的血液,所以——」

  「怎麼?」夏油傑漫不經心地問,「他們准備將這個消息透露給總監部和高專,動員整個咒術界發動對我的討伐?」

  「不至於不至於。」加茂廣樹連連擺手,「他們可不敢輕易向外暴露加茂的虛弱,求援總監部倒是想過,但就算真的能得到援助,後續也一定會造成總監部中加茂的話語權旁落,這對於我們家族來說,才是真正致命的打擊。」

  所謂的御三家,並不是依靠祓除咒靈而強盛,而是依靠長久把握著咒術界的權勢而代代得以興盛與存續。

  加茂廣樹臉上帶有一點嘲諷,正因為被夏油傑戳破了自身的虛弱,加茂家更會牢牢抓著手中的權利不放手。

  「目前已經召回了在外的加茂族人,家主決定啟用加茂家的所有防御結界,近期嚴格限制族人外出,連祓除任務也會暫停,我就是被派出來跟總監部溝通這件事的。」

  夏油傑嗤笑了一聲。

  「廢物。」

  加茂家軟弱的應對讓夏油傑愈發看不上眼,他此刻不由慶幸,雪紀脫離了那種垃圾的家族,能健健康康地在外界長大。

  「廣樹先生。」雪紀仰著腦袋,看著加茂廣樹的手提箱,問:「這是什麼。」

  「啊,這個啊。」加茂廣樹難得露出心虛氣短的臉色。他蹲在雪紀面前,將手提箱放平打開,兩袋體積不大的血袋露了出來。

  雪紀看了一眼,問:「這是誰的血?」

  「……是憲紀少爺練習術式用的血袋。他知道雪紀小姐的需求之後,立刻把這個塞給我了。」加茂廣樹迅速滑跪:「雪紀小姐,對不起我錯了!」

  雪紀:「……為什麼告訴他?」

  出於保護心理,她原本就沒打算將憲紀列入自己的計劃和行動之中。

  加茂廣樹看著她,眼神變得嚴肅起來,「因為憲紀少爺的地位特殊,又是個小孩子,沒人會防備他。他可以接觸到加茂家真正的核心情報,他的存在,對於雪紀小姐的計劃來說,是很重要的補充。所以我認為,有必要尋求他的幫助。」

  雪紀嘆了口氣。

  加茂廣樹也許比她本身更加重視這一次任務的成敗。

  她凝視著男人的眼睛,手指無意識地在[五虎退]的刀柄上摩挲片刻,下了決心:「僅此一次。如果因為你的決定,讓他遭遇危險……」

  加茂廣樹深深低下頭:「我以死謝罪!」

  這是一個看似卑微而渺小的人,卻有著即使付出生命的代價也要保證計劃完成的瘋狂和魄力,雪紀對加茂廣樹的感觀發生了些許改變。

  她伸手,接過哥哥憲紀的兩個血袋。

  接觸到的瞬間,面板提示立刻刷新。

  [你獲得特殊加茂源血230ml(150+80),你的覺醒系列任務【咒術源流】進度已更新]

  [要素Ⅱ源血媒介:收集至少10L具有活性的血液……目前進度:128.26%]

  雪紀心中一愣,有些不確定地仔細看了一遍。

  230ml的血液,對應23%的進度!

  那豈不是只需要加茂憲紀1升血就能達成100%進度?效率是其余加茂族人的十倍!

  仔細一看,憲紀的血液和夏油傑送過來的血都不一樣,有著特殊的前綴。到底特殊在哪裡?

  是因為和雪紀更加親近的血緣,還是因為他覺醒的赤血操術?

  看著雪紀拿著血袋發呆,心中越發覺得不妙的加茂廣樹連忙補充說:「這一次會議結束的時候,我又找機會和憲紀少爺碰面了……那個比較小的血袋是他今天剛抽取的,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憲紀少爺透露了一個情報,他知道加茂家主的血庫在哪!」

  「血庫?」雪紀有些疑惑。

  「加茂家主是上一代唯一覺醒了赤血操術的咒術師。」加茂廣樹解釋道,「赤血操術最大的弱點就是只能以術師本人的血液來進行戰鬥,為了彌補這個弱點,家主以大代價持續維持一種結界術,可以延長血液活性,確保自己在關鍵時刻的戰力和補給。」

  「反正家主平時也不戰鬥,長時間累積下來的血液放著也是浪費,我一想,不是正好可以給雪紀小姐用嘛,所以得到這個情報立刻趕來了,不過,現在看來,情報的時效性還是差了一步。」

  「不。」雪紀的眼眸亮起,「這個情報,很有用!」

  在這之前,加茂家主在雪紀的記憶中幾乎是隱形的,他平日裡足不出戶,對外表現得也相當低調,雪紀幾乎都遺忘了他也是赤血操術的持有者。

  而且還是她的直系血緣!

  憲紀所持有的條件,加茂家主同樣符合!

  也就是說,理論上,只要得到加茂家主718ml的血液,就能達成其余加茂族人7180ml血液的效果,將要素Ⅱ源血媒介的總進度推向滿值的200%!

  加茂廣樹這一次帶來的情報,值得雪紀最後努力一把。

  對於她的決定,兩個男人都有些不解。

  「不是說好的10l就夠了嗎?」

  「那只是最低標准。」雪紀語氣淡然地說,「如果情況允許的話,我要做到極限。」

  「雪紀,你比外表看起來要貪婪很多啊!」夏油傑大笑,「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壞事,讓我來幫你吧。」

  「我自己來。」雪紀思索了片刻,覺得這個事情自己也能做,就認真地說,「夏油,你已經做得夠多了。」

  「這一次我也支持讓雪紀小姐來。」加茂廣樹很快接受了事實,心中還有一絲喜悅,雪紀的決定,讓他辛苦帶回來的情報重新擁有了價值,「放心吧

  ,我之前都規劃好了,加茂家開啟的結界是針對外敵的,雪紀小姐擁有最純淨的加茂家的血脈,結界不會將她識別成敵人,自然也不會發出警報和攻擊。」

  「有件事我需要告知夏油先生。我聽說五條悟已經開始行動了。他親自問總監部要了情報,也接下了針對夏油先生的任務。」加茂廣樹說,「我判斷他大概率也會去加茂家附近蹲守你。」

  「悟嗎?他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也不奇怪。」夏油傑感慨一句,主動接下活,「他就交給我,我會負責引開他。」

  當夜。

  加茂家迎來了意料之中的特級詛咒師夏油傑張狂的攻擊。

  秘密留守在附近的特級咒術師五條悟與其展開激鬥。

  激烈而宏大的戰鬥牽動所有加茂家族人的心。

  無人注意的角落,某個老奸巨猾的家主偷偷儲備好的小血庫被洗劫一空。

  *

  夏油傑好不容易擺脫了五條悟,默默心疼這一戰中化為灰灰的幾個好用的咒靈儲備。

  接到加茂廣樹的消息,他顧不得休整片刻,帶傷來到了雪紀早已經預定好的覺醒場所。

  那是一處位於海邊、人跡罕至的地下溶洞。

  小巧而隱蔽的帳籠罩一片小小的區域,就算是咒術師,不仔細看的話,也無法察覺到其中的異常。

  地下溶洞事先已經被清理干淨,原本被地下水填充的天然坑洞此刻異常干燥。

  夏油傑進去的時候,看到雪紀閉目盤坐在一塊被打磨光滑的石頭上,她少見地換了一身漆黑的和服,手掌寬的黑底瓷碟裝著猩紅血液,以她為圓心一口氣鋪開上百只,她的膝蓋上放置有一只漆盒,內裡敞開著,分別裝有一顆活物般的還在滾動的眼球,以及一根附有屍蠟的干枯手指。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除了入口之外,三個角落都點燃著數十只小小的白燭,凄然躍動的光線,襯得這裡愈發不像塵世。

  夏油傑托著下巴評價了一句:「感覺還挺有趣的。」

  「按照約定,現在輪到我履行束縛。」察覺到他的到來,雪紀睜開眼,清澈的紅眸在光線幽暗的地下溶洞之中,仿佛也帶上一抹難言的空靈感。

  「我承諾,會給你帶來知識。接下來,你要仔細看。」

  因為雪紀自己也不會表述,她只能實物演示一下,希望夏油傑的智力足夠高,可以一次看懂……

  雪紀打開面板。

  [覺醒系列任務【咒術源流】]

  [任務描述:你的幸運為自己帶來最後一次轉機……]

  [要素Ⅰ咒物核心:獲取一件至少為一級的咒物。目前進度:200%]

  [要素Ⅱ源血媒介:收集至少10L具有活性的血液……目前進度:200%]

  [要素Ⅲ血肉基底:體質提升至少2點……目前進度:0%]

  [任務提示:總進度達成400%。檢測到總進度達標,是否提交任務?]

  雪紀默默結算了任務。

  那一瞬間,一股強烈的疼痛感籠罩了她。

  新的提示聲瀑布一般刷了出來。

  [覺醒系列任務【咒術源流】已完成,你的術式面板已解鎖!]

  [你即將覺醒術式:赤血操術。]

  [術式印刻中:以咒物為核,以源血為媒,以□□為基……]

  雪紀在那一刻幾乎無法控制地縮成一團,雪白的額角綻出細細的青筋,仿佛是碎裂的瓷器一般,從手臂開始出現裂痕。

  [你已觸發【未名之物的賜福:逃離死亡】,你的生命值鎖定為1]

  [當前生命值:1/10(已鎖定)]

  缺乏健康的身體作為基底,雪紀的覺醒過程注定非常痛苦。但好就好在這一次術式覺醒是任務的獎勵,在面板的規則下,術式覺醒不會被打斷,也不會失敗。

  數百只瓷碗中裝載的血液在無形的力量下絲絲縷縷地懸空浮起,細細密密地纏繞在雪紀的身體外側,漸漸地,形成一層薄薄的血繭。

  盒子中的咒物驟然爆發出強烈的波動,一強一弱,強大的那股氣息瞬間撕碎了弱小的那一股。

  [你的一級咒物百目鬼目已損毀。]

  [特級咒物兩面宿儺的手指發生了一些奇異的變化。]

  那一瞬間,雪紀感覺到自己被拉入一片奇異的暗紅空間。

  無盡的屍山血海之中,有一個面目模糊的男人半靠在屍骨最頂端,投來高高在上的一瞥。

  「誰允許你抬頭的?」

  無形的斬擊剎那間穿透雪紀的喉嚨。

  過了一秒,加害者看著既沒有變成兩塊,也沒有被嚇到退出生得領域的小女孩,表情微動,有了一絲興致。

  雪紀摸了摸脖頸間迸發的血液,面無表情地抽刀。

  極限血量下的侵略如火化作一道巨大的火紅刀芒,斬碎大半屍山上慘白的骨骼。=

  「這刀,你是怎麼帶進來的?」屍山上的人從上方躍下,發出低沉的疑問。

  雪紀垂眸看了一眼,刀身散發著瑩瑩白光,與往常有著些許不同。

  她沒有回答的興致。

  甚至沒興趣知道這裡是哪裡。

  現在的她只需要一場慘烈的戰鬥,來宣泄刻入靈魂般的無法排解的疼痛!

  數不清在那片空間裡廝殺了多久,雪紀的意識再次回歸的時候,術式印刻已經結束。

  [術式:赤血操術已覺醒]

  [檢測到要素Ⅱ源血媒介進度超過標准,+100%(200%-100%)概率領悟術式附加特性]

  [你領悟術式附加特性血融:你能微妙模糊血液之間的界限]

  [檢測到要素Ⅰ咒物核心進度超過標准,+100%(200%-100%)概率額外領悟一個相關技能。]

  [以特級咒物兩面宿儺的手指為基底,你領悟被動技能,刀意解:以術式造成的斬擊難以回避,並額外獲得神秘屬性*10%的傷害加值(當前神秘屬性53)]

  暈頭暈腦地從地上站起來,雪紀撕掉干涸之後像是蠶絲一樣黏著在身上的血色絲線,陌生而澎湃的力量在體內規則地流轉,她感覺眼前的世界都變得煥然一新。

  夏油傑迎了上來。他看著雪紀的眼神充滿探究和熱情。

  「你真的成功了,雪紀。」

  「覺醒術式的感覺怎麼樣?」

  「很好。」血液仍在沸騰,身體殘留著疼痛感,印刻在靈魂中的那場無休止的戰鬥正在快速地模糊起來,雪紀看著夏油傑,意識像飄在雲端一樣地說,「感覺現在無論對上誰,都不會輸。夏油,打一場吧。」

  「沒問題。」夏油傑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吝惜自己的咒靈庫存,「我也很想見識一下,雪紀現在的實力。」


第30章 全能的赤血操術

  赤血操術……

  擁有這種術式的感覺,就像是身體內多了一個『器官』,那是全身的血液彙聚而成的抽像『容器』,雪紀可以對這個『容器』之中的血液隨意操縱,實現術式的各種效果。

  也只有在真正擁有咒術之後,體內的咒力才感覺被真正激活了一樣,迸發出強勁的活力。

  雪紀緩慢地走出地下溶洞,在海浪的聲音中站定,纖長的眼睫微微閉合,心情仍維持著雲端之上的漂浮感,一時之間,她好像真正回到了從前沉浸在全息游戲理的時候,將自身的意識完全帶入,在枯燥無味的現實中絕對不可能存在的戰場之中廝殺,以鮮血、以疼痛、以各種鮮活的刺激來維持著自身對『活著』的認知。

  「對手是雪紀的話,我就不多留手了。」她的對面,早早等在外面的夏油傑雙手沒入袖中,一派不正經的僧侶模樣,他狹長的眼眸中閃過暗色,夜色之中,從他周圍泛起的狹窄黑色裂縫中爬出的咒靈們將這片海映襯得猶如地獄之境。

  與之前任何一次帶著指導意味的交手不同,這一次夏油傑不准備手下留情,他現在對於花費那麼大精力和資源成功完成術式覺醒的雪紀充滿了探究的欲望。

  而咒術

  師的潛力,向來都是在生死間的戰鬥裡磨礪出來的!

  雪紀沒有說話,她的手握著[五虎退]的刀柄,憑空出現的一小團血液在刀鋒抹開一抹鮮紅。那雙血色的瞳眸輕輕一瞥還在不斷湧出的咒靈群,揮出一刀。

  [你的靈魂天賦[喚醒]激活!在戰鬥過程中,你每損失1%生命值,所有類型攻擊傷害增加10%]

  [當前生命值1/10,你的攻擊傷害加成為900%]

  [被動技能【刀意解】激活!以術式造成的斬擊難以回避,並額外獲得神秘屬性*10%的傷害加值]

  [當前神秘屬性53,你的攻擊傷害加成為530%]

  [【劍技侵掠如火】激活!當前等級為LV10,裝備刀劍進行戰鬥時,你所造成的傷害額外增加100%]

  如同黑夜之中猝然一閃的流星,又像是拖著長長尾焰的煙火,一條筆直的深深刀痕以雪紀腳下為起點,朝著夏油傑的方向延伸開來,被這一擊隕滅的咒靈化作的殘穢猶如煙火的余暉,深深淺淺照亮了夏油傑面無表情的側臉。

  [你成功祓除了三級咒靈*20!]

  [你獲得經驗600點]

  [你成功祓除了二級咒靈*10!]

  [你獲得經驗1000點]

  [你成功祓除了一只准一級咒靈!]

  [你獲得經驗5000點]

  總計1620%的傷害加成,加上【刀意解】附帶的可以稱之為必中的buff,雪紀只用一擊,就祓除所有咒靈,碾碎夏油傑隱晦流露的傲慢。

  「夏油,你不需要留手。」雪紀看著男人,輕聲邀請,「來盡情廝殺吧。」

  「……你的狀態有點奇怪,是覺醒術式的後遺症嗎?」夏油傑感到了一種不適。他覺得眼前的一幕有種刺眼的熟悉感。

  眼前的雪紀,讓他不由自主回憶起了那個刺眼而苦澀的夏天,以及於生死一線覺醒反轉術式,將那個天與暴君反殺的摯友,五條悟。

  當他站在盤星教之中,看著那群愚昧的猴子因為天內理子的死亡而欣喜若狂的臉色時,口中隨意詢問他要不要把人全都殺掉的時候,也是如雪紀眼前這般的表情,根本沒將眼前的一切放在眼底。

  「你在害怕嗎?」雪紀現在根本不想跟夏油傑聊天,開始嘗試激怒他。

  「哈?」夏油傑的額角暴起青筋,不得不承認這孩子的挑釁很成功。特別是她現在頂著這副表情的時候,嘲諷力滿格。

  面對十倍湧出來的咒靈群,雪紀反倒放下了刀。她微閉上眼,身邊出現三團小孩拳頭大小的血液。

  溝通容器,操縱血液……

  血液……要如何才能變成傷害別人的利器呢?

  打頭陣的是一片急速振翅的咒靈蟲群,雪紀微微握拳,手中拳頭大小的血液被收攏在掌心,雪紀按照自己的心意隨意塑造它,搓圓捏扁,最後壓縮成一團比原先小十倍的微型血球,就在蟲群衝來的瞬間,雪紀微微張開合攏的掌心,一道血紅的射線以肉眼都難以追上的速度射穿了當頭那一只大型蝗蟲的腦袋。

  並且血色射線在穿透那個頭顱之後,余勢不減,連續貫穿數個咒靈的軀體,穿透力可見一斑!

  [你在戰鬥中突發奇想,你的智力通過判定,你領悟赤血操術【百斂穿血】!]

  雪紀揮手再次握住一顆血團,但剩余的咒靈已經近身,時間上不允許她再做一次壓縮,雪紀干脆地放開血團,懸浮在空中的血液抽搐兩下,猛然膨脹開來!

  猶如不斷被撐開的氣球一般,沒一會,膨脹的血液爆裂開來,化作無數長短不一的血線兜頭罩下,將所有靠近雪紀的咒靈全部捆了起來。

  [你在戰鬥中突發奇想,你的智力通過判定,你領悟赤血操術【赤縛】!]

  雪紀面露驚奇,只覺得[赤血操術]真的很好玩,盡管沒有傳說中五條家的[無下限術式]那樣霸道,也不像禪院家的[十種影法術]那樣可以召喚式神,但卻能完美回應雪紀那份肆意揮灑的想像力,這讓雪紀開始喜歡上這個術式了。

  她邁動腳步穿梭在動彈不得的咒靈群中,手中的一團血液凝聚成一把薄薄的血刃。

  根本不需要浪費力氣揮動,赤血操術可以控制任何血液的造物,她操控著血刃直接切斷一只咒靈的腦袋,緊接著又收回,有些不滿意這招的平庸。

  身形流暢地避開夏油傑源源不斷地釋放出來咒靈,雪紀抽空想了想,重新凝聚出一把血刃,這一次,血刃只有表面的一層凝固用以定型,表層下的血液在雪紀的念頭下高速旋轉,血刃再次揮砍在咒靈身上的時候,異樣的嗡鳴聲猶如高速切割的水刀將周圍的一切全部切碎。

  [你在戰鬥中突發奇想,你的智力通過判定,你領悟赤血操術【血刃】]

  雪紀勾起唇角,略微打了個響指,一瞬間,數十把不斷震蕩的血刃圍繞在她身側,對各個方向不斷靠近的咒靈開啟殘忍的切割之舞。

  無論抽取多少血液,雪紀的生命值依舊鎖定在1/10,鎖血掛的效果之下,她根本沒有血液不夠用的困擾。

  [你成功祓除了一只二級咒靈!]

  [你獲得經驗100點]

  ……

  源源不斷的獲取經驗值的提示音響起,在雪紀看來簡直是最悅耳的聲音。

  沒過多久,她就升了一級。

  [你的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12(16620/40800)]

  [你獲得自由屬性點*5,基於你的職業[陰陽師末裔],你額外獲得神秘屬性點*1,基於你的個人專長[天與咒縛],你額外獲得智力屬性點*5]

  [你的全部狀態已回復]

  夏油傑猶如沉默老練的獵手,通過無窮的咒靈海的騷擾,不斷將雪紀的情報收集整合。

  她充滿靈氣的恣意乃至浪漫的戰鬥方式,讓他的眼眸中流露欣賞。

  雪紀的悟性無疑是作弊級別的。

  從沒有人能做到她這樣,在覺醒術式之初,光是憑借自己的探索,就將術式開發到如此程度。

  夏油傑原本並沒有將[赤血操術]這個術式放在心上,但當使用它的人變成雪紀的時候,這個術式的優點被展露得淋漓盡致。無論是遠距離還是近距離、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赤血操術]都能衍生出完美應對,幾乎找不出太大的弱項。

  這場測試之中,雪紀的表現實在超出想像的完美。

  夏油傑的身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原地,借著兩只一級咒靈的術式配合,他輕易從雪紀背後的影子裡出現,豎起掌刀順著雪紀的要害揮下。

  而在最後一刻才察覺到這一擊的雪紀根本來不及用術式反擊,腦海中閃過一絲念頭,下一刻,雪紀遠遠飛了出去。

  她白色的和服猶如翩飛的蝴蝶般在風中轉向,輕巧地調整重心,落在地面。

  夏油傑根本沒有擊中的實感,雪紀提前順著他的力道飛出,卸下了很大一部分的傷害。

  他眼神怪異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眼雪紀,嘆服道:「從沒見過這麼全面的術式,居然還可以用於加強自身。」

  雪紀摸了摸隱隱作痛的脖頸,微微咳嗽兩聲,慢吞吞地抬起頭來。

  夏油傑能清晰地透過她微微散落的劉海,看清她眼角周圍蛛網般綻開的細小血管。

  [你在戰鬥中突發奇想,你的智力通過判定,你領悟赤血操術【赤鱗耀動】]

  心髒處跳動的速度在過量血液的供給下,幾乎達到了人體所能承受的極限,極大程度增幅了全身的身體素質,雪紀稍微按了按心口,過快的血液流速讓她無法抑制地煩躁起來。

  失去了實驗新術式的興趣,她習慣性地重新拿起了[五虎退],仿佛感受到她的心情,本是死物的[五虎退]劍身輕顫著,發出一陣低低的嗡鳴。

  雪紀隨手在刀身上附著咒力,徑自衝向了夏油傑的方向。

  兩人的體型差距懸殊,但雪紀利用自己體型的靈巧專挑危險的要害攻擊。

  夏油傑的咒靈被雪

  紀無限凝聚的血刃不斷分隔,兩人在一片咒靈殘穢和彌漫的鮮血之中戰鬥的姿態有著別樣的衝擊感。

  夏油傑的體術無疑是頂級的,但即使是他,面對著占據武器之利與靈巧之便的雪紀,也一時有些狼狽。

  雪紀愈打越瘋,心神近乎沉浸其中,猩紅的視野之中,仿佛又出現了那道屍山血海之中殺死她無數次,也被她殺死無數次的身影!

  夏油傑因為雪紀幾乎每時每刻都在進化的戰鬥技巧感到略微心驚,打到這個程度,他已經沒辦法再做絲毫留手,否則死的就是他自己!

  他微微垂下眸,特級詛咒師降服了難以計數的咒靈之後,磅礡到無法形容的咒力猛然爆發,被高濃度咒力強化後的拳腳,每一擊都近乎是山崩地裂的力道!

  雪紀在咒力比拼之中落入下風,她微皺著眉,被打斷後離開那種忘我的戰鬥狀態,理智開始回歸。

  既然已經達成了熟悉術式的目的,這一場戰鬥就可以終止了。

  說起來,她剛才為什麼開口要和夏油打起來?

  看著夏油傑即將落到身上的拳頭,雪紀正欲開口,看著夏油傑那只拳頭上的血跡,突然產生一個念頭。

  他的拳頭上,沾的是我的血……?那豈不是可以被我的術式控制?

  下一刻,夏油傑的動作被她的念頭強制停頓了一瞬。

  雖然只是短短一瞬,仍然給夏油傑帶來一個巨大的『驚喜!』

  「你怎麼做到的?赤血操術能做到這個程度?」夏油傑有點震驚,以他的戰鬥智商,在目睹雪紀以血液戰鬥的方式之後,自然會注意不讓雪紀的血落在身上,免得遭到暗算。他此刻拳頭上的血,是之前徒手擋了一下五虎退的刀鋒而受傷的,是他自己的血液!

  雪紀被問得微微有些迷茫:「只是感覺……」

  那一瞬間,雪紀似乎模糊了血液的歸屬,下意識將夏油傑的血判定成自己的血液,嘗試用術式操控的時候,竟然真的成功了?

  她稍一回想,立刻回憶起之前收集了滿進度200%的源血媒介得到的獎勵。

  [術式附加特性-血融:你能微妙模糊血液之間的界限]

  這個特性,似乎比她想像中要更有意思。

  雪紀的眼眸微微發亮,再次看向夏油傑。

  「你這好戰的性格,真是跟外表完全不同。」夏油傑立刻擦掉身上所有的血跡,見狀頭疼地擺擺手,「時間差不多了,再不走的話,會有討厭的大人找上門哦。」

  夏油傑沒指望他們這次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還不被人發現。

  尤其是最近某個六眼還特意接取了關於他的任務,想必會被第一時間告知這裡冒出大量咒靈的情報。

  雪紀也反應過來,輕輕點頭:「好。」

  他們的束縛已經完成。

  夏油傑幫助她完成了覺醒,而雪紀當時知道的所有關於術式覺醒的情報,都已經盡數展現在夏油傑的眼前。雖然最關鍵的術式刻印這一步是由面板在雪紀身體內進行的,但以夏油傑的眼力,沒准也能看出什麼。

  總之,他們算是兩清了。

  「這麼急著跟我扯清關系嗎?」夏油傑做出一股難過模樣。

  「因為,你的理想還是沒變吧?」雪紀反問道。

  她畢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就如同幸徳井英提示的那樣,對待夏油傑的時候一直保持著應有的警覺。

  「當然,殺光所有非術師,創造只有我們咒術師的樂園*。」夏油傑露出毫無動搖的微笑,「只不過現在因為雪紀的貢獻,我們的樂園中可能會湧現一大批新的同胞。到了那時候,大家都會很感謝你的。」

  他再一次做出誠摯的邀請:「真的不考慮來我的這一邊嗎,雪紀?」

  在夏油傑看來,雪紀簡直是天生的詛咒師。

  無論是毫無罪惡感地拿走保護普通人的咒物,還是對自家的族人下手取血,甚至連最為權威的家主在她眼中都一樣是移動血袋的待遇,這一切都證明了她的道德感有多麼涼薄。

  雪紀是那樣的蔑視權威、對陌生人的性命也毫無在意,她的眼中唯有自己,和被她看在眼中的少部分人才是真正值得保護的。

  單純按照面板提出的要求兢兢業業完成任務的雪紀並沒有認知到自己為了覺醒術式做出的一切努力在外人眼中是有多麼邪惡。

  在她看來,無論是咒物還是血液,都不過是必要的『任務道具』而已。抽一點族人的血又不會致命,而學校的咒物……只要讓[窗]重新上報,讓上頭再下發新的咒物就行了。

  問心無愧的雪紀平靜地再一次拒絕了夏油傑的邀請:「我的答案,還是不變。」

  因為雪紀一定要保護的人之中,有著夏油傑一定要殺死的非術師,所以他們之間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

  「就因為一只礙事的猴子。」夏油傑不由產生了一點殺意,「如果沒有她的話……」

  「因為靖子,我才能平安活下來。」雪紀也動了真正的怒意,她冷酷地評價,「夏油,在我看來,如果因為單純的身份劃分就無視這一份養育之恩的人,才是真正的畜生。」

  夏油傑額角的青筋暴起一瞬,他強壓怒氣:「雪紀,只要是被你劃分到保護圈裡的人,就算是十惡不赦的殺人犯,你也會選擇包庇對嗎?」

  雪紀:「這話應該用在你自己身上吧?」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移開視線。

  在短暫地共同前進了一小段路之後,理念不合的兩人還是選擇了分道揚鑣。

  當雪紀重新回到擁有信號的人類社會的時候,靖子的電話立刻打了過來。

  「雪紀,夏目剛才一個人慌慌張張地跑出去了!」

  靖子的語氣很緊張:「他不是那麼不懂禮貌的孩子,而且客廳的落地窗玻璃莫名碎掉了……我擔心,他可能是遇到危險了!」

  雪紀還有些憤怒的情緒立刻冷靜下來,她比靖子知道的更多,所以立刻意識到,那應該是夏目口中提到過的夢中妖怪,它真的來找夏目了!


第31章 第一重面紗

  雪紀家。

  在得知雪紀覺醒術式成功的消息之後,原本忐忑地在客廳等待的三人都大松了口氣。

  靖子歡呼雀躍地和裡香抱在一起。

  自從聽雪紀說裡香離家出走又遇到危險的事情,靖子對裡香更多了幾分關照,而經歷過一次生死危機,變得成熟不少的裡香,也更加理解同為普通人的靖子,兩人的關系最近變得有些黏糊。

  夏目獨自坐在一邊,手中捧著黑咖啡慢吞吞地啜飲,略帶困倦的眼睛努力睜著,微笑注視著眼前的一大一小歡快的樣子。

  「夏目啊,你這樣喝下去沒問題嗎?」靖子畢竟是養育了兩個孩子的母親,看見夏目的舉動,本能地看不過去,勸道,「小孩子喝這種東西做什麼?說不定會影響發育哦。」

  夏目心中一暖,回以誠懇燦爛的笑容:「謝謝靖子阿姨的關心,我沒關系的。」

  關於妖怪的事情,目前夏目身邊只有雪紀和幸徳井英知道真相。靖子和裡香都不太理解夏目最近熬夜的行為。

  實際上是因為雪紀暫時不在身邊,夏目為了防止自己睡著的時候被妖怪找上門,才會用各種手段克制睡意。等到雪紀回來,夏目就不需要這樣折騰自己了。

  「那就好,時候也不早了,你們兩個先去睡吧,我在這裡等雪紀就可以了。」靖子也不追問,溫和地對兩個孩子說。

  「我也要一起等雪紀回來!」裡香認真地說。

  夏目也跟著搖頭,謝絕了靖子的好意。

  靖子拗不過他們,於是三人重新坐到沙發上,因為已經沒什麼需要擔心的事情,氣氛很是輕松愉快。靖子順手打開了電視,調到綜藝節目,和裡香嘻嘻哈哈地看了起來。

  夏目起初也一起認真看著,但他完全沒意識到,一直緊繃的狀態在突然放松之後,很難在短時間內調整過來。不知何時,夏目的腦袋一點一點地,無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叮——

  從夢裡,傳來了鈴鐺的聲音。

  夏目似睡非睡地睜開眼睛,看到熟悉的黑暗,頓時驚慌起來。

  我又睡著了!

  「我找到你了!」

  一個遮天蔽日的巨大的野獸身影從夢

  境的黑暗中浮現,以極快的速度朝著夏目衝了過來!

  「啊!」夏目的頭腦傳來極為清晰的下墜感,腦袋猛地一垂,猛地驚醒過來!

  「這是怎麼了?」「夏目?」被他的喊叫聲嚇了一跳的靖子和裡香都圍了過來,眼神帶著疑問和關切。

  夏目顧不上回答,他驚魂不定地跳起來左右看了看,表情變得有些不安。

  他還很清楚的記得夢裡妖怪說的話,它找到他了!

  看著夏目緊張的樣子,裡香和靖子的表情都變得警覺起來。

  「夏目,你看見咒靈了嗎?」靖子竭力鎮定地問。裡香也咬著唇,目光不安地四處打量。

  見她們有些被嚇到,夏目的表情反而鎮定下來。

  他下意識地想要給出能讓兩人安心的回答,肩上的小白面團突然發出顫巍巍的驚叫,用力抓緊了夏目的頭發。

  「夏目!那裡!!」

  夏目下意識地順著頭發被拽動的方向歪過頭——

  客廳的落地窗原本正對著小院,能看到庭院中的草坪和樹,但此刻,卻只有一張漆黑的馬臉靜靜伏在玻璃窗後,白色的毛發散落下來,蓋住了半張臉,露出來的一只眼睛混沌而冰冷,看著十分瘆人。

  夏目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似乎意識到自己被發現了,馬臉妖怪發出低沉的吼聲。

  夏目轉身就跑,一路跑出了家門!

  落地窗整個碎裂開來,碎片全部掉落在裡側,顯然是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從外面撞了進來!裡香下意識尖叫了一聲,卻又很快反應過來,自己捂住嘴唇,緊張地屏住呼吸。

  一陣狂風呼嘯而過。

  靖子抿著唇看著夏目奪門而出的背影,心裡又是感動又是擔憂。

  過了好幾分鐘,客廳仍是靜悄悄的。

  顯然危險的源頭已經跟著夏目一起轉移了。

  靖子經歷過這種情況,馬上就低頭找到手機快速撥號。

  她先是給雪紀打電話,發現她沒接,立刻向自己的大哥尋求幫助。

  在幸徳井英給出明確回應之後,靖子才轉而繼續打起雪紀的電話,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聯系上她。

  夏目……千萬要沒事啊!

  此刻的夏目正狼狽地在路上奔逃,偶爾遇見的行人看見這一幕都會紛紛避讓開來,當他們發現夏目的身後並沒有什麼東西在追著他時,看小孩的眼光難免變得有些異樣。

  夏目很習慣這種場景,熟練避開少數的一個好心路人的詢問,他微微喘著氣,回頭看了一眼,注意到天空上方朝著這裡靠近的黑馬形態的妖怪,他轉頭朝著人更少的偏僻地方跑去。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夏目抽空看了一眼,發現是自己養父的電話,他猶豫片刻,還是邊跑邊接聽。

  「夏目,接下來跟我的指示走。」幸徳井英看著不斷切換的監控畫面裡男孩倉皇的背影,冷靜地指揮道。

  夏目愣了一下,立刻照做了。

  在他按照幸徳井英的指示走的一路上,每隔一段距離,都能看到有人拿著各種用具,衝著夏目的身後進行試探性的阻攔和襲擊。

  高壓水槍、熒光粉、從直升飛機直接打開朝下籠罩的大型漁網、專門打造的高壓電網——

  盡管所有的攻擊都無法命中看不見的敵人,但這些人的嘗試,卻讓夏目有些眼眶發熱。

  他說不清楚此刻心底的感受,卻覺得心中從未有如此刻一般溫暖,他感到不再那麼孤獨。

  不知道是被哪一項嘗試激怒了,一直保持穩定飛行速度的大妖怪發狂一般加快了速度,它的身形被一陣黑霧彌漫,穿過無數枝葉,在急促的樹葉簌簌掉落聲中俯衝而下,巨大的手握住夏目的整個身體,將他提在空中。

  夏目感受到身體被不斷擠壓的窒息與疼痛,立刻努力掙扎起來。

  同時,躲在他肩上瑟瑟發抖的小白面團猛然爆發了,小小的花瓣裙變成深紅,拼命散發著能令人睡過去的香氣,眼見沒什麼效果,白面團撲到攥住夏目的巨大手指上嗷嗚一口咬了上去。

  夏目立刻制止:「面團,沒用的,你快點逃……」

  下一刻,另一只漆黑的約有一米長的手指伸了過來,無聲地屈起撥了撥,將面團輕輕彈開了。

  夏目微微一怔,但下一刻,就因為身體被握緊而痛苦地皺起眉。

  妖怪仔細地將小孩舉到眼前來,有著一圈紅色眼線的巨大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夏目仔細地看。

  「面團,破隱。」

  一道冷淡的聲音響起,伴隨著一陣哼哼唧唧的噴吐聲音,白色的花粉猶如雪花般飄落,將伏在地面的妖怪身形暴露出來。

  一道貫穿黑暗的赤紅射線由遠及近,精准地朝著妖怪的暗色手臂射去。

  【百斂穿血】!

  妖怪吃痛,下意識地松開手,緊隨而至的赤紅色絲線接住掉落下來的夏目,將他由遠處拉到近前。

  夏目還沒反應過來就恢復了自由,在半空中被拉動的身體很快落地,被一只小手輕輕按住。夏目偏過頭,看見女孩熟悉的赤紅眼眸,欣喜地喊:「雪紀!」

  「沒事吧?」雪紀輕輕嗯了一聲,看見還完好的夏目也不由松了口氣。

  「接下來,交給我。」

  她的眼神銳利無比,無數嗡鳴作響的血刃從她周身浮現,以精密的角度和軌跡不斷在大妖怪的周身穿梭。

  她發現妖怪的身體比咒靈可要結實得多,能輕易將咒靈大卸八塊的血刃在對上妖怪的身軀時卻只能劃出血口。

  龐大的體型硬生生成了活靶子,妖怪發出一陣低沉而痛苦的嘶鳴聲,耳朵上的鈴鐺響起,妖怪的周圍泛起潮濕的水汽,漸漸凝聚成一片水幕,原本尖銳的血刃攻擊進入水幕之中就被化解大半。

  雪紀微微皺起眉,她能感受到原本隨意操控的血液在沾染上水分之後變得有些不受控,當機立斷地將精力轉移到體內的血液操控上。

  【赤鱗耀動】

  眼角蔓延蛛網般的紅色紋路,雪紀的體能一口氣強化到極限,拔出[五虎退],開始用妖怪的身體試刀。

  其實之前和夏油傑戰鬥的時候,雪紀已經能明顯感覺到[五虎退]用起來比以往更順手了,刀身自帶一種寒冽清輝,不需要雪紀耗費任何力量,砍在妖怪身上還有奇效。

  那片奇異的水幕似乎對[五虎退]的攻擊沒什麼明顯的緩衝效果。

  沒一會,妖怪硬生生被雪紀打掉了身體表面的一層黑氣,原本混亂的眼神都變得清澈了許多。

  甚至突然變得可以溝通了。

  「等等!我恢復過來了!咒術師,快停下你的動作。」

  低沉渾厚的男低音,咬字清晰,很難想像這聲音是從一只黑馬妖怪身上傳出來的。

  雪紀完全沒打算停手,她一開始就判定了襲擊夏目的這只妖怪的死刑。面團的【破隱】維持時間是有限的,要是被妖怪混過這寶貴的幾分鐘戰鬥時間,之後雪紀也許就來不及殺掉它了。

  但一旁觀戰的夏目卻突然開口說:「雪紀……它的身上,好像確實發生了什麼變化。」

  雪紀疑惑地歪了下腦袋:「夏目,它剛才差點殺了你。」

  夏目仍是心有余悸,但他想起這只妖怪將撲上來咬它的面團輕輕彈開的樣子,又覺得也許它並不是不能溝通的。

  「請容我辯解一二,我可沒想過殺人。只不過,因為常年待在妖怪之鄉習慣了,突然來到這個遍地毒瘡的塵世,我的思維受到了些許的污染,表現得可能會有一點點瘋狂。」妖怪慢吞吞地說,「我的本意只是想近距離觀察夏目大人而已。當然有機會的話,希望能拿到友人帳……」

  「你認識我?」夏目有些驚訝。

  「當然,你的模樣,跟你的外婆一模一樣。」妖怪看著夏目,感慨道,「還是這樣囂張的樣子。」

  「囂張……我

  嗎?」夏目還是第一次被這個微妙的詞給形容了,表情有些懵懂。

  雪紀關注點在另外的地方,她問:「妖怪之鄉是什麼?」

  她暫時放下了消滅這只妖怪的想法,一只能正常溝通的妖怪,可以為他們解答很多困惑已久的問題。她有預感,這個世界的一重神秘的面紗,正對著她還有夏目緩緩揭開。

  「像名字說的那樣,是我們妖怪的首領朱遠大人開辟的新家園。」妖怪看著夏目,意有所指地回答,「從很久前,這個世界就已經沒有我們妖怪的容身之地。」


第32章 (二合一)我哥,很弱。……

  「但是,我的身邊就有很多妖怪……」對他的說法,從小能看見妖怪的夏目提出質疑。

  「因為你是特殊的。你身上的靈力,天生會吸引妖怪。」妖怪慢悠悠地解釋,「朱遠大人第一次蔔算出你的存在時,我們也很震驚。沒想到現在這個時代還能孕育出你這樣靈力強大的孩子,就算你的外婆是那個玲子也很奇怪……」

  「妖怪?蔔算?」雪紀向來沒什麼表情的小臉上露出些許震撼。

  「別小看妖怪啊,人類的小孩。」妖怪很不服氣地表示,「朱遠大人修行有成,德高望重,學識之淵博,是連學問的神明都嘆服的。」

  「學問之神?菅原道真?」雪紀心中震動,和這種妖怪交談果然很長見識,短短幾句話得到好幾個重要的信息。雖然尚不能確定真假,她還是忍不住問:「這個世界真的有神?」

  「可以說有,但也能說沒有。」馬臉妖怪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只給出了很模糊的回答。

  雪紀沉下臉,抬手就是接連三道【赤縛】,鮮紅的血色絲帶將妖怪綁得嚴嚴實實。

  「說清楚點。」

  「噗。」看到剛出場的時候既威風又囂張,一直追著自己跑的妖怪舌頭都吐出來的狼狽樣子,夏目忍不住笑出了聲。

  「夏目大人……」妖怪的眼神十分幽怨。

  「不說嗎?」

  雪紀開始比劃馬形態妖怪的身體比例,思考怎麼大卸八塊比較方便。

  不知道妖怪死後會不會留下身體呢?還是和咒靈一樣消散?經驗又是多少?

  被看得全身發麻,妖怪不得不開口:「不是我不想說,剛才那些,已經是我能說出來的極限了。人類的小孩,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為好。」

  他的語氣居然還挺真誠。

  「束縛?」雪紀看著妖怪,意識到這裡面的水比想像的還要深。

  從妖怪之鄉來到這裡的妖怪,到底是和誰定下了束縛?為什麼他會說塵世遍地毒瘡?思維受到污染又是什麼意思?神明又為什麼會被禁止提及……

  他剛才確實是一副失了智的表現,被毒打過後才恢復清醒。

  也許這一點,可以佐證他的一些說法。

  此時的妖怪也是懵的。誰會預料到十拿九穩的一件綁架事件最終變成這樣。

  他心中暗暗疑惑,朱遠大人怎麼沒算到夏目的身邊還有這樣一個凶殘的小守護者?

  夏目的外婆,夏目玲子當年在妖怪尚未隱匿的時代非常囂張,打敗過數百個妖怪,讓它們在[友人帳]上簽下名字。當她死去後,[友人帳]就成了許多妖怪脖子上的韁繩。

  馬臉妖怪就是其中之一。

  無論誰得到[友人帳],只要撕毀對應名字的紙張,就能收緊韁繩,讓它們去死。

  如果對像是曾經擊敗他們的夏目玲子也就算了,換成其他人,馬臉妖怪是絕對無法容忍自己的性命被掌握的。恰好在此刻,妖怪之鄉的首領朱遠大人找到他,對他下達了帶回夏目的指令。

  本以為只是個簡單的抓小孩的任務,順便還能完成他的私心,沒想到他先是被現實中遠超預料的負面情緒污染,腦子都變得不清醒了,好不容易找到目標,還沒抓到眼前辨認清楚,又被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人類小孩暴打一頓!

  現世真是可怕。

  這滿身負面情緒彌漫的人類小孩也真的很凶,她還有把很特別的刀。

  連妖怪都有些忌憚,也只能試圖憑借語言達成目的。

  「總之,我是來收回[友人帳]的。」妖怪對夏目說,「把你帶回去,則是朱遠大人的命令。」

  「抱歉。」夏目直接搖頭,「我不會交出[友人帳],也不會跟你回去。」

  「剛才對你的冒犯,我感到很抱歉。但通過這件事,也能看出你沒有玲子那樣強大。」妖怪勸說,「繼續持有[友人帳],對你並不是一件好事。也許你不知道,因為你重新喚醒了[友人帳],曾經在友人帳上留下名字的妖怪都會有所感應。」

  「他們一定會找上你的。也許會是遠遠超出你預料的規模。」

  妖怪很是自信地說,「而且,他們一定沒有我這麼好說話。」

  被玲子打敗,與她結緣的妖怪們,有不少都對她抱有執念。

  當年朱遠大人為了保護妖怪而耗費精力開辟了妖怪之鄉,卻有不少妖怪固執地不肯跟隨,執意留在現世。

  時至今日,妖怪已經無法想像那些昔日熟識的妖怪們都變成了什麼樣子,大概都已經發瘋了吧。

  妖怪似乎還在說什麼,但雪紀已經聽不到了。

  隨著小白面團耗盡最後的妖力,軟趴趴地倒在夏目的肩上,雪紀的妖怪可視外掛就此關閉,她看著眼前一大坨黑色突然消失在視線中,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刀,感到輕微的不習慣。

  而妖怪則是立刻察覺到了雪紀的變化,他滿是新奇地圍著雪紀轉了一圈,甚至伸出大手戳了戳她的頭發,發現自己居然沒有被砍之後,整個妖怪都開心起來。

  「哈哈哈,這個人類小女孩原來是看不到妖怪的啊。」

  雪紀的發絲一涼,她咬牙握緊了[五虎退],仿佛感受到她的憤怒,刀身開始散發淡淡的清輝。

  「哦!這也是個麻煩的家伙。」馬臉妖怪連忙往後飄了飄,吐出的氣流讓眼前的兩個小孩頭發都被吹動了。

  「不要捉弄雪紀。」夏目擋在了雪紀面前,神色冷靜地面對著妖怪說,「抱歉,無論你怎麼說,我都不會跟你走的。」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他不再過度害怕這只妖怪了。

  他嘗試以平常的態度面對他。

  被幸徳井英收養以來,夏目得到了很多東西。

  有時候他都覺得眼前的幸福有些不真實。

  為了維護這樣的生活,夏目願意做任何事。

  「沒關系,我會等著你改變主意的。」馬臉妖怪嘆息一聲,一下子擺脫了雪紀的【赤縛】,竄上天空,漸漸遠去,低沉的聲音回蕩在樹林裡,「那一天,不會太久的。」

  他的語氣過於篤定,像是在說一個必定會發生的未來。

  在他將這句話轉述給雪紀之後,她微微皺眉,決定回去也給夏目占蔔一卦。

  不管怎麼說,眼前的困境已經暫時解決了。

  兩人平安回歸。

  因為雪紀家裡碎得很徹底的客廳落地窗需要時間維修,原本等在家裡的靖子和裡香都被安全轉移到了幸徳井英的別墅。

  雪紀回去的時候,加茂廣樹和幸徳井英也已經趕到,一行人齊聚在這裡。

  「夏目!」靖子第一個衝過來將兩個孩子都摟進懷裡,情緒有些激動,「還好你們都沒事……」

  雪紀木著一張小臉,四肢放松,隨便自己親媽折騰,夏目則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但心裡暖暖的也很是開心。

  被靖子放開之後,夏目又第一時間走到幸徳井英面前,鄭重地道謝:「英先生,謝謝你之前的幫助。」

  「只是一次嘗試。」幸徳井英不覺得自己做的事有什麼好感謝的,「也沒派

  上什麼用場。」

  「但是、但是……」夏目有些著急,他不知道怎麼描述那種感受,但是在面臨只有他一個人能看見的危機的時候,能有一個相信你的人堅定不移地支持,盡最大努力提供幫助,做出外人看來像是傻瓜一樣對空氣攻擊的事情,對夏目來說,這是種很難以形容的震動。

  「就是啊,你應該感謝的人是雪紀才對吧?最後還不是雪紀出馬,才把你安全帶回來的。」裡香茶裡茶氣地對夏目哼了一聲,轉頭拉著雪紀坐下,給她端上一杯茶,「雪紀,累不累?一定很累吧,剛忙完自己的事情就馬不停蹄去救夏目了,快點坐下來喝杯茶吧~」

  「裡香說得對。」夏目笑了笑,認真點頭。他欠雪紀的事情已經太多了,他全都記在心底,反而不會拿出來說。

  不過確實,雪紀今天應該很累了,她的體質那麼虛弱……

  選擇性忽視了雪紀的強大,夏目和裡香爭相對雪紀噓寒問暖,一時間就連靖子都被兩個孩子擠到了一邊。

  「唉,當小孩真好。」輔助監督看著這一幕,有些嫉妒地撇了撇嘴,羨慕兩個孩子能和雪紀如此親近。像他這樣的成年男人想要和雪紀小姐貼貼那就屬於會被報警的範疇了。不過,從沉悶的加茂家來到這裡,看到這樣自由歡快的氣氛,他的嘴角也是一直翹起來的。

  「你那邊怎麼樣?」幸徳井英確認道,「收尾痕跡都清理干淨了?」

  他問的主要是雪紀闖入加茂家奪走血袋的事情。畢竟是親自動手,必定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

  「沒問題。實際上雪紀小姐這一次的潛入非常完美。」加茂廣樹自信地點頭,他也沒想到雪紀就連這種事情上都天賦卓絕,有些人真是老天爺賞飯吃的典型。

  另外,加茂廣樹有些驚訝地發現,加茂家主根本沒將血庫被盜的事情透露出去,至少普通的族人是不知道的。

  一個下午的時間,高層們私底下連開幾次會議,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率慎重地向全族科普了幾個非常古老、效果惡毒的通過血液進行詛咒的儀式以及破解方法,就算是再蠢的人也能感受到一股大難臨頭的危機感,以至於眼下的加茂家構成了一副非常荒謬的畫卷:

  從家主開始往下,地位越高的人越是惶惶不安,反倒是家族裡那些咒力低微、甚至根本沒有咒術師才能的普通族人和僕人,雖然有些擔心,卻也沒那麼擔心。畢竟他們自認為價值低微,根本不值得敵人用這種可怕的手段來詛咒。

  而旁觀了一切的加茂廣樹,需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克制笑出聲的衝動,偽裝出一幅平靜中帶著謹慎的表情。

  如果讓這些人知道,讓他們如此如臨大敵、悲觀猜測這也許會導致加茂家一蹶不振的一系列慘事,一切的源頭只不過是因為一個年僅5歲的小女孩想要覺醒術式……

  那時候,高高在上的大人們臉上又會露出一副怎樣的表情?

  「廣樹先生。」

  雪紀的聲音打斷了加茂廣樹的暢想,不過他沒有絲毫不悅,而是笑眯眯地蹲下來,看著走近的雪紀。

  「雪紀小姐,有什麼吩咐嗎?」

  「謝謝你這一次的傾力相助。」

  雪紀知道,加茂廣樹在這一次行動中發揮了僅次於夏油傑的關鍵作用。而他本人又不像夏油傑那樣有著足以肆無忌憚行事的強大,他很弱小。作為板上釘釘的內鬼,一旦被加茂家發現,他只有死一個下場。

  所以,加茂廣樹可以說是用命在輔助雪紀完成任務,而且完成得非常優秀。

  即使兩人之間締結了可以說是公平交易的束縛,但雪紀依然非常感謝他。

  「我也會全力幫助你覺醒術式。」

  恰好,加茂廣樹和她還是族人,雪紀這一次術式覺醒的經驗可以很大程度地復刻在他身上。他本身作為一個健康的成年人,體質必定滿足要素Ⅲ。實際上3點體質的要求對於絕大部分的咒術師乃至普通人來說根本不是問題。雪紀的情況屬於特例中的特例。

  而雪紀在覺醒術式之後根本不需要擔心供血的問題,要素Ⅱ要求的血液她一個人就可以提供。

  她說:「血液,可以用我的。咒物,有兩面宿儺的手指,不過,廣樹先生最好換一個,甚至也可以不用。」

  雪紀的記憶很好,在脫離混亂狀態後,已經能回憶起覺醒過程中的那一場戰鬥。與她作戰的,很大概率是與兩面宿儺的手指有關的存在,也許是那位鬼神的殘穢,也許是記憶片段之類的。雪紀不確定在覺醒儀式中無法降服咒物核心會有什麼下場,從加茂廣樹的戰鬥力來判斷,也許跳過這一步比較保險。

  最關鍵的術式印刻,面板並沒有直接提供,但雪紀親身體驗過的人,還是有一點經驗和記憶可供參考。

  加茂廣樹聞言心中一跳,起初是無法抑制的狂喜。

  但他聽完雪紀的話,臉色不由一沉,立刻說:「不勝惶恐。怎麼能讓雪紀小姐為我付出這樣的代價。那可是10L的血!」

  雪紀:「你的話,應該不需要這麼多。」

  「那也不行。」加茂廣樹愣了一秒,依然堅決地說,「加茂家仍然有這麼多咒術師,一個也沒少。雪紀小姐如此仁慈地留下他們的命,不正是需要用在這樣的關鍵時刻嗎?」

  此話一出,即使是幸徳井英都挑了挑眉。

  這是將家族裡那些咒術師完全當做備用血庫了?加茂廣樹現在是不是有點飄過頭了?

  「我假設你清楚,我們現在並沒有和家族正面對抗的能力。」

  加茂廣樹點頭:「當然,我很清楚。這就涉及到我接下來的一個計劃。雪紀小姐,你願意聽一聽嗎?」

  雪紀有點疑惑,在她看來,這一次的任務已經圓滿結束了。

  「你說。」

  靖子看他們一副談正事的表情,不由嘆了口氣,打消了為女兒慶祝的念頭。她和自家大哥對視一眼,推著兩個孩子轉身上樓。

  「眼下加茂家的情況,正處在前所未有的精神上的混亂時刻,身為名門的驕傲被普通人出身的夏油傑打碎。此刻的加茂如果要快速恢復,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推出一個未來可期、潛力強大的天才,重新凝聚族人的信心。」加茂廣樹是唯一一個接觸了事情全貌的族內人,他對族人的心理變化非常清楚。

  「而平日裡死死將權力攥在手中的高層們,這個時候正在擔心自己被咒殺,他們對族內的掌控力空前虛弱。」

  加茂廣樹敏銳地抓住了這個難得時機。

  盡管和雪紀定下的束縛只是持續到他覺醒術式為止,但真到了那時候,親身參與了這麼多事情,他難道還指望全身而退嗎?

  所以,在確認雪紀真正覺醒了[赤血操術]的那一刻,他已經堅定明確了自己的立場,決定正式投靠雪紀。

  「你想要將憲紀推上去?」

  幸徳井英一下子聽懂了,他震驚於眼前這個男人的野心和決斷,心中甚至有了一絲忌憚。

  加茂廣樹現在所表露出來的謀算水准、與他們最初相遇的時候判若兩人!

  這家伙,之前該不會一直在裝蠢!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加茂廣樹釋然地一笑:「以前只是混日子罷了。但既然決定要追隨雪紀小姐,自然需要做出一點成績來證明自己。」

  雪紀:「嗯?」

  什麼追隨?不是公平交易嗎?

  既然已經決定跟著雪紀一條路走到黑,加茂廣樹必定會為她進行謀劃。覺醒術式之後,雪紀的未來必定會非常強大,但她在咒術界根基太弱,性格在廣樹看來頗為被動,對權利沒有太大的渴望。這樣的性格不是說不好,但在加茂廣樹看來,太容易遭人算計了。

  如果能將她的哥哥,那位加茂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扶起來,到時候他一定會成為雪紀堅實的後盾之一。

  與加茂憲紀見過兩次面的加茂廣樹對他的妹控程度很有自信。

  「我哥,很弱。」雪紀都不知道加茂廣樹哪來的自信,要把憲紀豎立成天才。

  「那是因為雪紀小姐周圍的人都太過優秀了。」加茂廣樹看了眼樓梯,想起剛才上樓的夏目已經學會了傳說中的反轉術式,還是能對他人應用的版本,不由有些牙酸,「憲紀少爺在加茂家新生一代裡已經是獨一份的優秀了,而且,他

  的身後還有雪紀小姐。」

  「我?」

  「雪紀小姐的術式覺醒是極其寶貴的資本!」加茂廣樹興奮地說,「光是憑借這個,我有把握拉攏幾個非常關鍵的人才!我們甚至能在【窗】的內部發展更多的內線,到時候把【窗】變成雪紀小姐的後花園都有可能!」

  畢竟那些天資不足、只能被迫成為輔助監督的人,對覺醒術式的渴望,絕對是最強的。

  「夏油也許也能做到。」

  「夏油傑畢竟是詛咒師,和我們不是一個路線的。而且通過我對他的研究來看,這個人不太會勾心鬥角,不足為慮。」加茂廣樹很是自信,「雪紀小姐,錯過這機會,憲紀少爺想要在家主和長老們的眼皮底下出頭會非常難。」

  加茂廣樹強調了一番:「老實說,就憑他那個名字,先天就容易讓族人產生惡感。再加上同樣繼承了赤血操術,或許還會有族人覺得他可能是百年前那位極惡詛咒師加茂憲倫的轉世。憲紀少爺必須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洗刷族人固有的印像。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雪紀沉默了。

  【憲紀】與【憲倫】同音,而加茂【憲倫】這個名字,在族內是個忌諱。

  當年不情不願生下憲紀的靖子,因為心中那股憤怒,報復性地將第一個兒子的名字登記為加茂家的諱名,等她後來反悔,手續也已經改不掉了。這是靖子後來懊惱許久的一件事,盡管憲紀並沒有責怪她。

  「我哥……他同意了?」

  「憲紀少爺非常渴望能夠保護您和靖子夫人。」加茂廣樹這樣回答。

  雪紀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我會幫忙。」

  應下這件事,也相當於認下加茂廣樹的投誠了,輔助監督的眼中流露喜色,心中干勁滿滿。

  關於加茂家的決議告一段落,雪紀回房間休息。

  她在幸徳井英有自己的專屬房間,梳洗完畢,將要入睡之前,雪紀將[五虎退]橫放,細細觀察起來。

  面板的裝備欄上,有著一行極為特殊的狀態提示。

  裝備名:五虎退(付喪神蘇醒中)

  類型:短刀

  品質:稀有+

  屬性:力量+?,敏捷+??

  附加特性:夜戰(晚間作戰傷害加成20%)輕盈(體力消耗減少20%)退魔(?)】

  雪紀伸手摸了摸[五虎退]的劍身。

  鋒利的劍刃絲毫沒有傷到主人。仿佛有著靈性一般,劍身閃現微弱的白光,似乎在和她進行交流。

  「這個時代,居然會有付喪神覺醒,你果然很奇怪啊,人類的小孩。」

  一道低沉的男音突兀地從窗邊傳來。

  雪紀猛地抬頭,拉開窗簾,看到一張馬臉擠在窗前,因為窗戶太小,馬臉都快變形了。

  「嚇一跳吧?像我這樣的大妖怪,要是想讓人類看見,也是能做到的。」

  「對了,我來拜訪,其實是想問一件……」

  馬臉妖怪的聲音越來越小,看著雪紀一刀穿破玻璃,直接朝著他刺了過來,他立刻連連後退,轉身開溜。

  「打擾了,我明天再來。」


第33章 百鬼夜行前奏

  當夜,由於不小心打碎了窗戶玻璃,雪紀只好更換了一間客房。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她的精神不太好。

  紅色的眼眸看起來十分虛無。

  加茂廣樹已經連夜返回加茂家,找加茂憲紀共謀大事。

  靖子一家坐在餐桌上吃早飯。

  看著女兒強打精神的樣子,靖子有些心疼:「昨晚沒睡好嗎?等會回去再睡一會吧。」

  雪紀咬著面包點點頭,語氣含糊地應了一聲。

  吃完早飯之後,靖子趕著去上班,蹭了同樣去公司的自家大哥的車,而裡香也主動要求去了真田道場繼續練習劍術。自從見過虎杖悠仁之後,她已經切身體會到了身體素質和反應力的重要性,練習中再也沒有叫苦叫累。

  原本夏目應該和裡香一起行動,但礙於他昨天的遭遇,雪紀暫時不放心他獨自離開。

  要知道還有一只馬臉妖怪暗中盯著夏目手中的[友人帳],雖然那只妖怪相處下來感覺並不壞,但它畢竟不是人類,也不能輕易放下戒心。

  最後別墅裡只剩下了雪紀和夏目兩個人。

  「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夏目看著轉瞬間有些空蕩的別墅,低聲說。

  雪紀補充了糖分之後稍微清醒了一些,她看了看夏目身邊的空氣,因為自己的看不見而感到有一點煩躁。

  「夏目,面團已經恢復了嗎?」

  夏目聞言,下意識地抬頭,手臂伸過頭頂,摸了摸還在呼呼大睡的面團。

  他的眼角不由暈開溫柔的笑意,回答:「面團還在睡。不過,它昨天半夜醒來過,還吵著要我給它的本體換水,所以,應該已經沒問題了。」

  「夏目,要照顧好面團,最好想辦法讓它快點成長起來。」雪紀說,「它的【破隱】只能堅持十分鐘還不夠……妖怪能通過鍛煉提升體力嗎?」

  「我不知道,也許可以試試。」夏目若有所思地說。

  睡的正香的面團突然覺得背後一寒,它打了個冷戰,轉身埋進夏目柔軟蓬松的頭發裡,把自己藏了起來。

  夏目擔心它亂動會掉下來,伸手握著面團放進口袋裡,他的表情柔和鎮定,已經沒了昨日的惶恐。

  畢竟從夢境中追來的大妖怪看起來危險,但其實也打不過雪紀的樣子,後來更是變得可以溝通,那樣的事態發展和夏目預想中的恐怖危機很不一樣。

  「雪紀,你要回去休息一下嗎?」

  昨夜的襲擊事件,除了別墅的主人幸徳井英通過收拾房間的女僕了解到一點,其他人都是不知情的。

  雪紀認為沒有大張旗鼓宣揚的必要,只是心中對能夠悄無聲息靠近自己的大妖怪又多了一份警惕。

  對於夏目的建議,她輕輕搖頭。在休息之前,她有個在意的事情要先做好。

  「夏目,坐到這裡來。」她回憶了一番《占事略決》中測吉凶的內容,以夏目為目標施展了占蔔技能。

  LV10的占蔔技能,在占蔔的目標不是本人的前提下,准確的概率很高。

  在夏目的眼神中,雪紀的瞳眸某一刻起失卻了高光,像是看向了他看不見的維度,大約維持了一分鐘,雪紀的狀態才恢復平常。

  「雪紀,怎麼樣?」夏目小心翼翼地問。

  雪紀言簡意賅:「是吉。」

  對夏目來說,這次的事件屬於有驚無險,也許還會有一點額外的驚喜。

  「真的嗎?」

  雪紀有些欲言又止。她看著喜悅的夏目,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全部的卦像。

  夏目……和妖怪的世界有著很深的聯系,他們的未來注定會糾纏在一起。

  「雪紀,你能不能再為裡香、靖子阿姨和英先生他們占蔔一卦?」夏目一直擔心會因為自己的事情連累到他們,趁著這個機會,鼓起勇氣提出請求。

  雪紀正有此意。

  將家人全部占蔔過一遍,都是不差的卦像,雪紀的心情也徹底放松下來。

  占蔔雖然不能全然信賴,但可以作為一定的參考,讓他們更有底氣地迎接未來。

  她偏過頭凝視夏目,不管以後如何,至少此刻,夏目是歸屬人類的一方。

  除非是他自身願意,否則妖怪也別想奪走她的朋友。

  這時,別墅裡常駐的管家突然來到兩人面前。

  他衝著兩個小主人彎腰彙報了一件事,並請求指示。

  別墅外有一個陌生的男人出現,說是來拜訪雪紀和夏目兩人。

  夏目露出疑惑的眼神。

  他的交際圈很窄,除了雪紀等人之外,只和真田道場裡的幾個同齡人有過交集,還遠遠稱不上是朋友的水准。

  「難道是

  我的哪一位親戚?」他只能想到這個可能。但親戚怎麼會知道雪紀?

  「讓他進來。」

  雪紀還處在占蔔的余興裡,順手算了一卦,原本面無表情的小臉浮現一絲古怪。

  管家恭敬地照辦了。根據幸徳井英的吩咐,雪紀在家裡的命令優先級最高。

  不多時,一個穿著黑西裝的白發男人腳步輕快地在僕人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早上好~」

  他在兩個孩子面前站定,唇角裂開略微誇張的弧度。

  「好高……」

  沙發上的夏目仰頭仰得脖子都有些發酸,只覺得眼前的人擋住了全部的光線,一時間那雙在暗處仍帶著微光的眼睛,讓他有些下意識的防備。

  他轉頭看了眼雪紀,只見女孩的臉色略微不悅,很直接地表達不滿:「你靠得太緊了。」

  男人往後退了一步,眼睛微微彎起。

  「按照約定,我前來拜訪了。」

  與纖細高挑的體型不同,他的聲音低沉磁性,讓夏目微微一怔。

  他聽著男人和雪紀的對話,心中不知為何有了一點奇怪的熟悉感,猶豫著問:

  「雪紀,這位是你認識的人嗎?」

  白色略帶蓬松感的中長發,劉海略微遮住眉眼,仍能看得出形狀秀氣的單眼皮,笑起來的樣子有種漫不經心的隨意感。

  「恩,你也認識。」雪紀淡定地說。

  夏目臉上帶著一點疑惑,又仔細觀察了一下對方。

  男人見狀,配合地湊近夏目,兩人的距離一瞬間縮短到不足一臂的距離,夏目不自在地想要避開,就見男人衝著他咧嘴一笑,原本類人的瞳孔一瞬間變作混沌的圈紋狀,白皙的耳朵上多了一個精巧的金色鈴鐺,在空氣中微微一顫,發出清脆的聲響。

  「哇啊!是你!」夏目終於反應過來!昨晚那個黑漆漆的馬臉妖怪!

  男人發出低沉的笑聲,似乎因為嚇到小孩,還有些得意的樣子。

  一柄裝飾華麗的直刀刀鞘頂在他的腰處,硬生生將他推開。

  雪紀眼神冷淡地瞅著眼前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

  「你過來有什麼事?」

  「我昨天就說過了,其實是想問你一件事。」妖怪露出一副無辜表情,「但是我找上你的時候,你一副很生氣的樣子。我想,應該是人類的小孩果然不太適應妖怪的樣子,如果化為你的同類,也許能讓我們的交流更順利一點。」

  「現在看來,我的策略奏效了?」男人觀察雪紀的臉色。

  「是單純的禮儀問題。」雪紀反駁,「無論是妖怪還是人,都要遵循上門拜訪的禮儀。」

  半夜爬窗的生物,無論是人還是妖怪,都必須被制裁。

  「原來如此!」妖怪恍然大悟,感慨道,「這就是人類的矜持嗎?」

  「等等,你不是來找我的嗎?」夏目還是第一次聽說雪紀昨夜被妖怪騷擾的事,警惕地問,「為什麼又盯上雪紀了!」

  「因為她很強,讓我有點好奇。」妖怪理所當然地說,「和找你是兩回事,夏目大人。」

  妖怪的觀念自然是強者為尊。

  夏目聞言愣住了,偏過頭呆呆地與雪紀對視一眼,居然說不出反駁的話。

  雪紀注意到另一點:「你這個狀態,可以被我攻擊嗎?」

  她剛才用[五虎退]的刀鞘切實碰到了妖怪的身體。

  也就是說,此刻發出的攻擊是有效的吧?

  「是這樣沒錯。」妖怪也不覺得她這個問題有什麼不對,點頭給予肯定。

  「為什麼我能看見咒靈,卻看不見妖怪?」雪紀見他配合,立刻提出了自己目前最為困惑的一點問題。

  「這並不是你的原因。」妖怪回答說,「早在幾十年前,妖怪與人類的[緣],已經徹底被斷絕了。」

  雪紀還想要追問,妖怪卻擺了擺手:「呼,我不能再說了。」

  雪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再追問,而是說:「你想要問我什麼?」

  他這麼配合,就當是禮尚往來,雪紀也不會吝嗇一個問題。

  「哦,我是想問,如果到時候你們守護[友人帳]失敗了,你要不要和夏目大人一起去妖怪之鄉?」妖怪看著雪紀,認真地問,「你給我一種玲子的感覺,雖然很凶,說實話還挺親切的。還有那把刀,付喪神快醒了,繼續待在這裡也不合適……」

  夏目輕輕吸了一口氣。

  雪紀:「滾。」

  「好嘞。到時候再告訴我答案吧。」妖怪眼尖,吃過一次虧之後,看著四周蠢蠢欲動的紅色絲線反應飛快迅速跑路。

  守在門外的女僕們只感覺到一陣風呼嘯而過,根本看不見那個消失在風中的、由人形逐漸膨脹變形、騰躍到雲間隱沒的龐大身形。

  *

  一天後的傍晚。

  恰好是八原當地的某個祭典,人們在歌舞與慶典的歡樂余韻之中,開啟最後的煙花大會。突然,在不斷閃耀的煙火映照下,人們清晰地看見了從偏遠的森林上方飛來的一大片黑壓壓的陰影。

  當陰影從頭頂飄過時,眾人分明看見了黑色雲霧上那些奇形怪狀的怪物們的身影。這已經不能用純粹的氣候現像來解釋了。

  當晚的祭典直接中斷,眾人慌亂之下四散而逃,有不少人將拍下的清晰照片發布到了網絡平台,一時間引發不小的熱度和質疑。

  吃瓜網友們從照片裡認出了不少本國古代傳說中的妖怪原型,都以為這些消息是哪一部電影上映前的創意宣傳。

  直到那一片黑壓壓的百鬼雲霧途徑多個城市,目標明確地以直線朝著日本東京前進。路途中不斷有人目擊並且上傳證據,終於引發了巨大的轟動。

  不光是普通人的世界沸騰,咒術界也麻了。

  他們第一次見到如此招搖過市漂洋過海的「咒靈「。

  【任務指令——

  2008年11月8日18:27,九州島八原縣。[窗]檢測到超常規格咒力濃度聚合。

  推測為特級假想咒靈以群體形態誕生,代號【百鬼夜行】

  該咒靈性質特殊,違背咒靈不被普通人所見的定律,引發巨大負面效應。由內閣總理大臣介入咒術總監部下達緊急指令。

  派遣特級咒術師五條悟以最快速度前往祓除。】


第34章 逢魔時刻

  五條悟以近乎瞬移的速度跨越了數百公裡的距離,來到豐橋市附近的天空。

  那只從九州直線靠近東京的特級假想咒靈,通過計算大概很快就要途徑這裡。

  「真是個鬧騰的家伙。」剛剛完成了一大堆任務,正准備休個假、出門放松一下,結果又遇到無法拒絕的緊急任務,五條悟此刻的心情有些差勁。

  他穿著一身休閑裝,黑色V領長袖,修身長褲,切爾西靴,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在街頭浪蕩的富二代公子哥。

  「那個人……沒問題嗎?」他身下的小城中,最後一批市民成功撤離,留在原地等候指令的年輕警察仰起頭,看著遠處懸浮在空中的那道人影,憂慮地低聲自語。

  今夜發生的一切都像是在挑戰警察多年來形成的世界觀,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人類之中還有咒術師這樣擁有特殊力量的人類。

  咒術師居然能不借助任何媒介直接站在空中!簡直比魔術還要神奇。

  但再如何神奇,一想到衛星拍攝到的畫面中顯示的無比恐怖、正在朝著東京飛速靠近的黑色怪物,他還是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絲恐慌。

  那根本不像是人類能夠對抗的敵人。

  警察已經聽說,就連自衛隊私下發射的導彈就像是打在了空氣上,根本沒有絲毫作用。

  他身旁的老警察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語氣冷靜:「放輕松。別看天上那位這麼年輕,他可是咒術師中最強的一位。」

  老警察在警視廳任職多年,不知道配合咒術師處理過多少次的現場,對眼前的年輕特級咒術師並不陌生。

  「最強。」年輕的警察抬頭仰望著那人,目光中有著不自知的渴望和憧憬。

  原來真的有人能夠以一己之力對戰恐怖的

  怪物,成為拯救人類的英雄。

  「英雄嗎?」聽到他這句話,老警察低頭咬了一根煙,自然而然地點火,吐出一口煙氣,語氣復雜,「和他們有過一次合作你就會明白了。那些家伙可不像是什麼英雄,那都是一群……瘋子。」

  身後便是還未熄滅的霓虹夜景,天上月的清輝灑落全身,五條悟仿佛感知到了什麼,摘掉墨鏡,一雙仿佛有著白雲繚繞的蒼藍眼眸朝著遠方隨意一瞥。

  一片無比壓抑的黑雲正飄蕩過來。

  第一眼望去,六眼的視野中,眼前的黑雲亂得晃眼睛,雖然外殼和散發的力量怎麼看都是咒力,內裡卻有些看不透。

  為了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問題,五條悟直接用上了目前自己最強的光炮。

  「術式順轉蒼。」

  「術式反轉赫。」

  兩道截然相反的術式在他體內順著咒術路線幾乎同時成型,最終以毀滅性的球狀波動形式從他手中爆發——

  「虛式【茈】。」

  紫白的電光接連天地,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撼天動地般的衝擊對准遠處那片扭曲的黑雲,將那塊區域的一切全部摧毀殆盡。

  那一瞬間,無數關注著這裡的眼睛都快瞎了。

  真的是人類能做到的事情?!

  簡直堪稱人形核彈!

  做完這一切,連汗都沒有多留一滴的五條悟輕描淡寫地將墨鏡重新戴了回去。

  他正准備掉頭回去繼續自己的休假,表情卻突然變幻了一瞬。

  被虛式【茈】正面擊中的咒靈居然沒有被徹底祓除,而是像是被打翻的墨水瓶,外面那層『咒靈殼子』被打碎,內裡絲絲縷縷的黑色氣流像是有自我意識一般四散逃逸,轉瞬之間,就隱沒在這片天地之間,再也不見了蹤影。

  *

  在五條悟那一擊驚天動地的攻擊下,可怖的陰影瞬間散去,一切又恢復了和平。

  原本,眾人都是這麼想的。

  但是很快,以豐橋市為中心,全國各地蔓延開的各種騷亂,打破了他們的美夢。

  無頭的武士、傘內下雨的雨女、貪食的二口女、黑發不斷增生的發鬼……逢魔時刻突然出現的各種怪物,有些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人流密集的大街上、有些在車廂裡……纏著能看見自己的人類一陣搗亂、嬉鬧,一些頑劣到會鬧出人命的妖怪游戲,引發一陣陣恐慌。

  警局的報警電話都快被打爆,所有無任務的咒術師全部被緊急派遣,到處救火。

  而在真正接觸到這些所謂的怪物之後,幾乎所有咒術師都和最初的五條悟一樣,感受到了一股怪異的違和感。

  這些怪物相對無害、對咒力的抗性很強,不僅很難殺,死掉之後還會留下屍體,和咒靈完全就不像是同一個物種。

  在加上它們無比符合眾人傳統認知中的日本妖怪的外表,仿佛一夜之間,【妖怪】這個概念就重新出現在了這片土地上。

  咒術界陷入焦頭爛額的時候,雪紀這邊更是無比熱鬧。

  超過半數從五條悟手下逃走的妖怪們,最終都還是到達了自己想要前往的終點站——

  「玲子!!」

  夏目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沒有回答。他靠在樹邊,就如同一個大型的妖怪誘捕機器,只要坐在那裡,就有源源不斷的妖怪湧上來。

  雪紀趁著這個好機會,一邊保護自己的小伙伴,一邊努力刷經驗。

  [你成功祓除了准一級咒靈青鬼!]

  [你獲得經驗5000點]

  [你成功祓除了准一級咒靈赤鬼!]

  [你獲得經驗4000點]

  [你成功退治了妖怪天邪鬼!]

  [你獲得經驗6000點]

  [你成功退治了妖怪毛倡妓!]

  [你獲得經驗24000點]

  [你成功退治了妖怪河童!]

  [你獲得經驗8000點]

  [你的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13(22820/46200)]

  [你獲得自由屬性點*5,基於你的職業[陰陽師末裔],你額外獲得神秘屬性點*1,基於你的個人專長[天與咒縛],你額外獲得智力屬性點*5]

  [你的全部狀態已回復]

  雪紀略顯疲憊的臉色恢復了紅潤,眼神略顯灼熱地注視著殘存的妖怪們。

  這些妖怪的經驗值可以跟准一級、一級咒靈的經驗值對標了。實際上並不難打,雖然雪紀用術式有些打不動,用[五虎退]卻能很輕松地擊敗它們。

  攻擊性最強的幾個妖怪被雪紀毫不留情地砍翻之後,剩下的妖怪們都瑟瑟發抖,完全不敢直面她,甚至在雪紀靠近的時候,委屈地躲到了夏目身後。

  「玲子……」

  好像全然忘記了自己是來找『玲子』算賬的,面對凶殘的雪紀,妖怪們下意識尋求『玲子』的保護。

  「我不是玲子。」夏目看著慫掉的妖怪們不由有些無奈,他解釋說,「玲子是我的外婆,她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玲子?」一些妖怪很明顯不太理解夏目的話,用鼻子在男孩身上嗅了嗅,確信這就是玲子的味道。

  聞著聞著,妖怪們的眼神就不對了。

  「把友人帳交出來!」

  「名字,還給我!!」

  夏目剛才還被求助,轉眼又被掐住脖子、抱住四肢、拉扯頭發,忍不住有點生氣,身體本能地反抗,用力一拳打在掐自己脖子的妖怪頭上。

  接連幾拳下來,他身邊倒了一圈的妖怪。

  雪紀看了看夏目,蹲在他身旁,用劍一個個戳過妖怪的身體,試圖分到一點經驗。

  說來也怪,雖然都是襲擊者,但被雪紀收割掉的敵人之中,有些被面板評為咒靈,有些卻是妖怪。被評為咒靈就會在雪紀祓除之後消散,但被[退治]的妖怪卻還留了一條小命,可以說都奄奄一息又很頑強地活了下來。

  「人類的小孩性格可真是惡劣,」低沉的男音傳來,恢復了龐大體型的馬面妖怪趴在夏目旁邊的灌木叢,因為全程圍觀了雪紀不忘補刀的凶殘舉動,對她感到一絲敬畏。

  「為什麼這些妖怪根本不能溝通,和你完全不同?」夏目摸了摸自己疼痛的喉嚨,咳了咳,有些不解。

  「原因很簡單,因為在漫長的等待中,它們已經失去了知性,只剩下執念了。」馬面妖怪看了看地上的妖怪們,長長吐了一口氣,低沉的語氣略帶悲傷,「如果能一直呆在八原,至少還有朱遠大人創造的結界守護,自從它們決定離開八原,來這裡尋找你開始,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妖怪染上污穢也會墮化為咒靈。這也是朱遠大人為什麼要帶著手下的妖怪們離開現世的原因之一。

  雖然這句話礙於束縛馬面妖怪根本沒辦法說出來,但他覺得雪紀應該也早就猜到了。

  「因為我才讓它們變成這樣嗎?」夏目有些震撼,「因為我打開了[友人帳]……」

  「也許只是因為受夠了無望的等待。」馬面妖怪看著他,試圖安慰,「妖怪總是容易被人類吸引。當初朱遠大人要帶著我們離開的時候,這些妖怪因為執念而不肯跟隨,現在的它們只是支付了應有的代價而已。」

  「那麼,沒有辦法可以讓它們恢復嗎?」雪紀看了眼夏目,止住了蠢蠢欲動的殺心,問道。

  「常規的手段無法逆轉。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馬臉妖怪回答,「不過,夏目大人是特別的。也許你可以試試。」

  「我要怎麼做?」夏目問。

  「用你的靈力試試?」對方回答的很是模糊。

  夏目於是嘗試著對身旁的一只小妖怪使用了反轉術式。

  隨著他的力量湧進小妖怪的身體,一股零碎的記憶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第35章 呼喚我的名字

  最初在接手[友人帳]的時候,夏目也得到過一段記憶。因為有過類似的經歷,他現在的表現很是淡定。

  記憶片段之中,他站在一個更高的視角,看著夏目玲子拎著狼牙

  棒,一棒在小妖怪腦門上敲出腫包,然後語氣開朗地表示要將它收為小弟,彼時少女意氣風發,神采飛揚。

  記憶中的陽光是溫暖的,穿著高中制服的少女淺茶色的長發飄揚,仿佛整個人都在發光。

  被打敗的怪物嘟囔著不服氣地在[友人帳]寫下自己的名字,外表看起來雖然不情願,實際上心底卻很期待能被她念出名字。

  她還誇贊它的名字好聽。

  但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常年等待的地方堆了厚厚的灰塵,仍是沒能等來玲子的呼喚。

  短暫品嘗過友誼的滋味的妖怪,再也無法忍受寂寞。

  漸漸地,原本期待的心生出了怨恨,既然不被需要,當初又為什麼要拿走它的名字?

  那就把它的名字……還給它!!

  夏目睜開眼睛,眼尾因為強烈的情緒體驗而微微發紅。

  「夏目?」雪紀輕輕用[五虎退]的刀鞘戳了他一下。

  「雪紀,我沒事。」夏目下意識對她笑了笑,再看向妖怪的時候,他伸手微微按了按單薄的胸膛,有些難以形容此刻胸腔中激蕩的情感。

  他從沒有像這一刻這樣清晰地認知到——妖怪,是有情感的,而且非常純粹、非常真摯。

  眼前的這只妖怪,並不是想做壞事,只是為了尋求一個答案,為了擺脫那種寂寞得快要發瘋的感覺,為了回歸到見到玲子以前的那種生活。

  「雪紀,我想將它的名字還給它。」夏目看了它一會,突然說。

  雪紀的反應也很平靜:「好啊,你知道怎麼做嗎?」

  夏目打開[友人帳],這一次,不過是稍微一翻,就准確辨認出了屬於這只妖怪的那一張紙頁。

  夏目利落地撕下那一頁紙,然後就卡殼了。

  男孩有些茫然地看了看突然激動起來的妖怪,想了想,將紙張遞了過去:「還給你。」

  『字面意思上』地將它的名字完全歸還。

  圍觀中的馬臉妖怪:「等等,這不對吧!」

  最終,在看不下去的妖怪的熱心指導下,夏目將紙張對折含在口中,腦海中想像著妖怪真正的形態和名字,雙手合十,微微呼出一口氣——

  由他周身散發出的靈力形成一陣溫暖的風,紙頁嘩啦啦地作響著,黑色符文般的名字猶如活了一般,從紙頁上流淌而下。

  「你的名字還給你……菱垣。」

  意外是個非常好聽的名字。

  被歸還了名字,同時也伴隨著相關的記憶回歸,即使失了智也一直喊著『玲子』的妖怪突然就平靜下來。

  雖然外表沒變,但一下子從那種瘋狂的狀態褪去,只有一只的大眼睛微微一眨,和它對面的雪紀對視一眼。

  「啊啊啊啊啊!!!」它嚇得尖叫一聲,身形一溜煙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雪紀難得有些懷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噗。」馬臉妖怪和夏目幾乎是同步地笑出了聲,在雪紀撇眼看去的時候,又手忙腳亂地捂著嘴偏過頭。

  「我,很可怕?」

  「這是強者才有的待遇,你該感到高興。」妖怪笑著解釋,「被歸還了名字之後,它就不會那麼執著。因為弱小的緣故,它會害怕過於強大的你。」

  「妖怪,都是這樣活潑嗎?」雪紀的手不經意地摩挲著懸掛在腰間的漆黑刀鞘,眼神有些猶豫。她其實並不清楚,如果刀劍覺醒了自己的意識,對於她這個主人來說,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知不覺,她已經習慣了這把短刀的存在。如果可以,她並不打算更換。但是如果到時候覺醒的付喪神很吵,打擾到她戰鬥怎麼辦?

  「它?」

  「[五虎退]。」雪紀平靜地解釋,「所謂的付喪神,也是妖怪的一種吧?」

  所謂的付喪神,實際上就是用舊了的器物放置百年後成精的精怪,雖然名字帶了一個『神』字,但在雪紀看來明顯更偏向妖怪的屬性。

  「這個你不必擔心。我能看出來,這把刀已經認主了。」馬臉妖怪沉聲說,「付喪神都是被丟棄的舊物形成,它們天生眷戀主人,希望被使用。而刀劍付喪神又是其中很特別的一類,為了不被你丟下,它會盡最大的努力完成你的期待。」

  雪紀若有所思。

  「不過,如果你哪一天將它丟棄了,也許要小心它的報復。」馬臉妖怪提醒了一句。

  [五虎退]微微動了一下,刀柄與刀鞘的碰撞發出一陣輕響。

  仿佛是警告。

  但在雪紀看過去的時候,刀身一下子不動了。

  不知道為什麼,雪紀好像隱約能看出它的沮喪。

  雪紀伸手摸了摸刀身,平淡地給出承諾:「我只需要一把鋒利趁手的武器。如果你能一直保持原狀,保證不會干擾到我戰鬥,我應該就不會舍棄你。」

  [五虎退]嗡鳴一聲自動出鞘落在雪紀手中,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輝。

  當光芒散去,[五虎退]的刀身鋒芒更甚以往。

  [檢測到刀劍付喪神初步覺醒,你的裝備【五虎退】成功特化。]

  [你的裝備【五虎退】品質提升。]

  雪紀打開面板。

  【裝備名:五虎退(特)

  類型:短刀

  品質:稀有+

  屬性:力量+10,敏捷+40

  附加特性:夜戰(晚間作戰傷害加成20%)輕盈(體力消耗減少20%)退魔(對非人生物特攻,殺傷力額外加成100%)

  注:刀劍付喪神已蘇醒。持有[五虎退]進行戰鬥時小概率觸發[真劍必殺],額外追加一次攻擊傷害,並在五分鐘內持續增加命中要害概率。】

  她的眼睛微微一亮,再次摸著[五虎退]總覺得更加順眼了,比起之前的單純美感,它還額外散發著一種強度的美。基礎屬性是翻倍加成,比起原先來說,力量增加5點,敏捷增加20點,這已經不算少了,雪紀的基礎力量和敏捷全靠[五虎退]撐著,這一波提升的核心在於附加特性多出的[退魔]詞條終於顯示完全,這是針對咒靈、妖怪特攻,具有額外傷害加成的稀有特性。

  難怪總覺得用這把刀砍妖怪特別順手。

  另外付喪神覺醒自帶的[真劍必殺]有些特別,目前還不能確定小概率到底是多小,暫時不予置評。

  因為在[五虎退]的事情上花了一點時間,原先被雪紀退治的妖怪都恢復了過來,但那些妖怪並沒有試圖朝著雪紀發起攻擊,而是集體避開她,張牙舞爪地朝著夏目撲過去。

  雪紀面無表情地擋在夏目面前,用它們的血肉之軀試了試新升級的[五虎退],而後,她有些遺憾地抹去了重復刷經驗的想法。

  因為同一只妖怪被第二次退治的之後給出的經驗少得可憐。

  【赤縛】發動,血液化作的繩索將一群妖怪挨個捆了起來,一個個吊在樹上,排隊等著夏目『寵幸』。

  夏目已經意識到,這些想要奪走[友人帳]、又同時攻擊了他的妖怪們本性也許並不壞。因為第一個還名字的妖怪給了他不小的震撼,因此如果只是單純地想要回名字的妖怪,夏目都願意滿足它們,就當是給自己的外婆玲子收拾爛攤子。

  但還到第三只妖怪的名字時,他就感覺眼前一黑,差點昏過去。

  「歸還名字、相當於解除契約,本來就是一件非常耗費靈力的事情。」妖怪看著夏目,「倒不如說,你能堅持到這種地步,才叫人吃驚。」

  雖然只是些低級妖怪,但夏目也只是個小孩子而已,玲子的外孫果然潛力驚人,而雪紀……這個人類小孩不能以常理看待。

  「那現在怎麼辦?」夏目有些發愁地看著眼前剩下的妖怪,「總不能讓雪紀一直這麼辛苦。」

  雪紀看著被吊著滿樹搖晃的妖怪,輕聲提醒:「夏目,你之前通過反轉術式治療第一個妖怪的時候,得知了它的名字?」

  夏目:「是這樣。」

  「你再找一只妖怪,弄清楚名字。」在雪紀的指揮下,夏目很快弄到了第

  二只的妖怪的真名。

  「已經知道了它的名字,又知道了它的模樣……」雪紀說,「應該可以試一試,直接用[友人帳]命令它。」

  夏目:「!」

  對啊![友人帳]是有這種用法的!

  他試了一下,輕易讓那只妖怪停住不動。

  「用這種方式,先收服它們吧。」雪紀對於妖怪的態度徘徊在殺與不殺之間,為了讓夏目的[友人帳]盡早發揮作用,她最終還是決定先放棄一部分經驗,讓隊友先發育起來。

  夏目的腦海中又浮現出第二只妖怪的記憶,同樣是和玲子的邂逅,同樣是在她離去後感到了寂寞,他垂眸看著狼狽滑稽的妖怪,突然問:「雪紀,如果我在收服他們之後,又把名字還給它們……」

  雪紀幫了他很多很多,夏目也早早下定決心,一定會成為雪紀的助力。但在與記憶中的妖怪們共情之後,夏目又認為自己做不到無視它們的意願,強迫他們服從命令。

  「我認為沒什麼問題。」雪紀看著夏目矛盾的神色,反過來安慰道,「那些妖怪,是屬於玲子的友人。夏目……你也可以完全建立屬於你的[友人帳]。」

  以夏目的人格魅力,他真心想要交朋友並不難,完全可以做到讓妖怪們主動幫忙。

  夏目聞言,想起記憶中那些玲子和妖怪們相識的畫面,心中竟然並不太排斥,反而有了些期待。

  他並沒有想過不使用[友人帳]契約妖怪的名字,因為他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危險,無論是為了維持現有的平靜生活,還是為了保護家人們,他都需要[友人帳]的力量來變強。

  「而且,我們也不必擔心像是最開始那樣找不到合適的妖怪。」雪紀的眼眸意有所指地看向旁邊的馬臉妖怪。

  夏目想起最初他們得到[友人帳]的時候到處胡亂實驗,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也跟著看向妖怪。

  「你們……這是想做什麼?」馬臉妖怪有點疑惑。

  「你之前,是不是邀請夏目去妖怪之鄉?他同意了,還會帶著[友人帳]。」雪紀說,「另外,你還邀請我做客了,我也同意了,我們什麼時候能出發?」

  雪紀的目的和夏目不同,她純粹是衝著不菲的經驗值去的。反正退治也不至於殺死妖怪,她打算先打過一遍,再交給夏目填充[友人帳],主打一個循環利用,絲毫不浪費。

  馬臉妖怪背後一寒,突然有了引狼入室的感覺。

  明明最初發起邀請的也是自己,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眼前兩個人類小孩熱切的眼神,他有點想反悔了。

  「啊!有個棘手的家伙來了,速度很快。如果不想被發現的話,趁現在快點溜比較好哦。」

  突然,妖怪耳邊的金色鈴鐺一響,他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連忙提醒兩人。

  「可能是咒術界的人?」雪紀猜測到過多的妖怪聚集在這裡引發了【窗】的觀測。介於夏目身邊的妖怪很容易引發誤會,雪紀決定避免這次會面。

  「坐到我身上來吧。」妖怪見狀,主動提出幫忙。

  片刻後,一只巨大的黑馬形態的妖怪騰雲駕霧地飛向高空,白色毛發在空中飄蕩出優雅的弧度。

  雪紀坐在妖怪背上,被白毛包圍著,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毛絨絨的觸感很是良好。

  「謝謝你。」夏目很是感激。他還沒來得及得知妖怪們的真名,暫時無法給它們下達指令,馬臉妖怪直接將妖怪們全部卷走,省了他們很多功夫。

  「不用客氣,叫我三筱吧。」妖怪用很隨意的語氣給出了真名。

  「誒……?」夏目有些呆住了,「是真名?」

  「是真名。」

  「為什麼突然給出名字?」雪紀問。三筱不可能不知道給出名字和長相之後,夏目就可以用[友人帳]控制他了。

  「恩……單純覺得有趣罷了。居然真的會有人類將到手的戰利品還回去。」三筱低沉的笑聲回蕩在二人身邊,「夏目大人和玲子不同,和我印像中的人類都不太一樣。我對此並不討厭。」

  這算是誇獎嗎?夏目有些臉紅。

  「反正,我暫時不急著要回名字。」三筱補充說明,「有需要的話可以呼喚我的名字,我願意提供一點幫助。」

  像是三筱這種等級的大妖怪,以現在的夏目的能力,是不足以歸還名字的。

  這也是三筱一出場就要帶回[友人帳]和人,而不是直接讓夏目歸還名字的原因。

  「謝謝你,三筱。」夏目由衷地感謝,心裡覺得這名字也很好聽。

  「所以,你不打算回去了嗎?」一人一妖其樂融融之際,雪紀冷不丁地說,「那個妖怪之鄉?」

  「哈,現在還不是時機。」三筱厚著臉皮無視了雪紀的疑問,反正就是不肯帶人回去了,「這一場【百鬼夜行】,打亂了很多東西,或許會引發一系列的連鎖反應。我需要一點時間來確定後續的影響。」

  雪紀不再說話,靜靜地欣賞周圍的景色。

  反正這妖怪已經把名字都交出來了,來日方長。

  「這月亮,還是那麼美麗。」三筱帶著他們穿梭在渺渺雲層間,頭頂的滿月散發著螢螢輝光。他已經多年沒有回來過了,現世的一切都變得污濁,唯有這輪月亮,無論千年百年,都是亙古不變的風景。

  三筱離去之後,五條悟的身影出現在樹林中。

  他摘下墨鏡掃視一圈,妖怪的力量痕跡濃重到令人咋舌。

  海量的信息進入腦海,反轉術式一刻不停地運轉,最後,五條悟彎下腰,指尖抹過樹干表面已經干涸的血跡。


第36章 名偵探五條

  盤星教。

  夏油傑盤腿坐在會客室中,目光奇異地看著眼前被咒靈死死困住的大老鼠。

  它鼠頭人身、形貌醜陋怪異,能說人類的語言,並且在說話的時候,總是能奇異地挑起人的貪婪之心。

  如果不是因為對金子的過度貪婪,它甚至能在人類富豪的金庫中躲藏更久的時間,而不是因為襲擊了轉移金塊的安保人員而暴露自身。

  而恰好,那個倒霉的人類富豪是盤星教的信徒,前一段時間又給夏油傑進貢了一大筆錢。

  夏油傑並不介意在榨干猴子的價值之前給予庇佑,他本身也對這只有別於常規咒靈的『妖怪』很感興趣。

  兩方一交流,夏油傑親自出手,將這只熱愛金子的大老鼠抓了回來。

  遺憾的是,他發現自己的咒靈操術對這個怪物無法生效。就算把它打成瀕死的程度,也無法將其轉變為咒靈玉。

  「果然不是咒靈嗎?」夏油傑撐著頭,感到有點世界觀被打碎的奇異違和感,「百鬼夜行?妖怪?真的假的。」

  在正式叛逃之前,夏油傑已經是整個咒術界唯三的特級咒術師,自身因為任務奔波,足跡遍布整個日本,而身邊的師長與摯友都是咒術界位高權重、消息最靈通的那批人之一,在這種情況下,突然冒出一個完全處在夏油傑認知之外的生物,這很難讓人心平氣和地接受。

  「吱吱吱——」

  擁有超越尋常動物智慧的老鼠妖怪激動地叫喚著。

  「雖然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不過,好像罵的很髒啊。」

  夏油傑垂著頭,露出一個恐怖的笑容。

  「讓我來做個試驗吧,你、或者說你們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根據夏油傑所知,像眼前這種奇怪東西似乎在一夜之間就擴散開來,雖然不像是咒靈一樣對人類抱有絕對的惡意,但也造成了不少傷亡事件。

  已經有咒術師主張將妖怪歸類為與咒靈一樣危害人類的非人生物加以祓除。

  夏油傑對於異類毫無憐憫,對普通人的同樣無動於衷甚至有些樂見其成。

  他只想旁觀這次事件,並且嘗試能否將這一股全新的力量掌握在手裡

  。

  正准備用稍微激烈的手段進行更進一步的試探,夏油傑的動作突然一頓。

  感覺到自己放在盤星教外圍巡邏的咒靈被一瞬祓除,他嘴角的笑容都淡了一點。

  最近咒靈庫存消耗速度是不是真的有些過快了。

  「傑!!」

  裝飾華麗的屋頂被猛地掀飛,穿著高專制服的雪發少年從空洞處跳進屋內,與夏油傑正面對峙。

  「是悟啊。」夏油傑有點笑不出來,「我說過很多次了吧,別故意對我的咒靈下手。」

  一個兩個的都不知道體諒他吃咒靈玉的辛苦,雪紀就算了,人家小女孩靠這個變強,悟這貨純粹就是欠的!祓除他的咒靈比做任務還要積極!

  「重點是這個?」五條悟剛站穩就聽見夏油傑的質問,不由有些困惑地偏了下頭,露出一個完全不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麼的表情。

  還不等夏油傑爆發,五條悟的表情已經變得嚴肅:「比起這個,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你。」

  他極少露出這種表情,夏油傑不由一愣,有些好奇地問:「什麼事?」

  「從昨夜開始的所有事情,該不會都是你在幕後主使吧?」五條悟微微掀起墨鏡的一角,從黑色鏡片下展露的璀璨的蒼眸中帶著近乎冷酷的審視。

  「哈?」無緣無故被一口大黑鍋扣在頭上,夏油傑頓時氣笑了,「突然在說什麼呢,該不會,這是總監部那群高層的意見統一了?要將所有事情推到我頭上?」

  他的眼神尖銳無比:「別告訴我,他們這麼說,你就信了,我會惡心到吐出來的,悟。」

  「誰會聽信那群爛橘子的話。」五條悟擺了擺手,六眼將夏油傑所有的表情收入眼底,若有所思地判斷,「居然真不是你?」

  「這還是你自己推測出來的?」夏油傑無語地說,「所以,依據呢?」

  「我在那群妖怪聚集最密集的區域,發現了這個。」五條名偵探悟充滿自信地從懷中取出一塊白色手帕打開,上面是一塊帶著干涸血跡的樹皮殘骸,「上面的咒力殘穢,很眼熟啊。」

  夏油傑看了一眼,認出這是雪紀的咒力,眼眸微微閃爍。

  他沒想到雪紀居然和昨夜的妖怪事件扯上了關系。等等,那孩子不會是為了變強特意找妖怪戰鬥吧?

  「根據現場的戰鬥痕跡推斷,這個咒術師個子很矮,年紀不大,大概率還覺醒了加茂家的[赤血操術],本來我應該直接找上加茂家質問的,但是……」五條悟指了一下自己的腦子,眼睛瞪大,有些興奮地說,「我記得很清楚,這個咒力,曾經有一段時間,與傑你的行動軌跡高度重合。那個時候,那孩子還沒有覺醒術式吧?」

  夏油傑張了張口,發覺這個沒法反駁,心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說到這個,我又想起前段時間,傑針對加茂家展開的襲擊,硝子跟我說過,那些被你襲擊過後的咒術師,都是大量失血的狀態,你的目標是他們的血……這個小咒術師絕對和加茂有關,而且關系還很差勁,你上一次應該是為了她而對上加茂。因此,那個小咒術師大概率不是加茂家的人,而是你的人。」

  五條悟成功地將一切線索串聯起來,自信地指出,在這幾個相互關聯的事件中都有出場鏡頭的夏油傑就是格外可疑。

  夏油傑:「……」他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分析得出夏油傑是幕後黑手的結論之後,五條悟倒是沒有那麼不能接受,對於他來說,曾經和自己合稱為最強的夏油傑就是應該有這樣的能力。他只是有些搞不懂:「傑,你究竟打算做什麼?」

  夏油傑其實在考慮要不要將雪紀給供出來。

  他很清楚,和之前襲擊加茂不同,這一次妖怪的集體出現相當於動搖了整個咒術界的根基,意義相當重大。人們將逐漸意識到,世界上除了咒靈之外還有妖怪,咒靈對人類的威脅不再唯一,那麼咒術師還能保持那麼獨一無二的地位嗎?今後會不會出現除妖師、僧侶、巫女什麼的和咒術師平起平坐?其中有很多未知數。

  夏油傑長這麼大還沒給人扛過這麼多的鍋,聯想到之前和雪紀的不歡而散,他隱約有著預感,雪紀不會成為他的『家人』。

  既然這樣,為了一個注定不屬於自己陣營的小孩,抗下這口鍋,有必要嗎?

  顯然,沒有。

  但他最終只是說:「我想做的事,之前就和你說過了吧?殺光非術師……」

  「然後創造咒術師的樂園?」五條悟有些頭疼,「我還覺得那只是你在亂發脾氣說的胡話,真沒想到你會這麼努力實現目標……」

  夏油傑保持微笑。

  「說起來,八原那塊地方是不是有什麼古老的封印?」五條悟思維發散,越想越歪,「你偶然發現了那裡的異常,解開封印,然後解放了那群妖怪,命令他們在全日本範圍內獵殺非術師?」

  夏油傑微微點頭:「聽起來很對。」

  「到底是不是你?」五條悟胡亂抓了抓頭發,表情有些煩躁起來。

  他本來也不是那麼愛動腦子的人。

  不過,原先覺得很了解的摯友,有一天突然轉身叛逃,直到再一次相遇,才知道友人曾經經歷了怎樣的痛苦和掙扎。

  經歷過這種事,就算是最強,也多少學會了換位思考。

  現在這種含糊不清的狀態,以及傑微妙的表情,更像是他猜錯了……

  如果不是傑的話……

  「那個小咒術師,是誰?」

  五條悟找到了關鍵點。

  「這不關她的事。我想,她也只是意外介入了。」夏油傑的表情平和地分析,「以目前妖怪混亂分布的狀態來看,我覺得它們沒有所謂的頭領。也許,這只是一場或早或晚,終究要發生的災難。悟,對於妖怪……你了解多少?」

  「完全沒印像。」五條悟回答,「原先以為只是普通人的幻想,是假想咒靈的原型,現在看來……妖怪存在的歷史,應該比咒靈還長吧。不知道為什麼,在【妖怪】的概念再次出現的此刻,我才感覺到異常……」

  「一樣。」夏油傑露出略帶苦澀的微笑,「果然這個世界,並沒有我們曾經以為的那麼簡單。」

  「知道麼,傑。」五條悟說,「我現在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陌生了。並不是心理感受,而是六眼的反饋。那個結界……擋住了很多東西。」

  「你是說,天元的結界?」夏油傑的表情很奇怪。自從被獻祭的『星漿體』天內理子在他的保護下被殺死後,夏油傑對天元的感情就非常微妙。

  「天元絕對不對勁。他所設立的遍布日本的結界,絕對不是單純想要保護咒術師這麼簡單!這一點,我會去調查的。」五條悟的表情也有些奇怪,畢竟當初天內的死亡對於他也算是一種挫折。但總體來說,他心裡還是興奮居多,「如果不是傑的算計,這種有趣的東西,出現得再多一點才好。現在的咒術世界……實在是太無聊了。」

  在和伏黑甚爾的對戰之中,領悟了反轉術式,領悟了術式反轉「赫」與虛式「茈」,戰力瞬間暴漲一大截的五條悟,已經站在當前咒術界的頂端,前方看不到對手。

  「就這麼怕寂寞嗎,悟。」夏油傑看著他意氣風發的表情,笑嘆了一聲,「放心吧,不會讓你等太久的。不光是我,下一代咒術師的成長速度,也絕對會超出你的預料。」

  *

  雪紀打了個噴嚏,突然從睡夢中醒來。

  她清透的紅眼睛透出些許茫然,總覺得夢裡有人念了自己的名字。

  她從床頭坐起,還沒拉開窗簾,就發現床沿的部位橫放著[五虎退]的刀鞘。

  「怎麼了?」因為知道[五虎退]的付喪神

  已經覺醒,雪紀對於刀劍擅自移動並沒有表現出驚訝,只是問了一句。

  [五虎退]在雪紀的視線下扭捏的晃了晃,隨後也不裝了,突然在半空直立起來,刀尖的部位往下戳了戳。

  雪紀擁著被子,探頭朝著床底下看去,只見一只楚楚可憐的小白面團正抹著眼淚背對著她坐在地上,身上的小花瓣裙都蔫了,像是枯敗的花。

  「面團?」雪紀疑惑地喊了一聲。

  「嚶!」小白面團聽到雪紀的呼喚,頓時支棱起來,從地上一下爬起來,晃晃悠悠小心翼翼地靠近雪紀。

  當它察覺到[五虎退]並沒有像之前一樣攔住自己靠近,整個白面團都變得精神了一點。

  它飛到雪紀的手上坐下,哼哼唧唧地開始告狀:「夏目,壞!」

  「……你和夏目吵架了?」雪紀微微挑眉,心裡覺得有些新奇。

  畢竟面團是因為夏目而誕生的,他倆感情一向好得很,以夏目溫柔的性格,對剛出生的幼崽總是非常寵溺和包容的,可以說面團一直是在夏目的呵護中成長的。

  「壞!」面團看樣子委屈壞了。它一向是有些害怕雪紀的,這次居然壯著膽子找上門,顯然是非常無助了。

  雪紀頓時生出了好奇心,她快速地換好衣服,完成洗漱,抱著面團走出房門,開始尋找夏目。

  夏目就在客廳,看到雪紀出來,開心地跟她問好,順便轉述了靖子的話。

  因為雪紀睡得有些久,裡香和靖子都已經出門了,不過她的早餐已經准備好放在保溫裝置裡。

  雪紀微微點頭,看著夏目身前正抱著他的腿撒嬌的漆黑小狐狸,以及圍繞著他的一堆妖怪,似乎明白了什麼。

  「雪紀小姐,日安。」

  低沉的男性嗓音緩緩響起。

  落地窗是開著的,三筱龐大的身體趴在院子裡,將馬臉探進屋內,以一種仿佛追劇般的新奇眼神強勢圍觀眼前人類與妖怪的互動。

  「早安,三筱。叫我的名字就好。」雪紀微微點頭,將手上的小麻煩丟給夏目,直截了當地說,「夏目,面團在吃醋,你哄一下。」

  「誒?!」夏目手忙腳亂地接住面團,聞言呆了一下。

  「夏目!」面團抱住夏目不放手,表情滿是委屈,「我的!」

  「等等面團,別哭啦。」夏目嘆了口氣,小小年紀就體會到當爹媽的為難之處,連忙和一胎保證不會讓二胎影響它的地位……

  雪紀默默在一旁看了會熱鬧,等到夏目成功哄好面團,才轉頭看著三筱,問:「為什麼我現在還是能看見?」

  昨夜的遭遇屬於特殊情況,那麼多妖怪聚集起來,就連普通人都能看得見他們。

  但今天雪紀起床的時候,竟然不需要通過面團的【破隱】就看見了面團。

  「因為你和妖怪有緣。」三筱說,他昨天一夜沒睡,飛到各處去探查了一下情況,還連夜聯系了妖怪之鄉的朱遠大人,最後得出結論,「百鬼臨近東京的事件流傳太廣,知道的人也太多了。這恐怕是誰也沒預料到的結果。由夏目大人開啟[友人帳]引發的百鬼夜行,雖然只是殘缺的版本,卻也以毀滅與解體為代價,重新構建了人類與妖怪之間的[緣]。」

  「人類真是奇妙的生物。」妖怪忍不住感慨,「這個時代,他們居然如此熱衷、願意相信妖怪的存在?」

  「也許只有真正遇見了才知道害怕。」雪紀對人類的多樣性不予置評,她轉頭對夏目說,「夏目,那些妖怪,不能養在家裡。」

  畢竟家裡還有兩個徹底的普通人。雪紀不能容忍她們因為妖怪受到任何一點傷害。

  她嚴肅的口吻,有些類似家長不許孩子在家養狗。

  「我知道,我會帶走他們的。」夏目聞言忍不住一笑,「它們把這裡當成雪紀的領地,如果不是我下了命令,應該早就逃走了。」

  即使沒逃,妖怪們也都保持了最大限度的安靜。

  這充分證明了雪紀在這群妖怪們心目中的威懾力。

  「……很好。」雪紀的目光掃過一圈瑟瑟發抖的妖怪們,滿意地點點頭,「繼續保持。」

  早飯後,夏目就准備帶著妖怪們搬去幸徳井英新准備的一處郊區房產。

  根據幸徳井英的說法,那個房子是附近很有名的凶宅,他以低廉的價格買下來給夏目使用,附帶的要求就是讓夏目在住進去之前,先把房子『清理』一遍。


第37章 初次相遇

  夏目貴志是相當不願意麻煩別人的性格。

  當他覺得自己也許有能力獨自解決問題的時候,就會傾向於單獨行動。

  就如同這一次的凶宅『清理』。

  「真的不需要我一起去嗎?」雪紀將他送到門口,目光有些擔憂。

  「我不能一直依靠雪紀。現在我有了友人帳、也有很多妖怪願意幫忙。」夏目耐心又認真地解釋,「而且,雪紀也覺得這次很可能是妖怪在惡作劇吧?」

  他們都看過幸徳井英發來的凶宅事件資料,這個房子嚇跑過好幾任房主,但目前為止並沒有發生死亡的例子。

  雪紀嗯了一聲,點頭:「咒靈作祟案件,幾乎沒有幸存者。」

  咒靈對人類的惡意是相當直觀和殘酷的,相比之下,種類繁雜、性格古怪的妖怪們都顯得眉清目秀起來。

  在夏目的堅持下,雪紀最後還是同意了。因為三筱也跟著去看熱鬧了,有這個大妖怪看護,夏目應該還是挺安全的。

  「對了,面團還在睡覺,先讓它留在這裡吧。」夏目捧著面團,好笑地交給雪紀,「平時它習慣晚上睡在本體裡面。」

  從出生起就和夏目一起生活,面團雖然是妖怪,但也染上了人類的作息。

  因為昨晚吃了很大的醋,小家伙離家出走,找雪紀求助,又被[五虎退]攔在了床外,不准它吵醒雪紀,於是傻乎乎地等了一個晚上。

  早上和夏目和好之後,面團就困得不行,安心地睡倒在夏目頭上。

  夏目不放心把這樣的面團帶到可能有危險的宅子裡,干脆就直接托付給雪紀。

  最後一個小伙伴也離去後,這間屋子安靜得沒有一點多余的聲音。

  晴天日暖,雪紀獨自一個人窩在客廳,身體感到一種久違的倦意。

  從離開加茂家到現在,她似乎一直在奔波,不是為了練級、就是為了任務,總之沒有安穩下來的時候。

  難得閑了下來,雪紀慵懶地眯起眼眸,發起了呆。

  一時間什麼都不想做。

  不知道過了多久,雪紀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天空已經漸漸漫上橘黃的色彩。

  哢。

  鑰匙旋轉打開門的聲音。

  雪紀轉頭望去,看到靖子噠噠噠走進來。

  「我回來啦!咦,今天就你一個人在嗎?」靖子甩掉高跟鞋,將包包扔在鞋櫃上,滿臉新奇地湊上來圍著小女兒所在的沙發轉了一圈,笑問,「真是稀奇啊,夏目沒和你在一起嗎?」

  「沒有。」雪紀打了個哈欠,抬手擦去眼角溢出的淚水。

  被自己的女兒萌到的靖子忍不住雙手捧臉,露出沉醉的笑容:「哎呀,真不愧是我的女兒,這也太可愛了!」

  親媽濾鏡加成之下,原本就高魅力的雪紀在靖子眼中就是最完美的小天使,她抱著女兒跟吸貓似的吸了半天,在雪紀鄙視的眼神之下,感覺工作一天的疲累全部都消失了!

  晚飯過後,靖子收拾好廚房,看著無所事事的雪紀,突發奇想地邀請:「對了,雪紀如果沒事的話,今天要一起去散步嗎?」

  靖子神采奕奕地看著女兒,厚著臉皮撒嬌說:「來嘛!親子活動!」

  在加茂家的時候沒機會,出來之後,雪紀有時候比她這個有正經工作的媽媽還要忙碌。

  從靖子知道雪紀可以通過消耗一點咒力維持正常孩子的體力之後,她就一直想著帶要雪紀一起體驗很多事情,如今正是很好的機會!

  「……好。」雪紀一般不會拒絕靖子的合理請求。

  她回了房間換好衣服,恰好面團也醒了過來。不願意自己單獨被落在家裡,面團哼哼唧唧地飛到雪紀身邊,跟著兩人一起離開了家。

  正好是飯後的時間,她們一路上遇到不少鄰居。大多鄰居都會和靖子熟絡地打

  招呼,靖子也嫻熟地進行社交。不知不覺,她已經完全融入了外面的世界,臉上的表情帶著自信和開朗,整個人仿佛在閃閃發光。

  作為一個早年喪夫,獨自拉扯女兒長大的新時代堅強母親,靖子在這一片地區的人設已經非常穩固,周圍這一片因為單親母親而說她閑話的人不多,大多數人都很敬佩她。

  更別說靖子這一次出門還帶著雪紀,見到小小一團玉雪可愛的小女孩,鄰居們都不由露出新奇又憐愛的神色。

  「哎呀,這就是雪紀吧?她的病已經好了嗎?」

  「靖子一個人照顧女兒很辛苦吧?顧不過來的時候,可以找我幫忙,我可是一直在家的。」

  「雪紀看起來有些怕生,還是要多出來走一走。」

  雪紀並沒有勉強自己露出笑容,只是和平時一樣的表情,保持著最低限度的禮貌,但周圍的鄰居都對她很寬容,有分寸感地表達著關心。

  「孩子,你想吃蘋果嗎?」

  婉拒了老婆婆遞過來的新鮮蘋果,雪紀瞥了一眼她背上馱著的低級咒靈,[赤縛]化作的血線瞬間將其絞殺。

  [你成功祓除了一只三級咒靈!]

  [你獲得經驗30點]

  「……突然感覺身體輕松了很多。」婆婆常年駝著的背微微板正,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明明看不見咒靈和咒力,她看著雪紀卻露出笑容,「也許是借了小雪紀的福氣吧?這個蘋果請一定要收下啊。」

  雪紀微微點頭,這一次收下了蘋果。

  這是她第一次收下禮物,開了口子,剩下的人們更熱情了,等到靖子抱著雪紀艱難突出重圍的時候,手裡已經多了一個快要被填滿的購物袋。

  「真受歡迎啊~」靖子笑眯眯地看著女兒,溫柔地問,「怎麼樣,偶爾出來走一走也不錯吧?」

  雪紀一口咬下一塊蘋果肉,感受著清脆酸甜的口感,無聲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一段路,她身後的[赤縛]就沒收起來過,一路絞殺了所有看見的低級咒靈。

  面板提示音不斷響起,這點經驗如今對雪紀的升級需求來說連零頭都算不上。

  不過,她也並不是為了升級才做這種事情,硬要說的話,是收取了報酬,所以適當地付出一點勞動。

  等雪紀的蘋果啃完,街道上一片一片的殘穢消散在空氣中,眼前的一切景像頓時變得干淨起來。

  「那邊怎麼這麼多人?」靖子毫無所覺地牽著雪紀,停步在一家24小時營業的超市面前。

  好奇心上來的靖子上前問了一番,很快得到了答案。

  「原來超市晚上八九點的時候會出現折扣商品!」靖子的眼睛閃著光,「聽說會有40%、60%這種離譜的優惠,也太便宜了吧!」

  「……我們家缺錢了嗎?」雪紀有些困惑。

  「沒有啊。」靖子興致勃勃地說,「但是這個搶特價商品的活動很有趣的樣子,我們也來體驗一下嘛!」

  雪紀看著前面至少排了五列,每對不少於二十人的人數,緩緩地、堅定地搖了搖頭。

  「那好吧,你在這裡等我?」

  雪紀點頭。

  她們來的正是時候,九點整的時間一到,超市大門被員工打開,一群人猶如喪屍出籠一般蜂擁湧入了超市內部。

  靖子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雪紀安靜地抱著購物袋等在外面。

  過了沒幾分鐘,一對姐弟急匆匆趕了過來。

  個子稍微高了一點,看起來明顯年長一些的長發女孩子踮起腳看著超市內部某些區域擁擠的人群,有些著急:「糟了,這麼多人,特價的便當不會被搶完了吧?惠,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她話音未落,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仗著身體靈活的優勢很快加入到了搶購的熱潮當中。

  因為距離過近的原因,聽見女孩的喊聲,雪紀下意識偏頭了一眼,與右側不遠處的小男孩對上了視線。

  那是個身高與雪紀相差仿佛的男孩子,皮膚白皙,眼神沉靜,一頭炸毛般的黑色翹發。他穿著單薄的衣衫,露出纖細的手臂和小腿,看起來很不怕冷的樣子。和穿了加厚外套的雪紀站在一起,就像兩個季節的人。

  兩人無聲地對視了一會。

  都不是喜歡說話的人,場面一時間有些冷場。

  男孩很快從眼前的女孩臉上移開視線,目光落在雪紀的肩頭。

  直視著躺在面料上撓著小肚子,悠閑地打哈欠的面團,他露出有點微妙的表情,欲言又止。

  雪紀注意到他的視線落點,同樣偏過頭,往自己肩上看了一眼,

  接收到雪紀大魔王的眼神,面團立刻起身,正襟危坐,花瓣裙轉為粉色,呼啦啦地散發出一陣令人心曠神怡的香氣。

  男孩的眼神微妙地亮了,纖長的睫毛眨動,他抬起眼簾盯著小白面團看。

  「雪紀!」面團被看得有些炸毛,求助般抱著雪紀的頭發躲了進去。

  「你一直看著我。」雪紀終於開口了,「有什麼不對嗎?」

  「你……」男孩猶豫了片刻,還沒開口,突然被一陣高昂的歡呼聲打斷。

  「雪紀,快來看!」靖子提著一袋豐碩的戰鬥成果,猶如凱旋歸來的勇士,得意洋洋地跟女兒炫耀自己的戰果,「好多肉還有水果,都超級便宜哦!」

  「辛苦了。」

  雪紀抬起手,幫靖子整理了一下皺掉的衣擺,靖子立刻配合,喜滋滋地蹲下來,享受女兒體貼的關心,她開心地說:「其實也還好啦,不辛苦,還挺好玩的,這種一起搶購的氛圍很刺激!」

  「對了,我這次還結交了一個小小的戰略伙伴,我們一起裡應外合,才贏過那群經驗豐富的家庭主婦哦!」

  靖子笑著朝著一邊招招手:「來,津美紀,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女兒雪紀!」

  「你好啊。」津美紀有些羨慕地看著雪紀和靖子的相處模式,在聽到靖子的招呼之後,微笑著走上來,對雪紀友好地打了招呼,「初次見面,我是伏黑津美紀。這是我的弟弟,伏黑惠。」

  雪紀與伏黑惠再一次對上視線。


第38章 影子沸騰

  雪紀看著伏黑的目光略帶審視。

  面團雖然沒什麼用,但畢竟也是一只妖怪。

  正常情況下,普通人是看不到它的。

  而剛才視線落點明顯隨著面團游移的伏黑惠……他是三筱口中提到的,與妖怪有[緣]的人類嗎?

  就像夏目那樣?

  而伏黑惠在雪紀專注的凝視下,由原本的冷淡沉默,漸漸變得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一頭海膽般炸開的黑發下,耳朵微微發紅。

  「哎呀?」看著兩人不同尋常的反應,靖子一下子來精神了,她捂著嘴,小聲說,「說起來,剛才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你們是站在一起的,是不是已經認識啦?難不成,我和津美紀的出現打擾到你們了?」

  津美紀同樣露出震驚的臉色。

  和眼前這個異父異母的弟弟共同生活了三年,她還不了解他嗎?對外人根本不搭理,什麼時候見他臉紅過!

  但是看到一旁毫不臉紅,還在坦蕩蕩盯著惠的雪紀,津美紀又有些微妙的理解了惠的心情。

  雪紀是這個年齡段的男孩子很難拒絕的類型呢。

  伏黑惠被看得偏開頭,沒一會又轉回來,認真地看著雪紀:「你……」

  雪紀微微歪頭:「我?」

  「……沒什麼,你好。」伏黑惠在靖子和津美紀都在場的情況下,最終還是沒有將提醒說出來,只是額外看了看藏在雪紀頭發裡、看起來很是無害的小怪物,在心裡默默糾結。

  津美紀無奈地一拍腦門,對自己弟弟的情商絕望了。

  她連忙打圓場:「對不起,雪紀,惠他嘴巴很笨的,他大概是想說,很高興認

  識你!」

  雪紀嗯了一聲,並不在意。

  大概是兩人性格都比較內斂的緣故,雪紀意外看懂了伏黑惠的糾結。

  應該是不想在普通人面前暴露出自己能『看到』吧。

  「對了對了,津美紀,我們來分一分戰利品吧,你之前說想要折扣便當對吧?快來挑幾個喜歡的口味。」靖子熟練的轉移話題,將手中的兩個購物袋放在一旁的長椅上,和津美紀一個個分撿起來。

  兩人就食材新鮮度、便當搭配營養成分等方面展開了有效交流。

  津美紀雖然看起來只比雪紀大了二、三歲的樣子,但對這些生活中的經驗卻都略通一二,能很熟練地挑出自己需要的食物。

  看著她精打細算的小大人般的樣子,靖子的眼神愈發復雜。

  什麼樣的家庭會讓小孩子變得這樣懂事?

  津美紀分走的東西並不多,靖子原本打算直接請客,當做是津美紀給她幫忙拿取商品的報酬,但津美紀堅持要付錢,眼神堅決。

  最後,靖子收下錢,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津美紀的頭,表揚她:「津美紀真是能干。」

  母親般溫柔的撫摸,讓津美紀差一點紅了眼圈。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緩了一下心情,才笑著說:「這沒什麼啦,因為媽媽的工作很忙,經常要出差,慢慢的就學會了一些東西。」

  「這樣啊。」靖子有些吃驚,老實說,她剛才心底猜測津美紀的父母已經不在了,看來這情況倒是比她猜想的好一點,「那你們父親呢?」

  「那個男人,人間蒸發兩年了。」津美紀露出為難的表情,伏黑惠語氣冷淡地替她補充了。不像是津美紀還對那個名義上的父親帶著一絲幻想,伏黑惠對伏黑甚爾根本不抱有任何期待。

  「這樣的話,平時家裡就只有你們兩人生活。」靖子有些擔憂,「沒問題嗎?」

  兩個如此年幼的孩子在社會層面上就是無法獨立生活的,光是維持房屋需要的各項開支、每年的保險和學費手續,都需要大人出面。

  「沒問題的。媽媽以前都會及時回來處理。」津美紀仍然維持著樂觀的笑臉,「這一次她出去得有點久,不過我想,她很快就會回來了!」

  看著津美紀堅定的表情,靖子只好點頭。

  因為實在放心不下兩個孩子這麼晚獨自回去,靖子在征得雪紀的同意之後,決定送他們一路。

  津美紀認真謝過靖子的好意。回家的路上,有一個靠譜的大人陪著聊天,津美紀的腳步都變得輕快了許多。

  伏黑惠默默看著津美紀安心的笑臉,在心底對靖子的感觀和評價不斷提升。

  在伏黑甚爾那樣的爛人身邊,他很少遇見這樣純粹、無所求的善人。津美紀算是唯一一個,就連津美紀的生母,給予他們父子伏黑這個姓氏的那個女人,在伏黑惠眼中都算不上什麼好人。

  出於對靖子的好印像,伏黑惠決定做一點多余的事情。

  他落後幾步,漸漸靠近雪紀。

  伏黑惠是從小就能看見咒靈的。

  因為見得多了,本身也只是個小孩,他平日裡並不多管閑事。就算能看到人身邊的咒靈,也當做視而不見。這讓他少了很多困擾和危險,也是那個記憶中已經模糊了面容的男人教導過他的極少數有用的常識。

  但現在……

  隨著伏黑惠的靠近,他看得愈發清楚,那只小咒靈正趴在雪紀肩上左顧右盼。

  這真的是咒靈嗎?

  伏黑惠忍不住這樣想。

  白年糕一樣的身體,豆子眼,四肢小小的,外面套一件花瓣裙,看起來像是醜萌醜萌的換裝玩偶,跟伏黑惠以往見過的咒靈完全是兩個畫風。

  這樣的咒靈真的能傷害人類嗎?

  心中雖然帶著疑惑,但伏黑惠的動作絲毫不慢。

  他迅速湊近雪紀,伸手朝著她肩上的『空氣』抓了一把,動作利索地將『小咒靈』抓走了。

  面團:「?!!」

  雪紀:「……」

  「你在做什麼?」

  伏黑惠別開頭,語氣冷淡地說:「有蚊子。」

  「壞人!」被形容成『蚊子』的面團大怒,在他手中拼命掙扎未果,啊嗚一口朝著眼前的手指咬了下去。

  「!」伏黑惠痛得皺眉,他的一只手緊緊攥著那個奇怪的小咒靈,想要離開雪紀,找個地方盡快將它處理掉。

  「我勸你盡快放開面團比較好。」雪紀看著他,慢吞吞地提醒,「你這樣,它會很生氣的。」

  「你能看到!」伏黑惠驚得止住腳步,想了想,皺眉提醒,「咒靈,很危險,不能當做寵物養。」

  「面團不是咒靈。」雪紀聽到這裡,就知道眼前的男孩子是個年幼的咒術師,她解釋道,「面團是妖怪,而且它很弱,基本沒有攻擊能力。」

  「妖怪?」伏黑惠愣住。

  他拼命回想記憶中伏黑甚爾少之又少的常識教導,從沒聽過有妖怪的存在。

  不過,這個叫『面團』的生物確實長得跟咒靈有顯著差異。

  伏黑最終還是選擇相信雪紀,他松開了手,低頭道了一聲歉:「抱歉。」

  「沒關系,你是好意。」雪紀倒是不生氣,不過……

  「嗚哇哇哇哇哇——夏目QAQ」面團終於緩過勁來,哭聲驚天動地。

  在伏黑惠僵硬的臉色中,雪紀默默後退了一步。用眼神示意:

  你弄哭的,你來哄。

  靖子發現兩個孩子落在後面,連忙牽著津美紀往回找。

  接連走過三盞路燈,她們才看到路燈下安靜地站在牆角的雪紀。

  以及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麼的伏黑惠。

  一頭霧水的津美紀正要上前,靖子卻拉住了她,眼神謹慎地看向雪紀。

  她擔心雪紀他們又遭遇了什麼她看不見的東西,不敢輕易上前免得添亂。

  雪紀抬起手臂,像是招財貓似的跟她招了下手。

  靖子立刻放松下來,這才拉著津美紀靠近。兩人走近之後,發現伏黑惠的手中拿著一朵不知名的紫色單瓣野花,腳下是一堆光禿禿的莖葉,花瓣都已經被擼禿了。

  「惠,你在做什麼?」津美紀很是不解。

  就算是要向小女孩獻殷勤,也不該挑在這個時候吧?

  而且他到底是哪裡采的野花?

  伏黑惠搖搖頭,不知道怎麼跟津美紀解釋。

  津美紀和靖子看不見的視角,面團正趾高氣昂站在伏黑惠的海膽頭上,此刻的它除了出生自帶的花瓣裙之外,小小圓圓的腦袋上多了一個尺寸迷你的紫色花環。

  因為收到十分滿意的賠禮,面團終於是被哄好了,豆豆眼都能看出一股喜滋滋的情緒。

  它很不客氣地踩在伏黑惠的頭發上跳來跳去地慶祝,因為重量輕得幾乎沒有,伏黑惠也懶得計較。

  四人重聚之後,繼續朝著伏黑家的方向走。

  這一次,走在前面的津美紀時不時會回頭看一眼自家不省心的弟弟,擔心他走丟,而伏黑惠自然而然地跟雪紀湊在一起的樣子,讓她有些心態復雜。

  「妖怪是什麼?」伏黑惠走在雪紀身邊,輕聲問道。

  「一種非人生物,與咒靈的構成有著本質的不同,但對人類來說也是危險的。」雪紀斟酌地說,「比咒靈難殺,有智慧,相對可以溝通。但對能看見它們的人會很纏人,如果看見的話,就當做沒看見吧……面團是特別的。」

  因為沐浴著夏目干淨純粹的力量誕生,面團才會顯得格外無害。

  雪紀很清楚,有些妖怪只有在夏目面前才會顯得溫和,這也許跟夏目的力量本質有關。實際上,就如同三筱來到這裡的時候說過自己被污染那樣,按照他的說法,這個世界充斥著某些負面的能量,留在這裡的妖怪們總體都是在向著惡的一面墮落的。

  伏黑默默點了點頭,只覺得這個世界煩人的東西又變多了。

  他偏過頭看著雪紀,心裡難得地對一個人生出好奇。

  她也能『看到』。

  那麼,她是如何看待這個世界的?

  距離伏黑家已經很近了,津美紀笑著對靖子指出自己家所在的層數和位置,邀請她們去家裡休息一下。

  靖子看了看時間,遺憾地拒絕了,不過她問了津美紀家裡的電話,表示有時間的話會上門拜訪。

  畢竟兩家離得也不遠,靖子決定有空的話就抽時間照看一下他們。畢竟兩個

  孩子都很懂事,看見了也沒辦法放著不管。

  就在他們站在門口道別的時候,伏黑惠心底一寒,頸後汗毛豎起,他下意識地停下腳步。

  從公寓樓外牆的陰影中衝出一道漆黑的影子,伏黑惠臉色驟變,下意識大喊:「快躲開!」

  靖子反應迅速地拉起離她最近的津美紀往後跑,伏黑惠眼角余光看到這一幕,也果斷拉起身旁的雪紀往邊上一避。

  黑影擦過他的身體撞到石牆,在一堆揚起的煙塵中,嗡嗡飛起的咒靈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只擁有蒼蠅翅膀、軀干又堆積著層層人臉蛹殼的昆蟲咒靈,碩大的復眼中,滿滿都是那個滿身花香的小妖怪,那一身純淨的力量,讓它止不住地流出口水。

  此刻還在伏黑惠頭發上的面團瑟瑟發抖,身為弱者特有的敏銳讓它意識到了對面這個怪物真正的目標就是它自己。

  伏黑惠已經沒辦法給面團帶來半點安全感,它直接轉身小炮彈一般衝向了雪紀。

  昆蟲咒靈的眼球跟著它移動,轉移了目標。

  伏黑惠察覺到這一點,卻沒有半點辦法,他緊張地喘著氣,死死握著雪紀的手,心中有些混亂。

  能跑掉嗎?來得及嗎?

  會死嗎?

  刺耳的振翅聲高頻地響徹空間,咒靈以極快的速度朝著兩人衝了過來!

  距離過近,躲無可躲,伏黑惠感覺到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在生死的危機面前,一種莫名的明悟突然湧上心頭。

  雪紀沒什麼表情地彈開緊緊抱著她手指的面團,空出來的手微微張開,掌心浮現一小團紅玉般的血液,隨著雪紀的想法隨心所欲變幻形態。

  但當她正准備動手的時候,突然感知到身旁的伏黑惠暴漲的咒力。

  她的視線下移,看見男孩腳下蔓延開的影子正在沸騰,變得像是沼澤一樣粘稠湧動。


第39章 (二合一)我……果然很……

  這種熟悉的咒力波動……是術式要覺醒了?

  是因為生死之間的刺激嗎?

  原本打算直接出手的雪紀動作頓了一下,手心的血液仍然凝聚成小小的血玉懸空浮動著,但沒了下一步舉動。

  在確保自身實力足夠兜底的情況下,她選擇旁觀,並不打算貿然插手伏黑惠的覺醒過程。

  但雪紀的這一停頓將面團給嚇慘了。

  「吃……好吃的……」

  可憐的面團眼睜睜看著咒靈越飛越近,雪紀卻還沒有絲毫阻攔或者攻擊的舉動,頓時嚇得渾身顫抖,眼淚又一次噴湧出來。

  「壞!」「夏目!」「救命QAQ」

  它的花瓣裙在瘋狂切換顏色,一會是深紅,散發出助眠的香氣,一會是淺粉,令人感到心曠神怡,也許是它能力增強了一點,原本滿懷惡意的咒靈短暫地滯空了片刻,失去戰意,似乎在享受這美妙的香氣,但下一刻,它就加快了速度,變得更為渴求吃掉面團。

  「香……吃……」

  面團那容積可憐的小腦袋瓜怎麼也想不出活命的辦法,最後可憐兮兮地蹭了蹭雪紀,討好地給她加上她曾經需要並且重視的【破隱】狀態。

  面團並不知道以當下妖怪的情況,雪紀已然不需要這個技能了。

  白色的花粉彌漫開來,雪紀眼中的世界毫無變化。

  反而是不遠處還想跑回來查看情況的津美紀呆住了。

  「那……是什麼?」

  由於體型上的絕對差距,小小的面團並沒有第一時間被津美紀發現,女孩的視野全被那個在低空急速飛行的巨大昆蟲模樣的怪物給占據了。

  一時間仿佛怪物特攝片照進現實。

  「津美紀,不要過去,最好也不要看。」靖子雖然也有些意外,但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咒靈了,表情還算淡定,安撫地將津美紀抱進懷裡,「沒事的,很快就會解決的。」

  「但是、惠還在那裡!!」津美紀在溫暖的懷抱中漸漸緩過神來,第一時間想到了自己的弟弟。

  「有雪紀在呢。」靖子信心十足地說,「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但雪紀是專業的哦!我這個媽媽也被女兒保護過很多次了!」

  此刻的伏黑惠耳邊完全聽不見外界的聲音,他翠色的瞳孔收縮到了極致,看起來甚至有點可怖。思維仿佛沉浸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世界之中,不過過了多久,當他重新恢復正常的視野和感官時,那只咒靈比起最初,似乎也只是移動了一點點相對距離。

  伏黑惠近乎無意識地松開緊握住雪紀的手,體內的咒力順著某種特定的流向朝著手部集中。

  他將右手四指搭在左手虎口,左手四指中間略微張開,公寓大樓內亮堂的燈光打在他的手勢上,在地面斜斜地照出一只漆黑的犬首陰影!

  「玉犬!」

  伏黑惠低聲喝道。

  他身下的影子徹底沸騰,由地面鼓脹出兩道黑影,黑色的影子中閃現兩雙赤紅的眼球。

  下一刻,游移不定的陰影徹底定型,化為一黑一白兩只狼犬護衛在伏黑惠的左右。

  「嗷嗚~~~」

  稚嫩而霸氣的吼叫聲中,兩只狼犬一左一右,默契地撲咬住俯衝下來的昆蟲咒靈,一只撕咬它的翅膀,另一只瘋狂撲抓咒靈頭部的眼球。

  咒靈在地上不住地掙扎撕咬,紫黑色的血液四處濺射。

  伏黑惠愣愣地看著這一幕,發熱的大腦逐漸冷卻下來,他凝視著兩只身形不斷躍動的狼犬,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最後有些手足無措地轉頭看向雪紀。

  「恭喜你,覺醒術式了。」雪紀凝視著伏黑惠召喚出的影子式神,心中有些意外。

  同為御三家,加茂家在向小輩教授家傳術式的自然而然會提到另外兩家引以為傲的術式。

  而雪紀剛才沒看錯的話,伏黑惠剛才通過結出手影來召喚式神的術式,應該就是禪院家的祖傳術式——[十種影法術]。

  ……這也太巧了吧。

  只是出來散步的功夫,遇到的一個小孩,居然會是禪院家流落在外的血脈,還是最寶貴的那一個。

  「覺醒術式……」伏黑惠重復著雪紀的話,那副茫然的表情,讓雪紀確信他根本沒有經過正統的咒術啟蒙。

  「術式覺醒沒什麼特別的,只不過讓你多了祓除咒靈的手段而已。」雪紀看著他有點排斥的表情,平靜地說,「如果你不打算成為咒術師,今後可以繼續像過去一樣生活。」

  反正也沒有人規定擁有咒術天賦的人一定要成為咒術師。

  「嗯。」伏黑惠聽到這裡,好像松了口氣,認真地點點頭。

  「不過,至少要學會戰鬥,才能保護好你自己和在意的人。」雪紀看了一眼靠在一起的津美紀和靖子,一瞬間在伏黑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於是,她多問了一句:「現在,要不要嘗試一次……操控你的式神,完成第一次的咒靈祓除?」

  「好!」伏黑惠只覺得雪紀每一句話都說到他心坎上,讓他極為認可。

  雪紀開始現場指導:「祓除咒靈有兩種方法。一種是找到它的核心並破壞,另一種是不斷對它造成傷害,直到它用以修復身軀和攻擊的咒力消耗殆盡。」

  伏黑惠點頭,嘗試著對兩只狼犬下達指令:「玉犬黑繼續造成傷害,玉犬白嘗試尋找咒靈核心。」

  「汪!」「嗷嗚!」

  兩只玉犬第一次接受到主人的命令,尾巴飛快地搖晃著,聽話地按照指令各自行動。

  伏黑惠松了口氣,看著兩只體型不大的毛絨絨狼犬,他的眼神有些柔和下來。

  不得不說,這個術式召喚的式神還是很合他的喜好。

  但是下一刻,玉犬白猛然發出一陣高昂尖銳的叫聲。

  原本看似毫無還手之力的咒靈身軀的蛹殼破裂,從裡面鑽出來的小一號咒靈直接攻擊了玉犬白,並且快速張開濕漉漉的翅膀重新飛了起來。

  「玉犬!」伏黑惠一下子忘記了式神是影子式神,急得想跑過去查看白色狼犬的狀態,還沒等他動身,玉犬白打了個滾就跳了起來,與被猛地甩開的玉犬黑一起,虎

  視眈眈地對著天空發出怒吼。

  原先的優勢局面瞬間反轉,伏黑惠緊緊皺眉,有些懊惱自己之前不夠警惕。

  「就如同咒術師擁有術式一樣,高等級的咒靈也會擁有特殊的能力,看來這一只咒靈能通過脫殼來快速恢復全身傷勢。」雪紀繼續解說。

  她平靜到甚至顯得有點冷淡的聲線在這種時候意外的很可靠,讓伏黑惠的情緒也變得穩定下來。

  「現在應該怎麼做?」他問。

  「因為對方擁有飛行的優勢,所以只能被動防守,等待對方發動攻擊的瞬間進行反擊。」雪紀客觀地分析說,「當然,如果你還能召喚飛行系的式神,也能化被動為主動。」

  伏黑惠搖了搖頭:「初始能召喚出來的式神只有兩只玉犬。之後的式神需要進行調伏才能進行召喚。」

  現下顯然不是合適的調伏時機。

  昆蟲咒靈顯然是被兩只玉犬的攻擊激怒,燈籠大的復眼都不再盯著面團,而是快速連續俯衝對著受傷的玉犬白不斷進行攻擊。

  白色狼犬不斷試圖反擊,又被狼狽掀翻,雪白的皮毛染上髒污,很快變得傷痕累累。

  玉犬黑在一側援助,但咒靈在空中的轉向非常靈活,它幾次撲擊,都沒有再攻擊到對方的翅膀。

  眼看著兩只式神陷入劣勢,伏黑惠開始左右觀察,最後從地上撿起一塊磚頭。

  「你要加入戰鬥嗎?」雪紀有些意外。

  「恩,我來給玉犬制造攻擊的機會。」伏黑惠說出了自己的判斷,「咒靈已經鎖定了玉犬,那麼應該不會輕易注意到我。」

  那張稚嫩的小臉緊繃著,但卻沒有流露絲毫恐懼,無疑眼前的男孩擁有很優秀的戰鬥素質。

  「尋常的武器無法傷害咒靈。除非將咒力穩定附著在武器上。」雪紀提醒了一句,又指點說,「回想一下你使用術式時咒力的流動,讓它通過手流動到武器上。」

  伏黑惠陷入思考,他的天賦很不錯,很快就嘗試著將咒力引導了出來。

  普普通通的磚石燃起藍黑色咒力,但沒等伏黑惠高興起來,整塊磚碎在他手中。

  「……普通的材料承受不住太強的咒力,第二步要做到的,是平穩且適度地輸出咒力。」雪紀自己是第一次就成功的,看到磚石碎裂還有些意外,她認真思考了一下原因,補充了一句說明。

  「……」伏黑惠有些沮喪。

  他看出了眼前的女孩子眼睛裡的意外——那是對自己居然沒成功的意外。

  原先她以為自己會一次性成功嗎?他是不是……做的不夠好?

  如果此刻有其他咒術師路過看到這一幕,大概要捶胸頓足,哀嘆於自己白長的年齡和低下的天賦。在完全沒有受過訓練的情況下,覺醒術式的第一時間就能意識並操作體內的咒力附著於體外物體,伏黑惠展露出的天賦在當前咒術界名門中都是獨一檔。

  可惜眼前有一個更為天才的存在,讓伏黑惠完全錯判了自己的天賦。

  再一次粉碎了一塊磚,雪紀和伏黑都陷入了沉默。

  雪紀轉頭看了看已經快撐不住的兩只玉犬,伸出手,手心出現的那一團紅玉般的凝固液體在她的操縱下轉化為一把適合小孩子使用的細長短刀。

  「你先用這個吧。」

  雪紀友好地將[赤血操術]凝結的血刃遞過去。

  「哦,謝謝。」伏黑惠低著頭接過去,耳朵都羞愧地發紅了,他感覺很對不起雪紀的教導。

  他手握著武器,悄悄爬上綠化林中的一棵大樹,在咒靈再次俯衝下來的時候,直接從上方跳下去,一刀精准地斬落兩對翅膀。

  緊接著他趁著咒靈下落無力反攻的時機,直接手起刀落,不斷用血刃在它身上捅出一個個深深的傷口。

  咒靈的污血濺落在那張平靜中略帶一絲瘋狂的小臉上,一頭海膽般翹起的黑發被打濕,那雙眼睛如同狼一般令人膽寒。

  那一瞬間,一直關注著伏黑惠的津美紀錯覺般地看到了惠的父親,那個高大、英俊、眼神有時會有點可怕的男人。

  兩只玉犬抓住時機瘋狂撕咬獵物,這一次,咒靈終於被徹底祓除。

  從咒靈的殘軀上跳下來,伏黑惠檢查了一下兩只玉犬的身體。

  一黑一白兩只狗狗有著金色的獸瞳,額頭上都刻畫有紅色三角符文,品相極好,但與伏黑惠一樣,都還處在幼年期。被主人撫摸身體,兩只狼犬都非常激動,吐著舌頭,乖乖蹲坐在原地,狂搖尾巴。

  通過術式覺醒時本能感知到的信息,伏黑惠知道最初的式神是最特別的,維持咒力消耗低、不需要調伏就能召喚,而且會跟隨他這個主人一同成長。

  注意到兩只狗狗時不時瞟著消散中的咒靈屍體,嘴角流出口水,伏黑惠問:「是想吃嗎?」

  「嗷嗚!」狼犬點頭。

  「那就吃掉吧。」伏黑惠摸了摸兩只玉犬的腦袋,語氣柔和地說。

  「恭喜,第一次祓除成功。」雪紀慢吞吞地走了過來,「感覺如何?」

  「……沒什麼感覺。」伏黑惠想了想,平靜地補充,「有點累。」

  雪紀對他感到有點親切。

  伏黑惠對戰鬥有著天生的敏銳和適應力,下手果斷毫無猶豫,被咒靈的血濺了一臉,都不會感到任何不適。

  這份強大的適應力,對於咒術師來說也是難能可貴的天賦。

  在兩只玉犬的撕咬和狼吞虎咽的背景音中,伏黑惠舉起血刃,正要遞還給雪紀,瞳孔猛地一縮!

  「小心!」

  他手腕一翻,重新握住血刃的刀柄,另一只手將雪紀拉到自己身後。

  不知何時悄悄出現在他們附近的黑色咒靈顯露身形,它看起來像是一團黑泥與白骨攪在一起,從淤泥般的身體中張開的嘴像是能通往黑洞。

  黑白玉犬立刻舍棄到嘴邊的食物,飛奔到主人身邊。

  「第二只。」雪紀說,「這一只咒靈的氣息比上一只還要強一截。」

  「沒完沒了嗎!」伏黑惠咬著牙,面團顫巍巍又心虛地鑽進雪紀的口袋裡。

  似乎意識到兩只玉犬的威脅,咒靈沒有繼續貼近的意思,站在原地不動了。

  幾秒後,在伏黑惠驟然瞪大的眼睛裡,一塊塊慘白的骨骼猶如暗器般被噴射出來,數量多、速度快,衝擊力非常驚人。

  伏黑惠下意識地做出躲避反應,又在下一秒意識到身後有著雪紀的存在,正在兩難之間,他和玉犬的跟前突然多出一道薄薄的血幕。

  赤色的鮮血猶如瀑布一般下落又衝回循環流動著,看似薄脆如玻璃,卻將子彈般射速的碎骨全部攔截下來。

  伏黑惠猛地回頭,就看見雪紀抬起一只手,一邊維持著這道防御手段,一邊輕輕接過了伏黑惠手中的血刃:「考慮到你目前沒有防御遠程攻擊的手段,速度也不夠,這一只咒靈,就交給我來。」

  兩只玉犬充滿好奇地用鼻子碰了碰眼前的血幕,它們能感覺到眼前的血色屏障蘊含著的美味咒力,更貪吃的玉犬白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一口。

  雪紀頓了一下,操控的血幕都有一瞬間的停滯。

  很甜。

  白狼犬轉頭正要將這個好消息分享給自己的半身,狗腦袋就被雪紀敲了一下。

  「嗷。」

  「小狗,不准偷吃。」雪紀警告一聲,又轉頭看了一眼伏黑惠。

  海膽頭小男孩立刻道歉:「抱歉,我會看好它們!」

  雪紀這才邁出血幕,抬起血刃,揮出一記刀光。

  劍技侵掠如火!

  仿佛一片火光燎過夜色,帶起一瞬驚心動魄的色彩留痕,漆黑咒靈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抹消了。

  連殘穢都剩不下多少。

  聯想到自己之前的戰鬥,伏黑惠沉默了。

  他再次產生了一種認知:我……果然很弱?這樣真的能保護好津美紀嗎?

  「嗷嗚!」兩只玉犬湊在黑色咒靈剩下的那一點殘穢之中,看起來又饞了,這一次它們乖巧蹲坐在雪紀跟前搖尾巴。

  「恩,吃吧。」雪紀毫不在意地說。

  通過能進食咒靈殘穢這個習慣,也能看出眼前的式神是成長型的。[十種影法術]確實不凡,在一開始就能無條件擁有這樣潛力非凡的式神,下限稱得上是三家術式中最高的一個。

  確認戰鬥結束的靖子帶著津美紀走了過來。

  「惠!沒事吧?沒受傷嗎?」津美紀有些擔憂地跑上來,在伏黑惠戰鬥的時

  候,原本有些看不懂的津美紀在一旁靖子的友情科普下,大致理解了術式、咒術師與咒靈的概念,終於明白弟弟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她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如此陌生和危險。

  但即使在一片本能的恐慌之中,她最在意的還是相依為命的惠的安危。

  「我沒事。」伏黑惠的臉色柔和下來。但在津美紀試圖動手查看他身上有沒有傷口的時候,他臉色頓變,干脆利落地躲開,和津美紀拉開一大段距離。

  「別害羞啦!」津美紀被逗笑了。

  「雪紀,你之前怎麼不幫一把呀?剛才看著這孩子戰鬥我都心驚肉跳的。」靖子湊到女兒身旁,小聲地問。

  「我不可能一直在他身邊。」雪紀回答,「他覺醒的是能夠保護自己和親人的力量,幫助他學會如何使用,應該是件好事?」

  「是好事!」靖子笑得很開心,她用力抱了抱雪紀,欣慰地說,「雪紀做得很對。」

  「……雪紀,謝謝你的刀。還有你的教導。」伏黑惠躲開津美紀過度的關心,走到雪紀身邊,認真道謝。

  雪紀微微點頭。戰鬥已經結束,她直接驅散了血刃,讓它化為一潑血液落在地上。

  「這是你的術式嗎?」伏黑惠略帶好奇地看著主動繞過自己落下的赤紅血液,「可以操縱血液進行戰鬥?」

  「恩。」雪紀沒有隱瞞的意思,直接說了,「這是[赤血操術]。」

  「雪紀,你真的好厲害!剛才那個揮刀,很帥氣。」津美紀也走了過來,用明亮的眼神看著比自己還小的雪紀,語氣從之前的親切變成了尊敬,「謝謝你願意教導惠!不然他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吧。今晚遇上你和靖子阿姨,實在是我和惠最大的幸運!」

  「不用謝。」雪紀微微搖頭。她注視著津美紀蒼白的臉色,說,「也不要怕。伏黑可以保護你。他的戰鬥力已經足夠應付普通的咒靈。」

  伏黑惠看著雪紀,猶豫了一下,還是認真點頭。

  雖然並不覺得自己戰鬥力有多強,但雪紀這麼說了,他也就信了。

  他絕對會保護好津美紀。

  一個普通的小女孩親眼見到咒靈,那種震撼和恐懼,大約就像是突然發現自己其實活在恐怖片的片場一樣驚悚。

  無論是雪紀還是伏黑惠,其實都能感受到津美紀是在勉強自己打起精神。

  而津美紀在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又閃過了惠落在咒靈背上揮刀的那一刻露出的略帶瘋狂的眼神。

  但她很快晃了晃腦袋,對著弟弟露出溫暖信任的笑容。她相信自己的弟弟是外冷內熱的好孩子。雖然可能有一點點的暴力,但品格上絕對是好孩子!

  伏黑惠應付不來這種燦爛笑容,他有些別扭地轉過頭,這時,兩只玉犬已經將咒靈的殘骸裡能吃的部分全部吃了下去,一左一右帶著滾圓的小肚皮回到主人身邊。

  「汪~」「嗷~~」

  在面團的【破隱】技能持續期間,即使是普通人都可以看到非人生物。

  津美紀和靖子對兩只玉犬表達出非同一般的喜愛。

  「好可愛~」津美紀捧著小臉,看著兩只乖乖蹲在伏黑惠面前的小狗,表揚道,「還可以幫助惠戰鬥,真是好狗狗~」

  「嘬嘬嘬」靖子直接發出逗狗的聲音。

  玉犬白的性格明顯外向一些,對著津美紀和靖子搖了搖尾巴,玉犬黑則是更為高冷,眼睛直視前方,並不搭理這兩個人類女人。

  這時,發現危機已經度過的面團從雪紀口袋裡探出腦袋,看到大受歡迎的兩只玉犬,發出吃醋的聲音。

  「夏目!」

  津美紀這才注意到面團的存在,她驚呼一聲,好奇地湊了過來。她漸漸發現並不是所有的非人生物都那麼可怕,似乎也有友善和可愛的生物,心頭的陰影也不由褪去了一些。

  「這是什麼?是你的寵物嗎,雪紀?」

  「不,這是面團。」雪紀將面團的腦袋按下去,她輕聲解釋,「面團的力量很純淨,在那些咒靈看來,是很好的食物。所以,剛才的兩只咒靈,應該都是衝著它來的。」

  「原來那些可怕的怪物是想要吃掉面團?」津美紀頓時露出同情的眼神。

  雪紀點頭肯定她的猜測。

  「也就是說,它會引來危險。」伏黑惠則是皺起眉,覺得很是棘手。

  「沒關系的,面團有自己的主人,它今天跟著我,屬於特殊情況。」雪紀平靜地說,面團原本一直跟在夏目身邊,因為夏目吸引非人生物的體質比面團要厲害得多,有他在的情況下,面團就非常不起眼,也不會引起咒靈的注意。

  夏目現在也不會害怕尋常的咒靈了。

  「而且,就算它吸引了咒靈,也沒關系。」雪紀說,「倒不如說,這是面團的另一種用法。」

  引怪手段罷了。

  雪紀補充:「如果想在短時間內清空一塊地區的咒靈,可以用得上。」

  在伏黑惠震撼的眼神中,雪紀稍微解釋了一下:「咒靈是人類負面情緒中誕生的。理論上,是祓除不盡的。但是每隔一段時間對家附近進行清理,可以有效改善居住環境。」

  雪紀就是這麼做的。

  她家的房子所在的社區在咒術意義上非常一塵不染。

  伏黑惠頓時聽明白了,露出有點心動的眼神。如果學著雪紀這樣做,他的眼睛就能少受折磨,津美紀的安全也能得到最大保障。

  「不過,你的實力應該還不足以支撐這種一次性清掃。」雪紀緊接著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伏黑惠原本對覺醒的術式並不看重,甚至還有些排斥,但在雪紀坦然的態度以及津美紀一如既往的接納下,他也漸漸轉變了心態。

  「……我會努力變強的。」他認真地說。

  「如果受了特別的傷或者需要幫忙,可以來找我。」雪紀點頭,留下聯系方式。

  通過之前的戰鬥,她還挺認可這個同齡人的。無論是術式還是戰鬥的素養,伏黑惠的表現都可圈可點。

  告別了伏黑姐弟,靖子和雪紀慢悠悠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真是意想不到的發展。」靖子感慨道,「只是出來散個步,居然還會遇上覺醒了咒術的孩子。而且,還是那個術式……」

  她賊兮兮地戳了戳女兒的肩膀,問道:「我應該沒看錯吧?用手影的術式好像只有那個吧?十種影法術?」

  雪紀嗯了一聲。

  「哈!」靖子頓時幸災樂禍,「真的假的?這可是禪院家的招牌術式,居然會任由覺醒了這種術式的孩子流落在外……」

  緊接著,她又想起了女兒的術式,變得憂心忡忡起來:「仔細一想,那孩子跟你真像啊。如果家族發現了你的術式,就算用強迫的手段,也一定會把你帶回去吧?」

  「不會的。」雪紀用平靜的語氣安撫母親,言簡意賅,「他們做不到。」

  雪紀想起了自己覺醒術式時獲得的術式附加特性血融[你能微妙模糊血液之間的界限]。

  從得到這個特性的那一天開始,她就在研究這個敘述很是奇妙的能力。

  目前尚未開發完全,不過,如果同她所猜測的那樣,那麼加茂家,也許是最不需要擔心的一個困擾。

  等兩人回到家的時候,時間已經快接近十二點。

  客廳裡的電話中傳出夏目錄音的留言。

  因為今天除靈的任務不太順利,夏目打算直接在那裡住一晚,等到成功了再回來。

  靖子打著哈欠開始給浴室的浴缸放水,冷不丁被門口探出的一個小腦袋嚇了一跳。

  「哎呀,裡香?」她有點吃驚,「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好最近要留在道場集訓嗎?」

  「是啊……」裡香幽幽地說,「我努力訓練,提前完成了所有的訓練

  項目,就得到批准可以提前回來了。但是,家裡空蕩蕩的,什麼吃的也沒有……」

  「那還真是抱歉……我和雪紀出去散步了。」靖子有些哭笑不得。

  還好靖子去超市搶購的戰利品裡還包括幾份津美紀沒有挑走的折扣便當,裡香總算在兩分鐘之後吃上了簡單加熱的便當。

  雪紀擦著頭發從浴室出來時,裡香已經填飽肚子舒服地癱在沙發上。

  見到雪紀過來,她就懶懶地靠了過去,開始黏糊糊地撒嬌。

  「雪紀,明天有空嗎?要來道場嗎?」女孩的眼眸明亮有神,比起初遇之時的魔魅美麗,在氣質上更多了幾分英氣和颯爽,「明天道場有一場內部的劍術比拼,我想讓你來見證我的練習成果~」


第40章 集齊風林火山

  真田道場。

  雪紀第二次進入這裡,與上一次不同,是由作為總教習的真田弦右衛門親自接待。

  年齡相差極大的兩人交談時卻非常順利,沒有任何代溝。老爺子看似威嚴古板,實際上性格頗為豁達,又愛惜乃至敬畏雪紀的天賦,因此顯得尤為平易近人。

  那副和風細雨的態度,讓平時在老爺子面前大氣不敢喘的教習們和弟子們都有點心梗。

  雪紀直接表明了來意,真田弦右衛門就親自將她帶到低年齡組的賽館裡。

  今天舉辦的是一年一度的道館內部的劍術比拼,通過實戰讓道館的學員們消化和展現平日的訓練成果。按照以往的慣例,在比賽中表現出色的人會得到水平更高的教習指導,而表現太差的話,最嚴重的後果是被勸退,因此學員們之間的火藥味相當濃重。

  教習們將道館學員分成三個不同的年齡段組別,第一個進行的就是低年齡組。

  由於人數比較多,第一輪采取的賽制是前期一對一混戰,只有贏得三次比賽的人,才能進入決賽,而決賽采取單敗淘汰賽制,由最先進入決賽的勝者自由挑選對手,然後輪到第二人挑選,以此類推……只要輸了就出局,最後只留下一個勝利者。

  相較於其他人來說,裡香是比較吃虧的。她和夏目算是中途加入,是同年齡段的孩子裡練習時間最短的。而夏目因為妖怪那邊的事情請假,缺席了這一次比賽,那麼在場學習時間最短的就變成裡香一個人。

  但她的表現出乎預料的好。手持竹刀,行動靈巧,下手果斷,一場接一場獲勝,轉眼間連勝了三場。

  「裡香這孩子,身體素質算不上出色,看得出訓練得很努力,但基礎都還沒打牢。」真田弦右衛門陪著雪紀站在初學者的賽場中,看了裡香的表現之後,微微點頭,評價了一句,「不過,這丫頭在實戰上能做到超水平發揮。」

  雪紀嗯了一聲,同意老爺子的說法:「裡香的觀察力,很敏銳。」

  這是獨屬於裡香的天賦,她天生思緒敏感,往往很輕易就能察覺到別人的情緒變化,人類的善意或是惡意,在裡香面前都是透明的。

  正是因為這個天賦,她曾經在年長的大人面前都能不落下風,甚至還能反過來利用他們的情緒和欲望,操縱他們做事。

  這份天賦體現在戰鬥上,就使得裡香早在戰鬥之前,就徹底看透了敵人。

  再加上她的對手都是一些同齡人,思緒更為直白,裡香幾乎毫不費力就能看穿他們所有的攻擊意圖,躲避然後發起毫不留情的進攻!

  看著毫無還手之力的對手,裡香得意地一撩頭發,她今天將長發扎成了馬尾,總是顯得迷離的眼神變得銳利而張揚。獲勝,尤其是在雪紀的觀看下獲勝,這讓裡香神采飛揚。

  等到裡香第一個獲得決賽資格下場之後,她立刻跑到雪紀身邊,滿臉期待地看著她。

  「裡香,很帥氣。」雪紀認真地誇獎。

  「嘿嘿~是吧~」裡香一下子心滿意足,神氣地說,「雪紀你看著吧,接下來我還會一直贏下去的!」

  雖然學習劍道又苦又累,經常一身臭汗,打基礎的時候根本沒有辦法走捷徑,但在咬牙堅持下來之後,能明顯感覺到身體內的變化,裡香發覺自己並不討厭這種逐漸變強的感覺。

  決賽開始之後,裡香也是一路高歌猛進,就算遇到個別硬實力明顯超過自己的對手,也能通過各種小動作或者言語讓對方分心然後取勝。

  作為裁判的教習都看呆了。

  比賽中的髒套路他倒也不是沒見識過,真正全國性的大賽裡面都有這種類型的對手出現,但裡香這才幾歲啊!

  他忍不住頻頻看向總教習,見他神色如常,沒有不滿,才低聲宣告了裡香的勝利。

  如果是其他同齡人,在自身硬實力不足的情況下,用這種讓對手分心的小手段獲勝,那麼就算贏了,也會被其他孩子看不起。但裡香就不一樣了。

  她的魅力十分出眾,即使平日裡根本不屑搭理其他人,在道場學習這段時間,依然不知道收走了多少小男孩的心,就算是輸給她的對手都不會感到不滿,反而因為和她有了更近距離的接觸而有些暗自的欣喜。

  最後一戰,裡香對上了真田弦一郎。

  真田也許是在場的同齡人中唯一一個對裡香絲毫不假辭色的。他本人就像是一柄鋒銳的劍,眼中只有對勝利的執著。

  裡香沒什麼懸念地輸掉了比賽。

  這是在硬實力上的絕對差距。

  她鼓著臉,很不甘心地接受了這一次失敗。

  看著她沮喪的樣子,場下觀戰的許多人看向真田的眼神都十分不善。

  而獲得了最終優勝的真田弦一郎根本沒將裡香當成自己的對手,他跑下台,目光灼灼地看向了雪紀。

  之前給他留下了深刻印像的這個女孩!今天終於再一次見到了。

  真田弦一郎十分激動,大聲地對雪紀說:「拜托了,請和我切磋一場!」

  真田弦右衛門的眼皮微微一顫。

  「雪紀!他都那麼求你了,就答應他吧!」裡香不懷好意地起哄。剛才輸了一場,裡香也想看看真田敗北的樣子。她根本沒想過雪紀會輸的可能。

  雪紀:「好。」

  這一場額外的加賽持續數秒,所有人目睹了雪紀一劍挑飛真田的竹劍。

  自此,一條完整的食物鏈形成了。

  雪紀以外來者的身份站在食物鏈的最頂端獲得了這一次的優勝。

  真田弦一郎雖然不甘心,但其實也沒那麼意外,只是悶不吭聲地再次跑出去加訓。

  真田弦右衛門在賽後終於找到時機,和雪紀進行了一場私下的談話。

  等到雪紀從老爺子私人的訓練場出來的時候,面板上已經多了一排技能。

  [你領悟身法其疾如風:當前等級為LV1,裝備刀劍進行戰鬥時,你的敏捷屬性額外增加10%]

  [你領悟身法其徐如林:當前等級為LV1,裝備刀劍進行戰鬥時,你有5%的概率閃避敵人的攻擊]

  [你領悟劍技不動如山:當前等級為LV1,裝備刀劍進行戰鬥時,敵人對你造成的傷害減免5%]

  全是高貴且實用的百分比技能,並且集齊風林火山四項技能之後,自動在面板上統合成劍道風林火山。一次性薅空真田家的秘傳劍道之後,雪紀能感覺到自己似乎隱約觸摸到了一個雄奇壯麗的戰爭世界。

  而作為將全部劍術身法演示了一遍的人,真田老爺子看著對面瞬間學會的雪紀,目光發直,神情已經有些麻木了。

  而道場內部人員,則是同一時間接到了一個通知。

  雪紀出任真田道場的兼職教習職位,各項權限僅在總教習之下。

  這件事在道場內部引發了軒然大波。

  一個說未成年都是謙虛了的小女

  孩,一躍來到所有教習之上的位置。

  就算是最尊敬的總教習的命令,也還是有人覺得荒唐和不能接受。

  直到雪紀持刀,單人獨劍迎接所有挑戰。

  第一劍,她會模仿挑戰者的劍術,與他同步揮出,不分勝負。

  第二劍,她將這一劍術加以改良,以壓倒性的優勢擊敗對手。

  這樣的戰術一連用了十二次,她以這種近乎指導戰的方式將所有不服氣的挑釁者碾壓到心服口服。

  到了最後,觀戰席都鴉雀無聲,不敢妄自評價雪紀的水平。

  作為國內數一數二的劍道館,真田道場發生的事情很快就會在國內的劍道圈子裡流傳開來。

  年僅5歲的天才劍客之名不脛而走。

  自此之後,依據跟老爺子的約定,雪紀每周會抽出兩個小時的空閑,在真田道場兼職教習。這一期間,她會履行一定的指導職責。大部分時間,雪紀都會用來幫助裡香,只有在裡香自行練習基本功的時候,她才會有空閑。

  每當這時候,爭相想要求得她指導的人都會爭得面紅耳赤。

  畢竟,一個一眼能看透你的底牌,第二眼就知道如何破解和改進的人,作為對手非常恐怖,但作為引導者,那可太有價值了!

  時間如流水般逝去,很快,來到了十二月底。臨近新年,國內所有的企業全部放假。

  靖子迎來一年一度的快樂假期。

  她摩拳擦掌地開始准備打掃房屋,迎接新年的到來。

  夏目聽到消息,立刻帶了兩只和清掃有關的妖怪回來幫忙。

  他已經成功收服那間凶宅裡作祟的妖怪,帶著當初收服的妖怪們住了進去,現在每天大約有一半的時間都待在那裡陪著妖怪們。

  被夏目帶回來幫忙的小妖怪有兩只,一只是帚神,本體是一件被丟棄的破舊掃帚,在九十九年後化作付喪神,依然改不了喜歡掃地的本能。另一只叫做垢嘗,是以污垢為食物的妖怪,人類家中被垢嘗入駐的話,房屋會長久保持光亮如新的狀態,尤其是浴室。

  兩只妖怪分工合作,不到兩個小時的功夫,就將靖子家裡裡外外、上上下下弄得煥然一新。

  雪紀帶上白紙做的防塵帽子,還沒來得及出手,感覺事情就已經結束了,她安逸地坐在沙發上看起了電視。

  靖子對夏目帶回來的兩只小妖怪也是大加贊賞,特意奉上了親手做的和果子作為報答。

  因為這件事,雖然靖子看不見妖怪,兩只小妖怪卻非常喜歡她,在靖子進廚房的時候,屁顛顛地跟在後面想要幫忙。

  夏目含笑看著這一幕,經過這將近一個月的獨自成長,他稍微學會了一點[友人帳]的使用方法,但性格還是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坐在雪紀身旁之後,自然地開始給她倒茶水、遞零食。

  「夏目,感覺你最近變得有點神秘。」雪紀看著他,給出一個有些微妙的評價,然後問,「要不要切磋一下?」

  她有點好奇夏目現在收服了多少妖怪。

  絕對不是在饞那些妖怪的經驗值。

  那雙好似在閃著星星的紅眸,讓夏目難以拒絕,他有些無奈地說:「可以是可以……但是要點到為止,好嗎?」

  「好……三筱呢?」雪紀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左右看了看,突然問,「他沒跟在你身邊嗎?」

  「早上的時候就離開了,聽他說准備去訪友。」夏目回答。

  「他是准備回妖怪之鄉嗎?」雪紀有些疑惑。

  「恩……我不太確定,不過,也許是在這個世界的朋友。」夏目有些遲疑地說,三筱那張馬臉笑起來露出整齊牙齒的樣子,看著頗為古怪,甚至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

  真的是去看朋友嗎?


第41章 驚喜來客

  「靖子,我的丈夫去神社求的注連繩多了一大截,你們家是否已經准備了?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以用這個。」

  除夕日的一大早,友善的鄰居送來了新年時需要掛在門口的正月專用的注連繩,這種繩子是神道教的神社中常見的辟邪道具,過年時,普通人家家戶戶都習慣掛上一個,以此來驅逐鬼怪、將災厄攔截在門外。

  靖子正好沒有准備這個,連忙接過道謝。

  她也是離開加茂家後第一次獨立過年,雖然事前做了不少功課,但要准備的東西太多,還是有些地方疏漏了。

  所謂的注連繩,其實就是稻草扎成的繩子,正月專用的注連繩沒有平日的樸素,而是裝飾了松葉、用白紙剪出來的紙垂御幣以及一個圓潤可愛的橘子,看起來色彩豐富。

  靖子舉起來看了看,正准備欣喜地掛到門框,卻突然想起什麼,轉身朝著門內呼喊:「夏目!你過來看看,這個東西會不會真的對小家伙們有影響?」

  靖子口中的小家伙,指的是垢嘗和帚神兩只妖怪。

  自從兩只小妖怪展露出不俗的家務能力,靖子對它們的好感度就一下子暴漲,因此會在看不見的情況下還惦記著,擔心號稱『驅逐鬼怪』的注連繩真的會對它們造成傷害。

  夏目聞聲走了過來,身後跟著兩只小妖怪。

  他好奇地接過靖子遞過來的裝飾豐富的注連繩,稍微感應了一下,說:「應該沒什麼問題。」

  這上面並沒有什麼奇特力量。

  在收服妖怪的這些天裡,夏目並不是沒有遇到過看起來唬人的除妖師和僧侶,但夏目很快發現他們其實和普通人沒什麼不同,大部分情況下看不見妖怪,所謂的法器和念咒也發揮不了什麼作用。

  「雖然說是從神社要來的,其實也只是普通的繩子嗎?……那就好。」靖子松了口氣,心情有點復雜。

  首先,注連繩不生效,代表她不用辜負鄰居的好意。

  另一方面,在真切體會到妖怪存在的同時,又發現神社出產的驅逐妖魔的東西根本沒用,作為普通人,靖子還是很難高興起來。

  隨手掛好了注連繩,靖子回到廚房研究鏡餅的擺盤。

  所謂的鏡餅,就是兩塊大小不同的年糕疊放,上面再放一個小橘子,年糕形同圓鏡,寓意家庭圓滿,而橘子則是像征子孫繁榮,擺放這樣的裝飾也是過年的習俗之一,此刻的靖子正在努力想辦法將年糕的外形修飾得圓潤一點,因為第一次手作年糕的緣故,她做出來的成品有點塌陷的趨勢。

  客廳裡,唯一有些正式過年經驗的夏目欲言又止。

  「怎麼了?」正窩在沙發裡看書的雪紀注意到他的臉色,多問了一句。

  「我的印像裡,這些裝飾好像要在前幾天做好,如果等到今天的話……」夏目眨了眨眼,在雪紀耳邊悄聲說,「好像不太吉利。」

  「……無所謂。靖子高興就好。」雪紀也眨了眨眼,轉頭看一看廚房裡哼著歌忙碌的靖子,她的聲音也放的很輕,「我們別讓她知道。」

  就算真的招來不吉利的東西,雪紀也會讓『它』變得吉利起來的。

  「好,我不會說漏嘴的!」夏目認真點頭。他陪著雪紀坐了一會,就准備起身離開:「宅子那邊還有些事,我先回去了,等除夕晚上的時候,我會再過來的。」

  「好。」雪紀點點頭,表達了一下自己的關懷,「夏目,需要我幫忙嗎?」

  畢竟,夏目要做的事情其實本質上是給雪紀收拾爛攤子。

  趁著昨天大家都有空的時候,雪紀和夏目短暫地切磋了一下。

  夏目個人的戰鬥力對上雪紀可以忽略不計,但在另一方面上,他雖然已經歸還了很多[友人帳]上的名字,同時也收服了不少新的妖怪,總算可以發揮出一部分[友人帳]的特殊能力,源源不斷地召喚妖怪,並指揮他們進行攻擊。

  畢竟在剛起步的階段,夏目的指揮能力還很稚嫩,比起夏油傑來說完全不夠看,妖怪的數量也沒有多到可以設計和變幻戰術,因此在雪紀的刀下潰敗得非常快。

  打到最後,雪紀升了一級,等級來到了LV14,各項技能等級有不同程度的提升。而妖怪們雖然保住了一條小命,也收獲了滿滿的戰鬥經驗,但是過程過於痛苦,以至於讓它們產生了一點陰影。

  身體上的傷勢很容易痊愈,妖怪們都皮糙肉厚的,雪紀也沒下重手,基本當天都恢復了。

  但是心理上……

  「不用了。」夏目有些無奈地笑了,對於那些妖怪們來說,

  可能目前最不想看到的人類就是雪紀。

  夏目在出門的時候剛好撞上裡香往裡走,兩人站在靖子家門口對視了一眼。

  「裡香,早上好。」夏目率先微笑著打了個招呼,「早上沒在英先生那裡看到你,我還以為你是去道場練習了。」

  「哼,才不是。」裡香不太願意理會這個『叛徒』,語氣有點陰陽怪氣,「某人太久沒去道場了,肯定不知道真田道場是從今天開始放假的吧?」

  裡香其實是抽時間回了原來的家一趟。

  裡香的祖母不在家裡,門牌還寫著祈本的姓氏,門鎖卻已經換了,裡香手裡的鑰匙打不開門。

  她在門外發了一會呆,轉身靈巧地爬上外牆,從二樓的陽台進入到房屋內部。

  在道場的訓練讓裡香的身體素質和協調能力都提升了許多,她一邊在心底狠狠誇獎將她送去練劍的雪紀,一邊熟練地打開祖母的房間,在她的衣櫃裡找出一個包裝精美的戒指盒。

  裡香小心地打開看了一眼。

  造型簡約的一對婚戒靜靜躺在黑色絲綢上。

  這是裡香父母的婚戒,也是年幼的裡香記憶裡代表著幸福與束縛的東西。

  也是那個記憶裡已經模糊的母親留在裡香的唯一的遺物。

  將盒子重新蓋上,裝進自己的挎包裡,裡香光明正大地下樓,從大門走出,甩上門離開,將一切都拋在了身後。

  雖然名義上是幸徳井英的養女,但裡香一有空就喜歡往雪紀這裡跑,就算是過新年,也是理所當然地要跟雪紀一起過。

  而等裡香回來之後,在這裡看到好久沒見的夏目時,頗有種咬牙切齒的憤恨情緒。

  從[百鬼夜行]那一夜後,夏目的精力大半都被妖怪們牽扯著,不可避免地擠壓了劍術練習的時間。如果不是看在雪紀的面子上,如此頻繁的請假,早就該被規矩嚴格的真田道場除名了。

  而最初是和夏目一起結伴練習、相互鼓勁才堅持下來的裡香,自然也有種被小伙伴背叛的感覺。

  「抱歉。不過,接下來我應該會回道館的,也會努力追上你們的進度。」夏目撓了撓臉頰,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到時候,可以請裡香幫忙指點一下嗎?」

  「看在雪紀的面子上,也不是不行啦。」裡香原本還想著嘲諷夏目一頓,出一出自己被迫單機的氣,但面對夏目真誠到有些可怕的眼神,裡香感覺自己完全說不出重話。

  天然系真是太可怕了。

  晚飯之後,幸徳井英趕了過來,作為家主的他將族內的事物推給已經退休的父親,自己則是跑來靖子家,決心要陪著妹妹一家度過一起迎來的第一個新年。

  夏目最後一個到達之後,眾人一起圍在客廳,看起紅白歌會。

  所有人都很珍惜這樣聚在一起的時光,即使聽著沒什麼亮點的歌聲,臉上也都帶笑容。

  靖子在這樣溫馨的氛圍中,不受控地想起了自己的兒子。

  加茂家對於新年有著規定流程的大型慶賀儀式,往常的時候,他們都是不被重視的人,躲在角落裡也能怡然自得。而今天……憲紀會很辛苦吧……

  門鈴響起。

  靖子的表情有些奇怪。

  在除夕這一夜,幾乎是所有人都會安分地待在家裡等待新年的到來,誰會在這個時候上門?

  幸徳井英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眉眼舒展開來。

  「靖子,去開門吧。」他說。

  靖子有些疑惑地站起身,踱步到玄關處,打開門,下一秒,她發出一聲猝不及防的尖叫。

  短發、清秀的男孩子站在門口,神色激動地看著她。

  「憲紀……!」靖子蹲下來,立刻用力將對面的男孩抱住了,她的神情激動而恍惚,「我在做夢嗎?」

  「母親大人!」母親熟悉而又帶著一絲陌生的溫暖懷抱,讓憲紀感到非常滿足。

  他能感覺到自己是被母親思念和愛著的。

  當憲紀看到靖子身後走出來的雪紀時,心底充斥的幸福感更加強烈了。

  「妹妹!」他開心地呼喚著,伸出手,眯眯眼睜開,眼眸閃著亮光。

  「哥。」雪紀也露出笑容,她握住哥哥伸過來的手晃了晃,然後看著憲紀身後的輔助監督,語氣因為愉快的心情而顯得比平日柔和許多,「廣樹先生,晚上好。」

  「雪紀小姐,好久不見。」加茂廣樹彎下腰和雪紀平視著,露出一個愉快的笑容。

  「看來你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幸徳井英關上手機,走向加茂廣樹。

  「那是自然,有我在一邊把關,憲紀少爺又占據著名義上的優勢,已經有一批人開始對我們下重注了。」加茂廣樹眉飛色舞地說,「雖然還做不到大規模擴展勢力,不過,借著祓除咒靈的名義暫時離開加茂家還是沒問題的。」

  「沒問題?今夜可是除夕夜。」幸徳井英語氣略帶深意。

  按照加茂家的規矩,新年的各種儀式,總不能缺了名義上的少主吧。

  「沒問題。」加茂廣樹的語氣有些古怪,「今年加茂家,不,應該說所有御三家的過年儀式都從簡了,大量咒術師被外派出任務,就算有心也無力大辦啊,」

  「什麼意思?那些家系咒術師什麼時候這麼有覺悟了?」靖子的表情古怪,她在加茂家的時候,也沒少見那些咒術師悠閑打發時間的樣子。

  可以說非常欠。

  「按照常理來說,確實如此,但人手實在不夠用了。」加茂廣樹幸災樂禍地說,「突然冒出來的妖怪們,不知道為什麼,在新年這個特殊的時間節點特別活躍。一線的咒術師不僅要負責祓除咒靈,現在還額外增加了退治妖怪的工作,工作量翻倍都忙不過來,根據總監部的指令,御三家作為咒術師的表率也要派出精英,幫忙維護秩序,各家也不好拒絕。」

  從【百鬼夜行】被五條悟打散後開始分散到世界各地的妖怪之中,並沒有出現特別難纏的。

  只不過數量太多,分布太廣,讓所有咒術師工作量翻倍了而已。

  原來就很忙的咒術師全部超負荷分派任務,就連養尊處優的家系咒術師迫於政治上的壓力,也不得不開始捋袖子干活。

  這就是咒術界的現狀。

  畢竟是過年,而且在場人之中除了7歲的憲紀之外沒有一個正經咒術師,很快,這些沉重的話題就被帶了過去。兩個大人繼續聊些加茂內部的情報,憲紀離開了母親的懷抱,第一時間湊到了妹妹身邊。

  「妹妹,你的身體還好嗎?」他關心地看著雪紀,怎麼看怎麼覺得妹妹瘦了,非常心疼,「上次廣樹先生說你需要用到我的血,現在還要嗎?」

  看著隨時做好獻血准備的蠢哥哥,雪紀微微搖頭:「不用。我現在很好。你在加茂家過得還好嗎?」

  一對兄妹久別重逢,聊著沒什麼營養的話題,也覺得很是開心。

  憲紀的到來引發了靖子家的大地震,食物鏈重新洗牌。他的脾氣很好,在母親和妹妹都在的情況下,幾乎就是個傻白甜,嘴角一直都是咧著的。

  夏目的性格溫柔,裡香則是很會看氣氛,在這樣的情況下,幾人相處得相當不錯。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來到零點。

  各處都響起寺廟鐘聲,一聲連著一聲。

  「新年到啦!」靖子一聲歡呼,開心地摟著一對兒女,神情滿足地說,「我這一年完全沒有遺憾啦!」

  「新年好。」雪紀微微點頭。靖子開心就好。

  「來來,給你們的年玉,拿好哦!」靖子想起什麼,從口袋裡掏出早已經准備好的四個袋子,分別給了雪紀四人。

  雖然之前沒有想到憲紀真的會來,但靖子還是准備了他的那一份,現在正好

  派上用場。

  「哦!幸好來的路上我也緊急准備好了。」加茂廣樹也熟練地掏出自己的年玉袋。給雪紀的那一份是樣式特別華麗的,厚度明顯比其他孩子的多了一大截。

  雙標得毫不掩飾。

  最後是幸徳井英。

  年長的男人今天穿著依然是西式的風格,他從公文包裡取出早已經准備好的給孩子們的禮物。

  「謝謝英先生。」裡香雙手接過年玉袋,感受著厚實的重量和金錢的芬芳,語氣前所未有的乖巧。

  夏目也同樣道謝。兩人都不會稱幸徳井英為父親,但又很尊敬他,於是統一用這樣的稱呼。

  「……謝謝舅舅的年玉。」憲紀的語氣有些生疏,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母親的兄長,兩人幾乎沒有多余的交談,自然也談不上什麼感情。

  「謝謝舅舅。」最後輪到雪紀,她接過年玉袋,因為袋子輕薄的質量,眼中露出一絲好奇。

  幸徳井英看著雪紀,想起初次見面時病床上蒼白虛弱的小女孩,語氣不自覺柔和下來,「打開看看吧,今年給你的『壓歲錢』,希望你能喜歡。」

  雪紀聞言打開年玉袋。

  一紙證明落下,她拿起來掃了一眼,微微怔住。

  幸徳井英將他名下的一家私立醫院轉到了雪紀的名下。

  「在上一年,雪紀幫了很大的忙。[赤血操術]……如果與現代醫學相結合的話,也許能給你帶來一點新的靈感。」幸徳井英在靖子震撼的眼神中,又列出幾條自己認為雪紀用得上醫院的地方,最後說,「新年快樂,雪紀。」

  雪紀的視界中刷出一排提示。

  [你與加茂庶流幸徳井家陣營關系發生變動!]

  [幸徳井家目前對你的態度為:尊敬]

  [你可以更大範圍地使用幸徳井家的資源!]


第42章 對加茂特攻

  新年零點的鐘聲一共會持續108響,在大人們送完壓歲錢之後,大家都回房間換了衣服,准備結伴去神社參拜。

  憲紀難得出來一趟,靖子很了解他,提前拉著夏目和裡香走在前面,給自家的兩個孩子留出敘舊的空間。

  雪紀換了一身紅底金魚紋的和服,外面披一層保暖的羽織,慢吞吞地走在後面,憲紀穿的是一件有點類似狩衣的家族常服,這對兄妹走在一起,容貌與氣質都很出挑,完全不像尋常的小孩,引起不少路人好奇的注視。

  「妹妹,身體沒事嗎?」

  憲紀走在雪紀的外側,目光新奇地注視已經可以持續走很長一段路而不會感到虛弱的妹妹。

  「臨時的話,沒問題,只要用咒力強化一下。」雪紀稍微解釋了一下。

  「太好了。」憲紀笑了,「果然,離開家族,對妹妹和母親大人都是最好的選擇。」

  這一次見面,憲紀能明顯感覺到靖子的變化。

  同過去被困於加茂宅中的母親大人相比,現在的母親眼中有明亮的光,性格也開朗了許多。

  雖然有點沮喪於錯過了妹妹的成長,但對於她們離開加茂家之後過得如此幸福,加茂憲紀也同樣感到幸福。

  「那你呢?」雪紀輕聲問,「一個人,會很辛苦嗎?」

  雪紀同樣覺得憲紀這個傻哥哥也變了很多。

  一段時間沒見,他似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熟了起來,臉上的嬰兒肥幾乎沒有了,發型也變了,身姿挺拔,行走坐臥都有明顯受過訓練的痕跡。

  「妹妹別擔心,我不累。」憲紀搖頭,他對妹妹是很誠實的,「剛開始覺得有點辛苦,有時候還有點寂寞。但是,自從認識了廣樹先生之後,經常可以從他那裡打聽到妹妹和母親大人的事情,也收到過妹妹的來信,這樣就夠了。」

  家人的幸福就是他為之努力的意義所在,因此,現在的狀態,他已經很滿足了。

  「我聽廣樹先生說,妹妹覺醒術式了嗎?」

  「恩。」

  「[赤血操術]對體質的要求不低,妹妹不要過於勉強自己。」

  「不會。」

  憲紀安心了,承諾說:「等我從父親大人那裡學完[赤血操術]的進階應用,我會全部教給妹妹的。」

  「好。」雪紀微微點頭,歷代加茂家主的[赤血操術]經驗手冊,想來也應該有點值得參考的東西吧。

  「哥。」雪紀看著憲紀的臉色,強調,「你也一樣,不要過於勉強自己。」

  少年的唇色發白。

  這是典型的缺血症狀。

  「我沒事。」憲紀搖了搖頭,「父親大人的訓練是有分寸的,[赤血操術]必須要以血來練習才能獲得提升。」

  雪紀沉默了一下,沒有再勸說下去。

  她想了想,微微閉上眼,發動了自己的術式。

  使用[赤血操術]的感覺,像是多了一個感官延伸的外置器官,而器官內的血液總量決定了戰鬥的『額度』。

  正常情況下,[赤血操術]使用者,只能操縱自己體內的血液。

  而雪紀卻可以做到更多。

  [你的術式附加特性血融已激活。你微妙模糊了你與加茂憲紀的血液界限]

  憲紀的身體微微一僵。

  這一刻,他明顯流露出怪異別扭的表情。

  同為[赤血操術]的咒術師,在這一刻,他能鮮明地感知到在某一時刻,源源不斷湧入他的『外置器官』中的『額度』。

  那是——

  妹妹的血!

  憲紀的體內因為頻繁的術式練習和抽血而耗空的血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得到補充,但他的臉色反而愈發難看起來。

  「妹妹,我不要!你停下來!」

  明明是妹妹的血,卻能用來補充自己的術式,憲紀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雪紀虛弱的體質。

  雪紀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愈發顯得透明了,表情卻依舊很鎮定。

  [當前生命值:0/10]

  [你已觸發【未名之物的賜福:逃離死亡】,你的生命值鎖定為1]

  [當前生命值:1/10(已鎖定)]

  柔弱多病,纏綿病榻的妹妹,把她的血給了他……

  看著虛弱的妹妹,憲紀眼睛都紅了。

  下一刻,雪紀看了他一眼,確定他的狀態已經完全恢復之後,反過來從他那裡奪回了一絲絲血液。反正在血融特性成立的狀態下,大家都是一樣的血,我的可以是你的,你的也能是我的。

  全靠雪紀的認知來調配兩個外置器官中的血液容量。

  因為生命值上限極低的緣故,她的狀態也補滿了。

  [當前生命值:10/10]

  她的面色又恢復了一開始的狀態,甚至還泛起一絲補過頭的紅暈。

  憲紀呆住了。他有點被弄迷糊了。

  雪紀的生命值下限是無法撼動的,無論流失多少血液,被鎖血掛鎖定的面板,都會源源不斷造出新血,將她的生命值穩固在1的水平線。因此,無論憲紀缺了多少血,雪紀都能在血融狀態下,通過模糊雙方的血液界限,以她的血將憲紀的狀態補滿。

  同時,因為鎖定為1的體質,雪紀的生命值上限在不使用咒力強化的時候就只有10點,非常容易補充,只需要再反過來汲取一點憲紀的血,取回來當成自己的用,就能夠輕易恢復生命值滿值。

  這一波就是永動機。相當於將雪紀因為鎖血掛而取之不竭的血量分享給憲紀,發揮出1+1的效果。

  當然,反過來也行得通。

  如果對面是敵人的話,雪紀也能一下子將對方的血量抽干,當成補血包使用。

  不過,血融特性的激活條件非常唯心,不同人的血液界限模糊難度是完全不同的。

  雪紀的這一連串操作看似漫長,實際上只發生在數十秒內,等察覺到不對的靖子回過頭的時候,入目的是兩個閃閃發光的兒女。

  「我的眼睛都要被閃花了。」靖子忍不住感慨道,「你們剛才在做什麼?怎麼才一會的功夫,憲紀看起來就精神了好多!」

  憲紀的情緒還有點沒回復過來,他緊張地觀察妹妹的臉色,困惑地問,「妹妹,剛才是怎麼回事?你的身體真的沒問題嗎?」

  雪紀微微嘆了口氣,覺得解釋起來很麻煩,於是用一句話概括:

  「沒什麼,只是[赤血操術]的另一種運用而已。」

  什麼應用?[赤血操術]的使用者之間能互相回血嗎?他怎麼沒聽說過還有這種用法?

  憲紀突然又產生了一種熟悉的遭到天才妹妹碾壓的感覺

  。

  即使沒有父親大人的教導,妹妹依然能依靠自己的聰慧領悟出前所未有的術式開發方向,果然,妹妹才是真正的天才!

  想到剛才雪紀隨心所欲地從自己這裡抽取血液恢復自身的樣子,憲紀忍不住想,在妹妹面前,就算父親大人也會毫無抵抗之力吧?畢竟他和我一樣都是只能依靠祖輩經驗來掌握術式的平庸之輩啊!

  此刻的憲紀還不知道雪紀對血融的進一步開發思路,僅僅是目前的這種程度,已經可以對加茂家內部掌握的術式與血液相關的咒術師造成強力克制了。

  雪紀給哥哥加血這段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因為時間很短,除了夏目若有所覺之外,只有加茂廣樹旁觀了全程。

  短暫的震撼之後,加茂廣樹更興奮了。

  雪紀小姐這一手能力……簡直是對加茂家特攻!加茂家明面上最強的就是身為特一級咒術師的加茂家主,但是他被雪紀小姐完克。這就是傳說中的天意嗎?

  沒過多久,眾人順著街道盡頭穿過鳥居,開始爬山。

  通往神社的台階上有密密麻麻的人群,大多穿著傳統和服,也有隨意披著羽絨服的年輕人,靖子並沒有強調要家裡的孩子換上和服,自己也只穿著休閑服,態度算不上虔誠,頗有些漫不經心。

  畢竟靖子一家都沒有任何信仰,只是將神社參拜視為一種新年的集體活動而已。

  山頂的神社顯然近年翻修過,華麗莊嚴,透著一股金錢的氣息。

  神社中央搭建了一個台子,有幾個巫女正在往上搬運一些祭器。

  靖子一下子來了興趣,上前找人打聽,才知道這家的神社今年新年會有巫女進行祝禱,這是祈求神明賜予恩惠,消除災厄的儀式。

  他們來的時間,正好是祝禱即將開始的時候。

  在幸徳井英和加茂廣樹兩個高大男人一左一右開路下,靖子等人找到了一個很不錯的觀賞地點,安心地在原地等待起來。

  雪紀的目光在神社的屋檐、木台底下的空隙、注連繩上一一掃過。

  大概是這裡的人潮過於密集了,吸引了不少低級咒靈,光是雪紀看見的就有五六只,它們毫無顧忌地在神社內部亂竄,配合那些普通人虔誠許願、祈禱神明庇佑的樣子,有一種說不出的荒誕諷刺。

  沒讓他們等多久。

  仿佛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讓原本嘈雜的聲音驟然止住,人們安靜地注視著緩緩上台的美麗巫女。

  她有著清秀俏麗的面部輪廓,齊劉海,一頭深紫的長發分為兩股以白色束帶松松綁住,面容沉靜,片刻的停頓屏息後,開始猶如歌唱般念誦祝詞、手中結著變幻的掌印、跳起神秘而優雅的娛神之舞。

  伴隨著清越的歌聲與鈴鐺聲響,從巫女小姐身上發出普通人看不見的無形的咒力攻擊,源源不斷攻擊神社內部所有咒靈,強制將神社重新恢復了潔淨。

  雪紀的臉色也發生變化。

  並不是因為對方的實力,而是——

  [你處於二級咒術師庵歌姬的術式【單獨禁區】影響範圍內]

  [你的咒力總量臨時增幅50%,你的術式輸出臨時增幅80%]

  居然是罕見的範圍增傷輔助系術式!

  增傷還是其次,雪紀的[咒力強化]和[赤血操術]在根本上都很依賴咒力量,因此她從獲得[咒力強化]技能之後,每一級提升獲得的自由屬性點全部都加在神秘屬性上,為的就是盡快提升咒力上限,而庵歌姬的術式居然能直接增幅咒力總量!

  在雪紀驟然閃亮的眼神注視下,台上的巫女打了個寒顫,動作險些變形,她連忙一個旋身糊弄過去,稍稍加快節奏,很快結束了這場儀式。

  台下響起熱烈的掌聲,特別是幾個之前被咒靈纏上的人,此刻的身體驟然輕松,下意識就會歸功在巫女小姐的祝禱上。

  「我想起來了,這一位應該是畢業於東京咒高的二級咒術師庵歌姬,聽說本職就是巫女。」加茂廣樹在腦海中的情報庫轉了一圈,終於找出相應特征的咒術師的名字。

  庵歌姬的實力不強,咒術師評級不過是二級,嚴格來說也不算是家系咒術師,和加茂廣樹這一類家系輔助監督幾乎沒有接觸。

  雪紀聽到加茂廣樹的話,眼睛微微睜大:「這種術式,二級?」

  加茂廣樹聽出雪紀對庵歌姬的重視,低頭專門查閱了部分資料,才詳細回答:「庵歌姬的術式可以增幅自身包括術式範圍內的咒術師的咒力和出力,但持續時間太短,而且要集齊儀式的三個步驟來加強術式效果,在正式戰鬥上,價值並沒有雪紀小姐想像得那麼高。」

  說白了,這術式效果確實不錯,但啟動時間太長,持續又太短,咒術師的戰鬥往往在瞬息之間,可能根本等不到庵歌姬將術式完成,就已經分出勝負。就算在戰鬥中成功獲得增幅,但因為持續時間太短,反而可能因為適應不足的問題露出破綻。

  「瑕不掩瑜。」雪紀並不贊同加茂廣樹的判斷,盡管歌姬的術式有些微缺陷,但並不能掩蓋她是個高貴的百分比增幅增傷輔助的事實!

  很明顯,他們測試庵歌姬的術式時,大概率只找了普通咒術師進行實驗,才會得出這種草率的評價,實在是暴殄天物。

  庵歌姬跟越強的咒術師綁定,才越能體現出自己術式的價值來。

  不過,目前咒術界最強的咒術師無疑是五條悟,那人又強過頭了,平時還真的用不上庵歌姬的術式……

  「什麼瑕不掩瑜?」一道清澈干淨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雪紀轉頭一看,剛才下台的巫女正站在他們身後。

  「我剛才就覺得眼熟了,你是輔助監督吧?而這個小孩,身上的衣服上有加茂的家紋。你們來我家的神社做什麼?」

  少女略帶好奇地注視著眼前組成結構很奇怪的一群人。

  在對上雪紀的眼神時,她微微一怔,後背一涼,下意識退了一步。


第43章 天降的餡餅

  對外溝通本就是輔助監督的本職工作之一,面對眼下的情況,加茂廣樹果斷站了出來。

  「我認得您,您是二級咒術師庵歌姬小姐吧?」穿著黑色西服的年輕男人露出職業微笑,開始介紹情況,「在下是輔助監督加茂廣樹,您指的擁有加茂家紋的這一位是我們加茂家的少主憲紀少爺。這些是少爺的家人和朋友……我們今天只是在進行新年的參拜。沒想到剛好來到歌姬小姐家的神社。冒昧之處,還請諒解。」

  「……是這樣啊,我還以為輔助監督出現在這裡,是檢測到什麼棘手的咒靈了。」庵歌姬不僅沒松了口氣,反而更嚴肅了,「但是,加茂家的少主?這種身份貴重的人物為什麼會獨自出來?他沒有護衛嗎?我沒記錯的話,他也上了詛咒師的懸賞榜吧?」

  因為幾個月前加茂家高調對外宣布了覺醒[赤血操術]的下一任當主,歌姬對憲紀的名字稍微有些印像。作為又一個潛力非凡、前途光明的小咒術師,雖然沒有五條悟當初那麼熱門,但同為御三家,加茂憲紀的腦袋也算是挺值錢的。

  在庵歌姬的印像中,這類繼承了家傳術式的寶貴繼承人一般都是被好好保護在家族內部,在擁有自保能力之前是很少在外面出現的。

  而且,咒術師普遍沒有信仰,好像也沒有新年參拜這個習俗吧?

  無論怎麼想,加茂家的繼承人出現在這裡,還只帶了一個輔助監督的情況都十分可疑。

  「哈哈,歌姬小姐說笑了。既然有您這位咒術師長期居住,棘手的咒靈根本沒有成長空間吧?」加茂廣樹笑眯眯,「至於少主,不必擔心,他的信息被保密得很好,也沒有照片流出去,只要小心一點,那群貪婪的鬣狗是找不過來的。至於不帶護衛……因為他是特意跑出來,為了在新年與母親、妹妹團聚的。」

  有些內情原本是不必說的,庵歌姬並不是什麼需要慎重對待的大人物,往常這

  種情況加茂廣樹隨便就能糊弄過去。但考慮到雪紀小姐對這位二級咒術師小姐的術式非常在意,加茂廣樹額外透露了一點情報,為了讓他們之間的對話繼續進行下去。

  而庵歌姬也確實如他所想,對此生出了好奇心。

  「團聚?是指他們之前是分開的嗎?」

  她眼神好奇地看著靖子。

  咒術師和普通人的差別還挺大的,庵歌姬輕易就分辨出在場唯一的成年女性是普通人。

  「是的。出於某種原因,靖子夫人帶著雪紀小姐從加茂家搬了出來,而憲紀少爺則是留在家族裡。」

  加茂廣樹簡單的一句話,透出的信息量讓庵歌姬不由細思恐極。

  看著身為普通人的靖子,又看了看臉色蒼白、瘦弱得有些病態的雪紀,又想到憲紀的術式是[赤血操術],不用人說,庵歌姬自己就能腦補出一場精彩狗血的大戲。

  而眼前的靖子母女,不用說,一定是受害者。

  歌姬的臉色不由自主地緩和下來。

  是個情感充沛的好女人。加茂廣樹不由在心底作出判斷,這樣溫柔正常的女性在咒術師中可是相當稀少的。說不定雪紀小姐真的有希望把人騙、不,是招攬過來。

  加茂廣樹和雪紀對了個眼神。

  看著小姑娘難得期待的眼神,加茂廣樹決定與這位咒術師小姐進行進一步的交流。

  不過有些事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他衝著幸徳井英使了個眼色,後者微微點頭。

  沒一會,幸徳井英找了個理由,帶著自己的兩個養子養女先行離去。

  沒了『普通人』,留下的都是咒術界內部的人,歌姬也就放開不少。

  年輕的巫女因為自己先前內心的警惕感到有些愧疚感,她有些不自在地繞了繞頭發,決定好好招待他們,努力表達自己的善意。

  她客串導游,帶著幾人去了神殿內部參觀,順便讓他們優先完成了搖鈴、投幣、抽簽的參拜流程。

  在這個過程中,看到憲紀緊張妹妹、甚至有點過度保護的模樣,她的心頭愈發柔軟。

  沒想到討厭的御三家裡居然還會出現這麼重感情的孩子,果然是之前五條悟那個混蛋以一己之力帶偏了我對御三家的印像吧!

  半小時後,歌姬將眾人帶到客人休息的地方,親自端上茶點。

  雪紀在接過歌姬特意放涼了一點的茶水時,輕聲道了聲謝。

  「謝謝,歌姬姐姐。」

  被這一聲叫得非常開心的歌姬對著雪紀更熱情了:「小雪紀,來,多吃一點,這個鏡餅是我們神社的特色產品哦,只有在新年這幾天能吃到!」

  「好。」雪紀點點頭,試探地吃了一小口。

  「年糕不好消化,妹妹,別吃太多。」憲紀皺著眉,有點擔心地說。

  在歌姬將他的那一份茶水遞過來的時候,他只是對著歌姬微微頷首,脊背挺直,神態有些自然而然的高傲。

  這小子對待妹妹和對她完全是兩種態度。

  歌姬微微挑眉,不過也沒有跟小孩子計較什麼。

  倒是雪紀細眉微皺:「哥,道謝!」

  憲紀有點意外,但是看見妹妹有點生氣的樣子,還是立刻說,「……謝謝歌姬小姐。」

  「啊,不用謝。」歌姬連忙擺手,表示並不介意。她有些詫異地望著呵斥哥哥的雪紀。

  「你是在擺架子嗎?」雪紀此刻的注意力全在不對勁的蠢哥哥身上,她很直接地問,「之前也是,對裡香和夏目都很冷淡。」

  「妹妹,我現在是加茂家少主。不能太熱情的。」憲紀沉默了一下,為自己辯解,「我的一舉一動,都要符合加茂家繼承人的形像才行。」

  對於加茂家的繼承人而言,不是什麼人都能平等相交的。

  這是他在長達數月的訓練中無數次被強調的東西,不知不覺,就被憲紀深深刻進了腦海。

  他可是以將來繼承加茂家,將妹妹和母親都光明正大地接到身邊為目標的。

  少主的身份不能被人質疑、更不能因為自己的失誤而失去。

  雪紀微微眯起眼,發現自己低估了加茂家的環境給憲紀的影響。

  現在憲紀的身份不同,被無數族人盯著一舉一動,再加上跟加茂家的實權人物接觸久了,難免會耳濡目染,學到一些糟粕。加茂家高層對待年幼的繼承人會說什麼?無非是洗腦他要繼承和延續加茂家的榮耀之類的鬼話,用各種手段塑造出一個合格的、站在加茂家角度思考問題的家主。

  「不用理會那些人說的話。」雪紀嘴唇緊抿著,發現自己超出想像的生氣,她問,「你是聽他們的話,還是聽我的?」

  憲紀秒答:「聽妹妹的!」

  「……那你和以前一樣就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雪紀鄭重地說,「不准聽他們的話、學他們的動作,如果你變成父親那樣的人——」

  雪紀眉頭緊皺,罕見地露出一個嫌惡的表情。

  「我知道了!」憲紀打了個冷戰,連忙保證,「我絕對不會變成父親那樣的人!」

  真是可怕。

  聽到妹妹的提醒,憲紀才意識到這一點。

  加茂家主是讓母親很傷心的人,雪紀一般都無視他的存在。

  如果在父親的教育下,憲紀逐漸變成他那樣的人,豈不是會被雪紀和母親大人一起討厭!

  這絕對不行!

  那麼,如何避免呢?如果不想成為父親那樣,以後對於他的話是不是要反著聽?

  「噗。」

  庵歌姬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她實在沒想到作為御三家的少主,私底下和被逐出家族的妹妹相處,居然是這樣的有趣場面。

  而看起來虛弱又乖巧的妹妹雪紀,教訓起哥哥來氣勢十足,反差感實在太強了。

  加茂廣樹眼神微妙地看著這一幕,已經能預料到憲紀回去之後加茂家的雞飛狗跳了。

  不過,一個凡事都跟家主唱反調的少主。也許並不是一件壞事。

  其實在他看來,只有7歲的憲紀在加茂家的染缸裡被染上顏色是再正常不過的發展,他也沒有特別干涉的打算,畢竟作為未來的加茂家主,他需要一定的心計和黑暗面。

  但看來雪紀小姐不是這樣想的,她希望自己的兄長能保持純粹的一面。這樣一來,他預定的計劃又要大幅度更改了,還得考慮到憲紀的心理承受能力……

  「讓你見笑了,歌姬姐姐。」雪紀回過神,發現自己不小心在預定的輔助面前暴露了一點真面目,不由有點心虛地眨了眨眼。

  「沒事啦,我覺得雪紀很聰明,也很厲害。」庵歌姬笑眯眯地說,「你說的話很有道理。」

  「歌姬姐姐也很厲害。」雪紀認真地說,「剛才的舞蹈,很美。術式,也很強。」

  「你感覺到我的術式了?」歌姬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我的術式沒有攻擊性,怎麼也算不上厲害吧?」

  「能範圍增幅己方咒術師的術式,不厲害嗎?遇上合適的咒術師與合適的術式,比如夏油傑的[咒靈操術],說不定,可以強化他的每一只咒靈,產生嘭!的爆炸效果。」雪紀舉了個例子。

  庵歌姬瞳孔地震:「是,是這樣嗎?我從沒想到過!」

  但仔細一想,她覺得雪紀的設想很有道理!她當初在學校怎麼沒想過用夏油傑試一下呢!

  哦,因為那時候夏油傑跟五條悟狼狽為奸,根本看不起她這個前輩,導致歌姬完全不想跟那兩個沒禮貌學弟一起出任務啊!

  那家伙肯定也沒想到吧,因為過於不尊敬前輩,而錯過了我這樣的完美輔助!

  歌姬幻想了一下夏油傑追悔莫及的臉色,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夏油傑已經叛逃了啊!為什麼雪紀你會提起那個詛咒師啊!」

  雪紀:「因為,他的術式很特別啊。」

  主要是知名度高,庵歌姬一下子就能聯想到。

  雪紀口中提的是[咒靈操術],實際上想的是夏目的[友人帳],歌姬的增幅會不會對[友人帳]中的妖怪生效?

  已知咒術攻擊在妖怪身上會有一定程度的削弱,不知道增幅類的術式會不會有所不同。

  「也是。[咒靈操術]可是千年難出一次的術式。」

  歌姬感慨道,「可惜,那個人已經叛逃了,就算我的術式和他再搭配,現在也沒用了。」

  「只是舉個例子。」雪紀淡然地說,「一定還有很多術式,可以和歌姬姐姐產生1+1>>2的效果。」

  「也許吧。」庵歌姬在短暫的興奮過後,情緒更低落了,「但是咒術師考核可不允許我跟別人組隊完成。」

  庵歌姬的術式不具備直接的攻擊性,就算她已經很拼命地鍛煉體術了,但還是卡在二級咒術師的水平上,很難再往前提升了。

  一級咒靈都有著術式,很多時候,並不是體術可以輕易解決的。

  而在咒術界,只有一級咒術師才算的上是擺脫了炮灰待遇,晉升成咒術界中上層的階級,有一定的話語權。

  「咒術總監會,不懂變通。」雪紀吐槽。

  「是啊。」庵歌姬微微苦笑,因為雪紀遠超出年齡的成熟表現和對她術式的認同,庵歌姬不由生出一種傾訴的欲望。

  她有些苦惱地說:「在學校的時候還好,麻煩的任務有老師和校長扛著。我畢業後的這兩年,能明顯感覺到任務的難度和數量都變多了。尤其是今年,還多了莫名其妙出現的那些妖怪的退治任務……真的是快要到極限了。」

  在往常,就算是咒術界,在新年也是會酌情放假的。

  但是今年的情況與眾不同。

  妖怪、咒靈遍地開花,咒術師即使在十二月底竟然跟在夏天一樣忙得天昏地暗。

  她就連自家神社的咒靈清掃都是用擠出來的時間,在舉行祝禱的時候順便開術式完成的。

  加茂廣樹眸光閃動。

  他其實並不意外。像庵歌姬這樣的二級咒術師,沒有靠山的前提下,就會承擔起【窗】檢測到的最為繁雜和模糊的任務。

  畢竟像是這些麻煩的、死亡率高的任務,【窗】也不敢隨便丟給那些有背景的咒術師,擔心會被追責。

  「歌姬姐姐,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雪紀問。

  「京都校的校長前段時間給我發來了邀請。」庵歌姬覺得沒什麼不能說的,就直接回答,「可能會去當老師吧。」

  全國唯二的兩個咒術高專,並不是單純的教育機構,還是咒術師的大本營,校長對所屬區域的咒術師都擁有監督指揮權,可以算是一個約束較為松散的勢力組織。

  「我記得歌姬小姐是東京校畢業的吧?」加茂廣樹有些好奇地問,「如果要當教師的話,還是母校更有優勢吧?」

  至少老師校長都是熟人。

  「那個啊。」庵歌姬的表情一下子猙獰起來,「本來東京校當然是第一選擇。夜蛾校長也邀請我了!但是!我聽說五條悟那個混蛋畢業留校了啊!我死也不要跟那個混蛋當同事啊!!」

  看著歌姬怨念深重的表情,在場的三人心中都好奇不已。五條悟到底怎麼招惹過庵歌姬了,讓她恨成這樣?

  但大家都很識趣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加茂廣樹覺得情報了解得差不多了,眼下是很合適的招攬時機,他直接開口:「恕我直言,京都校作為御三家環繞的大本營,內部勢力構成復雜,權利鬥爭也很嚴重,對於歌姬小姐這樣的非家系咒術師,並非是最好的選擇。」

  「你的意思是?」庵歌姬有點疑惑。

  「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們加茂家?」加茂廣樹微笑著說,「加茂家的少主就在這裡,剛才歌姬小姐也看到了,憲紀少爺性格溫和又重感情,很聽雪紀小姐的話,絕對不會虧待你。」

  「這……」庵歌姬有點猶豫,既受寵若驚,又心有顧忌,「加茂家不需要我這麼一個二級吧?而且,我應該跟大家族裡的人有點處不來……」

  「暫時不需要你和其他族人接觸。只是給你一個名義,讓【窗】那邊有所顧忌。」加茂廣樹笑了笑,幾乎是明示地說,「雪紀小姐一個人孤零零留在外面,憲紀少爺一直很不放心。如果有您這樣可靠的咒術師守護在雪紀小姐身邊,他會安心很多。」

  庵歌姬聽得頗為心動。名義上加入加茂家,實際上不需要接觸討厭的人,只需要保護好雪紀就行了?

  「歌姬姐姐……」雪紀眨了眨眼,伸出手輕輕扯住歌姬的袖子,眼中流露出期待。

  她原本就生的可愛,只是一直面無表情,此刻頗為含蓄地撒嬌的姿態,不僅讓庵歌姬心軟到冒泡,憲紀和輔助監督都忍不住哦呼,心頭仿佛吃了檸檬。

  可惡,這個根本不是任務,是福利啊!

  「對了,到時候我會申請成為歌姬小姐的輔助監督,您的一切待遇比照家系的二級咒術師,我可以先動用權限給你騰出半個月的休假——」

  「別說了,我同意了!」庵歌姬快被天降的餡餅砸暈了。

  不過神社的一次偶遇,近期不斷困擾她的人生難題好像就順利解決了?半個月休假?!她現在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簡單地商定過後,加茂廣樹需要回去處理相關手續,順便把出來很久的憲紀重新帶回去。

  加茂憲紀依依不舍地和妹妹以及母親告別。

  體會過短暫的自由後,當他和加茂廣樹回到加茂家,感到眼前這沉悶的地方愈發壓抑了。

  因為是以祓除咒靈的名義出門,現在他們要前往家主處報告任務情況。

  兩人走進家主的居處時,恰好看見一個人從門裡走出來。

  那是個體型消瘦的中年男人,是前段時間討伐夏油傑失敗的長老中的一人。

  加茂廣樹恭敬行禮,看著那個男人陰鶩的目光從自己身上滑過,內心平靜地想,聽說這人前段時間一直昏迷不醒,都以為他受的打擊過大撐不過來了,沒想到還是醒了。

  這下著急瓜分掉他手下資源的族人要倒霉了吧。

  也許這位長老就是因此來告狀的。

  不過,他的額頭上怎麼還留疤了?不是聽說已經接受過那位反轉術式持有者的治療嗎?

  這樣繁雜的念頭不過一閃而逝,進門之後,加茂廣樹的心思很快轉到如何應對家主的詢問上。


第44章 夏油與道場

  常人大概很難想像,一個畢業後持續了整整兩年的高壓工作、不僅要賭上性命戰鬥而且全年無休更沒有加班費的二級咒術師,在獲得了一個長假之後,會產生怎樣一種狂喜到不可置信的心態。

  最初的兩天,歌姬都有些恍恍惚惚。

  如果不是身邊還有雪紀這樣一個需要保護的對像作為自己的行動指標,歌姬都不知道要如何對付大段出現的空閑時間。

  在長達近半個月的時間裡,歌姬真的沒有再收到不分時間段隨機轟炸的任務短信,她只需要住在雪紀家裡,保證有危險的時候可以及時出手就行了。在雪紀需要出門的時候她也會跟著,有時候也會主動給這位過早離開家族的小咒術師解答一些咒術方面的疑惑。

  整個過程中完全沒有出現想像中的危險,雪紀的一天常常就是最普通的日常,讓庵歌姬緊繃的神經逐漸放松了下來。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的眼神變得比明亮,心態變得平和,就連和朋友閑聊時聽到五條悟的名字都沒有那麼暴躁了。

  「

  錯過了雪紀,加茂家實在比總監部還沒有眼光。」歌姬真心實意地說。

  和雪紀接觸得越多,歌姬就越是被她的才能折服,也為她的坎坷身世感到不平。

  無論是醫學、劍道還是咒術方面的知識,雪紀都是一學就會,還能觸類旁通,達到傳授者都達不到的高度。與同樣設定但是傲慢無比的某個後輩相比,雪紀並不恃才傲物,也從來不會因此看低他人,歌姬和她相處得非常愉快。

  這樣優秀的小咒術師,僅僅因為身體虛弱,再加上身為女性,就備受加茂家的忽視,甚至因為家族想要抹去繼承人身份上的污點這樣的荒謬理由和母親一起被逐出加茂家,讓庵歌姬實在是氣憤難平。

  「我不認為這是壞事。」雪紀畢竟是轉生者,三觀早已成型,對於這一世出生的家族沒有感情,認真地說,「脫離了囚牢之後,我才開始真正接觸世界。」

  她外出的這短短不到一年的經歷,比起曾經在加茂家內部猶如死水的生活精彩了不知道多少倍。

  所以,歌姬的惋惜是完全不必要的。

  但是,雪紀也很清楚歌姬是站在她的立場思考,才會為她感到不平。她的唇角微微翹起,認真地對歌姬說:「也是因為我離開了加茂家,才能這樣和歌姬姐姐相遇。」

  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雪紀對歌姬的印像越來越好。歌姬不僅擁有獨一無二的術式,本人的閃光點也非常多,她的性格開朗不失溫柔,也很會照顧人、同時精通神道與咒術方面的儀式與基礎能力,而且體術也不算弱,就算處在假期之中,她每日的體術鍛煉也從不懈怠。

  在雪紀看來,庵歌姬除了正面祓除咒靈的作戰能力偏弱之外,各方面素質都已經是非常優秀的咒術師,她和因為沒有覺醒術式而只能朝著輔助監督發展的加茂廣樹一樣,都是因為表面的弱小,而被咒術界忽視的優秀人才。

  「說、說的也是……」庵歌姬被雪紀的直球打得七葷八素。雪紀的性格冷淡,思維也不像同齡的孩子那般幼稚,庵歌姬清楚她根本不會說謊。

  這種心裡話……也太讓人害羞了。

  被這樣的孩子隱約依賴著親近著,歌姬心底油然而生一股使命感,她幾乎沒有遲疑地回答,「我也很高興能遇到雪紀。雖然外面的世界沒有加茂家裡安全,但是,我會盡全力保護好你的。」

  「好。」雪紀點頭。

  「說起來,今天是去道館的日子吧?」庵歌姬笑了笑,主動說,「我陪你一起去吧。」

  庵歌姬會在雪紀出門的時候客串一下司機和保鏢。

  這半個月內,雪紀去過三次真田道場,一周兩次的頻率,歌姬也已經記住了。

  最初對於一個小孩子成為國內知名的劍道場內的教習這件事歌姬簡直瞳孔地震,但在旁觀了雪紀的劍道造詣之後,歌姬覺得雪紀的才能完全配得上這種特別待遇。

  很快,歌姬開車將雪紀送到目的地,兩人熟門熟路地進入道場。

  但在進入劍道場的那一刻,歌姬臉上輕松的表情消失,身體都緊繃起來。

  她下意識地用咒力強化身體,眼神尖銳地盯著站在道場中央,正和真田弦右衛門對話的黑發男人。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歌姬下意識擋在雪紀面前,語氣凝重嚴肅,「特級詛咒師……夏油傑!」

  男人穿著一身袈裟,身材高大,一頭黑發在腦後稍微扎了個小小的團子,額間一縷奇異劉海,在看到庵歌姬的時候,那雙細長的眼眸也頗為意外地微微睜大。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好久不見,歌姬學姐。」

  「不,現在的我不應該那麼叫了吧?」

  一瞬的意外之後,他笑了,嘴角勾起的弧度略帶狂妄。

  「混蛋!給我尊重前輩啊!」

  庵歌姬瞪大眼睛,下意識被帶動得吼了一句,而後才回過神來,神情變得復雜起來。

  什麼前輩,已經叛逃了東京咒高的夏油傑,確實和她不再是一路人了。

  「回答我,你來這裡要做什麼!」

  庵歌姬恢復了警戒姿態。

  雖然很清楚夏油傑的實力是她無法力敵的,但如果他真要在這個地方亂來的話,庵歌姬也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想到這裡,庵歌姬將手背在身後做了個手勢,想要讓雪紀先走。

  雪紀微微搖頭,輕聲說:「歌姬姐姐,冷靜點。我想,他應該不是來做壞事的。」

  在進來的那一瞬,雪紀已經將道場內部的一切情景收入眼底。

  自然也沒有漏過跟在夏油傑身邊的兩個孩子。

  菜菜子和美美子。

  誰家做壞事還帶小孩啊。

  庵歌姬聞言一愣,她收回架勢,環顧四周,有點尷尬地發現劍道場內一如既往的熱鬧,並沒有發生什麼不幸的事情,周圍一些人反而都用有些奇怪的眼光看著反應激烈的歌姬。

  「這位夏油先生是帶著家裡的兩個孩子來道場報名的。」作為總教習,也是剛才與夏油傑談話的另一人,真田弦右衛門將兩人的對話聽完,心中對這個突然找上門,背後人脈不淺的宗教人士多了一份警惕,「沒想到夏油先生與歌姬小姐還是舊識。」

  「抱歉,失禮了,總教習。之前我有點反應過頭了。」歌姬有點不好意思地對老爺子道歉,然後看向底下的兩個女孩子,表情古怪,「報名?」

  「真田道場的劍道,就算是我也是如雷貫耳、久聞大名。」夏油傑笑得微微眯起眼,狐狸般的狡黠中透著一股邪氣,「我相信家裡的兩個孩子一定能在這裡學到一、些、東、西的,你說呢,雪紀?」

  庵歌姬聽出一點不對勁,震驚地看著雪紀,又轉頭看看夏油傑。

  「為什麼是她們學,不是你學?」雪紀聽出夏油傑話語裡的一絲咬牙切齒,有些困惑。

  她確實在夏油傑面前施展過劍道技能,那時候夏油傑還挺有興趣的,怎麼一轉眼看到他送孩子來學?難道是把領域展開的希望放在下一代上了嗎?

  「這個嘛……」夏油傑嘴角抽搐。

  他要怎麼說,難道跟雪紀說他早就偷偷嘗試過,但是發現這東西根本沒那麼容易學會嗎?

  月前,忙完手頭的事情,抽出空來的夏油傑正在嘗試開發自己的領域,突然想起雪紀曾經展示過的劍技,於是盯上了真田道場。

  正常情況下,老爺子家傳的劍術秘傳根本不會對外公開,但作為咒靈操使的夏油傑自然有辦法通過一些不太正規的手段,驅使咒靈達到自己的目的。

  神不知鬼不覺地圍觀一個老頭演示了整整一周的風林火山,又聽完了老人對孫子的一對一經驗傳授,夏油傑自學了一個下午,不得不承認,劍道一途頗為高深晦澀。一下午的時間,他只學的徒有其型,毫無意境。如果想要得其真味,沒個幾年的時間大概做不到。

  而有那個時間,沒准夏油傑都能自己鑽研開領域了。

  還是大意了。

  夏油傑回憶起雪紀當初施展劍技時那輕巧無比的神色,似乎只用了『見識』二字,仿佛只是旁觀便能學會的技巧,雪紀的態度完全將他誤導了,以為學會這劍技很容易。

  而現實毫不留情地把他打醒了。

  這種丟人的事,夏油傑自然不會當著雪紀的面說實話。

  他只是笑著說:「盤星教的事情太多,我實在抽不出空。不過,既然雪紀在這裡,我也放心多了,菜菜子和美美子要拜托你多照看了,來,你們和雪紀打個招呼吧。」

  「哼,請多指教。」菜菜子噘著嘴,用有點不服氣的眼神,很有禮貌地打招呼。

  「……你好。」美美子輕聲,「我們……會努力。」

  事實上,正是因為發現雪紀在這座道場裡擔任了兼職教習,夏油傑才決定將家裡的兩個孩子也塞進來。

  現下的咒術界大概沒幾人比他更清楚雪紀的天資和實力,菜菜子和美美子如果能跟在她身邊學到一點東西,那都是賺了。

  夏油傑對自家養的孩子還是很上心的,也認真詢問過兩個孩子的意見。

  但其實,只要是夏油傑的意願,姐妹倆都不會有任何異議。

  她們也很希望變強,幫上夏油傑的忙。

  雪紀對著兩姐妹輕輕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之前和她們見過多次,彼此也不算是陌生人了。

  夏油傑笑眯眯地

  跟老爺子客套了兩句,敲定了報名的事情之後,因為雪紀在場的緣故,很是放心地轉身離開。

  而在脫離了夏油傑的視線後,雙子的情緒都立刻發生了變化。

  兩人沉默警惕地打量著陌生的環境,仿佛刺蝟豎起背上的刺,同時下意識靠近在場唯一比較熟悉的雪紀。

  「去進行最初的練習體驗吧。」雪紀對她們的表現並不意外,很平靜地說,「練習劍道,很辛苦。如果你們無法堅持的話,我會和夏油說,送你們回去。」

  「才不要!我絕對可以堅持的!」菜菜子大驚,立刻怒視雪紀。

  美美子也抱緊了手中的布偶:「不要……小看我們。」

  雪紀看了眼她們,遲疑了一下,找人叫來了正在道場練習的夏目貴志。

  「夏目,可以帶著她們一起練習嗎?」

  兩姐妹的三觀和普通人完全不同,為了避免發生衝突,還是要找靠譜的人帶一下她們。

  「啊!是你們。」當初在游樂園的時候,夏目和兩姐妹也有一面之緣,在雪紀的請求下,他立刻接下了這個可能有點棘手的任務,「沒問題的,你們跟我來吧。」

  小少年的長相清秀柔和,無論是話語還是氣質都毫無攻擊性,再加上知道他是『同類』,菜菜子和美美子對他沒有太大的排斥,反而有些好奇地圍著他問問題。

  夏目對同齡的女孩子實在應付不來,好不容易將兩人帶到自己所在的練習區域,額頭上都冒出了不少汗。

  「夏目!剛才雪紀找你什麼事?」裡香停下手中的揮劍動作,走到夏目身邊問道。

  「讓我幫忙帶一下新學員。」夏目看向兩姐妹和裡香,分別做了簡單的介紹。

  菜菜子上下打量裡香一眼,有點遲疑:「她也是同類嗎?」

  夏目愣了一下回答:「同類?裡香不是咒術師啊。」

  美美子:「普通人?但是……感覺有點奇怪。」

  幼年時因為能看見咒靈,而在父母死後被全村人關進籠子裡虐待的經歷,讓兩姐妹非常討厭普通人。但意外的,她們能在裡香身上嗅到同類的氣息。

  明明只是個普通人。

  「什麼啊,是兩個還沒斷奶的纏人小鬼。」裡香一眼看穿兩個女孩子那強硬的外表下軟弱的內心,給出了毒辣的評價,「夏目,你離她們遠一點比較好哦,像你這種爛好人,很容易被纏上的。」

  「你是不是在罵我們!」菜菜子大怒,「你想死嗎?」

  「吊死!」美美子更敏感一些,感覺內心有被戳痛,有些慌亂地附和。

  「裡香,別這樣說。她們是夏油先生家的孩子,雪紀也拜托我照顧好她們的。」夏目手忙腳亂地安撫著兩姐妹,對裡香露出不贊成的眼神。

  「哼……知道了。」裡香輕哼一聲,她又沒說錯,同為在絕望之中抓住浮木的人,同為將某個特定之人作為精神支柱而活下去的人,精神相對更成熟的裡香看這兩個小鬼就像在看過去的自己……小看她們的話,夏目這笨蛋絕對會倒霉。

  就算有夏目居中調停,但菜菜子和美美子還是跟裡香杠上了,三個性格各有各的惡劣、卻又長相可愛的女孩子圍繞著夏目展開言語交鋒。

  兩姐妹由於過度缺乏與人交流的經驗,很快敗下陣來。脾氣暴躁的菜菜子說不過就想動手,結果被裡香持刀打得抱頭鼠竄。

  最後還是雪紀出手,強行鎮壓了一切反抗,三個女孩子在她平靜而冷酷的眼神下,才乖乖地開始訓練。

  無辜被牽連的夏目得到雪紀一個安慰的眼神,心中疲累無比,只覺得迎戰一個大妖怪都沒有跟女孩子交流來得累。

  等到雪紀的指導時間結束,離開道館的路上,庵歌姬終於忍不住,有些欲言又止地看著身旁的雪紀問道:「雪紀,你認識夏油傑嗎?」

  「恩,從加茂家出來的第一天,我們被咒靈襲擊的時候,剛巧遇見了。」雪紀坦然地回答。

  「原來如此。」庵歌姬點點頭,突然反應過來,「那不是超級危險嗎!」

  又是咒靈、又是特級詛咒師!居然在離開加茂的第一天都遇到了?

  雪紀這孩子未免也太倒霉了吧!

  不對……這真的不是什麼想要致她於死地的陰謀嗎?

  庵歌姬突然有點慶幸:「還好你遇到的是夏油傑。那家伙雖然有點發瘋了,前段時間還鬧出很大的事情,但也不至於對小孩下手……應該吧」

  剛見面就捅了對方一刀的雪紀:「……恩。」

  夏油傑的出現給了庵歌姬很大的壓力。

  雪紀發現她平時的訓練時長都加倍了。

  過了幾天,加茂廣樹發來了假期結束的通知,庵歌姬正要急著想要提升實力,對於即將到來的咒靈祓除任務也沒了排斥。

  但有一點她比較在意——一旦開始頻繁外出接取任務,雪紀身邊就沒有人保護了。

  對於歌姬的擔心,雪紀給出了一個很完美的解決方案。

  「……什麼?你也要和我一起參與祓除任務?」

  歌姬的聲音拔高了十個度。

  「我想看歌姬姐姐戰鬥的姿態。」

  雪紀眨了眨眼,由於最近過於安分,雪紀覺得骨頭都有些生鏽了。

  而且時機也恰好,她覺得有必要在歌姬面前展露一部分實力了。


第45章 儀式:術式覺醒

  對於雪紀的想法,庵歌姬一開始是拒絕的。

  畢竟雪紀的年齡太小了。

  帶著還沒上小學的孩子去祓除咒靈的現場,歌姬很擔心會對雪紀的心理健康造成不良影響。

  得到這樣溫柔的拒絕,雪紀有點感動。隨後,她拉著歌姬去看了一部號稱全日本最恐怖的電影,又一起體驗了一家評價為[極度恐怖]的密室逃脫項目。

  在恐怖電影播放過程中被嚇得心裡發毛的歌姬,緊接著又被全程面無表情的雪紀帶飛才能脫離密室,感覺自己很是丟人的同時還是妥協了。

  天才,大約在這方面也是異於常人。小雪紀這樣的咒術師實在不能用常理判斷。

  心裡承受能力沒准比自己還要強。

  最開始的任務不過是二級。

  由加茂廣樹親自挑選下發的任務,一個個安全得不行,等級衡量精准無比,全程不會有任何意外因素發生。

  家系輔助監督精挑細選發來的任務,與作為自由咒術師執行任務時的那種差距讓庵歌姬心情很是復雜。她逐漸意識到咒術師之間其實也是不平等的。

  家系咒術師們把持著上層權利,理所當然地壓迫著下方,將大部分危險都轉嫁給了非家系的咒術師們。

  除非能強到一級咒術師的水准,才會因為出眾的實力而獲得有限度的接納,成為決策權的一員,否則等待自由咒術師的命運也許就只有疲勞奔迫、忙碌到死。

  就是為了避免後一種情況,歌姬才會被加茂廣樹的言論說動。而此時的待遇,也配得上歌姬的付出。

  作為報答,歌姬對雪紀的事情更上心了。

  二級的咒靈對於歌姬而言毫無威脅,是可以輕易祓除的。她為了鍛煉雪紀的能力,同意讓她自行戰鬥,而自己用術式輔助。

  雪紀的表現,很快讓歌姬意識到自己太小看這個女孩子。

  盡管身體虛弱、體力極差,但雪紀卻意外的很強。

  聽起來很矛盾,但事情就是這樣。

  在庵歌姬的輔助下,雪紀往往只需要揮出一刀就能祓除咒靈。

  到了這時候,她終於意識到雪紀對自己如此熱情的原因了。並不是指望歌姬保護她,畢竟她們兩人之間孰強孰弱已經很明顯了。

  雪紀分明就是饞自己的術式!

  與其說她是想要一個保鏢,不如說,不能持久作戰的雪紀是想要一個能在短時間內大幅度增幅她即時戰力的隊友!

  也是在和雪紀的配合

  作戰中,庵歌姬才漸漸意識到自己的術式的便利與價值所在,整個人都開始變得自信起來。

  又過了兩周,歌姬已經學會熟練配合雪紀的戰鬥,一邊驚嘆於她的天賦,一邊因為雪紀幼小的年齡而事事操心。

  這期間,雪紀的等級連升兩級,已經達到LV16。

  她體會到了與一個正式咒術師組隊的巨大好處。

  首要的一點,雪紀終於有合適的方式光明正大介入咒術界分配的祓除任務,不需要再依靠幸徳井家的有限資源、暫時也不用跟夏油傑搶咒靈,而是猶如滑頭鬼一般,做一個不為人知的不速之客,偷偷吃掉鄰居家的『蛋糕』。

  因為有著歌姬掩護、作為輔助監督的加茂廣樹負責善後,短時間內沒有被任何人知道雪紀的存在。

  數量多的讓咒術師厭煩麻木的祓除咒靈任務,對於雪紀來說就是滿地的移動經驗值,她甚至有些樂不思蜀了。

  因為二級咒靈的經驗值與准一級咒靈之間有斷層般的經驗值差距,雪紀在和庵歌姬商量過後,開始讓加茂廣樹主動接取一些難度明顯超標的二級任務。

  漸漸的,歌姬幾乎完美的任務完成度漸漸傳開,原本對於憲紀招攬一個非家系的二級女性咒術師而頗有微詞的族人都沒了聲音,反而開始認同他的眼光。

  一力攬下這件事的輔助監督加茂廣樹倒是沒人提起,畢竟在族人看來,沒有術式的加茂廣樹幾乎沒有未來,他把事情做好了,功勞當然是算在背後的主子身上。

  加茂廣樹對於某些人心態心知肚明,完全不在意那些背後的酸言酸語,而是准備借著這個勢頭拿下更多的任務分配權限。

  忙碌完手上的工作,終於有了點空閑,開始獨自一人待在辦公室思考的加茂廣樹,突然直起身體。

  他細細回味這段時間來同事們以及一些族人的排斥和敵意,隱隱察覺不對。

  其中一些人的敵對立場,按道理不應該如此鮮明才對。

  要知道加茂憲紀可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當主,這個年齡提前開始培養勢力,雖然有些早了,但情理上是說得通的。就連家主雖然未必樂見這一幕,卻也不會在明面上阻攔,那些明顯帶著試探的眼神和言語攻勢,難道是來自其他幾個已經從討伐隊事件裡緩過神來的長老?

  加茂憲紀目前幾乎都是被困在加茂族內,凡是有眼光的人,都知道從自己這裡下手。加茂廣樹一旦出事的話,可以很大程度斬斷憲紀往外探出的手。

  這樣一來,最近這段時間的不對勁,其實已經是個很明顯的預警了。

  加茂廣樹不再猶豫,他借著與咒術師彙報任務的便利,說了個暗號。直接聯系上庵歌姬身邊的雪紀。

  「……小姐,時機已至。我已經為您做得足夠多,也許是時候履行我們之前的約定了。」

  不確定是否遭到監視,加茂廣樹無意識地摸了摸貼身放置的咒物,起身關了電腦,走出了【窗】的辦事大樓。

  「祝詞」

  「掌印」

  ——舞。

  「術式,[單獨禁區]!」

  一片黑暗之中,庵歌姬閉目舞蹈的身姿帶有神性般的優雅飄逸。

  [你處於二級咒術師庵歌姬的術式【單獨禁區】影響範圍內]

  [你的咒力總量臨時增幅55%,你的術式輸出臨時增幅87%]

  比起一個月前的初遇,此刻的歌姬使用術式輔助的加成有了明顯的增強。

  雪紀舉起[五虎退],刀劍猶如覆蓋有無形的風,攻勢疾如風,在極短的時間內爆發數十次斬擊,瞬間斬開了包裹住他們的黑暗。

  身法其疾如風!

  從外界看來,與教學樓同等高度的咒靈張口哀嚎著,腹部被打開一個巨大的空腔,一大一小兩個人類的影子在其中顯得格外渺小。

  「雪紀,最後一秒!」庵歌姬大喊。

  「交給我。」雪紀豎起劍身,展開攻勢最強的劍術,咒力附著之下,燎原般的火凝聚後猛然爆裂地綻放開來,猶如一只巨大的火鳥從下到上,將體型龐大的咒靈爆破了一遍。

  劍技侵略如火!

  歌姬的術式也已經維持到了極限,她喘著氣解除術式,抱著雪紀從咒靈的腹腔跳了下來,避開咒靈最後的掙扎帶來的建築物破損碎片等傷害。

  「怎麼樣,沒事吧?」歌姬將雪紀放在地上,關切地問。

  「……恩。」雪紀點頭。

  「呼……太厲害了雪紀,我們聯手,可以祓除一級咒靈了!」歌姬先是狠狠松了口氣,緊接著十分欣喜地說。

  [你與庵歌姬合作成功祓除了一級咒靈八尺!]

  [你獲得經驗50000點]

  [你的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16(57620/62400)]

  [你獲得自由屬性點*5……]

  [你的全部狀態已回復]

  雪紀的心情也很是不錯。

  這一戰她沒有用術式,而是在滿血狀態下單純使用咒術強化和劍術達成了祓除一級咒靈的成就。這其中的原因有很多。

  一方面,雪紀需要控制自己出力的水平,達到能與庵歌姬的術式相互成就的程度,提高一下歌姬的參與感。另一方面,這畢竟是咒術界的任務,雪紀並不想讓自己的[赤血操術]太早暴露在咒術界的眼中。

  兩者的結合,讓雪紀的實力保持在能夠祓除准一級咒靈與一級咒靈之間的水平,在歌姬的輔助下把握時機的話,能順利地祓除一級。

  這也讓庵歌姬深深體會到了輔助位置的快樂。

  那種對時機的把握、與隊友的心意相通、默契配合,以及對雪紀的咒力攻擊進行肉眼可見的、足以左右最後的戰果的增幅,都讓歌姬深深迷戀上了。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歌姬看了一眼就接起,聽見一句暗號之後,立刻轉遞給身旁的雪紀。

  雪紀在聽到電話那頭的話語後,眉頭微微皺起。

  她也沒說一句話,只是默默把歌姬的手機還了回去。

  「出什麼事了嗎?」歌姬看著已經掛掉的電話,有些擔憂地看向雪紀。

  「廣樹先生說的很隱晦,也許不僅出問題,還被監視了。」雪紀點頭,她想了想,請求道,「我要和他見一面。歌姬姐姐,可以請你幫忙嗎?我需要轉移一些可能存在的視線。」

  加茂廣樹電話裡提到的『履行約定』其實已經暗示了很多。很明顯,他現在處在危險之中,為了保護自己,才希望能覺醒術式。

  「好。」歌姬一口答應下來。

  趁著庵歌姬挺身而出吸引了大量視線,雪紀盡可能隱蔽地來到了自己名下的醫院附近。

  她謹慎地用[赤縛]在周圍探索一圈,確定沒什麼咒術界的監視手段之後,默默來到地下的血庫。

  加茂廣樹這幾周斷斷續續地往這裡存了不少血袋,雖然現在外人想要取到加茂家的血液極其困難,但是家賊難防,以他作為輔助監督的優勢,攢夠自己覺醒所需要的血液量還是可以的。

  雪紀在血庫中靜靜等了一個小時,確定已經錯過了約定好的時間,心中不祥的預感越發濃重。

  她沉默片刻,主動使用了【占蔔】技能尋找加茂廣樹的位置。

  這一次占蔔的預示十分模糊,似乎是受到了什麼額外的干擾。

  這讓雪紀多花了一點時間。等她找到加茂廣樹的時候,他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雪紀第一時間祓除了還准備繼續下手的咒靈,彎下腰探了探他的鼻息。

  非常微弱。

  但,還活著。

  地面上浸濕土壤的血液,包圍著最中間的年輕男人,似乎察覺到雪紀的到來,奄奄一息的人勉強睜開眼,唇瓣微

  動,幾乎沒有發出聲音地說:「口袋——」

  雪紀從他破損的西服的口袋裡取出一張紅色的剪紙小人。

  「這是你准備的咒物核心嗎?」

  雪紀將血色紙人輕輕放在加茂廣樹的胸口,她突然產生了一種直覺,沒有比這一刻更合適的時機了。

  血液為媒介、咒物為核心、失血但頑強地想要活下去的身體作為基底……

  「廣樹先生,你想要活下去嗎?」雪紀的[赤縛]化作比以往更細十倍的絲線,在她的操控下緩緩鑽入加茂廣樹的血管。

  加茂廣樹沒有說話,那雙視野模糊的眼睛,以最後的力氣凝望著雪紀。

  [你的術式附加特性血融已激活。你微妙模糊了你與加茂廣樹的血液界限]

  原先可能會引起的排異反應全部消失,雪紀的咒力引導著加茂廣樹的咒力順著血管在全身游走了一遍,一個術式刻印模糊地浮現出來。

  [在所有要素集齊的前提下,你成功幫助加茂廣樹覺醒術式。]

  [你掌握了儀式:術式覺醒]

  [加茂廣樹成功覺醒術式:血人形。]


第46章 不必浪費

  加茂廣樹睜開了眼。

  「你醒了。」

  清澈平靜的聲音響起。

  昏迷之前的記憶猶如潮水般湧來,加茂廣樹偏過頭,看見坐在病床邊的雪紀,猶如還在夢中一般輕聲喊:「雪紀小姐……」

  「恭喜,儀式成功。」雪紀歪了下腦袋,看著一咕嚕從床上爬起來的男人,宣布,「你已經覺醒術式了。」

  「謝謝?」加茂廣樹很難形容這一刻的心情,他張了張嘴,遲疑地回應著,最後有些哭笑不得地說:「等等,最值得恭喜的,應該是我活下來了吧。」

  人總是在接近失去的時候才懂得珍惜。

  曾經加茂廣樹以為自己最大的執念就是術式,但在瀕臨死亡的那一刻,他唯一的念頭就是不想死。

  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有了起色,因為那一次的任務遇見了雪紀小姐,原本一眼可以望到盡頭的未來就此改變了。

  他借由雪紀認識了幸徳井英、憲紀這些形形色色可以稱得上是利益共同體的同伴,不再藏拙、付出信任,而是為了同一個人、同一個目的心無旁騖地貢獻自己的力量。

  他無比確信他們終將實現對整個加茂家的變革,在這樣美妙的未來到來之前,如果真的就這樣毫無價值地死在咒靈的攻擊下,就算死了,他也會忍不住詛咒這個世界吧。

  雪紀微微睜大眼,看著白色床榻上的年輕男人額角青筋暴起的樣子,低聲問:「沒事吧?是有什麼後遺症嗎?」

  「不,身體狀態非常好。傷口也消失了。」加茂廣樹回過神,摸了摸自己原本破了一個大洞、現在卻光潔如新的腹部肌肉,笑著說,「是夏目幫我治療過了吧?太感謝了。」

  那個少年的反轉術式真是有著肉眼可見的進步,加茂廣樹還記得他最早只能修復一些很小的傷口,現在已經提升到連這種重傷都能搶救過來的程度,無疑是能給人巨大安全感的合格後勤保障了。

  「恩……」雪紀看著對方毫無察覺的樣子,遲疑了一下,開口問,「你背後那些,不是氣得爆出來的血管嗎?」

  「……哈?」加茂廣樹呆住,他看著雪紀認真的小表情,回頭一看,被自己背後蜘蛛網般密集卻在動的大團血線嚇了一跳,「這什麼玩意兒!」

  似乎被他的聲音驚動,原先漫無目的地四處伸展的血線蜂擁而至,將加茂廣樹捆成一個頗為搞笑的L字型。

  「雪紀小姐,救命!」加茂廣樹立刻不要臉皮地開始呼救,他這是被詛咒了?好不容易撿回的一條命不會又要沒了吧!

  「廣樹先生,這個,我救不了你。」雪紀睜大眼觀察片刻,很快得出結論,「這是你自己的術式。不過,它現在失控了。」

  雪紀這樣第一次覺醒就能無障礙操縱[赤血操術],一邊熟悉術式一邊跟夏油傑打架的人,是很難理解為什麼會有人覺醒術式之後,還沒用過一次,術式就先失控的。

  想來想去,也只能用一個原因解釋——加茂廣樹在生死之間來回橫跳了一把,短時間內因此誕生的大量負面情緒,在提取成咒力之後,被他無意識超載輸出了。

  「你剛才想了什麼?不要再去想。克制情緒。」雪紀語氣平靜,在加茂廣樹身上的血線期期艾艾湊到她面前的時候,毫不客氣地用[赤血操術]形成[赤縛]一巴掌把這東西拍了回去。

  「嘶!」加茂廣樹痛得臉都扭曲了一下,他背後長出來的血線一下子縮回一大截,只剩下一小部分團在後腰處,「抱歉,差點冒犯到雪紀小姐。」

  加茂廣樹自然不會因為雪紀的反擊而動怒,反倒因為失控的術式差點波及到雪紀而生出一股強烈的怒氣,他眉頭緊皺著,帶著一股狠勁死死拽住後腰這一團血線,在強烈的痛苦中,逐漸感受到了體內多出的術式的存在感。

  「[血人形]……」加茂廣樹突然說,「這是我的術式。」

  「廣樹先生,知道具體的術式內容嗎?」雪紀略有好奇。

  從目前的表現形式來看,似乎是攻擊性的術式,但又跟術式的名字有些不符。

  「是能操控他人的術式。」加茂廣樹對雪紀毫無隱瞞,直接將自己感知到的內容全部說了出來,「不過,完成操縱的前置條件是獲取目標的血液。」

  所謂的[人形],在日本即為[人偶]的意思。

  最初,人形的出現,是作為孩子們的玩具。但因為人形與人的相似之處太多,很快出現相應的妖怪故事。在咒術與陰陽術領域,也慢慢發展出通過剪紙附靈而誕生的紙式神,以及以人形詛咒目標的咒法。

  想到加茂廣樹西服口袋裡跳出來的紅色剪紙小人,雪紀漸漸有些明悟,對於術式覺醒來說,血液媒介是一方面,作為核心的咒物也很重要,甚至可能直接影響覺醒後的術式內容。

  不過,[血人形]已經算得上是一個不錯的術式,強控型、應用範圍廣泛,就是不知道實際用起來效果怎麼樣。咒術界總有些術式聽起來很強,但在戰鬥中的表現往往不盡如人意,比如[構造術式],實力低微的咒術師只能用這個術式造幾顆子彈。

  介於某個笨拙的咒術師還無法徹底掌控術式,關於術式的測試只能延後。

  雪紀問起正事:「廣樹先生,這次的咒靈襲擊,是意外?」

  「當然不是。」加茂廣樹毫不猶豫地說,話題回到他最為熟悉的陰謀算計領域,年輕男人幾乎瞬間撿回自己的專業素養,眉眼冷了下來,「我的車被動了手腳。在開車到半途的時候,因為發現不對勁,我刻意偏離了路線,原本想要回到【窗】,或者加茂家求助,但還沒開出多久,車就被大量咒靈圍住了。」

  「敵人,在關注你的一舉一動。」雪紀若有所思。

  「沒錯。我當時使用一級咒物紙人形,以虛假的人形吸引咒靈的注意力,趁機棄車逃跑了。」

  作為經驗豐富的輔助監督,加茂廣樹遇到咒靈群也雖驚不亂,成功躲避了第一次危機。

  但在逃出生天,心態放松、並且給自己立下小型的、禁止咒靈入內、也禁止自己出去的[帳]、准備電話求助的時候,他被一只詭異出現在[帳]內的咒靈給襲擊了。

  如果不是雪紀踩著最後的時間趕到,他大概率是活不下來的。

  「那些咒靈,絕對是受人驅使的!」加茂廣樹語氣肯定。

  「不會是夏油傑。」雪紀搖搖頭,猜測地說,「是一個藏在暗中、同樣能驅使咒靈的詛咒師嗎……」

  「當然不是,夏油傑那樣的強者,是不屑於用這種鬼蜮伎倆的。」加茂廣樹眼中閃過一絲冷光,「雪紀小姐,我認為出手的人,大概率是加茂家內部的人。」

  他細細地給雪紀分析

  。原因有三個。

  其一,動手時機太過巧合。說明對方一直盯著加茂廣樹,而他除了近期在加茂家內部明確站隊加茂憲紀,而且因為過於活躍得罪了一批被擠占利益空間的加茂家勢力之外,再沒有別的地方值得別人花費大代價監視和針對。

  其二,加茂廣樹的車子不是停在【窗】,就是停在加茂族內,外人很難有做手腳的機會。

  其三,突兀出現在[帳]內的咒靈!加茂廣樹接受過正統的加茂流結界術的教育。他的[帳]有很多加茂結界的痕跡,比起尋常輔助監督用的要復雜穩定得多,能在這樣的[帳]中找到破綻,操縱咒靈闖入的人,要麼是結界術登峰造極、比肩天元這樣的大人物,要麼,就是那個人非常了解加茂結界術,所以能在短時間內抓住[帳]的破綻!

  「對手,很難纏。」雪紀有些苦惱,「如果他當時在場。我對你做的事情,應該也被看到了。」

  「雪、雪紀小姐對我做的事情?」加茂廣樹愣了一下。

  「因為預感時機很合適,我是在你瀕死的時候為你覺醒術式的。」雪紀眨了眨眼,有點心虛。

  因為覺醒術式實際上對加茂廣樹的傷勢沒有半點幫助,儀式結束後這人直接昏迷過去了。

  雪紀一路持續用了血融,模糊了兩人血液不同之處,用自己的血幫他續的命。

  「原來如此,畢竟是堪稱逆轉命運的儀式,在瀕死的條件下才能成功也是合理的。我相信雪紀小姐的預感。」

  加茂廣樹在經歷了雪紀的二次救命之恩與術式覺醒之後,對她的濾鏡大概有八百米厚,對她說的話也完全信任。

  聽了雪紀的話,他表情凝重地思索片刻,安慰說:「不必過於擔心。據我所知,當前的咒術界只有一個人能一眼看穿咒術師的術式,那就是擁有六眼的五條悟。」

  「那個人大概只會覺得雪紀小姐在嘗試運用儀式救我的命,而不是幫我覺醒術式。畢竟那時候我快死了——」加茂廣樹的表情有些陰郁,「不過,某種程度上,他的目的也達成了。」

  從一開始,那個人的目的也許就是試探。只不過他沒想到加茂廣樹反應太快,逃得也果斷,直到發現他准備打電話向加茂家求援的時候,才痛下殺手。

  雪紀點了下頭,又說:「雖然祓除咒靈是用刀,但是為你覺醒術式的時候,我用了變種的[赤縛]。」

  「如果只是[赤縛]的話,加茂家有不少類似效果的術式。」加茂廣樹分析道,「雪紀小姐雖然暴露了,但透出的情報並不多。一旦能確認您的身份,作為憲紀少爺唯一的親妹妹,和身為憲紀少爺下屬的我私下接觸,並不會顯得很可疑。」

  「我不喜歡被人盯著。」雪紀眼神都變得銳利起來,「而且,我不擅長隱藏。」

  雪紀身上的秘密可太多了,一旦被有心人持續關注,那必然會引起注意。而她現在還沒發育到舉世無敵的地步,並不希望自己太早暴露在咒術界的視線中。

  她不會死。但她身邊的親人和同伴也許會。

  「都是因為我的舉動太莽撞,連累了趕來救我的雪紀小姐。」加茂廣樹立刻下了承諾,語氣中滿是殺意,「這件事請交給我。我會讓那人為自己的行為付出血的代價!絕不會讓他有機會再來騷擾雪紀小姐!」

  凡是做過的事情,必然留下痕跡。

  以加茂廣樹的頭腦,在對方已經出手的前提下,幾乎已經將嫌疑人圈定在加茂家有限的幾個勢力範圍裡。

  不出意外,他很快就能抓到對方的尾巴。

  「那就交給你。」雪紀點頭,問,「需要我提供武力援助嗎?」

  「不必髒了您的手。」加茂廣樹露出微笑,委婉拒絕了。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問,「對了,雪紀小姐,既然您是在外面為我覺醒的,那麼我儲備在血庫裡的那些血……」

  「都還在。」雪紀微微頷首,當時情況緊急,雪紀友情提供了一部分的血液作為媒介,原本准備在血庫的血自然就用不上了。

  「那可真是太巧了。」加茂廣樹唇角咧開的微笑變得有些瘋狂,「我現在的術式,剛好也用得上這些血,不必浪費。」

  以他儲備的以升為單位的血液,能將[血人形]的術式效果發揮到何種程度呢?

  他實在有些迫不及待想嘗試一下了。

  *

  坐立不安的庵歌姬在接到雪紀報平安的電話之後,不由狠狠松了口氣。

  兩人都平安無事,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但雪紀在敘述始末的時候,說得過於簡潔,又叫歌姬不免多想。

  她原本已經回到了自家的神社,想了想不太放心,又想動身去看望雪紀和自己的輔助監督。

  但家裡一直在屋內修行,一向沒什麼存在感的大巫女突然出現,並攔住了她。

  「歌姬啊,收拾一下,跟我去參加總監部組織的神道會議。」

  「哈?」歌姬震撼地瞪大眼睛,大巫女?總監部?神道?這幾個詞是怎麼組合到一起的?

  「一小時前傳來的通報,裡世界發生了一起影響很大的事件。」大巫女蒼老的眼眸在歌姬臉上停留片刻,語氣嚴肅,凜然道,「位於八原的某個神社封印被人為打破,釋放出一只極為強大的大妖怪。大妖怪天生對小妖怪有著威懾力,如果讓妖怪們完成統合,成了氣候,那麼……今後的咒術界格局都會發生改變。」

  歌姬微微皺眉:「又是八原。」

  大巫女:「我們要在事態糟糕之前,找到那只大妖怪,將它降服。」


第47章 伴手禮

  歌姬跟著自家的大巫女來到約定好的地點。

  和預想中一群大人物在陰森狹窄的隱秘房間內議事的情況不同,這一次的聚會在一處豪華莊園裡進行。

  一路上引路的是漆黑的紙式神,完全杜絕了普通人闖入的可能性。

  進入正門大廳後,歌姬看見一群穿著巫女服、僧侶服的『同行』,以及一些看不清底細,但明顯也不是普通人的家伙,在充滿宴會氣氛的空間裡端著酒杯說笑,心裡不由回蕩著一個詞彙。

  群魔亂舞。

  與其說這些人是來應對大妖怪危機的,不如說是來參加聯誼的。

  「總監部的大人們還真是……」庵歌姬嘴角抽搐,有點無語地說,「病急亂投醫。」

  要知道,這個時代,所謂的與神同行的巫女、神官,早已經失去了過往的光環。原因很簡單,為了侍奉神明而興起的神社與職業,一旦無法得到神的絲毫回應,那就不再崇高。

  求神無門,神道就注定沒落。連這些派不上用場的人都叫來這麼多,反而將這次聚會的含金量下降了很多。

  「歌姬,別亂說話。」大巫女微皺眉,發出警告。

  她對待這個孫女也有些無可奈何。庵歌姬過於特殊,明明出生在神道世家,卻覺醒了咒術天賦,如果在以往神道昌盛的時代,她注定會遭遇不幸。偏偏庵歌姬出生在這個咒術師為王的時代,她反而成為了家中神社裡唯一能夠祓除咒靈、為信徒消災的巫女。

  為了讓歌姬的術式得到培養,她同意孫女去了咒術師的學校,以至於歌姬的思想和性格都逐漸脫離了他們的預想。尤其在最近半個月,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的性格愈發活潑了,甚至有些肆無忌憚的意味。

  大巫女的眼神與其他幾個大神社的熟人對上,互相點頭示意後,她轉身交代歌姬:「你就在這裡呆一會,不要惹事。」

  原本想著要將歌姬帶在身邊培養的大巫女,因為歌姬的跳脫,也不得不改變主意,將人放走,省得歌姬在老友們的會議中語出驚人,徒增麻煩。

  庵歌姬目送自家祖母遠去,看著她和幾個同樣上了年紀的紅白巫女服老奶奶們相攜離開正廳,不由撇了撇嘴。

  合著正事還是交給老爺爺老奶奶們私下裡談,年輕人就是來走個過場。

  庵歌姬其實隱約明白大巫女的意圖。她是將自己作為下一代的大巫女,也就是神社的掌權人的方向培養的。

  但是庵歌姬對此並不感興趣。

  在神靈不顯的當下,作為一個巫女在神社舉辦各種儀式,充其量就只能慰藉人心。但在作為咒術師祓除咒靈的時候,雖然很辛苦、很累,卻是在

  確確實實地拯救人類的生命,對於歌姬而言,咒術師無疑才是更有價值的。

  擺脫了大巫女的管束,歌姬渾身輕松。她今天陪著雪紀祓除咒靈,之後又因為她的事情奔波了一場,到現在都沒來得及吃飯。

  見長條餐桌上放滿了食物,她怡然自得地踱步過去,開始享用起下午茶。

  原本三三兩兩聚在餐桌邊的神道人士,看見她的時候都會竊竊私語一陣。

  就算原先是不認識歌姬的人,在經過周圍的同伴科普過後,看向歌姬的眼神也沒了善意。

  庵歌姬神態自若。

  作為神道勢力中罕見覺醒了咒術天賦,而且術式從頭到尾都充滿巫女祝禱痕跡的巫女,庵歌姬的存在就是異類。被某些人視為神道的叛徒,似乎也不算冤枉。

  畢竟她對繼承家業沒有興趣,確實轉行當咒術師了。

  吃飽喝足,歌姬覺得有些無聊。她找了個角落的單人沙發一坐,低頭用手機跟雪紀聊了起來。

  先前因為大巫女將大妖怪破封的事情說的很嚴重,歌姬還被唬住了。

  但眼下的氣氛,讓庵歌姬忍不住懷疑起所謂大妖怪威脅論的真實性。

  該不會,咒術總監會只是以此為借口,想要將神道的各類人馬聚在一起做一個整合?先在名義上占據大義,然後嘗試收編整個神道?

  正在和雪紀興致勃勃地交流著陰謀論,庵歌姬突然聽見前方一陣喧嘩。

  她好奇地抬眼望去,看見一個穿著漆黑和服的黑發少年身後追隨著一群同樣穿著古樸的人,從庭院的方向邁入大廳。

  「那就是的場一門的公子,的場靜司?」

  「錯不了。哼,不過是沒落的除妖師世家,居然還擺出這種派頭。」

  「你閉嘴吧,這次活動的籌備就是的場一族負責的。他們可不是軟柿子。眼下這種混亂的情況,又和上面的大人搭上關系,誰知道的場會不會趁機重新崛起。」

  「說的也是……唉,這時代,越來越看不懂了。」

  庵歌姬不遠處有兩個除妖師正在閑聊,大概是沒注意到角落裡的歌姬,他們的談話聲音並沒有可以收斂。

  庵歌姬默默聽完八卦,眼神古怪。她這時候才意識到大廳裡那些穿得有點奇裝異服的陌生群體原來是除妖師。

  近些年,所謂的除妖師都是招搖撞騙的騙子。真正有真材實料的除妖師,早在幾十年前,隨著妖怪們的銷聲匿跡,也一並消失在了歷史的舞台上。

  現在……是要重新復出了嗎?

  的場靜司的眼神在大廳掃了一圈,隨後,目的明確地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庵歌姬原本低著頭用手機和雪紀聊天,直到周圍突兀地安靜下來,才發覺到有點不對。

  她抬起頭,與一雙暗紅色的丹鳳眼對上視線。

  「你好,庵歌姬小姐,久聞大名。我是的場靜司。」

  庵歌姬有點疑惑地問:「你好。找我有什麼事嗎?」

  近距離一接觸,歌姬的態度還算不錯,主要是因為眼前的少年明顯是未成年,氣場不錯,但根據發育程度判斷,大概是國中生吧?

  「沒事沒事。單純是對歌姬小姐感到好奇而已。」

  少年認真地看了眼歌姬,笑眯眯地說:「我聽說歌姬小姐雖然是巫女,卻覺醒了厲害的術式,可以同時對付妖怪和咒靈?」

  「是這樣沒錯。」歌姬聽他提起這件事,倒也不怎麼意外,客套地回應,「不過,也不是什麼厲害的術式。」

  「歌姬小姐太謙虛了。」的場靜司笑著說,「聽說,最近歌姬小姐的祓除記錄都非常完美,有不少咒術師都准備聯合起來,提名你升格為一級咒術師。」

  「這我倒是沒聽說。」庵歌姬的表情略有變化,「雖然是除妖師,但的場少爺的消息很靈通嘛。」

  「叫我靜司就好。」的場靜司笑了笑,直截了當地說,「我對歌姬小姐的才能非常欣賞,如果神道一側無法接納你,不妨考慮一下我們的場一門。」

  「原來是這樣。」歌姬這才明了對方的目的,居然是來招攬她的。她頓時失去了興趣,干脆地說,「抱歉,你們來晚了。」

  的場靜司愣了一下,有些意外:「看來歌姬小姐對加茂家非常滿意。」

  「哈?」歌姬差點吐出來,「別說這麼惡心的話,不是這個原因。」

  外人當然不會知道,雖然名義上加入加茂,但歌姬其實是站在雪紀這一邊的。

  高層會議結束後,看著被大巫女帶著一起離開的歌姬的背影,的場靜司略有些遺憾。

  「少爺,要接觸其余的巫女嗎?」身後有人問道。

  「不必。」的場靜司冷靜地說,「現在的神道,除了庵歌姬之外,沒有拉攏的價值。去查,這位歌姬小姐和加茂之間,絕對還有我們沒查出來的東西。」

  「是。」

  「關於總監部下達的調查任務,你們立刻將人手分派下去。」的場靜司略有興趣地說,「鬧出這麼大動靜的妖怪,說不定會很有價值。」

  說來諷刺。

  因妖怪消失而失去用武之地,逐漸走向沒落的的場一族,現在也因為妖怪的重新出現,而獲得新的機遇。

  *

  雪紀收起手機,平靜地和靖子說:「歌姬等一下要過來。」

  「好,那我晚餐多煮一份。」靖子頗為高興。

  歌姬跟著雪紀也有半個月之久,已經頗為順利地融入了雪紀家。

  她對待小孩格外有耐心,性格正直,即使是裡香那種有點別扭的女孩子,也會乖乖地將她視為長姐來尊敬。

  夏目和裡香在結束道場的訓練之後,習慣性地來雪紀這裡找她玩,三個孩子擠在沙發上。

  和疲倦的裡香不同,今天的夏目看起來精神煥發。

  「發生了什麼好事嗎,夏目?」雪紀有點好奇地問。

  「是三筱。我昨夜夢到他了,他說今天就會回來,而且還會帶伴手禮。」夏目的眼睛眯起,露出一個很燦爛的笑容。

  三筱是夏目認識的第一個充滿知性、沒有攻擊和捉弄過他的妖怪朋友,自從月前說要訪友之後就一直沒有消息,讓夏目暗自擔心了許久。

  畢竟妖怪的時間觀念和人類不同,也許它只是在哪裡睡了一覺,就會錯過夏目的整個人生。

  幸好三筱及時在夢裡傳回了消息,讓夏目原本有些郁結的心情立刻好轉了。

  「妖怪的伴手禮嗎?聽起來還不錯。」裡香也有些好奇,猜測,「會不會是一些有著奇特效果的果實、或者延年益壽的仙草?」

  雪紀也開始猜:「三筱是池塘的守護神,也許會帶回草魚、荷花、或者漂亮的石頭……」

  「如果是這些,可以和大家一起分享。」夏目說。

  三個孩子心中都升起了一點期待。

  晚餐的時候,庵歌姬如約而至。

  歌姬喜歡喝酒,她來蹭飯的時候常常會自帶一些酒水,和靖子一起喝。

  兩杯酒下肚之後,歌姬打開了話匣子。

  「今天參加的聚會無聊透了。」歌姬抱怨地說,「明明是以一個非常嚴肅的目標才組織聚會的,但去了之後發現自己好像被騙了。好像參加了一場聯誼會,我還是備受排擠的那個!」

  因為是空降中高層職位,而同樣被同事給孤立了的靖子,非常理解庵歌姬的心情:「沒想到咒術師也會有這種問題,我一直以為只有普通人才會有這樣的困擾。」

  兩人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吐槽自己的傻逼同事。

  雪紀淡定地低頭夾菜,突然動作一頓,抬頭看向客廳的落地窗所對著的院子。

  熟悉的鈴鐺聲響起。

  一陣白色的煙霧之中,馬臉妖怪三筱趴在草坪上

  ,深邃混沌的眼眸注視著屋內的人類。

  「三筱!」夏目激動地站起來,直接朝著院子跑去。

  「誒,夏目,你去哪裡?」靖子注意到這一幕,揚聲問道。

  「我吃飽了!去院子裡玩!」夏目頭也不回地回答著,一邊打開推拉門,跑到三筱面前,露出燦爛的笑容。

  「歡迎回來,三筱!」

  三筱凝視著夏目的笑容,周圍的氣場都溫順下來:「夏目大人,雪紀小姐,我回來了。」

  「!」夏目正要開口說話,突然背後一寒,感覺到一股強烈的視線。

  「有誰在看著我嗎?」他左右環顧,有些遲疑地說。

  三筱的視野中,用符咒隱藏身影的和服女妖,正在暗中觀察夏目,激動得全身發抖。

  這個女妖叫做丙,是三筱這一次訪友的對像。也是[友人帳]上排名數一數二的妖怪。

  丙對[友人帳]的第一任主人,夏目玲子有著深厚感情。在聽聞玲子死去後,就纏著三筱跟了過來,准備奪回自己的名字。

  然而在見到仿佛一個縮小版玲子般的夏目時,丙差點失態,暴露自己的行蹤。

  三筱帶著一點惡趣味,隱瞞了丙的存在,開口轉移夏目的注意力。

  「要看一看我帶的伴手禮嗎,夏目大人。」

  「好啊,是什麼?」

  夏目滿是好奇地問。雪紀和裡香也走了過來。

  「這個。」

  三筱伸出右手,比人還高的黑色馬蹄面上躺著一個相比之下非常小的白色的東西。

  「這是?」夏目踮起腳尖看了一眼,眨了眨眼,「招財貓?」


第48章 滿臉寫著真香

  三筱輕描淡寫地一抖蹄子,一只充滿彈性的白團子被甩到地上又彈起來,被夏目小心翼翼地接住了。

  原本在三筱的馬蹄上看起來只有一丁點大的貓咪,落在夏目手上就是沉甸甸的分量,要兩只手一起才能捧住。

  夏目溫柔地摸了摸招財貓的背,毛絨絨又軟彈的手感,讓夏目有些愛不釋手。

  這只貓咪身體滾圓、四肢短小,尾巴是圓圓的一小簇,從額頭到背部的花紋呈橙、灰二色,最有特色的就是那張人為畫上去似的招財貓式標准笑臉,怎麼看都像是被供奉的貓雕像成精。

  「這只貓咪也是妖怪嗎?」裡香一般是『看不見』妖怪的,但她這一次卻清清楚楚看見夏目手上憑空接住的那只胖貓咪,她滿是好奇地直接上前,小心地碰了一下貓咪頸部的毛發。

  明明那張貓臉的眼尾、臉頰下方都有著對稱的紅色紋路,一看就不是普通貓,但裡香還是被這股奇妙的手感迷住了,她開心地回頭招呼,「雪紀,這只貓很好摸哦!你也來試試!」

  雪紀聞言,慢悠悠地走了過去。

  原本舒坦地享受人類小孩順毛服務的貓咪,唯獨在雪紀靠近的時候突然開始炸毛,在夏目沒防備的時候使勁掙扎著,成功一躍出逃,跳水運動員般身姿優美地落在草坪上。

  「可惡的咒術師,別想靠近!」

  貓咪的眼睛都變成三白眼,衝著雪紀呲牙,超凶的樣子。

  「貓、貓咪說話了!」而且還是跟可愛的外表嚴重不符的成熟男低音!夏目有點吃驚,他短暫糾結了一下,還是上前抱起貓咪,警告道,「不可以對雪紀沒禮貌。」

  「恩?這不是玲子嗎?」招財貓仰頭嗅嗅,豎瞳盯著夏目的臉,有些迷惑,「玲子,你怎麼變得這麼小?」

  「我不是玲子。」夏目貴志對妖怪的眼瘸已經有一套熟練的應對話術,「玲子是我的外婆。你也是將名字交給[友人帳]的妖怪嗎?」

  「[友人帳]!」貓咪突然眯起眼睛,語氣都變得正經了,「沒有,我可不在[友人帳]上。不過,那東西原來在你手上嗎?」

  「斑,你最好別打什麼鬼主意。」一直在看戲的三筱突然笑著開口,「夏目是我認可的、唯一能夠持有[友人帳]的人類。」

  「三筱!你這混蛋,我還沒計較你這家伙突然把我帶來這裡的事……」被呼喚為斑的貓咪轉頭看著三筱,絲毫不為那龐大的體型差感到恐懼,語氣都變得低沉危險起來,「現在又來礙事,是想打架嗎?」

  「你才剛脫離封印,還是不要勉強比較好。」三筱毫不客氣地回了一句,又轉頭看了一眼雪紀,「而且,這裡可是雪紀小姐的地盤。亂來的話,小心被揍。」

  三筱的語氣意味深長,斑愣了一下,腦袋轉向雪紀,語氣有些傲慢:「被揍?就憑這個咒術師幼崽嗎?」

  雪紀微微眯起眼,掛在後腰的[五虎退]無風輕微晃動著,劍刃出鞘一小節,發出一聲鏗鏘的嗡鳴。

  「恩?那把刀……」貓咪明顯感覺到了刀上的付喪神傳出的警告與殺意,意外地說,「居然能降服這種有付喪神寄宿的寶刀,看來不是什麼小角色。」

  感覺到貓咪的克制,雪紀抬手按住顫動的刀劍,並不急著出手,而是轉頭看向三筱:「你……在打什麼壞主意?」

  她不喜歡被挑撥的戰鬥。

  「不敢。只是普通的帶了白年糕當伴手禮。」

  「說誰是伴手禮呢!年糕又是什麼!」在貓咪憤怒喊叫的背景音中,雪紀問:「這是能和你平等交流的妖怪,為什麼是這幅模樣?」

  「雪紀小姐真是急性子,這樣可是會失去很多樂趣的。」三筱笑了兩聲,耳邊的鈴鐺抖個不停,還是說了實話,「斑的本體在很多年前被封印進招財貓這具容器中。」

  「原來如此,因為是容器,所以裡香也能看到。」夏目也明白過來,他微微皺眉,「三筱,這樣需要被封印的危險妖怪,帶過來沒問題嗎?」

  「沒問題吧,大概。」三筱說,「我聽說斑一般不傷害人類。」

  貓咪發出一聲嗤笑。

  夏目有點疑惑:「你們不是朋友嗎?」

  「我雖然聽過斑的名頭,但和他不熟悉。這一次訪友的對像也不是他。」三筱解釋說,「回程的路上我剛好看到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類破壞了神社對斑的封印。被解放出來的斑一副要鬧出大動靜的樣子,我只好先把他帶過來冷靜一下。」

  『伴手禮』當然只是一種調侃的說法,但也不是完全胡說。在三筱看來,還沒有徹底掙脫封印的斑,在夏目身邊修養恢復是最合適的。

  「八原……封印?」雪紀挑起眉梢,過於熟悉的關鍵詞以及相近的時間點,讓她產生了一個猜測。

  「歌姬提到過,在八原破除封印而出現的白色巨獸、被認為有潛力收攏妖怪勢力,讓咒術界格局變動的大妖怪,難道就是……」

  「沒錯,就是本大爺!」貓咪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態。

  不知為何,眼前這只貓咪雖然可愛,但總是微妙地流露一種流裡流氣的欠揍氣質。

  一想到驚得咒術界如臨大敵的大妖怪,實際上是這幅德行,雪紀也不由露出有點微妙的表情。

  她的手抬起,在貓咪下巴處輕輕撓了撓。

  招財貓愜意地眯起眼睛,被順毛得直哼哼。

  「哼,本大爺的優美身姿,果然連咒術師的小丫頭也無法抗拒!」

  「咦,哪來的貓咪?」靖子和歌姬聊完一輪人生,見孩子們都往院子裡跑,好奇地過來看了一眼。

  然後,她就被院子裡多出來的貓咪吸引住了。

  「哎呀,真可愛。是從外面跑進來的流浪貓嗎?」靖子熟練地摸了摸貓咪的腦袋,開心地用夾子音說,「好乖好乖。胖太,是肚子餓了嗎?我去給你弄點吃的來~」

  雪紀表情復雜,即使面對女兒的時候,靖子的聲音也沒有那麼夾過。

  她還火速給貓取了一個名字。

  「沒眼光的人類女人,什麼叫胖太?我可不胖!」貓咪很是不滿地發出抗議,但他的聲音在普通人

  聽來就是喵喵的聲音,根本無法將意見傳達出去。

  「咒術師丫頭,你聽得見吧?快點告訴那個女人我的名字!而且,我這種等級的妖怪根本不需要人類的食物。」

  雪紀沒理她,而是拉著夏目,跑去客廳找歌姬仔細了解那場大妖怪會議的後續情報。

  雖然歌姬只是去閑逛和吃了點食物,但她家的大巫女是切實參與了會議討論的,根據大巫女的說法,是要將尋找大妖怪的任務分攤下去,尋找到蹤跡之後,大家各用手段嘗試收服。

  現在咒術界想要收服的大妖怪被三筱直接當成伴手禮撿回了家,那就會變成夏目的力量了。雪紀很信任夏目對妖怪們的殺傷力。但這也相當於夏目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奪走了咒術界志在必得的目標,一個不小心就容易引來麻煩。

  雪紀有點同情夏目。雖然他本人不惹事,但是手下的妖怪們可都不安分。[友人帳]中的妖怪具有咒靈不具備的知性和繼續成長的潛力,但也會帶來相應的缺點。

  靖子的手腳麻利,很快找出了用作配菜的煎魚,切碎和米飯一起攪拌,做成貓飯擺在貓咪面前。

  剛才還一臉不屑的胖貓動了動鼻子,立刻埋頭苦吃,兩只小爪子抱著飯盆,滿臉寫著真香。

  暴風吸入式的進食讓靖子吃了一驚:「果然是餓壞了吧,可憐的胖太。」

  「喵喵~」被喂食過後的貓咪明顯溫順了許多,蹭了蹭靖子的手,將空空的飯盆拖到她面前。

  「胖太,無論多好吃的東西,都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哦!」靖子摸了摸貓咪滾圓的肚皮,表情嚴肅地拒絕了。

  「可惡!不給的話,我就自己搶!」斑幾十年沒吃過一頓好的,一旦開葷,貪婪的食欲根本止不住,它一個飛躍躲開靖子的手,從院子跳進客廳裡,四條小短腿邁得飛快。

  突然。他動了動鼻子,激動起來:「有酒!我要喝酒!!!」

  唯一還坐在餐桌上的庵歌姬一時沒有防備,被搶走了擺在身前的清酒瓶身,她有些驚訝,「哪來的調皮貓咪……不對,這幅樣子……」

  庵歌姬對貓咪臉上的紋路感到異常熟悉,她微微皺眉:「小妖怪嗎?」

  因為貓咪可愛的外表和奇特的舉動,庵歌姬觀察著四腳朝天抱著酒瓶噸噸喝酒的小貓咪,並沒有急著動手,而是感慨了一句:「奇奇怪怪的小妖怪越來越多了。不過,總比咒靈長得好看。」

  就如同最低級咒靈根本無法傷人所以無需祓除,歌姬對這種一看就很無害的小妖怪也沒有太大的退治意願。她反而覺得有趣,主動將剩下的啤酒遞給它,甚至興致上來,和一只貓對飲起來。

  雪紀和夏目對視一眼,心情都有些復雜。

  眼前的一幕,堪稱咒術師與大妖怪的歷史性會面。

  場面非常和諧。雙方都態度友好。

  甚至透著股荒誕的意味。

  夏目[友人帳]情報,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們目前還沒有透露給庵歌姬。

  歌姬只知道夏目會反轉術式,她對夏目大加誇贊。夏目也很喜歡歌姬,但事到如今,坦白好像變得越來越難了。

  貓咪是大妖怪真身這樣的事實萬一爆出來,很難預料歌姬會是怎麼樣的反應。

  *

  加茂廣樹毫發無損地回到【窗】的總部,猶如一滴水彙入池塘,沒有引起半點波瀾。

  他遭遇襲擊的事情本就是一場陰謀,不會被大張旗鼓地宣揚,而他回來的更是及時,連自己離開時申請的一天假期都沒用完。

  除了幕後黑手之外,沒人知道他曾經遭遇了一場致死的危機。在這個場合更沒人知道,此刻的加茂廣樹,已經覺醒術式了。

  青年摘下墨鏡,注視著辦公室裡還在忙碌,同為家系輔助監督的七位同事,眼神變得與以往不同。

  他的態度更加熱情和親切,以自己請假後給大家添麻煩了的理由,主動請整個辦公室喝下午茶。

  都是同一個家族出身,知根知底的人,彼此之間自然不會有太大防備,大家在歡聲笑語中享用著加了料的食物和飲料。

  半小時後,辦公室內一片安靜,各種姿勢昏睡過去的人倒了一地。

  加茂廣樹找出自己專門購置的取血道具,眼神躍躍欲試。

  術式血人形。

  以血液為媒介,操縱敵人的術式,當然不是只有操縱身體那樣淺顯。血量以及雙方的咒力差會對操縱程度產生影響,以加茂廣樹現在的實力,這些比普通人好不了太多的輔助監督,是他最適合下手的對像。

  當辦公室裡的眾人再次醒來的時候,不僅沒有察覺到不對勁,對加茂廣樹的態度也已經發生了細微變化。

  加茂廣樹:「諸位,我很好奇家族裡長老們最近的動向。」

  「我就是大長老那一派的!聽我說……」

  「我是七長老的孫子我來說,他們最近可倒霉了……」

  「我這份情報可是非常有價值,不過既然是廣樹的話,就免費說給你聽吧……」

  明明還歸屬於家族內部不同的勢力,但輔助監督們都不約而同地將加茂廣樹視為心靈的摯友,摯友之間,沒有秘密。

  加茂廣樹因為咒力消耗過度,臉色有些蒼白,但心情卻很好。他笑眯眯地將七人口述的情報歸類整理,心中對術式的初次實踐效果非常滿意。

  雖然操控的效果並非永久,但在強對弱的時候,可以持續很長時間。當然也有缺陷,同一時間,[血人形]能操縱的個體數量不能超過10個。

  但目前來說,已經夠用了。

  比如現在,借由全方位不同角度的情報,他已經鎖定了今日唯一行蹤不定的長老身份。


第49章 狩獵與反狩獵

  加茂家主接過對面的長老恭敬奉上的茶水,面上不顯,心中頗為滿意。

  眼前的加茂信彥,前年就任長老職位,乃是加茂的中流砥柱。他不過三十歲出頭,已經是一級咒術師,論實力,在加茂家乃是數一數二,論潛力,更是非同凡響,甚至被家族公認為有著晉升為特級咒術師的潛力。

  因為過於強大,加茂信彥向來桀驁不馴,即使對他這個家主也只是表面恭敬。

  但由於討伐夏油傑事件的大敗,他這份心氣也遭受摧折,終於願意向他這個家主表示臣服了。

  「信彥,你的誠意我已經充分感受到了。從今往後,希望你能維持這樣的決心,為了加茂家的繁榮昌盛而貢獻出你的力量。」

  「那是自然。今後必將以家主大人馬首是瞻。」加茂信彥狀似恭敬地低下頭顱。

  「甚好。按照約定,往後家族針對夏油傑的所有行動,都由你來帶領,希望你早日將那個踐踏加茂名譽的卑賤之徒處以極刑。」

  加茂家主沉聲說。就客觀而言,夏油傑討伐隊的失敗,反而促成了加茂家主將權力集中到手上。連他那個愚笨的兒子,都趁此機會,拉攏了不少人。

  但他可不會感謝夏油傑,在那一場戰鬥中加茂家損失的名望是十個夏油傑都無法補償回來的。

  「我會竭盡所能。」加茂信彥身體微微顫抖著,激動與仇恨交織,額頭上的傷疤愈發猙獰起來,「我會將我的痛苦,百倍回報給那個家伙!」

  看著這位曾經的青年才俊額頭的縫合線,加茂家主的臉上也不由露出一絲同情。

  原本長得還行,現在多了這麼難看的傷疤,幾乎算是毀容了。難怪這人恨夏油傑恨得要死,甚至為了

  更好的報復寧願效忠於他。

  加茂信彥坐在下首,在加茂家主看不見的角度,露出似笑非笑的無趣神色。

  百年過去了,世事變遷,加茂家的人卻仍然是這副愚蠢傲慢的心性。

  對加茂家他太熟悉了,只要多花一點功夫,就可以輕易將這個看似威嚴的家主轉化為言聽計從的傀儡。

  不過,家主本人雖然無趣平庸,卻意外生出了兩個頗具價值的後代。

  想到昨日試探加茂廣樹所見到的結果,加茂信彥嘴角一挑,委婉地說:「聽聞憲紀少爺最近表現活躍,訓練上也進步飛快,不愧是家主大人看重的兒子。」

  「哼,本來還以為那小子性格木訥、只會悶頭學習,不是什麼好材料,沒想到我還看走眼了。」加茂家主神色復雜地說,「他倒是會抓時機。不過那臭小子,最近有了點成績之後,連那副乖巧聽話的樣子也不肯裝了。」

  「畢竟流著加茂家主的血,自然聰慧。」加茂信彥笑著說,「我聽說他還有個妹妹?」

  「你問這個做什麼?」加茂家主古怪地看著他,「雪紀可是只有五歲。」

  「哥哥繼承了[赤血操術],沒准妹妹也能帶來一點驚喜。」加茂信彥意味深長地說,「她在離開的時候,應該還沒有覺醒術式?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哦,是說這個啊。」加茂家主擺了擺手,「沒用的。那孩子天生體弱,連久站都做不到,就算擁有不錯的術式又能如何?既當不了咒術師,也無法成為合格的妻子產下後代。」

  在加茂家主的眼中,即使是自己的女兒,沒有任何價值的情況下,也不值得投以關注。他早就將雪紀和靖子都拋在了腦後。

  「原來如此。」加茂信彥一邊敷衍,一邊回憶著昨天看到的小女孩利落的祓除咒靈的姿態,心中興趣愈發濃厚起來。

  天生體弱?那可完全看不出來。而且,她後來使用的術式,實在有點像是[赤血操術],是開發了用[赤血操術]救人的新招式,還是以血液為基底而覺醒的新型現代術式?

  就著加茂雪紀的話題聊上幾句,加茂信彥正想要付出一些代價,從家主手中換走那顆蒙塵的珍珠,稍微搞一點研究,卻突然被一陣敲門聲打斷。

  「父親大人。」剛才還被討論到的加茂憲紀拉開了門。

  已經開始抽條的男孩穿著一身嶄新的運動服,背著弓箭,神情嚴肅地對家主說:「已經到了今日指導的時間了。」

  「憲紀!你的規矩學到哪裡去了!沒看見我還在談事情嗎?」

  加茂家主一臉不悅:「滾去外面等著!」

  「可是,父親大人,您說過每天的訓練一秒都不能遲到。」加茂憲紀看著父親威嚴的模樣,心裡有些害怕,下意識想要聽從,但想到妹妹的話,又努力挺直了腰板,「父親大人連自己的話也不遵守了嗎?」

  加茂家主臉都黑了,還好眼前的加茂信彥已經向他效忠,否則憲紀這話傳出去,他這個家主臉面都要丟光了。

  「信彥,讓你見笑了。」

  「不不,是我打擾了家主大人與少主的訓練時間,實在抱歉。請恕我告退。」加茂信彥差點笑出聲,他饒有興致地看著繃著小臉努力反抗權威的加茂憲紀,眼神有些探究。

  加茂家是養不出這種孩子的。聽說加茂憲紀以前也不是這幅樣子,所以,是什麼人改變了他?

  「好,要修煉是吧!我滿足你!今天的所有訓練任務翻倍,不做完不准休息!」

  他身後傳來加茂家主維持不住威嚴的暴怒叫罵。

  「還有,你今天穿的是什麼?不成體統!」

  「這個叫運動服,穿起來練習體術更方便!父親大人你穿那麼多不覺得很熱嗎?」

  「逆子!我看你是欠教訓!」

  父慈子孝的場面,動靜非常熱鬧。

  如果不是擔心加茂家主惱羞成怒,加茂信彥還真想留下來看看熱鬧。

  他略帶不舍地回到自己的居所,發現有個熟悉的身影在門口停留。

  加茂廣樹。

  昨天才被自己派遣的咒靈襲殺,今天就找上門來,是發現了什麼嗎?

  「你是誰?」

  加茂信彥微微眯起眼,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傲慢地走到人身後,開口詰問,「鬼鬼祟祟站在這裡,是想做什麼!」

  「信彥長老,久聞大名。」加茂廣樹轉身,看著身後傷疤猙獰的男人,微笑道,「我是輔助監督加茂廣樹,此次前來,是傳達總監部的傳召意見。」

  確認了!就是這狗東西昨天差點暗鯊了自己。加茂廣樹將濃烈的殺意深深埋在心底。

  「哦?總監部要見我?」加茂信彥看著眼前毫發無傷的加茂廣樹,在心中對加茂雪紀的興趣又多了一層。是什麼樣的術式,可以將幾乎瀕死的人短時間內恢復到這個程度?效果已經堪比反轉術式了。

  「我明白了,帶路吧。」

  盡管在總監部的眼線沒有傳來半點消息,區區一個輔助監督傳達的指令顯得有些可疑,但他仍然裝作相信的樣子,直接跟著他走了出去。

  畢竟,他對『死而復生』的加茂廣樹確實也很有興趣。誰算計誰還不一定呢。

  加茂廣樹的上一輛車已經光榮報廢,他用【窗】的公款買了一輛新車,加茂信彥坐進去的時候,還能聞到一股皮革的氣味。

  車輛駛離了加茂家。

  「說起來,信彥大人真是意志堅定。當初在對夏油傑的討伐戰後,信彥大人傷勢最嚴重,連咒術高專的反轉術式都無法修復完全……沒想到信彥大人最終還是醒了過來。」

  加茂廣樹一邊開車,一邊閑聊般地試探著。

  「是對夏油傑的怨恨支撐我活下來的。他給我帶來巨大的恥辱。」加茂信彥笑著說,「余生,我都會將殺死夏油傑作為最高行為標准。」

  各懷鬼胎的兩人聊了幾句。都確信對方的不懷好意,但誰也沒有貿然說出口。

  直到車輛駛入一處隱蔽的山林公路,加茂信彥突然開口:

  「說起來,廣樹君,你會不會開錯路了?這裡似乎不是通往總監部的路線。」

  加茂廣樹突然感到背後一寒,他立刻打開車門,沒系安全帶的身體側面一仰,從高速行駛的車上直接翻滾下來,滾出十幾米遠才狼狽地停下來。

  他站起來,看著朝著車輛圍過來的咒靈,眼中泛著殺氣,從兜裡取出一個遙控器,用力按下。

  嘭!

  行駛中的車輛猛然暴起一大波火光,從內部爆破產生的殺傷力十分驚人。

  「可惜了我剛提的車。」

  加茂廣樹撇了撇嘴,裝模作樣地拍了拍滿是塵土的衣服。

  咒靈似乎也被火光驚動,四散而逃。

  「廣樹君,公然襲擊家族長老,是想叛逃嗎?」一道不緊不慢的聲音響起。

  從還在燃燒的車輛殘骸中走出一個人影。

  「別裝了,昨天襲擊我的那個人就是你吧!」加茂廣樹絲毫不慌,而是冷笑道,「什麼叛逃?這可是正義的復仇。」

  「沒證據的話,最好還是別亂說話。」加茂信彥語氣低沉帶笑,「當然,就算有證據也沒用。一個小小的普通族人,一個家族實權長老,你認為大家會相信誰?」

  「這就是我選擇動手的原因。」

  「那麼,你哪來的自信可以殺我?」

  加茂信彥略帶困惑:「就憑車上裝的炸彈?」

  「當然不止!」加茂廣樹持續與他對話,借機吸引敵人的注意力。

  【百斂穿血】!

  一道近乎無聲無息的血色射線從背後貫穿了加茂信彥的心髒。

  「這是……[赤血操術]!」信彥低頭看了一眼心口處的破損,他有些震驚地轉頭,看見遠處慢慢走出來的小女孩時,眼神滿是贊賞。

  「無論是血液的壓縮度、射擊的精准度、還是進攻的時機,都無可挑剔。」

  「在這個年齡能做到這一步,又是一個時代的天才啊,比你那哥哥強多了。家主那個平庸的蠢貨,果然眼光很差。」

  被居高臨下的口吻品評著,雪紀毫不在意,只是赤色的瞳仁中流露出淡淡的困惑,「你為什麼還活著?」

  被【百斂穿血】穿過心髒,這家伙怎麼好像沒事人一樣?

  「啊,抱歉。」男人笑道,「這是我的一點小秘密。如果想知道的話,要等我們的關系再親近一點才行。」

  以他腳下為起點,地面開始一點點被血色染紅,一只由血液構成的、與他本人身形一模一樣的放大版人影持刀朝著雪紀衝了過來。

  從雪紀出現後,他就完全忽視了加茂廣樹,一心只想要制服雪紀。

  與血相關的術式……

  雪紀抬起手,剛才貫穿了敵人的血色射線帶著加茂信彥心口的血回到雪紀身邊。

  她微微感受了片刻。發動了術式特性。

  [你的術式附加特性血融已激活。你微妙模糊了你與加茂信彥(羂索)的血液界限

  ]

  衝過來的血色式神突然一個急剎車暫停,茫然地看著雪紀,又回頭看了看信彥,一時認不出哪一個是自己的主人、哪一個是要攻擊的對像。

  『加茂信彥』看著這一幕大笑:「有趣!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論起對[赤血操術]的研究,世界上可能都沒幾個人比他更深入。但就連他一時之間都想不到這種讓術式衍生的式神倒戈的行為是怎麼做到的!

  雪紀也微微歪了歪頭,看著面板的提示,眼神帶著困惑。

  「你……是誰?」

  加茂信彥?

  羂索?

  怎麼一個人會有兩個名字?


第50章 術式聯動

  「我是加茂信彥。怎麼,你連要殺的人是誰都不清楚嗎?」

  術式被雪紀用奇妙的方式化解,無法生效的男人仍然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對於雪紀突如其來的問題,很是從容地回應。

  「既然雪紀小姐這麼說了,你多半不是加茂信彥本人吧?」加茂廣樹被雪紀護在身後,在戰鬥上暫時排不上用場,腦子卻轉的很快,「原來如此。不得不說你的目標挑選的很好。加茂信彥在族中地位高、又因為嚴重的心裡創傷而昏迷不醒,簡直是最好的下手人選。」

  『加茂信彥』嘴角的笑容變淡,他有些疑惑地看向雪紀,問:「我是哪裡露出了破綻?」

  他的術式,能夠通過更換大腦占據咒術師的屍體,獲得他生前所有的記憶和能力,再加上原裝的身體,就算用現代的手段檢測,也不可能查出破綻。

  雪紀自然不會將面板的秘密說出去,她只說了一個她覺得很違和的地方:「你的應變能力、身體抗打擊能力、術式都不弱,不至於被夏油傑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為什麼你不會認為是夏油傑太強呢?」『加茂信彥』笑問,「那可是唯一的特級詛咒師。」

  當然是因為雪紀不僅認識夏油傑,而且也和他打過不止一次。盡管雙方都沒動真格,但是在現在的雪紀看來,夏油傑雖強,卻不是無解的強。他的[咒靈操術]遠遠沒有達到上限。

  這一點情報也沒必要透露給敵人。

  雪紀眨了眨眼,加茂廣樹立刻幫她補充:「還有一點,你之前的舉動,像是仇恨夏油傑,但你提起他的態度,太傲慢了。」

  不像是針對一個曾經碾壓自己的仇敵,那種隱約透露出的高高在上,簡直就像是將夏油傑視為獵物,而他才是狩獵的一方。

  總之,從結果往回倒推,這個人的一舉一動都顯得那麼可疑。

  「也許,你真的是夏油傑的敵人,潛入加茂家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借用加茂家的資源針對圍殺夏油傑。」加茂廣樹想到什麼,倒吸一口冷氣,「等等,既然你不是加茂信彥本人,卻還擁有信彥的術式和記憶,那麼就說明……你的術式是附身或者寄生類的!難怪你要對夏油傑下手,應該是盯上了夏油傑的[咒靈操術]!」

  那可是堪稱千年一遇的潛力無窮的術式,比起御三家的家傳術式也差不了多少。

  想起和雪紀小姐一起合作過的夏油傑,他不禁感到同情。

  那位特級詛咒師看似風光,實際上不知道多少人在暗地裡盯著他。

  「你倒是比我想像中還要聰明一點。」『加茂信彥』看了眼加茂廣樹,對他的聯想能力頗為贊嘆。

  不過,通過結論反推前因向來是更容易的。

  如果不是加茂雪紀一口叫破了自己的身份,加茂廣樹也不可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我對你的秘密真的越來越好奇了,雪紀。」『加茂信彥』看著雪紀,面上仍然帶著從容的微笑,心中卻已經動了殺機,「如果可以,我希望得到活著的你。但屍體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已經習慣隱藏在暗處,突然被硬生生扯到太陽下曝光的感覺可不好。

  而且,夏油傑的[咒靈操術]關乎他日後的大計,不能出絲毫的紕漏。

  盡管眼前的加茂雪紀天資出眾、長大必然會成為更加好用的棋子,但也只能遺憾地請她凋零在今天了。

  至於加茂廣樹,那在『加茂信彥』眼中已經是個死人。

  粘稠的血色咒力逐漸輻射開來,原本還在游移不定的血式神化作一灘血液回歸到『加茂信彥』的身邊。

  「『加茂信彥』的術式其實很有趣,如果學會更精細的使用,至少跨越特級的門檻沒有問題。可惜他的悟性過於低下,白白浪費了術式的潛力。」

  對面的『加茂信彥』臉色蒼白,談笑之間,壓迫感卻越來越強,無數粘稠的血色人影在他周身若隱若現,滿懷惡意的眼睛盯住雪紀。

  雪紀面無表情打了個響指。

  [你的術式附加特性血融已激活。你微妙模糊了你與加茂信彥(羂索)的血液界限]

  凡是以血液為媒介的術式,都毋庸置疑地被[血融]克制。

  因為是第二次對同一個目標發動[血融],雪紀明顯能感覺到[血融]的效果加強了,『界限』變得更為模糊。

  在雪紀此刻的唯心感覺下,『加茂信彥』操縱的血液就是她的血液,既然是她的血液,就應當被她的[赤血操術]所掌控。

  在加茂廣樹激動的視線之中,原本壓迫感撲面而來的無數血色式神,幾乎在同一時刻化作[血刃],在高速旋轉之中反過來攻擊『加茂信彥』的各處要害。

  鮮血噴濺而出,但在[血刃]散去之後,剩下的卻不是『加茂信彥』的屍體,而是一具漸漸融化的血色替身。

  「真是個怪物。」從另一個地方出現的『加茂信彥』表情凝重地看著雪紀,「一瞬間奪走術式的操控權……這種不講理的術式效果,居然沒有多少消耗?而且……那種強度也不對勁。」

  『加茂信彥』終於意識到,這具身體的術式對上雪紀處於絕對劣勢。

  盡管下一刻他的腦海中就冒出數十種不借用術式咒殺雪紀的方法,但都需要一定的事前准備。

  「你,才是占據他人身體的怪物。」雪紀心平氣和地提醒了一句。她心中也在不斷思索對敵的戰術,敵人的術式雖然被自己克制,但卻很難殺。雪紀接連兩次堪稱致命的襲擊,都沒有獲得應有的效果。

  這時,加茂廣樹眼神閃爍,彎腰在雪紀耳邊輕聲說:「雪紀小姐,也許我能派上用場。」

  雪紀與他對視一眼,突然靈光一閃,好似對上了他的腦波,用力點了點頭。

  下一刻,數十把[血刃]憑空浮現,雪紀的臉色愈發蒼白,一次性消耗的血液直接讓生命值降到臨界點,鎖血掛觸發,傷害成倍增長。

  「你真的是人類嗎?」『加茂信彥』都驚呆了,[血刃]是這麼用的?[赤血操術]竟然還能有這麼奢侈的用法,她體內的血液是無窮無盡的嗎?

  雪紀無聲地操縱血刃輪換般不斷攻擊,看著『加茂信彥』以類似替身的形式全場躲避,嘴角微微揚起。

  在火力全開的攻擊下,『加茂信彥』躲閃的越來越吃力,軀體受損、再無一開始的從容。這具

  身體的咒力已經快到極限了,他心生退意。

  正面作戰不利,就必須果斷撤離。他已活過漫長的歲月,不會被類似恥辱、不甘的情緒衝昏頭腦。

  用殘存的咒力快速布置轉移空間的高深咒紋,『加茂信彥』在離去之前深深地看了雪紀一眼,眼神猶如毒蛇般陰郁。

  雪紀淡然回視他,完全沒有阻止的動作。

  她身後的加茂廣樹毫無存在感地垂首,手中小心地捧著一團殷紅流轉的血玉。

  那個輔助監督在做什麼?!他不是無術式嗎?

  就在『加茂信彥』心生不妙,果斷要發動轉移的前一刻,他的思維突然陷入一片空白。

  加茂廣樹露出一個笑容。

  發動術式血人形。

  他的術式是通過獲取敵人血液實現從身體到思維的全面操控的術式。

  在雪紀的術式特性[血融]的作用下,她與『加茂信彥』的血液在概念上趨向同一。

  當她自願給加茂廣樹提供大量血液的時候,加茂廣樹能通過術式實現對雪紀的操控,又因為雪紀的血液≈『加茂信彥』的血液。

  加茂廣樹因而能通過術式實現對『加茂信彥』的精准操控。

  在充足的血液供應下,即使兩者實力差距在兩級以上,但加茂廣樹仍然能做到短時間內只對『加茂信彥』的認知進行干擾。

  「雪紀小姐,三秒!」

  雪紀在這一場戰鬥中,第一次抽出了腰間的[五虎退]。

  一秒。

  咒力強化敏捷屬性,她猶如一陣風般輕盈地落在僵直不動的『加茂信彥』身前,鋒銳的短刀砍下對方的頭顱。

  二秒。

  雪紀側身避開濺落的血液,頭顱墜落在地。她緊接著一刀破壞了地面上復雜精密的咒文。

  三秒。

  加茂廣樹松了口氣。

  『加茂信彥』的頭顱上,一雙細長眼睛赫然怒目圓睜。

  『加茂信彥』的思維仍然停留在三秒之前,即將要逃走的時刻,他眼中的惡意尚未褪去,殘留活性的腦神經卻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

  「怎麼可能……」

  留下最後一句話,『加茂信彥』氣絕身亡。

  雪紀謹慎地注視著對方的屍體。

  因為已經提前得知『加茂信彥』並不是身體的原主人,即使他現在重新變回了屍體,雪紀也沒有放松警惕。

  沒准下一刻就會有什麼蟲子從對方的耳道爬出來,然後突然撲到她臉上。

  「雪紀小姐,請千萬小心。」加茂廣樹走上來,表情十分凝重,「目前為止,還不確定對方是如何發動術式占據別人身體的。」

  雪紀點頭。

  她發動了[赤血操術],將血液壓縮成極細的血線,穿透『加茂信彥』的皮膚,順著血管四處游走探測。一旦發現一點不對,她都會用[赤縛]直接在對方體內進行攻擊。

  幾分鐘後,並無所獲的雪紀將目光轉移到那顆頭顱上。

  血線深入,雪紀立刻發現異樣。

  「他的腦袋是空的。」

  雪紀皺起眉,怪不得面板沒有經驗值的提示,看來對方的本體還是逃走了。

  加茂廣樹看著被打開的天靈蓋下幾乎空無一物的腦殼,臉色有些發寒:「原來本體是大腦。這下糟了,雪紀小姐的斬擊也沒有攻擊到要害,看來對方是趁機逃走了。」

  對方的術式非常惡心,就短暫的交手經驗來看,是個非常陰險老練的家伙。這種敵人一旦逃走,隱患是無窮的。

  雪紀在短暫的不渝後,立刻冷靜下來,想辦法解決問題:「廣樹先生,你回去仔細查一查加茂家的資料,看一看能不能揪出他的真身。……那個人對[赤血操術]和加茂家,似乎都很熟悉。」

  「是,我明白了。」加茂廣樹也被帶的冷靜下來,舉一反三,「他的術式需要更換大腦,那麼那一圈縫合線也是線索,等一等,說起這樣的疤痕……我可能有印像!」

  加茂廣樹突然振奮起來。

  雪紀微微點頭:「屍體後續的處理也交給你,我去找夏目。」

  夏目收服的妖怪各有各的能力,三筱之前更是隔著很遠都能通過夢境定位到夏目,也許她能通過妖怪的路線找到逃走的那個腦子。

  雪紀用加茂廣樹的西服外套將那一顆殘留著羂索咒力殘穢的頭顱打包,趕往夏目家的凶宅。


第51章 薨星宮

  「夏目~」

  甜甜的聲音從耳邊響起,夏目貴志在滿是芬芳氣息的臥房內睜開眼睛。

  「怎麼了,面團?肚子餓了嗎?」從午睡中被喚醒的夏目溫柔地摸了摸蹭到自己臉頰邊的小妖怪,起身給窗台上的木芙蓉輸入一點靈力。

  面團的本體被夏目溫柔溫暖的靈力蘊養著,舒服得差點攤開肚皮求擼,但是一想起樓下等候的人,它一個激靈清醒過來,豆豆眼嚴肅地看著夏目:「雪紀~~等~~」

  「雪紀來了嗎?」夏目微微一愣。

  他起身朝著窗外一望,沒看到雪紀的身影,毫不猶豫地往樓下走。

  夏目所在的這棟房子是歐式風格的洋館,室外室內的各處裝飾架上擺放著不少精美的洋娃娃,在夏目路過時衝著他眨眼或是微笑著。

  房子最初的主人是狂熱的人偶愛好者,在十幾年前就車禍去世。被留在這棟房子裡的娃娃們卻一直在等待主人的回歸,它們用各種方法趕走接手房子的人,久而久之,這裡就變成遠近聞名的凶宅。

  夏目到來並查清楚原因後,他通過一些記錄和材料,讓娃娃們認清了主人死去的現實,發覺自己並沒有被遺忘也不是被拋棄的娃娃們的怨恨平息下來,不僅和夏目交上了朋友,還大方地將自己的地盤分給他一部分。

  夏目下樓的時候,在一樓富麗堂皇的客廳裡,看到正被一堆娃娃簇擁著、正襟危坐喝紅茶的雪紀。

  雪紀個子嬌小,有著雪白的皮膚,漆黑的長發,衣著規整典雅,和娃娃們坐在一起不但毫無違和感,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融洽。

  「雪紀,歡迎你來做客。」夏目看得有些愣住,看著抬眸望過來的雪紀,才反應過來打招呼。

  「夏目,下午好,打擾了。」雪紀小幅度對著小伙伴揮了揮手,即使面對一堆娃娃的熱切目光也淡然自若,她開口直接說,「我有事情找你幫忙。」

  「好。」夏目根本沒問什麼事,直接應了下來。

  雪紀原本沒什麼表情的小臉上露出一絲淺淡的笑容。

  她正要拿出放置在一邊的『證物』,卻摸了個空。

  「?」

  她略帶困惑地偏過頭,發現原本放在旁邊、用西服包好的物體已經不見了蹤影。

  「喵——」

  一只白色肥胖招財貓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雪紀腳邊,用爪子不斷撥弄著裹成球狀的東西,瞳孔收縮著,很興奮地在玩球。

  「貓咪老師,快停下。」夏目看著貓咪的舉動皺了皺眉,立刻站起來制止。

  「貓咪老師?」雪紀倒是沒多生氣,反正東西沒丟了就好,她有些好奇地看著夏目。

  「啊,這只貓咪說要留下來當我的保鏢。」夏目一邊走到貓咪身邊,一邊解釋說,「還提出要求,要我尊稱它為『老師』。」

  夏目性格溫柔,也很喜歡外表可愛的小動物,不知不覺就和貓咪的關系變好了。

  在這只肥貓不自覺的賣萌攻勢之下,他還真的喊上了這個看起來像是開玩笑一樣的稱呼。

  「好了,貓咪老師,不可以這麼沒禮貌哦。」夏目抓住貓咪的後頸提起,想要讓它松開爪子。

  而被貓咪本能控制的胖貓則是掙扎著想要繼續玩『球』,一人一貓拉扯之間,撕拉一聲,貓的爪子劃破了衣服,一顆五官完好的人類的腦袋從裡面滾了出來。

  「!!!」夏目瞳孔地震。

  「什麼,居然把同類的腦袋帶過來。」白色的招財貓倒是面不改色,只是嫌棄地收回爪子,一邊斜眼看著雪紀,「你這家伙,是想用這種手段恐嚇夏目那笨蛋

  嗎?」

  「都是因為你把衣服扯破了,才會掉出來嚇到夏目。本來我只需要把這個直接交給妖怪。」雪紀用譴責的視線凝視試圖推卸責任的肥貓。

  直到貓咪心虛地移開視線,她才扭過頭看著夏目:「抱歉。嚇到了嗎?」

  「我……」夏目喘了口氣,努力平靜,還是冷靜不下來,「抱歉,雪紀。我……」

  可怕的咒靈的屍體,他倒是能習慣,但是人類……

  夏目的臉色很是蒼白。

  「閉上眼睛吧。」雪紀走到夏目的身前,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夏目怔住了。

  眼皮上是柔軟似雪般的觸感,他能感覺到雪紀距離自己很近,近到幾乎可以聞到她的氣息。

  夏目的臉頰漸漸漫上紅色。

  「我沒有殺人。只是殺了一個寄居在屍體內的怪物,而且並沒有成功。」雪紀認真地給蒙著眼睛的夏目解釋,「怪物逃跑了。我來找你,是想讓你幫忙定位那個逃跑的怪物。」

  夏目:「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

  「嘁,寄居類的妖怪嗎?」貓咪眯著眼看著輕易被哄好的夏目,臉上做出一個嫌棄的表情,「你還真是運氣不好,居然遇到這種東西。還有夏目,你到底在臉紅什麼啊?」

  夏目:「閉嘴,貓咪老師!」

  夏目在示意雪紀放下手之後,都沒敢看她,而是立刻走向門外的草坪,找到兩個風格各異的妖怪。

  「下午好,雪紀小姐。」為了進門,三筱化作人形,上挑的眼眸對上雪紀的時候,滿是笑意地打了個招呼。

  雪紀微微點頭。

  「恩~雖然是討厭的人類,但也是個美麗的孩子。」穿著艷麗和服的高挑女妖一手拿著煙鬥,眼眸審視地看著雪紀,「既然被夏目拜托了,我就勉為其難幫你一把吧,東西呢?」

  「這是丙,三筱說她很擅長符咒和詛咒方面的能力。」夏目介紹說,「她是三筱的朋友。雖然嘴巴不饒人,不過其實很熱心。」

  「哎呀真是的,不要說這種會讓我害羞的話啦。」丙有些扭捏地捧臉,對著夏目的態度跟初見時完全不用了。經過長達數日的觀察,她還挺中意這個玲子的後代,他的性格跟玲子完全不同,但兩者也有相同的地方,他們都是少見的能夠真誠對待妖怪的人類。

  看來夏目這邊也經歷了不少事情。雪紀看著夏目和丙的互動,默默指了指貓咪的方向,將戰鬥的過程和自己的發現都說了一遍。

  「明白了。沒用的大肥貓,快讓開。」丙對貓咪毫不留情。

  「誰是大肥貓啊!你這家伙!」貓咪老師氣得亂跳,被丙隨意地撥到一邊,她蹲下來,面不改色地將腦袋提到眼前。

  「恩……」丙很快得出了結論,「不是食人腦的妖怪做的,果然是術式特殊的咒術師。這種類型的話,即使只有大腦也能施展一些咒術,很難殺,現在應該已經附身到新的身體上去了。」

  雪紀:「可以通過這個曾經的容器找到本體嗎?」

  丙:「如果能留下一點他本人的東西,比如大腦切片什麼的,我倒是可以通過醜時之術直接咒殺。現在嘛……最多就提取出一縷氣息。」

  她在那顆空蕩蕩的頭顱裡抓出一縷漆黑的咒力封印在符箓中,轉身遞給三筱。

  「交給我吧。在對方入睡之後,我就有辦法找到他了。」三筱輕松地說。

  夏目不由想起了當初自己在夢中被三筱連日追殺的噩夢,臉色有點復雜。

  在等候敵人入睡的時間裡,雪紀被夏目拉著,在洋館裡參觀。

  隨著夏目收集的[友人帳]中的名字增多,這裡幾乎變成了妖怪的樂園。

  帚神掃地、雨女下廚、一群長相奇形怪狀的妖怪們在走廊打鬧,因為破壞了牆壁的裝飾畫而被珍惜洋館的原居民娃娃們憤怒持刀驅趕……

  體型大的妖怪們在館外的草坪上聚會飲酒,場面非常熱鬧。

  雪紀對充滿非日常的生活也接受良好,這裡的不少妖怪都曾經被雪紀強制切磋過,因此就算是人類,她也得到了最恭敬的招待,甚至被洋娃娃們當成同類友好地送了不少衣服和飾品。

  入夜後。

  三筱施展能力,循著夢境中的一縷氣息,追蹤敵人的痕跡。

  當初尋找夏目的時候,因為兩者之間有著維度的間隔,因此三筱花費了數個日夜不斷縮小範圍。而這一次就不必如此麻煩。

  三筱一次就找到了目標所在之處。

  然後如閃電般地收回了意識。

  「嘶……」三筱趴在地上緩了一會,混沌的深色瞳孔真的變成了紋圈眼。

  「三筱!」夏目擔憂地試圖扶起他,但因為體型差距過大而失敗了。

  「不必擔心。這個反應……」丙沉吟,「看來是遭到了預料之外的阻礙。」

  「啊。」三筱干脆坐到地上,眼神有些迷茫,「原本追蹤得很順利,但那個家伙……突然逃到一處很嚴密的結界之中,那個結界的效果太強了,拒絕了我的進入。」

  「看來並不是一只普通的喪家之犬呢。」丙沉默片刻,又問,「大致範圍圈定了嗎?」

  三筱點頭。

  他在夏目拿來的地圖上畫了一個小小的紅圈,語氣低沉地補充:「結界內部有一棵很高很大的樹……」

  雪紀將信息傳給加茂廣樹。

  靠譜的輔助監督一眼就認出了三筱圈定的位置。

  他有些失態地打翻了手邊的水杯,那一瞬間腦海中閃過很多東西。

  「雪紀小姐,地圖上那個地方是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而有著最高等的結界、有著巨大御神木的地方,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薨星宮。那是傳說中全知的咒術師天元大人的居所!」

  「哇。」雪紀眨了眨眼,推測,「那個逃走的怪物,是天元?」

  「……據我所知,天元大人的術式是[不死]。」加茂廣樹正要否決,但仔細一想,悚然一驚,「不過,通過不斷更換身體維持永生,似乎也能達到[不死]的目標。」

  這樣也說得通啊!

  加茂廣樹的冷汗不斷落下,他意識到這次的事情徹底失控了。

  在受襲之後,他立刻調查並展開反狩獵的目的,是為了盡快除去加茂家內部的敵人,沒想到純粹的一次復仇事件,卻越扯越大,不僅『加茂信彥』的身份是假的,而且還牽扯到咒術界最隱秘古老的天元,這樣的存在為什麼會潛入加茂家?又對夏油傑有那樣的企圖……

  「雪紀大人……我們似乎卷入了一場巨大的陰謀。」

  加茂廣樹越想越絕望,表情苦澀。

  「廣樹先生,薨星宮可以偷偷進去嗎?」雪紀對於一個咒術界的老古董並沒有什麼敬畏之心,在確定目標所在之後,只想盡快除掉後患。

  「我想應該……行不通。和加茂家的情況不同,高專的結界是經常更換的,很難找到漏洞。」加茂廣樹愣了一下,回答,「高專作為咒術師的大本營,也是結界防護最嚴密的區域。天元本身同時是最強的結界師。」

  雪紀沉思片刻:「如果強闖?」

  加茂廣樹情不自禁也跟著思考了一下,說:「如果有雪紀小姐配合,再加上我的術式,采用極端方式短時間內驅使整個加茂家的話……應該能成功?」

  他補充道:「前提是五條悟不在。」

  說完,他突然回過神來,猛地搖頭:「但就算能成功,後果也會很嚴重。我們將與整個咒術界為敵。」

  「天元的能力可以加強全日本範圍內結界的效力,包括我們這些咒力低微的輔助監督能順利施展[帳],也都有賴他的幫助。一旦天元出事,咒術界最基本的工作都會受影響。」

  說到這裡,加茂廣樹沉思起來:「因為要維持這樣的效力,天元應該是無法離開薨星宮的。也就是說,在外行動的那個腦子可能也不是他。但無論如何,兩者就算不是一個人,也一定有著緊密的聯系。」

  「抱歉,雪紀小姐。都是我太衝動,太自負,胡亂樹敵、招惹上這種敵人…

  …」一通分析之下,加茂廣樹的臉色白得像是死人一樣。

  「不是你的錯。」雪紀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安慰,「要掌控加茂,遲早會和『加茂信彥』對上。而且,是他先要殺你。」

  「……我明白了。」加茂廣樹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雪紀仍然保持著理智和平穩的情緒,他心情激蕩之下,心中的畏怯也跟著消失大半,仔細思考破局之法,「天元地位特殊,但其實並沒有實權。咒術總監會作為咒術界最高權力機構,受御三家制約,只要掌握了加茂家,加強在總監會的話語權,就算是天元也不敢在明面上做出什麼!畢竟他根本沒有站得住腳的理由對付我們……反而還要擔心我們曝光他的秘密才對!」

  「短時間內不能殺?」雪紀有些不滿意。

  「沒錯。」加茂廣樹點頭,「我們先靜觀其變,我會以最快的速度安插和收服總監會的人。」

  只要想辦法得到他們的血……

  加茂廣樹的術式可以派上大用場。

  雪紀掛斷電話,轉頭和夏目商量:「夏目,最近,可以讓你的妖怪們暗中跟著靖子和裡香嗎?」

  「沒問題!雪紀是擔心敵人對她們動手?」夏目表情微變,一臉嚴肅地同意了。

  接下來的幾天,上班的靖子、訓練的裡香以及工作的幸徳井英身邊都有妖怪輪班保護。雪紀和夏目也盡量空出時間陪著家人。

  庵歌姬作為咒術師的一員,加茂廣樹需要提防總監部直接給對方下達任務、對雪紀不利的可能性,因此派出一個出國任務,經費給足,讓她公費旅游去了。

  轉眼三個月過去,雪紀一直警惕的報復一直沒有到來。

  她並沒有天真到認為對方能放下仇怨。

  只能說對方遠比雪紀想像中還要謹慎。

  在一種微妙僵持的氛圍中,時間來到了四月初。

  抽空去道場兼職的雪紀照常指導完學員,坐在一旁休息的時候,真田老爺子一臉想不通地走了過來。

  「雪紀啊,你們怎麼還在這裡?是不是記錯時間了?」

  他指了指裡香、夏目、菜菜子和美美子等人。

  雪紀有些茫然:「什麼時間?」

  「開學啊!今天是全市各小學開學的日子啊!你們幾個年齡都已經滿六歲了,怎麼沒去上學呢?」

  老爺子發出靈魂質問。


第52章 入學體驗

  「你還太小,自己感受不到,但是校園生活對兒童的人格發展至關重要……並不是簡單的請家教就能夠替代的……」

  真田弦右衛門看著向來早熟冷靜的雪紀難得露出一副茫然的模樣,心頭憐愛之情大起。

  雪紀跟他的孫子同齡,就算在劍術方面的天賦堪比鬼神,也只是個孩子而已。

  曾經做到警視廳最高職位的老爺子在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後,其實早已經察覺到雪紀和她的朋友們身上的特殊之處。

  但這並不是他們不去上學的理由。

  孩子要正確地意識到自己的特殊,也要學會和這個世界友好相處,校園就是最合適的學習場所。

  「謝謝您的關心。」雪紀在近幾個月的心情都不太好,心裡一直提防著親人受到傷害,盤算著如何破解薨星宮的結界、盡快解決隱患,她的心思過多沉浸在陰影裡,突然感受到一個長輩純粹善意的關懷時,心頭有些觸動。

  她沒有敷衍,認真地聽完老爺子的長篇大論,並且真誠地道謝。

  感謝歸感謝,雪紀並沒有聽勸的意思。

  老爺子痛心疾首地看著一群失學兒童天天來道場訓練,最後忍不住直接聯系家長。

  幾天後,靖子和幸徳井英難得抽出時間大早上聚在一起,開了個簡短的家庭會議。

  主旨就是勸他們上學。

  裡香和夏目都不算抗拒。

  裡香原本應該在去年入學,但因為在開學前和父親一起去爬山出了意外,父親直接失蹤,裡香則是進了醫院修養,那一年直接休學。

  一直到她和雪紀相遇之前,她的祖母都沒想過要讓她重新去上學。

  裡香還是上過幼稚園的,她對集體活動的感覺不好不壞。不過一想到可以和雪紀一起同桌,她的心情就轉變為期待。

  「好啊,一起上學。」裡香托腮,陷入美好的幻想,「先說好,我要和雪紀做同桌!夏目,你不准跟我搶!」

  聽到裡香的話,原本有些陰影的夏目突然反應過來。這一次,有兩個可以信任的好朋友陪著他一起上學。

  他在幼稚園的體驗並不好,無論是老師還是同齡人都不喜歡他。很多時候妖怪搗亂弄髒地面都會被以為是他做的,有時候他自己會混淆妖怪和人類的區別,不自覺跟別人看不見的空氣說話。

  在看不見的人眼中,夏目是『奇怪的孩子』,『撒謊精』。

  但現在,掌握了[友人帳],學會和妖怪相處的夏目,已經不用擔心會被妖怪欺負。

  如果能和最好的朋友一起上學,一起玩游戲……

  夏目的眼眸微微亮起,一閃一閃地看著雪紀,又對裡香慎重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不會跟她搶奪雪紀同桌的位置。

  大不了坐後排。

  「現在的人類孩子真辛苦啊,要把一整個白天的時間花在學堂和書本上嗎?」

  趴在沙發柔軟的坐墊上,跟著聽了一耳朵的招財貓有些憐憫地看著夏目:「真可憐啊夏目。聽說這樣的學習要一直持續十幾年。明明人類的壽命也沒有多長。」

  「貓咪老師,學校裡應該不能帶寵物的。」夏目安撫地摸了摸貓咪的腦袋,說,「到時候你就在家裡休息。」

  「什麼!豈有此理!」胖貓聞言大怒,「我可是你的保鏢,你居然想不帶我!不怕遇到危險嗎?」

  「沒關系的,因為有雪紀在我身邊啊。」夏目偏過頭笑著說,「對吧,雪紀?」

  在胖貓一臉被搶了工作的憤怒瞪視,和夏目期待的視線裡,雪紀稍微往外挪了一點,有點坐立不安。

  已經活出第二世的她自認心智上已經成熟,對充滿吵鬧小孩子的小學校園有些天然的恐懼。

  「我……」雪紀微皺著眉,「應該不太適合。」

  靖子和自家大哥對視一眼,暗道一聲果然。

  在他們之前的私下討論裡,就預料到雪紀是最抗拒入學的。

  畢竟雪紀本身喜歡安靜,又過於聰慧,看待事物的角度和普通的同齡人完全不同。她還覺醒了術式,經歷過不少成年人都無法承受的戰鬥。除此之外,靖子能感覺到雪紀的心裡還藏著許多事,她總是會向需要幫助的人伸出援手,卻從不會對他們求助。

  靖子知道,自己大約是不太稱職的母親。

  她愛著憲紀和雪紀,卻更重視自己。她會為了離開加茂家而默許留下憲紀;和雪紀一起安頓下來之後,也沒有為了照顧病弱的女兒全職在家,而是拜托大哥請了陪護,自己重歸職場,忙於工作。

  這樣的她,並不受雪紀全心全意的信賴,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但就算是這樣的母親,也有一點真誠的經驗,想要分享給自己的女兒。

  「雪紀,不要在還沒體驗過一件事的時候,就貿然下定論。」靖子坐到女兒身邊,一手摟著雪紀瘦弱的肩,商量著說,「好歹去試一試,怎麼樣?如果你確實接受不了,到時候再休學,我完全沒意見!」

  雪紀垂下眼睫,態度軟了下來。只是一天的話,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小時候上學,每一天都覺得很開心哦。小學的課程並不繁重,會有很多有趣的活動,我還交到了直到現在都經常聯系的好朋友。」靖子憐愛地撫摸著女兒柔順的長發,「我想讓雪紀也過得開心一點。」

  靖子的一記直球,讓雪紀有些招架不住。

  她無奈地點了點頭。

  「好耶!」靖子高興地跟裡香擊掌。

  夏目也不由彎起眼眸,看著靖子和雪紀的互動,眼神中有著淺淺的羨慕。

  「夏目!真的會有很多有趣的活動嗎?」貓咪老師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情緒,夏目嘴角

  抽搐了一下,看著有著大叔音的肥貓開始在地上打滾耍賴,「我也要我!帶我去!喂夏目,你聽到了沒!」

  「啊……」夏目有些頭疼地移開視線。

  只能聽到喵喵聲的靖子笑眯眯地蹲下來握了握貓咪的爪子,說:「小貓咪也在跟我們一起慶祝嗎,真有靈性!晚上請你吃大餐好不好?」

  「喵~~」貓咪老師眼中精光一閃,一下子把夏目忘在腦後,矜持地蹭了蹭靖子的手。

  幸徳井英適時開口:「學校已經安排好了,是神奈川第一小學。明天就可以直接過去上課。」

  「這是真田老先生推薦的學校,我們調查過,環境、校風、伙食都非常不錯。」靖子充滿自信地說,「而且,剛好他家的孩子所在的班級還沒滿員,剛好把你們塞進去了。弦一郎那孩子穩重又可靠,有什麼不懂的,可以找他幫忙哦。」

  「真田弦一郎?」裡香有些不屑,「我才不用那家伙照顧。」

  只要裡香大人勾一勾手指,好使喚的男孩子到處都是。

  「真田君是很可靠。」夏目對於訓練從不偷懶、而且對雪紀屢敗屢戰的真田弦一郎很有好感,認為他有著成年人都罕見的堅韌品格。

  「……」雪紀有些擔心真田弦一郎會不看場合發出挑戰,不過考慮到只是體驗一天,心情又平靜下來。

  會議結束後,雪紀和夏目額外聚在一起討論著秘密話題。

  「丙已經成功破解了高專的結界。」夏目先開口說,「不過,她進去閑逛的時候差點被一個咒術師抓到,現在情緒有些激動,短期內不能再靠近那裡了。」

  雪紀有點驚訝,丙是級別較高的妖怪,她自己不想的話,一般不會被不同力量體系的咒術師發現。

  「是遇到了五條悟嗎?」

  夏目點頭,苦笑著解釋,『情緒激動』已經是簡化說法。實際上被一發超遠距離攻擊嚇到,狼狽逃回來的丙一直罵罵咧咧,嘴裡嚷嚷著要詛咒那個五條悟『晚上睡覺房頂漏水』、『出門左腳拌右腳』、『吃飯吃出相反的口味』……

  「那就先讓丙暫停行動。」雪紀有些無奈地說,心裡感覺五條悟真的有點礙事。

  「根據廣樹先生在總監部的調查結果,這些時日裡,那位『天元』非常安分,沒有接見任何人,也沒有下達過任何針對我們的指令。」

  夏目有些困惑:「他到底在想什麼?」

  雪紀搖了搖頭,目前情報不足,能做的事情很少,這些陰謀算計干脆都交給加茂廣樹去煩惱。

  麻煩的事情討論完畢,兩個即將入學的一年級小學生一起看起了學校的資料。

  午飯之後,靖子帶著家裡的三個孩子去了商場,選購上學要帶的必需物品。

  路過超市的時候,靖子突然想起了一對姐弟。

  那次相遇之後,靖子關注過伏黑姐弟的生活,期間也打過電話,聽津美紀說起他們的母親回來之後,也很為兩個孩子高興。

  「對了,沒記錯的話,小惠和雪紀同齡吧?」靖子興致勃勃地說,「不知道那孩子會不會和你上一個學校?」

  她決定回去之後打個電話問一下,順利的話,自家女兒又能多一個很好的玩伴。

  *

  津美紀踮著腳掛上電話的話筒,轉頭看著抬頭望過來的伏黑惠,很高興地說:「是靖子阿姨。她打電話來關心我們的情況。惠還記得她們嗎?靖子阿姨和雪紀。」

  伏黑惠點了點頭。

  津美紀嘰嘰喳喳地說:「靖子阿姨說雪紀上了神奈川第一小學,她記得惠也是剛入學的年紀,所以打過來問惠的學校。」

  伏黑惠微微睜大眼睛。

  「很巧吧?」津美紀笑得很燦爛,「雖然不在一個班級。不過明天開始,就可以和雪紀在學校見面了!」

  伏黑惠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蓋住了眼底的神色。

  明天嗎。

  他想起雪紀干脆利落祓除咒靈的身影,心頭有些緊張。

  在津美紀跑去廚房的時候,他蜷在沙發裡,低頭擺弄著手指,燈光下,逐漸映出一道長蛇的影子。

  ……他應該有變強了一點吧?


第53章 尊師重道

  神奈川第一小學。

  開學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周,班級裡的學生們也漸漸熟悉起來。

  今日一大早,從教師辦公室跑回來的小男孩就興奮地爆出一個消息。

  「我們班裡要來轉學生了!」

  「轉學生?那是什麼。」「他在家裡多玩了一個星期,好厲害。」「會是什麼樣的人?」

  因為是新入學的一年級,學生們的性格普遍天真爛漫,有了一個新鮮的話題就開始熱烈的討論起來。

  即使快到上課時間了也停不下來。

  真田弦一郎還在門外臉色就已經黑了,打開門之後,看著吵鬧程度翻倍的教室,他更是皺起劍眉,嚴肅地呵斥一句:「太松懈了!馬上要上課了,遵守紀律,保持安靜!」

  班級裡一下子靜下來,眾人噤若寒蟬地看著真田。

  真田弦一郎出身道場,習慣刻苦自律,令行禁止,對於同伴的散漫往往相當看不過眼。幾次因為看不慣同班同學的無紀律行為而憤怒直言之後,他被老師鄭重授予了風紀委員的職位。

  這是個相當契合他的職位。

  很多班級裡的孩子比起老師,更害怕真田。雖然他只是個同齡人,但是那氣勢太嚇人,而且正氣十足,讓人下意識就覺得是自己犯了錯。

  過了一分鐘,真田弦一郎看著下方嚇成雕像一動不動的同學,不禁有些無措。也不用安靜到這個地步吧?他剛才說話的語氣難道又過重了?

  「真田,你先回座位吧。」這時,一道溫柔稚嫩的嗓音響起,坐在前排的一個男孩站了起來。他有著一頭薔薇色的紅發,五官俊秀精致,嘴邊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

  真田弦一郎聞言松了口氣,自覺回到位置上坐下。

  講台上換了人,薔薇發色的少年簡單的幾句安撫,就讓凍住的氣氛重新緩和下來。

  真田弦一郎也不由暗自點頭:「不愧是班長。」

  少年的演說時間把握的很好,他坐回位置不久,教學鈴聲就響了起來。

  教室大門被推開,一個氣場柔和的女老師從外面走了進來,笑呵呵地看著班裡的小蘿蔔頭們。

  「孩子們,今天又有三個可愛的同學要加入我們啦,大家一起來互相認識一下吧。」

  「好——」

  在孩子們好奇的眼神中,第一個走進教室的是個漂亮到有些囂張的女孩子。

  飄揚的長發,艷麗的眼眸,唇下一顆小痣,愈發襯得那張臉精致而魔魅。

  「哇——」「哦呼!」「好漂亮!」

  即使是什麼都不懂的一年級生也是有審美的,不少人都被小女孩一眼迷住,充滿熱情地想和她交朋友。

  「裡香,自我介紹一下吧?」

  裡香深知自己的美麗,因此對眼前的一幕毫不意外,她瞥了一眼坐在下方那個熟悉的身影,一撇嘴:「我是祈本裡香。接下來的日子請多指教。」

  「啪啪啪」

  因為長得過於漂亮,即使這麼敷衍的自我介紹,孩子們也都熱情捧場。

  「好,那麼下一位。」老師寬容一笑。

  淺茶色頭發,清澈溫潤的眼睛,下一個進來的轉學生並沒有驚人的美麗,但是意外給人很舒服的感覺。

  「大家好,我是夏目貴志。喜歡各種……小動物。希望能和大家愉快相處。」

  夏目笑得有些靦腆。

  一年級生們也給了善意的掌聲。

  夏目側身讓出位置,和裡香一樣,目光直視門口的位置。

  落在最後的雪紀慢吞吞地走上台,被夏目和裡香一左一右夾在中間。

  由於體質的原因,她發育得更為緩慢,三人站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凹'字。

  雪紀明亮的眼眸往下方的人群掃過,語氣平緩冷靜:「我是雪紀。請多指教。」

  事前已經得到叮囑的女老師補充:「雪紀的身體不太好哦。孩子們要更小心地對待雪紀,像是照顧花朵一樣。」

  「好——」

  一年級生們乖巧地應聲,目光閃亮地看著雪紀。

  她的個子小小的,皮膚像雪一樣白,眼睛是清透的紅寶石,精美得猶如人偶。

  「很好,那接下來安排座位。雪紀同學……就坐在班長身邊,赤司君稍微照顧一下雪紀,好嗎?」

  女老師笑眯眯地做了安排。

  「我明白了。」赤司征十郎和雪紀對視一眼,語氣柔和

  地應了下來。

  「等等,老師,我也想和雪紀一起坐!」裡香沒想到一個眨眼的功夫雪紀就被分配了,立刻提出訴求。

  「裡香的個子更高一點,更適合坐在後排的位置哦。」女老師親切而又不容拒絕地說,「雪紀還是更適合前排。」

  雪紀:「……」

  錯覺嗎,她是不是被內涵了身高?

  在來上學之前她從來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畢竟周圍的大人都是需要仰頭看的。但在比較了周圍一年級孩子的身高之後,雪紀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好像……確實發育比較慢……

  「但是老師!」裡香很不服氣,但畢竟只是小孩子,抗議無效,氣呼呼被拎到指定的位置,眼睛卻還是死死盯著雪紀的同桌。

  夏目被安排在雪紀右後方的位置,比起裡香來,他距離雪紀要近很多,於是心平氣和地接受了。

  「你好,雪紀。我是赤司征十郎。」赤司在雪紀坐下之後,貼心地給她准備好了文具還有教科書,「你的書還沒發下來,我的這本先給你用吧。」

  「那你不用嗎?」雪紀聞言,偏過頭看了他一眼。

  兩人第一次近距離對視之下,都是一怔。

  他們都有著罕見的赤紅色眼瞳,相互對視的時候,莫名有種奇異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不用。」赤司征十郎回過神來,語氣平靜地說,「那裡面的內容,我都記住了,所以不用拿著也可以。」

  雪紀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帶著點好奇翻開小學生的課本。

  這是一堂國語課,小學一年級的課程內容主要是識字。

  很快,雪紀就翻完了一本書,這本教材像是繪本,用圖文描繪著可愛的動物童話故事。

  合上書,她抬眸看了眼在黑板上寫下片假名的老師,托腮移開了目光。

  原本應該是最佳學生的赤司征十郎也沒有注意老師在講什麼,而是忍不住將目光放在雪紀身上。

  他細心地問:「雪紀同學,是有什麼地方看不懂嗎?我可以幫忙解答的。」

  雪紀搖頭,將教材推了回去,說:「……我也記住了。還給你。」

  赤司征十郎微微睜大眼眸。

  他並沒有懷疑雪紀是在說謊,而是有些開心地和雪紀交流了一些讀後感。

  雪紀正覺得上課無聊,也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赤司聊著天,兩人的話題從課本跳到源氏物語,又變成了歷史考據,完全超出了小學生應該接觸到的知識面。

  講台上,女老師無語地看著兩個明目張膽輕聲聊天的小家伙,考慮到雪紀是第一天上學,為了避免孩子產生厭學心理,還是決定放任自流。

  赤司還是第一次遇到能在頭腦和知識儲備方面不輸於他的同齡人,他忍不住好奇地探究更多:

  「雪紀同學,以你的水平,為什麼還要來上學呢?」

  雪紀:「……一樣的問題,問你。」

  赤司解釋:「我是因為母親的希望……」

  雪紀秒答:「我也是。」

  赤司:「父親對我十分嚴格,我需要額外學習很多課程,母親希望我至少能在小時候過得輕松一點……」

  雪紀:「我本來不想來。母親說,想讓我開心一點……」

  兩人對視一眼,因為過多的共同點,一下子感覺親近了許多。

  赤司原本只是出於班長的義務照顧雪紀,但隨著和雪紀的交流加深,他是發自內心地想要和她成為朋友。

  下課之後,好奇的小朋友們分成三隊,團團圍住新來的轉學生。

  男生圍著裡香、女生圍著夏目,圍著雪紀的人是最多的,而且男女比例十分平衡。

  「你好,我們做朋友吧!」「一起玩過家家吧?」「你你你可以做我的妹妹嗎?」

  過近距離的嘈雜聲音,讓雪紀漸漸皺起了眉。

  赤司征十郎立刻注意到了:「雪紀,沒事嗎?」

  他的表情變得嚴肅,正要勸離周圍的同學,有個人先他一步站了出來。

  「都退開一點!是沒聽到老師剛才說的話嗎?她的身體不好!」真田弦一郎直接將外圍的兩個男孩拉扯出來,快步走到雪紀身前,隨著他的出現,所有人自動退避三舍,一下子在雪紀周圍清出大片空白。

  「謝謝。」雪紀松了口氣。

  「沒事。」真田弦一郎微微點頭,表情柔和了一些。之後,他轉身直接守在雪紀身邊,小臉板著,眼神嚴肅,憑借一己之力給雪紀帶來了一個課間的安寧,等到上課鈴聲響起他才火速回到座位。

  「真田……很少對人這麼上心。」赤司看著真田的行為,覺得有些好笑,「你們也是朋友嗎?」

  赤司的觀察力很強,真田弦一郎也是他在這個班級少數看得上的同齡人,他實際上對真田頗為了解。

  而從真田弦一郎剛才的表現來看,他對於雪紀的態度並不是憐香惜玉、也不是出於正義感的幫助,而是有點說不出的……尊敬?

  「恩。我是真田道場的兼職教習,換句話說,是真田在劍道上的指導老師之一。」雪紀平靜地說。

  「教習……?」赤司露出驚愕的表情。

  他有些難以想像。無論是老師的背書還是他自身的觀察,都能看出雪紀的身體屬於先天的虛弱,這樣的她,卻能拿起劍,還成了真田的教習?

  真田弦一郎,以及他家族經營的真田道場的分量,赤司還是很清楚的。那可是國內頂尖的道場,而雪紀不僅體質差、而且年幼、還是女性……在不利因素幾乎都集齊的情況下,還能得到認可……

  「這樣的話,一定是雪紀在劍道的領域做到了遠超凡人的極致,才讓道場不顧一切、違背規則也要留下你。」

  赤司的語氣篤定,他看雪紀點了頭,便試探性地聊得深入了一些。

  他說話很有分寸,雪紀不想說的也不會追根究底,時不時適當地給出准確而真誠的贊嘆,不知不覺,就連雪紀都被他帶著多說了很多話。

  上午的課程結束後,雪紀和赤司已經很明顯地熟悉起來。

  頗為愉快的聊天體驗,讓雪紀心情變得不錯。來這裡的第一天,她好像就交到了一個不錯的朋友。

  課程結束後就是午飯的時間,一年級在老師的指揮下排隊朝著食堂走。

  裡香和夏目都趁機擠到了雪紀身邊,裡香的表情有點幽怨,她抱著雪紀的手臂,陰陽怪氣地說:「真好呢,雪紀~這麼快交到新朋友啦?」

  雪紀忍不住抿唇很淺地笑了下,抬頭順了順裡香的長發,她誠實地說:「恩。」

  裡香更氣了,她扭過頭惡狠狠瞪著赤司。

  要不是課間被那些煩人男生纏住,她又不想在雪紀面前暴露太過惡劣的一面,怎麼會讓這個紅毛趁虛而入!

  可惡!

  夏目那家伙也是,沒派上一點用場!

  好不容易擺脫了一個熱情的女孩子跑到這裡,又無辜被瞪的夏目眨了眨眼,差不多已經習慣了這種待遇。

  赤司的情商很高,很快看懂了裡香別扭的點在哪裡。

  小女孩對朋友的占有欲。

  溫文爾雅的小少年以雪紀為切入點,簡單適當的幾句贊美,捧了捧兩個女孩之間的友誼,很快就讓裡香又得意起來。

  赤司本身的心情也不錯,他發現物以類聚,雪紀身邊的這兩個人也並不簡單。

  「雪紀!」這時,早早來到食堂門口等待的津美紀終於找到了雪紀,她開心地直揮手。

  雪紀循聲望去,看見笑容燦爛的伏黑津美紀,以及她身旁默不作聲看過來的伏黑惠。

  雪紀舉起手小幅度揮了揮,突然錯覺這學校好像到處都是熟人。

  伏黑姐弟加入後,雪紀周邊的隊伍進一步擴大,他們成群進入食堂內部時,給食的值日生已經打過一輪菜了。

  真田弦一郎像是真的將雪紀當做五體不勤的病患對待,悶不吭聲地排隊,拿著滿滿的食盤推到雪紀面前,然後重新排到隊伍末尾給自己打飯。

  雪紀有些意外。真田比她想像中的要更有分寸,本以為他會直愣愣地當場跟她約戰,要在眾人見證下來一場熱血決鬥,沒想到他完全沒提起,行為上處處照顧,也不知道老爺子到底跟他怎麼說的。

  「真田還真是……」赤司沉思片刻,對於真田的行為給出一個恰當的評價,「尊師重道。」

  「誒?是這種關系嗎?!」心底剛升起的粉紅泡泡驟然破裂的津美紀震驚地喊出了聲。

  伏黑惠的表情也有點裂開,他轉頭看了看真田的背影,又看了眼雪紀,因為清楚雪紀的強大,他對於他們的師徒關系並沒有什麼疑惑,只是難免聯想到了自己。術式覺醒的那天晚上,是雪紀指導他入門的,她教了他很多東西,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他的老師吧……?

  伏黑惠從口袋掏出作為飯後水果的橘子,試探性地推到雪紀面前。

  雪紀:「……?」

  她垂眸看了一眼:「你不喜歡吃嗎?」

  「喜歡。」伏黑惠回答,然後堅持繼續推過去,「給你。」

  「好。謝謝。」雪紀沒有拒絕。

  伏黑惠小小松了口氣,心裡想著,他們班級來食堂的時間比雪紀的班級要早,下次他可以直接幫雪紀打菜。

  「……」赤司仔細看了一眼伏黑惠,一時竟摸不太准這位和雪紀的關系。

  「!」而津美紀已經激動地捏爆了手裡的牛奶。


第54章 唯一受害者

  嘩啦一聲,從打飯的地方傳出刺耳的聲音。

  原本正在排隊的隊伍頓時混亂起來。

  幾個被擠擠挨挨地推到地上的孩子大聲哭鬧,一下子觸發連鎖反應,不少壓根沒受傷的一年級生也跟著哭了起來。

  很快,同樣在食堂用餐的老師起身過去維持秩序,將地上的孩子一個個抱起來。

  剛好還在排隊的真田弦一郎也立刻發揮了作用,和趕過去的赤司征十郎一起安撫驚慌的同學,沒超過三分鐘,原本的混亂場面就被壓了下來。

  「那邊怎麼了?」裡香放下筷子,有些好奇地看向那邊的方向,「現在還在排隊的好像只有我們班哦。」

  津美紀的表情有些擔憂。惠的視力極好,碧綠的眼眸透過人群的間隙,看到了一張有些眼熟的面孔。

  他立刻轉頭看向雪紀,語氣有些急促地告知:「被圍在最中間的那個人……是剛才跟著你一起來的人。」

  雪紀吃飯的速度很慢,正在認真地細嚼慢咽,沒太在意周圍的動靜,聽到伏黑惠的提醒後,她左右看了看,立刻意識到什麼。

  推開餐盤,雪紀稍微用咒力強化了一下四肢,從椅子上跳下來,朝著人群彙聚的方向小跑。

  「不會吧,是夏目!?」裡香也反應過來,她擰著眉毛也立刻起身跟了過去。

  靈巧地鑽進人群,裡香從間隙看到夏目正低著頭站在那裡,身下是一盤被打翻的餐盤,飯菜汁水灑落一地。他的對面站著一個氣憤的小男孩,以及皺著眉的老師。

  「喂,你們干什麼!在欺負人嗎!」見狀,裡香立刻擠過去站在夏目前面,昂首挺胸地怒視對面的兩人,聲音都尖利起來。

  她的氣勢太足,一下子讓場面變得安靜下來。

  原本正在嚴肅地詢問夏目的女老師有些心驚地後退一步,又很快反應過來,哭笑不得地解釋:「裡香,你誤會了,我可不是在欺負夏目。我只是在問他為什麼要故意打翻同學的飯。」

  「對、對啊……」胖胖的小男孩被裡香的眼神嚇得躲在老師背後,但還是很不服氣,鼓起勇氣說,「是他先做壞事的!他掀翻了我的盤子!用了好大的力氣!」

  裡香聞言十分詫異,她意外地回頭看著自己的小伙伴,眼睛裡寫著『出息了啊,居然會主動欺負別人了』。

  夏目的心情原本十分低落,看著裡香莫名欣慰的眼神,心情更復雜了,他低聲為自己辯解:「我沒有,只是看到他的食盤上有……」

  「有什麼?是不是有蟲子?」老師們的眼神變得嚴肅起來。問題的關鍵從欺負同學,升級到了食品安全……

  立刻有一個男老師找了根筷子,蹲下來扒拉灑落在地上的食物,但他在快速的翻動下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東西。

  周圍人的視線變得懷疑起來。

  夏目焦急又無力地看著這一幕,熟悉的有點窒息的感覺湧上心頭。

  牆壁上,只有他能『看見』的一個長著眼睛的漆黑煤球正咋咋呼呼地到處亂跑,一旦它跑過的地方,就會留下一道醒目的黑色印記。

  剛才就是這只煤球跑進了男孩的食物裡,將裡面的米飯染成漆黑的顏色,夏目下意識地就抬手驅趕,煤球被拍走了,同學的午餐也被他掀飛了。

  在『看不見』煤球的人眼中,就只能看見夏目突然發飆欺負同學。

  此刻的夏目面對周圍無數指責的目光百口莫辯。

  就在這時,旁觀了一分鐘的雪紀走上前,她面無表情地站在檢查食物的男老師跟前,手指輕輕點了點半空。

  「在這裡——髒東西。」

  眾人下意識地順著她的手指方向看去,一只指甲大的黑蜘蛛靜止在空氣中,一根長長的蛛絲連接著房梁與蜘蛛尾部,若隱若現。

  「啊啊啊啊!!」

  凡是看見了蜘蛛的人都被嚇了一大跳。

  平復這場混亂花了更長的時間。

  那只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的蜘蛛出場後,老師們立刻補全了事情的經過,夏目從故意欺負同學還撒謊的壞孩子,變成了擔心同學被毒蜘蛛傷害的好孩子。他們認真對夏目道了歉,並表揚了他對同學的友愛,就連最開始生氣的男同學都對夏目感激涕零起來。

  他最怕蟲子了,根本不敢想像把蜘蛛吃進肚子裡會怎麼樣!

  被完全反轉的態度弄得滿是茫然,夏目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老師們開始商討食堂的清潔問題。

  雪紀牽著夏目的手,拉著他離開人群的中心,回到原本的座位。

  「雪紀……」夏目有些懵懂地被雪紀按在小方桌邊坐下,立刻注意到餐桌上那個被[赤縛]五花大綁的黑色煤球。

  「給,罪魁禍首。」雪紀平靜地說,「要親手祓除嗎?」

  「吱吱!」正在快樂閑逛的煤球被嚇得瑟瑟發抖,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突然被人類看到,還被紅繩子抓了起來。

  夏目抓起煤球,放在手裡揉了半天,得出結論:「它好像也沒有做壞事的自覺。」

  以妖怪的角度來看,不過是到處亂飛的時候踩過一個障礙物罷了,這也罪不至死。

  夏目猶豫了一下,把煤球塞進兜裡,准備帶離食堂。

  這種小妖怪常出現在久置的空屋裡,走過的地方會留下灰塵。基本對人類無害,只是被它污染的食物會吃壞肚子的。

  ……原來是妖怪在搗鬼。伏黑惠是能'看見'的,他默默看了眼被雪紀抓住的煤球,聯想到了初見雪紀時看到的白面團。這個人,該不會就是面團的主人吧?

  「我就說,你這笨蛋什麼時候懂得欺負人了,結果還是在做些吃力不討好的蠢事。」裡香雖然看不見,卻通過幾句對話就分析出了事情的始末,語氣辛辣地嘲諷,「如果不是雪紀幫忙,你這笨蛋入學第一天就要變成不受歡迎的撒謊精了。」

  夏目恍然:「那只蜘蛛……」

  雪紀言簡意賅:「用術式抓的。」

  從房梁上被硬生生抓下來的蜘蛛被雪紀用來頂了煤球妖怪的黑鍋。

  「對不起,我原本覺得我應該可以處理好這些事了。」夏目為自己添的麻煩感到很不好意思,「結果還是搞砸了。」

  「沒關系。也別怕。」雪紀看出夏目的迷茫,並沒有強迫他堅強起來,只是說,「我們都會幫你。」

  「哼。」裡香輕哼了一聲,卻沒有否定雪紀的話。

  伏黑惠也認真點了點頭。

  「雖然看不見,但我也會站在夏目這邊的。」津美紀溫柔地笑著,她是個細心的人,安靜地聽完他們的談話之後,心中很為夏目感到難過。

  「謝謝你,雪紀。還有伏黑同學、惠同學……」夏目怔怔地看著周圍的一圈人,第一次在人群中感到了久違的歸屬感。

  「裡香,也謝謝你剛才的維護。」

  「免了,與其謝個不停,你不如下次先想好再行動!」裡香不客氣地說,「明明有好多辦法可以解決問題,你偏偏選了最糟糕的一種!」

  「對不起,下意識就……」夏目也很認同,「我會反省的。」

  伏黑惠安靜地看著夏目。

  他和津美紀有點像,是純粹的善人。

  但能夠『看見』的夏目卻因為自己的善良受到更多的誤解和傷害。

  伏黑惠理解不了這種人,不過他並不討厭。

  赤司征十郎站在不遠處,看著眾人的談話告一段落,才慢慢走近。

  「抱歉,夏目同學。我沒有及時發現真相,還你清白。」赤司認真道歉。

  「不……沒關系。」夏目忍不住移開了眼神,有點心虛,畢竟那只蜘蛛……一開始真的不存在。

  「不,這是我作為班長的失職。」赤司很在意這件事。在一開始眾人都誤解夏目的時候,他因為判斷夏目的表情和言語都並非虛假而心懷疑慮,卻又找不出夏目無辜的證據;後來雪紀指出蜘蛛的存在之後,眾人的觀點一百八十度轉彎,赤司反而愈發疑惑起來,以他的觀察力,如果夏目面前存在蜘蛛的話,之前不應該發現不了才對……

  總之,這件事情看似圓滿地解決了,在赤司的心中卻變成了更加難解的謎題。

  他忍不住就想從當事人夏目身上了解更多的細節:「夏目同學,關於那只蜘蛛,你發現它的時候……」

  察覺到赤司探究的目光,夏目的額角冒出冷汗。

  他可一點都不擅長應對這種聰明人,夏目求助的目光轉向了雪紀。

  雪紀眨了眨眼,低頭若無其事地拿起筷子繼續吃飯。

  但她很快發現飯菜已經冷掉了。

  這時,一盒牛奶被默默地推了過來。

  雪紀抬頭看了眼伏黑惠,安靜地接過牛奶。

  裡香也不吃飯了,開始剝桔子,親親密密地和雪紀分著吃。

  夏目坐立不安地和赤司聊著天,時不時看一眼擠在雪紀周圍的友人們,只覺得剛剛被溫暖的心又涼了下來。

  食堂蜘蛛事件驚動了校長,在校長的指示下,沒有人受到責罰,食堂立刻關門並且進行大掃除,還沒有吃上飯的孩子們的午飯換成了緊急訂購的便當。

  吃完午飯之後,又上了一節課,一年級生的課程就結束了。

  老師宣布放學的時候,雪紀還有些驚訝,她記憶中的學校放學可沒有這麼早的。

  一年級生們排隊被老師帶到校門口,等待家長來接。

  雪紀三人和伏黑姐弟站在一起,他們約好今天一起回家。

  因為是孩子們第一天上學,靖子前一天晚上開始就非常興奮,她特地准備了相機,還打包票會提早下班來接送。

  周圍的學生陸續被接走,大約等了十分鐘後,靖子開車趕到,短發明眸,一身職業裝的女人帶著無比燦爛的笑容開門下車,對著門口的雪紀等人用力揮手。

  雪紀略帶疑惑地看著過分激動的母親。

  然後她就看到靖子打開後車座的車門,從裡面下來一個熟悉的人影。

  蓄長了一些的頭發,清瘦了些的五官,距離新年到現在將近四個月沒見,加茂憲紀肉眼可見地又變得成熟了一些。

  雪紀微微睜大眼,而憲紀跟在母親的身邊,對妹妹露出燦爛的傻笑,說出自己想說很久的台詞:

  「妹妹,我來接你回家!」

  突然出現的加茂憲紀讓雪紀有些驚喜。

  但緊接著,她的情緒就轉為迷惑。

  只見靖子的車後一連串停下七、八輛加長轎車,從車上下來許多穿著傳統和服的高大咒術師,他們臉色嚴肅,肌肉壯實,沉默地護衛在憲紀的兩側。

  「雪紀小姐,下午好。」領頭的加茂廣樹笑眯眯地走到雪紀面前。

  「大小姐,下午好!」整齊的聲音回蕩在校門口,還沒走的學生、家長們、以及同伴們驚異的視線,讓雪紀微微蜷了下手指,久違的羞恥感湧上心頭。


第55章 代理家主

  「廣樹先生……請說明情況。」

  雪紀沉默地站在原地,除了小伙伴之外,其他人都被這道上兄弟們給大姐大問安的場面驚嚇到,麻利地和雪紀保持了距離。

  沉默了一會,雪紀開口,清澈的聲線帶著幽幽的涼意。

  「抱歉!這些人是憲紀少爺的護衛啦。」加茂廣樹見情況不妙,立刻低頭快速解釋,「畢竟憲紀少爺不像雪紀小姐這樣強大,現在地位也今非昔比,出門在外需要嚴密的防護,不然真有可能被暗殺的。」

  「今非昔比?」雪紀有些迷惑。

  「是的,畢竟憲紀少爺小小年紀已經成為代理家主,在外人眼中的重視程度必定提升很多。」加茂廣樹尾音微微上揚,露出頗為自得的微笑。

  「代理家主?」雪紀微微睜大眼睛,有點震驚。

  雖然她知道加茂廣樹和自家哥哥一直在加茂家辛辛苦苦爭奪權力,但這也太快了吧?

  「沒錯!家主親自任命!」

  她看著加茂廣樹一臉邀功的殷切表情,好似看到了一只大狐狸正在得意的搖著狐狸尾巴,將叼著的獵物炫到她面前——

  「辛苦了,很厲害。」雪紀這下是真的有點佩服了,雖然加茂廣樹的術式具有很強的操作性,但限制也不少,能做到這種程度,完全超出了雪紀的預期。

  加茂廣樹聽到雪紀一句誇獎頓時心花怒放,他笑眯眯地提醒:「另外,差使保鏢們對雪紀小姐行禮這件事也是憲紀少爺親自吩咐的。」

  雖然加茂憲紀才是他名義上的老大,但加茂廣樹還是要將腦袋上的黑鍋推掉,突出的就是一個對雪紀忠心不二的正直形像。

  「……!」見到雪紀瞥過來的目光,憲紀有些驚慌,「妹妹不喜歡嗎?對不起。我只是覺得妹妹身體不好,可能會被欺負,才想要嚇一下他們。」

  在加茂家長大的憲紀,對於小學的想像就跟加茂家曾經的小私塾差不多,術式未覺醒之前,那一群欺軟怕硬、捧高踩低的同窗給憲紀留下了深刻陰影。

  他不知道為什麼母親大人要將雪紀單獨送進學校面對那麼多陌生的同齡人,但他依據自己稀少的經驗,還是認為有必要搞出一點大動靜,讓所有人知道妹妹背後有他們家族撐腰,這樣應該就不會有人敢欺負她了。

  「……」雪紀有些無奈,蠢哥哥一片好心,雖然讓她覺得有點丟臉,但她還能指責他嗎?

  「噗嗤,憲紀說的不是挺有道理的嗎?」靖子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們家的雪紀,本來就是大小姐,對不對?」

  自從知道憲紀不再受到高層的制約、被拘在加茂家,而是可以隨時回到自己身邊之後,靖子的心情一直很好,看著兒子在女兒面前犯蠢的畫面,更是覺得非常懷念。

  雪紀嘆氣。

  「換個地方說話吧。」

  她有些事情想要搞清楚。

  不過,加茂憲紀的到來,既是驚喜,也打亂了雪紀原本的計劃。

  她有些猶豫地看了眼伏黑姐弟。

  「抱歉,今天不能一起回去了。」

  「沒關系的,和家人相聚更重要。」津美紀十分善解人意,「看起來,雪紀和你的哥哥好像很久沒見了,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吧!」

  伏黑惠有些失望,但還是點了點頭:「明天,也可以。」

  雪紀猶豫了一瞬。

  她原本只是想來這裡混過一天,敷衍一下靖子。

  但今天一日體驗下來,雪紀發現小學也不像是想像中那麼無聊,課程並不死板,氣氛很輕松,小孩子們在真田和赤司的連環鎮壓下,其實沒有對雪紀造成太大的困擾。夏目的事情也讓她有些不放心……

  多體驗一段時間也可以。

  「好。」

  雪紀點了點頭,應下了伏黑惠的約定。

  雪紀的表現讓加茂憲紀有些警惕地打量了一眼伏黑惠,表情有了些微的變化:「咒術師?」

  「哥。」雪紀微微搖頭,憲紀就立刻閉嘴了。

  雪紀安撫地看了伏黑惠一眼,示意自家哥哥對伏黑惠的身份保密。

  「夏目,裡香,你們也坐靖子的車一起回去。」幸徳井英挑准時機從靖子的保時捷車後座下來,完美避開雪紀的社死場面。

  「英先生。」夏目和裡香同時出聲,兩人對

  視一眼之後,自覺走向保時捷。

  「舅舅。」雪紀聲音清脆地招呼一聲。

  「雪紀,剛才沒事吧?」幸徳井英對雪紀聲音很溫和,「我和憲紀不熟悉,也不好做什麼規勸。」

  『跟憲紀熟悉』『可以規勸』的加茂廣樹頓時一個激靈,目光凶狠地看著幸徳井英,好一個心機男,說話陰陽怪氣地想要暗示什麼呢!

  明明大家私下裡都很想看雪紀小姐被打破冷靜、露出情緒化的一面的樣子,裝什麼無辜!

  但在迎著雪紀微涼的目光,加茂廣樹還是快速滑跪認錯了,語氣十分卑微。

  看著與初見時不同,已經在加茂家都有舉足輕重地位的加茂廣樹依然一如往常地對雪紀狂熱又雙標的態度,幸徳井英的眼中帶著審視。

  因為人數超標,靖子他們單獨開一輛車,而雪紀則是和加茂廣樹以及幸徳井英一輛車。

  加茂廣樹熟練地握住方向盤,一邊開車,一邊閑聊般地將加茂家這幾個月的變動總結給雪紀聽。

  其實也沒什麼,很多事情加茂廣樹自從覺醒術式之後一直在做。

  只不過自從縫合線長老的事件過後,感覺自己給雪紀惹來麻煩的加茂廣樹做事變得更加激進。

  他已經不滿足於從下往上滲透權利階層的速度,而是盯上了加茂家最高掌權者。

  加茂廣樹的術式[血人形]可以通過血液操縱敵人的身體乃至思維,而恰好,加茂家主的術式[赤血操術]如果想要發揮超越常規的戰鬥力,就需要日常將血抽到血袋備用。

  去年的時候,雪紀覺醒術式需要血液,她冒險潛入加茂家偷空了加茂家主的私人小血庫。當時驚得加茂家主猶如驚弓之鳥,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再讓自己的血液離體保存。

  而在過去將近半年之後,家主難以避免地松懈下來。

  雖然他更換了小血庫的位置,但架不住他身邊有憲紀這個一起訓練的小內鬼。

  過程忽略不計,加茂廣樹在憲紀的幫助下,順利地取得了加茂家主的大量血液,然後將自己的術式最大化地發揮了出來。

  借助家主吐露的無數秘密,加茂廣樹在加茂家的一切行動都變得無比順利。

  這才是他們現在如此風光的背後原因。

  雪紀聽完,久久無語。

  「你控制了加茂家主。」幸徳井英也被狠狠震撼了。他的震驚比雪紀還要多得多,當年他與前代家主,都是切身體會到加茂家主的冷酷與無情,整個家族都籠罩在他隨後給予的壓力下。

  現在,那個可怕精明的男人,居然就這麼栽在了加茂廣樹的手裡?!

  「你的術式能持續那麼久嗎?」雪紀有些疑惑。

  加茂廣樹的術式效果與雙方的咒力量以及血量都有關系,而他在實力上和加茂家主差了二級。

  「幸運的是家主儲存了足夠多的血。只要在他脫離控制之前讓他遺忘這份記憶,就能重復利用血庫的血。」加茂廣樹笑得狡黠,他其實還有一句話沒說。

  他有預感,等他繼續升到二級的時候,如果願意付出更多的代價,應該可以做到永久改變一個人的思維。

  這是他本能感知到的術式的延伸。

  [血人形]的潛力很強,限制術式效果的是加茂廣樹本身的咒力量。

  加茂家主的身份特殊,且不提他在總監部、禪院家、五條家的存在感和對外的聲望,就憑他是雪紀小姐血緣上的父親,加茂廣樹也不敢擅自做主把人殺了。

  最多就是做個思想改造,讓他安安心心地給憲紀少爺鋪路。

  通過對家主的控制,加茂廣樹對他原先的心思一清二楚,這家伙讓加茂憲紀做少主也不是真心的,不過是做個樣子給族人們看而已。貪戀權力的他根本沒打算將家主的位置拱手讓人。

  不過這種髒污的事情就不必說出來髒了雪紀小姐的耳朵。

  雪紀對加茂家主並不在意,很快轉移了注意力,問:「關於羂索……有什麼收獲嗎?」

  「有的!」加茂廣樹立刻回答,「通過家主的記憶和藏書閣裡的記錄,已經可以確定一百五十年前創造了咒胎九相圖的那位詛咒師加茂憲倫,後期額頭上也出現過縫合線!」

  「難怪他對加茂那麼熟悉。」雪紀恍然,「原來是從百年前,就曾經占據過加茂咒術師的身體。」

  只有被寄生的屍體才會被開顱,所以加茂憲倫大概率也只是個死後被敗壞了名聲的倒霉蛋。

  「不僅如此,他很擅長玩弄人心。根據我的調查,他附身加茂信彥的那段時間,先後拜訪過所有的長老,很擅長通過言語誘導操縱他們的心理來達成自己的目的,如果不是我們先一步下手,加茂家可能會被其收入囊中!」

  加茂廣樹的表情嚴肅。

  不怕對手實力強大,就怕他有實力的同時還心機深沉,猶如藏在暗處的毒蛇一般,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衝出來咬你一口,輸出致命的毒液!

  「我已經排除了他在加茂家留下的全部後手,但還是不能放松警惕。」加茂廣樹試探地問,「雪紀小姐,這次真的不找夏油傑合作嗎?」

  加茂廣樹對於先前的合作中表現絕佳、出人出力還抗下所有黑鍋的夏油傑非常期待。

  「沒必要。」雪紀微微搖頭,「別小看夏油傑,他又不是真的打手。上一次的合作,是因為他感興趣,才會願意出手。但這一次情況不同。」

  以夏油傑的驕傲,如果對他說有一個老古董躲在暗處覬覦他的術式,在沒有切實吃虧之前,他大概都會不屑一顧。

  「真可惜。」加茂廣樹無奈地搖頭,「原本想將特級咒具作為報酬,試一試能不能請他出手。」

  「特級咒具?」雪紀豎起耳朵。

  「雪紀小姐感興趣嗎?那麼,要不要會加茂家看看?」加茂廣樹笑眯眯地說,「無論是藏書庫、還是存放咒具、咒物的忌庫,現在都可以全面對雪紀小姐敞開!」

  「……」雪紀有點心動,但想起靖子,還是微微搖頭,「改天吧。」

  車輛一路駛入靖子和雪紀的小家。這裡即將迎來一場熱鬧的慶祝會。

  另一頭,津美紀和惠走在回家的路上。

  津美紀的情緒有些低落,畢竟是期待了好久的事情落空了。

  原本悶不吭聲走路的伏黑惠不知不覺到了前面,他停住腳步看著落在後面的津美紀,有些無奈。

  他想了想,默默結出手影,兩只玉犬從他的影子中浮現,然後在他的示意下一左一右跳到津美紀身邊。

  「哎呀!」感覺小腿被蹭了一把,津美紀驚呼出聲,隨後又笑出了聲,「是玉犬嗎?」

  她雖然看不見,卻也能夠通過觸碰間接認知到兩只狗狗。

  「讓它們陪著你。」伏黑惠點點頭:「快走吧。」

  「謝謝你,惠。」津美紀的心情轉好。

  津美紀很喜歡玉犬。只要一想到即使在看不見的黑暗的危險處,也有兩只狗狗守護著他們,她就能感受到一種莫大的安全感。

  但她雖然邁開了步伐,卻沒等到惠繼續往前走。

  津美紀有些疑惑地問了一聲:「惠?」

  在她看不見的空氣中,兩只玉犬一前一後護著伏黑姐弟,凶狠地朝著一個角落齜牙咧嘴,喉嚨裡發出低沉壓抑的吼叫。

  探查能力很強的玉犬做出這種姿態,一般都是遇見了具有很大威脅的咒靈。

  伏黑惠的表情變得有點緊張。他屏住呼吸,拉著津美紀緩緩後退。

  還沒等他將津美紀帶離危險區,從巷尾的黑暗中走出一個高挑的白發人影。

  「還挺

  警惕的……等等,這個術式,好像中頭獎了~」

  來人意外的不是咒靈,他穿著一身漆黑學生制服,臉上帶著可疑的小圓墨鏡,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卻一口叫出了伏黑惠的名字。

  「你就是惠嗎?」


第56章 抉擇

  「你是誰?」突然出現的怪人叫破了自己的名字,伏黑惠並沒有因為來人不是咒靈而放松警惕,反而更加戒備了。

  「嗯……」對方並沒有立刻作答,而是圍著伏黑惠轉了一圈,他低頭觀察的時候,圓圓的墨鏡在鼻梁滑下一截,露出一線晶瑩璀璨的藍,鴿絨般的雪白羽睫微微眨動,好看得幾乎不像人類的眼睛。

  伏黑惠乍看之下不由愣住了。兩只玉犬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更是瑟瑟發抖,一邊應激地在喉嚨裡嗚嗚叫個不停,一邊顫巍巍地努力擋住自家的小主人。

  「居然是真的[十種影法術]啊,連式神都已經召喚出來了,真不錯~」白發的高大青年直起腰,愉快地搖擺雙手,十分神氣,「不枉我辛辛苦苦找了那麼久!」

  從出場開始,這個人好像一直在自說自話。繼名字之後,又被叫破了術式的伏黑惠有點不爽地瞪著對方。

  「嘶,這個眼神,還真有點像。」

  五條悟看著對面的伏黑惠露出與他親爹八分相似的略帶凶狠的眼神,心中的壞水直冒,不懷好意地自我介紹起來:「我是五條悟!情況是這樣的,小惠你已經被你的爸爸交給我處置啦!」

  伏黑惠瞪大了眼睛。

  「誒!」津美紀不由捂住了嘴,她下意識拉住自己弟弟的手,心頭慌亂不已。

  「五條先生,你是受甚爾叔叔的委托,要把惠帶回家裡照顧嗎?」津美紀試圖理解五條悟的話中的含義。

  「差不多吧。」五條悟看了眼津美紀,摸了摸下巴,伏黑甚爾親口說兒子隨便他處置的,恰好他的兒子小惠又是個才能出眾的小咒術師,直接拐來當學生應該沒問題吧?

  「我不走。」伏黑惠竭力平靜地表達意見。

  「我倒是不會強迫你啦。」五條悟並不意外,只是笑著說,「不過……有件事剛才忘記說了,你的爸爸是個實實在在的人渣,在我之前,已經將你賣給了禪院家。」

  禪院家……?

  伏黑惠對咒術界了解不深,他對咒術僅有的認知來源於雪紀,而雪紀本身也是游離於咒術界體系之外的人,不會沒事提一些不必要的名字。

  「就是咒術界的名門,也是你父親出身的家族。」五條悟『好心』介紹,很期待小孩生氣或者爆哭的樣子,「對了對了,禪院家和你爸爸的關系非常惡劣,他自己都離家出走了,卻將小惠你賣了進去,我覺得他肯定沒安什麼好心思!也許是把你當成對付禪院家的武器!」

  然後,也許是臨死前悔悟了自己的人生,才會轉而將兒子托付給偉大的五條老師!

  五條悟根據查詢到的情報自己補全了伏黑甚爾的想法,雖然是猜測居多,但已經很符合邏輯了。

  伏黑惠握緊小拳頭,碧綠的眼眸中滿是憤怒。倒不是對眼前的五條悟,而是對自己那人渣一般的父親。

  難怪人間蒸發了三年,肯定是拿著賣掉他的錢去到處亂花了……都是因為他不負責任的消失,導致津美紀的母親態度大變,常年出差不肯回家,不僅對伏黑惠越來越冷淡,連親近他的津美紀也受到連累。

  「惠被賣掉了?!」津美紀第一次聽到自己頗為崇拜的甚爾叔叔居然做出了這種事,相當難以置信,小女孩脆弱的三觀都差點動搖了。她心疼地拉著自己的弟弟,眼神認真地望著五條悟,「五條先生,甚爾叔叔拿了多少錢?如果我們能還上,是不是惠就不用被帶走了?」

  「恩……好像是十億。」五條悟倒是沒打擊小孩子的積極性,認真想了想,給出一個數字。

  仿若晴天落下一道霹靂,兩個孩子都呆住了。

  過大的貨幣單位已經超出了小學生的認知水平,所以十億到底是多少?

  「什麼十億?」一個穿著巫女服的身影從旁邊路過,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又聽見敏感的金錢話題,忍不住停下腳步質問,「五條悟你不會沒品到欺負小孩子吧?」

  「是歌姬啊,好久不見。」五條悟看見熟人,不由高興地揮了揮手。

  「給我叫前輩!」歌姬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心下略帶異樣。奇怪,這一次她見到五條悟居然沒有想像中那麼極端的討厭和憤怒的情緒。

  五條悟同樣有所察覺,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歌姬稍微變強了一點嘛,雖然還是很弱。聽說你投奔了加茂家,硝子和夜蛾說起這事表情都很意外……你是怎麼想的?與其選加茂,還不如來五條家。」

  五條悟作為五條家主,罩著歌姬還是很輕松的。

  「呵呵,我絕對!不會!加入五條家!而且加茂很好。」庵歌姬冷笑一聲,她是堅決不跟五條悟共事主義者。

  「看來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情況發生了。」五條悟略有好奇,在他印像裡,庵歌姬雖然很弱,但堅強正直,不是攀附權貴的性格,否則也不會每每對五條悟毫不客氣地破口大罵。

  而這樣的她談起加茂家,卻沒有絲毫不滿,這可跟五條悟印像裡的加茂家對不上。

  「說起來,你在這裡做什麼?該不會真的在欺負小孩吧?」庵歌姬皺眉看著兩個孩子,在看見伏黑惠的時候頓時一驚。

  剛覺醒的小咒術師嗎?咒力波動不算弱了。

  「你是看上這孩子了?」

  「小惠的才能很不錯,很適合當五條老師的學生!」五條悟略帶得意。

  從五條悟處了解伏黑惠的處境之後,庵歌姬有些同情。

  「你叫惠是嗎?」歌姬對小孩兒說話的語氣自然而然地溫柔下來,「你現在的處境有些危險。禪院家我也聽說過,[十種影法術]是禪院家的祖傳術式。御三家對於祖傳術式的重視程度非同凡響。如果沒有五條的庇佑,你就算拒絕加入,也一定會被他們強行帶回去。」

  只有受到伏黑惠親爹的臨終托付的五條悟有這個資格和資本強行介入。

  「五條這個人雖然很垃圾,但本質還算不上壞,至少比你那個人渣老爹強得多。」歌姬說,「如果只能在禪院家和他之間選一個的話,我建議你還是選他吧。」

  「歌姬變得明事理很多嘛!」五條悟語氣得意,被一向直白表露出討厭他的庵歌姬說好話,他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我只是實話實說。」庵歌姬撇了撇嘴,發現自己現在的心情居然還挺平靜的。也許是和雪紀待久了,受到了她的影響。也可能是因為曾經得到過充分的肯定,即使在五條悟面前,庵歌姬也不再覺得自己弱小。

  開玩笑,雪紀親口說的,她的術式輔助能力超強的!五條悟這混蛋反正是沒這個福氣享受了。

  伏黑惠陷入了認真的思考。

  同為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穿著巫女服的庵歌姬說話溫柔又有條理,眼中滿是善意,對於伏黑惠來說,可信度比不著調的五條悟要高很多。

  「我……如果選擇你,津美紀會怎麼樣?」伏黑惠看著五條悟,嚴肅地問。

  「小惠怎麼想?」五條悟語氣輕松。

  確定了伏黑惠的意願之後,他已經在心底興致勃勃地規劃起伏黑惠的進化路線。[十種影法術]可以召喚十個式神吧?感覺還挺好玩……

  要成為強大的咒術師,從小開始訓練是很有必要的。

  「我怎麼樣無所謂,但是,津美紀要過的幸福……」伏黑惠在這一刻,想起了一直對津美紀很親切的靖子,如果是她的話,一定可以照顧好津美紀……

  「不要,我不想和惠分開!」津美紀快哭了,她用力抱住弟弟,不安地說,「我們去找靖子阿姨好不好?求求她和雪紀幫幫我們——」

  津美紀對十億日元並沒有明確的概念,只知道是很大一筆錢,而恰好在下午放學的時候,來接送雪紀的豪車與保鏢的大場面,還深深印刻在津美紀幼小的心靈中。

  靖子?雪紀?

  旁觀的庵歌姬眉頭一跳,兩個名字同時出現,幾乎不存在弄錯的可能性,所以……這兩個孩子和雪紀她們有著淵源?這也太巧了吧!

  難道……加茂家早就發現了擁有[十種影法術]的伏黑惠,在他身上早有布局?

  想到自己剛才還親口勸說伏黑惠把他推到

  五條悟那邊,庵歌姬頓時心虛不已。

  她也顧不上五條悟在場了,默默低頭拿著手機一頓狂按。

  靖子家。

  正在聚餐中的加茂廣樹感受到手機的震動,低頭看了一眼。

  來自庵歌姬的短信內容,讓他瞳孔震動。

  「雪紀小姐,你認識伏黑惠嗎?」加茂廣樹忍不住問。

  此話一出,桌上除了加茂憲紀之外的所有人都抬起頭。

  「伏黑?」

  「小惠怎麼了?」

  「認識。」

  幸徳井英回憶了一番,也想起這個妹妹曾經拜托他幫忙調查情報的小孩,他沉吟一番:「他被禪院家找上了?」

  唯一狀況外的加茂憲紀很是茫然:「伏黑惠是誰?」

  「就是放學的時候站在雪紀身邊那個,黑發綠眼睛的。」裡香眼珠一轉,笑嘻嘻地回答說,「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現的話,伏黑今天跟我們約好一起回家的。」

  「所以,你們都認識?」加茂廣樹震驚地環顧一圈,最後看著雪紀,疑惑地問。「雪紀小姐,你之前不知道他覺醒了術式嗎?」

  「知道。」雪紀平靜地說,「他是當著我的面覺醒的[十種影法術]。」

  [十種影法術]!

  「嘶——」加茂憲紀呆住了,幸徳井英也皺了皺眉。

  加茂憲紀本身就是憑借術式而地位驟然提升的受益者,也最理解[十種影法術]對於禪院家代表了什麼。

  那幾乎可以說是板上釘釘的禪院家下一任家主!

  「……可惜。庵歌姬傳來的消息,那孩子已經被五條悟找上門了。」加茂廣樹有些扼腕,「[十種影法術]!如果能掌握在我們手裡——」

  「伏黑不想當咒術師,所以我才為他保密。」雪紀搖了搖頭,問,「五條悟為什麼找上伏黑?」

  「請稍等。」加茂廣樹前一秒還在遺憾,聽到雪紀的問題後立刻低頭快速打字。

  說起來,庵歌姬居然能當著五條悟的面明目張膽地發消息過來,看來她和五條悟之間的關系並沒有她自己說的那麼差。

  庵歌姬手速很快,一段段信息源源不斷地出現。

  等加茂廣樹放下手機的時候,心情復雜,表情竟有一絲慶幸:「不愧是雪紀小姐,實在深謀遠慮!」

  雪紀:「?」

  加茂廣樹將伏黑甚爾做的缺德事解釋了一番,有些激動地總結:「所以,現階段,伏黑惠是被兩頭猛虎盯上,因為他的術式,無論是禪院還是五條,都不會輕易放棄爭奪。」

  「而這兩方對於伏黑惠來說都是完全陌生而危險的,只有雪紀小姐已經得到了他充分的信賴。因此,我們加茂也是唯一可以左右伏黑惠選擇的一方!」

  「禪院家應該會願意出大代價換取我們的幫助。至於五條悟說不定也能借著這次的機會搭上線……我們加茂兩面逢源……」加茂廣樹正滿面春風地陷入天降橫財的幻想,突然感到身體騰空,赤色的血液化作絲線將他捆成一團吊在了客廳的吊燈下。

  「廣樹先生,伏黑是我的朋友。他說過不想當咒術師。」

  雪紀認真強調了一遍,平靜地拿過桌子上加茂廣樹留下的手機,直接照著號碼撥號過去。

  那邊接通之後,雪紀將手機貼在耳邊,輕聲說:

  「歌姬姐姐。是我。請讓伏黑接一下電話。」


第57章 心胸開闊

  電話的另一頭傳來的不是預料中的年輕男人的音色,而是雪紀的呼喚,這讓庵歌姬愣了一下。

  她握著手機,略帶警惕地掃了一眼五條悟,衝著伏黑惠招招手。

  「小惠,過來。」

  正被津美紀拉著不放、眼神動搖的黑發小男孩聞言望了過來,翠色濃如翡翠的眼眸中帶著一點疑惑。

  伏黑惠猶豫著走了過去,茫然接過庵歌姬遞過來的手機放在耳邊。

  「伏黑。」一個小時之前才分別的雪紀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伏黑惠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一種絕處逢生的驚喜驟然湧上心頭。

  「是誰的電話,讓小惠那麼高興~」看著第一次露出明顯情緒的伏黑惠,五條悟好奇地湊過去想要一起聽聽,卻被庵歌姬張開雙手,像是老鷹捉小雞游戲裡的母雞一樣,撲閃寬長的袖子死死將小孩護在身後。

  歌姬:「五條悟——退散——!」

  「歌姬,你這也太幼稚了。」五條悟吐舌,「這是少兒節目裡才會出現的游戲吧。」

  庵歌姬不為所動,揮手就在伏黑惠周圍立下小型的【帳】,同時隔絕了視線與聲音。

  雖然這玩意兒根本攔不住五條悟,但在歌姬做出這種態度後,他倒是也乖乖停在外面,只是打量庵歌姬的目光愈發探究。

  打電話過來的人到底是誰?那個人,應該就是給歌姬帶來這麼大的改變的人。

  以歌姬剛才接電話的表情變化來看,大概率就是那個人讓她加入加茂家的。

  而那人同時還贏得了伏黑惠的信賴——

  真是讓他越來越好奇了。

  歌姬設下的『獨立電話亭』內,對外面的交鋒毫無關注,伏黑惠握著手機,眼睛明亮:「雪紀,庵歌姬小姐是你認識的人嗎?」

  「歌姬姐姐有一段時間負責保護我的安全。她剛才聽到津美紀提起我的名字,才知道我們認識。她已經把事情告訴我了,伏黑……你沒事嗎?」

  雪紀的聲音清澈而穩定,聽不出什麼擔憂。伏黑惠也若無其事地點點頭,回答:「我沒事。只是津美紀被嚇到了。」

  從幼年期就被伏黑甚爾帶著四處流浪過,伏黑惠的適應力和接受能力都很強,他對未來並沒有期待,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的話,覺得怎麼樣都可以接受。但是,如果津美紀這個溫柔善良的老好人因為他而受到影響,伏黑惠就無法忍受。

  「……我應該選擇哪一邊?」伏黑惠想要詢問雪紀的意見。

  「五條悟是五條家家主,也是咒術界當今最強的咒術師……禪院家是咒術界三大名門之一,據傳對於術式極為重視,內部等級森嚴,『非術師者非人』這句話最初就是從禪院流傳出來的……」

  雪紀很少一口氣說這麼長的話,她說完咳嗽了一會,接過夏目遞過來的水杯喝了好幾口,才繼續說了下去:「無論選擇哪一方,你都能獲得很大的優勢。前提是,你改變不當咒術師的想法。」

  換一個視角來看,伏黑惠眼下的境遇,足以讓任何一個咒術界的小咒術師嫉妒眼紅。

  但如果伏黑惠的決心仍然沒有改變,那麼無論多麼強大的勢力親睞對他而言都是負擔。

  「我……」伏黑惠緊皺著眉。

  「如果你向我求助,我會幫你,伏黑。」雪紀已經明白了伏黑惠的想法,她認真地給出承諾,「十億,我可以借給你。」

  無論是幸徳井家還是加茂家,都可以拿出這筆錢。當然,禪院家會不會認同這種『原價贖回』還很難說,比錢更麻煩的是後續的扯皮。

  伏黑惠大為震動。

  他沒想到小伙伴居然真的這麼有錢!

  「雪紀,為什麼要這麼幫我?」伏黑惠有點迷茫地問。

  「我不討厭你,覺得可以和你成為朋友。在不影響自身的情況下,我很樂意幫朋友一點小忙。」雪紀說,「而且,不要被十億這個數字嚇到了。特級咒術師做幾個任務就能拿到這個等級的任務金。你的價值不是這麼點錢能夠衡量的。」

  「特級咒術師?」伏黑惠愣愣地聽著,仿佛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他沒想到咒術師這麼賺錢!

  「特級是咒術師的最高等級。」雪紀認真地說

  ,「咒術界一共只有三個特級咒術師,一個在海外,一個已經叛逃,唯一還在活躍的就是五條悟。」

  「這家伙……這麼厲害嗎?」伏黑惠回想起白發怪人那不著調的各種舉動,十分難以置信。

  「現在,你來做決定吧,伏黑。」雪紀幫忙將事情分析清楚之後,將選擇的權利交還給伏黑惠。

  全程聽完雪紀的話,加茂廣樹在水晶燈下毛毛蟲似的蠕動轉身,用幽怨的眼神望著她。

  雖然三個選擇,伏黑惠無論怎麼選都對加茂家有利,但第三個、也就是雪紀提供幫助的選項是最麻煩的。那意味著加茂家無法坐收漁翁之利,反而要為了伏黑惠對上另外兩家。

  雖然[十種影法術]大概率值得,但是爭奪歸屬權的過程會很漫長,還有可能出現一點意外,讓一直盯著他們的羂索找到機會。

  雪紀小姐對待中意的朋友也太縱容了,無論是對夏目貴志,還是祈本裡香都是那麼溫柔慷慨,毫不吝嗇地給予幫助,現在她心裡又多了一個伏黑惠……加茂廣樹心中仿佛恰了一斤檸檬。

  伏黑惠思索良久,試探地低聲問:「津美紀……可以拜托你和靖子阿姨嗎?」

  「恩?」雪紀想了想,一口應下「可以。那麼你呢?」

  伏黑惠低聲說:「我覺得咒術師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所以,『非術師者非人』這句話我不認同。」

  「我也是。」雪紀贊同地點頭。都這個時代了,還能喊出這種口號的家族,封建程度可能比加茂家還要過分,禪院家就應該第一個被排除!

  「所以,我選五條悟。」伏黑惠微微吸氣,表情慎重。

  「等等,」雪紀的紅眸中流露出困惑之色,「不選我嗎?」

  「雖然雪紀說的很輕松,但是十億……還是很多吧。」伏黑惠認真地說,「能幫忙收留津美紀已經幫了大忙了。」

  說白了,伏黑惠認為自己不值得雪紀為他付出這麼多錢,而且因為津美紀的關系,他應該反過來給雪紀錢才對。

  「五條悟是特級咒術師,他說想讓我當他的學生……如果跟在他身邊學習,我一定可以快速變強。」伏黑惠已經經過了認真的思考,「等我變強了,也可以做任務賺錢,到時候再付給你津美紀的生活費……」

  作為一個一年級小學生,伏黑惠因為生活所迫,已經有了一般同齡人不會有的金錢概念。

  「好……」既然伏黑惠已經做出了決定,雪紀也就不再多問。她應了一聲,在掛斷電話之前,最後提醒了一句,「在答應五條悟之前,先嘗試和他談一談條件。伏黑,不要太看低自己,你比自己想像中要重要很多。」

  「好。」伏黑惠抿著唇,認真地點點頭。看著掛斷的電話,他又小聲地說了一句謝謝。

  結束和雪紀的通話後,伏黑惠看著周圍的黑漆漆,試探性地敲了敲。

  小手在觸碰到漆黑牆面的瞬間就穿了過去,伏黑惠明白過來,大步走路,直接從屏障裡穿了出去。

  「小惠,談得怎麼樣了?」庵歌姬和五條悟都等在外面,歌姬見他出來,就收起【帳】,開口關心地問。

  伏黑惠點了點頭,將手機交還給歌姬,然後看向五條悟,眼神之中已經沒有了猶豫:「我想變強,你會嚴格訓練我嗎?」

  五條悟眼睛一亮:「覺悟不錯哦!當然沒問題,我當老師也是最強的!」

  伏黑惠又問:「禪院家那邊,之後會找來嗎?」

  「只要小惠自己不想去,禪院那邊就交給我吧。」五條悟很爽快地說。

  「好。」伏黑惠看著這麼好說話的五條悟,心情也變得輕松了一點,他不舍地看了一眼津美紀,問:「接下來,我……要跟你離開嗎?」

  五條悟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語氣輕松隨意:「小惠如果想要留下來,跟以前一樣也可以啊。我可不是那麼不近人情的老師。」

  津美紀和伏黑惠的眼睛都亮了。

  他試探地問:「那,我還能繼續上學嗎?」

  「小孩子上學不是很正常嗎?」五條悟撓了撓頭,「不過,因為小惠是自己說要變強的,課余或者放假的時間,都要到我這裡訓練哦。」

  「好!」伏黑惠忍不住松了口氣,現在的結果,比他想像中的要好多了。津美紀不用離開,五條悟會指導他變強,還能擋住禪院家那邊的麻煩!

  「五條,你這……付出這麼多圖什麼?就為了收一個潛力出色的學生?」旁觀的庵歌姬嘆為觀止,雖然早就知道五條悟是個笨蛋,但這家伙不但願意照顧死去敵人的兒子,還為他擋下禪院家的麻煩,而且有求必應到這種程度……

  這已經不是心胸開闊可以形容的了,這家伙腦子缺根弦吧?

  「有什麼問題嗎?」五條悟回頭看她。

  「你是認真的要當老師?我以為你只是想隨便體驗一下……」歌姬表示無法理解,「你都已經是五條家的家主了。」

  「因為有些事只有當老師才能做到啊。歌姬是無法理解的。」五條悟推了下墨鏡,語氣輕松。

  「什麼啊?老師的作用不就是培養下一代的優秀咒術師嗎?」庵歌姬不服氣地問。

  「沒錯。我要不斷培養出新鮮的血液,然後……一口氣把那群爛橘子高層全部換血!」五條悟意氣風發地說,「就算是五條家主,接觸到的也不過都是些被洗腦了的小橘子,只有在高專當老師,才能按照我的想法培養出合格的下一代!」

  「……」歌姬對於五條悟居然會說出這種正經的理想,感到萬分的心情復雜。

  ……果然是夏油傑叛逃的事情對他的打擊太大了嗎?高專一年級時成天招貓逗狗的煩人家伙居然已經開始有這種有深度的想法了。

  「認真的嗎?作為五條家主的你,居然是想變革咒術界嗎?而且還是通過教育的方式……」歌姬心中不免對五條悟略有改觀,但該吐槽的還是要吐槽,「你不會以為你很適合當老師吧?還是別誤人子弟。我還聽說你班裡的學生不是退學就是轉學,現在應該已經沒人了吧?」

  「嘁,那都是那些爛橘子搞的鬼。」五條悟一聽人提起這個就很不爽,不就是試著闖了一次薨星宮,想見見天元那老頭,問一下八原那邊結界的情況嗎?用得著那麼大驚小怪?總監部那些臭老頭拿他沒辦法,就對學生下手惡心他。

  「能輕易離開你,肯定也有你沒和學生打好關系的原因吧?」庵歌姬嘆了口氣,感覺對面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五條,老師可不是那麼容易當的。」

  而且,五條悟這個目下無塵口無遮攔的天才老師,也不是一般學生能承受得住的。

  「我知道,所以我也在挑選適合我的學生。」五條悟干脆點頭。為了避免再次出現這種動輒轉學退學的情況,能讓他看中的學生,必須資質心性俱佳才行。

  這也是他對伏黑惠如此執著的原因。天資出色、術式強大、心性冷靜,而且還沒受過老橘子污染的純天然野生小咒術師實在太稀有了!

  「所以小惠~老師絕對會好好教你的!」確認了小孩的立場,五條悟笑嘻嘻地彎腰搓著伏黑惠的海膽頭,看著小孩臉上臭臭的表情,他就愈發來勁了。

  庵歌姬張了張口,目光有些猶豫。

  其實按照五條悟的標准,還有一個人,也相當符合他的學生標准。

  雪紀的天賦是庵歌姬認為唯一能和五條悟相媲美的,如果她能被五條悟收為學生,庇佑在羽翼下,也就不用再擔心遇到來自加茂內部的勢力傾軋了。

  但雪紀的身份特殊,沒有她本人的允許,歌姬不會將她的存在透露出來。

  「有破綻!」在歌姬走神思考的時刻,五條悟突然襲擊,從歌姬手中搶過手機。

  「既然小惠現在已經是我的學生,就讓我看看剛才一通電話就讓他改變主意的家伙是哪一位……」五條悟露出危險的笑容,劃開手機,從還未熄滅的屏幕上輕易調出了之前的通話記錄。

  「加茂廣樹……果然是加茂家的?奇怪,我還以為能讓

  歌姬這麼親近的會是女孩子……」

  「五條悟!!」歌姬被氣得臉紅,劈手奪回自己的手機,轉身就是一拳攻向五條悟的胸膛。

  一層無形的屏障讓歌姬的拳頭停在空中。

  「誒~打不到~」五條悟哈哈大笑,「歌姬還是那麼沒有自知之明啊。」

  庵歌姬握緊了拳頭,恨不得手刃了這煩人家伙。

  另一頭,正苦著臉對雪紀做檢討,希望早點被放下來的加茂廣樹突然背後一寒,感覺到一陣陣強烈的不祥預感。


第58章 嘴賤的下場

  庵歌姬的道歉消息發過來的時候,已經重獲自由的加茂廣樹還處在興奮狀態中。

  「惠真是個好孩子啊,不愧是雪紀小姐認可的朋友!他做出了最佳的選擇!」

  加茂廣樹習慣以得失利益看待問題,在他眼中的最佳選擇,就是好人由雪紀來當,禪院家的麻煩由五條悟去抗。

  最後大家都得到想要的結果,皆大歡喜!

  這時,雪紀默默地將亮了一下的手機遞過去。

  加茂廣樹一邊道謝一邊笑眯眯地接過,低頭一看。

  [庵歌姬]抱歉,廣樹君。五條悟那混蛋搶走了我的手機,他看到了通話記錄上的名字,對你好像很感興趣。

  啪嗒。

  手機掉在了地上。

  加茂廣樹的臉色由紅轉青,手指微微顫抖。

  雪紀看著他的臉色,想了想,安慰說:「別怕,你不是詛咒師。」

  好歹加茂廣樹也是咒術界正規機構的人,身上也沒有背著通緝令。

  五條悟是最強咒術師,又不是當街殺人的瘋子。

  「雪紀小姐,問題不在這裡。我的術式實在不適合現在暴露。」加茂廣樹面帶苦澀。

  [六眼]的威名已經流傳千年,其對咒力的高精度探查與識破術式都是廣為人知的情報。

  而加茂廣樹的術式[血人形]一旦暴露出來,所帶來的連鎖反應難以估量,最糟糕的結果,會將他前段時間在加茂家做的小動作全部暴露出來。

  當然,根據五條悟畢業後一門心思要當老師的行為邏輯來看,他並沒有這樣的政治敏感度。加茂廣樹真正所擔心的,是被六眼權威認證擁有術式後,所引發的有心人的質疑。

  雪紀聞言,也不由感到棘手。

  仔細想來,他們這一路對加茂家確實沒做好事。

  加茂廣樹一開始還走的輔佐少主正常奪權的路線。自從他覺醒術式之後,在術式的便利性與羂索的刺激下放飛自我,連加茂家主都控住了。

  這使得原本十年起步的掌控加茂計劃,只花了幾個月就達成。輝煌的成果下,也埋藏了大量的隱患。

  現在的加茂家是經不起查的,尤其經不起[六眼]的探查。

  想到這裡,雪紀頗感困惑。

  明明最初的動機只是為了讓憲紀擺脫家族桎梏,早日實現一家團聚。但事情是怎麼發展到現在這樣的地步呢?

  加茂廣樹對五條悟的忌憚態度,活像是道上犯事的遇上警察的天然心虛。

  「五條悟……果然好麻煩。」她不由感嘆。明明沒有在明面上與他為敵,甚至對方可能根本不認識他們,但雪紀這一方的行動往往因為他的存在而備受掣肘。

  「接下來的時間,我准備去【窗】常駐。暫時就不回族裡了。」加茂廣樹抓著頭發,頹廢地說,「我要想辦法盡量制造一個與他單獨見面的時機,而且還要盡快才行。」

  要是對方不耐煩,直接去了加茂家堵門,然後發現加茂家主身上殘留著加茂廣樹的術式痕跡,那事情可就鬧大了。

  「想辦法利用【窗】的權限,把他丟去外地做任務?」雪紀靈光一閃。

  「這個思路正確!放在平時確實可以做到。」加茂廣樹予以肯定,但隨即苦著臉,「但是,最近五條悟需要時間處理伏黑惠的問題,應該會拒接太遠的任務。」

  雪紀皺眉苦思三分鐘,然後放棄了思考,認真地說:「那麼,到時候你們見面,帶上我。」

  雪紀有些擔心憲紀的人身安全。按照歌姬的說法,五條悟是個沒有同理心的混蛋人渣。廣樹的術式需要取到血才能發揮作用,對上五條悟就相當於無術式,但是,加上雪紀就不一樣了。

  雪紀含蓄提醒:「還記得『加茂信彥』的那場戰鬥嗎?」

  血融特性與赤血操術的配合,理論上雪紀可以做到模糊她與五條悟之間的血。

  一旦雪紀成功,加茂廣樹的術式就可以發揮作用。

  也許到了真正戰鬥的時候會出現各種各樣的誤差與意外,但按照雪紀目前對五條悟的情報了解,她與廣樹的術式聯合之下,勝率並不是零。

  加茂廣樹非常感動,但卻立刻拒絕了雪紀的提議:「但是,風險太大。我不能讓雪紀小姐為我涉險。請放心吧,我已經想到應對思路了。」

  他漸漸冷靜下來,神情恢復了胸有成竹的樣子。

  看他這幅樣子,大家都放下心來。

  不知何時開始,原本作為邊緣人物的加茂廣樹已經成了團隊中很重要的一員,頭腦備受信賴。

  五條悟是典型的行動派,在和伏黑惠達成契約的第二天,就拎著他直接上了禪院家解除伏黑甚爾的契約。

  落單的津美紀被靖子接到家裡暫住,與雪紀等小伙伴一起上下學。

  雪紀的小學體驗日持續了三天,很快迎來了周末。

  得知妹妹在周末沒有安排之後,解除門禁之後天天來串門的加茂憲紀高興不已,試探地做出邀請。

  他想和妹妹與母親一起去看一場電影。

  雖然名義上是代理家主,但由於加茂廣樹靠著術式打下的基礎太過牢固,憲紀其實並沒有太多的事情要處理。

  他自從恢復自由之後,直接被外界的世界迷花了眼。

  三天的時間,足夠讓原本處在信息繭房內的憲紀對普通人的世界有一個大致的了解。

  他也漸漸了解到正常的一家人是如何相處的。

  看著憲紀那期盼的眼神,無論是雪紀還是靖子都沒辦法拒絕。

  周六午飯後,一家人收拾整齊,直奔中心商圈的電影院。

  包場的影院中,三人緊挨著坐在最佳的觀影位。

  電影很好看,動畫對於憲紀來說還是個很新鮮的概念。接觸著充滿吸引力的新奇事物,還有兩個最重要的家人陪在身邊,憲紀從出生以來都沒這麼高興過。此刻的他心中充滿無限的喜悅,甚至希望時間永遠停留。

  影院的冷氣很足,雪紀看到半場,忍不住捂著嘴咳了兩聲。

  「妹妹,你覺得冷嗎?」雖然已經被精彩的故事完全吸引,但早年在加茂家養成的習慣讓憲紀對於雪紀的身體有著近乎條件反射的關注。聽到雪紀的聲音,他立刻緊張地湊到妹妹的座椅旁。

  「好像稍微有點發熱了。」靖子也靠過來,臉頰貼著小女兒的額頭感受了一下,擔憂地說,「要不然先回去吧。」

  從雪紀離開加茂家之後,其實已經很久沒有生過大病了。如今的表現讓靖子一下子開始警惕起來。

  「沒關系,我們看完吧。」雪紀搖搖頭,目光專注地看著屏幕。

  憲紀擔憂地看著她,又不敢忤逆妹妹的決意,不禁有些後悔自己這次的提議。

  他想了想,招來在門口守衛的族人,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沒幾分鐘,影院內的溫度上升到了平均溫度,一個加茂族人抱著新買的毯子走了進來。

  靖子接過毛毯將雪紀包住,頓了頓,干脆將雪紀小小的身體整個抱到自己腿上,憲紀

  也立刻跟了過來,握住妹妹冰涼的小手幫她捂熱,久違的相互依偎的感覺,讓靖子和憲紀相視一笑,都忍不住笑開了。

  雪紀無聲地嘆了口氣,習以為常不再掙扎,任由兩人將自己當成脆弱的瓷器照顧。

  電影結束後,憲紀迫不及待拉著妹妹離開影院,同時認真道歉:「妹妹,對不起。我不知道這裡面這麼冷!下一次絕對不來了……」

  雪紀:「沒關系。電影很好看。」

  雪紀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原因讓憲紀第一次的體驗蒙上陰影。

  「怎麼會沒關系!」憲紀認真地說,「妹妹在痛苦的時候,我怎麼可能開心得起來?下一次我會選妹妹也能玩得高興的地方!」

  「真是的,為什麼這麼懂事啊,這種事不是應該怪我這個大人沒有考慮周到嗎?」靖子摸了摸憨憨兒子的腦袋,無奈地說,「外面的世界很大的,有很多適合雪紀的地方,下一次我們可以一起商量一下!」

  憲紀使勁點頭。

  他的眼睛笑得彎彎的,渾身散發著具有感染力的快樂,左手牽著妹妹,右手被母親牽著,在這一刻已然遺忘了訓練的痛苦,遺忘了加茂家的勾心鬥角,像個心滿意足的孩子。

  周末結束後,憲紀戀戀不舍卻又相當自覺地回加茂家訓練,正在[窗]的辦公大樓守株待兔的加茂廣樹時刻關注著五條悟的一舉一動,順帶給雪紀一方直播了五條悟單槍匹馬創死禪院家的事情經過。

  憑借五條家主的身份,他直接找上禪院家主,將小惠往人家跟前一放,當面痛斥禪院家主與伏黑甚爾罪惡的人口買賣行為,然後啪地把十億的銀行卡一拍,表示正義路人五條老師要為可憐的被拐賣小孩贖身。

  被五條悟的言行無狀氣瘋的禪院家高層聯合出手,反倒被五條悟一人挑翻,轟爛大半個會議室。

  最後禪院只能捏著鼻子收下這十億,把這一頁翻過去。

  「值得一提的是,小惠的術式還沒有暴露。等到[十種影法術]浮出水面,禪院可不會善罷甘休。」

  加茂廣樹的語氣相當幸災樂禍。

  五條悟這種蠻不講理橫衝直撞的行事風格,放在當前的咒術界是相當炸裂的。向來行事高傲的禪院家被弄得顏面大失,不少知情人都暗爽不已。

  「從這件事上也可以看出五條悟這個人確實全無城府,手段粗暴的可怕,簡直像是個為了達成目的撒潑打滾的小……」

  雪紀漫不經心地聽著加茂廣樹絮絮叨叨,嗯一聲點著頭,正要將事情解決的好消息電話告知津美紀,突然聽到電話那一頭加茂廣樹變調的聲音。

  「五、五條悟!」

  雪紀:「……廣樹先生,你還好嗎?」

  電話被直接掛斷。

  雪紀站起身,直接呼叫司機,以最快的速度趕往[窗]的辦公大樓。


第59章 瘋狂賭局

  加茂廣樹掛斷電話,目光驚悚地望著從敞開的窗戶直接鑽進來,此刻正大咧咧敞著長腿靠在窗沿,好整以暇地看過來的墨鏡白毛男。

  「五、五條家主為什麼會做出鑽窗戶這樣有失禮儀的行為……」他欲哭無淚地說。

  擺了三台電腦的辦公桌上,其中有一個屏幕上顯示著辦公大樓入口處的監控畫面。如果五條悟的腦回路可以正常點,學會從大門走,場面就不會發展到如此尷尬的地步。

  「因為我喜歡出其不意的會面?」五條悟慢悠悠地拖長語調,表情輕松,「你就是加茂廣樹,不錯,比我想像的要有趣一點,膽子很大嘛,已經很久沒人敢當著我的面罵我了……」

  加茂廣樹嘴角抽搐著,起身,然後深深一個九十度鞠躬,很是卑微:「五條先生,真的很抱歉……我道歉、我道歉!請務必原諒我的冒犯……」

  「我說……在我面前就不用裝了吧?」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加茂廣樹心跳快了一瞬。

  五條悟站直身體,有點無趣地戳破對面的偽裝:「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快速崛起,成為加茂家二把手的男人,如果只是這種程度的話,我會笑出聲的。」

  加茂廣樹重新直起腰,臉上滿是意外。

  五條悟:「你那是什麼表情?」

  「不。」加茂廣樹做出有些難以理解的模樣,「你居然是會做事前調查的那種人嗎?」

  明明對禪院家就是直接莽上去的!

  「畢竟我更討厭在背後算計的家伙。」五條悟偏了下腦袋,眼神銳利,「好不容易找到的優質種子如果養大後被人摘了果子,我會想殺人的。」

  果然是因為雪紀小姐那一通電話體現出的對伏黑惠的影響力。看來五條悟對伏黑惠的重視比預想中還要高。

  加茂廣樹心中這念頭一閃而過,立刻回擊:

  「容我提醒一句,最早接觸那孩子的可是我們這邊。按照先來後到的理論,是五條家主把我們辛辛苦苦栽下的幼苗連根移走了!」

  「哈?那可是小惠自己的意願。」五條悟的表情毫無羞愧之色,理直氣壯地說,「而且,小惠應該感謝我才對,我可是幫他擺脫了不止一個魔窟。」

  「何出此言?我們對那孩子可是滿懷誠意。」加茂廣樹有些疑惑,「你應該也能看出惠對我們的信賴。」主要是對雪紀小姐的信賴。

  「像你這種虛偽而且利益至上的大橘子,距離爛掉都只有一步之遙了。我可以肯定,小惠那種性格,是不可能對你抱有全心全意的信賴的。還有歌姬,她雖然很弱,也沒那麼容易被騙……」五條悟推開墨鏡,那一雙蒼色眼瞳猶如無限延伸的天空,通透而遙遠,投注在加茂廣樹身上時,沒有一絲人類的情感。

  「你是用什麼迷惑了他們,那糟糕的演技,還是……你隱藏得很深的術式?」

  在[六眼]看清對面的輔助監督擁有未公布的術式類型的那一刻,五條悟就提起了警惕。

  加茂廣樹有些不甘心:「……我的演技很糟糕嗎?真的?」

  五條悟嘴角勾起輕佻的笑容:「裝傻可沒用。我想起來了,一般操控類的術式,只要讓施術者失去意識,術式效果就能解除對吧——放心,我會控制力度。」

  加茂廣樹眉心一跳。

  五條悟到底是怎麼做到在前提全錯的情況下推出錯誤過程,結果又導出正確公式的?

  他還真就不能放任自己失去意識。否則突然清醒、意識到自己被根本沒放在眼裡的庶子和輔助監督聯合算計的加茂家主絕對會第一個發瘋。

  唉。結果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加茂廣樹嘆息了一聲,在五條悟饒有興致的注視下緩緩解開西服外套,露出纏繞在白襯衫外側的一圈炸彈。

  五條悟吃了一驚,饒有興致地問,「是打算跟我同歸於盡嗎?」

  「不,[無下限術式]的威名我還是聽過的。」加茂廣樹平靜的臉上露出一絲嘲笑,「這不是用來殺你,而是用來自盡的。在你動手之前,我會先一步啟動炸彈。而在我死後……你會發現所謂的『伏黑惠和庵歌姬都被我的術式操控才展現出對加茂的信賴』這件事是多麼的可笑。」

  ???

  五條悟的臉上露出貨真價實的困惑。

  加茂廣樹自顧自地說:「然後,到時候就輪到你和他們解釋,為什麼要逼死一個對他們真心實意照顧有加的真摯朋友。」

  他說完,毫不猶豫地按下了藏在口袋裡的按鈕。

  空氣都仿佛凝滯在那一刻。

  猛烈的爆炸驚動了整棟樓。

  警報聲長鳴,誤以為有入侵者的【窗】快速動員上下,彙聚人員並向所有就近的咒術師發送了求援短信。

  「啊,這下有點鬧大了。」站立在半空中,五條悟撓了撓頭發,有些嫌麻煩地望著下方忙碌的人群。

  被提著衣領懸在半空中的加茂廣樹晃了晃腦袋,感覺大腦還在因為剛才貼臉的爆炸衝擊而震蕩。

  「放心啦,我的[無下限術式]識別能力超強,保證你毫發無傷。」在最後一刻瞬移到加茂廣樹身邊,以身體接觸將他納入[無下限術式]防護下的五條悟低頭看著他,眸光奇異,「炸彈居然是真的。從你按下按鈕到炸彈爆炸的時間差不到0.5秒,只要我稍微猶豫一秒……你就會被炸成碎末。你這家伙,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種將性命全都賭在敵人身上的做法,未免也太過瘋狂,根本不是那些惜命的爛橘子能做到的。五條悟發現自己居然罕見的看走了眼,眼前這家伙披著橘子的皮,本質上不知道是什麼奇怪玩意兒。

  「在五條家主面前毫無信任度可言的弱者,只能用這種方式自證清白。」

  加茂廣樹陰陽怪氣地回答著,低頭摸了摸自己仍在跳動的心髒。他的心髒附近有一個微型信號器,一旦檢測到心髒停止跳動就會發出信號,他之前做下的一系列後手都會陸續啟動。

  還好,備用方案都沒用上。

  實際上,加茂廣樹早早做了預案,和五條悟相遇後

  的行為都是試探。綁在身上的爆炸物,就是基於對五條悟迄今為止行為邏輯的推理下,加茂廣樹開展的一場賭局。賭他的傲慢、賭他的強大、也賭他的人性。

  一旦成功,自然萬事大吉。

  即使失敗了,加茂廣樹也留下了足夠的後手,保證在加茂家主發瘋之前可以將他一起送上路。同時他的死亡會成為五條悟濫殺無辜、危險不可控的鐵證,讓總監部的老爺們抓到最強切切實實的犯罪證據。

  這就是加茂廣樹想到的『辦法』。從始至終,他都沒想過要將雪紀牽扯其中。

  從他被雪紀從那一片血泊中賦予新生開始,這條命就不再屬於他自己,而是屬於雪紀的。

  哪有主人為了所有物而涉險的道理?

  「你還挺瘋的嘛。」五條悟低頭看著還在往外冒著黑煙的辦公室,眼中的興趣加深,「術式也很有意思,當一個輔助監督也太浪費了。你要不要跟我混算了?」

  「我可不是區區一個輔助監督。」加茂廣樹頗為驕傲地說,「你之前也提到過,我可是加茂家族的二把手。」

  「先別急著拒絕,我正在尋找和我志同道合的人才!」五條悟的語氣變得熱情起來,「雖然廣樹你的實力不達標,但是一肚子陰謀詭計,又瘋得不要命,剛好用來對付爛橘子,我很看好你哦!」

  「大可不必。對了,麻煩把我放到天台上,謝謝。」加茂廣樹指了指辦公大樓的頂部,「我得回去處理爛攤子了。」

  五條悟難得聽話,真的將人丟到了天台。

  「我會把這件事當做恐怖襲擊處理,盡早淡化影響。你最好早點離開,不要被人發現。」加茂廣樹一落地,就立刻進入了工作狀態。

  「好,這次的事情,算我欠你一次人情吧。」五條悟想到加茂廣樹炸掉的辦公室,說,「你要是改變主意,或者想要求助的話,可以來找我。」

  「可以。」加茂廣樹保持著冷靜,在看到五條悟的身影消失在天空後,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打開手機撥通了爛熟於心的號碼。

  也不知道[無下限術式]到底是依據什麼原理運行的,加茂廣樹貼身綁著的炸彈爆開後,連衣服都還維持著完好無損的形態。

  「喂,雪紀小姐~是我啊,對對對,不用擔心,我已經跟五條悟接觸過了,毫發無傷!」加茂廣樹靠著天台的圍欄,語氣柔和,又帶著一點得意地安撫著電話另一邊的雪紀的擔憂,「現在這邊情況混亂,暫時有點不方便見面,這附近空氣也不太好,雪紀小姐請先回去休息吧……晚上的時候我再去拜訪,當然,一定會詳細說明這件事的經過……」

  去而復返,忍不住想要再爭取一下的五條悟目瞪口呆地看著完全變了個人的加茂廣樹。

  如果說之前的他是瘋狂的野狗、惡毒的蛇、狡猾的狐狸的結合體,現在正在打電話的加茂廣樹突然就變成了一只溫柔而忠誠、友善親人、狂搖尾巴的金毛犬,那股子熱情舔狗的勁頭,已經不是性情大變可以形容的,這是精神分裂吧!

  加茂廣樹結束通話的瞬間,一顆雪白的腦袋就湊到了他跟前,嚇得他差點心梗:「五、五條悟!!」

  「喂廣樹,雪紀是誰?」五條悟很是自來熟地問。

  「(粗口),你到底偷聽了多少!」辛辛苦苦隱瞞著雪紀存在的加茂廣樹臉色比之前差點被炸死的時候還差。

  他瞪著眼前滿臉好奇的五條悟,突然冷笑一聲:「你剛才,親口承諾了一次人情吧?」

  五條悟突然有了點不祥的預感。

  「我要你做到一件事,就算還了人情——」加茂廣樹一字一頓地說,「你不許用任何方式主動打探雪紀小姐的情報!」

  貓爪撓心般的好奇中的五條悟,露出了今晚最臭的臉色。

  *

  「小姐,還要繼續往前開嗎?」司機看著後視鏡,低聲問了一句。

  「不,掉頭回家吧。」雪紀的手裡握著手機,視線透過窗戶,看著不遠處一棟正在冒黑煙的大樓,忍不住輕輕咳嗽兩聲。

  「連那位最強也能應付自如,廣樹先生越來越綻放光彩了。」聯想到最初相遇的那一次,和靖子一起被咒靈吊住差點喪命的狼狽身影,雪紀感嘆了一句,「他的進步真的很快。」

  「小姐,加茂先生的手段實在不可小覷。」司機是幸徳井家的族人,他猶豫了很久,因為雪紀毫無掩飾的欣賞,還是忍不住多說了一句,「無論是小姐還是憲紀少爺,似乎都有些過於信任他了。」

  加茂廣樹明面上是二把手,實際上是隱居幕後的一把手,連幸徳井家的人都知道加茂家的事務基本上全權由他掌控,憲紀少爺醉心於訓練,根本無心制衡他,如此膨脹的權勢集中在一個不久前還地位卑微的輔助監督身上,難免令幸徳井這邊的人心有憂慮。

  「廣樹先生一直做得很好。」雪紀毫無動搖地說,「我沒有不信任他的理由。」

  加茂廣樹的忠誠,是雪紀在這個世界上少數可以完全相信的事物之一。

  不是什麼人在被救了一命之後都能有魄力立下束縛,直接拿余生當做回報的。

  可以說加茂廣樹的第二條命,就是為了雪紀而活的。


第60章 刺殺

  「咳咳……」

  臥室中,雪紀靠在床頭,專注地閱讀手中的一本神話古籍,時不時輕咳一聲。

  從[窗]的辦公大樓回歸後,雪紀在當天夜裡發了一場低燒,久違地再次纏綿病榻。

  加茂憲紀和加茂廣樹都覺得是自己的原因,跪在她床前反省了許久。但雪紀不以為意,她也不是一天24小時保持咒力強化狀態的,體質1的時候夜裡著涼生病實在很正常。

  只是平常在使用[咒力強化]臨時提升體質屬性之後,那些因為體質虛弱而入侵的病毒一般很快會被消滅,這一次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這種方法時靈時不靈,導致一場小病斷斷續續地堅持了一周之久。

  「雪紀,我們回來啦。」

  房門被敲響,裡香清脆悅耳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雪紀應了一聲。已經是學校放學的時間了。

  裡香聽說她生病的消息,原本打算一起請假,待在家裡照顧雪紀。但雪紀直接拒絕了。家裡也不是請不起護工,就連靖子都被她勸去上班了,裡香更沒必要放棄學習。

  門被打開。

  裡香和夏目先後進入。

  「雪紀,今天好些了嗎?」夏目率先發問。

  雪紀嗯了一聲,回答:「下午睡了一覺,很舒服,這要感謝你留下的面團。」

  夏目聞言笑了起來,他走到窗邊,摸了摸窗台花瓶中的木芙蓉,輕輕地輸了一點靈力。

  躺在花瓣裡呼呼大睡的小白面團感知到夏目的力量,立刻精神抖擻地飛了出來,抱著夏目的手很是開心。

  「夏目!雪紀!照顧!」

  小家伙的豆豆眼彎成月牙眼,飛來飛去討要誇獎。

  「我知道,今天做得很好,面團。」夏目溫柔誇獎了一句。

  面團的能力有輕微的舒緩和助眠作用,恰好適合病痛中的雪紀。

  在家中設立結界的前提下,它就是有益無害的助眠解悶吉祥物。

  被誇的面團很是興奮,花瓣裙自動變粉,一陣令人心曠神怡的芳香散發出來,所有人都是精神一震,心情轉好,周圍好似開滿了小花。

  「津美紀不在嗎?」雪紀

  往他們後面看了看,沒看到熟悉的人影,略帶疑惑。

  「他們兩個在後面啦。」裡香不太在意地回答。她熟練地拿起床頭櫃空掉的玻璃杯,跑去廚房倒水。

  「他們?」雪紀立刻反應過來。

  「雪紀~你看今天誰來啦!」恰在此時,津美紀少見地帶著點活潑感的聲音傳來。

  雪紀朝著臥房門口看去,只見一個熟悉的黑色海膽頭冒了出來。

  津美紀在背後輕輕將自家弟弟推進門,眼睛笑得彎彎的,高興地說:「惠今天回來上學啦!」

  伏黑惠被五條悟帶走後,津美紀一直是和雪紀等人一起行動的。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懂事乖巧,像個大姐姐一樣自覺地照顧其他人。但唯有在看到伏黑惠回來的時候,她的笑容才像真的會發光一樣燦爛。

  「伏黑,歡迎回來。」雪紀看了伏黑惠一眼,微微勾唇,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

  「嗯。」伏黑惠應了一聲,看著雪紀的眼神很明亮。

  孩子們在雪紀這裡待了一會,正要告別讓她好好休息的時候,伏黑惠欲言又止地看著雪紀,雪紀順勢開口將他留了下來。

  她對伏黑這些天的經歷也有些好奇。

  「雪紀,身體沒事嗎?」

  披著外套,半坐起身的雪紀看起來格外虛弱,微微蹙眉咳嗽起來的時候,讓伏黑惠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我沒事。」雪紀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略帶好奇地問他,「對咒術界的感覺怎麼樣?」

  伏黑惠的表情冷淡下來,並不是因為雪紀,而是因為她的問題聯想起了不愉快的記憶:「很差勁。無論是總監部……還是禪院家。」

  因為他的術式,也因為五條悟的存在,伏黑惠這些天見過的咒術界高層非常多,這些人裡幾乎沒有一個可以稱得上是普世意義上的好人,用五條悟的話來說,都是一群爛橘子。

  「可以理解。」雪紀贊同地點點頭,「廣樹先生說過,禪院家是比加茂更加追逐術式的地方。」

  加茂家就已經很討厭了,無法想像禪院是怎樣的魔窟。

  「雪紀,你來自加茂家嗎?」伏黑惠突然問,「我聽說,加茂家的家傳術式,是[赤血操術]。」

  伏黑惠在覺醒術式的第一天,就被雪紀告知過自己的術式,和雪紀的術式。

  而直到他半只腳踏入咒術界,才意識到這兩個術式背後承載的意義。

  「嚴格來說,我已經被逐出家族,所以對外不會使用那個姓氏。」雪紀沒有否定,只是平靜地回答。

  「那天來學校門口接你的那些人是加茂家的人?」伏黑惠的表情變得緊張,「他們也是意識到你的術式,來接你回去的嗎?」

  雪紀搖頭:「不是。那只是我的哥哥來找我玩。」

  「玩?」伏黑惠呆了呆。

  「我的哥哥,加茂憲紀。同樣覺醒了[赤血操術],也是加茂家現在的代理家主。」雪紀解釋了一下,「加茂的情況和禪院有所不同。」

  伏黑惠張了張口,很想問為什麼同樣的術式,雪紀和她哥哥的待遇相差如此之大,但他又擔心觸碰到雪紀的傷口,最後還是把問題都藏在心底,只是確認般地問:「雪紀,你不想進入咒術界,是嗎?」

  雪紀點頭,解釋:「其實擁有咒力的人,是不可能徹底與咒術界徹底隔絕的。准確地說,我不想進入現有的咒術評級體系。」

  伏黑惠松了口氣。他看著雪紀,毫不猶豫地把五條悟賣了:「雪紀,我在五條家接受訓練的時候,五條老師提起過那位廣樹先生——他好像吃了什麼虧,咬牙切齒的樣子。」

  雪紀忍不住笑了一下:「咳咳、我知道了。」

  加茂廣樹對上五條悟的事情,並沒有在咒術界傳開。五條悟不走尋常路線,恰好避過了監控攝像頭,加茂廣樹抹消了他留下的咒力殘穢,又通過自己在[窗]積攢的人脈將事情定性為詛咒師襲擊,還算順利地將事情混了過去。

  他和五條悟之間的那個人情約定,更是只有完整聽完整個事件過程的雪紀才知道。

  「而且,他好像以為我和那位廣樹先生關系很好,問了很多問題。」伏黑惠的表情略帶困惑,「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伏黑惠和加茂廣樹幾乎沒有過交流。五條悟理所當然問出來的一些問題,比如對術式的認知、祓除咒靈的基礎認知,實際上都是雪紀教導的。

  當時伏黑惠悶不吭聲,並沒有將雪紀的存在透露出來。只是心裡難免不安,回來第一時間就想找雪紀確認這件事。

  雪紀不想加入咒術界,那麼他隱瞞她的存在,應該是正確的做法吧?

  「你做的對。」雪紀肯定地說,「至於五條悟誤會的原因……因為我那天和你的那通電話,是用廣樹先生的手機打的。」

  伏黑惠恍然大悟,那天五條悟搶手機的時候他也在場,只是注意力更多地被氣急敗壞、破口大罵的歌姬小姐吸引了。

  「伏黑,五條悟是怎樣的人?」雪紀有些好奇地問。

  伏黑惠想了想:「很亂來……大部分時候都讓人生氣,很煩人,但是關鍵的時候,是可靠的人。」

  意外的是個正面評價。

  雪紀捂著嘴,盡量壓低咳嗽的聲音,安靜地聽著伏黑惠接連講了好幾件五條悟的煩人事跡,還罕見地給予犀利的吐槽,只覺得他的表情都鮮活了很多,看起來多了些這個年紀應有的稚氣。

  他應該不討厭五條悟。

  雪紀和伏黑惠交流完信息之後,差不多到了晚飯的時間。兩人走下樓的時候,加茂憲紀已經出現在客廳裡。

  「妹妹!」經過一天的辛苦訓練,加茂憲紀的神態有些疲憊,只在看見雪紀的瞬間,他的眼睛亮起,變得精神了一點。

  看到跟著雪紀一起出來的伏黑惠後,憲紀的表情緊繃了一瞬。

  他仔細打量一眼伏黑惠,這個近段時間攪動了半個咒術界的[十種影法術]持有者,頗為正經地招呼他:「你好,伏黑君。之前還沒正式介紹過,我是加茂憲紀,雪紀的哥哥。覺醒的術式同樣是[赤血操術]。」

  「你好。」伏黑惠簡單地回了一句。

  加茂憲紀似乎對伏黑惠很感興趣,接連問了不少問題。

  因為他是雪紀的哥哥,伏黑惠盡管有些不耐,但還是認真一一回答了。

  「伏黑君剛才在和妹妹聊什麼呢?有什麼是我們不能聽的嗎?」最後,加茂憲紀圖窮匕見地問,「當然,我不是對此有什麼異議,只是妹妹還在生病,如果有什麼麻煩事,我可以幫忙分擔一些……」

  「哥。」

  雪紀平靜地喊了一聲。

  加茂憲紀頓時安靜了。

  伏黑惠松了口氣。

  飯後,眾人各回各家。

  加茂憲紀在靖子家一直有自己的專屬房間,也留宿過幾次,但今天卻走得格外積極。

  伏黑惠和津美紀走在回家的路上,被加茂憲紀的車攔下的時候,心裡竟然沒多少意外。

  「伏黑君,你有時間嗎?我想和你聊一聊。」加茂憲紀語氣溫和卻不容置喙。

  伏黑惠看了眼津美紀。

  津美紀看了眼憲紀。因為對方是雪紀的哥哥,盡管還相當陌生,但津美紀仍然對憲紀抱有很大的善意,她點點頭,笑眯眯地說,「那我就先回去了,惠等一下早點回來哦。」

  伏黑惠微微皺眉,有些不放心,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加茂憲紀搶先開口了。

  「如果不介意的話,還請坐我的車回去。讓一位女孩深夜獨自回家是很失禮的。」

  「也好,謝謝你,加茂君。」津美紀從善如流。

  憲紀派了一輛車專門護送津美紀回去的舉動,讓伏黑惠對他的態度稍微好了一點

  。

  兩人走到一處小公園,和憲紀身後的護衛們拉開一段距離後,伏黑惠主動開口問:「你要聊什麼?」

  「伏黑君,你真的很幸運。」憲紀沉默了片刻,才說,「我在了解你的故事後,一直覺得你和我很像。同為御三家不受重視之人,同樣因覺醒了家傳術式而被選中,卻面臨著同最重要的家人分離的危機……但你卻在禪院找上門之前,幸運地遇到了最強的咒術師。」

  「因為有五條悟當你的靠山,你不用像我一樣,被家族選中、繼承看似光鮮的名頭,卻承受著與妹妹、母親分離的痛苦。」

  伏黑惠心中有些震動,居然是因為這樣,雪紀才會流落在外嗎?

  「我還聽母親大人說,你當時第一次遇見妹妹,就剛好覺醒了術式,還在她的幫助下初步學會了使用……你的運氣真的很好。」

  伏黑惠聽他這麼一說,不由也有些認同。

  加茂憲紀幽怨地強調著:「但即使你們有這樣的共同經歷,也只是妹妹過於善良,希望伏黑君千萬不要產生一些多余的想法……即使你們恰好還上同一個小學,即使妹妹剛才還留下你單獨聊天……」

  伏黑惠聽得有點不耐煩,很希望這個啰嗦的家伙快點說到重點,但當他的眼神掃過憲紀的瞬間,瞳孔驟然一縮:「小心!」

  加茂憲紀疑惑抬眼,似乎並沒有意識到,一道黑暗中的利刃悄無聲息地襲向他的後背!


第61章 吉祥物

  血花四濺!

  憲紀的身體被劍刃貫穿,在巨大的衝力作用下朝前撲倒。

  

  「喂!」開玩笑的吧!

  伏黑惠的瞳孔驟然收縮,幾乎難以置信地看著加茂憲紀倒下的這一幕。

  從他發現危險到加茂憲紀倒地,幾乎是在一個呼吸之內完成,這時候,隔著一段距離外的加茂家護衛們才反應過來,以最快的速度趕來。

  但沒等他們邁出兩步,一道直徑不超過五米的小型的[帳]以極快的速度落下,將他們困在裡側。

  「速度快點,這種簡易結界最多能困住他們兩分鐘。」

  「人都已經倒下了,兩分鐘也足夠了。這單子比想像中還簡單!」

  伏黑惠看見兩個穿著奇裝異服的男人先後從一個隱蔽的巷道走出來,一邊交談,一邊走到倒地的加茂憲紀身邊。

  其中一個男人身穿屠夫進行屠宰時才會穿的黑色皮革圍裙,手裡提著還在滴血的刀刃,另一個人蒙著臉帶著兜帽,穿著黑色外袍,將全身上下包得嚴嚴實實。

  「加茂家代理家主?也不過就是個小屁孩罷了,所謂的天才啊,還沒成長起來的時候,殺起來跟普通人也沒有區別。」圍裙男冷笑一聲,扯著男孩黑色的頭發,將人直接提了起來,「完整的五億到手!」

  「等等,這裡還有一個小孩。」黑袍人看著一聲不吭,似乎嚇呆了的伏黑惠,冷酷提醒道,「也是咒術師,一起殺了。屍體留給我。」

  「你就知道使喚我。」圍裙男不爽地罵了一聲,但還是扔下加茂憲紀,舉起刀,滿臉興奮地轉身,「小孩,要怪就怪你運氣不好吧!」

  刀落下的過程中,伏黑惠的眼中倒映著雪亮的刀尖。

  並不是覺得恐懼,只是因為親眼看著自己認識的人就這樣輕易被結束了生命,他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負面情緒衝擊著心髒。

  就在這時,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

  「赤血操術赤縛!」

  刀尖還未低落的血痕、濺射狀落在地面、牆面的血花……一瞬間仿佛擁有了生命,化作扭曲的繩索,將圍裙男死死纏繞!

  伏黑惠的眼睛驟地一亮!他立刻結出手影,咒力飛速流動著,幽綠的眼眸銳利而凶狠地盯著眼前的敵人,如同鎖定獵物的狼崽。

  「玉犬!」

  一黑一白兩只玉犬從他腳下蔓延的陰影中一躍而出,玉犬黑撲咬住男人握刀的手腕,玉犬白直接撕咬男人的喉嚨,兩只玉犬躍動撲擊的力度一下子將男人壓制在地上。

  「啊啊啊!!」男人被赤紅繩索死死捆著無法掙脫,又被兩只凶猛的野獸式神一頓撕咬,很快變得傷痕累累,他大叫著,「快救我!」

  聽到同伴的呼救,黑袍人沒有絲毫行動,而是謹慎地後退一步,看著從地面上站起來的那個染血的身影,笑問:「你居然沒死?」

  「別小看人了。或者說,別小看了[赤血操術]。」加茂憲紀的小臉慘白,但胸膛被刀刃穿透的地方早早止住了血,一團不斷被凝聚的血液在他掌心懸浮著。

  隨著加茂憲紀手勢的變動,被瞄准的黑袍人產生了淡淡的危機感。

  加茂憲紀從伏黑惠的呼喊中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沒時間躲過近在咫尺的攻擊,只能做到最大程度移開身體,讓原本對准心髒的刀刃產生了偏移。

  雖然確實受了傷,但並不是致命傷,之後裝死也不過是一種降低敵人警惕的戰鬥策略罷了。

  「不錯,看來是我小看你了。」黑袍人贊嘆了一聲,兜帽微微偏移,看向另一邊的伏黑惠,「召喚影子式神……如果沒猜錯的話,是[十種影法術]。奇怪,你不是應該在五條悟身邊嗎?」

  伏黑惠皺眉:「你認識我?」

  黑袍人發出一陣嘶啞的笑聲:「真是有趣,資質優秀的咒術師不斷湧現,對詛咒師來說,真是狗屎一樣的時代。」

  「你XX的在干什麼!快來救老子啊!!」已經從傷痕累累進化到奄奄一息的圍裙男破口大罵。

  黑袍人一甩手,圍裙男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被轉移到了黑袍人身旁。

  加茂憲紀和伏黑惠都是一驚,對這個神秘的黑袍人愈發警惕。他的手上沒有刀,但感覺卻比圍裙男危險得多。

  兩只玉犬失去目標,重新跑回主人身邊,在伏黑惠的指令下守護在兩人面前。

  「我來給你爭取時間,你布置儀式搞死這兩個臭小鬼!」圍裙男表情猙獰地站直起來,完全不顧身上的傷勢,手裡握著重新回歸的刀刃。

  「沒必要,我們放棄這次任務。」黑袍人微微搖頭。他側頭看向街道另一邊,漆黑的[帳]瘋狂波動著,眼看就要被打破了。

  「艸,要走你走,老子就要弄死這兩個臭小鬼!」翻車差點被狗咬死的圍裙男完全不肯善罷甘休。

  「那個綠眼睛小鬼,是五條悟收養的。」黑袍人冷笑一聲,指了指伏黑惠。

  圍裙男沉默了。

  加茂家護衛突破[帳]的阻攔衝到加茂憲紀面前的時候,兩個殺手都跑沒了影,原地只剩下兩個孩子。

  護衛們圍著加茂憲紀,臉上都滿是羞愧。他們沒盡到守護的職責,竟然讓年幼的少主獨自面對凶殘的殺手。一個經驗豐富的二級咒術師查看了現場的痕跡之後,二話不說帶著一批人追了上去。

  剩下的一群人則寸步不離守著加茂憲紀,第一時間就要護著他先回加茂家。

  加茂憲紀心情復雜地看著伏黑惠,誠懇地道謝:「伏黑君,非常感謝。這一次如果沒有你的提醒,那個殺手也許就得逞了。」

  他目前對[赤血操術]的開發度還很粗淺,能做到止血已經是極限,要是心髒受損的話,很有可能真的會死。

  聯想到自己之前還對伏黑有著隱約的嫉妒和敵意,直到被刺殺之前還想警告他和妹妹保持距離,加茂憲紀感到非常羞愧。

  「我……認可你了!」

  他鄭重而艱難地說。

  「?」伏黑惠有些無語地看著眼前自說自話的男孩,只覺得他好像真的有點奇怪,「我也不需要你的認可……」

  「但是、盡管我認可你了,但是……」加茂憲紀心情莫名悲憤,他只覺得被伏黑惠救過一次的自己,已經沒有資格阻攔他靠近妹妹了,雖然是這樣,心裡還是很不甘心。

  「早點回去修養吧。」伏黑惠瞥了他一眼,如同看一個笨蛋,「我要回家了。」

  有過之前在危險

  之中一起合作戰鬥的經歷,到底還是讓他對加茂憲紀多了一份寬容,他沒有過多在意憲紀莫名其妙的話,告辭之後直接轉身離開了。

  「等一下,我讓人送你……」加茂憲紀下意識有些不放心,但他轉而想起之前那兩個詛咒師因為不敢招惹五條悟直接退走的場景,一下子就無話可說了。

  ……還是擔心一下自己比較好。

  直到現在回想起剛才的驚險一刻,憲紀還是心有余悸,原本不太在意的傷口也愈發疼痛起來。

  回到加茂家之後,憲紀的傷口經過妥善的處理。經歷過生死危機的加茂憲紀情緒還有些不平穩,他下意識地想要尋求親人的安慰,卻又不想讓靖子感到擔心,於是找到了加茂廣樹。

  「按照憲紀少爺這段時間出門的頻率來看,這是必然的結果。」正在忙碌加班中的加茂廣樹馬不停蹄地簽了一份文件,扣光了護衛隊今年的津貼,然後看了一眼狼狽可憐的小咒術師,毫不留情地說,「那些殺手將目標定在你身上,而不是想著抓走靖子夫人或者雪紀小姐來威脅你,你應該感到慶幸。」

  幾乎每天傍晚都會離開加茂家,有時還會在外留宿,加茂憲紀的舉動在有心人眼中實在太顯眼了。

  加茂憲紀微微一愣,緊接著遍體生寒。只要稍微想一想那個可能性,他都覺得無法承受。

  「無論多麼嚴密的保護,終究只是外力。咒術界最重要的還是自身的實力。」加茂廣樹看著孩子慘白的臉,也不由微微嘆息,不過該說的還是要說,「憲紀少爺,現在的你,還是太弱小了。繼續沉溺在與親人相聚的幸福中,無論是你還是對她們,都沒有好處。請學會克制自己。」

  加茂憲紀有些失魂落魄:「我明白了。我會變強的,強到,像是五條悟那樣。」

  想到今天只靠一個名頭就能嚇退詛咒師的五條悟,加茂憲紀心中頓時有了一個切實的榜樣。

  加茂廣樹嘴角抽搐了一下,但還是鼓勵道:「想法值得肯定。對了,你的傷……要讓夏目幫忙治療一下嗎?就是雪紀身邊的那孩子,會反轉術式的。」

  憲紀搖頭:「不用了。這傷口可以作為警示,讓我時刻謹記這次的教訓。而且,如果讓夏目來幫忙,妹妹也一定會知道……廣樹先生,我受傷的這件事,可以幫我保密嗎?」

  憲紀尤其不想以狼狽的姿態出現在妹妹雪紀面前。

  加茂廣樹露出奇妙的微笑,面無異色地勉勵一番,讓憲紀先去休息了。

  憲紀受襲的事件結束後,那群護衛隊才有空向他彙報消息。而加茂廣樹也不敢耽擱,立刻轉告了雪紀。雪紀明白始末後,立刻找夏目借用了丙來幫忙追蹤逃走的敵人。

  因為圍裙男受過傷,在現場留下了新鮮大量的血跡。丙很輕易就追蹤到對方的蹤跡,不過,找到地方的時候,原地只有一具圍裙男的屍體,黑袍人早已經不知所蹤。

  半個小時後,雪紀帶著追蹤成果進入加茂家。將丙和屍體一起丟給加茂廣樹之後,她立刻馬不停蹄地去看望自己受傷的哥哥。

  一具已經被滅口的屍體,一般的咒術師很難從中獲取有效信息,就算是廣樹的術式也不起效。但妖怪就不同了。精通符咒之術的丙對於玩弄靈魂也頗有心得,很快,這個詛咒師盯上加茂憲紀的始末被他自己的靈魂交代得清清楚楚。

  加茂廣樹通過圍裙男的特征查到他的身份,與證言一一核實,做好確認之後,他找上雪紀彙報,表情變得有些興奮。

  「雪紀小姐,他開始行動了……圍裙男是地下活躍的詛咒師裡比較出名的一個殺手。他身邊那個搭檔是主動找上門的,因為展現出很精妙的結界術,所以兩人通過一次性束縛暫時達成合作。」

  雪紀認真聽完,問:「你認為,黑袍人就是羂索嗎?」

  「就算不是本人,也一定是相關者,甚至黑袍底下不一定是人。」加茂廣樹判斷,「他很謹慎,連一絲細微的毛發都沒有留下,從頭到尾除了結界術之外,沒有使用任何術式。但這種藏頭露尾的行為本身就代表一種破綻。」

  雪紀點頭,表情有些古怪:「他……好像很忌諱五條悟。」

  「很明顯。」加茂廣樹的表情也有些微妙,「五條家的那位[六眼]的影響力,比我們預計得還要大得多,即使是那種老古董,也只敢暫避鋒芒。不過,這一次也多虧了他。否則憲紀少爺凶多吉少……」

  以往五條悟的存在一般都是他們行動的阻礙,兩人都是很嫌棄的。但這一次有了伏黑惠的存在,他們才第一次認識到站在己方陣營的五條悟的名頭有多麼好用。


第62章 別小看貓咪

  漆黑的[帳]中,有著刀槍不入的堅硬身體的咒靈發出劇烈疼痛的嘶吼,醜陋的頭顱與身軀分離,閃電般地驟然而至,張開黑洞般的口腔,噴濺致命的咒毒,掙扎著為自己尋求最後一線生機。

  穿著紅白巫女服的咒術師忘我地跳著祝禱的祭祀之舞,全然無懼近在咫尺的危險。

  「術式,[單獨禁區]!」

  [你處於二級咒術師庵歌姬的術式【單獨禁區】影響範圍內]

  [你的咒力總量臨時增幅60%,你的術式輸出臨時增幅90%]

  雪紀將庵歌姬護在身後,掌心豎起,朝外一推,一道血色流轉的咒力屏障鋪開,被噴濺而至的毒液污染成渾濁的黑紅色。

  雪紀蒼白的臉上閃過一抹病態的嫣紅,右手握緊[五虎退],緩慢而吃力地斬出一劍。

  斬擊。

  血色的刀芒銳利得仿佛能割傷眼睛。

  [被動技能【刀意解】激活!以術式造成的斬擊難以回避,並額外獲得神秘屬性*10%的傷害加值]

  [當前神秘屬性83,你的攻擊傷害加成為830%!]

  伴隨著一聲慘叫,咒靈龐大的殘軀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上,那顆腦袋也被斬成兩半。

  [你成功祓除了一級咒靈飛頭鬼!]

  [你獲得經驗65000點!]

  [你的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17(22500/67800)]

  [你獲得自由屬性點*5,基於你的職業[陰陽師末裔],你額外獲得神秘屬性點*1,基於你的個人專長[天與咒縛],你額外獲得智力屬性點*5]

  [你的全部狀態已回復]

  根據咒靈的實力差別,祓除一級咒靈得到的經驗大概在10000~100000間浮動,這一只罕見而抗揍的一級咒靈,給雪紀帶來了相當豐厚的經驗值,幾乎讓她直升了一級。

  而等級提升帶來的全狀態回復,讓難以去除、一直掛在生命值詞條後面的負面狀態:疾病被成功抹除。

  雪紀緊皺的眉松開,身體仿佛被祛除了一層沉重的負擔,變得輕飄飄的。

  「雪紀,感覺怎麼樣?」歌姬停止術式,擔憂地走過來查看雪紀的狀況。

  因為體型過於巨大,直到現在也沒有散盡殘穢的咒靈屍體周圍飄蕩著未褪盡的咒毒,庵歌姬的眼神略帶焦慮,很擔心原本就帶著病的雪紀會受到影響。

  「感覺,很好!」雪紀略帶愜意地眯起眼,望著庵歌姬的眼眸帶著一點期待,「我們繼續吧。」

  等級提升所需要的經驗值越來越多,雪紀早就不對二級及以下咒靈出手了,那點經驗值投入經驗槽完全是一滴水彙入溪流,平白浪費雪紀珍貴的體力值。

  而准一級以上的咒靈並不常見,危險程度也已經超出幸徳井家的探查能力。因此雪紀很是閑了一段時間

  ,直到加茂廣樹暗中掌控了加茂家,並在近日理順了加茂名下的大部分事務,他立刻朝雪紀開放了加茂家的任務額度,結合【窗】的任務分配體系,給雪紀帶來大量高等級咒靈的有效情報。

  聽到這個好消息,已經養病超過兩周,養到有點生無可戀的雪紀立刻拖著病體跋山涉水地來這裡打怪。

  她就是衝著靠升級刷新狀態來的。

  如果不是丙、三筱等大妖怪都表示沒有察覺異常,面板也沒有詛咒類的狀態提示,雪紀都要覺得自己這次的生病是受到了詛咒。

  如今好不容易恢復過來,之前對生病還有些漫不經心的雪紀變得十分謹慎,對升級也更有動力,她要不斷提高咒力值,早日實現24小時咒力強化全覆蓋!

  庵歌姬對雪紀的眼神完全無法抵抗,她無奈地點頭,看著雪紀猶如輕盈的小鹿般的腳步,眼中閃過一絲柔色。

  畢竟一起經歷了不少戰鬥,雪紀身上那些不同尋常的地方,庵歌姬自然而然地發覺了。她能感覺到雪紀對她愈發的不加防備,而她也一定會回饋這樣的信賴。不該問的、不該說的,都會爛在心底。

  庵歌姬將戰鬥前設下的[帳]解除,和雪紀一起回到百米外的轎車裡。

  坐在駕駛位的是新來的輔助監督加茂美柚。一頭長發盤起,一身職業裝,笑容溫婉的成熟女性正輕聲細語地誇贊著雪紀祓除咒靈的效率,一雙煙雨朦朧的眼眸中滿是柔光。

  在雪紀的要求下,她立刻開車去往下一個目標咒靈的所在地,一邊開車,一邊細心背誦任務資料。

  庵歌姬匆忙坐進後座的時候,只得到了後視鏡裡傳出的一個疏遠禮貌的微笑。她對於這樣的雙標行為頗為無語,又有些習慣了。

  最初的加茂廣樹是這樣,現在的加茂美柚也是這樣,雪紀似乎在加茂家的輔助監督裡有著特殊的地位。

  加茂家。

  加茂廣樹接到雪紀的身體恢復健康的消息之後,也不由放松下來。

  這段時間雪紀的病情讓他幾乎夜不能寐,他很疑心這是羂索施展的詛咒,但又找不到任何依據,反而更加煎熬了。好在雪紀小姐天生自帶的天賦足夠驚人,自己就能通過祓除咒靈解除困境。

  現在的他,手中掌握的情報水准與過去不可同日而語,已經有足夠的能力幫到雪紀小姐。

  只希望她能通過不斷變強的方式,徹底擺脫病痛的威脅。

  這時,一份新鮮的情報被送到了他這裡。

  「廣樹大人,已經查清楚了。目前咒術界還存活的[天與咒縛]僅有三個例子,除了雪紀小姐之外,還有禪院真希、與幸吉二人。

  「禪院真希……我知道她。她的[天與咒縛]與雪紀小姐相差甚遠。」加茂廣樹微微搖頭,「另一個是誰?」

  「與幸吉是咒術界一個沒落咒術師家族的後代,他的[天與咒縛]同樣是被[天]奪走了健康,而且狀況比雪紀小姐更加極端……他生來沒有右手、膝蓋以下是殘缺的。」

  加茂廣樹微微皺眉:「只是殘疾嗎,這應該不危及生命吧?」

  「不止,聽說他的皮膚極度脆弱,連照射到月光也會受傷……」

  「看來,[天]根本沒打算讓那孩子活下來。[天與咒縛]如果要奪取的都是這種等級的代價,那麼相比之下,[天]對於雪紀小姐還算是溫柔了……」加茂廣樹嘴上調笑著,心中卻很沉重。

  他心中隱約有了猜測,雪紀小姐這遲遲無法痊愈的病症,並非詛咒,那是否是[天與咒縛]的一環呢?是[天]不允許雪紀小姐一直保持健康的狀態?

  只希望這不過是自己的妄想吧。

  一個下午,雪紀陸續祓除了一只准一級、一只一級咒靈,將經驗槽一舉推到即將升級的臨界點。

  以防接下來遇到什麼術式難纏的咒靈,雪紀沒有急著升級,而是保留了這一次的恢復機會,變得十分期待明天的到來。

  晚上回家的時候,靖子見到的就是一個雖然沒什麼表情,但眼睛仿佛buling閃光的女兒。

  有被可愛到的靖子忍不住抱著女兒吸貓似的猛吸了一通,她憐愛地擼一擼女兒綢緞般的黑發,因為她恢復健康而感到欣慰不已。

  飯後,雪紀接到了加茂廣樹的電話,他是打來請求借調一下庵歌姬的。

  把自己鎖在加茂家瘋狂訓練的憲紀,實力在短時間內快速提升之後,術式開發慢慢遇到了瓶頸,在本人的強烈要求下,打算接下祓除咒靈的任務,在實戰中突破自己。

  而庵歌姬的術式能夠增幅術式效果,某種程度上,恰好可以為憲紀的突破提供一定的參考方向。

  雪紀對此十分支持。

  她考慮片刻,又和加茂廣樹商量一番,調整了一下第二天的計劃。

  第二天清晨,滿懷激動和緊張的憲紀來到任務場地時,看到有三個人站在不遠處等著他。

  「妹妹!」加茂憲紀第一眼看到雪紀,驚喜地表情沒有維持多久,立刻變成了緊張,他一路小跑到妹妹身邊,擔心地問,「妹妹怎麼跑到這種地方來了,是擔心我嗎?這裡很危險的,空氣也不好……」

  「哥,組隊。」雪紀打斷憲紀的話,認真地說。

  憲紀沉默了一下,看了看雪紀,又看了看她旁邊的兩人。

  庵歌姬面色柔和,輕輕點頭。

  夏目貴志也衝著他笑了笑,手上還抱著一只很肥的貓。

  憲紀:?

  *

  廢棄的教堂花園。

  加茂憲紀站得筆直,目光銳利,似慢實快地拉開特制長弓。

  干涸的噴泉池中心一座流著血淚的天使雕像被迅猛如流星的羽箭射穿,石像外殼碎裂,從裡面猛地竄出一道漆黑的影子,直接朝著加茂憲紀撲了過去。

  【赤縛】

  加茂憲紀拋出一袋早已經儲備好的血袋,雙手結印,血袋猛然在半空中爆開,化作一道道赤色繩索將黑影完全捆住。

  他後退幾步再次拉開距離,附帶血液的羽箭不斷射出,沒一會就將無法躲避的咒靈扎成刺蝟。

  咒靈哀嚎著化為殘穢,死得干干淨淨。

  加茂憲紀松了口氣,緊繃著的神經放下,回頭一臉求表揚地看著自己的妹妹。

  二級咒靈祓除!零失誤!沒有受傷!

  為了將這段時間裡拼命努力的訓練成果展現給妹妹看,加茂憲紀超常發揮!

  雪紀正坐在花園的石椅上,看著憲紀的表現,輕輕點頭。

  「很不錯了,觀察力、判斷力、還有最後的謹慎……這個年齡能夠無傷祓除二級咒靈,是很多成年咒術師都做不到的事情。」庵歌姬忍不住贊嘆。

  即使有雪紀珠玉在前,憲紀也算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了。

  「哥,做得很好。接下來的咒靈,在那裡……」雪紀指了指教堂裡側,表情略帶期待,「哥,加油。」

  「好!」加茂憲紀在妹妹的誇誇中迷失自我,興奮過頭,一個人拎著弓就悶頭衝進了教堂大門。

  「真是的,才誇過他謹慎小心,轉眼就得意忘形了。」庵歌姬不由搖頭。這小子的心性還需要磨練。或者說,雪紀對憲紀的影響也太大了。

  和花園這種開放場景不一樣,在建築內部祓除咒靈的危險性和受傷的可能性都會驟增,作為在場唯一成熟的大人,庵歌姬很是自覺地准備跟進去看護。

  「夏目,你也一起吧。」以防萬一,庵歌姬叫上了作為治療加入隊伍的夏目,她低聲安慰,「放心,不需要你戰鬥,進去之後你就往我後面躲。」

  夏目偏頭看向雪紀,見她點了點頭,於是笑著應和一聲,跟在了歌姬身後。

  「那只貓……跟進來沒問題嗎?不如就留在外面吧。」庵歌姬見夏目仍是抱著那只白年糕似的貓咪,不由勸說,「雖然你不用戰鬥,但是可能需要逃跑……貓咪看起來也不輕,帶著它逃跑會比較吃力……」

  「喵!喵喵!!」【什麼!果然是沒眼光的咒術師,在說誰胖呢,小心我吃了你!!】

  「哎呀,好像發脾氣了,真可愛,說起來夏目一定很喜歡它吧。」看著四只小短腿不斷掙扎,柔軟的肥肚皮在空中起舞的貓咪,庵歌姬忍不住笑了,「比最初見面的時候胖了好多呢。」

  什麼!貓咪猶如受到驚天霹靂般地僵住了。

  夏目笑著應了一聲,說:「歌姬姐姐,貓咪老師是我的保鏢,請讓它一起進去吧。」

  「別小看貓咪。」雪紀也出聲幫腔,語氣平靜地提醒,「還有,你們應該加快速度了。」

  「明白。」庵歌姬的臉色變得嚴肅,不再多說,帶著夏目跑進教堂。

  剛一進去,庵歌姬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的臉色微變,看著教堂中心倒懸卻背生羽翼的神像,無數漆黑的羽毛像是最鋒利的刀片一樣紛飛,加茂憲紀竭力躲閃,但因為攻擊過於密集,他不可避免地受了傷,但他的動作沒有變形,在閃避的同時,全力靠近神像的本體。

  「憲紀,別太衝動!」庵歌姬從袖中取出折扇,表情凝重地擊飛幾片靠近的黑色羽毛,正要援助加茂憲紀,卻突然注意到原本閉眼的神像已

  經睜開了眼,一對、十對、百對黑洞洞的眼睛在冰冷的石像上展開,如同看到了什麼令人瘋狂的美味,死死盯住庵歌姬背後的方向。

  「呃……」夏目苦笑了一聲,主動說,「我來當誘餌,歌姬姐姐還有憲紀,你們趁機攻擊吧!」

  他說完拔腿就跑,一時間牽動了咒靈所有的注意力,神像下意識就朝著他飛。

  庵歌姬驚愕地看著這一幕,她當咒術師好幾年了,什麼場面沒見過。但還真沒見過夏目這麼吸引咒靈的人!他是怎麼平安活到這麼大的!

  一只羽箭穿過數十米的距離精准地命中神像上的一只眼睛。

  庵歌姬回頭一看,加茂憲紀已經重新拉開了弓弦。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同樣對著神像發起攻擊。

  被接連打斷行進路線的神像咒靈仿佛被激怒了,原本紛揚飄動的黑羽驟然急速旋轉,眨眼間形成一道頗為壯觀的黑羽風暴,第一時間朝著夏目卷了過去。

  「夏目!」歌姬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去,但風暴的速度比她更快,幾乎是瞬間將夏目小小的身影籠罩在內。

  庵歌姬急得不行,正要試著強行突破風暴去救援的時候,突然聽見一陣霸道低沉的吼聲。

  「快給我退下,雜碎!」

  一陣白光閃耀,強大的妖力將風暴硬生生撕扯開來,庵歌姬停下腳步,震撼地看著一只雪白美麗的巨大妖獸踏空與漆黑神像對峙,長長柔軟的尾巴上圈著一個小小的熟悉的影子。

  不知為何,她的腦海中回想起雪紀的話。

  別小看貓咪……

  原來是這種貓咪嗎!


第63章 身份暴露

  眼角有著紅色妖紋的白色妖獸有著修長而美麗的身軀,有力的四肢踩踏在空氣之中,純白的妖尾猶如雲霧般蓬松而飄逸,那副神聖而優美的踏空姿態,和歌姬記憶中的妖怪相差很大。

  庵歌姬看得一時怔住。

  但神像咒靈卻並沒有被嚇住,咒靈的理性本就是個非常玄學的概念,似有非有。數量繁多的漆黑眼珠並不轉動,而是貪婪地死死盯著對方尾巴上卷著的人類小孩,本能在告訴它,一旦吞下那個聞起來美味無比的人類,它必然會得到本質上的進化!

  眼看咒靈揮舞著鐵一般的羽翼撲來,斑不滿地咋舌一聲,金色的瞳孔瞥了一眼下方,尾巴一甩,夏目貴志像個小炮彈一般衝向了庵歌姬。

  「巫女,保護好夏目!」

  低沉磁性的男性嗓音響起。

  歌姬下意識接住了夏目,確認了一番小孩的狀況,不由松了口氣。

  這時,教堂高高的繪滿壁畫的天頂下,兩只同樣體型龐大的非人生物,已經激烈地纏鬥起來。碎石與磚塊直往下掉。

  庵歌姬靈活閃避,仰頭看著上方的戰鬥,心情頗為復雜。

  「夏目,這只妖怪是貓咪變的?它真的是你的保鏢?」

  夏目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回答:「是的。而且,這就是貓咪老師的本體。」

  「本體啊……」庵歌姬的語氣有些微妙,「明明本體這麼優雅,為什麼要變成胖貓咪的樣子呢?它是有什麼奇特趣味嗎?」

  「不是的。」夏目忍了忍,還是笑了起來,「貓咪老師是被封印在招財貓的容器裡才會變成這樣。他到現在還沒有徹底擺脫封印。」

  「封印……」歌姬這次沉默了數十秒,語氣幽幽,「說起來,我曾經和你們一起吃飯的時候提到過吧,數月前,八原那邊有一只大妖怪脫離了封印,大鬧一場之後消失了。神道與咒術界合作,在八原進行了地毯式的搜索,都沒有找到對方的蹤跡,只能慶幸於對方最後也沒有鬧出什麼亂子……啊,說起來真的好巧,貓咪就是在那不久後出現的……?」

  夏目心虛地低下頭:「是、是啊,好巧……」

  「看來你身上有著很多秘密,夏目。」庵歌姬看著這個柔和溫順的孩子,怎麼也說不出重話,她心中閃過很多念頭,最後也只是嘆了口氣,「算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先想辦法把這只咒靈祓除了再說!」

  庵歌姬並不是那種迂腐的人。從目前的形式來看,那只大妖怪和夏目的關系很融洽,也並是無法溝通的存在,她自然也沒必要一上來就喊打喊殺。

  夏目松了口氣,連連點頭,不過,他和庵歌姬一樣,看著幾乎快把教堂的穹頂打破的妖怪和咒靈,一時都不知道從何處下手。

  加茂憲紀此刻也面臨相同的問題。

  有了夏目的『犧牲』,咒靈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逃跑的男孩身上,忽視了加茂憲紀。

  憲紀趁機不斷發動攻擊,但對著這種級別的對手,他的所有攻擊手段都顯得太過羸弱。即使搭載著血液的羽箭能傷到對方的一只半只眼睛,但在數以百計的眼睛基數下,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哥。」雪紀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進入到教堂內部。她來到憲紀的身邊,看著自家哥哥滿臉迷茫的樣子,眼神平靜地喚他回神。

  「妹妹。」加茂憲紀有些提不起精神,看著之前給自己加油的妹妹,滿臉羞愧地說,「對不起,哥哥沒能滿足你的期待。」

  他無法祓除這只咒靈。

  「哥,這場戰鬥的意義,本來也不是單純的祓除咒靈。」雪紀並不意外憲紀的反應,只是認真地提醒他,「[赤血操術]是全能的術式,如果你覺得普通的攻擊不足以擊敗咒靈,就提高單體攻擊的強度和穿透力。」

  雪紀幫他分析:「射出的弓箭上塗抹血液,可以控制箭頭轉彎、自由變換方向,但……衝擊力和貫穿力都有不足。」

  憲紀聽進去了,認真想了想,有些為難:「我明白了,妹妹。這時候應該用【百斂穿血】這種招數,但我在壓縮血液和精准發射這兩塊區域都不夠熟練,至今為止,還沒有成功用出過這招。」

  【百斂穿血】這種涉及對血液進行壓縮操作的招式,屬於進階操作,比單純形態變化的【赤縛】要難很多。

  只有在被刺殺的那一夜,憲紀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不自覺完成過一次血液壓縮,但他最終也沒能將攻擊發射出去,黑袍人就退走了。

  「試一試。」雪紀抬起眼簾,看著自家哥哥一副不自信的樣子,就輕快地走到與他並肩的位置,抬起小手,掌心朝上,上面不知何時多了一團小小的不斷流動的血液。

  [你的術式附加特性血融已激活。你微妙模糊了你與加茂憲紀的血液界限]

  加茂憲紀突然陷入了一種很奇妙的狀態。

  分明是雪紀本人用術式操縱著手心上懸浮的血團,卻好像讓憲紀也有了同步的感受。

  他清晰地感受著掌心那團血液是如何被壓縮的、越來越深,直至極限,猶如行雲流水般的咒力操作甚至有一種難言的韻律美感。

  思維深深地沉浸其中,憲紀下意識地抬起手,做出和雪紀一樣的動作,一團流動的血液在他掌心浮現著,壓縮、凝聚……穿透!

  「百斂穿血。」

  異口同聲的聲音,在猶如同步般的思維中,兩道血光一前一後猶如流星相互追逐,眨眼間穿透神像咒靈的胸口。

  斑立刻抓住時機,利爪毫不留情撕開對面咒靈的胸膛,從空中將對方一路按到了地上。

  神像咒靈仿佛大理石鑄就的軀體碎裂開來,一團黑霧從中掙脫,正要逃離,卻被一道血線貫穿,化作殘穢靜靜燃燒起來。

  [你與斑、加茂憲紀合作成功

  祓除了一級咒靈虛神像!]

  [你獲得經驗30000點]

  [你的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18(29000/73200)]

  [你獲得自由屬性點*5……]

  [你的全部狀態已回復]

  「做得好!」庵歌姬看著並肩走過來的兄妹,很是欣賞地說,「最後一擊的時機把握得很好哦。」

  發出最後一擊的加茂憲紀有點小興奮,又很快轉頭看著雪紀,認真地吹自己的妹妹:「都是妹妹的功勞!妹妹好厲害!剛才那個是怎麼做到的?一下子就讓我學會了【百斂穿血】是怎麼釋放的!」

  「是術式的作用。」雪紀眉眼舒展,簡單地解釋。借用術式的特性,給自家哥哥開個掛,讓他學會殺傷力強大的【百斂穿血】,是雪紀早就想好的計劃。

  對於[赤血操術]的持有者而言,學會了百斂穿血,[赤血操術]才開始真正進階。單純的操控血液,與讓血液發生狀態或性質變化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掌握這一點經驗,能讓憲紀跳過漫長的瓶頸期,重新回歸實力的高速提升發展期。

  憲紀點了點頭,並沒有再追問。妹妹是真正的天才這件事,憲紀是早就知道的。也不至於現在產生什麼被打擊的心理,情緒十分穩定。

  戰鬥結束後,斑很快變回了那副招財貓的樣子,懶洋洋地跳回夏目身邊。它毛絨絨胖乎乎的皮毛上多了一些黑漆漆的痕跡,看起來髒兮兮,其實是本體受的傷反映到這具軀殼上。

  「貓咪老師,沒事吧。」夏目有些擔心地抱起斑,二話不說開始給它治療傷口。

  招財貓舒服得直蹬腿,嗓音也變回了有點欠的狀態,與之前本體的低沉音完全不同:「哼,區區小傷而已,別大驚小怪的。夏目,這次我可是大功臣!我要獎勵!給我買XX屋的小蛋糕!」

  「好。」夏目摸了摸它的耳朵,認真地應下。

  變回封印狀態之後,貓咪的聲音在庵歌姬的耳中又變回了喵喵叫,她看著憨態可掬的貓咪,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再也回不到最初那種單純喜愛小貓咪的心態了。

  「我們先離開這裡。」庵歌姬嘆了口氣,抱起身上帶傷的加茂憲紀,拉著雪紀一起走出教堂。

  教堂外的花園裡,夏目放下已經治療完成、還賴在他懷裡哼哼的招財貓,轉而為憲紀施展反轉術式。

  溫暖的靈力逸散開來,憲紀愜意地眯起眼,輕聲道謝。

  雪紀安靜地坐在一邊,低頭看著手機,渾身上下纖塵不染,如果不是親眼見到,很難相信這樣一個柔弱的孩子會是在場眾人之中戰鬥力最強的。

  庵歌姬看著他們,有些走神。

  能收服大妖怪、會反轉術式、對咒靈有著奇特吸引力的夏目貴志。

  文能以稚齡登頂加茂家高位、武能擊殺一級咒靈的加茂憲紀。

  以及強得最不講道理的雪紀。

  這些孩子的表現,偶爾會讓歌姬產生一種時代變得太快的陌生感。

  她有些無奈地發現,她這個成年人才是這一次戰鬥中出力最少的一個。

  這三個孩子的表現一個比一個妖孽,如果被五條悟看見的話,只怕恨不得一個都不放過,通通搶過來當學生。

  不過,也許只有五條悟那種水准的最強,才有資格教育這些不同凡響的孩子吧。

  想到這裡,庵歌姬看向雪紀,多問了一句:「從小惠的事情上來看,五條悟對自己看中的學生是很願意提供幫助的,雪紀對他有興趣嗎?如果你……」

  雪紀微微搖頭:「我不需要老師。」

  她和伏黑惠的情況不同。她有掛,身後也有兩個家族支持。而一些必要的或者自己感興趣的知識或者咒術,也不需要專門的老師教導。現在的她無論想學什麼,都只需要『看一眼』就夠了。

  歌姬對她的印像只怕還停留在被家族趕出去的小可憐上。

  「是啊,妹妹不需要老師。」憲紀補充說明,面上的表情很是理所當然,「加茂家的藏書庫可以隨便給妹妹看。她可以自己選擇喜歡的學習。」

  庵歌姬頓時怔住,也對,加茂憲紀這孩子都成代理家主了,說明加茂家內部的鬥爭應該也差不多結束了,不需要再過於擔心雪紀的處境了。

  大概是雪紀看起來太柔弱,前段時間又狠狠病了一場的緣故,歌姬總是下意識對她產生憐愛的情緒,覺得她受到虧待。

  「既然如此,你怎麼不把雪紀接回加茂家照顧?」她有些嚴肅地問。

  「妹妹和母親大人都不喜歡加茂家。」憲紀低落地垂下頭,眯眯眼睜開一點,像只垂頭喪氣的小狗。

  歌姬忍不住一笑,目光不經意轉過夏目。

  「那夏目呢?考慮過找五條悟當冤大頭、不,當老師嗎?你身上的那只貓咪、妖怪,它的身份一旦暴露的話,也會給你帶來不小的麻煩。」庵歌姬提醒道。

  「我應該也不需要。我有貓咪老師了。」夏目幾乎沒有猶豫就搖頭了。通過三筱和丙的解釋,夏目已經明白自己身上的力量其實算是靈力,和咒力有著本質上的區別。他的治愈能力只是名義上稱為反轉術式,實際上運行原理也是不同的。

  五條悟再強,他也是咒術師,和夏目的體系不同。

  「原來如此,抱歉,算我多事了。」歌姬無奈地搖了搖頭,心裡有些糾結,又有些說不出的幸災樂禍。

  五條悟那家伙也有被這麼嫌棄的一天!

  一行人結束了今天的任務,各自回家休整。

  而在回家之後,憲紀還來不及向廣樹炫耀一下自己的進步,就被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打懵了。

  禪院家家主禪院直毘人向五條家主、加茂家主發出了生日宴的邀請函。

  五條家家主五條悟會不會給他面子姑且不提,在名義上加茂憲紀為代理家主、負責一切對外事務的前提下,禪院直毘人越過他直接點名加茂家主,顯然在傳遞著一個不好的信號。


第64章 不過如此

  禪院直毘人生日宴當日,禪院家門庭若市。

  身為咒術界御三家之一,即使前段時日還因為在[十種影法術]的歸屬權上敗給五條悟的事而被不少咒術師暗中嘲諷,但究其根本,禪院家實力未損分毫,依然是站在咒術界頂端的咒術世家。

  禪院家眼光也高,凡是受到邀請的,不是尚無歸屬的強大自由咒術師,就是傳承悠久的咒術師家族,大多都是很給面子提前到場,無一缺席,禮節非常到位。

  而不少欲投禪院家而不得其門的咒術師以及級別更低的咒術師家族,則是腆著臉不請自來,送上厚重的賀禮,態度畢恭畢敬,也能得到入場的機會。

  加茂家到場的時間不早也不晚。

  一些消息落後的咒術師,看到站在整個加茂隊伍最前方的是個年幼的男孩,臉上紛紛流露詫異之色。

  禪院家門口負責迎接客人的咒術師接過邀請函,立刻轉身,親自帶領加茂憲紀進入舉辦宴會的主殿。

  主殿空間不算太大,裝飾典雅考究,點著高雅的熏香,有著一對一的侍女陪侍,只招待最核心的一群客人。

  更簡單地說,只招待御三家的咒術師。

  咒術界的等級森嚴體現在方方面面。

  加茂憲紀走入大殿時表情緊繃,心中默默背誦著加茂家代理家主應有的禮儀規範,一板一眼地向著坐在席位上正在自斟自飲的的精壯老人道一聲祝賀,然後派人送上賀禮。

  禪院家的家主禪院直毘人是個看起來精神矍鑠的老頭,白發大背頭,胡子是修剪利落的倒八字,和服衣襟敞開,露出精壯的胸膛,眼神清醒銳利。

  他灌下一口酒,砸了咂嘴,看著眼前力求一舉一動不失禮節、因此顯得格外不通人情世故的小代理家主,毫不客氣地感慨道:「還是個小鬼啊。怎麼,加茂的家主是死了嗎?我的邀請函可是發給那老頭的,難得可以聚一聚聊個天,派個小孩過來是

  什麼意思?」

  「作為代理家主,理應統領一切對外事務。」加茂憲紀抬起頭看著對面,被一股濃重酒氣熏得直皺眉,認真地說,「禪院家主想要聊天的話,我也可以奉陪。」

  「哈哈哈哈——」禪院直毘人被逗得大笑,「你小子,真不像是那老頭的種啊。」

  禪院直毘人閱人無數,而加茂憲紀又過於心性純粹,太好看懂了,幾乎是一個照面,禪院直毘人就明白,造成加茂家驚天變故的絕對不是加茂憲紀,盡管從明面上看起來,他是最大的受益者。

  出乎他的預料,加茂憲紀聽到這話,依舊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非常沉得住氣。

  這句帶著點暗暗的貶損調笑意味的評價,表面上看,對於第一次公開場合露面的加茂憲紀來說,是非常不合時宜的,基本可以等同於挑釁,但就憲紀本身的想法,那算是等級很高的贊揚了,畢竟他完全不想被評價和父親大人相似,那樣會被妹妹嫌棄的。

  「嗤。」就在這時,禪院的席位上傳來一聲毫不掩飾的嗤笑,「老頭,沒准真被你說對了!我早聽說這小子實際上是側室生的兒子,根本不是嫡子,而且他那個側室老媽還被趕出了加茂家,誰知道是什麼原因……」

  「喂,直哉……」說過頭了。禪院直毘人微微皺眉准備斥責一下沒分寸的兒子,但他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被打斷。

  加茂憲紀猛地抬起頭,一雙微微眯起、顯得無害親切的眼睛已經全然睜開,死死盯著坐在禪院直毘人身旁的金發少年:「你再說一遍。」

  這是個大約十七、八歲的少年,眼尾上挑,表情囂張,不僅染發還打了耳釘,一看就不像好人。

  加茂憲紀的語氣冰冷,但禪院直哉完全沒將這個小不點放在眼底,他的眼底帶著惡劣的戲謔,直接地說:「我說——你其實——不是加茂家主的種吧——」

  加茂憲紀的記憶一下子被帶回了曾經剛剛覺醒術式的時期,族中到處流傳著母親不貞的流言,那時候的他經常為了維護母親的聲譽跟人打架。

  而在熟練掌握了術式的現在,加茂憲紀出手更不留情。

  【百斂穿血】!

  壓縮到極致的血色射線以肉眼難以躲避的速度直直朝著那嘴賤的黃發青年襲去,強力的咒力波動,讓禪院直哉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但僅僅是這種直來直去的攻擊,是不可能對他造成威脅的。

  [投射咒法]

  禪院直哉自信地施展術式,一瞬間,眼前襲來的攻擊無限變慢,腦海中出現24幀時間段,而禪院直哉以頭腦的算力在一秒內預設好24個連貫動作並復寫成功,在眾人眼中,他的動作猶如動畫中的快進,僅僅幾個連貫的閃現,再出現時,已經囂張地抽出匕首抵在加茂憲紀的頸後。

  而此刻,加茂憲紀發出的【百斂穿血】才穿過禪院直哉的殘影,落在席位後方的牆壁上,發出一聲巨響。

  禪院直哉微微挑眉:「威力還不錯。不過,這種程度的攻擊對我可沒用。加茂家的代理家主,就這種水准嗎?」

  禪院直哉毫無欺凌比自己小十歲的小孩的羞愧感,反而因為對方的身份而更加感到一陣扭曲的快感。

  「真沒意思。像你這種弱小的家伙,僅僅因為覺醒了家族最需要的術式,身份就天翻地覆……」

  看似無腦的挑釁下,滿是壓不下的嫉妒。在他看來,加茂憲紀直接被立為加茂家繼承人還不夠,居然又成了代理家主,憑什麼!就憑[赤血操術]嗎?

  而他,明明是家主的兒子!從小備受矚目的天才!板上釘釘的家主繼承人,就因為沒有覺醒[十種影法術]……!

  想起當初整個家族對覺醒[十種影法術]的伏黑惠表現出的狂熱,禪院直哉就想吐。

  他壓下匕首,試圖依靠加茂憲紀的狼狽找點樂子。加茂憲紀毫不猶豫地掏出血袋捏開,爆開的血液盡數化作繩索纏向禪院直哉。

  【赤縛】!

  「沒用的……」禪院直哉再次啟動[投射咒法],炫技般華麗地閃避著[赤縛]的捕捉,正要再次換個姿勢戲耍對方,卻在身形停頓的瞬間被纏得死死的。

  「什麼?!」禪院直哉直接被【赤縛】吊了起來。血色的繩索因為主人的憤怒不斷收緊,很快劃破了他的衣服,淅淅瀝瀝的血落在地上。

  「別小看人了。和……比起來,你也不過如此。」加茂憲紀此時才轉頭看著他,語氣輕蔑地說。

  他眯起的眼眸徹底睜開,眼周布滿青筋,眼底也滿是血絲。[赤血操術]不但可以對敵,還可以用以增強己身,用特殊手法大幅度提升了動態視力的加茂憲紀趁著對方沒有做出預設動作的防備,一瞬間完成了攻守逆轉。

  「連【赤鱗耀動】都學會了嗎?」禪院直毘人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酒,「資質真是不錯……」

  御三家的術式雖然都鼎鼎有名,但壞處就是情報也都泄露得差不多了,尤其是同級別的其他兩家,對於[赤血操術]的了解絲毫不亞於普通的加茂族人。

  加茂憲紀以這個年齡達到的水平,在歷代加茂家主之中,也算是頂尖的了。

  「老頭,快來幫我!」眾目睽睽之下被弄成這幅狼狽模樣,禪院直哉惱怒地說。

  「這個嘛……」禪院直毘人慢悠悠地說,「直哉啊,你剛才隨意挑釁的時候,也沒問過我的意見。現在有什麼後果,都自己受著吧。」

  加茂憲紀好歹也是加茂家名義上的代理家主,稍微試探一下沒什麼問題,但像禪院直哉剛才那樣把人往死裡得罪,直接質疑憲紀作為繼承人的正統性,其實很可能會導致加茂與禪院之間嚴重的關系惡化。倒不如像現在這樣,將事情局限在兩個人的意氣用事之間,等加茂憲紀出完氣,差不多也能把事情揭過去。

  外表看似只是個嗜酒的老頭,實際上禪院直毘人的思維模式非常清醒冷酷。

  「請向我的母親大人道歉。」加茂憲紀仰頭望著狼狽的禪院直哉,禮貌地說,「否則,我會把你的嘴縫上。」

  血色的線頂在了對方的臉頰邊。

  一時不慎,挑釁之後又翻車、還被親爹拋棄的禪院直哉此刻的表情比死了爹還難看。

  就在這人生至暗的一刻,從殿門口傳來一個他很不想聽到的聲音。

  「哇,一來就看了場好戲~」

  五條悟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門口,一時間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禪院直毘人眯起眼眸,略帶探究之意。五條悟即使繼承了五條家家主的位置,大部分時候都是不管事的,像這種御三家之間的聚會,他向來懶得參加。這一次究竟是為何一反常態的來了?

  「家主……」一直在安靜旁觀看戲的五條家長老震驚地起身迎接。

  而五條悟沒等他靠近,就一陣風似的竄到禪院直哉身邊,拿出手機就開始了一頓連拍。

  「這場景我還真沒見過!直哉啊,上次欺負小惠,這次欺負小加茂,每一次都倒霉,你怎麼就不長記性呢。嘿嘿嘿,這醜照發給小惠看一下!」

  禪院直哉繃不住了:「五條悟!!」

  禪院家正熱熱鬧鬧的時候,加茂家卻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一群陌生的咒術師趁著代理家主與家族精銳參加宴會的空隙,勢如破竹地闖入了加茂家。

  留守的加茂族人中,實力強大的並不多。盡管一直有人試圖阻攔,卻往往被迅速擊潰。

  禪院蘭太帶著【炳】的精銳成員跟隨在總監部那群人身後,看著為首的黑袍人輕車熟路的破解一個又一個加茂的結界,心中有些不安。

  准備得如此充分,總監部對加茂家的野心和惡意幾乎已經毫不遮掩。

  雖然有著禪院直毘人的指令,但禪院蘭太還是對這次的突襲行動有些排斥。

  畢竟同為御三家,這些年雖然彼此有所仇恨,但在制衡總監部的方面,還是站在同一立場的。

  這次聯合總監部來偷襲加茂家,禪院蘭太總覺得不得勁。只是為了確認加茂家主的真實情況、也不必使用如此激進的手段吧……

  「就在前面。」行走過一段路,黑袍人語氣低沉地說,「拐過去那棟宅院就是加茂家主的住所,我們要找的人,大概率就在那裡。」

  「你未免也太熟悉這裡了吧?」禪院蘭太忍不住提出質疑,「還是說,你在加茂家埋了很多眼線?」

  「呵呵,難道這裡沒有禪院的眼線嗎?」代表總監部的黑

  袍人呵呵一笑,「總之,別浪費時間了。要趕在他們回來之前……」

  黑袍人的笑聲戛然而止。

  禪院蘭太定睛一看,只見被打理得漂亮整齊的宅院前,站著一個懷抱短刀的小小女孩。

  一頭又長又直的黑發垂落在背後,漂亮的眼睛低垂著像在小憩,似乎聽到動靜,她抬眸看了過來。


第65章 提純

  咒術總監站在咒術總監部的頂樓窗前,一手扶著耳側的黑色耳機,一手握著手機,有些緊張地傾聽另一邊的行動部隊傳來的訊息。

  「已經成功進入加茂家。」

  「加茂夫人提供的結界漏洞可信。」

  好消息接連傳了過來,咒術總監不由露出了笑容。他並沒有回頭,只是對身後的人表達贊許:

  「看來,確實可以相信加茂夫人的誠意。」

  一雙妙曼白皙的手臂緩緩從背後攬住他的肩,嫵媚的聲音同樣帶著笑意微微嗔道:「明明已經立下最嚴密的束縛,部長大人可真是疑心過重,有些傷了妾身的心。」

  「夫人還請自重。」咒術總監低頭看了看手機,直接拉下女人的手臂,平靜地敘說,「您的丈夫生死未蔔,但是看樣子,您並不擔心他。」

  他終於轉過臉來。那是一張略帶滄桑的面孔,眼角生有細微皺紋,漆黑的眼神冰冷無光。

  「誰說的?我可擔心他了。」加茂夫人,也就是當代加茂家的主母咧嘴一笑,滿是惡意與怨毒地說,「部長大人沒看見嗎?那個死老頭一旦出事,妾身所擁有的一切就都沒有了!妾身在族中被廣樹和那小雜種各種排擠,如果不是果斷逃出來尋求部長大人的幫助,可能現在早已經沒命了!」

  這位風韻猶存、身份高貴的夫人拿著手帕擦拭著眼角的一點淚珠,滿懷期待地注視著眼前的男人:「身為咒術總監部的部長,一定不會對加茂憲紀那小雜種以下克上的卑劣行為坐視不理吧?」

  男人笑了:「當然。總監部之所以破例干涉御三家的內務,秘密潛入加茂家,全是為了救出真正的加茂家主。我們的行為,可稱得上是撥亂反正,那一定是正當的。」

  「相信妾身那可憐的丈夫被拯救出來之後,一定會感念部長大人您的恩情。」

  加茂夫人也笑意盈盈。

  兩人嘴上說著冠冕堂皇的話,實際上誰也沒相信對面的承諾。束縛只能保證他們不會互相背叛,卻無法阻止他們為自己爭奪利益。

  咒術總監很清楚,加茂夫人表面上示弱,實際上卻已經將整個加茂家當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為了避免這一次合作計劃的成果被總監部獨占,甚至還擅自搭上了禪院家的線。

  不過沒關系。

  咒術總監真正的目的並不是加茂家的那些資源。

  咒術總監部是國內政府設立,作為統轄咒術師的最高機關。但作為咒術總監部最高執行者的咒術總監,卻要被五條家、禪院家、加茂家三大家族聯合指名才有資格擔任。他已經受夠了橫亙在自身上頭的三個祖宗。

  加茂夫人的到來,恰好給他遞上了最好的借口。

  加茂家的這一場『救援』,是咒術總監擊破御三家權威的第一步。

  為此,他可以犧牲很多東西……

  從聽到潛入順利的消息之後,加茂夫人就開始處於強烈的興奮當中。她不斷用手機聯系留在族中的殘部,讓他們暗中發動讓場面更為混亂,趁機瞞著總監部做一點小動作。

  作為在加茂家經營了數十年之久的上位者,夫人的勢力範圍看似只有加茂家主施舍的一點,實際上暗中早已經不知道埋下了多少暗子。

  她已經看出眼前的男人一心盯著加茂家,對她毫無興趣,於是也收斂起若有若無的引誘,哼了一聲,眼神帶有強烈的快意,已經幻想起了事成之後的美妙場景,「等到憲紀那小畜生回來,一切早就結束了。妾身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血,試一試能不能把那珍貴的術式轉移到我那可憐的兒子身上……」

  對於加茂夫人來說,她的前半生堪稱順風順水,出生高貴、長相美麗、還擁有著不錯的術式,最終得以風風光光地嫁給加茂家的家主,成為這個延續千年的龐大家族的女主人。

  但她人生的轉折點,就在於自己沒有生出覺醒術式的嫡子,卻被一個根本看不上眼的側室生出了具有[赤血操術]的兒子!

  庶子轉為嫡子的操作已經讓她淪為不少人暗中的笑柄,她心中甚至對提供了無效基因的加茂家主都起了恨意。

  而等到加茂家主不知所蹤,加茂廣樹借著加茂憲紀的名義掌權的時期,加茂夫人才明白一個身為家主的丈夫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麼。

  她不惜引入總監部、禪院家兩條餓狼,讓加茂的利益受損,也要保證加茂家主重新露面、回到巔峰,只有這樣,她才能在他的庇護下繼續優雅風光地活著!

  「一路上遇到的抵抗非常有限。」

  「加茂家的內部發生混亂。」

  「部長,我們已經接近目的地所在。」

  咒術總監露出滿意的笑容。

  此次行動事關重大,他派出了自己最依仗的結界師,他曾經在咒術界最強的結界師[天元]大人門下學習了一段時間,不僅地位特殊,而且結界術異常古樸精妙,是當代咒術師不可能達到的水准。

  再加上這一次有著身為內鬼的加茂夫人的泄底,結界師在事前就知道了加茂家大多數地方的結界布置,宣稱已經早早提前推演過,今日突破加茂家的過程可謂是毫無停頓,一路順推。

  這兩個巨大優勢,也是咒術總監有信心可以在短時間內入駐加茂內部的最大依仗。

  「部長,有……」

  正志得意滿之際,專門負責傳訊的下屬突然中斷了通訊。

  咒術總監微微一愣,像是被潑了盆冷水,情緒一下子冷了下來。

  他耐心地等了一會,確認這個下屬大概已經沒了,立刻啟動了備用方案,聯系上後續跟上的第二支隊伍。

  「報告部長,未找到前一支部隊的痕跡!」

  「我們會繼續往前。」

  「我們已經接近目的地所在……」

  似曾相識的一句話過後,咒術總監略帶焦慮地等待著傳訊。

  「不……!」

  短暫的一個字成為了最後的遺言。

  咒術總監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

  「不愧是加茂家,即使有心算無心,在最虛弱的情況下,也能做到這種程度。」

  他轉頭看向一臉懵的加茂夫人:「夫人,您是否有些絕密的情報尚未告知?」

  「等等、這個我真的不知道啊!」加茂夫人也有些慌了。她低頭用力地按著手機屏幕,帶著幾分說不出的焦躁。

  第三支小隊……

  加茂夫人派遣的下屬部隊……

  無論去了多少人,在最後的那一句彙報之後,就再也沒了聲息。

  猶如被沙海無聲吞噬。

  強烈的窒息感讓習慣掌控一切的咒術總監幾乎難以克制情緒,他轉頭看著加茂夫人,冷聲命令:「讓禪院剩下的人也出手。」

  「他們不一定會聽話。」加茂夫人顫著聲音說,但她還是立刻積極嘗試起來。

  兩人都心知肚明,今晚的行動一切順利的話,可以給他們帶來無比巨大的利益,而一旦失敗的話,那下場絕對不是他們輕易承受得起的。

  咒術總監還能憑借加茂夫人的求援扯出一個大義上的遮羞布,而加茂夫人……沒有了躲在暗處的優勢,又將野心暴露無遺,以加茂廣樹的手段,她絕對沒有第二次翻身的機會。

  如果說地處總監部,遠程指揮的兩人只是在心理上感受著痛苦,此時正在加茂家內部的總監部隱秘部隊成員,面臨的就是精神、軀體、靈魂的全範圍打擊。

  「怪、怪物!」

  總監部精心培育的秘密部隊,人數雖少,但實力准一級起步,每個人都經受過殘酷的訓練與洗腦,即使對咒術界血脈最為高貴的御三家動手也不會有絲毫猶豫。但原本類似死士般的各個小隊,此刻躺了

  一大片,被一個小女孩打擊到全面士氣崩潰的狀態。

  還是那個打理得漂亮整齊的宅院。

  雪紀靠在廊柱上微微喘著氣,臉上帶著明顯的蒼白。

  那副虛弱的樣子並不是偽裝的,她的咒力消耗程度遠超預計,並沒有太多可以分配在體質上。咒術總監部精心培養的一級咒術師,比起同級別的咒靈至少強出一個大層次,在術式配比合理、能夠形成聯動的情況下,實力更是會翻倍增長。

  就連雪紀都覺得在和他們的戰鬥中漲了不少見識。

  甚至獲得了不少能夠應用在[赤血操術]之中的靈感。

  其中一個咒術師的術式與振動有關,僅僅通過一次共振,就瞬間將雪紀的生命值降到面板開鎖血掛的程度。

  這讓雪紀對血液的共振瞬間起了濃厚的興趣。

  脫離戰鬥後,雪紀花了一點時間回復體力,然後滿是好奇地用[五虎退]的刀尖戳一戳半死不活的共振咒術師,想讓他再表演一下:「再來一次吧?再來一次,我一定可以理解這個術式改變頻率的原理!」

  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共振咒術師根本不想抬頭看人。

  「雪紀小姐。」加茂美柚帶著族人來到雪紀身邊,神態溫婉地彙報,「根據廣樹大人的指示,已經將今夜所有擅離職守、煽動混亂、暗中偷襲同族的卑劣之人全部抓獲。接下來該如何處置他們?」

  「抽血,然後關起來。」雪紀很是平靜,「血液要好好保存。」

  在收到那場鴻門宴般的宴會邀請函時,加茂廣樹已經想好了一系列的備用計劃。

  眼下發生的這種,加茂家反對派勢力聯合禪院以及總監會潛入加茂家的情況,是發生概率較小,但收獲率最高的。

  因為請來雪紀兜底的緣故,加茂廣樹制定的計劃方案非常大膽,可以說是破而後立,最開始的不斷示弱,不僅是為了誘使敵人深入,更是為了讓家族中潛藏最深的反對派自己跳出來。

  只有大規模地清理一波內鬼、不斷提純加茂家的成分,雪紀才會考慮在剩下的忠誠之人身上大規模啟用[術式覺醒]的儀式。

  如此一來,失去那群心懷不滿的反對派,加茂家的實力不僅不會變弱,反而會有大幅度的提升。

  「原來,這一切都是設好的局……」

  第一波就被打昏在地、好半天才從昏迷中醒來的禪院蘭太聽到了這一場對話,心中悲憤不已。

  「美柚,打電話給廣樹先生,彙報一下這裡的戰果。那個咒術師,單獨關押起來。」

  雪紀完全沒理會手下敗將,指了指共振咒術師,下完指令,她就慢悠悠地轉身回到曾經和靖子一起居住過的小院。

  那偏僻破舊的地方,在加茂廣樹掌權後,早早就被翻修過一遍,雖然很多布置還維持原樣,住著卻舒服了很多。

  雪紀撲在柔軟的床鋪上,很快睡了過去。

  而另一頭,接到報喜信息、獲得大量談判『籌碼』的加茂廣樹眉頭一挑,眼角眉梢都透著愉悅的氣息。

  「廣樹,你在看什麼,笑得這麼開心。」

  五條悟毫無包袱地湊了過去,好奇不已:「給我也看看!」


第66章 魔鬼的引誘

  看著如此熟稔地湊過來的五條悟,加茂廣樹嘴角的微笑頓時有些扭曲了。

  跟你很熟嗎?

  他一瞬間按滅屏幕,以標准的假惺惺笑容對五條悟說:「很抱歉,涉及加茂族內的機密,即使您是五條家主,也無權觀看。」

  「也不用對我這麼客氣。」五條悟瞅了他一眼,若有所悟,「讓你這種家伙的情緒起伏成這樣的……該不會。」

  又是那個雪紀啊?

  加茂廣樹微笑著豎起食指,做出噤聲的手勢,提示五條悟別忘了他們之間的那個『人情約定』。

  「知道了!」五條悟嘖了一聲,頗為怨念,「把人藏得這麼嚴實做什麼,你這家伙該不會是變態吧?」

  「很遺憾,並不是。」加茂廣樹眼皮直跳,皮笑肉不笑地說。

  兩人的一番對話,讓在場的禪院和五條家的族人都驚呆了。

  先前應邀趕來、全程安靜吃瓜看禪院和加茂扯頭花的五條家長老充滿審視地看著和自家神子『交談甚歡』的加茂廣樹,腦海中也拼命回憶著有關於他的情報,滿臉都是難以理解。無論怎麼看,加茂廣樹都是醉心權勢、心機深沉、不擇手段、本身咒術天賦又低微的弱小輔助監督,這類人,不應該是自家的家主最討厭的那種人嗎?

  「家主,您和那位……加茂廣樹認識嗎?」五條家長老試探地問了一句,想要根據五條悟的回答來確定自己對加茂廣樹的態度。

  「算是吧。之前見過一次。」五條悟滿不在意地爆了個大瓜,「那一次廣樹拒絕了我的招攬。」

  「!!!」五條家長老頓時酸了。他看著加茂廣樹的眼神又是敬佩又是嫉妒,五條悟給出的這種欣賞與認可,家族中的長老們可是從沒有得到過。實在想不明白這種家伙是怎麼入了自家神子的眼,而且還拒絕招攬,實在是不識好歹!

  禪院直毘人就想得更多了。

  他看著先前一直保持低調的加茂廣樹與五條悟交談時從容自若的心態,頓時高看他一眼。

  不是什麼人面對咒術界的最強都能保持這種姿態的。而以陰謀家的身份出現卻不受五條悟的排斥,想做到這一點更是難上加難。

  光憑這一點,禪院直毘人就知道這個人絕對很難對付。一旦讓他通過和五條悟的交情,拉近加茂和五條的距離,那麼剩下的禪院家就危險了!

  這樣一想,禪院直毘人心中甚至有些慶幸:在加茂家主母找上門來的時候,他經過深思,沒有拒絕她的請求,而是派遣了家族中的精銳參加了這一次針對加茂家的『救援』行動。

  以禪院直毘人的眼界,之所以會擔著風險摻和進這一次行動裡,加茂主母代替家主許諾的無數利益和資源只是其次。

  他最重要的目的是在『解救』加茂家主之後,再放加茂憲紀等人平安回歸,然後坐看撕破臉皮的這一對家主與少主如何針鋒相對。

  等到加茂在不斷內耗中實力下滑,快要無法維持御三家的體面時,加茂家主自然會朝著曾經救援過他的禪院家靠攏,屆時,兩家聯合壓制五條,說不定有希望將自家的[十種影法術]給搶回來……

  最後,還需要制衡目的不純的總監部。站在御三家的立場,禪院直毘人可不希望咒術總監被加茂家的資源養肥之後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現在,那邊應該已經一片混亂了吧。

  加茂家主那個老東西應該也被解救出來了,等他出來,必要施以嘲笑,畢竟被八歲的兒子下克上的家主在加茂長久的家族史上也是獨一份……

  為了家族禪精竭慮的禪院直毘人猛地灌了一口酒,帶著皺紋的瘦削臉上露出一個快意的笑容。

  然而,自家不爭氣的兒子一開口,就讓他差點把嘴裡的酒噴出來。

  「悟君,你的眼光還真不怎麼樣。」被吊著的禪院直哉依然保持著囂張本色,因為剛才被五條悟拍照『羞辱』的緣故,他心裡記仇得不行,趁著他與加茂廣樹交談的突破口,迫不及待地嘲笑起來,「對區區一個卑賤的輔助監督都如此和顏悅色,這可完全不符合你身為最強咒術師的身份。說起來,上一個被你承認的朋友夏油傑後來還是叛逃了,悟君的實力雖然強,眼光卻一直不好啊……」

  五條悟根本沒將禪院直哉放在眼裡,雖然興味滿滿地將人嘲笑了一番,但也只是找個樂子的程度。原本,他也不在意這種敗犬口中的狺狺狂吠,但在這家伙提到夏油傑的時候,語氣中蘊含的輕蔑,瞬間激怒了他。

  夏油傑是五條悟唯一承認的摯友。這一點,即使他叛逃之後也沒有改變。

  不過,比五條悟更生氣的還另有其人。

  加茂憲紀直接操控血線、從物理層次讓對方再也說不出話。年齡尚小,卻氣度高華的小少年滿臉痛恨地說:「除了母親大人之外,你還侮辱了廣樹先生,像你這樣卑劣腐爛的人,憑什麼能作為禪院家的繼承人呢?伏黑君無論是術式還是品德,都比你好千百倍不止!」

  「唔唔唔!」聽到一個關鍵名詞,原本一臉嘲諷的禪院直哉表情頓時怒目圓睜。

  「小鬼,你怎麼和惠扯上關系的?」禪院直毘人的表情都變了。

  他看了看加茂憲紀,又看了看因為小惠被誇而一臉得意的五條悟,表情很是難以理解。不是,你們這些家伙為什麼一個個對我們禪院家的[十種影法術]這麼熟稔啊?

  因為情緒過於激動的緣故,加茂憲紀對術式的操縱力紊亂了一瞬,禪院直哉瞬間抓住機會,[投射咒法]發動後,以在場大部分人根本反應不過來的速度,滿臉猙獰地朝著加茂憲紀的脖子抓去。

  這個讓他當眾丟了前所未有的大臉、還以伏黑惠刺痛了他內心最隱秘部位的小鬼,實在太惹人厭了!

  這一次,加茂憲紀沒能反應過來。近戰專屬的[赤鱗耀動]術式原理類似於興奮劑,是依靠透支身體潛能而爆發的,因為剛剛使用過一次,他現在的身體反應慢了不止一拍,當他的視線捕捉到對方的時候,那只大手帶來的陰影已經蓋住他整張臉。

  糟了!

  加茂憲紀精神緊繃著,等待即將到來的疼痛,卻發現那只大手突兀停在了要害前。

  他疑惑地抬起頭,就看見剛才還滿臉殺氣的禪院直哉額角流下了冷汗。

  「欺負小孩可真沒品,不過我忘了,你本來就是個人渣。」五條悟彎著腰輕輕從背後搭著小孩的肩,自動展開的[無下限術式]連同他觸碰的憲紀一起籠罩,禪院直哉的攻擊沒有掀起半分漣漪。

  加茂憲紀意識到自己被保護了,立刻認真道謝:「感謝您的救助,五條家主。」

  「不錯,很乖嘛。」五條悟滿意地拍了拍小孩的腦袋,「術式開發得還不錯,戰鬥素養勉勉強強,體術就不夠看,剛才直哉那一招偷襲其實想要躲避很簡單,想學嗎?」

  「可以嗎?」加茂憲紀眼睛亮了。他其實對五條悟頗有好感,特別是聽說對方以一己之力護住了無依無靠的伏黑惠的時候。也許是在因為覺醒了術式而被迫與母親和妹妹別離的時候,憲紀也曾暗暗期待過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可以!來吧來吧~」看著憲紀單純期待的眼神,五條悟沉默片刻,語氣突然變得活潑起來。他好像突然被戳中某個點,情緒高昂地攥住試圖用術式逃走的某個金發少年,隨手一拳把人打飛老遠,然後一把抱起憲紀追了過去,「來實戰練習一下~」

  在禪院家主的生日宴上,用禪院家繼承人的軀體當教具把人打得到處亂飛,五條悟的態度簡直狂得沒邊。禪院家的幾個長老面面相覷一瞬,雖然看到嘴賤的禪院直哉倒霉都是心中暗爽,但為了禪院的顏面,還是將詢問的目光拋給了禪院直毘人。

  挨打的是你兒子,這事管不管?

  禪院直毘人眉毛直跳,他一言難盡地看著眼前的魔幻場景,仿佛已經看到了五條和加茂聯合起來打禪院的未來。

  幸好……

  「禪院家主,是不是還在慶幸,還好自己下手快呢?」

  這時,加茂廣樹緩步靠近,笑眯眯地開口詢問。

  「哦?這話是什麼意思?」禪院直毘人心中一凜,顧不上敷衍示弱,一雙精光湛湛的眼睛凶意閃爍。

  加茂廣樹卻似乎絲毫不懼,也並不擔心自己會被眼前這個號稱『最快咒術師』的男人殺死,他自顧自地打開屏幕,笑容帶著一點難言的瘋狂,神神秘秘地表示:「剛才五條悟想看的內容可是貨真價實的加茂機密,我是絕不能讓他看到的。但是,對禪院家主倒是可以破例。您想看一看嗎?」

  那笑容仿佛魔鬼的引誘。

  即使察覺到不對勁,禪院直毘人還是忍不住湊了過去。

  ***

  加茂家。

  雪紀滿足地睡了一覺,期間沒有受到任何打擾。

  她伸個懶腰,舒展了一下身體,拎起[五虎退]走出房門,看見加茂美柚已經准備好食物和洗漱用品,恭敬地候在外面。

  雪紀摸了摸肚子,在緣側坐下,稍微吃了一點甜品填填肚子。

  「雪紀小姐喜歡吃羊羹嗎?」等她吃完,加茂美柚動作自然地給雪紀擦干淨手指,輕聲細語地問。

  「這次的……沒有以前好吃。」雪紀平靜地否認了,她垂眸看著盤子裡剩下的半盤果凍狀的甜品,有些不解,「以前,哥哥偶然吃到過一次,他偷偷藏在袖子裡帶回家。」

  那時候看到憲紀從袖子裡掏出來一盤羊羹,連靖子都看愣住了。憲紀獻寶似的把自己覺得好吃的食物送給妹妹和母親,最後一家人分食了小小的一盤食物。

  雪紀覺得羊羹有點噎人,本來也說不上喜歡。不過,看到美柚帶來的托盤裡有,就下意識裡拿起來了。

  加茂美柚聽完,語氣愈發柔和了:「也許是廚房的廚師偷懶了。雪紀小姐放心,往後端上來的羊羹,一定會一天比一天更好吃的。」

  雪紀嗯了一聲,並不太在意這點,轉而問起了入侵者們的情況。

  「加茂家此次行動中做出實際舉動的叛徒共有7名,全都是二級咒術師,根據拷問,是因為各種原因,被加茂家的、那位夫人收服。這一次的舉動,也全是因為對方的命令。」

  「對了,這是雪紀小姐吩咐抽取的叛徒血液。總量大約在7L左右。」加茂美柚取出一個手提箱,打開之後是滿滿的血袋。

  「讓所有加茂家的族人集合。」雪紀看了一眼血袋,站起身,對美柚說,「你和我去一趟忌庫,挑選你喜歡的咒物吧。」

  加茂美柚似乎猜到了什麼,臉頰突然泛起激動的紅暈。


第67章 (三合一)加茂的變革……

  對於不少地位不高、沒資格摻和高層爭鬥的加茂族人來說,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快,令人應接不暇,幾乎反應不過來。

  無論是總監部聯合禪院家的入侵,還是加茂族內的叛亂,亦或是加茂廣樹手下那一批似乎早就有所預料,行動迅速地平息一切爭端的手下,都讓他們深深感到一種與世脫節的恐慌。

  別的不提,這一次總監部和禪院家入侵的咒術師都是肉眼可見的強,但就是這些人,在加茂家中心地帶全軍覆沒,再見到的時候,已經是他們猶如死狗般被廣樹手下的人拖進牢獄的場景。

  究竟是誰打敗了他們?加茂家難道還有連他們都不知道的秘密?

  活了半輩子的加茂家,突然就變得如此陌生起來。

  面對如此多的未知,就連平日裡最跋扈的族老都變得老實不少,在收到上頭強制下發的集合通知時,並沒有做出任何抗拒行為,老老實實地數清楚人頭就出發了。

  和他一樣心態的人是大多數,但總有那麼幾個族人,即使到了這種時候,依然看不清形勢,自恃有著依仗,亦或是心中有鬼,無論如何都不敢露頭,這些人是被強行破門拖到聚會現場的。

  雪紀說是讓所有加茂族人聚會,那就一定要是所有人。

  就結果而論,廣樹的手下們做得很優秀。

  沒過多久,加茂本家現存的所有人、無論是咒術師還是非術師、無論是高層還是僕役,都已經一一到齊。

  由於人數過多,平日裡常用的議事廳根本塞不下,所以他們聚集的地點選擇了一

  處視野寬闊的訓練場。

  既是訓練場,自然沒有那麼多座位可以安排。所有人都只能惶惶不安地站著。

  雪紀出場的瞬間,所有加茂廣樹手下的勢力成員皆是俯身行禮,眼神恭敬而順服。

  只有作為加茂廣樹的命令執行者的他們,最清楚在先前的入侵戰鬥中,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小女孩真正的實力。

  「雪紀小姐,這些是對您的命令有所反抗的叛逆者。」

  一個加茂聲音清朗地彙報,將三個被符咒浸泡的繩索困住的人拖了上來。

  這三人全是咒術師。

  雪紀微微點頭,瞥了一眼那三個明顯反抗過並且被揍過的族人,手指微微挑起,數道血刃劃破三人的皮膚,從創口處彙聚出涓涓的血流,猶如蛛網般流動著,最後在雪紀的身旁彙聚成一個巨大的血球。

  臨時抽血。這下材料徹底夠了,雪紀不用消耗自己的血。

  人群中傳來一片嘩然。

  加茂族人看著眼前出現的小女孩毫不留情的舉動,又是疑惑,又是恐懼。

  雪紀曾經居住在加茂家的時候,出門的次數過於有限,連知道她名字的人都不多,真正見過她的人屈指可數。

  因此對眼下的加茂族人來說,雪紀是很陌生的存在。

  他們對於她的術式十分眼熟,一時卻都有些難以置信。

  又一個[赤血操術]?

  可能性太低了!

  有人忍不住問:「你到底是誰?」

  「我是外援。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我沒有解釋的義務,你們也不必知道我的身份。」雪紀走到訓練場高處的看台站定,視線在下方掃視一圈,冷淡地說,「今天在這裡召集你們,是代替加茂憲紀和加茂廣樹,給予必要的獎與懲。」

  根據加茂廣樹的計劃清除了一波又一波的叛徒,無論是其他家族的眼線、還是前任家主夫妻的殘黨,都已經成了階下囚,眼下的加茂前所未有的純淨,也前所未有的虛弱和動蕩。

  這個時間點,是進行變革的最佳時機。排除污血,制造新鮮血液。

  能在短時間內做到這一切的,只有雪紀掌握的儀式。

  「美柚。來領取屬於你的獎勵。」

  雪紀輕聲說。

  加茂美柚在眼下的情狀中,幾乎是完全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激動得有些顫抖地快步上前。

  長發的和服大美人恭敬地在雪紀面前跪伏下來。

  誠惶誠恐,激動雀躍。

  緊接著,一列手下上前,飛快擺出上百個手掌寬的黑底瓷碟,小心地倒滿先前收集好的叛徒的血液。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

  加茂美柚在雪紀的示意下取出自己在忌庫中挑選的一級咒物慈母夜叉。

  那是一個看起來扭曲而邪惡的面具,一面是慈悲的聖母、一面是惡鬼夜叉,刻畫得栩栩如生、有若活物。兩副面具都有著特殊而強大的增幅能力,戴上即可生效。但這件咒具的狠毒之處在於一旦戴上它,面具就會和咒術師自身的面皮緩慢融合,直到再也無法取下的時候,咒術師本人的臉孔會消失不見,展露著面具的五官輪廓,徹底淪為咒物的容器。

  這件咒物由於巨大的使用代價而被束縛於高閣,但加茂美柚卻第一眼就很喜歡。

  此刻,她溫柔地懷抱著[慈母夜叉],眼眸微微合上,在心底近乎虔誠地向雪紀祈禱。

  雪紀剛才抽出來的血液也全用上了,她看著一簇一簇各處燃起的白燭,感覺場面又變得陰間了起來。

  這基本是復刻了當初雪紀自己術式覺醒時的場景。

  多多少少能增加一點成功率。

  雖然雪紀是在幫助加茂廣樹覺醒之後才被面板認可,掌握了真正的儀式。但廣樹的情況屬於特例,他是在瀕死時被雪紀憑借著靈感救下的,與眼下美柚的情況又有所不同。

  濃郁的血腥氣之中,燭火幽幽閃爍。被圍繞在中央的加茂美柚神情恬靜而虔誠,猶如最純潔的祭品,加茂族人紛紛後退,心中寒意直冒,卻又莫名移不開眼,牢牢盯著雪紀的一舉一動。

  雪紀的[赤縛]化作比以往更細十倍的絲線,緩緩融入加茂美柚的身體。

  [你的術式附加特性血融已激活。你微妙模糊了你與加茂美柚的血液界限]

  [檢測到要素集齊,儀式術式覺醒已觸發]

  數百只碟子中裝載的血液在無形的力量下絲絲縷縷地懸空浮起,細細密密地纏繞在美柚的身體外側,結成血繭。

  雪紀的咒力引導著美柚的咒力,在體內游走。

  美柚懷中的[慈母夜叉]就在此刻詭異地睜眼,栩栩如生猶如真人的面孔勾起微笑。

  [術式印刻中……]

  加茂美柚的意識陷入了一片黑暗。腦海中隱約傳來一哭一笑兩道截然不同的聲音,持續不斷,吵得她微微皺眉。

  她現在……應該是在覺醒儀式之中……這是……

  加茂美柚竭力思考著,努力維持鎮定,但還是被越來越嘈雜的聲音激發出無比強烈的負面情緒。

  不知不覺,哭聲愈發哀傷,笑聲顯得冷酷而戲謔。讓她突然回憶起一些凄慘又暗淡的記憶。

  出生在高貴的御三家,爺爺生前是位高權重的家族長老,父親是強大的咒術師。這樣的美柚,卻在七歲被判定為無術式。

  父親眼裡的失望與冰冷,母親抱著她的哀泣,一起玩耍的同伴嬉笑著以她取樂……他人的哭與笑,猶如面具般不停轉換。

  哭……笑……怨……憎……

  加茂美柚頭疼欲裂,幾乎像個孩子一樣可憐地抱著腦袋,低聲乞求般喊著:「雪紀小姐……雪紀小姐……雪紀小姐……」

  她是在……覺醒術式……絕對不允許失敗!

  [儀式完成]

  [加茂美柚成功覺醒術式:痴怨之愛]

  雪紀收回術式,看著地上的加茂美柚,表情略帶好奇。

  又是一個沒聽說過的新型術式。

  「美柚。」

  雪紀喚了一聲。

  加茂美柚這才緩緩睜開眼睛,那雙眼睛裡有著朦朧的哀傷、難以抹除的怨意,以及一份痴狂的執念。激蕩的咒力在體內流轉不休,順著初生的術式印刻痕跡,流暢地運轉起來。

  猶如本能般地,她低聲呼喚自己術式的名字:「[痴怨之愛]。」

  一道高大的和服女性虛影在她背後浮現,面容上浮現的正是咒具[慈母夜叉]中的夜叉一面。它赤色的軀體滿是煞氣,面若惡鬼,手持長刀,猶如修羅戰士。

  加茂美柚看向雪紀,念頭一轉,虛影面容驟變,慈悲的聖母斂目微笑,滿是喜悅地朝著雪紀的方向張開雙臂。

  「你的術式……好像很有趣。」雪紀幾乎有些克制不住想要回應慈悲聖母的擁抱,她腳尖點了下地面,止住步伐,略帶好奇地說,「這一面,是有操縱認知的能力嗎?」

  加茂美柚溫柔地看著雪紀,回答:「不是的,雪紀大人。慈悲聖母展露的是『愛』的一面,它的能力是奉獻血肉、撫慰傷痛。」

  下方傳來一陣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加茂美柚在加茂家可不是沒人認識的小透明。她的容貌與家世、以及無術式的身份都是強烈的記憶點。這樣一個熟悉的人,當著所有族人的面,被所謂的『獎勵』覺醒了術式,帶來的衝擊感是無與倫比的。

  她的父親難以置信地走近,要親自驗證所謂的術式的虛實。

  加茂美柚身後的虛影再次回到血色夜叉的狀態,四只修長手臂雖然只有一手持有武士刀,但依然在近戰中占有巨大優勢,以悍不畏死的戰鬥狀態擊退了父親。

  這一下,所有人都忍不住瘋狂了。

  原先就覺醒了術式,占盡家族的資源和便利的咒術師們都覺得直冒冷汗,而那些地位低下的無術式,除了輔助監督之外只能作為僕從、侍女、妾侍的族人,都感到渾身發熱,身體裡的血液奔流不停,麻木的心靈煥發生機,他們狂熱地注視著雪紀!

  「血液來源——有限。想要覺醒術式,就去立功、去戰鬥、去體現自己的價值。」雪紀豎了加茂美柚這一個典型之後,眼神平靜地畫了個餅,最後看向人群中注定的利益受損群體,「凡有受損的,必有得益的。人……必須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

  最後一句警告說完,自覺已經把加茂廣樹交代的事情都完成了,雪紀轉身就走。

  她帶來的震撼太大了。

  出場時間不超過五分鐘,但加茂家的所有族人都死死記住了她。

  沒有人敢去阻攔或者追逐她,眾人眼巴巴地看著她的背影逐漸縮小直到消失,下一秒,還留在原地的加茂美柚一瞬間

  被人圍住了。

  「美柚小姐!接下來要做什麼?我什麼都能做!」

  「怎麼樣才能得到雪紀小姐的獎賞?」

  「誰都別跟我搶!」

  「美柚,那位小姐和少主、廣樹大人是什麼關系?」

  「美柚,我們還有機會嗎?求你了!給點機會吧!」

  ……

  加茂美柚笑容恬靜,不緊不慢地一一回答眾人的問題。她的術式仍然還在持續維持著,血色的女夜叉亦步亦趨護在她身後,簡直是個活招牌,讓許多同樣是無術式的族人看得移不開眼睛。

  加茂家原本地位高高在上的咒術師們自覺抱團,心情復雜。他們不敢做出多余的舉動,雪紀的最後一句話明顯就是針對他們說的。已知覺醒術式的儀式需要的原料包括加茂家咒術師的血液,他們猶如驚弓之鳥,只覺得周圍都是盯著他們的貪婪眼睛,那些人就等著他們犯錯,這樣才好找理由把他們關起來抽血!

  已經見識了叛徒淪為血包的凄慘下場,又親眼見證了總監部和禪院家的聯合進攻的慘敗,再加上雪紀舉重若輕、輕易培養出咒術師的儀式手段——

  只要不是智力低下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加茂家的崛起指日可待。但全新的加茂家中到底有沒有他們這些人的位置,才是最需要關注的問題。

  咒術師們商討良久,面有菜色,最後不得不主動找到加茂美柚,低下頭顱跟那些無術式的族人搶活干。

  沒錯,他們要立功!他們要獎賞!就算不需要術式覺醒的獎勵,也可以換取其他有價值的東西!比如地位!

  如果現在還固守曾經的矜持,也許很快就會被曾經的僕從踩在腳下!

  這一點絕對不能容忍!

  而只要他們立下足夠多的功勞,就算是那個加茂廣樹,也不好對全心全意地為了家族而奉獻的咒術師出手吧?

  訓練場也一時間圍滿了人,根本沒有多少人願意離開。不論是無術式的弱者、還是產生了強烈危機感的咒術師,就連上了年紀的老頭們,都努力在訓練場揮灑汗水。

  在前者看來,覺醒術式之後練習體術就太晚了,最好現在就開始堅持鍛煉!機會留給有准備的人,比如那個加茂美柚。

  而後者只想證明,有些人就算覺醒了術式也還是弱者!就算同為咒術師,也有著殘酷的等級、階級差別!

  加茂家的氛圍就此變得熱火朝天,所有人都憋著一股勁想要為了家族奉獻,不知不覺還帶起了一陣狂熱的修煉狂潮。

  *

  雪紀走入加茂家的牢獄。

  這裡通常用於關押加茂家犯下大錯的族人,以及一些見不得光的間諜。

  過去的百年中,這裡往往顯得非常空蕩,但近期卻很熱鬧。

  一個倒霉暴露後被關進來等死的禪院間諜滿是絕望地看著隔壁牢房裡一大堆眼熟的禪院面孔,只覺得人生無望,禪院家要完。

  雪紀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向牢獄最深處的特殊房間,房間四面貼滿封印咒力的符文。

  一個全身被衣服包裹的黑袍人正被粗大的鎖鏈死死捆縛著,坐在房間中央的椅子上。

  他的面罩已經被摘下,露出一張平凡而毫無特色的臉,那張臉上滿是絕望,一開口就是:「殺了我……」

  雪紀有些困惑:「丙,你做了什麼?」

  她看向不知道從哪裡搞了一張美人榻,悠閑地倚在上面抽煙的女妖怪。

  黑袍人是第一批跑到雪紀面前的入侵者,在看到他的瞬間,雪紀就想起了曾經對憲紀展開刺殺的其中一個殺手的相貌特征。她第一個就對他動了刀,結界師被雪紀近身的後果相當慘烈。如果不是為了拷問情報,雪紀當場就會把這個膽敢刺殺哥哥的敵人殺掉。

  「這可不關我的事!」穿著一身艷麗和服的女妖發出不滿的抗議,她吸了一口煙鬥,緩緩吐出一圈煙氣,語氣平淡地解釋,「是因為這家伙身上結了太多的束縛,被我掏出情報之後,遭到束縛的懲罰了~」

  雪紀對敵人並沒有多余的同情心,只是好奇地問:「違背束縛,會受到怎樣的懲罰?」

  「這個嘛……咒術師的東西我不是很了解。」丙撓了撓臉頰,不太確定,「不過看他的樣子,大概是因人而異的。是本人絕對不希望失去的東西吧。」

  「沒了……什麼都沒了……」黑袍人此時已經被絕望填滿了內心,表情生無可戀。

  「好了,別理那個家伙了,他已經沒用了!我來跟你說說這一次得到的情報,很有趣哦!這家伙雖然是總監部的狗,但是曾經和天元走得很近!」丙興致勃勃地朝著雪紀招手。

  雪紀依言靠近,被拉著坐在榻上,看見丙的手裡拿著一張紙,上面畫著一個有著凌亂的長發、穿著簡單和服,略帶中性美感的人,那雙從發絲間隙裡透出的眼睛冷漠而睥睨。

  完全陌生的臉。

  雪紀:「這是誰?」

  「天元。」丙彎起眼眸回答,眼睛緊盯著雪紀的反應。

  雪紀微微睜大眼,又仔細看了看眼前的畫像,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罕見地一絲震驚:「和想像中不一樣。」

  「哈哈哈哈——」看到了想看的反應,丙十分愉快,她笑著接話,「是吧,我本來也覺得天元應該是個滿臉皺紋的老頭,畢竟活了這麼久~不過,這只是他之前的樣子。三年前,『星漿體』事件中,具備唯一性的星漿體天內理子死後,沒能與人類完成同化、重置肉體信息的天元積累了相當程度的老化,據說,他的[不死]術式已經將他的□□改造了。不過,那之後這家伙的記憶中就沒見過天元,所以不知道他現在的樣子。」

  雪紀若有所思:「星漿體……我聽說過。是伏黑的父親殺的,伏黑甚爾本人就是死在那時候。」

  被五條悟殺的。

  三年前的星漿體事件,也是五條悟、夏油傑這兩個號稱最強的高專生唯一失敗的任務。

  這件任務的失敗造成的影響非常惡劣。

  因為沒能在規定時間內同化星漿體,支撐並強化著整個咒術界的結界體系的天元被迫開始了不可逆的[進化],誰也無法預料這件事會產生怎麼樣的後果。

  也許下一刻,天元就會失去人類的意志,進化為更高形態的同時,成為人類的敵人。

  五條悟和夏油傑都因此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和更多的任務。

  而總監部派遣了更多的護衛,時刻關注著薨星宮內可能存在的變化。

  「這個人的記憶裡,有出現羂索嗎?」天元雖然神秘,但暫且還不在雪紀的敵對名單裡,她更加關心的還是那個狡猾的敵人。

  「說到這個,就更有意思了!」丙一臉『你們人類真會玩』的表情,笑嘻嘻地說,「這個家伙,他其實真正效忠的就是你要找的羂索!他當初拜師天元,就是被羂索派去試探天元的棋子。成為總監部那個部長的手下,也是被安排好的!」

  「!」雪紀又吃了一驚。她有些苦惱地看著丙笑得肩膀亂顫的樣子,說:「丙,下次要一次性說完。」

  他們早就認定這次針對加茂的事情羂索肯定也推了一把,原來是從黑袍人這個角度對咒術總監施加了影響。

  「不這樣的話,怎麼能看到這麼有趣的雪紀!」丙大姐頭似的攬著雪紀的肩,語氣很是親近。

  她本就是極度討厭男人的女妖怪,對於女孩子的態度相對好得多,經過幾次出手合作、見證了雪紀的強大,很迅速地被她迷住了。

  「丙。」

  「好,我就繼續說了。根據這人的記憶,那個縫合線對天元也是不懷好意,兩者是較明顯的敵對關系。不過,這樣一來,天元即使在當初收留了虛弱的羂索,也不一定是出於自己的意願、甚至不一定是出於好意。」

  「自己的意願?」雪紀想了想,「你是指,天元並不是孑然一身,背後也有著自己的勢力嗎?」

  「有很大的可能。」丙神神秘秘地回答,「接下來就是今晚最爆

  炸的消息!天元的薨星宮裡,其實用結界術隱藏了很多秘密。這個人跟隨天元學習結界術的時候,不經意看到了一些不該看的東西。比如……一座神社!」

  雪紀愈發覺得咒術界要完:「天元……是神道的人?但他是咒術師。」

  因為庵歌姬的關系,雪紀稍微了解過一些神道的處境,巫女和神主們之所以日漸稀少,就是因為他們信奉的神明早已經不會降下回應。

  這樣的情況持續幾十年後,就連一部分的神道人員都不再虔誠供奉神明。

  而天元目前已知的能力,就包括不死、全知、大幅強化全日本範圍內的結界……他的地位和能力已經強過許多神了,哪裡還有信仰神的必要?

  「除非……他可以從神的身上得到更多……」雪紀更進一步地猜測,「又或者,他的能力,其實本身就源於特殊的恩賜?」

  「丙,他信奉的神是哪一位?」

  「這段記憶模糊又難找!我需要再深挖一下!」丙聽了,又跑去折騰半死不活的黑袍人。

  片刻後,黑袍人慘叫著化為灰燼。

  丙臉色蒼白的後退一步,搖了搖頭:「不行了。這家伙違背的束縛太多,遭天譴了!」

  「天……」雪紀低聲重復了一遍,心中閃過一道想法。

  【天】出現的時機,會不會過於巧合了。

  她有些厭煩地皺起眉,只是想要打個怪,排除隱患,為什麼總是拔出蘿蔔帶出泥,不經意間觸及到的隱秘好像也越來越深了。

  「可惡!在關鍵時刻線索沒了。」丙有些扼腕,她還挺享受和雪紀一起扒拉線索抽絲剝繭的感覺,「本來還無所謂,但是現在特別想知道那個神到底是誰!」

  「沒必要再繼續深入了。」雪紀看著地上的灰燼,搖了搖頭,認真地說,「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

  找到羂索,然後殺掉。這樣一來,雪紀就能回歸到平靜的生活。

  她甚至都不是咒術師。咒術界的陰謀和她有什麼關系。

  就算天塌下來了,也還有個最強頂著。

  *

  禪院直毘人很是後悔,為什麼要聽信加茂廣樹的鬼話,自己主動湊上來看完了一場禪院入侵加茂被反殺的好戲,整得現在進退兩難到恨不得把眼睛挖了,重新長出一雙沒看過的眼睛。

  到了現在,他哪裡還不知道己方和總監部的聯合計劃,也許在他發布生日宴邀請函的時候就被看穿了。唯一的問題就是……以他們出動的過剩戰力來看,這其實算是一個陽謀。

  原本在正常情況下,不管加茂發現沒有,都應該是一樣的結局。

  但現在……加茂家到底怎麼擋住的?有個守門人以一己之力打爆了眾多一級咒術師?加茂家不是沒有特級嗎?

  視頻沒有拍到守護者的身影,咒術也無法被攝像頭捕捉,因此禪院直毘人只能光看著禪院家咒術師被打飛的各種姿態來進行推測。

  他想了很久,然後放棄了。這個強度,真的有點過分了,到底是什麼術式能達成這種斬擊效果?總不至於是傳說中的鬼神兩面宿儺復活之後在給加茂守門吧。

  「這裡還有這個,是禪院家的咒術師們的入獄擺拍圖,怎麼樣,很有藝術感吧?」手機屏幕啪的一下懟進對方眼皮子底下,看著禪院直毘人扭曲的表情,加茂廣樹更加愉快了。

  禪院直毘人默默抑郁了一會,爽快地低頭了:「這次我們禪院認栽。你們既然沒有趕盡殺絕,看來還是有談判的余地。交換吧,用加茂家那位家主夫人留在禪院的手下,交換我們禪院的咒術師。」

  這是隱晦的認慫,也是對加茂家主的舍棄,委婉表示禪院承認了加茂憲紀作為下一任加茂家主的正統性。以後絕不會針對這點再找麻煩。

  禪院直毘人沒找借口否認,讓加茂廣樹高看了對方一眼。不過他開出的條件未免太沒誠意,加茂廣樹都懶得指責,直接說:「不夠。禪院家一級咒術師的價值難道僅此而已?禪院家主不妨再仔細考慮一下。」

  對方滿臉寫著『我要宰肥羊』,明目張膽地表示要敲詐,禪院直毘人臉色漆黑:「你們還要什麼?直接報條件吧。」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輸了就只能任人宰割。禪院家還是輸得起的。

  「放心,並不會涉及太多核心方面的資源。」加茂廣樹笑得狡黠,「我聽聞禪院家的忌庫是御三家之中最為豐厚的,那裡面的咒具咒物堆滿至少十個倉庫……」

  「那是謠言!」

  ……

  一場令人身心俱疲的扯皮過後,禪院直毘人和加茂廣樹定下束縛,將這件事揭了過去。被狠宰這麼一刀,以禪院的家底都可以稱得上傷筋動骨,他看著加茂廣樹的眼睛都是紅的。

  「禪院家有您這樣一位為了族人考慮的家主,真是太幸運了。」加茂廣樹則是笑得十分矜持,滿是誠摯地感慨。他這也不是假話,在他心裡,能為了爭取族人而付出海量咒物咒具的禪院直毘人至少比曾經的加茂家主要合格得多。

  「閉嘴吧。」禪院直毘人喝酒都沒心情了。他晃了晃手裡的酒葫蘆,大嘆一口氣,「老子現在聽到你的聲音就想揍死你。你最好別挑戰我的耐性。」

  「是嗎?原本還有一場合則兩利的交易想要和禪院家主談一談,既然家主這樣不待見我,也只能作罷了。」加茂廣樹有些遺憾。

  「生意?」剛剛口袋大出血的禪院直毘人猛地抬頭,「你仔細說說。」

  「剛才的照片裡,除了禪院家的人之外,還有一家勢力。」加茂廣樹提醒道。

  「總監部?」禪院直毘人皺了皺眉,「你准備也敲他們一筆?」

  「沒那麼簡單。這一代的咒術總監,有些越界了。」加茂廣樹笑得有些冷,「無論加茂家內部權利如何更迭,那都屬於家族內務。他們要是以為憑借一個女人膚淺的借口就能抵消對御三家的冒犯,未免也太天真了。」

  「你的意思是……」禪院直毘人有些猶豫。

  「聯合御三家中的二家,對總監部進行問罪。」加茂廣樹的眼中泛著毒蛇般的冷光,「視總監部給出的誠意,來決定是否啟動程序,重新選舉新一屆的咒術總監。」

  五條、加茂、禪院之所以合稱為御三家,是因為他們三家的地位與其他所有咒術師家族都有著斷層的差距。

  無論是當年咒術總監部的成立、還是咒術師義務條約的簽訂,都是由御三家代表全體咒術師與日本政府談下來的。

  禪院家暫時沒必要徹底撕破臉皮,但總監部這一次送上門來的把柄,加茂廣樹自然要好好用上。

  這就是權利的重要性。

  拉上禪院家一起行動,在有著正當理由的前提下,足以讓總監部妥協!

  雪紀小姐盯著薨星宮裡的老鼠已經很久了,這一次說什麼也要把那只老鼠徹底踩死!

  「嘶……」禪院

  直毘人倒吸一口冷氣,看著對面的眼神徹底變了。這哪是一條狡猾的狐狸這麼簡單,簡直是條瘋狗!逮著人就往死裡咬,不咬下一大塊肉不罷休啊!

  「如何?雖然禪院在這一次行動中占據著不光彩的一面,但只要你們願意棄暗投明,加茂家願意分讓一部分的利益。」

  加茂廣樹這種時候又變得十分大方,而這份慷慨,在剛剛被勒索大量資源的禪院直毘人心中幾乎是無法抗拒的。

  他思索再三,還是點了頭:「成交。」

  「等等!懟總監部的活加我一個啊!」耳朵靈敏、已經旁聽了半天的五條悟主動舉手,積極報名,表情還十分納悶,「好歹我也是五條家的家主,廣樹你寧願找禪院的老頭子都不找我幫忙?」

  「因為你的不可控性太高……」加茂廣樹幽幽地說,但他沉思了一下,這一次並沒有拒絕五條悟,而是嘗試提了提條件,「加你一個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保證,到時候盡量不開口說話。」

  五條悟不開口的時候,那張臉、那身氣勢都是很唬人的。

  怎麼說也是個最強。

  而且御三家一起聯合行動,帶來的威懾力也會翻倍增長,對總監部造成的壓力也會劇增,這些因素能在談判桌上建立巨大的優勢。

  五條悟有點不爽,但他實在很想看『加茂廣樹怒懟總監部』的現場直播,因此還是噘著嘴點了點頭,勉勉強強地答應了,也提了個條件,要求最佳席位:「那老子到時候要跟在你身邊,也免得你這家伙被偷偷打死。」

  加茂廣樹肉眼可見的凶猛,把御三家這潭死水攪得雞飛狗跳的,萬一死掉實在可惜。

  心情一個不好,連口癖都變了,從五條悟身上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家主風範。加茂廣樹無奈地點點頭,哄孩子似的拋出一顆糖果:「感謝五條家主的維護。作為交換,你可以對總監部提一個不過分的要求,我到時候幫你一起談下來。」

  畢竟是加茂廣樹主導的行動,利益大頭肯定是要讓加茂家吃下,禪院家分點湯水,基本上無關的五條家在最後關頭加入,家族層面的利益也不夠分了,那就只能在個人層面上給點補償。

  「還能這樣!」五條悟的眼睛驟然一亮,「廣樹,你這家伙還是很能干的嘛!」


第68章 任務分配權

  就職能上來說,御三家對咒術總監部具有選舉權。而咒術總監部對咒術界具有最高的決策權和指揮權。

  由於各種復雜的政治因素,從建立到現在,咒術總監部的內部體系逐漸龐大,擁有了自己的獨立作戰部隊後,漸漸滋生野心,不甘於擔任御三家的應聲蟲角色。這一代的咒術總監雖然最初也是由御三家共同指名的,但在長久體驗過站在權力巔峰的滋味之後,也開始想要擺脫三大咒術世家的制約,成為真正意義上統領咒術界的存在。

  對於加茂家的這次行動,正是出於這樣的理念。

  自身已經站在了咒術界頂端的位置,手握絕大部分咒術師這輩子都不知道的機密情報,咒術總監對於曾經無比敬畏的御三家都做了足夠詳盡的調查和了解,自認為已經掌控御三家內部的虛實。

  正是因為理解,才會逐漸失去敬畏。認為所謂的御三家也不過如此。

  但這一次進攻加茂家遭受的挫敗,讓咒術總監從傲慢自大中清醒過來。他意識到,御三家果然沒那麼簡單。自己得知的情況,也許都只是他們想要讓別人知道的。

  高高在上的御三家,看似各有矛盾、互相爭鬥,其實暗地裡還是一條心,這一次合起伙來讓他栽進了大坑!

  咒術總監部的會議室中,咒術總監面無表情地坐在高位,被迫接受加茂廣樹滔滔不絕的討伐,眼神死死盯著坐在加茂廣樹旁邊的禪院直毘人。

  禪院直毘人伸手撓了撓臉頰,眼神漫不經心,完全無視了對方看待叛徒一般的眼神。就算沒有加茂廣樹整的這一出收割計劃,禪院家和總監部也從來都不是一條心,所以禪院直毘人對於背刺咒術總監毫無心理壓力。

  他咳了咳,接過加茂廣樹的話,繼續對咒術總監施加精神攻擊。在禪院直毘人的口中,禪院家是與加茂家密不可分的盟友。在發現了總監部的陰謀之後,假意接受合作,實則在總監部潛入加茂家之後直接反水,與加茂前後夾擊,一舉將所有總監部隱秘部隊一網打盡。

  雖然御三家內部都清楚禪院直毘人只是在給自己臉上貼金,但總監部的人都信了!畢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總監部的精銳部隊敗得如此毫無還手之力!

  禪院直毘人發言完畢,咒術總監下意識看向一言不發、坐在加茂廣樹身旁的白發少年。他姿態隨意地翹著二郎腿,一手把玩著取下的墨鏡,一雙流光溢彩的蒼色眼瞳毫不遮掩地流露出來,即使他一言不發,整個人也散發著強大的存在感與壓迫力。

  這就是咒術界的最強。

  御三家之一的五條家主!

  沒想到出了名不理俗事的五條悟也會出現在這裡。

  咒術總監的額頭流下一滴冷汗,對外不合的御三家首次共同行動,對他造成的心理壓力是無比巨大的!這意味著自己這次的舉動不僅得罪了加茂家,而且連另外兩家也一起得罪了!

  總監部向來擅長以大義壓制旁人,自己立在道德制高點,而這一次,卻被反過來以勢壓人了!

  咒術總監部除了名義上的首腦咒術總監以外,還有一批總監會高層。他們之中構成比較復雜,大約只有一半是御三家的人,另一半席位由其余傳承悠久的咒術師家族、做出特殊貢獻的咒術師以及日本政府方面指名的特殊咒術師占據。

  由於總監部中的高層無需參加危險的祓除任務、又沒有換屆制度,因此總監部高層更換速度非常緩慢,現存的高層大多上了年紀,雖然因為長久的掌控權利而產生了傲慢和野心,但也因年齡過長而趨向保守。本來就是屬於御三家成員的高層姑且不提,其余的高層也沒那膽子在御三家聯合前來問罪的時候,為自家的部長做出什麼辯解。

  說到底,總監部趁著加茂家代理家主離開的時候悄悄潛入,又被抓了個人贓並獲,如此證據確鑿之下,就算是原本支持咒術總監的高層,也無話可說。

  至於加茂夫人的求援,本就是個眾人心知肚明的借口。

  說到底,咒術總監做出決定的時候也沒知會他們。現在出了問題,合該他一人承擔才對。

  在鴉雀無聲的會議室中,被數落得灰頭土臉的咒術總監可謂是丟盡了臉,他都能感覺到那群高層幸災樂禍的目光猶如針一般刺在自己背上。

  如果早預料到會發生這種情況,他肯定會在作出決定的時候更仔細考慮的。

  說到底,都要怪加茂夫人那個賤人帶來了錯誤百出的情報!

  「綜上所述,這次的事情,咒術總監如果不給出一個合理的交代,我們將上述內閣總理大臣,進行新一輪咒術總監指名!」

  加茂廣樹洋洋灑灑說到最後,一錘定音地給出判決。

  說是問罪,就是來下判決的。根本沒給對方留下脫罪的余地!

  咒術總監聽到這裡,頓時全身發冷。新一任指名前提也就是要將他罷免!他沒想到御三家真能給出如此激烈的反擊!

  在一天之前,他充滿雄心壯志、想要動搖御三家的威信與根基。

  而到了如今,他只能滿是不甘而頹喪地低頭認錯:「十分抱歉。這件事,我一定給出讓各位滿意的交代,請移步他處詳談。」

  「等等,部長,要不然還是在這裡說清楚吧。」冷眼旁觀的高層頓時有些坐不住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咒術總監這是認慫了,為了平息御三家的怒火,必然會割讓一部分總監部的權力和資源。

  而高層們向來是將總監部的資源視為自己的東西。

  「不必多說,畢竟我才是部長。」咒術總監冷笑一聲。

  他還沒忘記剛才高層們看戲般的眼神。

  是勇於承擔失敗的代價,自己一個人抗下罪責,老老實實被罷免職務……

  還是趁著自己還有權利的時候,拖總監部下水,分出咒術總監部的資源和利益來換取御三家的諒解……

  這還用選嗎?

  為了防止高層們斤斤計較起來壞事,咒術總監根本沒讓他們參加接下來的利益輸送環節。

  單獨與咒術總監會談的時候,加茂廣樹又換了一副面孔。

  他言笑晏晏,語氣溫和,即使面對咒術界擁有最高決策權的咒術總監也不卑不亢,張口就是一頓踩著人底線的資源名單,看起來完全是有備而來。

  禪院直毘人和五條悟都是坐著看戲,任由加茂廣樹發揮。

  即使在地位上,連代理家主都不是的加茂廣樹是最低的,但御三家的其余兩家家主,竟是隱隱地以這個並不強大的年輕人為中心。

  咒術總監此刻在加茂廣樹面前也擺不起譜,幾乎是節節敗退。

  權利動物的劣根性暴露無遺。在他看來,許諾出再多東西也所謂,只要保住咒術總監這個最高掌權者的位置,失去的資源總會以各種各樣其他的方式慢慢攢回來的。

  一個獅子大張口,一個認命挨宰,雙方主打一個什麼都敢要,一個什麼都敢給。

  禪院直毘人在一旁聽得嘆為觀止。

  加茂廣樹索要的資源之多,即使禪院只能分到一點湯水,也是他之前完全沒料到的天文數字。

  今天這一趟來的太值了。

  加茂廣樹這家伙雖然瘋了點,但能力確實很強!

  除了資源之外,加茂廣樹還要求將加茂家主夫人背靠的總監部高層撤職,空缺的兩個席位都明目張膽地安排給了加茂的族人。

  咒術總監對此早有心理准備,很快同意了。

  但緊接著加茂廣樹的要求,就讓他有些困惑起來。

  「你要天元大人的監視、不,保護權?為什麼?」明明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加茂家卻突然表現出對天元的關注,這讓咒術總監本能地開始猜疑,下意識就想要拒絕。

  「根據我得知的情報。[星漿體]死亡之後,天元大人的進化已經開始了吧?」加茂廣樹意味深長地說,「你有沒有想過,他已經不再是原先的天元了?」

  咒術總監沉默片刻:「我們已經加派了人手進行監視。一旦發現不對,立刻著手進行天元大人的封印儀式。」

  「封印?對一個最強的結界師進行封印,我認為這超出了你們的能力範圍。」加茂廣樹補充了一些條件,「這一次帶頭入侵我們加茂的那位黑衣結界師,根據我們的審訊,他和天元有很深的聯系。部長有沒有想過,也許你潛入加茂這件事,並非你一人做下的決定,而是有人刻意引導的結果?」

  咒術總監神色微變。

  他仔細一回想,發現身為自己的心腹的黑袍結界師確實有過進言,對潛入加茂的態度十分積極。不過因為他說的內容正貼合了自己內心的想法,所以當時的咒術總監也沒有多想,只是更加堅定了決心。

  現在看來……

  咒術總監神色陰沉:「我明白了。天元之事事關重大,監視權不能全部移交給你們,但你們可以自行派遣咒術師加入薨星宮護衛隊中,與原有的護衛隊成員輪流值守。」

  「可以。」加茂廣樹欣然同意。他到了這個時候,眼中才露出一絲笑意。

  光明正大接觸薨星宮的機會,才是加茂廣樹這一次談判最主要的目的。能達成這個目的,才算是不負雪紀小姐所托。

  五條悟之前還能興致勃勃地看咒術總監挨罵,這會對利益分配就覺得十分無聊了。他有點不耐地屈指敲了敲桌子:「廣樹,現在該輪到我了吧?」

  這是五條悟進入總監部以來第一次開口,咒術總監不由呼吸一窒,原本放松下來的臉色緊繃起來。

  「我沒忘。」加茂廣樹回頭看著終於憋不住的五條悟,有些無奈地問,「但你確定只需要這個?」

  「當然了。」五條悟表情還挺認真,「這個要求我可是想了很久~」

  「我知道了。」加茂廣樹不再勸說,朝著已經被薅禿、十分慌張的咒術總監安撫一笑,「放心,五條家主要求附加的要求很簡單。他要自己名下學生的任務分配權。」

  已經做好挨宰准備的咒術總監微微一愣,難以置信地確認了一遍:「就只有這樣?」

  在得到肯定後,咒術總監心中不由產生一絲古怪。

  如果說加茂廣樹對總監部的壓榨是抽髓割肉,五條悟就是只取九牛一毛。區區幾個學生的任務分配權對於總監部來說只是龐大權力意志中的一縷體現。咒術總監生怕五條悟反悔,爽快地應下了。

  禪院直毘人也不禁側目:「五條家的六眼,還真是出人意表,這是老師當上癮了嗎?」

  好好的家主不當,自己的族人不大力培養,非要跑去學校當一個受上級制約的老師,難得獲取的機會居然是為自己的學生爭取的,作為一個家族主義者,禪院直毘人對此是不太理解的。

  五條悟也不在意這些被淹入味的爛橘子的想法,此刻的心情還算不錯。將任務分配權掌握在自己手裡,能更好地給學生挑選合適的戰鬥對像,免得他出差一趟回來學生死傷一片的事件再次發生。

  條件談妥之後,雙方很快達成協議,並且簽訂了具有咒術效力的契約。

  御三家滿載而歸,而許諾出大量利益的咒術總監長出一口氣,正要慶幸總算保住了自己的位置,轉眼間就被沸反盈天的高層們堵住了。

  *

  靖子下班回家,發現客廳有電視的聲音。

  她悄悄走近,就看見了窩在沙發裡,正抱著靠枕看電視的雪紀。

  「總算回來啦。」她驚喜地抱住有兩天沒見的女兒,十分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好像又瘦了點,是不是很辛苦?」

  靖子並不知道雪紀和廣樹的計劃細節,只是純粹出於一個母親的直覺,本能地感知到了女兒的疲憊。

  「恩,熬夜了。」雪紀打了個哈欠,臉蛋搭在母親的肩上,聲音帶著點懶洋洋的倦意。

  「那就先睡一覺?等等,還是先吃了飯再睡,我現在馬上去做飯!」靖子溫柔地貼了下雪紀的額頭,起身去了廚房。

  雪紀揉了下眼睛,繼續眯眼看著電視裡的動物綜藝,耳邊傳來廚房切菜的聲音和水聲。

  刺激而持續的守門之戰、當眾舉行覺醒儀式引發的變革、牢獄中的哀嚎呻吟與咒術界隱秘……

  咒術界那些驚險的片段猶如石子淹沒在平和溫柔的水流般的氛圍之中。

  雪紀緊繃的神經舒緩下來,腦袋開始一點一點。

  「我們回來啦。」房門砰地從外面被打開,裡香的聲音活潑得像是跳躍的音符。


第69章 可以叫你惠嗎

  裡香並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她身後還跟著津美紀和伏黑惠。

  雪紀不在、夏目也請了假,裡香這幾日都是和伏黑姐弟結伴上下學。

  幾個孩子關系親近,靖子也就順理成章地邀請津美紀和伏黑惠放學後來家裡做客,順便一起吃個晚飯。這樣一來,兩個小孩回家之後起碼不用再餓肚子或者吃臨期便當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伏黑惠已經被五條悟收養,兩姐弟卻還是過著和以前別無二致的生活,但靖子不會追根究底,她只是在自己能力範圍內順手幫一幫兩個看得順眼的孩子而已。

  「靖子阿姨,打擾了……啊,雪紀!」背著書包的津美紀看見雪紀,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好久不見!」

  雪紀應了一聲。

  伏黑惠跟在她身後進來,看到雪紀的時候,眼神也亮了一亮。

  晚飯的時候,兩個女孩子和雪紀挨著坐,開心地跟她分享自己在學校的經歷。

  津美紀性格柔和,很少與人發生衝突。她在班級裡人緣很不錯,很多人樂於和她分享八卦,因此知道很多神奇又離譜的事情。

  裡香個性十足,喜歡與厭惡的東西都會很明顯地表現出來。雪紀不在的時候,裡香在班級裡的風評兩極分化。男孩子大多喜歡圍著她討好她,女生卻都看不慣她。

  裡香對男生的討好不屑一顧,對女生的孤立也毫不在意。她本就是十分任性的性格,不在意的人連多看一眼都是浪費時間。

  如果是在別的班級,裡香的態度與同學們偏激的情緒也許會誘發更大的衝突。

  但這個班並不是一

  般的班級。

  作為班長的赤司征十郎品行風度都是頂尖的,天生的領袖氣質讓他能有效掌控局面,適時梳理班裡同學的情緒。作為風紀委員的真田弦一郎更是重量級,這位凶起來比老師還有震懾力,有他在場的情況下,沒人敢做什麼過分的小動作。

  津美紀在聽說裡香的境遇之後,會特意在課間和午間跑來陪伴她,總體來說,因為根本沒將那些同學放在心上,裡香的印像裡,自己的學校體驗還算是挺愉快的。

  雪紀認真聽完兩個友人的分享,心情也莫名的很不錯。她一手托腮,看著對面唯一的男孩子,好奇地問了一句:「伏黑,你呢?」

  伏黑惠沉默了。

  他沒有津美紀的好人緣,也沒有裡香那樣強烈的存在感。班裡的同學他甚至沒記住幾張臉,如果要他自己總結的話,在學校的生活是乏善可陳的。

  「沒什麼好說的。」在那雙澄淨剔透的紅眸注視下,男孩垂著眼睫說了實話,盡管這聽起來很像敷衍。

  「而且,我呆在學校的時間不多。」

  「對哦,惠是今天才回來上課的。」津美紀做了個補充,笑眯眯地說,「五條先生很重視惠的,經常會帶他去……嗯……課外教學?」

  津美紀對五條悟觀感還不錯,認為他是個親切的大人,對惠的教育也很重視。

  伏黑惠臉一黑,回想起曾經半夜三更被抓到五條悟的任務場地,看他彈指秒殺咒靈的「英姿」。

  什麼課外教學?這根本就是單純想耍帥吧!

  「五條悟……」雪紀慢慢念出這個名字,她想了想,問伏黑惠,「他是個合格的老師嗎?」

  雪紀已經看過加茂廣樹發來的情報。也聽說了五條悟在總監部提出的那個條件。

  這無疑超出了「隨便玩玩」的範疇。

  在加茂廣樹看來,五條悟性格自我,絕對不是奉獻型人格。能為學生做到這種程度,很顯然,「教師」這個職業對他有特殊的意義,甚至有可能寄托了他的某種理念。

  寄望用教育達成自身理念的最強……又是歌姬口中的混蛋人渣,還是夏油傑的摯友……結合之前從不同角度、不同人身上收集到的情報,猶如盲人摸像一般,雪紀腦海中拼湊的「五條悟」愈發離譜。這讓雪紀難得對一個人生出了好奇心。

  「這個人……大概,也不能用『合格或者不合格』來評價他。」伏黑惠認真思考過後,給出盡量客觀的想法:「我很感激他,但是,並不尊敬他。」

  真的很難尊敬一個拍學生醜照來找樂子的混蛋。而且這例子不過是五條悟教師生涯中透露的冰山一角。

  說完,伏黑惠默不吭聲給雪紀剝了個橘子,主動把自己分毫沒動的飯後甜品推過去。

  飯菜吃了沒幾口的雪紀欣然接受,在靖子幽幽的注視下快樂吃了兩份甜品。

  飯後,在裡香和靖子震驚的目光中,向來不好動的雪紀主動起身送別伏黑姐弟。

  津美紀激動得直眨眼,她很敏銳,看到雪紀靠近了惠,就知道她大約是需要單獨談話的空間,很是主動地快走幾步,和他們拉開一點距離。

  雪紀看著伏黑惠,語氣鄭重地道謝:「謝謝你救了哥哥!」

  憲紀被刺殺這件事知情人互相商量了一下,統一對靖子保密了,所以剛才在家裡雪紀一直沒有提起這件事,一直忍到現在。

  「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伏黑惠沒想到雪紀突然提到這個,見她重視的態度,有些手足無措地說,「而且,我也沒幫上什麼忙。」

  加茂憲紀還是重傷了,伏黑惠也沒能打得過敵人,讓人輕松跑掉了。

  伏黑惠相信如果當時在場的是雪紀,事情一定不會發展成那樣。

  聞言,雪紀仔細看了眼伏黑惠的表情,發現他是真心覺得自己做的事微不足道。

  「不,你幫了很大的忙。」雪紀有些疑惑地皺起眉,不解為什麼伏黑惠對自己的評價會這麼低。她立刻仔細地解釋分析,力圖讓他認清自己的重要性。

  那一聲至關重要的提醒、面對強敵,毫不猶豫留下來與憲紀共同作戰、甚至他的身份……都給憲紀的脫險爭取了寶貴的機會。

  這其中少了任何一環,加茂憲紀可能早就沒了。

  雪紀很少一次性說這麼多話,還全是誇他的。

  伏黑惠聽得耳尖發紅,坐立不安,在雪紀真摯柔和的視線中渾身都不自在。

  但同時,心底湧上一股從來沒有過的陌生情緒。

  他有些迷茫。

  從小跟著伏黑甚爾顛沛流離,伏黑惠比同齡人早熟太多了。他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晰,知道自己並不是津美紀那樣的善人。

  他對無私奉獻沒有興趣,也從不期待別人的回饋。

  但雪紀的真誠道謝,卻讓他情緒起伏強烈,心中那種滿盈的而溫暖的滿足感,並不單純是因為得到了雪紀如此正式的感激,更重要的是——

  雪紀誇獎完畢,認真地問:「伏黑,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

  「雪紀。」伏黑惠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雪紀,認真地問,「我幫到你了嗎?」

  雪紀嗯了一聲,肯定地點頭。

  「那就足夠了。」伏黑惠說,「我一直想要早點幫上你的忙。」

  雖然這一次只是因為幫助加茂憲紀,而間接地幫助了雪紀,距離伏黑惠自己的設想還有很遙遠的距離。

  雪紀微微一愣。

  「你之前幫了我們很多……我問過你,你說,因為你不討厭我。我們是朋友……」

  伏黑惠深吸一口氣,有些別扭,但在雪紀的凝視下,還是有些吞吞吐吐地說:「現在,我和你想的一樣。」

  雪紀一時間有些無措。

  她低下頭,花了幾秒回顧了一番自己的內心,忽然覺得有些歉疚。

  伏黑說的其實沒錯,雪紀在不斷的道謝和急切著想要報答的時候,似乎也意味著並沒有將他作為平等的朋友看待。

  總是將自己放在保護者的位置上,是不是也是一種傲慢?

  伏黑惠緊張地看著雪紀。他自認口舌笨拙,也不知道雪紀會不會誤會他的意思。

  沒讓他等多久,雪紀重新抬起頭。

  「我還是覺得救命之恩的性質不太一樣。不過……你的想法也很有道理。朋友之間,不應該算得很清楚。」

  伏黑惠松了口氣,就聽見雪紀突然問:

  「以後,可以叫你惠嗎?」

  伏黑惠看著雪紀微微彎起的眼眸,心中也生出一種無名的喜悅,他用力點了點頭:「……可以。」

  他看著雪紀,心中似乎多了許多勇氣,輕聲叫她的名字:「雪紀。」

  ***

  和雪紀告別後,就連津美紀都能看出伏黑惠的心情明顯變好。她也跟著開心起來,一路調侃著臉皮很薄的弟弟,兩人一起散步回到家,剛一打開門,站在玄關就能看見窄小的客廳裡坐了一個閃亮亮的人。

  銀白短發、深色制服,一雙長腿交疊搭著茶幾,墨鏡下的一雙蒼瞳專注地盯著快速滑動的手機屏幕。

  「五條先生!」津美紀露出笑容,禮貌地招呼了一聲。

  「呦,終於回來了,看來你們玩得很開心嘛。」五條悟抬起頭,看著兩個晚歸的小孩,露出一個歡快又惡劣的笑容,「真可惜,難得我有空,本來還想帶你們去吃大餐哦!」

  「無所謂。」伏黑惠沒覺得有什麼可惜的,反而有些慶幸。萬一真的被五條悟帶出去吃飯,那就要和雪紀錯過了。

  五條悟向來行蹤不定,會突然出現在伏黑惠面前,或者是教導、或是單純的戲弄,伏黑惠的適應速度很快,早就不會因為這種程度的逗弄而破功,直接問:「所以呢,突然這麼晚過來做什麼,是又有什麼觀摩教學了嗎?」

  「不是啦。」五條悟似乎對伏黑惠咬牙切齒加重音的點毫無所覺,頗為得意地說,「這次是來帶小惠去做任務的!」

  「我可以接咒術界的任務?」伏黑惠有些疑惑,「我應該還不是咒術師吧

  ?」

  伏黑惠對咒術界的祓除任務有著一點向往。

  大概是因為過去雪紀曾經說過,特級咒術師做幾個任務就能拿到十億的任務金。

  這讓那些任務在他眼中蒙上了一層金錢的色彩。

  「這點小事,難不倒萬能的五條老師~」看出伏黑惠質疑下的一絲渴望,五條悟炫耀似的將手機舉起來,屏幕直接懟在伏黑惠眼前,「你看,這些都可以選哦。畢竟小惠是板上釘釘的五條老師的好學生嘛。只要是老師的學生,我就有任務的分配權~」

  五條悟在擬定條件的時候自然也將目前為止最看重的學生伏黑惠考慮在內。『學生』的概念其實是很寬泛的。當時總監部最大的那個爛橘子正被加茂廣樹折磨得焦頭爛額、心力憔悴,也沒有細致地用補充條件去限制這一條要求,讓五條悟順利蒙混過關。他當時裝得不動聲色,一回頭就拉著家入硝子和夜蛾正道瘋狂炫耀了許久。

  身為高專校長、在緊急時刻無法拒絕咒術總監指揮權的夜蛾正道都忍不住感慨五條悟的狗屎運。這一條神來之筆的契約一經簽訂,五條悟那不切實際的、依靠教育改革咒術界的想法似乎都有了一點點可行性。

  原來這家伙剛才一直在看手機是在給他挑選任務嗎?

  伏黑惠隱隱動容。

  他接過一看,被圈出來的清一色一級咒靈甚至未定級的情報劃過眼簾。

  「你想殺了我嗎!」

  果然不用對這個家伙抱有太大的期待!


第70章 加茂內卷

  加茂廣樹滿載而歸地回到加茂家時,引發了巨大的轟動。

  其收獲之豐富,一度讓負責清點統計的加茂族人懷疑人生。

  自家這位大佬,是踏平了總監部、還是洗劫了禪院家?

  咒具、咒物、各類珍貴典籍、咒術材料堆成小山……真就到了連倉庫都塞不下的程度。

  五條悟早已經先一步離開,禪院直毘人卻沒有急著回家族,而是搭了加茂廣樹的車來到加茂家。

  老爺子此行是為了那群贖金高昂的禪院咒術師們。見識過總監部的悲慘下場,出於對加茂廣樹的忌憚,他要在交接前親眼確認族人的情況完好,沒有被動什麼手腳才敢把他們帶回去。

  與終日忙碌的普通咒術師不同,高高在上的御三家同總監部一樣有著特權,沒有太大的祓除咒靈的壓力,他們空閑時間多、實力強、地位高,彼此間的信息交流遠比外人想像中更緊密。

  加茂家主也曾多次在加茂家舉辦各種宴會,禪院直毘人又是個好酒之人,自然來過加茂家很多次。

  但唯獨這一次來到加茂家的時候,他感到很不對勁。

  景色還是那樣的景色,但是人……

  加茂家幾個長老穿著無袖練習服從訓練場出來,干瘦的一雙臂膀露在外面,看起來就不太體面,他們一邊快步行走,一邊用毛巾擦汗。

  看起來簡直像是普通人世界裡公園鍛煉的老大爺。

  在直毘人的注視下,他們來到庭院假山附近的一個女人身前,和她交談了兩句,態度不能算恭敬,但也是肉眼可見的謹慎。

  緊接著,禪院直毘人就看到他們各自叫了一批人,一路狂奔來到門口,挽著袖子就開始帶頭搬運裝載著咒具等資源的箱子。

  一個老頭甚至把兩個准備合作搬箱子的年輕族人撞了一個踉蹌。

  禪院直毘人:???

  堂堂加茂家長老帶著部下跟年輕人搶著干雜活?

  這離譜的一幕對他的心靈造成的衝擊不亞於突然看到兒子直哉女裝。

  不,比那還嚴重!這已經不是變態,而是人格異變的程度了!

  禪院直毘人甚至疑心他們是中了某種術式,於是迅速將咒力彙聚在眼部,一寸寸地觀察著他們體表的咒力波動。但任憑他更換了數十種咒術來探查,都沒有在長老們身上發現一點不對。

  禪院直毘人不信邪地上前拉著兩個熟悉的長老一番交談。

  結果幾句話下來,他就知道人還是以前的那個人。

  還是那樣陰險狡詐、口吐穢語、權力欲旺盛無比、貪生怕死……但除此之外,他們的內裡似乎又有什麼東西改變了。

  像是難言的恐懼、恐懼中又帶有期待,期待中蘊含著本該早已消失的鬥志,同時又用帶點幸災樂禍的眼神看他,看得禪院直毘人心裡發毛。

  他知道,加茂家必然是發生了驚天變故。

  能把族中的高層折磨成這幅模樣還沒想著反抗的……只能是直接涉及到根本制度的變故。

  作為御三家之一的家主,禪院直毘人本能對這種改變充滿警惕和排斥。

  正在指揮親信的加茂廣樹注意到禪院直毘人的視線,他微微眯起眼,回了一個有恃無恐、意味深長的微笑。

  禪院直毘人頓時泄氣了。

  在加茂家對加茂廣樹動手顯然是在找死。

  而回到家族之後也沒戲。

  家裡最精銳的咒術師還在人家牢裡關著,帶回去不知道要修養多久。

  至於找其他勢力合作就更不用想。

  五條家族指望不上,五條悟已經快跟加茂廣樹好得同穿一條褲子了;總監部……剛剛被禪院直毘人反咬了一波,在咒術總監的眼中,先合作又背刺的禪院家大概比加茂家還沒可信度……

  仔細一想,禪院直毘人心中更涼。因為他發現,他現在根本動不了加茂,甚至還要反過來防備加茂廣樹對禪院動手。

  以這頭瘋狗現在手上掌握的力量和盟友,足以對禪院產生致命的威脅!

  想到這裡,禪院直毘人眼皮微微抽動,等加茂廣樹抽出空來,親自帶著他前往牢獄的時候,言談之間又客氣了幾分。

  被折磨了好幾天的禪院族人在看見家主親自趕來接他們的時候,都忍不住熱淚盈眶。

  禪院直毘人仔細給人做了下檢查,確認沒問題之後,立刻向加茂廣樹提出告辭。

  這一趟出來遭遇的事情太多了,老人家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加茂憲紀心知肚明禪院家主受到的衝擊,也沒過多在意。加茂的變革是隱瞞不了多久的,他也沒想過能一直瞞得住。有雪紀的儀式作為核心,加上他這一次搜刮回來的大量高等級咒物,清除了外憂內患的加茂崛起之日近在眼前。

  新生的咒術師想要變強、出名、成為支撐家族的基石,必然不能閉門造車,少不了出門做祓除任務、與咒靈搏鬥、與各種人打交道。

  咒術界的圈子就那麼小,加茂家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盯著,咒術師源源不斷地冒出來,早晚會被發現不對。

  禪院直毘人此刻的衝擊,那不過是咒術界即將掀起海嘯之前的小小前浪罷了。

  禪院族人低眉臊眼地跟著自家族長灰溜溜離開加茂家,路過訓練場的時候,他們看見一群穿著訓練服的女人在進行鍛煉。

  看得出來她們底子很差,幾乎都可以稱得上是初學者,而且咒力微弱,估計也只比普通人好一點的程度。

  禪院家根深蒂固的思維作祟,一個來自【炳】的精英咒術師忍不住開口嘲諷:「加茂家之前的損失看來不小啊。現如今連這些弱小的女人都要拋頭露面了嗎?」

  禪院蘭太眉頭一抽,立刻就想堵住他的嘴。這說話不過腦子的白痴難道忘了,將他們一行人盡數擊敗的,就是一個加茂家的小女孩啊!

  強得像怪物一樣!

  為了保命,他們所有人在被放行之前,都已經立下束縛,對戰鬥過程保密。但也只是不能說出去,記憶又不會真的消失!

  「怕什麼,家主都來了。他可是一級之中最強的咒術師!」禪院咒術師揮開蘭太的手,胸膛挺起,似乎要將牢獄中遭受的一切憋屈和折磨都釋放出來,他的視線重新轉回到那群加茂家女人身上,正要繼續嘲諷兩句,卻突然愣住了。

  這種距離,加上他可以放大的音量,那群女人絕對能聽到他的話。

  但是,除了少數幾個女人回頭瞪了他一眼之外,其他

  人根本沒有分心,甚至沒有投給他絲毫注意力,而是全心全意地沉浸在訓練之中。

  何等的可笑!

  何等的無禮!

  在禪院咒術師這樣天生有著強大術式的人眼中,就連家族裡無術式但武德充沛的「軀具留隊」都不過如此,更是覺得這些女人此刻的作為十分可笑。

  但此刻的他卻根本不敢爆發。

  因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很多很多的加茂族人默默圍了上來。

  有男有女,有咒術師也有非術師,他們臉上的表情卻驚人的一致。

  那是種靜默無聲的冷漠與敵意……

  「禪院家主是迷路了嗎?」加茂廣樹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看著這一幕,笑眯眯地給了個台階,「出口在另一邊。唉,我還是找人給你們帶帶路吧。」

  禪院咒術師當初一照面就被雪紀秒了,入獄後也沒見識過加茂廣樹的能力,見到這麼一個瘦弱年輕的男人居然敢這麼對尊貴的禪院家主說話,正要開口斥責,就被禪院直毘人瞪了一眼。

  那一眼,嚴厲到近乎帶了殺意!

  他頓時就閉嘴了。

  「真是抱歉。人老了就是不中用。」禪院直毘人無奈地笑了笑,順著加茂廣樹給的台階下,語帶雙關,「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過一年沒來,這地方怎麼就變得這麼陌生了?」

  「一年已經可以改變很多事情。」加茂廣樹回應,語氣唏噓,發自肺腑。

  送走了禪院直毘人,他看了眼正有些忐忑地看著他的加茂族人們,微笑著安撫了兩句,心中卻有些頭疼。因為他下手太狠,雪紀帶來的衝擊也過於強烈,此刻的加茂混亂得像是一鍋粥,曾經的家族體系完全崩壞,即使是長老也不敢頤指氣使,曾經最卑微的僕人都找回了自信……這樣的混亂狀態不能持久,必須盡早重歸秩序,也就是說,他需要在短期內重新制定出一個適應新加茂的管理體系才行。

  這可是大工程。

  那一群訓練場的女性族人,也有些激動地向周圍的族人們鞠躬致謝。不過,她們心中最為感激的另有其人。

  如果是從前,以加茂家女性的地位,別說是在發生衝突的時候被如此維護,就算是占據一個訓練場進行訓練都是天方夜譚。

  她們很清楚,現在的一切變化,都歸咎於那個曇花一現的女孩子。

  雪紀。

  追根究底、鍥而不舍的調查下,他們已經查出了雪紀的真實身份。

  她是家主的女兒,代理家主憲紀的親妹妹,一年前因為哥哥覺醒[赤血操術],而家主夫妻為了實現以庶子換嫡子的手段,將她和靖子夫人一起趕出了加茂家。

  在真相揭開的時候,加茂家主的威望徹底破碎。不知道多少人破防,瘋狂咒罵加茂家主和家主夫人腦子有疾,簡直是家族罪人。

  都是因為他,才讓雪紀對加茂的態度如此冷淡。

  咒術界強者為尊。

  而如果那個強者,還掌握著讓其余人變強的手段,那麼就算是將她奉為神明也不為過。

  雪紀的強大、她那足以改變命運的儀式、她第一次選擇賦予儀式的對像性別——

  盡管她連多說一句話都吝嗇。

  但僅僅是自行解讀她的言行表現,就讓整個加茂家學會了如何尊重女性。

  加茂廣樹很清楚加茂家內部逐漸發生的思想轉變,他也樂見其成。

  托了雪紀小姐的福,此刻的他手中握住的手牌實在太多了。

  足夠將加茂家完全拿捏,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進行塑造。

  而有了雪紀小姐這個妹妹,還有自己的支持,憲紀的地位也已經徹底穩定。

  到了這個時候,他才有心思處理掉一個定時炸彈。

  「廣樹先生,是要殺掉父親大人嗎?」憲紀站在加茂廣樹身邊,看著家族中的兩個長老摩拳擦掌,毫無愧疚地圍著昏睡過去的加茂家主布置結界,他低聲問道。

  「當然不是。畢竟是您和雪紀小姐的生父,我怎麼敢越俎代庖?」加茂廣樹笑眯眯地說,「只是讓家主再多睡一會。」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雖然會耗費大量的資源,但財大氣粗的加茂廣樹並不在意。比起死亡,讓家主長眠不起是一個讓絕大部分人都能接受的結局。

  等他再次醒來時,必然是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的時候了。

  「等到憲紀少爺和雪紀小姐長大了,再由你們來決定如何處理這個難題吧。」加茂廣樹難得溫情地摸了摸憲紀的腦袋,「現在的他如果醒過來,會成為你們的阻礙。」

  憲紀歪了歪腦袋,總覺得這句話聽起來十分耳熟。

  ……母親大人曾經被迫離開家的時候,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

  而母親大人那時候離開,正是出於父親的授意,這說明父親大人一定能夠理解這樣的理由。這樣一想,憲紀就變得安心起來。

  看著憲紀了卻一樁的心事,急急忙忙跑回去訓練的背影,加茂廣樹嘆了口氣:「憲紀少爺還是過於純良敦厚了,到了這種地步,也完全沒想起要報復曾經苛待自己的人。」

  憲紀一家曾經在加茂家過的並不好,這其實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我倒是覺得,有這樣一個少主才會令人安心。」

  加茂美柚從外面走進來,笑著接了話,「反正,他沒做的事情,您不是都代替他去做了嗎?」

  「那位前家主夫人,處理得如何了?」加茂廣樹側過臉,語氣平靜地問。

  「恩……自然是給了她一個體面的退場。」加茂美柚溫柔地笑了,白底櫻花紋的和服看起來齊整而熨帖,沒有一絲褶皺,衣袂拂動之間,卻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辛苦了。」加茂廣樹點了點頭,很快將這件事拋在腦後,語速很快地說,「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還有一大堆,不過滿足雪紀小姐的心願是最優先級。我要去組建一支配置合理的咒術師隊伍,盡快派遣去往薨星宮,會一會那位天元大人。而你……」

  加茂廣樹聲音低沉:「你負責留守和管理族內事物,重新搭建基本的管理框架,多留意有潛力的人才,還有……雪紀小姐需要一個新的輔助監督。」

  加茂美柚一直保持的優雅笑容頓時裂開:「等等,雪紀小姐的輔助監督我可以兼任……」

  「你做不到的。」身為過來人的加茂廣樹露出冷笑,「雪紀小姐需要的是可以全心全意24小時提供有效情報和各種服務的輔助監督。你要為了一己私欲,反過來讓雪紀小姐降低標准嗎?」

  「……我明白了。」加茂美柚低落地垂下頭,大概是咒力有些失控的緣故,血色的四臂夜叉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後。盡管加茂廣樹是頂頭上司、盡管知道他說的很有道理,但美柚還是難以接受就這麼失去離雪紀最近的位置。以下克上的心思蠢蠢欲動。

  消息傳開後,為了爭一個輔助監督的位置,加茂家的族人搶破了頭,虛偽的友好被撕破,他們開始了無比殘酷的內卷。

  整個家族好像都籠罩在狂熱的氛圍裡。


第71章 反目成仇

  薨星宮位於東京咒術高專的地底,外部有著重重結界與看護,基本上杜絕了入侵者的拜訪。

  天元是千年前就存在的術師,經歷漫長的時光活到如今。他所擁有的[

  不死]術式,以及特殊的、能大幅增強全境範圍內結界效果的能力,讓他長久以來都備受咒術總監部的禮遇。

  但在加茂廣樹看來,【天元】這個咒術師本身的存在就很令人疑惑。

  他就像是薨星宮中部那顆無比粗大的御神木一樣,好像活著,又好像死了,兩者似乎也沒什麼區別。

  咒術界將他的功績銘記在書本裡,咒術高專的學生會在課本上讀到天元的事跡。但除此之外,沒有人會和他產生什麼更進一步的接觸。

  長生不死的咒術師那也是人類,一個人類為何能做到自困在薨星宮數百年不出?坐牢也沒有這麼長久的。

  他對外界毫不向往嗎?他真的無欲無求嗎?

  他活著的意義難道就是給咒術界添磚加瓦嗎?

  『星漿體』的存在更是顯得天元非常可疑。

  加茂廣樹很清楚,這些疑點,咒術總監部並不是不知道,但他們不在乎。

  因為天元表現得足夠無害、也足夠有價值。

  深究下去可能會帶來無法承受的後果,還不如適當地裝一裝糊塗。

  如果不是這一屆『星漿體』同化失敗,咒術總監也擔心天元的狀態出現問題,他們可不會輕易讓外人接觸到天元的存在。哪怕是御三家的人。

  加茂廣樹花了幾天時間整理加茂內務,指定了核心的發展方略然後將大部分需要跟進改進的事情都甩給加茂美柚,自己帶著精心挑選的族中精銳前往薨星宮。

  這麼一群咒力不弱、士氣高昂的加茂族人進入咒術高專的時候引發了不少人特意關注。

  五條悟不在,作為校長的夜蛾正道親自出馬,一路將加茂廣樹等人『護送』到了薨星宮的入口。

  加茂廣樹還是第一次接觸到東京校的校長,他本人的術式偏向於操控類,而夜蛾正道的術式是[傀儡操術],他也是公認的[咒骸]大師,在操控一道上有著很深的造詣。

  加茂廣樹看著夜蛾正道肩上坐著一只小型河童咒骸,頗感興趣地和夜蛾校長交流了幾句。

  很遺憾,廣樹的術式偏向作用於精神領域,而夜蛾正道的術式則是偏向物理控制。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夜蛾正道在聽到他的自我介紹之後,看著他的表情就頗為古怪。

  很快,加茂廣樹就來到此行的目的地。

  薨星宮的專屬護衛隊已經得到總監部的指示,靜立在大門處等待。

  他們之中大部分人已經護衛了薨星宮十幾年,對著眼前這一大群目的不明、一來就接觸到天元大人的家系咒術師有些敵意和警惕。

  加茂廣樹根本沒將他們放在眼裡,能被總監部派來坐十幾年冷板凳的家伙們大多沒有背景和潛力可言,沒有什麼值得忌憚的。

  但也不能就這樣放他們離開。

  羂索在薨星宮留了這麼久,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地待在原地等死。

  這些護衛隊身上也不知道有沒有被動了手腳,以往萬一,都需要暫時看管起來,等加茂廣樹的行動徹底結束後,再根據檢查結果處理後續。

  「這些人就交給夜蛾校長了,他們暫時不能離開學校範圍。這是咒術總監的配合指令。」加茂廣樹對夜蛾校長笑得十分燦爛,隨手給自己拉了一個任勞任怨的老實人,「夜蛾校長的[傀儡操術],配合多種多樣的咒骸,應該可以完美達成看守任務要求。」

  夜蛾正道又檢查了一遍咒術總監的手令,沉悶地點點頭,又有些試探地問:「加茂先生,天元大人的情況究竟如何?」

  他帶著墨鏡看不出什麼表情,語氣很是嚴肅。

  要知道薨星宮的存在遠遠早於咒術總監部的成立、也早於咒術高專的建立。

  可以說早期的咒術高專正是為了蹭薨星宮的防護結界,才圍繞著地底那棵御神木在周圍圈了一大塊地皮來建校。

  當然,後期咒術高專建成之後,也掩護了薨星宮的存在。

  兩者差不多是互惠互利,天元一旦出事,東京高專的防護能力也會受到很大的影響,一旦大本營變得不再安全,會給咒術師們帶來很大的不安。

  「夜蛾校長不必擔心。」加茂廣樹笑眯眯地安撫,「只要天元大人願意配合,我相信他會沒問題的~」

  留下一句堪稱反派的發言,加茂廣樹毫不猶豫帶著人離開了。

  夜蛾正道眼神復雜,實在是加茂廣樹看起來真的不太像是好人,但咒術總監直接簽署的手令他是必須遵守的,夜蛾正道靠在薨星宮結界入口處,十幾只的玩偶形態[咒骸]虎視眈眈地跳到地面,一對一地盯著那些被限制行動的護衛隊。

  他一邊遵守指令,一邊守著出口,順便給自己的學生打了個電話:「你說的那個人,我看到了。」

  五條悟盤腿坐在深山老林的樹枝上,一邊看著下方驚險戰鬥中的伏黑惠,一邊語氣輕松地和師長閑聊,「怎麼樣,廣樹是個有趣的家伙吧!」

  「很危險!」夜蛾正道語氣低沉而強調,「實力上,他也許這輩子都比不上你。但他的危險其實是體現在另一個層次。總監部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這一次他帶人進入薨星宮,也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亂子。如果你沒事的話,最好回來一趟。」

  「廣樹對上天元了?他還真是精力充沛啊。」五條悟很感興趣,「不過,我在帶著惠在外面實戰訓練,等我們訓練結束會盡快趕回來的。」

  加茂廣樹帶著族人乘坐著老式的升降裝置不斷下降,過了好幾分鐘,才來到高專的地下最深處。

  他們穿過走道,在栽有巨大御神木的空間內來回尋找,雖然沒有觸發什麼危險的結界,但也同樣沒找到天元的所在。

  「作為結界師,如果不想被我們發現的話,大概沒那麼容易找到……還好我早有准備!」加茂廣樹冷笑了一下,他早就想到這一點了,語氣恭敬地對周圍的空氣說,「丙小姐,麻煩您了。」

  「哼,謝什麼,我只是按照和雪紀的約定……」丙慵懶的聲線猶如舒緩的細雨,「雖然藏得很好,但很遺憾,這麼近的距離,你是瞞不住我的!」

  美艷的女妖怪吐出一口煙霧,袖子底下一張符文燃燒起來,煙霧在半空飄飄搖搖地停頓片刻,明確朝著一個方向飄去。

  加茂廣樹帶人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

  就這麼追了幾分鐘,即使看到原本是牆壁的地方,也毫不猶豫地穿過,很快,加茂廣樹就來到了一個之前從沒見過的空茫純白區域。

  他聽到一聲幽幽的嘆息。

  緊接著,一道蒼老的聲音毫不客氣地說:「我能為你提供的庇護到此為止。你必須離開了,羂索。」

  「天元!你想違背■■■■■的命令嗎!」

  「我已經盡我所能。或許,你願意改變主意,換取更多的庇護。」

  「……」

  加茂廣樹舉了舉手,臉上流露好奇:「請問,這個舞台是在表演什麼戲劇嗎?我只能聽到聲音,看不到畫面是怎麼回事?」

  「加茂廣樹,術式[血人形],秘密操控加茂家主、奪取御三家權利的野心家。」天元的聲音響起,但人並沒有出現在加茂廣樹面前。

  「你知道很多事情嘛,不愧是號稱全知的術師。」加茂廣樹眉頭一挑。

  加茂家主出事這件事很多人都隱約猜到了,畢竟他很久沒有出現在眾人面前。但能准確地說出加茂廣樹沒有公開過的術式名稱,顯然天元確實有著不為人知的消息渠道。

  「丙,精通符咒的大妖。妖怪與咒術師一起行動,真是罕見的組合。」

  「藏頭露尾的東西,不會真以為我不能揪出你吧?」丙冷笑。

  「別擔心。我無意與你們為敵。」天元沒生氣,反而解釋了一番,「我知道你此行的目的,我也願意將羂索交出來,作為交換,你們退出薨星宮的護衛隊,我只需要以前的那一群護衛就夠了。」

  不愧是天元,出了名的苟。

  「爽快。」加茂廣樹愉快地說,「我保證,如果這一次行動能順利地抓住或者殺死那位羂索,那麼我們的交易就成立。」

  天元放開困住羂索的結界,一個外表其貌不揚的咒術師冷笑一聲,在重見天日的第一時間立刻化作七道身影,忌憚地望了一眼身後,直接衝破結界消失不見。

  「每一個都不是殘影,是真身!」丙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這家伙真夠狠的,直接分割了自己的靈魂,這樣一來,每一個他都是真的,反而不好追蹤!喂,現在怎麼辦?」

  廣樹笑了笑,目光投向天元:「天元大

  人有什麼想法嗎?」

  「……我已經把人趕出去了。」

  「這樣一來,我們的束縛可沒法成立。天元大人也不希望我們天天來叨擾吧?」

  加茂廣樹其實能預料到這麼久的時間裡,羂索肯定想到了擺脫丙的追蹤的辦法。他此行不求能立刻抓到那個狡猾的家伙,但他可以抓住『全知』的天元來間接查詢羂索的情報!反正天元就在薨星宮,跑不了!

  天元沉默片刻,再次『輕易』地妥協了。

  ***

  整裝待發的雪紀看到短信裡發來的六個地址,表情有些茫然。

  在廣樹專門打電話過來解釋之後,雪紀才明白了大致情況。羂索一分為六,蒙蔽了丙的追蹤術法,但『全知』的天元,卻能爆出他大致的躲藏地點。

  六個地點之中,雪紀一眼看到了一個頗為熟悉的地名。

  那是裡香第一次離家出走,誤打誤撞幫雪紀找到了特級咒物,還結識了一個身體結實的小伙伴的地方。

  宮城縣。


第72章 狩獵開始

  加茂廣樹離開後,薨星宮又恢復了往日的寂靜。

  就連往日裡會在附近巡邏的護衛隊,都因為暫時被扣押的緣故而無法『盡責』。

  天元的身影,也終於從層層結界之中顯現出來。

  凌亂的長發、狹長的眼眸、精致小巧的臉,身形纖細、幾乎看不出性別特征的人,赫然正是雪紀曾見過的畫像裡的天元形像!

  若是曾經見過天元的結界師現在看到這一幕,大概也要驚掉下巴,大感迷惑不解。即使失去與『星漿體』同化、以此刷新肉體信息的機會,天元也根本沒有像是自身預測的那樣因術式作用而被迫進化,拋棄人類的軀殼,轉變成更高級的形態,而是仍保持著身體的活力與清新。

  「加茂廣樹……」天元漠然地看了一眼加茂家的咒術師離去的方向,「是個變數。但也不過如此。」

  天元的聲音也褪去了那股滄桑感,變回了清澈干淨的本音。

  加茂廣樹的頭腦雖然還算聰慧,目的卻太過明顯。如此輕易就被羂索的消息牽動,雖然在意料之中,也難免讓天元產生一點輕視。

  腳步在光滑的磚石地面發出一陣陣規律的敲擊聲,在只有自己一人的情況下,天元根本懶得偽裝,年輕且可以稱之為美麗的臉上是略顯怠倦的麻木。

  很快,天元來到一處具有濃厚古時代風格的小型神社,神社風格古樸而帶著天然濃郁的神性氣息,簡直比伊勢神宮的神社還要像是真神的宮殿。這是薨星宮最大的秘密之一。天元姿態虔誠地跪拜在神社中供奉的神物面前,額頭貼地,語氣恭敬,念念有詞:「謹以八咫鏡拜請主神一縷輝光。」

  昏暗的神龕之中,一面以天安河上的寶礦天堅石與天金山的寶鐵打造而成的鏡子仿佛有著靈性般地閃爍片刻,一張影影綽綽、看不清五官的臉出現在鏡面之中,雖看不清臉,卻顯得威嚴萬分,祂垂眸看著下方跪伏的信徒,眼睛的部位燃起兩簇亮如熾陽般的火焰。

  ???:「眼下情況如何?」

  天元:「羂索因畏懼您的威嚴,果然趁機遁逃了。按照您的指示,將預言中七分之六的地址告知加茂廣樹。」

  天元的表情很平靜。羂索使用的術式,其實是一種千年前頗為流行的、從唐國隨著陰陽道術一起傳播而來的一種頗為有名的替死術,術法主張人類天生都有三魂七魄,用特殊方法能將七魄分離和聚合,在遭遇無法抵抗的死劫時,高明的術師可以施展替死術,用七魄中的一魄來替代自己的死。

  由於靈魂本質一模一樣,這種替死術可以欺瞞上天,切切實實地度過死劫。

  但因為七魄都是人的重要組成部分,缺失任何一魄都會引發嚴重的後遺症,如果不是面臨必死的絕境、萬不得已之下,根本不會有人動用。

  以羂索的能力,在修養完畢、准備萬全的情況下,他根本不懼加茂廣樹帶來的那些咒術師,就算再加上天元和整個東京高專的戰力也能從容退走。之所以使用代價巨大的替死術逃脫,完全是因為對天元所信奉的主神的忌憚。

  對此,天元也很不理解:「羂索此人腦後有反骨、生性狡詐、睚眥必報,您為何會看上他呢?」

  ???:「他的價值,並非你能想像。時刻關注,在他走投無路之際……」

  鏡中的模糊影子漸漸消失了,那鏡面綻放的光輝逐漸消散,被供奉的八咫鏡又恢復原先古樸的一面,看起來和博物館收集的古董沒有區別。

  「謹遵御令。」

  天元抬起頭,感覺到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威壓已經遠去。

  於是,意識到主神已經離開。

  天元回顧著剛才收到的指令,麻木的臉上浮現一絲憂郁。

  難道以後真的要和那個討人厭的家伙一起共事?

  那必然會因為今天的背叛而迎來慘烈的報復。

  真希望加茂家能爭氣點,自己找到第七處羂索的隱藏地,將他徹底消滅。

  當然,這也不過是想想而已。

  羂索作為存續千年的咒術師,別的不提,保命能力是點滿的。

  光憑一個加茂家,想在預示的六個地點抓到他都難。

  不過,既然主神的預言已經成立,那麼這件事就必然會發生。

  天元已經接觸過加茂廣樹。那個人有著聰慧的頭腦和脫離常規的思維方式,但他終究知道的太少。不過是和咒術界中的所有人一樣,被困在繭房的小小飛蛾。

  真正能打破束縛的人……只有一個。

  [天與咒縛]加茂雪紀。

  游離於命運因果之外、徹底打破加茂家宿命之人。

  天元對她非常好奇。同為[天與咒縛]的另一個孩子還在無盡的痛苦中怨恨周圍的一切,因為極少接觸外界事物,心智幾乎沒有獲得成長,是個還不需要額外關注的弱者。

  雪紀與那個孩子截然相反,她的強大超乎常理。

  恰好御令也需要他時刻保持對這件事的關注。

  天元沒有猶豫地就離開了神社,來到最常待的『監控室』,以鏈接整個日本境內的結界為耳目,興致勃勃地觀看起現場直播。

  由於距離、結界質量、多重結界、咒術干擾、咒力量等多重干擾限制,天元無法做到徹底的全知,但他還是能得到大量有用的情報。

  比如現在,他就能大致感知到,雪紀已經抵達宮城縣了。

  一場狩獵已然開始。

  車隊駛入城區的時候,雪紀突然抬頭看了一眼。

  「怎麼了?」夏目就坐在她身旁,有些緊張地跟著抬頭,盯著漆黑的車頂。

  看了眼傻乎乎的隊友,雪紀搖了搖頭:「……感覺有人在看我。」

  夏目差點蹦起來,他低頭看著懷中的貓咪,語氣急促地喊:「貓咪老師!」

  招財貓聞言立刻支棱起來,抽動著小鼻子凶猛地四處聞了一圈,一無所獲,於是悻悻地說:「夏目,這裡什麼都沒有啊!這丫頭該不會是故意在嚇唬你吧?」

  「雪紀才不是這種人。」夏目無語地說,「貓咪老師不要把自己會做的事情帶入到雪紀頭上。」

  「什麼!你這不敬的家伙!」招財貓被說中心事,勃然大怒,衝上去就要用小短手給夏目一個教訓。

  但它的身子還在騰空,爪子都沒張開,就被雪紀夾著兩只前肢抱了起來。

  「不要在車內打鬧。」雪紀將貓放在膝上,面不改色地擼了兩把,輕聲提醒。

  「抱歉。」夏目覺得自己沒幫上忙,還給雪紀添亂了,羞愧得耳朵發紅,乖乖道歉。

  「可惡、不許抱、不許摸!」招財貓試圖掙扎,但是沾染了貓咪部分習性的容器身體實在是太不爭氣,被雪紀熟練地撓了撓下巴,摸了摸貓腦袋,整個身體就軟了下來。

  「喵~~」

  「也許貓咪的感覺也是對的。」雪紀還是挺相信斑

  的,這只大妖怪的本體是犬科,容器是貓科,都是嗅覺非常靈敏的類型。

  但是她感覺到的那種窺探感,應該也不是錯覺。自從她的智力屬性在[天與咒縛]的作用下毫無瓶頸地增長後,雪紀的大腦越來越清醒,『不會產生錯覺』是其中最為微不足道的清醒好處之一。

  雪紀說:「監視我們的人,應該在很遠的地方。」

  這個時間點,這個距離感……雪紀甚至隱隱猜到了對像。

  「那怎麼辦?一直被人看著感覺不太好……」夏目有些苦惱地思考著。

  「不用管。暫時,沒有惡意。」雪紀語氣平靜,她現在是沒空,等有空了,肯定會上門討教一下,找人聊一聊關於人類應有的禮儀與個人隱私權的問題。

  車隊在宮城縣平穩行駛,最後停在了當地的警察局門口。

  雪紀下了車,身後加茂家的輔助監督早已經提前做好了溝通,一行人很快轉移到了警局的監控室。

  「大家都辛苦一下,我們要找一個一小時內進入宮城縣,且頭頂有縫合線、或者帽子、假發、過長劉海遮掩住額頭的成年男性。」

  監控室裡,對著鋪滿牆壁的一個個監控畫面,負責接待的女警認真對同事強調,激動地說:「根據舉報,這是一位喪心病狂、喜食人腦的反社會人格嫌疑人,為了保證市民的生命安全,我們必須以最大的速度把他找到抓起來!」

  話音一落,監控室內的氣氛立刻變得熱火朝天。

  眾人逐幀查過一小時內的所有監控,雖然找到了不少可疑的人影,但是在經過一一排查,又全部排除了嫌疑。

  調查開始陷入僵局。

  他們沒找到半點突破口,只能開始嘗試擴大時間、地點、特征範圍,再進行一次更大範圍、更仔細的檢索。

  雪紀和夏目對視了一眼,默默走出了房間。

  「紙條上圈定的地方,監控剛好可以調查得非常仔細,目前沒有可疑人員出沒。」雪紀語氣帶著點疑惑,「除非天元的目的是想幫助羂索拖延時間,不然他沒必要撒謊。」

  天元立場不明,他幾乎沒有反抗就交出來的情報自然也顯得十分可疑。雪紀沒有第一時間帶著加茂家的眾人送上門,而是先嘗試用科技的手段進行調查。

  結果顯而易見,能被帳輕易隔絕電信號的現代科技,對方一個精通結界術的咒術師,顯然心有余而力不足。

  科技的手段行不通的話,就只能換做非日常的手段。

  雪紀保持戒備,趕到地圖上指示的地址時,意外發現這裡是一座墓園。

  而且有兩個頗為熟悉的身影站在墓碑前。

  雪紀有些驚訝:「……虎杖?」


第73章 斬擊相似度

  虎杖悠仁跟在爺爺身後,和他一起看著被打掃干淨的墓碑上的男性照片,臉上難得沒有帶上開朗的笑容,而是一直沉默。

  孩童清澈的金色瞳孔中倒映著一個年輕清瘦的男人的臉。

  今天是虎杖父親虎杖仁的忌日,對於虎杖而言,他是只存在於爺爺偶爾提及的回憶中的父親。彼此之間並不熟悉。

  虎杖的爺爺很少提及他的父母,父親還會偶爾提起,母親卻從來不提,虎杖一開始有點難受,漸漸地也就習慣了。

  只是每年父親的忌日,看著墓碑前爺爺沉默悲痛的背影,虎杖的心裡還是不太好受。

  天色將暗,墓園的溫度很低,風吹拂樹葉的簌簌聲都顯得格外寒涼。

  當小女孩清澈空靈的聲音響起的時候,虎杖一時沒反應過來。

  「虎杖……」

  又聽見一聲呼喚,看過很多電視、還親身經歷過靈異場景的虎杖悠仁一下子打了個激靈。

  今天並不是什麼特別的節日,墓園裡專程來祭拜的人很少。除了虎杖一家之外,只有一個穿著黑裙、帶著黑紗帽的女人。

  這種情況下,一個稚嫩輕柔的聲音呼喚著他的名字……

  虎杖悠仁是天生的神經粗,他就只是心頭一震,倍感刺激,很是興奮地探頭張望:

  「誰在叫我!」

  虎杖齋藤也聽到了。

  老爺子的眉頭狠狠皺起,毫不留情地拍了下虎杖悠仁的後腦勺,低聲道:「還看什麼?傻小子,趕緊走!」

  老頭子好凶!虎杖悠仁摸了摸腫起一個包的後腦勺,有些沮喪地應了一聲,老老實實跟著爺爺跑了。

  虎杖齋藤看著精力充沛、輕輕松松跟上大人跑步速度的悠仁,心下寬慰。這孩子平日裡大大咧咧的,和他說話也沒大沒小,但也勇敢、明白事理,關鍵時候很懂事。

  但這孩子命不好啊,為什麼又遇上這些事……

  想到虎杖出生那年家裡發生的事情,老爺子心下一沉。

  虎杖悠仁完全不知道自家爺爺心裡在想什麼,他往前跑出一大截,又時不時回頭等一等自己的爺爺,兩條胳膊比劃了一下,心想著危急時刻自己的體力夠不夠舉起爺爺一起逃跑。

  這時,一顆小石子不知道從哪裡滾落下來,直直落在虎杖前方的地面。

  虎杖悠仁下意識抬頭一看。

  墓園的結構是三面環山,西側山坡上,被繁密的灌木半遮著的道路上,有一群人站著。

  為首的是兩個小孩。

  一個是穿著白色素淨和服的小女孩,一個是穿著白襯衫和休閑褲的小男孩,兩人都默默地看著他,表情頗為古怪。

  「虎杖?」

  虎杖悠仁驟地止住腳步,恍然大悟:「原來剛才是雪紀在叫我啊!」

  虎杖齋藤有些氣喘地追上孫子,聽到這話,也看到上方的車隊,頓時陷入沉默。

  *

  回程的加長轎車上,雪紀和夏目坐在一起,虎杖和爺爺坐在對面,氣氛頗為微妙。

  虎杖倒是很開心,自從見到雪紀和夏目之後,就跟多動症兒童一樣,一個勁地找他們說話。看見夏目抱著的胖貓咪,他也很感興趣地試圖用私藏的果糖逗貓,但慘遭無視。

  比起虎杖悠仁這個小孩子,老爺子的心思明顯要更深一些、想得也很多。

  「原來是虎杖的朋友,我有印像了!怪不得能叫出他的名字。」雖然已經弄明白是一場烏龍,但老爺子並沒有輕易放下戒備,而是直白地問,「也多謝你們願意送我們回去。不過,我記得你們這兩個孩子都不是宮城縣的當地人,突然來到這種地方做什麼?」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虎杖老爺子模糊之間還記得那天被孫子帶來家裡做客的三個孩子。

  老爺子盯著雪紀。

  他的眼睛毒辣,一眼能看出眼前的女孩才是真正能做主的那個。

  這個年紀,能有這樣的從容淡定,絕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雪紀看了眼虎杖,半真半假地說:「……我們是追蹤一個通緝犯來到這裡。」

  「通緝犯?!」X2

  虎杖爺孫倆異口同聲,表情震撼。

  這個理由過於炸裂,一時讓他們不知道說什麼好。

  「抓捕通緝犯不是警察的職責嗎?」良久,虎杖有些迷茫地抬起腦袋,征求認同般地問,「雪紀也是警察嗎?」

  「不是。只是合作關系。」雪紀微微搖頭,說:「警方也在找人。我收到額外的消息,所以來這裡找一找。」

  「那你們找到了嗎?」虎杖好奇地問。

  「沒有。那個人很狡猾。」雪紀微微搖頭,解釋,「你們留在這裡很危險,我先送你們回去。」

  雪紀覺得虎杖悠仁的運氣真的很不好。

  宮城縣是個相對和平的地方,但虎杖悠仁每一次都精准撞到危險的事件之中。

  上一次是裡香帶來的,這一次好像是她帶來的。

  如果不是他們將羂索逼得太緊,他也不會把自己分裂了然後四處亂跑。

  因此,雪紀覺得虎杖這一次的倒霉自己也有些責任。

  「謝謝你,雪紀。」虎杖對雪紀的信任度很高,一直覺得她就是現實版的魔法少女,因此很輕松接受了現實,愉快地道謝。

  虎杖齋藤盯著雪紀看了半晌

  ,硬邦邦的表情也緩和下來。

  「要找的人有什麼特征?」虎杖齋藤問,「宮城縣也不大,我可以幫你問問周圍的熟人。」

  「恩……」雪紀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直接說,「應該是個成年男性,但他如果不是蠢貨,現在應該已經做了偽裝或者換了身份,唯一能肯定的特征,是這個人額頭上有一道明顯的縫合痕跡。」

  話音未落,只見虎杖老爺子瞳孔地震,腳下如同裝了彈簧一下整個人都飛了起來,腦殼直直撞上車頂。

  行駛在公路上的轎車猛地向上震了一震。

  雪紀:……?

  虎杖悠仁瞪大眼睛,聲音都快喊破音了:「爺爺……!」

  你在干嘛啊爺爺!

  「痛痛痛痛痛」虎杖齋藤抱著腦殼痛到無暇顧及形像,眼前一片混黑,再加上剛才從雪紀口中聽到的可怕的關鍵詞,他此刻的內心無比混亂。

  「虎杖,你讓開一點。讓我做個檢查吧。」夏目坐不住了,擔憂的眼神望著上了年紀的老人。

  「對、對了!夏目!拜托你了!」手足無措的虎杖立刻反應過來夏目的特殊能力,連忙抱住爺爺的腦袋讓夏目跟前一放,「快救救我爺爺!」

  腦殼被孫子的大力移動,差點扭到脖子,虎杖齋藤還沒來得及怒罵,就感到一股舒服的暖流湧入大腦,原本頭頂的劇痛很快得到了緩解。

  過了兩分鐘,虎杖老爺子恢復如常,他臉色嚴肅,兩手卻在頭頂摸了又摸,隱隱還殘留的一點疼痛,告訴他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做夢。

  三個看熱鬧的小家伙眼神交流,時不時偷偷瞥他一眼。

  「咳。不好意思,讓你們見笑了。」虎杖齋藤老臉通紅,在一群孩子們面前如此失態,讓要強了大半輩子的老爺子非常羞恥。但他現在需要關心一件更重要的事……

  「小丫頭,你們,是那個世界的人吧……」

  雪紀凝望著面前的老人,他滿是皺紋的臉上所帶著的並不是畏懼或者恭敬,而是一種說不出的陰郁的負面情緒。

  她輕輕點了點頭,也問:

  「虎杖爺爺,你曾經見過嗎?那個……縫合線。」

  虎杖老爺子也知道自己的反應根本瞞不住人。沒辦法,他對縫合線的心理陰影太深了。

  他看著滿臉純真的孫子,沉默了一會,看著雪紀,問:「我現在猜測,那個所謂的『通緝犯』,也不是普通人吧。你們是如何結下仇怨的?」

  雪紀平靜卻簡潔地說:「他暗殺過我的朋友。我們是在追殺反擊的時候,發現他的身份並不簡單。一路追查來到這裡。」

  「原來是這樣。」虎杖齋藤表情古怪,有點幸災樂禍地說,「看來是踢到了鐵板。能將那種人列為通緝犯一路追查,看來你背後的勢力也很不簡單。」

  雪紀沒有繼續回答,只是追問道:「虎杖爺爺,你認識他?」

  「悠仁,過來。」老人衝著自己的孫子招了招手。

  虎杖悠仁滿臉不明所以地湊過去,然後就被自家爺爺抓著腦袋抱到腿上,兩只粗糙的大手牢牢捂住的虎杖的雙耳。

  小男孩眼裡飛出無數問號。

  處理好孫子的事情,虎杖齋藤深吸一口氣,回答雪紀:「准確地說,我認識『她』。」

  雪紀:?!!

  要說的秘密開了個頭,人就輕松了很多。

  「六年前,我的兒媳香織意外身亡。」

  「我的兒子仁經受不住打擊,精神幾乎崩潰。」虎杖齋藤手都在抖,「我本來覺得,時間終究會讓他的傷口平復。但我錯了。沒過多久,仁帶著『香織』回來了。」

  老爺子有些無奈地看了眼悠仁,有些事他本來打算等悠仁長大之後再告訴他,但雪紀口中透露的『縫合線』就在附近的消息,讓老爺子非常不安。

  他敏銳地察覺到,對方很可能就是衝著『悠仁』來的。

  這種時候,雪紀這一方針對『縫合線』的勢力顯得難能可貴。

  「香織是復活了嗎?」夏目忍不住問。

  「我是親眼見過香織的屍體的。」虎杖齋藤低沉地說,「當『香織』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就知道,藏在那具軀殼中的,已經不是曾經的香織,而是某種……怪物。」

  「我提醒過仁很多次。但他已經被完全迷惑了,甚至和她生下了悠仁。」

  雪紀和夏目聽得心頭發涼,怪不得老爺子即使坦白了也要捂著虎杖的耳朵,這事一般人可能還真的接受不了。

  「他還可以變成女性,難怪找不到,排查方向出錯了。」雪紀有些驚嘆,沒想到初登場時神秘而自信的詛咒師羂索居然……能做出如此犧牲。

  某種程度上,這種能性轉生孩子的狠人甚至讓雪紀產生了一種敬畏。

  但換句話說,「虎杖對羂索來說應該有特殊的意義。」

  雪紀皺起眉,她想到曾經在虎杖家裡感知過的結界,果斷地說:「你們暫時別回家了,那邊可能有危險。」

  虎杖齋藤有些緊張地問:「孩子,我提供的情報,對你們有用嗎?」

  雪紀點頭:「幫大忙了,謝謝。」

  「希望你們早日將那個家伙抓起來。」

  老爺子松了口氣。

  雪紀卻並不樂觀,她沒有告訴老爺子,對方有6個分身啊。

  要斬草除根,難度可不小。

  聽從雪紀的指示,轎車改變了方向。

  虎杖爺孫對於被雪紀帶走這件事接受良好,而本就在暗中窺視的人卻坐不住了。

  一陣夾雜著獵獵寒風的冰凍之風猛地席卷而來,只是數秒之下,車輛外殼開始結冰。

  【霜凪】

  一陣更比一陣猛烈的暴風雪之中,一個神色冰冷淡漠的白色短發少年出現在車子旁。

  他毫不留情地扯開冰凍後變得脆弱的車門,看著裡面的人,正要抓住那個小男孩,卻突然閃身避開。

  一道強大而熟悉的斬擊擦著他的臉頰發了出去。

  雪紀攔在虎杖面前,眼神警惕中帶著點獵物送上門的興奮。

  裡梅呆呆地摸了摸自己滲血的臉頰,原本高冷淡漠的表情徹底崩了,表情難以置信地問:「剛才那個,難道是……」

  作為見證過宿儺無數次戰鬥的下屬,裡梅是將宿儺相關的一切刻在靈魂裡的。

  凡是有關宿儺的東西幾乎不存在出錯的可能。

  這個小女孩用的,居然是宿儺大人的斬擊解!

  不是,你們什麼關系啊?


第74章 美好誤會

  「你……究竟是何人?」

  攜帶一身霜雪而來的詛咒師神色怔愣地望著從車內跳出來的雪紀,一時連最開始的目標都忘在腦後。

  「這話,應該我問你。你是誰?」雪紀單人持刀,將全車的人護在身後,抬頭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敵人。

  這人穿著一身袈裟,體態纖細,容貌秀美,一頭白色齊肩短發莫名透出幾分乖巧,此刻正神色復雜難辨地看著她,看不出太多敵意。

  他還真的回答了雪紀的問題:「我叫裡梅。」

  雪紀試圖確認:「你是羂索的手下?」

  「不。」裡梅回答,「我和他是合作關系。」

  「你來這裡的目的是?」

  「帶走虎杖悠仁這個容器。」

  裡梅有問必答,友好到完全不像是敵人。

  「容器……」雪紀進一步追問,「是什麼容器?」

  裡梅沒有再說話,只是深深凝視著對面的小女孩:「你……不知道嗎?」

  「我應該知道?」雪紀問。

  「我回答了你的問題。現在換我來問了。」裡梅開始掌控話題,他溫和地問,「你的斬擊……是從何處習得?」

  「斬擊?啊……」雪紀很快回想起術式覺醒時候的經歷,也很爽快地回答:「兩面宿儺的手指。」

  從後面車輛上下來的加茂家咒術師們悄然圍了上來,因為雪紀沒有進一步的指示,因此沒有人擅自動手,只是警惕戒備地看著眼前使用冰的詛咒師。

  剛才那一發暴風雪的威力大家有目共睹,車子都差點被掀飛了。這個單槍匹馬的詛咒師絕對不好對付!

  裡梅完全沒將旁人放在眼裡,聽完雪紀的回答,他的表情從激動轉變為迷茫,很快又露出恍然:「手指?等等,你的意思是,你能從宿儺大人的手指中接觸到他本人的意志?」

  雪紀:「恩……儀式。」

  她指的是用了宿儺手指這種特級咒物作為核心覺醒術式的儀式。

  但在裡梅的理解中,自然先入為主地認定是某種通過咒物或者咒術深入接觸到宿儺大人的儀式……

  他的表情微變:「你膽子很大嘛……當然,也很有眼光。」

  在千年前,兩面宿儺的全盛時期,他就是詛咒的巔峰、咒術界的公敵。

  是集齊所有咒術師進行討伐都大敗而歸,縱情作惡也無人能制止的最強。

  因此,崇拜他、試圖追隨他的人從來不少。

  但兩面宿儺並不是會被所謂的『忠誠』打動的人。

  那些自詡的追隨者大多數連他的面都沒見到就被裡梅料理了。

  即使是裡梅這個唯一被允許跟隨在身邊的人,也只是作為僕人侍奉起居,而不是作為傳授招式的弟子。

  可想而知雪紀的出現對裡梅造成的震撼。

  那一道斬擊,讓見多識廣的裡梅都很是驚艷。

  那甚至不是術式,而是依靠純粹的技藝還原出了宿儺大人術式的精髓。能做到這一步,必定是宿儺大人的傾囊相授與自身的卓絕天賦缺一不可!

  雪紀對裡梅的誇贊輕輕點頭,頗為贊同:「兩面宿儺的手指,應該是咒術界已知等級最高的咒物之一。」

  不過,與其說是有眼光,不如說是運氣好,而且是裡香帶來的好運。裡香在那一沓厚厚的資料裡隨意找出的兩個地方,其中之一就抽到了頭獎。

  用頭獎進行術式覺醒,在毀了一個一級咒物之後,得到的技能刀意解,效果讓雪紀十分滿意。

  刀意解:以術式造成的斬擊難以回避,並額外獲得神秘屬性*10%的傷害加值(當前神秘屬性95)

  傷害加成計算恰好與雪紀著重加點的神秘屬性關聯,導致這個技能傷害非常漂亮。

  「那是自然。對了,對待宿儺大人,你需要更尊敬一點。」裡梅愈發認可雪紀,但還是要糾正她的禮儀,「宿儺大人居然沒有對你的失禮進行糾正嗎……?看來真的是非常中意你。」

  一般人就算是能接觸到兩面宿儺的手指中的意志,也只會在瞬間被殺。也只有雪紀這樣的受偏愛者才能如此有恃無恐吧。

  雪紀:???

  她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看著裡梅露出愈發親切和勸慰的表情,突然反應過來。

  這家伙,似乎誤會了什麼……

  將剛才的對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雪紀頓時了然。這個人以為她的斬擊是被兩面宿儺親自傳授的。

  她眉頭微皺,沒有第一時間反駁,而是試探道:「虎杖,不能讓你帶走。」

  「是。」裡梅看了看被雪紀護在身後的車子,透過車窗能隱約看見一張稚嫩的小臉,他干脆利落地點頭。

  容器的年齡還太小了,遠遠沒有達到容納宿儺大人的標准。裡梅這一趟行動,只是為了不讓珍貴的容器脫離掌控。

  但如果帶走容器的是宿儺大人的弟子,那自然沒有問題。

  「你還能聯系上宿儺大人嗎?」裡梅略有期待地問。

  雪紀搖了搖頭。

  先不提她和兩面宿儺唯一的接觸只有覺醒術式那時候朦朦朧朧的戰鬥印像,就算真的可以,她也不會讓裡梅和那個詛咒之王見面的。

  那不是自討苦吃嗎?她又不是真的跟那個家伙有什麼交情。

  雪紀的斬擊技巧,完全是通過靈魂層次的無數次拼殺而領悟的。

  「我明白了。之後我會再次去找你的。」

  裡梅微微點頭,留下一句話,退得干淨利落。

  他留下的術式痕跡讓這一帶的溫度至少下降了十幾度,雪紀抽了抽鼻子,打了個噴嚏,很快被迎進了一輛新車。

  虎杖齋藤親眼見證了一次超越想像的力量展示,雖經不亂,只是看著趴在窗邊探出腦袋一臉驚嘆地感受冰雪殘留痕跡的孫子,心中難免泛起憐愛與痛惜。

  這倒霉孫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有那麼一對神奇的父母。

  「雪紀啊,剛才的對話,你有什麼看法?」老爺子試探地問。

  雪紀眨了眨眼,大概知道老爺子想問的是什麼。

  已知裡梅對兩面宿儺很忠誠,和羂索是合作關系。可以推測他和羂索的合作大概率就和宿儺有關。而兩面宿儺早就死了,所以合作的目的也許是為了復活兩面宿儺。

  而裡梅這一次出手的目標是虎杖,又稱呼他為『容器』。

  「在咒術界中,有一種特殊情況,叫做受肉。」虎杖聽到雪紀在科普,立刻好奇地支著耳朵聽,雪紀看著他,慢吞吞地說,「以人類的身體吞下危險的咒物,一般而言,會死的很凄慘。但是也有極少數體質特殊的人能支撐下來,這類人,被叫做容器。容器可以接納咒物,讓咒物獲得肉身。」

  虎杖齋藤完全聽懂了,他的臉色極其難看。

  「原來是這樣……那個女人……她就是為了這個,才和仁生下虎杖!」

  虎杖悠仁倒是天生膽子大,他甚至有些興奮地指了指自己,問雪紀:「我是容器嗎?那個,是不是很厲害?」

  之前和雪紀接觸的時候,看著她帥氣的祓除咒靈,虎杖很是羨慕,以現在的情況看來,他好像離咒術師更近了一步!

  雪紀想了想,客觀評價:「如果能成為兩面宿儺的容器,應該是很厲害的。」

  「太好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成為咒術師了!」虎杖悠仁很是興奮。

  雪紀搖了搖頭:「按照慣例,受肉完成後,虎杖……會被判死刑。」

  「誒!為什麼!」虎杖悠仁大吃一驚。老爺子身體一顫,也有些繃不住了。

  「因為那時候你應該已經死了,是咒物在支配你的身體。」雪紀也覺得虎杖悠仁很是倒霉,細心給他解釋,「受肉後的咒物基本等同於咒靈,是需要祓除的對像。」

  「那很不妙吧!」虎杖腦海中自己風光地成為咒術師的幻想頓時破滅了,他後知後覺地露出震驚的表情。

  「很不妙。」雪紀嚴肅地點點頭。

  「雪紀……」虎杖悠仁眼淚汪汪地看著雪紀。

  「別怕。以你現在的發育程度,應該還遠遠沒有到他們收獲的時候。」雪紀看著他,平靜地說,「把這件事告訴你,只是希望你能更理解咒術界。還有……不要隨便吃奇奇怪怪的東西。其他的事情,我會幫你的。」

  羂索這條線,越是深挖越有驚喜。上一次是天元,這一次又牽扯到了千年前的詛咒之王。雪紀的心情十分復雜。

  而上一次初見時,虎杖悠仁身上的異常似乎也都有了解釋。身為普通人,卻有著超強的身體素質、還能通過結界接觸到兩面宿儺的手指……

  現在想來,一切都是早有預兆。

  雪紀打了個電話,將自己的新發現說給加茂廣樹。

  加茂廣樹立刻派

  人安排接送兩個虎杖,第一時間將虎杖悠仁送進雪紀名下的醫院做詳細的身體檢測。

  值得一提的是,雪紀的醫院原本只是面向普通的富豪與中層人群,但隨著她稀奇古怪的要求越來越多,血庫、實驗室、特殊醫療室都已經被建立起來,加茂廣樹在接手加茂家之後,立刻大手一揮,將合適的咒術資源和人力都送到雪紀的醫院。

  目前為止,那裡已經搭建出一個完善的對咒術師醫療體系,主要是為了雪紀准備的,盡管她極少受傷,但生病卻不少見。

  雪紀將人送走之後,繼續停留在宮城縣。

  她有預感,那個人就在這裡。

  調整了排查方向之後,警局這邊終於有了發現。

  雪紀看見了幾個監控畫面中抓拍到的成年女人的背影和側影,心中一定。

  但沒等她開始追殺,被盯上的對像竟主動找上了門。


第75章 上門求和

  特意給雪紀准備的休息室中,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穿著黑裙的女人站在門口,一手扶著門沿,一手扶著紗帽,下顎微微抬起,露出帽檐下一雙嫵媚的眼睛,無論是姿態還是表情,拿捏得都十分到位。

  沒有人會懷疑此人的性別。

  「羂索?」雪紀的語氣微帶遲疑。

  「你好,雪紀。」女人衝著雪紀微微一笑,「終於又能和你單獨見上一面。」

  「……」雪紀有點一言難盡地看著對方。

  先後逃了兩次,而且姿態都算不上好看,現在再擺出一副神秘有格調的反派模樣,好像已經太晚了。

  雪紀推開[五虎退]的刀鞘,毫不猶豫地揮出一道斬擊。

  她在這一刻根本沒有考慮場合的問題,畢竟上一次與羂索的戰鬥已經讓她明白敵人的狡猾與難纏,稍有不慎,可能就會讓對方逃走。

  眨眼間,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殺傷力驚人的血色斬擊就要命中門口的黑裙女人。

  下一刻,原本眼也不眨盯著敵人的雪紀只覺得眼前一花,在女人的周圍好似有黑色咒力浮動,原本能造成大動靜的斬擊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

  雪紀微微皺眉,她仔細看了眼微笑從容、毫發無傷的女人,視線下移,看著她前方地面深深的裂縫。

  「將受到的攻擊導向地面?不對——」雪紀的大腦自發回放、分析起剛才發生的每一幀畫面,結合痕跡的範圍,很快得出結論,「是重力!」

  能將雪紀的攻擊以這種形式化解,顯然已經不是普通的給物體施加重力的級別,羂索對這個術式的掌控能力很強!

  「好險,差點就發動失敗了,真不愧是師從那位宿儺的斬擊……」女人笑眯眯地看著她,即使擋下了這一擊,也沒有還手的意思,語氣柔和,好聲好氣地說,「短時間內我們大概很難分出勝負,現在,可以好好聊一聊了嗎?」

  雪紀看著她,刀在手中沒有收起來的意思,但對於對方的態度確實有些疑惑:「你來的目的是什麼?」

  女人看著毫無懼色的雪紀,眼中閃過一絲嘆息和遺憾:「我是來和你商量和解的。」

  雪紀搖頭:「你差點殺了廣樹先生。」

  那個人,初見時只是一個接送自己母女離開加茂的輔助監督,但自從誓約效忠自己之後,他們的相處越來越多,感情也逐漸加深,不知不覺,加茂廣樹已經成為雪紀很重要的戰友。雪紀不能容忍有人傷害他之後不付出代價。

  「那是我相當後悔的一件事。」羂索注視著雪紀,無奈地嘆息,眼中滿是誠意,「我願意為此做出補償,條件由那位加茂廣樹自己提,你認為怎麼樣?不是我自誇,不過,在咒術界我可以做到的事情也許會超出你們的預料。」

  雪紀眨了眨眼。對面的女性氣質柔婉、說話溫溫柔柔的,即使知道這具身體只是一個軀殼,但羂索的演繹如此鮮活,但迷惑性真的非常強。

  在雪紀眼中,曾經羂索的形像是『加茂信彥』那種樣子,現在那印像逐漸淡去,成了眼前的知性美女。

  她拒絕的態度都稍微好了點:「不夠。你太狡猾了,我擔心你事後報復。」

  如果雪紀孑然一身,無依無靠,她其實不在意得罪羂索這種敵人。但情況並非如此,雪紀在意的人還越來越多了。

  「我可以發下最嚴苛的束縛。只要你們這一次放過我,我今後絕對不會以任何直接或間接的方式對你親近的人施加報復。」女人顯然早有考慮,她利落地取出一頁紙遞給雪紀,「請看,束縛是無法違背的,只要能限制住鑽空子的空間,那麼就有很高的約束力。」

  雪紀看了一眼紙面上的內容。束縛真正的內容只有短短一句,但下方密密麻麻寫出的限制條件,讓她眼眸一亮。

  不愧是咒術界老古董,羂索對束縛一道的理解很深,短短一頁紙,就讓雪紀受益匪淺,感覺學到了很多。

  咒術界之間束縛的簽訂就如同魔鬼的契約一般,盡管絕對會被遵守,但在細節上疏漏的一方會吃大虧。

  就比如眼下羂索提出的束縛,對雪紀的要求是僅『這一次放過』他,並沒有限制雪紀之後對他動手,而對羂索的要求是『今後不對雪紀親近的人報復』,其實並沒有將雪紀本人包含在內。

  「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忍不住問。

  羂索帶著新的身體、新的術式出現的時候,雪紀就意識到自己先前還過於小看這個家伙了。

  僅僅因為他的一次失敗、一次逃亡,就將他看做喪家之犬的話,還太早了。

  誰也不知道這個家伙在這麼多年的時間裡究竟奪取了多少咒術師的屍體、相應的,他積攢下來的術式也是難以預計的。

  但這個家伙手握著深不見底的力量池,卻完全沒有和她正面對抗的心思,而是一邊展示力量一邊求和,這態度難免讓人迷惑。

  「因為沒有必要。」女人跨過地面的深刻痕跡,腳步輕快地來到雪紀對面的沙發,自來熟地坐了下來,甚至還用茶幾上的工具泡起了茶。她輕聲解釋,「我的目標、我的敵人,從始至終不是你,雪紀。而你也並不是會為了咒術界的正義而戰的人。嚴格來說,我們之間除了一場誤會之外,沒有非得對立的必要。」

  羂索凝望著眼前年幼的女孩,心情很是復雜。

  恨嗎?當然是恨的。

  如果說他的理想是一場橫跨百年的宏大布局,那麼在加茂家的落子不過是這場局中小小的一枚閑棋,誰知道一向死水一般的加茂家出現了加茂雪紀這樣的異數,讓他猝不及防栽了大跟頭,甚至躲在天元的薨星宮時被高居天外的神明抓到了把柄,險些淪為祂們的傀儡。

  但羂索並不是會被仇恨支配理智的人,他也並不是沒有經歷過慘痛的失敗。近日的遭遇,讓他意識到雪紀背後有著巨大的秘密和能量,而裡梅親口認證的、來自兩面宿儺的斬擊,更是讓他意識到,雪紀的立場似乎並不是光明正義的那一側,如此一來,和雪紀化解仇恨、乃至尋求進一步的合作,就成了當前處境下的最優解。

  當然,只是當下。

  雪紀沉默了片刻,直白地說:「我好像小看你了。感覺現在的你,和之前差別很大。」

  「那是因為在你出現之前,我已經很長時間沒吃過虧了。」羂索苦笑著回答。

  從咒術全盛的時代存活至今,依靠著獨特的術式與謹慎的性格,羂索幾乎沒有對手,想做什麼都能成功。寥寥幾次失敗,與其說是輸給六眼,不如說是輸給『因果』,因此,他最初在見到雪紀的時候,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裡。

  「所以,雪紀可以接受我的求和嗎?」羂索微笑著問道,「還有一件事,我要事先說明。如果你執意與我為敵,在這裡殺死我之後,其余的六魄所在的身體也會有所感知,屆時,他們

  會在死亡的威脅下做出極端的反應,無論是報復你的家人、提前啟動一些後手、又或者是投靠薨星宮……都會造成一些你不想看到的結局。那應該是雙輸的場面。」

  「六魄?」雪紀壓低眉眼,意識到了什麼,「現在的你,是七分之一個你?」

  天元只給出六個地址。

  「哈,你能這樣快找到我,果然是天元出賣了我。」羂索從她的反應中確定了什麼,笑道,「天元一定沒給你完整的情報,只是在利用你們的力量削弱我、逼迫我走投無路投靠他們。因為,對於那個人背後的存在來說,活著的我,價值遠遠大於死去的我。」

  天元……以及背後的某位神明,看樣子也不是善茬。

  雪紀微微揉了揉額頭,表情有點煩惱。

  她只是個喜歡戰鬥、一心刷怪變強的玩家而已,為什麼要考慮這麼多陰謀詭計。

  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吧。

  她的表情放松下來,低頭撥號,手機連線加茂廣樹。

  ***

  虎杖悠仁得以從實驗室出來的時候,好好一個活力十足的小孩子都變得蔫蔫的。

  他委屈地看著一起等候在門外的虎杖齋藤,難得扯著他的袖子嚷嚷:「爺爺,這裡面的護士小姐好可怕。那個針頭有這—麼——粗!」

  而虎杖齋藤看著完好無損、沒有缺胳膊少腿的孫子,頓時松了口氣,板著臉訓斥:「不就是抽點血,別大驚小怪的。」

  老爺子心裡清楚,以虎杖悠仁目前的身份,只是抽血已經很溫和了。

  實驗室內,幾個加茂家的研究人員湊在一起,看著用家族咒術檢測出的結果,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懷疑人生。

  這個無論膚色、容貌、發色都和加茂沒有一處相似的孩子,居然流著加茂家的血……

  他們討論了一會,將初步的檢測結果傳給了族內的話事人。

  正被雪紀一通電話叫過去,和羂索唇槍舌戰的加茂廣樹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發過來的檢測內容,臉色變得更陰沉了。

  他看著對面的女人,語氣冰冷:「曾經在一百五十年前,進行過窮凶極惡的咒靈與人類融合實驗的極惡詛咒師加茂憲倫,也是被你侵占屍體的受害者吧。你是用制造『咒胎九相圖』的經驗,制造出了虎杖悠仁這個『容器』?」

  「大膽的猜想。看來悠仁真的落到你們手裡了。」對面的女人笑意盈盈,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說,「我家的兒子,還請你們多加關照啦。」

  看著那副笑臉,即使是加茂廣樹,都忍不住從心底泛起寒意。

  眼前的怪物根本沒有倫理道德的觀念,他的存在,就是咒術界最大的扭曲。

  好在,咒術界似乎還有比他更狠的,才逼得這個怪物瀕臨絕境、只能暫時妥協。

  加茂廣樹很清楚,羂索這一次給出的束縛,對雪紀小姐的吸引力很強。她本人是傾向簽訂的。只有互相簽訂下這份束縛,她才能在事件告一段落後心無旁騖地追殺羂索,無論成敗,都不會牽連到家人。

  而羂索……很顯然,這家伙不安好心。

  無論是廣樹還是雪紀都不會天真到相信他給出的借口。

  束縛成立的那一刻,真正的交鋒,才剛剛開始。


第76章 悠仁與道場

  雪紀家附近的房子裡新搬來了一戶人家。

  是一個年邁的老人帶著一個小孫子。

  據說老人的兒子和兒媳都已經因為意外去世,只留下老人和孫子相依為命。

  鄰居們大多是熱心人,打聽清楚情況後,對新搬來的爺孫表現得非常友善。

  就如同去年靖子帶著病弱的女兒剛搬來的時候那樣。

  但稍有不同的是,老爺子的脾氣剛硬不太好打交道,而他的孫子悠仁開朗又活潑,像個小老虎一樣有精神,非常討人喜歡。

  眼下,討人喜歡的小老虎正蹲在雪紀家的沙發上,和眼前的陌生年輕男人大眼瞪小眼。

  加茂廣樹看著這充滿活力的小崽子,表情非常復雜。怎麼看都不像是加茂家的種,當然也不太像是實驗產物,就是個普通的小孩子罷了。

  看他那雙清澈中透露著愚蠢的大眼睛,就知道這孩子肯定沒搞明白自己的糟糕處境。

  「虎杖悠仁,對吧。初次見面,我是加茂廣樹。新的房子住得還滿意嗎?」加茂廣樹看著他,語氣變得溫和了一些。

  「廣樹大哥,你好!」虎杖悠仁好奇地看著眼前的加茂廣樹,他穿著看起來很貴的和服,動作卻很隨性,並不端著,看起來很親切,虎杖並不畏懼他,舉手報告,「新房子很漂亮,住得也很舒服!」

  加茂廣樹點了點頭:「我假設,你已經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了?」

  「知道一點,我是容器?」虎杖悠仁懵懂地歪了下腦袋,賣弄自己剛學到的詞彙。

  ……

  加茂廣樹有點被閃到的感覺。真糟糕啊,這孩子的眼睛也太明亮了,完全看不出是那個家伙的『兒子』。

  「也不知道該說你是幸運還是倒霉。」加茂廣樹有些感慨,「你遇到了我們,因此脫離了羂索的掌控。至少在我們這裡,你不是容器,而是活生生的人。而且你身上還流著加茂的血,光憑這一點,就不能放著你不管。」

  「我一直以為我只有爺爺一個親人了。」虎杖悠仁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語氣有些小興奮,「廣樹先生也是我的親人嗎?」

  「……是的。」加茂廣樹點了點頭,「嚴格來說,你和雪紀小姐也有著一絲血脈聯系,不過已經很遠了,算是遠親吧……」

  「真的嗎!」虎杖莫名的很是興奮,開心地轉頭,輕輕戳了下旁邊的小女孩,「雪紀,我們是親戚哦,太巧了!」

  正低頭看著手機上發送過來的報告,肩膀突然被戳了一下,雪紀有些懵地轉頭看了他一眼。

  因為剛剛虎杖湊上去的緣故,兩人的距離很近,虎杖忽然有些臉頰發紅。下一秒,他就打了個冷戰,沙發對面,加茂廣樹原本柔和的視線驟然變得滲人起來。

  「虎杖……」雪紀並無所覺,只是對虎杖解釋,「你還有你的爺爺,暫時不能回宮城縣了。」

  「我知道,有壞人一直在盯著我們對吧。」虎杖懂事地點頭。

  雪紀剛看完虎杖的檢查報告,在征得虎杖同意的前提下,他們除了測試虎杖的身體素質之外,還測試了他的身體對詛咒的耐性,那是一個高到不可思議的數值。研究人員甚至懷疑這家伙生吞一只咒靈都不會死。

  就連有著咒力強化身體的咒術師,在這方面都比不上虎杖。

  事情已經很明了了,虎杖悠仁就是羂索專門為了容納特級咒物兩面宿儺的手指而培養的容器,也就是兩面宿儺受肉的備用身體。

  虎杖齋藤在得知這個事實之後老淚縱橫,他一直覺得當年死而復生的『兒媳』是有陰謀的,但在悠仁出生後,『香織』就不見蹤影,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戒備警惕也漸漸淡了,以為她或許已經死了,只想著今後將悠仁好好養大。卻沒想到那個狠毒的女人,不僅是要利用悠仁這麼簡單,她就等著他把小豬仔養肥了,然後拿去當別人的備用身體!

  不用加茂廣樹再多說什麼,虎杖齋藤都會死死抓住加茂家這根救命稻草,他知道憑借自己這個普通人是完全護不住悠仁的,只能寄望於雪紀背後的家族能伸出援手。

  至少到目前為止,加茂家的表現很靠譜,讓老爺子的信任值提高了不少。

  「考慮到你還在上學,接下來會將你的學籍轉到雪紀小姐所在的學校,你們以後可以一起上學。」加茂廣樹一字一句地說。

  虎杖撓著頭發,表情有些茫然,「所以,我和以前一樣上學就行了嗎?」

  「虎杖,不想上學嗎?」雪紀問他,「不用擔心安全的問題,我們會保護你。」

  「也不是不想上學。但是,你們都說我很危險了,總覺得沒辦法就這樣忘掉這些、安心上學……」虎杖悠仁抓耳撓腮的,有些苦惱地皺著眉,嘗試描述心中的感受,最後,他問,「有什麼是我能做的嗎?」

  雪紀和加茂廣樹對視了一眼。

  關於虎杖悠仁的未來,兩人其實私下討論過。他們都更傾向於讓他有一點自保的能力。

  但虎杖悠仁並沒有提煉咒力的素質,也就是說,他是看不到咒靈的普通人。

  這樣一來,傳統的咒術師的大門就對他關上了。

  虎杖悠仁唯一能夠走的,只有當初天與暴君的路子,以強悍的肉身和體術來

  支撐作戰,無論是針對咒術師、還是針對咒靈都能無往不利。

  但偏偏虎杖悠仁的身體素質還沒達到『天與咒縛』那種極致的等級,就算搭配能看見咒靈的眼鏡以及擁有殺傷力的武器咒具,能發揮到什麼程度也很難說。

  不是隨便一個普通人訓練幾年,帶著咒具就能成為咒術師的。祓除咒靈時什麼意外都可能發生,擁有術式的咒術師可以盡情開發和拓展術式,操縱術式猶如揮動手腳般流暢自如地進行攻防,逐漸形成自己的戰鬥風格,而使用咒具的普通人不僅攻擊模式相對單一、上限低,而且一旦咒具出現脫手或損毀,戰力就會大打折扣,甚至直接失去祓除咒靈的資格……

  這條路非常殘酷,稍有不慎就會迎來凄慘的死亡。

  這也是身為普通人的裡香,無論怎麼憧憬向往另一個世界,雪紀都不允許她真正參與的原因。

  畢竟裡香並沒有拯救生命的高尚理想,也沒有犧牲自己的覺悟,她想要參與祓除任務,也只是單純想要和小伙伴們更貼近一點而已。

  但虎杖的情況不同,他從出生前就被安排了,早早被兩個詛咒師勢力盯上,他要面臨的未來肉眼可見的充滿荊棘和危險,他必須學會保護自己。

  因此,既然虎杖有了覺悟,雪紀也很願意成全他。

  真田道場。

  枷場菜菜子手持竹刀,氣勢洶洶地對准裡香瘋狂揮舞,架勢有模有樣,凶狠的呼喊聲,讓周圍練習的學員們不由自主地將眼神轉移過去。

  「又開始了……枷場的那對雙胞胎對祈本好執著。」

  裡香優雅精准地一次次完美格擋對方的攻擊,抓到空隙就毫不猶豫地給出反擊,沉悶的擊打聲聽著就很痛。

  「這是屢敗屢戰,屢戰屢敗啊,讓人唏噓。」

  「別的不說,她的這份執著還是讓人敬佩,就像每一次弦一郎挑戰雪紀教習——」

  「閉嘴,你不要命啦。」

  因為說到了禁忌詞彙,周圍所有聽到那個名字的人、包括還在對戰的菜菜子和裡香,都將目光投了過來。

  脫口而出的學徒嚇得頓時噤聲。

  好一會,氣氛才重新恢復正常。

  有人幽怨地說:「說起來,那位好久都沒來了。聽說祈本裡香和她很熟的,能不能問一問……」

  「上一個敢跟祈本搭訕的勇士,現在還躲在被子裡哭,沒勇氣再出現在道場。」

  「……那對雙胞胎也經常提起教習大人,要不,問她們?」

  「上一個敢和枷場姐妹搭訕的蠢貨,當眾社死,已經剃了光頭性格大變了!這兩個比祈本還惡劣啊!」

  「真是夠了,為什麼我們道場裡的異性全是惡女類型!就沒有溫柔一點的嗎……!」

  「有啊,比如那位……」

  「閉嘴,你不要命啦。」

  ……

  角落裡一群學員在基礎訓練的休息空隙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不遠處,裡香已經把菜菜子打得落花流水,緊接著接受了美美子的挑戰。

  這三個女孩子性格都有些異於常人的地方,裡香與雙胞胎之間誰也不會讓著誰,相處時很容易就會發生爭執,扯頭花次數不少,大多時候是裡香憑借劍術優勢占據上風。但她們對異性的態度更為惡劣,在某些情況下又會一致對外,逐漸也產生了一點奇奇怪怪的交情。

  托了枷場姐妹的福,女性學員比例上升,裡香願意待在道場練習的時間都延長了。

  裡香和枷場姐妹打過一場,正要約著一起去進行進階訓練,突然看見道場的入口處走進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雪紀!」裡香一眼認出小伙伴,臉上流露歡喜。

  她正准備去迎接,就看見雪紀身後還跟著一個小男孩。

  這是又撿了什麼奇奇怪怪的家伙啊!

  心中本能地泛起一絲嫉妒,但在看到雪紀身後那個人露出的臉時,裡香就怔住了:「……虎杖悠仁!」

  「嗨,裡香,好久不見!」虎杖看見這裡有熟人,也高興揮手。

  「雪紀啊,這位是?」真田弦右衛門好奇地看著雪紀帶來的男孩,幾乎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他的眼中就冒出精光,「這是好苗子啊!」

  「這是虎杖悠仁,我帶他來體驗一下劍道。」

  雪紀很平靜地介紹。

  「哦?不是要加入嗎?」老爺子問。

  「只是一次嘗試。看他適不適合學習劍術。」雪紀看了眼虎杖,轉頭對裡香說,「裡香,你可以幫忙帶一帶虎杖嗎?」

  「沒問題!」祈本裡香非常積極。

  她想起自己當初第一節 劍道體驗課吃的苦頭,立刻熱情地將虎杖拉到練習區,指揮小弟給他換上劍道服和竹刀,手把手教導姿勢。

  然後美滋滋地等著看他受苦。

  然而,虎杖悠仁接下來的表現,震撼了整個道場的人。


第77章 九相圖

  與雪紀不同,虎杖悠仁的悟性並沒有超過正常人類的範疇,但他絕佳的動態視力、反射神經以及身體素質,都讓他無比迅速地在一群初學者之中脫穎而出。

  讓所有同齡人累得汗流浹背、練得咬牙切齒的揮劍數百次的練習,虎杖悠仁跟著做完之後臉不紅氣不喘。

  初學者極其容易變形的握劍手勢、揮劍姿態,虎杖被裡香糾正了一兩次之後就變得有模有樣。

  而不服氣的裡香在看完虎杖的表現之後,直接拉著他兩人對練,從一開始的大占優勢、到漸漸勢均力敵,再到最後被反過來壓制,整個過程甚至不超過十分鐘。

  感覺世界觀又碎了一次的裡香抱著雪紀委屈茫然懷疑人生的時候,虎杖悠仁被無數雙眼放光的教習圍著誇贊。

  又是一個擁有壓倒性優勢的劍道天才。

  真田道場今年真是走了大運,不僅遇到雪紀這樣無法理解的怪物級異才,還買一送一,得到又一只送上門的棟梁之才!

  真要說起來,虎杖這類根骨絕佳的類型才符合眾人對於劍道天才的傳統定義。雪紀那種是輪外。

  真田弦右衛門原本就因為雪紀的原因對虎杖有著一份額外的關注,在看完虎杖悠仁堪稱可怕的學習進度以及戰鬥中體現出的各項素質之後,也完全坐不住了。

  拉著小孩一通試探,老爺子心裡樂開了花。

  這是個常規意義上的天才!跟雪紀不一樣,他能教啊!

  原本已經沒打算再收徒的真田弦右衛門都被激起了久違的教導之心,親自領著虎杖悠仁把劍道館又逛了一遍,態度親切,意圖昭然若揭。

  雪紀站在一邊,看著虎杖在道場如魚得水的模樣,心中頗為滿意。她果然沒看錯,真田道場很適合虎杖用來打基礎。

  原本有些懈怠的裡香也因為虎杖的表現而被激起了強烈的好勝心,正頂著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嘲笑,咬牙切齒地給自己加練。

  雪紀在道場呆了兩個小時,行使完兼職教習的義務之後就先行離開了。

  久違地給雪紀當司機的加茂廣樹還在坐在車裡,正低頭用手機處理事務。雪紀回到車裡之後,他動作自然地按滅了屏幕,臉上帶著真心的笑容:「接下來想去哪兒,雪紀小姐?」

  「回家。」雪紀想了想,突然問,「廣樹先生,你知道咒胎九相圖嗎?」

  「咒胎九相圖出現於明治時期,在當時有一名女子體質特異,可以懷上咒靈的孩子,因此在人類社會毫無容身之處。當時的『加茂憲倫』收留了這名無處可去的女子,出於興趣在她身上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實驗。九度妊娠,九度墮胎的女子,由此誕下了人與咒靈交雜的九個特殊咒胎、也就是後來咒術歷史上獨一無二的特級咒物咒胎九相圖——這罪惡的行為被發現之後,『加茂憲倫』直接叛逃成為詛咒師,而加茂家則是相當長一段時間都在咒術界抬不起頭。」

  加茂廣樹對於這段充滿污點的歷史如數家珍,他簡單介紹

  了一番,問道:「雪紀小姐是對咒胎九相圖感興趣嗎?」

  雪紀點了點頭:「我想知道,咒胎九相圖裡的九個咒胎,具體有些什麼特別之處。」

  「因為被發現得早,那九個咒胎並沒有真正完成受肉。它們的具體術式不得而知。」加茂廣樹回憶了一下曾經翻閱的檔案,解釋說,「大概是擁有一定靈智的,它們在被收容之後,原本是要被銷毀的。但咒胎卻本能地感知到危機,主動結下了『不加害他人』的束縛,以此換取自身的存在不被破壞。」

  「那之後,就一直被封印嗎?」雪紀問。

  「是這樣。目前,咒胎九相圖應該是被封存於東京咒高專門存放高危級別咒物的忌庫之中。」

  加茂廣樹微微皺眉,露出有些難辦的表情,「如果以家族名義向總監部或者夜蛾校長提出索要咒胎九相圖的話,成功幾率並不大,反而容易遭到一些不必要的誤解。」

  特級咒物咒胎九相圖太過出名而又充滿禁忌般的不詳,加茂家更是制造這違背倫理的咒胎的起源。理論上,無論誰持有咒胎九相圖,都輪不到加茂家。

  而加茂廣樹索要九相圖的行為,只會讓人聯想起曾經加茂憲倫做下的惡行,更讓人疑心加茂家的立場。

  雪紀眨了眨眼,恍然:「他們會懷疑……我們要重啟加茂憲倫的實驗?」

  加茂廣樹苦笑:「沒錯。誰能想到這件事上,加茂也是純粹的受害者。」

  羂索侵占了加茂憲倫的屍體、惡事做盡,被發現之後來一個金蟬脫殼,只留下不明真相的加茂家捏著鼻子收拾爛攤子、白白背了一百多年的罵名和黑鍋。這筆賬他遲早要跟羂索討回來!

  雪紀若有所思:「所以,不能以加茂的名義。」

  加茂廣樹看了看雪紀的表情,斟酌道:「當然,如果是必要之事,也不是不能用一些迂回手段……雪紀小姐是為什麼想要咒胎九相圖,是為了虎杖悠仁嗎?」

  雪紀嗯了一聲:「虎杖爺爺說過,從虎杖出生後,『那個女人』就不見了。也就是說,羂索大概率是在虎杖出生之前就做了手腳。」

  也不知道羂索是如何做到的,但虎杖完全就像是天生就長成這樣:他的身體構造無一處不精,充滿生命力,卻又沒有一絲人造的違和感,明明無法感知到咒力,卻又對咒物與詛咒有著強大的抗性。

  如此天然,又明顯是為了一個目的而誕生的『容器』……

  「原來如此,這確實讓人很容易聯系到『咒胎』。」加茂廣樹展開聯想,「羂索那種人物,他潛心研究咒靈與人類混合的實驗,必然是有著強烈目的性。也許他當年占據加茂憲倫的身體做下的一系列惡行,正是為了創造出悠仁這樣的存在。」

  「如果咒胎九相圖擁有靈智,也許能溝通。可以從它們的角度,了解它們是如何被制造的。」雪紀補充了一句,「還可以得到關於羂索的情報。」

  「有道理。」加茂廣樹微笑贊同,「不過,畢竟是自我束縛狀態的咒胎,不一定會願意聽話,身上還可能有著羂索留下的後手。」

  「不願意配合的話……就祓除。」雪紀說著說著,語氣中多出一絲期待,「特級咒胎再進一步的話,會成為特級咒靈。」

  她還沒祓除過特級咒靈……

  一級咒靈的經驗已經很豐厚了,更不用說特級。

  而咒胎九相圖……一共有九只咒胎!

  「原來如此,那就交給我吧。」

  加茂廣樹的眼神也變了。

  對加茂來說,咒胎九相圖實在是個很棘手的禁忌。

  事情涉及虎杖悠仁時,加茂廣樹興致缺缺。而一旦意識到咒胎九相圖極有可能幫助雪紀快速變強,加茂廣樹頓時充滿動力。

  他看著雪紀期待的眼神,微笑著給出承諾:「我會盡快將咒胎九相圖取回。」

  *

  三天後,虎杖悠仁的轉學手續完成。他從宮城縣的學校轉到了神奈川第一小學,和雪紀同班。

  這是班級裡轉入的第四個轉學生,班上的學生們紛紛抱著極大的熱情。

  但虎杖的外表並不突出,言談交際也十分正常,完全沒有前三個轉學生的特立獨行,乍一看之下,和普通的小學生沒什麼區別。

  同學們不禁有些失望。

  但相處幾天下來,他們對虎杖的印像又改觀了。

  原因無他,這個新同學實在太開朗了!

  體育萬能、脾氣超好,無論和誰都能打成一片,就算是一向溫柔卻有著距離感的班長赤司,和他一起打了一場籃球賽之後,都對他另眼相看。

  更不用說真田弦一郎,虎杖悠仁在真田道場展現出的天賦被他看在眼中,家中的老爺子對於虎杖悠仁的誇贊,更是激起了真田強烈的競爭心理。

  和對雪紀的執著追逐感不同,真田與虎杖兩個同齡的男孩子之間競爭感要激烈得多,從劍道比試到體育課跑圈,再到排球比賽、游泳速度、進教室的速度……兩個較真上頭的男孩子似乎什麼都能比一下,根據班裡的兩個目擊者爆料,他倆甚至還比過上廁所的時候誰尿得更遠。

  這一日,真田弦一郎鄭重地對虎杖提出了網球比賽的挑戰。

  虎杖悠仁欣然接受。

  因為身體素質太強的緣故,虎杖以往在學校所有的體育項目中都沒有對手,盡管受到老師的強烈稱贊和同學們的推崇,他反而覺得十分無趣。

  但雪紀所在的學校有著不少神奇的人,無論是赤司還是真田,在運動上都有著常人無法企及的天賦,和他們比賽,雖然還是會贏,卻能讓虎杖感覺到競技的樂趣,這才是他爽快地接受真田的所有挑戰的原因。

  一聽真田和虎杖又要開始比賽,班裡的同學們都開始歡呼,大家興致勃勃地鬧著要旁觀。

  而虎杖和真田對視一眼,走到難得來上課的雪紀的課桌前。

  「雪紀……能麻煩你來當我們的裁判嗎?」

  虎杖一臉期待。

  雪紀抬起頭,班級驟然安靜了下來。

  「……」雪紀點了點頭,「可以。」

  「好耶!」虎杖一臉毫不掩飾地開心,轉頭就舉起手,要和真田擊掌,真田滿臉糾結地看了他一眼,又心情復雜地看著雪紀,最後勉為其難地跟虎杖擊掌。

  班級裡的同學心中也是貓爪撓似的好奇,他們都很是理解真田的心理。

  虎杖雖然和誰的關系都很好,但唯獨對雪紀的態度不一樣。

  無論是比賽還是什麼別的活動,他永遠都想要雪紀見證,而時常請假的雪紀只要有空,通常也不會拒絕虎杖的請求。

  即使是小學生,也是會對這樣奇妙的關系議論紛紛、浮想聯翩的!

  實際上,無論虎杖還是雪紀的想法都很單純。

  虎杖希望得到雪紀的認可。而雪紀則是選擇回應了他略帶不安、渴望認同的心。

  網球場。

  真田弦一郎在自己熱愛的網球比賽中格外的拼命,而受到對手的影響,虎杖悠仁也愈發活躍,盡管對於網球並不算特別熟悉,只知道基礎規則和打法,但是仗著絕佳的運動神經,虎杖也不落下風。

  打著打著,虎杖的熟練度就上來了,真田被這緊追不舍的壓力感逼得快速進步,兩人的網球風格不知不覺都帶上了劍道的痕跡,越打越激烈,看得一群小學生目瞪口呆,感覺他們的網球跟自己完全是兩個畫風。

  雪紀無所事事地坐在高椅上,尋常人都看不清的網球軌跡在她眼底都是慢鏡頭的高清畫面,作為一個絕對不會誤判的裁判,她很好地維持了比賽的公正,因為懶得大聲喊話,所以她的手裡還拿著一個擴音喇叭。

  沒有高等級咒靈刷的午後,她的心情不好也不壞。

  並沒有被男孩子之間的熱血比賽觸動,中場休息時,她的目光穿

  過網球場,順著鐵絲網朝外延伸,沒過多久,突然對上一雙碧綠幽靜的大眼睛。

  許久不見的伏黑惠懷裡抱著一只雪白的兔子,渾身狼狽得像是在草叢裡滾過,此時正有些迷茫地望著高椅上手持著喇叭的雪紀。


第78章 (修)詛咒日

  短暫的對視後,雪紀淡然地將視線下移,略帶好奇地看著伏黑惠懷裡的兔子。

  那是一只擁有咒力的兔子,不太安分地窩在小主人的臂彎裡,腦袋左右搖晃著,做出四處嗅聞的姿態,純白的皮毛,猩紅的眼眸,無害可愛之中又透著一點詭異。聯想到伏黑惠的術式,雪紀一下子明白對方這是又調伏了一種新的影子式神。

  自從拜了五條悟當老師之後,他的進步速度明顯加快了。

  伏黑惠注意到雪紀的眼神,有些糾結要不要回應,懷中的兔子卻突然從他懷裡掙脫下來,快速朝著一個方向跳走。

  「……」伏黑惠表情一凜,顧不上再和雪紀交流,轉身跟著跑走。

  除了雪紀之外,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出現和消失。

  雪紀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的好奇達到巔峰。

  這個架勢……是在學校裡發現了什麼異常事件嗎?

  她怎麼沒感覺到?

  中場休息結束,下半場比賽要開始了。雪紀坐在高椅上,手中出現一道常人看不見的血團,在她的操作下化作一條細細長長的紅線,線的另一端穿越大半個體育場,輕柔地搭在伏黑惠的肩頭。

  毫無所覺的黑發小男孩步履匆匆地行走在學校後山的小花園裡,不知道跑了多遠,終於到了盡頭。前方的脫兔一個蹬腿,竄進一道圍牆下方的灌木叢裡,伏黑惠沉默地看了眼根本沒有前路的雪白圍牆,深吸一口氣,也跟著爬進了灌木叢。

  果然,穿過茂密的灌木後,他並沒有撞上堅硬的牆壁,而是穿過一個小洞,爬到了牆的另一面。

  圍牆的另一面不是想像中的學校外,而是一個面積廣闊的廢棄倉庫。

  這裡積著厚厚的灰塵,唯一的光源只有大門上方兩道狹窄的出風口,可見度極低。

  伏黑惠站起身,他的膝蓋沾了泥,衣服和頭發裡都夾雜著落葉,比見到雪紀的時候更加狼狽了。

  他沉默地拍了拍衣服,不經意間感覺自己好像扯斷了什麼蛛絲一樣的東西,但也只當做是不小心撞到了蛛網,並沒有放在心上。

  眼下,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倉庫之中。

  「終於找到你了。」他的語氣很是冷淡。

  在他前方約十米的位置,一路被莫名的力量影響著趕到此處的脫兔正被一團看不清形態的黑影抓住,雪白的兔子被過大的力量勒住,不斷蹬腿掙扎。

  沒等它徹底被破壞,伏黑惠先一步取消了召喚,讓脫兔回到了自己的影子裡。

  這個舉動徹底激怒了黑影,那怪物憤怒地衝了過來,一股腥臭的拳風撲面而來。

  「兔、兔……還給我!」

  聲音嘶啞而尖銳。

  「那可不是你的。」

  伏黑惠敏捷地往後跳開,借著極為微弱的一點光線,結出手影,低喝一聲:「玉犬!」

  從他影子中跳出來的兩只狼犬威風凜凜地嚎叫一聲,依靠絕佳的嗅覺,根本不受昏暗環境的干擾,准確而凶狠地將咒靈撲咬在地。

  伏黑惠聽著咒靈凄慘的嚎叫,身體微微放松下來。

  他是在上早課的時候發現這只咒靈的。

  因為覺得上課很無聊,仗著其他人都看不見式神,伏黑惠將前幾天才調伏成功的脫兔召喚出來放在桌面上,試圖通過相處讓雙方熟悉起來。

  沒想到脫兔才出來沒多久就異常焦躁,伏黑惠也察覺到了異常。作為伏黑惠調伏成功的式神,他本來對脫兔擁有著完全操控權,但他明顯能感覺到有另一種未知的力量在干擾脫兔的思維。

  不過,這種干擾並不強,伏黑惠可以輕易抵擋。

  已經跟著五條悟出了不少任務的伏黑惠立刻意識到是咒靈在作祟,根據對方在脫兔身上施加的影響,可以判斷這只咒靈等級並不高過他,最高也就三級。

  伏黑惠收回脫兔,召喚出玉犬之後,玉犬黑和玉犬白繞著學校找了好幾圈,都沒把那只咒靈找出來。

  無奈之下,伏黑惠只能嘗試引蛇出洞,重新召喚出脫兔。

  咒靈確實對脫兔很是執著,玉犬出來的時候根本不冒頭,脫兔一出現,就開始蠢蠢欲動,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是陷阱。

  伏黑惠刻意讓出了控制權,順利跟著脫兔一路找到了咒靈的真身所在地。

  「這個倉庫是你誕生的地方吧,沒有辦法離開,所以才進化出引誘獵物自投羅網的能力。」伏黑惠對腦海中多出的莫名干擾毫無動搖,沒過一會,咒靈在玉犬的攻擊下沒了動靜。

  「嗷嗚~?」

  兩只玉犬衝著主人搖尾巴。

  「吃吧。」終於將學校裡潛藏著的危機解除,伏黑惠的表情放松下來。

  玉犬能吞噬咒靈的屍體而變強,讓它們打掃還未散去的咒靈殘穢已經是慣例,伏黑惠習以為常。但變故就發生在這一刻。

  原本正開心進食兩只玉犬突然發出一連串驚慌的嚎叫,手忙腳亂地滾在了一起,怎麼也分不開。

  伏黑惠表情一變,他下意識地湊近檢查兩只嗚咽的狗子,卻沒想到才一靠近,仿佛有著什麼冥冥之中的引力,強硬地將他和兩只玉犬吸在一起。

  兩只玉犬被動和小主人貼在一起,倒是沒那麼慌亂了,舔著舌頭安靜下來。

  被兩坨沉重的肉壓住的伏黑惠眼神都失去了光亮。

  他終於反應過來,這只咒靈的能力本質不是思維干擾,應該是『吸引力』,而它雖然生前很弱,臨死前爆發出來的詛咒卻脫離了三級的等級。

  吞下它身體的兩只玉犬受到了詛咒,而在他靠近之後,這股莫名的詛咒也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伏黑惠勉強用一個扭曲的姿勢從兜裡掏出手機,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求助。

  總覺得一旦這個狼狽的樣子被五條悟知道的話,也許會成為他一生的污點。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清澈的嗓音從小小的洞口飄了進來。

  「惠?」

  聲音很輕,但伏黑惠立刻捕捉到了,他反射性地彈了一下身體,聲音很大地喊:「我沒事,別過來!」

  但已經遲了。

  處理完比賽的事情,順著紅線一路追蹤到花園盡頭的雪紀看著面前的圍牆,又看了眼下方被灌木掩藏的狗洞,果斷選擇打破圍牆。

  考慮到伏黑惠還在裡面,雪紀的力道控制得很精巧,被打碎的磚石統統被她操控血幕朝下壓平,連灰塵都沒揚起來,一時間,花園的明亮光線投入昏暗的大倉庫,伏黑惠此時的樣子,也一並落入雪紀的眼中。

  伏黑惠:「……」

  說真的,他寧願被五條悟嘲笑一百次,也不想在這種時候被雪紀看見。

  雪紀滿臉問號地看著伏黑惠和玉犬滾成一團的樣子:「你們在玩什麼?」

  她倒是看見了玉犬旁邊的咒靈殘穢,大概能猜到伏黑之前的異常表現是為了祓除咒靈。不過……

  現在難道是祓除咒靈之後的慶祝活動?

  雖然感覺很可愛,但是倉庫很髒吧。

  看著原本白白淨淨的小男孩臉頰上都沾著一團灰黑,雪紀忍不住掏出手帕遞了過去。

  「擦一擦吧。」

  看著一無所知地逐漸走近的雪紀,伏黑惠內心經過了一番劇烈的掙扎,最終還是沉悶地開口了:「雪紀,先別靠近我們。」

  膚色雪白、臉頰還帶著嬰兒肥的男孩子,垂著長長的眼睫悶悶不樂的樣子,有點戳到雪紀。

  她聽話地停住腳步,和伏黑惠保持了一小段距離。

  察覺到雪紀並沒有像他一樣被玉犬『吸住』,伏黑惠松了口氣。

  「汪!」

  這時,性格相對活潑的

  玉犬白認出了雪紀,小狗很是親人地試圖像以往一樣,湊上去搖一搖尾巴。

  它一竄,正和玉犬白處於綁定狀態的玉犬黑和伏黑惠都被動前移了一小段距離,伏黑惠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等一下!」

  「……」雪紀感受到了詛咒的力量。

  她一瞬間理解了伏黑惠此刻的狀態。

  實際上,那股詛咒對雪紀來說很微弱,她稍微爆發咒力就可以擺脫。

  但是看著向來板著一張小臉的伏黑惠難得露出這幅驚慌失措又生無可戀的表情,雪紀忍不住產生了一點惡作劇的想法。

  她抬起手,輕輕搭住玉犬白的小腦袋。

  「嗷嗚~~」玉犬白歡快甩動尾巴。

  伏黑惠有些緊張地打量著雪紀,以為她已經受到影響,立刻認真解釋:「別擔心,應該是咒靈被祓除之後形成的詛咒。沒什麼傷害,但是會在被詛咒者之間產生一定的吸引力。」

  他試著掙扎了一下,稍微有了點效果,和玉犬貼得沒有之前那麼緊密,不由松了口氣。

  「還好……這種咒靈死後形成的詛咒一般持續時間不長。效果好像已經在減弱了。」

  「吸引力?」雪紀有些驚嘆,「這能力很有趣。你是怎麼找到它的?」

  「只是巧合。」伏黑惠見雪紀態度平靜,跌宕起伏的內心也逐漸平靜了一點,他解釋了一下咒靈對脫兔的執念。

  「這應該和咒靈的成因有關。」雪紀聽完,若有所思,「聽說高年級有班級集體養育兔子做觀察日記的課程,學校也有專門的兔舍。」

  伏黑惠心頭略有觸動,他回頭看了眼昏暗的大倉庫。咒靈通常不會離開自己的誕生之地,它又是為什麼會在這裡誕生?

  「如果你感興趣的話,可以讓輔助監督調查一下。現在,先離開這裡吧。」雪紀對伏黑惠伸出手。

  她的態度太過自然,伏黑惠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一股莫名的引力讓他下意識靠近雪紀,但腿上的玉犬黑,以及左手貼著的玉犬白,都沉沉地拖住了他。

  「玉犬,可以解除召喚。」雪紀看了他一眼,提醒。

  伏黑惠照做,當玉犬化為影子消失的時候,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

  等等……他為什麼早點沒想到解除召喚!

  「再召喚一次看看?」雪紀興致勃勃地說,「如果召喚出來的玉犬恢復正常的話,說不定就意味著,你腳下的影子空間,可以刷掉詛咒。」

  伏黑惠點了點頭,但正要結下手影,就意識到另一只手還握著雪紀的手、沒辦法松開。

  他有些無措地看著雪紀。

  雪紀思索片刻,意識到不妙。總覺得這時候表現輕松地掙脫詛咒,可能會讓惠惱羞成怒,於是她平靜地安慰道:「沒關系,我能感覺到詛咒的力量在消失……最多不超過一個小時。」

  伏黑惠非常信任雪紀,聞言點點頭,耳根還有些泛紅。玉犬消失之後,只有他和雪紀受到詛咒的力量影響,感覺一下子變得不一樣了。

  兩人回到花園,考慮到眼下的狀況不適合暴露在其他人面前,干脆提前翹課。

  雪紀用手機通知裡香幫忙請假,也沒有叫加茂家的司機開車接送,而是選擇和伏黑惠一起步行回家。

  原先有些不自在的惠漸漸習慣了掌心柔軟的觸感,他從被動變得主動,走路習慣性地將雪紀護在道路裡側。

  由於之前的戰鬥以及後續的意外,他的衣著實在有些狼狽,一看就是打過架的樣子。

  這樣的他和校服整潔、儀態楚楚的雪紀手拉著手,在本應該上課的時間點出現在校外,不由讓路過的大人們紛紛側目。

  伏黑惠今天的神經已經經過了多重考驗,根本不在乎路人的竊竊私語。

  但當他看到站在自家公寓門前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時,還是不由感到心中一沉,下意識將雪紀擋在了身後。

  我今天……絕對是被詛咒了吧。

  五條悟的感受與伏黑惠既然相反。

  他摘下墨鏡,瞪大一對漂亮六眼,心中震撼地想,今天是我的幸運日吧!


第79章 很好玩吧

  摘下墨鏡的那一刻,[六眼]運轉到了極限,那雙蒼藍染霧的眼眸罕見地將視線凝聚在單一個體身上,沒有其他原因,純粹是眼前的這一團赤色咒力過於強盛,在[六眼]的視野之中猶如一個燦爛輝煌的小太陽。

  與之相比,伏黑惠蘊含的咒力光芒猶如明顯弱了不止一籌。

  「久聞大名——」

  聞名咒術界的最強,搞怪般地彎著腰,怪聲怪氣地拖長了音,問:「你該不會就是那個……雪紀小姐?」

  「?」雪紀歪了下腦袋,有點遲疑地看著湊到跟前這個白發怪人,嗯了一聲,「初次見面,我是雪紀。」

  因為已經摘下了那副封印顏值的小圓墨鏡,眼前的青年那張標准的濃顏系俊美面容毫無遮掩地暴露出來,配上將近一米九的身高、健美挺拔的體魄,幾乎完美得不像人類,但這個人完全沒有偶像包袱的混子行為,讓那份美貌的攻擊性削弱不少,反而變得有點搞笑起來。

  這就是……五條悟嗎?

  初次見面,五條悟就給雪紀帶來了一點點難言的性格上的震撼。

  以她對咒術界的淺顯認知,還真沒料到目前咒術界站在頂點的最強居然是這種性格。

  「真的假的~好有趣啊,你。」

  五條悟饒有興致地圍著雪紀轉了一圈。

  加茂廣樹用了五條悟主動給出的人情,反過來限制他用任何手段打探關於雪紀的消息,這件事他可是一直記著的。現在『雪紀小姐』主動撞到他面前,本身就足以引發五條悟強烈的好奇心。

  他原本還以為能折服加茂廣樹那種瘋子的『雪紀小姐』,會是一個風情萬種、令廣樹那小子心馳神往的大美人,又或是陰謀算計更甚廣樹一籌、慣會收買人心的幕後野心家,結果居然全猜錯了,廣樹心心念念、獻上忠誠的小姐,還真是很小一只!

  但就是這麼小小一只的雪紀,帶給五條悟的震撼還挺強的。

  近距離之下,面前的小女孩體內生生不息般流轉不停歇的咒力流動軌跡,清晰地映入他的眼眸。

  行走坐臥、一舉一動之間,雪紀的身上都帶著淡得看不出來的咒術痕跡。尋常的咒術師無法辨認、基本看不出來雪紀用了咒力,只有持有[六眼]的五條悟,才能看出這份技巧的技術含量!

  「全自動運行的咒術強化……很有想法!」

  咒力強化這個能力,算是咒術師的必修課。通過犧牲一部分的咒力對自己的身體進行戰時強化,是和咒靈戰鬥時的常規戰鬥方式之一。

  但即使是五條悟也不會做到長時間咒力強化,或者說,對於所有咒術師來說,這都是一種很沒必要的錯誤行為。咒力強化需要消耗的咒力、操縱咒力消耗的精力、以及長時間咒力強化身體造成的肌肉刺激……隨便哪一項都足夠讓人吃苦頭。

  五條悟的[無下限術式]開發出24小時不間斷開啟的用法,也是在他掌握反轉術式,能不斷治愈大腦之後才開始嘗試並成功的。

  但雪紀卻在這個年齡就做到了長時間精准且穩定的咒力強化操作,而且大腦在維持龐大運算的同時,還不影響她的日常活動。

  她的咒力操縱水准以及大腦的活躍度可見一斑,簡直是五條悟見過的[六眼]之下的獨一檔。

  「謝謝。你的眼睛,也很有趣。」在他的注視下,雪紀禮貌性地回了一句。

  她凝視著五條悟的眼睛,同樣也在進行自己的『觀察』。

  她從眼前這個男人身上觀察到了諸多細節,比如,異常干淨、沒有一點灰塵的衣服和皮鞋,這種近似真空環境的清淨是他身上的家傳術式[無下限術式]的體現;比如,男人修長而明顯帶著繭子的雙手,手臂、胸膛、腰、

  腿部明顯的肌肉線條起伏,肩膀與膝窩等處衣物的些微褶皺……代表著他體術不弱,而且不久前經歷過體術戰鬥;再比如那張看似激動,實際上從面部肌肉群來看,根本沒太大表情起伏的臉,這個人外在的表現並不一定是偽裝,卻一定擴大了自己的情緒起伏,才會恰到好處地衝淡他身上那種不近人情的冷感氣質。

  不過,這些都不過是外在的一點情報整合,和五條悟直接看穿她體內咒力流動的眼力不是一個層面的。

  那雙眼睛……

  盡管雪紀的智力屬性已經堆到了一個常人無法想像的高度,但在試圖分析那雙璀璨美麗的眼瞳時,卻還是感到一陣力不從心的暈眩。

  那其中蘊含的信息量,已經超出了雪紀的承受範圍。

  她有些遺憾,但還是理性地移開了眼神,心潮起伏。

  如果說之前聽說[六眼]的種種神奇之處時,雪紀覺得[六眼]被吹得太過,像是被神化了,心中多少有些不以為然,但在真正見識到[六眼]之後,她才意識到傳聞並沒有誇大。

  美麗,強大的眼睛……可惜不像咒術一樣能通過『看』來得到。

  兩人之間的『觀察』在外人看中只不過短短十幾秒,反應過來的伏黑惠皺著眉動了動手腕,將雪紀拉到另一側,對五條悟說,「五條老師,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個啊,因為今天惠的表現很出色,五條老師是來給你獎勵的哦!」五條悟暫停和雪紀的眼神交流,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袋印著馬卡龍標志的甜品袋在伏黑惠面前晃了晃,尾音上揚,十分驕傲。

  「是嗎?謝謝……」伏黑惠點了點頭,伸手准備去拿,卻撲了個空。

  「不過,因為惠回來的太晚了,老師等你等得有點餓了……」五條悟揉吧揉吧將禮品盒團成一小團,一臉無辜,「現在已經吃完了。」

  伏黑惠察覺到自己被耍了,額頭頓時冒出井號:「果然是在騙人吧?之前還把我丟在學校,就算要找我,也應該來學校。」

  「那不是打擾你上課嗎?」五條悟很是凝重地擺了擺手,「惠,就算是其他老師沒有五條老師那麼完美,也要保持尊重,不能隨便翹課~」

  做了老師,並且被學生放過一次鴿子之後,五條悟才勉為其難稍微理解了一點點夜蛾正道當初的心理。畢業前作為他的任教老師,夜蛾不知道被放過多少次鴿子,他每次都大發脾氣的舉動,換位思考一下,突然好像變得可以理解了。

  「……隨便你。」伏黑惠沉默了一下,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也懶得繼續思考下去。原本他提出這個問題也只是想轉移五條悟的注意力而已。

  伏黑惠對雪紀滿是歉意。

  他還記得雪紀說過,不想加入咒術界,也不想和五條悟有什麼關聯……明明之前伏黑惠一直瞞得很好,偏偏就是今天,他們兩個都難得待在學校,他祓除咒靈中了詛咒,雪紀也受了他的連累,提前翹課不說,還被五條老師撞上了。

  無論如何,他會負起責任,絕對不會讓五條老師欺負雪紀!

  剛剛暗自下了決定,伏黑惠就聽見五條悟用有些不懷好意的聲音問,「不過嘛,我沒記錯的話,現在應該還是上學時間。所以,惠還是帶著小女朋友一起出來翹課了嗎?」

  「不是。」伏黑惠小臉繃不住了,紅著耳朵立刻大聲反駁,他舉起和雪紀交握在一起的手,憤怒地示意,「你肯定看得出來!我們這樣……是因為中了詛咒!」

  雪紀有點心虛地跟著點了點頭。

  伏黑惠緊接著問:「剛好五條老師你來了,能幫忙解除詛咒嗎?」

  「這種小詛咒,放著不管也會很快消失的。」五條悟根本沒將這種沒有殺傷力的詛咒放在眼裡,他衝著雪紀眨了眨眼,蒼眸中帶著一點心知肚明的笑意。

  ——怎麼樣,惠很好玩吧?

  雪紀好像在對方眼裡看到了這麼一句話,她想起今天伏黑惠的種種失態,克制著點頭的衝動,轉頭移開視線。

  「不過嘛,想要解開也很簡單,這完全難不倒完美的五條老師!」

  五條悟看著小姑娘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突然又改變了主意,決定表現一番。

  對於自家的惠牽回家扒拉回碗裡,而他也一眼相中的資質絕佳的好苗子,五條悟還是很想跟對方打好關系的。

  他伸出修長白淨的手掌,抓住兩個小朋友貼在一起的手,掌心沒有刻意卸下的[無下限術式】,自然而然地產生斥力,將原本就微弱可憐的引力衝散。

  雪紀和惠牽在一起的手終於分開了。

  「惠遇到了有趣的咒靈啊。」

  五條悟笑著說。

  伏黑惠抬頭看了他一眼,有些詫異。因為雪紀和說過和他類似的話。

  他稍微解釋了一番自己和咒靈遭遇的經過。

  「三級到准二級的水平,只是能力特殊。引力是一種相當高等的詛咒,如果對方能成長起來,應該會是個不得了的家伙。」五條悟評價,「惠所在的那所學校之前發生過鎮壓用的咒物失蹤的事,後續發現之後調查了一陣,沒有查到什麼,後續又補充了新的咒物。大約是在這期間的空檔時間趁機發育起來的咒靈。」

  雪紀再次移開了眼神,沒想到那只咒靈誕生的原因跟她還有一點點關系。

  真奇怪,今天撞到五條悟之後,盡是些讓人尷尬的事。

  他們是氣場衝突嗎?


第80章 特級

  實際上,五條悟之所以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伏黑惠家門口,大體是出於一種躲清靜的心理。

  自他從總監部手上搶回自己名下學生的任務權之後,他發現自己突然就成了高專最受歡迎的老師。

  咒術界的消息傳得很快。

  尤其五條悟本就是咒術界最受關注的最強。

  一時之間,無數知道消息的咒術師都眼熱了。

  深恨自己當初上學的時候沒有遇到這麼位高權重又愛護學生的老師。

  現在,原先轉學的學生央求著想回到他的門下,退學的兩個學生,似乎也完全忘記了之前師生間的不愉快,找到夜蛾校長求情,希望可以重回校園。

  就連家族都忍不住派人前來聯系,希望他能收下家族裡的幾個學生一起培養。

  一時間,五條悟又變回了那個人人追捧的最強,之前作為新手教師的時候遭遇的挫折仿佛都不存在了。

  現在的他,就連當老師也是最強的,是無數學生們夢寐以求的那種老師。

  這麼多的學生任君挑選,五條悟卻一個都看不上。

  他很清醒地認知到這些孩子找上他當老師的目的不是為了變強,而是為了不被派發危險的任務。

  換句話說,這些人根本不符合五條悟挑選學生的標准。

  五條悟真正想要尋找的,是未來有希望追上甚至超越自己、又能和他志同道合的伙伴,而不是一心只想著尋求庇護的弱者。

  就算是從前被他選中的學生,在自動放棄這個身份之後,五條悟也不會再多看一眼。

  原先五條悟習慣的常駐地點是高專,但最近那邊實在太過熱鬧,他在完成了一次緊急任務之後,一時間對回高專都產生了一點排斥心理,於是轉道到惠這裡打發時間。

  好歹也是名義上的養子,也是最滿意的學生,五條悟本來也會抽出時間給予教導。

  更別提這一次心血來潮的出現,惠這個懂事的孩子還給他帶了一份超級加倍的驚喜。

  對於送上門來的學生們毫無動容的五條悟,卻在看見雪紀的第一眼就心動了。

  優秀的術式、強勁的咒力、強大的潛力甚至已經開始轉化為部分實力、背景雖然不是很單純,但明顯和傳統的家系咒術師不同,她手下甚至有加茂廣樹那種等級的小弟……

  還有比這更優秀的學生嗎?!

  惠,不愧是五條老師心愛的學生和養子!

  恰好在他被生源問題困擾的時候,帶回來一個最優選擇!

  「……既然已經解咒,那我就回去了。」雪紀看著伏黑惠,示意了一下兩人松開的手。

  五條悟的眼神太過熱切,雪紀的表情看似平靜,實則心裡被看得有點發毛。

  「好。」伏黑惠認真點頭,小臉上滿是歉意,以及一絲因為五條悟發瘋導致有點無顏面對她的尷尬……

  「誒~

  小雪紀一個人回家沒問題嗎?」五條悟露出一副無辜表情,直白地說,「原來惠你才是被人送回家的那個……好遜。」

  一般都是男孩子送女孩子回家才對吧?

  他家的惠是不是拿反了劇本?

  「你快閉嘴吧。」伏黑惠臉色一黑,但他又被說的有些猶豫,看著雪紀,低聲問,「雪紀,需要我送你嗎……?」

  雪紀微微搖頭。

  五條悟十分熱情:「這裡這裡!靠譜的五條老師就在這裡哦!還是讓我來送……」

  兜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五條悟臉上的笑容不變,低頭點開,看了眼輔助監督發來的信息,有點嗤笑地說:「咒靈作亂還真是不會挑時候。」

  想要跟小姑娘多接觸、找機會誘拐過來當學生的想法也只能暫時延後了。

  五條悟正要遺憾道別,卻突然注意到原先對自己一直有些冷淡的小姑娘突然抬眼看了過來。

  准確地說,她看的是自己的手機。

  「怎麼了,想要這個?」五條悟挑了下眉,干脆地將手機遞過去。

  雪紀沒有推辭,因為確實有點好奇五條悟這個特級平日裡接受的緊急任務會是什麼級別,於是接過手機認真看了一眼。

  只這一眼,她的眼神就有些挪不開了。

  非術師目擊……信仰……疾病……

  雪紀看得有些興奮。

  什麼叫疑似村莊陷落,什麼叫領域……

  難不成,是傳說中會開領域的特級咒靈?

  由於特級咒靈的威脅性與其余咒靈完全不在一個等級。咒術界一旦發現,就會直接交給五條悟,那家伙解決掉咒靈的速度太快,導致雪紀這邊普通咒靈不缺,但『特級咒靈』是超稀有資源。正常情況下根本輪不到她刷。

  對領域感興趣嗎……

  五條悟願意的時候,他也可以關注一個人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所有細節都不會漏掉一點。

  雪紀的視線落點是領域,五條悟頓時福至心靈,要素察覺。

  他探頭悄聲問:「雪紀想看看領域嗎?」

  雪紀控制不住地點點頭。

  也不是饞特級咒靈的經驗,主要就是想見識一下傳說中的領域展開。

  被那雙清透而期待的眼眸注視著,五條悟勾起唇角,他彎腰衝著雪紀伸出手,發出邀請:「那就來吧,可以近距離接觸領域的機會可不多。等把那只咒靈祓除了,我再順便送你回家。」

  語氣輕描淡寫的狂。

  完全沒將任務裡描述的危險放在眼裡。

  五條悟也確實有這個資本。

  雪紀毫不猶豫地將手放在那只大手掌心。

  「等等!」事情發展走向不太對勁,伏黑惠滿臉震驚,眼看著原本要離開的雪紀就要被五條悟拐走,他來不及多想,大聲說,「我也要去!」

  「惠的話還太早了一點,你還是先打好基礎再說吧。」五條悟順著與雪紀握手的力道將她抱了起來,是那種抱小孩的姿態。

  雪紀的身體有些緊繃,她坐在結實有力的小臂上,用手扶著眼前人的胸膛,還沒來得及提出疑問,五條悟已經從地面飛到高空。

  腦海中測算著任務地點的大致坐標,五條悟的身形瞬間消失。

  再出現的時候,他仍然立在天上,腳下的景色卻已經大不相同。

  「瞬移!」雪紀體驗了一番五條悟專屬的趕路方式,不由有些驚嘆,「不對,是壓縮空間!」

  從剛才五條悟解咒時的術式來看,他的[無下限術式]和歷代五條家的情報一樣,是以[引力]和[斥力]為形式表現出來的。眼前目前應該算是[引力]。

  「你的眼力很好嘛。一般人都會以為是空間轉移。」五條悟還挺開心,「這是我的術式順轉蒼的進階用法,准確定向定位……」

  他說了一長串術式解說,順便還分享了計算坐標的方式,以及計算瞬移中途有無障礙物的方法,涉及到高等數學和物理,等閑咒術師都聽不懂,雪紀卻很輕松地理解了。

  她認真聽完,心中有了一絲靈感。

  不過她沒有五條悟的術式和眼睛,照搬他的方法練習瞬移肯定行不通。如果利用[赤血操術]進行坐標定位、再利用好結界術的話,理論上也可以做到精准瞬移。

  「接下來……好戲開場了。」

  五條悟突然朝下方看了一眼,六眼收集到的情報大量流入腦海。經驗豐富的他一下子就判斷出了這次任務的性質。

  「是邪神作祟。」

  任務的地點在一處封閉的村莊。

  四面環山、非常封閉,幾乎沒有對外界交流的村子,非常容易產生一些在現代社會看起來匪夷所思的陋習。

  根據手機裡提供的情報調查,這個村莊的特別之處,就在於他們供奉的神明,甚至都不是高天原神系的神明,而是通過村民們的各種想像以及村子裡曾經發生過的一些事,而虛構出來的鬼神。

  明明是假的,卻被狂熱膜拜、祈禱燒香,漸漸地,反而成長到了能傷害他們的級別。

  五條悟帶著雪紀趕到的時候,整個山都已經被輔助監督們聯合封印起來。

  這一次的帳,罕見的並不是阻止外人入內,而是阻止結界內部的某些物質外泄。

  隸屬於高專的輔助監督憂慮地提醒:「整個村子只有一對在山裡采藥的母女幸免於難,其余人都被困在內部,現狀不明。五條先生,這孩子……」

  「是我的小助手~」五條悟瞥了他一眼,「她的情報要是泄露出去,我就找你麻煩。」

  「我明白了!我什麼都沒看見!」輔助監督一個激靈,麻溜地立下口頭束縛。

  穿過帳進入到內部之後,雪紀立刻感受到異樣。

  映入眼簾的,不是傳統的鄉間小路,而是一個巨大的正在合攏的黑色棺材——!

  五條悟單手抱著雪紀,另一只手握拳重重擊打在棺材板上。

  【黑閃】

  強到空間都在扭曲的咒力躍動爆發,瞬間打破了棺材。

  五條悟抱著雪紀跳了出來,語氣輕松地解說:「我們已經在它的領域中了。領域具有必中效果,就連[無下限術式]也沒法防御,但可以用攻擊直接打碎。」

  雪紀微微點了點頭,正要說話,突然低著頭咳了起來。

  她的咳嗽越來越止不住,體溫也以一種難以理解的速度上升。


第81章 轉職任務

  直接無視了破除術式效果後,領域內呆立的那一大坨特級咒靈。

  五條悟抱著雪紀,感覺自己像是抱著一個發熱小火爐,他看著懷中的小孩逐漸泛紅的小臉,以及不斷咳嗽全身顫抖的模樣,少見地感到一絲無措。

  「這下有點糟糕了。」

  他的[六眼]是最大功率開啟狀態,一眼就看出除了必中的詛咒黑棺之外,空氣中還蘊含著分子層級的微小致病詛咒,會隨著呼吸進入人體。正常狀況下,五條悟已經練到成為被動技能的[無下限術式]足以將這種肉眼看不見的負面詛咒隔絕在外,但巧就巧在兩人是在領域之中,領域中附加必中BUFF,代表這只特級咒靈的一切攻擊都是必定命中,雖然可

  以通過攻擊抵消,但分子層級的詛咒是無處不在的,要想徹底防御這類詛咒,除非毀掉整個領域。

  與之相對的,分布範圍如此廣泛、幾乎無法防御、體量微小的詛咒,其攻擊性和致病性都是極低,對五條悟這種等級的咒術師完全無效,只要是經過鍛煉、體質健康的咒術師都能暫時無視這種影響,至少不可能在短短幾十秒之內就真的出現病症。

  雪紀眼下的狀況,簡直可以說是一觸即潰,和五條悟先前的觀察並不相符。

  不對,原來如此……從雪紀身上觀測到的長時間、高精度的咒力強化,也許正是因為本體太過虛弱,如果不借助咒力的力量,甚至無法達到正常行走的水平。

  這樣就說得通了。

  「還好嗎?這只咒靈看來不太適合雪紀參觀。下次給你找個更安全的。」五條悟摸了摸雪紀的額頭,給她解釋了一下生病的緣由,然後決定速戰速決,直接打破領域。

  早點收工,帶小孩去找硝子治療。

  先前打包票帶人來參觀,自信滿滿能護住小孩,轉頭就讓她生病了,五條悟也是會有點心虛的。

  五條悟彈指對准特級咒靈,一下子刺激到了那只咒靈,下一秒,兩人眼前一黑,巨大的黑棺再次憑空出現,將人困在其中,幾乎動彈不得。

  似乎吸取了之前的教訓,一塊墓石秒速在黑棺被破壞前從天而降,狠狠壓在黑棺頂部,沉悶的聲音、巨大的衝擊,讓黑棺朝下陷入土中,冥冥之中莫名出現的倒計時開始計時。

  3、2……

  五條悟已經失去耐心,他五指張開,強勁猛烈的咒力在手心凝聚,但有一個人的動作比他更快。

  淡淡的血腥味彌漫,雪紀一手握住由[赤血操術]凝聚的血刃,朝前揮出一刀。

  特級咒靈必中的術式猶如紙糊的一樣,被這一刀輕易展開,連帶著壓在黑棺上的墓石都被一切兩半,切口光滑無比。

  隱約間,兩人聽到一陣令人牙酸的切割聲。

  「不錯嘛。」五條悟震驚了一秒,就施施然抱著雪紀走了出來。

  墓石的殘骸就落在地面,雪紀的斬擊在斬落墓石後余勢不減,在這個領域邊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記。

  看似柔弱無比、連最輕微的致病詛咒都無法抵抗、迅速中招的雪紀,卻用一擊斬擊,險些直接擊破了領域。

  五條悟好奇心快爆棚了。

  他看中的天選學生身上秘密也太多了。

  好有意思!

  他歪著腦袋仔細看了看雪紀手中的血刃,表情驚奇:「雪紀的術式真的是[赤血操術]?怎麼和我之前見過的不太一樣。」

  雖然對方在使用術式的瞬間,[六眼]已經有了明確的判斷。但這也太離譜了。

  五條悟又不是沒見過[赤血操術],遠的不說,前陣子還見過加茂憲紀用相同的術式對付禪院直哉,憲紀那孩子施展的[百斂穿血]、[赤縛]等等招式,是符合五條悟的認知水平的。而雪紀手上的[赤血操術],雖然表現的形式相同,強度卻超出太多,已經難以用單純的天賦差距來解釋了。

  「就是[赤血操術]。」雪紀語氣堅定。她已經緩過一口氣,即使身體還非常不適,但生病對於她而言並不陌生,她壓制起來很有心得。

  她精神亢奮、語氣堅定地謝絕了五條悟速戰速決的想法,反過來問:「特級咒靈的術式,就只有這種程度嗎?」

  無論是黑棺,還是致病詛咒,雪紀都應付得來。如果期待已久的特級咒靈領域展開後只有這種程度,反而讓她有點失望。

  「這只咒靈在特級之中確實不算強。但也不弱哦,領域的必中效果應該是符合條件後施加即死類型的詛咒。」五條悟語氣輕快,大手壓了壓雪紀的黑發,[六眼]注意到的各種細節整合之後,他幾乎將這次的任務目標徹底看透,「如果不能第一時間脫困,只要被那個墓石鎮壓、埋在黑棺裡三秒,就會暴病而死。就算前幾次能破開黑棺,但只要領域存在,咒靈可以發起無數次的術式攻擊,咒術師只要稍微失誤幾秒,就會死哦。」

  「那個倒計時的聲音,原來是這個用處。」雪紀認真聽完,收起了心中的輕視。

  即死類的詛咒,就連她也必須保持謹慎。

  畢竟,即死與她的鎖血掛(不死)相當於矛與盾的關系。從優先級上來看,雪紀很信任面板自帶的鎖血掛,但沒必要拿自己的小命去賭,她更不想親身體驗『暴病而死』的詛咒會是什麼感受。

  這次來的是她和五條悟,兩人都有能力輕易打碎黑棺和墓石的壓制,換做其他任何一個攻擊強度稍遜一籌的咒術師,可能現在人已經沒了。

  「就是這樣。特級咒靈的術式千奇百怪、防不勝防,甚至有專門針對靈魂的。如果太大意的話,會很危險哦。」

  五條悟看著雪紀瞬間乖巧的表情,滿足地點了點頭,心中頗有點教學成功的成就感。

  「雪紀是想嘗試自己祓除這只特級嗎?」

  他回想雪紀之前的態度,意識到這小孩也許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什麼『觀摩』,而是躍躍欲試地想要單人祓除特級咒靈!

  「可以嗎?」雪紀抬眸望著五條悟,眼神格外明亮。

  「你現在的狀態應該很差吧。」五條悟當然不是那麼講規矩的人,也很看好和認可雪紀的實力,但先前雪紀一陣咳嗽的模樣令他印像深刻,她的體溫到現在也沒恢復正常。

  「沒問題,也不會影響戰鬥。」雪紀語氣平和,單純地陳述事實。

  生病再嚴重,她也不會死。

  病痛只會激發她的潛力。

  雪紀的身體越虛弱,反而能發揮更強的戰鬥力。

  [你已觸發【未名之物的賜福:逃離死亡】,你的生命值鎖定為1]

  [當前生命值:1/10(已鎖定)]

  [你的靈魂天賦[喚醒]激活!在戰鬥過程中,你每損失1%生命值,所有類型攻擊傷害增加10%]

  [當前生命值1/10,你的攻擊傷害加成為900%]

  [被動技能【刀意解】激活!以術式造成的斬擊難以回避,並額外獲得神秘屬性*10%的傷害加值]

  [當前神秘屬性95,你的攻擊傷害加成為950%]

  ……

  技能、天賦、裝備特效……林林總總的各種加成統合起來,雪紀使用斬擊時爆發出的傷害加成超過2000%。

  配合穩步增長的咒力、咒力強化下輕松破百的力量屬性,造就出一個無法以常理衡量的誇張傷害值。

  特級咒靈的外表近似一個半孵化狀態的胚胎,濃密的毛發遮掩全身,看不見眼睛,兩只類人的手臂上長滿難看的皰疹,腹腔的部位有一個形似眼珠又像是寶石般的球狀物體。

  雪紀直接鎖定咒靈腹腔的球狀物,以血刃發出的斬擊接連不斷,又快又狠,在五條悟劇透了對方的領域機制之後,這只咒靈對雪紀來說就像是案板上的魚。

  無論是垂死掙扎的黑棺還是不斷修復的身軀,在火力全開的雪紀面前,都不過是無望的垂死掙扎。

  一分鐘後。

  [你與五條悟合作成功祓除了特級特定疾病咒靈——皰瘡神!]

  [根據你的貢獻,你獲得經驗160000點]

  [你的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19(114300/78600)]

  [你獲得自由屬性點*5,基

  於你的職業[陰陽師末裔],你額外獲得神秘屬性點*1,基於你的個人專長[天與咒縛],你額外獲得智力屬性點*5]

  [你的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20(35700/84000)]

  [你獲得……]

  [你的全部狀態已回復]

  這一刻,全身的病痛都消散無蹤。

  雪紀不可置信地反復回看面板上的信息條,整整十六萬的經驗,令人震撼。

  這還是和五條悟組隊狀態下達到的,雪紀都不敢想像,如果自己獨立祓除一只特級咒靈,那收獲會令人多麼快樂。

  五條悟眼睜睜看著雪紀在祓除咒靈之後整個人煥然一新,甚至咒力量都往上漲了一截,他好奇地戳了戳小姑娘的肩,拖長了尾音:「我都把咒靈讓給你了,和我說一說啦,雪紀的小秘密~」

  雪紀被戳得身形一晃,有些無語地看了他一眼。雖然這人幼稚又厚臉皮還會衝著小孩子撒嬌,但在體會到特級咒靈的價值之後,能帶她來祓除特級的五條悟似乎也身披了一層金光。

  雪紀待他寬容不少,矜持而謹慎地滿足了他的要求:「我只是……體質比較特殊。」

  隨著她一起轉生的面板的情報是終極機密,無論對誰也不會說。但是當初在夏油傑那裡完善的關於天與咒縛的情報,可以酌情放出來了。

  有咒術界的最強背書,也能最大程度消解旁人對於她那異常的進步速度的懷疑和窺探。

  要組織好語言,不能讓他察覺到不對勁……

  雪紀正想著怎麼忽悠五條悟,面板上忽然刷出一條全新的提示。

  [判定通過。你的等級已達到20級,你感應到冥冥中某種神秘的注視。轉職任務已開啟。]

  [你觸發咒術師專屬轉職任務【代行意志】]


第82章 代行意志

  [你觸發咒術師專屬轉職任務【代行意志】]

  [任務描述:祓除邪惡,是代行祂的意志。你獲得關鍵要素啟示。]

  [要素Ⅰ祭式:於祭祀的典式中獲得啟示。目前進度:0%]

  [要素Ⅱ祓式:大祓除惡,滅卻篡奪權柄的災禍。目前進度:0%]

  [要素Ⅲ祝式:你為道標。目前進度:80%]

  [任務提示:以上三要素均有獨立進度標准,總進度達成200%,即可視為任務完成。總進度影響結算後職業等級。]

  雪紀微微皺眉,眼神盯著視野中只有自己能看見的任務面板看了許久。

  比起覺醒系列任務【咒術源流】來說,轉職任務的任務說明像是換了一個文案,描述晦澀難懂,在開始任務之前,還必須想辦法弄清楚任務條件的具體指向。

  根據雪紀現有的知識面進行分析,要素Ⅰ的祭式應該是要她舉辦一場祭典,但祭祀的目標是誰、形式又是如何,最終想要得到『啟示』又該怎麼做,任務是一點都沒提起,也就是說可能需要舉辦多次,一一試錯。

  說到祭祀,雪紀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庵歌姬的身影,本職是巫女的歌姬對這方面是專業對口,她的術式也是跳給神明的舞。

  要素Ⅱ祓式的要求很明確,要祓除一只特別的咒靈,篡奪權柄……這個詞有些抽像,但總歸應該是會鬧出一點不一樣的動靜,雪紀原本就在不間斷地狩獵准一級以上的咒靈,眼下需要做的,就是更加勤奮地攬下高等級任務,防止自己可能出現的任務目標被其他咒術師無意間祓除。

  以加茂廣樹目前在【窗】掌控的能量,短時間內,幫雪紀壟斷一級咒靈的任務,努努力也能做得到,但這樣一來,新的問題就出現了。

  咒靈的軌跡遍布全日本,雪紀只有一個人,分身乏術,就算她在任務地點之間不停歇的奔波,在客觀距離的限制下,也做不到每一次都及時趕到。除非……她學會長距離快速移動的手段。

  而且既然被稱作『災禍』,如此鄭重其事地出現在面板中、占據一個要素位,是個特級咒靈都不奇怪,這就是要跟五條悟搶咒靈了?

  要素Ⅲ的祝式是最神奇的,道標從字面上理解,就是道路的標志。而從含義引申的話,能讓人聯想到迷途中的指引、海面上引航的燈塔之類的意像。雪紀大概能理解這一條要求的內涵,但本身對於涉及到他人的社交型任務有些排斥,幸好這一條要素不知為何才剛出現就已經走過了80%的進度,放著不管似乎暫時也沒問題。

  在心裡將任務過了一遍,找到思路之後,雪紀的注意力就滑到了另一個方面。

  總體來說,這一次任務的三要素,除了祓式和祓除咒靈有關,無論是祭式還是祝式都和雪紀印像中的咒術師毫無關系,要素Ⅰ中提到的啟示、任務名稱【代行意志】,以及任務描述中提到的『祂』,都明晃晃地送出一些情報。

  也許,從她轉生直到現在,都一直有一雙眼睛從更高的維度注視著她。

  『祂』,到底是誰?

  她的轉生,乃至面板的降臨,是有預謀的嗎,會與『祂』有關嗎?

  雪紀很難形容自己這一刻的心情,究竟是興奮還是恐慌,也許是兩者皆有。

  但無論如何這一次的任務不容許失敗。

  雪紀已經決定要拿下比之前那一次【咒術源流】更高的總進度。

  「雪紀、雪紀~」

  雪紀感到臉頰一痛,回過神來,看見一只白毛正手欠地戳著自己的臉頰肉。

  她眉峰微微壓低,充滿壓迫感的紅眸直直看著五條悟。

  「手,拿開。」

  五條悟頓時忍不住笑了,年齡過小、長得過於精致的小咒術師擺出再凶的模樣也嚇不到人,不過倒是比之前面無表情神游的樣子有活力多了。

  他順著雪紀的話松開手後退一步,長腿曲起,蹲在雪紀跟前,過於大只的體型讓他即使是蹲姿,也比雪紀要高。

  「感覺怎麼樣,之前被致病詛咒侵入的後遺症還在嗎?」他的語氣變得正經了一些。

  「我沒事。」雪紀搖了搖頭,意識到五條悟先前是在擔心自己的身體,臉色緩和了一些,「詛咒的影響已經消失了。」

  連升兩級,她的狀態已經被刷新到了最佳。

  「誒~這樣啊~」五條悟看著她,嘴角的笑容不變,「那麼,剛才雪紀的眼神像是小傻子一樣直直盯著一個地方,也不是因為生病了?」

  「不是。」雪紀握緊了拳頭,開始理解伏黑惠對五條悟瘋狂嫌棄的態度,這個人說話真夠不講究的,出門在外沒有被人套麻袋一定是因為他夠強吧。

  「是嗎?」五條悟無辜地眨了眨那雙漂亮六眼,語出驚人,「如果不是因為病症,那雪紀是在和誰交流呢?」

  雪紀的視線凝固了一瞬。

  她有些疑惑。

  「交流?」

  五條悟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

  「怎麼說呢,未免也太沒防備心了。雪紀在戰鬥過程中有兩次視線落在沒有咒靈的空氣,戰鬥後的狀態突然恢復,之後長時間的停頓,表情一直有微小的變化、視線細微移動,但都不會超出某個範圍。」五條悟臉色輕松,好似剛才扔下一顆超級炸彈的不是他一樣,笑著又伸出手指想戳雪紀的臉,小姑娘的臉嫩生生的,帶著一點點嬰兒肥,手感超級好。

  那看垃圾般的眼神看過來的時候,想捏臉的欲望只會更強烈。

  雪紀擰著眉躲了一下,顧不上生氣,她用一種全新的目光打量五條悟。

  「怎麼樣?是不是很佩服最強的五條老師~」被雪紀用這樣略帶奇異的眼神注視著,五條悟很明顯腰板都挺直了,漂亮臉蛋上寫滿意氣風發。

  哈!終於鎮住這小家伙了吧!

  看中的天選學生都已經能祓除特級咒靈了,這對於五條悟來說也是相當炸裂的情況,第一次遇到這麼強的小咒術師,他甚至都有些張不開口了。

  就雪紀這種實力,還當什麼學生?咒術界除了他以外的大部分一線咒術師都還沒她能打。

  「嗯。出乎意料。」雪紀回應他,「你

  是第一個觀察到這種地步的人。」

  雪紀必須承認,自己被見面之前獲取的情報影響,確實小覷了五條悟。

  准確地說,是重視他的實力,但忽略了他的頭腦。

  惠口中不靠譜的無良教師、廣樹口中幾乎沒腦子的政治黑洞、行為模式很容易預測的溫和派,為什麼在她面前就這麼犀利了?

  「你和廣樹先生說的不太一樣。」雪紀探究地看著他,「是故意迷惑他嗎?」

  但凡初次見面的時候,五條悟展現出這樣的洞察力,加茂廣樹也絕對不敢再小看他。

  難道,最強那些不著調的行為,實際上只是一層偽裝,所有人都小看了五條悟的城府?

  「什麼?」五條悟愣了一下,腦海中過了一遍自己和加茂廣樹的三次見面,果斷地說,「怎麼可能?我確實對那些陰謀詭計提不起興趣。廣樹還算有趣,和其他爛橘子不太一樣,但也僅限於此了。」

  那個男人擅長的權謀原本就是五條悟不感興趣的東西,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五條悟會重視加茂廣樹,相互可以合作,但不代表他對廣樹有多麼認同。

  現年十九歲的最強咒術師,在咒術的道路上只認同過曾經的摯友、現在已經分道揚鑣的特級詛咒師夏油傑。

  另外,他現在最感興趣的人是雪紀。

  五條悟滿臉的理所當然:「因為雪紀的小秘密太多了,我很好奇,所以才格外關注的!」

  而一旦[六眼]全方位無死角地長時間盯著雪紀觀察,那麼很多東西就注定瞞不住他。

  「我記得雪紀之前也說過,你的體質特殊,難道是能和人遠距離溝通?還是作為容器,容納了某種高危、可交流的咒物?」五條悟解答了雪紀的問題後,繼續興致勃勃地追問。

  而雪紀看著他,實話實說:「其實……你猜錯了。我沒有在和誰交流。」

  五條悟:「?」

  「我的體質特殊,在祓除咒靈之後,會得到一定的反饋。」雪紀平心靜氣地開始了忽悠,「這種反饋,有時候是咒力的提升,有時候是一些奇妙的預感。」

  五條悟聽到這裡,從不服氣地表示不信到半信半疑,因為他的眼睛確實觀察到了,祓除咒靈之後,雪紀身上提升了一小節的咒力。

  「預感?那又是什麼?」五條悟問道。

  「就是預感。」雪紀回得很模糊,畢竟她不能說的東西有很多,「比如,預感我會遇到一只特殊的咒靈、……如果將它祓除,就能大幅度變強。」

  「真的假的?」五條悟摸了摸下巴,湊到雪紀面前,很沒距離感地貼臉觀察,「天與咒縛還有這樣的類型?」

  「你知道了?」雪紀偏了偏腦袋。

  「從發現你身體異常虛弱的時候,就大概猜到了。」五條悟回答,他有些興奮,「我還以為犧牲你的健康換來的是強大的咒力,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能力!」

  但這並不是不可能。

  咒術界也不是真的一成不變。

  隨著時代的發展,一些新時代專有的術式也隨之湧現出來。

  原本只有犧牲身體、得到咒力增強;犧牲咒力,得到強大肉體兩種可能的天與咒縛,居然也與時俱進,加入了第三方變量。

  「簡直像打怪變強一樣。」五條悟都忍不住羨慕了,「怪不得雪紀能在短時間內成長到這個地步,這也太有趣了吧!」

  五條悟自身也是游戲愛好者,如果能給他機會讓他通過祓除咒靈變強,簡直不敢想像會有多快樂。

  「所以,特殊的咒靈在哪裡?」五條悟問道。

  雪紀:「暫時還不清楚。我會請廣樹先生幫忙調查的。」

  「等等,你找廣樹?那還不如找我幫忙!」五條悟連忙說,「上面的那些老橘子膽子太小,麻煩的咒靈大多都是直接丟給我處理的!」

  雪紀看著他:「你怎麼想?」

  五條悟不假思索:「你可以跟著我出任務,如果恰好遇到可疑的咒靈,就交給你祓除。這樣也能幫你變強,對吧?」

  雪紀想了想:「不確定需要花多長時間,太麻煩你了。」

  「不會!」五條悟很是爽快,「我也想多觀察一下你的體質。」

  雪紀的體質戰略價值太大了,試想如果每個咒術師都能通過祓除咒靈變強……那帶領學生推翻爛橘子指日可待!

  「謝謝,幫大忙了……要定下束縛嗎?」雪紀看著對面的白發青年,不知為何,忽然幻視一張黑發俊秀的臉,總覺得在任務接下之後就遇到剛好能幫上忙的冤、大好人這件事……也很有既視感。


第83章 戲精表演

  [你成功祓除了一級咒靈地震鯰!]

  [你獲得經驗80000點]

  ……

  [你成功祓除了一級咒靈飛頭蠻!]

  [你獲得經驗60000點]

  ……

  被斬擊摧毀大半的和風建築群外,雪紀平靜地收刀歸鞘,面前是一地殘肢碎塊。

  她當著五條悟的面,光明正大地調出等級面板看了一眼。

  經驗很豐厚,但是……

  [請盡快完成轉職任務,當前等級LV20(175700/84000)]

  果然是鎖級了。

  要等到轉職任務突破後,才能繼續升級。

  五條悟興致勃勃地看著雪紀利落的動作,她明顯精於劍術,在咒靈群中殺戮的姿態甚至有種技近乎藝的鋒利美感。

  「怎麼,這一只也不是嗎?」

  看著雪紀默默走回來,他掏了掏手中的紙袋,友好地將一顆馬卡龍取出來遞給她:「別灰心,繼續找下一個。」

  「謝謝,我不喜歡這種太甜的。」雪紀平靜地謝絕了五條悟的投喂。

  盡管眼前這個人當面看戲似的邊吃甜品,邊看她戰鬥的樣子有點氣人,但考慮到這是免費白嫖的工具人,雪紀也就心平氣和了。

  一個上午的時間,兩只一級咒靈,其中的地震鯰因為造成的破壞過大,還未確定咒靈等級,甚至連基本的情報收集都沒做好,就作為緊急任務發送到了最強的手機裡。

  當然,出手的都是雪紀,收獲滿滿的同時,雪紀也體會到了咒術界最強所代表的重量。

  「暫時還沒有新的任務,先去吃飯嗎?」五條悟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確認沒有新任務之後,挺開心地發起邀請,「最近推特上有一家法式餐廳很出圈哦~」

  「好。」雪紀點點頭,習以為常地握住五條悟的手,被他順勢以抱小孩的姿態抱了起來。

  將事件後續扔給輔助監督處理,五條悟帶著雪紀就是一個天空瞬移,兩人很快出現在繁華的商場。

  沒過五分鐘,原本處在偏僻的任務區域的雪紀已經坐在提前預約好的餐廳裡,對面的五條悟一邊刷著手機,一會按照推特上的推薦點了一連串的招牌菜。

  雪紀的心頭頗有感慨。

  她已經意識到,長距離瞬移這種技能,對咒術師來說有多麼重要。

  對於雪紀來說,祓除咒靈通常不需要太久,往往卻要花費數個小時的時間在來回的路上,這是幾乎無法容忍的對生命的浪費。

  默默將學會瞬移列入短期規劃,雪紀一心二用,在思索構築轉移原理的同時,順便刷著手機,屏幕上劃過無數原本只有輔助監督才能看到的保密任務信息。

  為了尋找要素Ⅱ中提到的『篡奪權柄的災禍』這樣抽像的咒靈,雪紀除了蹭五條悟的任務渠道之外,還通知了加茂廣樹,他負責將【窗】的情報中二次篩選過的可疑咒靈信息送到雪紀的手機裡。

  吃完飯後,雪紀朝著五條悟豎起手機,展示了一下屏幕中排除剩下的三個任務。

  「這三個地方,坐標是這裡、這裡、那裡。可以去嗎?」

  「交給我吧!」五條悟爽快地應下了。

  接連去了兩個地方,時間極短,祓除咒靈之後,雪紀依然還很有精神。

  但五條悟已經重新帶回了墨鏡。

  長距離壓縮空間消耗的計算力非常恐怖。

  看著猛吃甜食的五條悟,雪紀不由心生一絲愧疚。

  從見面起,五條悟對她的態度一直很友善,為了她的任務跑前跑後的,要求只是一個『觀察』。

  就算是當初的夏油傑,要的也比五條悟多。

  盡管雪紀那時候也不過是在空手套白狼,但好歹也讓夏油傑全程觀測了自己術式覺醒的場面,給他畫了一個大大的餅。

  但五條悟……

  「你還有什麼想要的嗎?」她不由問。

  「五條老師還缺一個優秀的學生!」五條悟立刻支棱起來,墨鏡一摘,漂亮的蒼色眼眸一眨一眨,滿臉期待。

  雪紀沉默一瞬,冷酷地移開目光:「這個免談。」

  五條悟也有所預料,他撇了撇嘴:「除此之外,我也什麼都不缺啊。」

  「學生……」雪紀想了想,「能壟斷任務權限的高專教師僅有你一個。以你現在的條件,整個咒術界適齡的咒術師,都會願意成為你的學生吧?」

  「果然,廣樹連這個也會和你說。」五條悟撇了撇嘴,有些無奈地說,「老實說,我現在有點後悔選了這個條件的時候沒有和他們達成保密的束縛。消息傳開了之後,周圍多了好多煩人的家伙。」

  「選擇變多了,你不開心?」雪紀有些迷惑,「我聽歌姬說,你之前都招不到學生……」

  「哈?歌姬真過分,居然私下說我壞話。」五條悟有點不爽,但他還是對

  雪紀解釋了一下,「衝著我手裡的任務分配權而來的人,都不是我想要的。」

  「……你會不給學生分配任務嗎?」雪紀問。

  「不會。」本身也一直接任務的五條悟直接回答,「還會塞很多!」

  「既然如此,如果只是追求這種程度的公平分配而向你靠攏,也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情吧?」雪紀有些疑問,「你為什麼不想要呢?」

  五條悟陷入沉思。

  雪紀說的沒錯,他掌握任務的分配權,是為了合理的鍛煉學生,不給他們明顯超出能力範圍、極有可能導致喪命的任務。

  平時分配同級別的咒靈,偶爾尋求突破的時候,在他的看護下進行越級祓除咒靈的任務,當然也免不了風險,但總體能保證學生的成材率。

  但仔細一想,這樣的待遇……本該是咒術師應得的。

  只是總監部不做人,同行襯托之下,五條悟的形像都變得高大起來。

  如果因為他們追求這樣的待遇就將人拒之門外,好像也不太對。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五條悟沉思片刻,笑道,「謝啦,雪紀。」

  「不用謝,是我應該感謝你。」雪紀語氣平淡,「我們去下一個地方吧。」

  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但五條悟是這種性格,還挺讓她安心的。

  這場談話過後,五條悟對雪紀的態度變得更熱情了。

  他發現雪紀既可以理解他的意思,也能站在普通咒術師的角度思考問題,可以給他提供很多具有參考價值的建議。

  對於雪紀來說,就是五條悟在她面前話越來越多了。不過,他對於幫助她的事情也上心了很多。

  直到傍晚的時候,他們還在追逐一只移動速度很快的特級咒靈。

  輔助監督根本跟不上他們的腳步,很快就被甩開了。

  而五條悟追到一半,在森林裡撞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好久不見,悟還有雪紀。」

  穿著袈裟的男人坐在樹干的分叉上,一條腿曲起,一條腿垂落,表情有點復雜地看著兩個湊在一起的人。

  「傑!」

  「夏油。」

  五條悟和雪紀都分別喚了一聲,然後面面相覷。

  有些疑惑對方對於詛咒師夏油傑的態度、以及夏油傑對他們展露出的熟絡。

  雪紀看著夏油傑身旁浮現的浮世繪般怪誕的和服人形黑發咒靈,以及被那只咒靈展開領域困住的特級咒靈目標,率先發問:「夏油,你也是為了特級咒靈來的?」

  「是啊。」夏油傑有些隨意地聳了聳肩,「日本實在太小了。」

  雪紀沉默片刻。

  實際上,按照她這樣一只高等咒靈都不放過的祓除頻率,會撞見一天到晚在想要補充庫存的夏油傑也是必然的。

  她對雙方的塑料交情很有自知之明,已經做好了會發生衝突的准備,不過還是先問了一句:

  「這只特級,可以讓給我嗎?」

  夏油傑爽快地回答:「可以啊。」

  雪紀有些意外。

  「就當是感謝。我們之前的交易,很有價值。」夏油傑露出兩人心照不宣的微笑。

  「你真的研究成功了?!」雪紀一瞬間就聽懂了他的暗示,心中有些震動。

  他們之間唯一一次稱得上交易的,就是那次覺醒術式任務。

  夏油傑當時在一邊旁觀了雪紀覺醒的全過程,也知道要素關鍵,唯一的信息缺失,就是儀式在雪紀身體內部進行時發生的術式印刻過程。

  現在看來,對方已經補足了這一條缺陷,甚至可能已經出現了成功的例子。

  「咒靈操術的優點就在這裡。只要有足夠特別的咒靈……」夏油傑從容地說,「我就能做到一切。」

  「特別的咒靈……!」雪紀好似被觸動了雷達,突然抬頭凝視著夏油傑,「是怎麼樣的咒靈?我可以看嗎?」

  「你在找相關的咒靈嗎?」夏油傑立刻反應過來,「難怪會和悟一起行動……」

  兩人信息交流的速度很快,旁聽的五條悟因為缺失了太多情報,聽得一頭霧水。明明是三個人在場,但是無法加入話題的五條悟感受到了排擠。

  他直接忍不住爆發了。

  「等等,你們……是什麼關系!」五條悟後退兩步,滿臉受傷地看著雪紀,「又是歌姬、又是惠、現在還有傑……你到底背著我認識了多少人?」

  好像身邊所有人都認識雪紀,只有他被蒙在鼓裡的微妙感覺,很難用言語形容。

  突如其來的戲精表演,換來雪紀沉默無語的一瞥。

  以及夏油傑的嘲笑:「悟,你沒事吧。需要我幫你看看腦子嗎?」


第84章 反轉理想

  當夏油傑對五條悟嘲笑『看看腦子』的時候,雪紀心中一震。

  看得出來,眼前的兩個男人關系一定很好,至少曾經很好,即使夏油傑已經叛逃,雙方立場不同,卻仍然能說得出這種玩笑話。

  但原本看起來輕松好笑的對話,雪紀因為知道得太多,所以根本笑不出來。

  反而覺得眼前的一幕頗有些地獄式的幽默。

  因為真的有一個躲在暗中的、術式形式為『換腦』的幕後BOSS,而且對方還曾經取代加茂信彥的身份、利用加茂家的勢力暗中窺視、針對夏油傑,意圖十分明顯。

  對五條悟說著『看看腦子』的夏油傑,何曾想到自己的『腦子』也被別人盯著呢。

  對雪紀心中所想毫無所覺的夏油傑看著鬧脾氣的五條悟,只覺得神清氣爽,略顯低調地開始了炫耀:「真要說起來,雪紀在離開加茂家之後,第一個認識的人就是我。有時候,緣分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五條悟微微一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大約一年前,夏油傑突然發瘋似的,在多處咒靈出沒的現場用出了陣仗不小的[咒靈操術],炫技般留下自己的咒力,與他的咒力同時存在的,還有一絲極為細微、尋常咒術師根本察覺不到的人類的咒力氣息。

  那時的五條悟約了家入硝子出來吃飯,還專門提起這件事,兩個同窗一起鄙視誘拐小女孩的夏油傑,五條悟更是當場表示要『從騙女人的怪劉海手裡拯救小女孩』,只是因為後續手頭的事情太多,一時也就將這件事擱置了。

  難不成……

  五條悟有些僵硬地轉頭看著雪紀:

  年齡、身高都對得上。

  而咒力……

  雖然已經時隔許久,但五條悟回憶了一下當初感知到的微弱咒力,居然也對得上!雖然強度和質量都有了很大的差別,但本質是不變的。

  五條悟大受打擊:「原來如此,雪紀,你不願意做我的學生,是因為傑嗎?!」

  心心念念的天選學生,居然那麼早就已經被傑拿下了!

  五條悟扼腕不已,如果當初對這起『誘拐事件』多上心、多追查一步的話,雪紀這麼出色的苗子哪裡輪得到傑!

  他可是沒前途的詛咒師!誘拐犯!

  「不是。」

  雪紀很是干脆地回答:「不願意就是不願意,和夏油無關。」

  已經開始心痛起來的五條悟:「誒?!」

  看著他瞪著眼睛微張著嘴,一副不太聰明的樣子,雪紀嘆了口氣,解釋:「我不喜歡現在的咒術界。所以無論是咒術師,還是詛咒師,我都不會加入。」

  「真是無情啊,雪紀。」夏油傑聽到這裡,似笑非笑,「我還以為我們相處得很不錯。」

  「夏油先生幫了很多忙,我也很感激,也一直記在心裡。」雪紀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但是,那和加入你的盤星教不是一回事。」

  曾經在術式覺醒任務開啟之初,雪紀因為體質的緣故疼痛昏迷,是夏油傑二話不說抱著她回了盤星教,還花費不少代價找了詛咒師這邊的醫師給她治療,之後對加茂家展開的行動也是出了很大的力氣,背了最大的鍋,雖然有束縛和交易的雙重因素,他也做得夠多了,雪紀還是很感激他的。

  但是身為轉生者,雪紀的三觀早已經定型,不至於因為這份強大與善意,而像菜菜子、美美子那對姐妹一樣,將夏油傑視為神明般崇拜。

  畢竟觀念不和是無法協調的矛盾。

  夏油傑對於非術師的惡意、尤其是曾經對靖子的惡意,是雪紀無法容忍的。

  她承情,也會找時機回饋這份善意,但卻不至於把自己搭進去。

  「有時候總覺得你太過成熟了,明明是個小孩。」夏油傑看著異常清醒,甚至因此顯得有些冷酷的雪紀,既遺憾又欣賞。

  他遇到雪紀的時候,是她被趕出加茂家,最為狼狽和弱小的時候,那樣看著柔弱無依的雪紀,卻在初次見面的時候就給他來了一刀,也讓他記到現在。

  雖然這段時間雪紀一直沒有再聯系他,但夏油傑其實有暗中關注她。

  加茂家的變化、突然在咒術界活躍的加茂族人們,以及聲名鵲起的加茂廣樹,在外界看來滿是謎團,根本摸不清加茂的路數,只有夏油傑會立刻聯想到雪紀身上。

  親身參與了雪紀覺醒術式的時刻,夏油傑才是最清楚她所蘊含的能量的人。

  「又在說些什麼我不知道的小秘密?」無形之中又開始插不上話的五條悟很是不爽,「傑,你有本事炫耀,干脆把事情說清楚啊。當年你是怎麼誘拐小孩的?」

  ……

  只是擴充庫存的時候遇見了一個秒殺咒靈的好苗子,見獵心喜,然後被反殺了而已,這是能說嗎?

  夏油傑的嘴角微微抽搐,無奈地搖了搖頭。

  五條悟一看這表情,就知道事情的發展不是夏油傑從天而降拯救小女孩這麼簡單。

  他幸災樂禍、寬宏大量地說:「算了,反正某些人已經是過去式了。就算做了再多也沒用。仔細想想,你那瘋狂的殺光非術師的想法,雪紀根本不可能認同嘛~」

  而他,五條老師就不一樣了,他可是正道的光!雖然同樣被拒絕了,但他深信自己還是有機會的!

  夏油傑微微挑眉,看著雪紀已經閉上嘴,朝著被【化身玉藻前】困住的特級咒靈走去。對於五條悟在雪紀心中的分量頓時了然。

  「別太真了,悟。你……又對雪紀了解多少呢?她剛才也說過了,雖然對詛咒師沒興趣,但也不想當咒術師啊。」

  早在雪紀覺醒術式的時候,僅僅因為『需要』,就能毫無波瀾地對養育自己的家族下手、拿走鎮壓保護普通人的咒物也沒怎麼猶豫。很明顯,雪紀幼年的遭遇與環境注定了她就不是擁有傳統道德觀的善人。

  她並沒有為了保護弱者而犧牲自我的決心,會積極祓除咒靈,僅僅是為了變強而已。

  「那是因為雪紀不喜歡現在的咒術界,等我把咒術界上面的爛橘子全部大換血,讓咒術界變好就沒問題了吧!」五條悟被激起了好勝心,充滿自信地說。

  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收學生就是衝著改革咒術界去的,而在改革後再收雪紀當學生又有什麼意義。

  「悟,如果你只是單純的殺戮,就算殺死全日本的人,我也覺得你能做得到。」夏油傑聽完五條悟的想法,不由沉默了,「但是改革?你可別想得太輕松了。」

  悟什麼時候有了這種想法?

  當初站在盤星教總部,笑著和他提議說『把這些人全殺了……我不會有任何感覺』的五條悟,現在居然認真想著要把高層換血,讓當前的咒術界變好……該不會,還是為此才留校當了老師,准備培養自己的班底吧?

  曾經阻止了五條悟殺人,後來卻心態轉變,親自將盤星教高層全部屠殺殆盡的夏油傑,心中只覺得荒謬無比。

  「是啊,不行嗎?」五條悟很不爽,「你以為我做不到?等著看吧,這方面我也會是最強的!」

  經過雪紀的提醒,已經決定放寬對學生的招收標准,再加上自己的優勢,還有夜蛾校長等人的支持,五條悟覺得自己贏面很大!

  因為雪紀而意外的相遇後,原本在叛逃之後僅有一次會面,之後就不歡而散、甚至有意識相互避開的兩人,莫名地再次有了思想上的碰撞,雙方都覺得有些陌生和怪異、難以接受對方的想法。

  「夏油。」雪紀的聲音打破了五條悟和夏油傑之間隱隱對峙的氣氛,她對他們的交談毫無興趣,眼睛只盯著自己辛苦追逐的目標,催促地喚了夏油傑一聲。

  說好的,這只咒靈讓給她。

  夏油傑回過神,立刻收回【化身玉藻前】,看著雪紀微微抬手,[赤縛]化作鋪天蓋地的絲線將善於逃跑的獸形特級假想咒靈捕獲。

  被五條悟和雪紀貓逗老鼠般地追了半天,又被領域迎頭痛擊、暈頭轉向的特級咒靈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雪紀控住了。

  柔軟猶如布料的[赤縛]在層層纏繞包裹住獵物之後,在雪紀的一念之下轉變為最銳利的尖刺,幾乎是被戳得千瘡百孔的可憐咒靈沒撐住太久,就徹底消散了。

  [你成功祓除了特級假想咒靈空鐮!]

  [你獲得經驗160000點]

  ……

  [請盡快完成轉職任務,當前等級LV20(335700/84000)]

  又是一波豐碩的經驗值入賬。

  但任務面板的進度毫無變化。

  雪紀並不意外,腳步輕快地回到夏油傑身邊,問:「先前提到的那只特別的咒靈,是什麼等級?」

  「一級。是少見的精神系。」夏油傑笑著回答,對雪紀說話時的語氣低沉又溫和,「雪紀在追逐特別的咒靈?應該不是單純的想要祓除變強那麼簡單吧?還有什麼其他目的嗎?就像是……我們當初那樣?」

  作為曾經的合作伙伴,參與過部分的計劃,夏油傑相當不好糊弄。雪紀微微點頭,嗯了一聲。

  「需要我幫忙嗎?」夏油傑挺感興趣。

  雪紀微微搖頭:「我已經和五條悟定下束縛了。」

  有更好的工具人,自身也成長起來,再加上加茂廣樹在背後的給力支援,此刻的雪紀已經不再那麼需要夏油傑。

  「沒錯!」聽到雪紀毫不猶豫拒絕了夏油傑,五條悟立刻支棱起來,他存在感十足地站在了雪紀背後,神氣地昂著腦袋,墨鏡下的眼眸朝下一瞥,挑釁意味十足。

  「……」夏油傑簡直被氣笑了。

  以悟這個腦子和性格,不用想都知道,不會定下什麼嚴苛的束縛。

  他還做著收雪紀當學生的美夢,必定不願意給她留下壞印像,所以大概率也就是打白工了。

  這有什麼好得意的?

  悟還是那麼天真。對於他口中信誓旦旦的改革,夏油傑相當不看好。


第85章 夢魘式許願機

  夏油傑新收服的咒靈是一級咒靈夢魘,外表看起來像是一團捉摸不透的黑霧,是罕見的無實體類咒靈。

  它的術式是入夢。乍一看沒什麼傷害性,實際上這只咒靈從被發現到被抓住的過程中,被它盯上的目標無一生還。

  夢魘是假想咒靈,因為曾經在諸多幻想作品中被提及,因此會一代一代地穩定出現,每一代夢魘根據人類的集體潛意識波動都會有些許不同。這一代的夢魘能讓人做夢,同時做夢的人類在夢中經歷的一切,都會反映在現實的身體中。

  夢魘是天生的夢境掌控者,在它掌控的夢中,人類會有什麼遭遇可想而知。

  被它盯上的人類都是在幾天內

  長夢不醒,然後痛苦地死在臥房裡。

  死狀根據夢魘的心情而定。

  這只咒靈的隱匿性很強,不僅不像是尋常的咒靈一樣無法離開誕生的區域,可以四處巡游,而且性情狡詐又謹慎,有著近乎人類的智商水准。

  兩者疊加之下,即使是【窗】已經通過頻繁的死亡記錄發現了一絲端倪,卻始終無法鎖定咒靈的蹤跡,也就無法下發祓除任務。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夢魘的未來也許會發展成人類的噩夢,但它倒霉地撞到了夏油傑手上。

  最後一個被它盯上的人類目標是個有錢的富豪,其昏迷不醒後,家人尋求科學治療未果,立刻轉了玄學方向,找上了盤星教求助。

  在拿到一大筆捐款的同時,夏油傑喜提一只優質的一級咒靈,並夢魘的術式中得到了使用靈感。

  在夢魘掌控夢境時,心中唯有惡意,它能輕易玩弄人類,搞出無數種獵奇死法。

  但被夏油傑收服後,在咒靈操使的絕對掌控下,夢魘無法作妖,夢境的主動權理論上就重新歸於人類自身。

  一旦能夢到好事發生,醒來時也會體現在身體上。當然,做噩夢也同樣會倒霉。

  夏油傑能通過夢魘間接對實驗者的夢境做一點干擾,但無法做到全權掌控。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術式讓夏油傑玩成了不太穩定的許願機。

  經過夏油傑的實驗,一些離譜的、超出夢魘本身實力極限的夢是無法實現的。直接涉及咒力提升、性質轉變等想法的美夢也大概率會失敗,但改變形體與樣貌卻是輕而易舉的,返老還童、變美變瘦、長高或者變矮,甚至消除疾病、愈合傷口,這種程度的夢都可以在現實中真實兌現。

  有這一只咒靈,他盤星教教主的名頭就坐實了,應付猴子輕而易舉,短短時間內的幾個重回年輕狀態的例子出現後,他身後就多了無數拼命送錢的富翁猴。

  可以說盤星教此後的發展路線是一片坦途。

  但夏油傑本身對這個沒興趣,手握這麼方便的術式,他很快就聯想到了正卡在瓶頸期的術式覺醒實驗。

  從雪紀身上看到她覺醒術式的全過程之後,夏油傑一直在嘗試復刻她的儀式。

  但因為缺乏術式印刻的最關鍵因素,一直沒成功過。

  直到夢魘的出現,實驗得以繼續推進,讓夏油傑手下成功多了一個『家人』。

  這讓他振奮不已。

  不過,覺醒術式不是百分百成功,即使事先准備好所有前置條件,被催眠後在夢境中極度渴望能覺醒術式的人,還是有很大概率失敗。

  即使有夏油傑的間接引導也不行。

  這也讓他頗為懊惱。

  因為夢魘被收服的時候不過是一級。被[咒靈操術]收服的咒靈也不會再所有成長,上限是定死的。如果早知道夢魘的術式效果如此優秀,夏油傑絕對會再等一等,甚至親自培養這只咒靈,直到它成長到自己滿意的地步再進行收服。

  雪紀在夏油傑介紹完這只咒靈的術式,心中也頗為震動。

  夢魘覺醒了這種術式也只會用來殺人,但在夏油傑手中就成了許願機,單單一個術式帶來的價值就無可估量,這就是【咒靈操術】嗎?

  夢魘確實足夠特殊,它會是任務中提到的災禍嗎?

  雪紀覺得可能性不小,夢魘已經是她目前所見過的咒靈裡最為特殊的了。

  但問題是……

  即使是她,也能從夏油傑滿意的表情裡,認知到這只咒靈對他的價值。

  這可不是輕易能讓給她祓除的雜牌貨色。

  「夏油……」

  雪紀試探地開口。

  「這只可不能給你。」夏油傑低低地笑了,他細長的眼眸微微眯起,意味深長地看著眼前略有焦躁的小女孩,「它對於我來說的價值,雪紀應該能明白吧?」

  雪紀嗯了一聲,表情有些為難。

  任務是不能不做的,否則她的等級會鎖定在20級無法繼續上升,玩家引以為傲的練級-變強-練級的循環被打破,會導致雪紀的實力進展速度大幅下降。但如果強行祓除這只咒靈,會和夏油傑徹底撕破臉,這也不是雪紀想要的。

  「什麼啊,傑真小氣,不過是一只咒靈而已。」五條悟摸著下巴打量著眼前的咒靈,表情有些不以為意。終歸是上限太低,如果是特級,還能讓他產生一點興趣。

  在高專的時候,他也沒少在和夏油傑切磋的時候打爛對方派出來的咒靈。

  「悟,別做多余的動作。」夏油傑警告了一句,表情變得有些冷酷,進攻性幾乎不加掩飾。

  但他在看向雪紀的時候,神色又變得柔和許多,無論是雪紀的年齡、潛力、實力還是幼年的經歷,都讓夏油傑對她的態度格外溫和:「雖然這只夢魘很重要,但如果雪紀願意成為我的家人,那就可以商量。」

  「傑,你這是趁火打劫!趁人之危!」五條悟立刻精准吐槽,一手攔著雪紀將她擋在身後,用看人販子的警惕目光看著夏油傑。

  「雪紀,要保持理智。別輕易被這個騙女人的家伙拐走。」五條悟很是擔心地諄諄叮囑著,他沒想到夏油傑突然掏出一個咒靈,對雪紀的吸引力如此之大。

  想到這裡,他突然眼睛一亮,等等,現在不就是雪紀爭奪戰的第二階段嗎?誰掌握了那只一級咒靈,就能爭取雪紀加入自己的陣營!

  五條悟幾乎是立刻出手就要搶奪咒靈,然而夏油傑何等熟悉五條悟的表情,一瞬間就准備將咒靈解除召喚,讓它直接回歸讓五條悟抓空氣去,但下一刻,雪紀伸手,直接抓住了五條悟的手,制止他的動作。

  五條悟:?

  「夏油……」雪紀的面容重歸平靜,她轉頭看著夏油傑,吐出兩個字,「驗貨。」

  夏油傑:?

  兩個差點打起來的男人都是滿臉空白地看著雪紀。

  「咒靈原本就是由咒力組成,只要不直接祓除,就可以慢慢恢復……」雪紀輕聲解釋著,踱步到那只呆立在原地,幾乎沒有自我意識的夢魘面前,以指代刀,極度壓縮的咒力平滑地切下對方身上表面的一小團黑霧。

  「所以,稍微傷害它一點,應該沒問題吧。」

  在夏油傑的操控下,咒靈並沒有反抗。

  而雪紀在凝神注視著面板,察覺到任務要素Ⅱ祓式的目前進度仍是0%,頓時就放松下來。

  「這不是我需要的那一只。」

  在有實時進度條的前提下,玩家一切對任務有效的行動都會折算成相應進度。不可能出現已經找到目標並造成一定傷害的情況下,進度條仍為0%的情況,這一條規則反過來運用,也可以判斷自己尋找到的任務目標是否出錯。

  她做出這個判斷之後,原本一觸即發的氣氛頓時又緩和下來,但不知為何,無論是五條悟還是夏油傑,臉上都閃過一絲遺憾。

  「不過,如果這只咒靈可以實現一定程度上的心想事成……」在排除了夢魘的嫌疑之後,雪紀又開始注意到了它的術式價值。

  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夢魘牌許願機能不能解除自己被[天與咒縛]施加的體質恆定為1的限制。

  但轉念一想,大概只有真的『篡奪了權柄』,夢魘才可能做到解除天給予的限制。

  眼下既然已經證明對方不是,那它大概率是做不到的。

  除此之外……能不能用它將任務面板上的提示翻譯得更直接一點?

  「夏油,這只咒靈的術式可以用在咒術師身上嗎?」

  夏油傑回答:「可以是可以,不過會打一點折扣,咒力強度差距、咒術師的意志堅定程度……都會對夢境的真實性造成影響……畢竟只是一級。」

  「可以借用一下嗎?」雪紀還是想要試一試。她的占蔔在這次任務中受到的干擾格外嚴重,幾乎看不清占蔔結果。如果可以借助咒靈的術式獲得一點提示,至少可以擺脫眼下這樣沒有頭緒的狀態。

  之前主動提出幫忙被拒的夏油傑衝著她意味深長地一笑。

  雪紀眼也不眨地說:「

  我用特級的情報交換。」

  「特級咒靈?」夏油傑頗為稀奇,「真有這種咒靈,雪紀還能留給我?」

  「是特級的詛咒師。」雪紀沒有否認,夏油傑還是很了解她的,她遇到特級咒靈肯定會直接祓除掉換取經驗值,怎麼可能想到留給夏油傑。

  只不過,她剛好想到手裡一直攥著羂索的情報,正好趁這個時機透露出去。

  「當前特級的詛咒師,不是只有傑一個嗎?」五條悟有些困惑,「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特級?我怎麼不知道。」

  大約從五條悟誕生的那一年開始,詛咒師的時代就開始落幕。等到他成年後,詛咒師已經不成氣候了。五條悟一直沒將這個群體放在眼裡,還是因為夏油傑叛逃之後也被歸為詛咒師通緝,他才額外留意了一些情報。

  「一百五十年前,加茂家的污點,[咒胎九相圖]的制造者,極惡詛咒師加茂憲倫。」雪紀語氣平淡將羂索唯一一個還算有名氣的馬甲爆了出來,畢竟直接講出羂索的名字,大概率會直接冷場,那種默默無聞的家伙誰認識啊。

  「怎麼,雪紀是想說,你們加茂家的那個污點詛咒師活到了現代?」五條悟頗為好奇,「而且這跟傑有什麼關系?」

  加茂憲倫做的事情太惡心,在歷史上還挺有名的,別說同為御三家的五條悟,即使是夏油傑都在咒術歷史課上聽過這個人的故事。

  「他其實是被冤枉的。」雪紀一臉平淡地拋出炸彈,「一個詛咒師利用移植大腦的術式侵占了他的身體,做下了一系列的惡事。在事發之後,詛咒師金蟬脫殼,將罵名留給了早已經死去的加茂憲倫……通過更換身體,詛咒師存活到了現代。不久前,我們發現了他的存在,在追殺的過程中,他躲入了薨星宮。那場對加茂的入侵行為,是他在背後挑起的……對了,夏油是他的下一個目標。」

  雖然已經盡量精簡,但還是不得不說了一長串話,雪紀緩了一口氣,心累地閉上了嘴。

  被巨大信息量衝擊到的兩個人回過神來,就看見雪紀靠在樹干上,閉上眼,已經進入了睡眠狀態。

  「等等、現在是休息的時候嗎?絕對還有很多東西沒說吧!」五條悟興奮地就想搖醒雪紀,他勾著唇,笑得滿是殺氣,「天元那個老頭果然有問題!」

  「雪紀的意思應該是,交易已經開始,現在輪到我了。」夏油傑制止了五條悟的舉動,他神態復雜地看著雪紀,直接操控夢魘對雪紀施加了入夢的術式。

  這一次的交易,還真是很值。

  不過……雪紀到底都經歷了什麼?她明明都沒有加入咒術界,到底是從哪裡知道這麼多勁爆的情報?


第86章 身體健康

  老實說,雪紀在提出情報交換的時候,多少是存了一點提醒夏油傑的心思。

  夏油傑的[咒靈操術]價值毋庸置疑,他本身又已經叛逃,脫離了咒術界的陣營。在孤立所有人的同時,自身也是可以說是孑然一身。

  他所在的盤星教,實際上也單純是靠著他一個人撐起來的。

  這樣處境之下的夏油傑,一旦被羂索有心算無心地偷襲,甚至都找不到能幫得上他的人。

  但雪紀忽視了一點:身為最年輕的特級之一,夏油傑盡管已經不再認為自己和五條悟能並稱最強,但也依然保有金字塔頂尖的強者的認知,在心態上,他對於特定人員之外的絕大多數人,從來抱著俯視的心態。

  詛咒師而已,夏油傑自從叛離咒術界之後,不知道遇到多少自命不凡前來找茬的詛咒師,也有主動投靠他的,還有覬覦他術式的……對比咒術界的力量,詛咒師勢力堪稱衰微。

  『換腦』這個術式確實值得警惕,但在真正見識到敵人的難纏之前,無論是夏油傑還是五條悟,都沒有將雪紀那句『夏油是下一個目標』的提醒放在心裡,他們倆討論的點全部集中在[天元]的身上。

  「咒術界的天元大人居然還會收留詛咒師,他不是從來與世無爭,就連同化[星漿體],也是待在薨星宮等我們送過去嗎?」夏油傑的臉上滿是諷刺,自從護送[星漿體]的任務過後,夏油傑對天元的敬意早就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質疑。

  因此,在聽到雪紀的說法時,夏油傑沒有一點質疑就相信了,除開他對雪紀的信任之外,也是因為夏油傑本身對天元的惡意。

  「傑,你說天元現在是什麼狀態?」五條悟提起了一件事,「當初接下護送[星漿體]的任務時,夜蛾就提到過——根據天元自己的說法,無法通過同化星漿體重置肉體信息的話,他的術式會將他老化的肉體強制進化!而進化之後,天元會脫離人類的形態,成為更高維度的生物,因此無法判斷立場,最壞的結果是會成為人類的——敵人?」

  巧了,這不是對上了嗎?

  會主動收留詛咒師,還是曾經做出咒胎九相圖、絕對不無辜的家伙……如果用天元進化之後立場出現問題來解釋,可以解釋得通。

  「不對。」夏油傑皺眉,「九十九由基當初和我提起過天元,當年我們護送……理子,可能只是明面上的誘餌,證據是在同化失敗後,天元的狀態依然維持著【安定】。」

  夏油傑一直沒有懷疑九十九由基口中『存在第二個適格[星漿體]』說法,是因為在護送[星漿體]的任務過去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天元都仍然像是樹一樣的安靜,高專的結界一如往常,輔助監督也可以照常下[帳],一切和以前沒有絲毫變化。

  「九十九由基?她不是一直在國外嗎?」那段時間被任務壓得連軸轉的五條悟瞪大了眼睛,臉都皺起來了,「她跟你說了什麼奇怪的東西,星漿體每五百年只有一個適格者啊。」

  夏油傑瞳孔一顫。

  曾經,在知曉天元沒有受到任何任務失敗的影響的時候,『天內理子的死亡毫無意義』這一事實給他帶來了巨大的衝擊,甚至一度讓他產生了強烈的虛無感。但如果,九十九由基是錯的呢?

  五條悟將夏油傑的異樣看在眼中,他有些不爽地撇開臉。偏偏是夏油傑離開高專之後,五條悟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當年在傑的身上應該發生了很多連他都不知道的事情。

  他的轉變並不是一時興起,而是諸多負面情緒的疊加,所以才會走得那麼決絕。

  和夏油傑不同,五條悟關注天元,主要是因為另一個原因,他看著夏油傑,開口說了一段往事:「之前以八原為源頭爆發的【百鬼夜行】,傑還記得吧。」

  夏油傑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想忘都忘不了,悟這家伙當初可是直接打進了盤星教,當面懷疑他是那次事件的幕後黑手。

  還拿出了雪紀和妖怪戰鬥過的痕跡作為他教唆犯罪的證據。

  「你當時說……天元不對勁。」

  夏油傑回想五條悟曾說過的話,不由有些頭皮發麻。

  五條悟和雪紀都在不同方面指出了天元的異常,而天元失格可能對咒術師們造成的影響……

  「你當時說過會去調查吧?」夏油傑問,「查出什麼了?是不是天元借由遍布全日本的大結界,下達了什麼連鎖詛咒、混淆了我們的認知?」

  五條悟噎了一下,移開眼神:「是啊,我是去調查了。」

  「然後呢?」夏油傑看著他的表情,嘲笑道,「該不會是一無所獲吧?」

  「誰讓天元怎麼都不肯出來見我。」五條悟嘁了一聲,語氣惡劣,「就算我硬闖進去,還是找不到那個老家伙,到處都是結界,我又不能真的轟了薨星宮……他也太能藏了。」

  事後因為擅闖薨星宮的緣故,五條悟被總監部高層借機找茬,多塞了很多麻煩的任務就不提了,後來收的幾個學生被針對到轉學也有這個原因。

  「我這邊也會調查的。」夏油傑笑話過五條悟之後,表情變得正經起來。

  「可是傑,你現在可是詛咒師!」五條悟眼眸亮了一瞬,開口就將夏油傑剛才的嘲笑還了回去,「我還能抽空在薨星宮門口散散步,你的話,連高專大門都進不去吧。」

  天元這個薨星宮呆了幾百年的性格,除非夏油傑進攻東京高專,不然是絕對接觸不到的。

  「我可以找雪紀幫忙。」夏油傑微微一笑,「也不知道某人在得意什麼,調查了這麼久,知道情報的還沒有一個小女孩多。」

  「傑你比我好到哪裡去?」五條悟很不服氣,「連自己被盯上了都不知道還要雪紀提醒。」

  「區區詛咒師……」夏油傑嗤笑一聲,正要放兩句狠話,突然臉色一變。

  五條悟的眼睛轉向雪紀。

  只見原本

  籠罩在雪紀腦袋上空的煙霧狀咒靈瞬間膨脹,像是快要被撐爆的氣球,下一秒在即將爆炸之前,被夏油傑眼疾手快地送了回去。

  雪紀從夢中驚醒,眼睫顫動,露出一線赤紅如鴿血的瞳仁。

  那一瞬間,在場的兩個特級都能感受到一種刺骨寒涼的沉重壓力。

  「雪紀,發生了什麼?」夏油傑有些關心地問。

  五條悟好奇地注視著雪紀,六眼的視界中,她此刻體表的咒力波動正強烈起伏著。

  她遭遇了什麼?難不成是夢到仇家了?

  好生氣的樣子~

  雪紀深深呼吸了兩次,臉上的表情已經恢復了以往的平靜:「……抱歉,夏油。你的咒靈沒事吧?」

  夏油傑擺了擺手,溫和地問:「我記得我之前說過,夢魘只是一級?」

  上限是一級的夢魘對於咒術師影響有限,而且對越強的人作用越小,他之前是強調過的。

  但夢魘還是被反噬了。

  雪紀垂著眼眸,回答:「我本來以為控制自己的夢境很簡單,但實際上,壓制自己本能最強烈的渴望,真的很難。」

  「夢畢竟是夢。」夏油傑安慰道,「比起現實,人在夢中更難以騙過自己。」

  「雪紀最想要做到的事情是什麼?咒靈做不到,這裡還有最強哦!」五條悟探頭湊到兩人之間,毫不客氣地擠走夏油傑,很大一只蹲在雪紀身邊,好奇地看著她,「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雪紀產生這麼強烈的負面情緒。」

  「喂,悟。」夏油傑警告。

  雪紀卻並不在意,她平淡地坦白了:「我最強烈的渴望,是身體健康。」

  此話一出,兩個男人都沉默了。

  雪紀是[天與咒縛],從出生起就被『天』奪走了健康的體魄。

  足足過了好幾分鐘,五條悟轉臉看著臉色病態蒼白的雪紀,認真地說:「跟我回高專吧,我帶你去找硝子幫忙。」

  「反轉術式是沒用的。」夏油傑微微搖頭,直接否決,「還不如指望我以後遇到術式有用的特級咒靈。」

  夏油傑不知道第幾次後悔自己收服夢魘的時間太早。下次遇到術式特別好用的咒靈,他一定要等到它成長到滿意的程度,再進行收割!

  「……之後做任務的時候,我也會留意有用的咒靈。」五條悟這回倒是沒反駁,他本身就會反轉術式,很清楚反轉術式的局限性。

  他看來有點失落,因為沒能立刻幫上忙,但還是做了力所能及的承諾。

  雪紀淺淺地笑了一下:「好,謝謝你們。」

  「我可沒說是義務幫忙……算了。要再來一次嗎?」夏油傑抱怨一句,又無奈地嘆了口氣,重新召喚出夢魘。

  因為雪紀的夢而慘遭反噬的夢魘還蔫到不行,夏油傑接連召喚出了好幾只工具人咒靈喂給夢魘吞噬,用最原始的補充咒力的方式,硬生生將它補回了初始形態,然後再次對雪紀使用了術式。

  這一次,雪紀改變了思路,她並沒有陷入深度睡眠,而是保留著半睡半醒的意識,滿腦子都在思考如何抓住那只符合條件的咒靈……

  夢魘發動了術式,因為之前的慘痛遭遇,即使只剩下本能,它也不太想要靠近雪紀。但來自咒靈操使的指令,是被收服的咒靈永遠無法抗拒的。

  夢魘不情願地出現在雪紀的夢中。

  和上一次活力滿滿、到處亂跑的樣子不同,這一次的人類,在夢裡……占蔔。

  比起上一次夢境中要它命的夢境內容,這一次的難度降低了很多。

  夢魘放心地發動了術式效果。

  雪紀清醒過來。

  她意識到夢中的占蔔取得了成效。

  此刻,她腦海中出現一幅異常清晰的意像。

  雨天,車站。

  一個黑色長發的女孩安靜地等車,女孩的身旁站著一只巨大的人形咒靈。

  她是誰?式神使?

  那只咒靈,是任務目標嗎?

  雪紀記下了車牌上顯示的站名,順便瞥一眼天色,判斷出大致的時間。

  她最後看了一眼女孩。

  女孩看似低頭盯著手機,細看之下,金色的眼眸中卻滿是空洞,甚至有著隱隱的淚意。

  她周身拼命隱藏卻遮掩不住恐懼的種種細節,讓這幅安靜的雨中等車圖突然變得驚悚起來。


第87章 超強求生欲

  雪紀睡著之後,場面突然安靜了下來。

  五條悟與夏油傑都不約而同地低頭觀察雪紀的狀態。

  一陣冷風吹過,看著下意識有些蜷縮起來的小姑娘,兩個人不約而同開始脫起了衣服。

  五條悟先一步拎著制服外套披了上去。

  「好小啊。」高大的白發青年彎腰看著雪紀,突然感慨了一句。雪紀的睡顏十分無害,失去了清醒時那種冷淡而又存在感強烈的氣場,精致的五官愈發凸顯出來,如同精致的人偶娃娃。

  看著被他的外套蓋住之後愈發小只的雪紀,五條悟有點蠢蠢欲動,想要捏住臉頰肉RUA一把。

  「雪紀的外表是很有欺騙性。」夏油傑瞥了他一眼,警告,「不過,小看她的話,一般不會有好下場。」

  「小雪紀很強的,我當然看得出來。」五條悟眼珠一轉,「倒是傑,聽你的語氣,該不會真的吃過虧吧?」

  夏油傑頓時沉默了。

  「你和雪紀到底是怎麼認識的?」五條悟愈發好奇地問。

  他對於傑與雪紀之間那種諱莫如深、似疏遠又似親近的氣氛好奇很久了。

  夏油傑:「雪紀被逐出加茂家的那一天,我恰好看到了一則網上流傳的便利店怪談。」

  五條悟一拍手:「然後,你們在便利店撞上了?……等一下,被逐出加茂家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夏油傑微微頷首,繼續回憶,「當時的雪紀虛弱得連路都走不穩,卻用一把普通的剪刀,兩刀祓除了店裡的二級咒靈。」

  「不愧是雪紀!」五條悟捧場地啪啪啪鼓掌。

  「那時候她甚至還沒覺醒術式,只是在危機面前,本能地爆發咒力,並將其附著在武器上。」

  夏油傑說起這件事,臉上甚至頗有些引以為傲的光彩,因為親眼見證了那個小女孩在最弱小的時期綻放出的璀璨光華,以及她一步步的成長,夏油傑比誰都看好雪紀的未來。

  「加茂家是眼睛瞎了嗎?」五條悟皺了皺眉,「雪紀這樣的天才到底為什麼要往外丟?」

  「虧你還是五條家的家主啊,這件事連我這個詛咒師都知道。」夏油傑嗤笑一聲,將雪紀與憲紀這一對兄妹的經歷簡單介紹了一遍,加茂家類似『去母留子』的騷操作聽得五條悟目瞪口呆。

  「真是可笑。」震驚過後,五條悟的臉上流露厭煩之色,「能對親生的女兒做出這種事情,加茂家這一代的家主比我家的老頭子還爛啊。」

  「那家伙已經不再是家主了。」夏油傑笑了一下,還挺愉快地說,「在名義上,他已經因病退位。根據加茂家對外公開的說法,等到加茂憲紀的實力達到一級,就會直接繼任加茂家主之位。」

  五條悟微微一怔:「……憲紀啊,那個孩子我見過。資質勉勉強強,他是怎麼做到服眾的?」

  他很快想到了一個人,恍然道:「是因為有廣樹幫忙吧。」

  「是因為雪紀吧。」夏油傑同時出聲。

  兩人對視一眼,五條悟聳了聳肩,認可了夏油傑的說法。

  畢竟,廣樹對雪紀的狂熱態度,他可是親眼見識過的。

  「真好啊,我也想要一個廣樹。」五條悟很是羨慕。

  「悟,你還是不明白。」夏油傑冷淡地說,「我曾見過加茂廣樹,那不過是一個再平庸不過的輔助監督,甚至曾經還是加茂家主的手下,負責將雪紀和她的母親帶離加茂家的執行人。是雪紀選中了他——所以,加茂廣樹才會成為如今的加茂廣樹。」

  五條悟微微瞪大眼睛,這事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所以我才不看好你所謂的咒術

  界改革。」夏油傑開始陰陽怪氣,「身為家主對於族人的約束力,要遠遠強於老師對學生,你要改革,為什麼不先從你的家族開始?說不定你想要的『廣樹』,其實就在那裡等著被你挖掘呢?」

  五條悟很是不服氣:「你以為我不想嗎?就算成為家主又怎麼樣?家裡那些麻煩的老頭子就不說了,就算是年輕人,都已經滿腦子都是……」

  突然想到剛才被提起的加茂廣樹,五條悟陷入沉默。難道真的是他的問題?如果廣樹那樣的人曾經也是家族中不起眼的一員,那麼雪紀到底是怎麼做到讓他蛻變成現在的樣子?

  「悟,一個友情提議,你可以多看看現在的加茂家。」夏油傑意味深長地說,「建議你照著改。雖然你想要收雪紀當學生,但在這方面,那孩子足夠做你的老師了。」

  五條悟陷入沉思,少見地露出一副正經嚴肅的表情。對於昔日摯友的建議,還是多少聽進去了一些。

  這倒是讓夏油傑有些意外,他本以為五條悟還是會氣得跳腳,看來這幾年悟多少也有了些成長。

  或者說,是他對於那『改革』的理念,出乎預料的執著。

  「想要實現你的理想,光憑培養幾個學生可不夠。」夏油傑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給出提醒,他狹長的眼眸眯起,深邃而悠遠,仿佛已經看到了不久後的未來。

  「你的時間可能不多了。」

  無論是現在的夏油傑,還是更早之前的雪紀,都已經掌控能幫助適格者二度覺醒術式的儀式。

  這是真正能夠快速大量培養新生代咒術師、足以改變咒術界格局的力量。

  夏油傑心中那構建咒術師的樂園的計劃,因此有了一份實現的希望。根據他的觀察,雪紀極有可能是在加茂家中挑選培養自己看中的屬下,而夏油傑也在通過自己的渠道,全力收集符合條件的新同伴,那些原本的失意者,在被他賦予了新的力量之後幾乎無一例外地選擇簇擁在他的身邊。

  和雪紀的情況一樣,這種幾乎等同於奇跡般的儀式天然帶有神聖的因子,很容易獲得狂熱與忠誠作為回報。

  終有一日,以盤星教的名義掀起的風暴,將會席卷整個咒術界。

  而到了那時候,五條悟若是還在執著於帶著幾個學生玩教育游戲,他會忍不住笑出聲的。

  五條悟默默凝視著精神狀態有些異常的摯友。

  「看來除了加茂家之外,還需要抽出一點時間盯著你啊,傑。」他幽幽地說,「笑得這麼開心,你在打什麼壞主意?」

  夏油傑噎住了。

  「等等,你想打架吧,悟。」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過於得意忘形,夏油傑開始嘗試補救,「別忘了我們現在的立場。」

  五條悟冷笑一聲:「不想我這麼做的話,就把你瞞著我的事情都老實交代清楚!」

  他其實能肯定,夏油傑的改變絕對和雪紀有關。

  夏油傑之前對於加茂家的反擊行動,後來證實是早有圖謀。當時負責治療加茂家討伐隊成員的家入硝子發現所有的病患都有著失血過多的症狀,也和五條悟專門討論過,兩人最終確定夏油傑的目標就是加茂家的血液。

  在當時同樣猜到這件事的加茂家還如臨大敵了好一陣,卻一直沒發生什麼後續。

  現在看來,真正需要加茂家血液的也許另有其人。

  「我瞞著你的事情?那可太多了。」夏油傑輕笑了一聲,「還是那句話,悟,別忘了我們的立場。」

  雪紀恢復清醒的時候,這兩人的鬥嘴都還沒停下,甚至已經發展成了動手。

  雪紀只是瞥了一眼,就低下頭取出手機,將自己在夢中見識到的關鍵線索發給加茂廣樹。

  有確切的活動地點和人物特征,想要查出一個人的身份,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很容易就能做到。

  雪紀站起身,身上蓋著的深色制服外套自然滑落,她抬手抓住領口,然後看著過長的衣擺直接墜在地上。

  雪紀:「……」

  「啊,醒了。」五條悟眼神太好,百忙之中注意到雪紀這邊的動靜,立刻一個轉身脫離戰鬥,興奮地湊到雪紀面前,「我等得好無聊~」

  「謝謝。」雪紀將外套遞回去。

  五條悟隨意接過,雪紀看著衣擺上沾著的草屑,默默踮起腳尖拍了拍。

  「這一次,雪紀達成所願了嗎?」失去了對手,夏油傑也回來了,他抬手收起萎靡的夢魘。

  雪紀嗯了一聲,低頭看看手機,加茂廣樹已經高效地傳回了人物資料。

  夢境中黑發金瞳的那個女生叫四谷見子,是一名普通的女子高中生。

  ……但見子這個名字,本來也不太普通。

  她轉頭對五條悟說:「我先回去了。」

  五條悟震驚:「等等,說好的一起行動呢?」

  「已經可以結束了,感謝你的配合。」雪紀一本正經地道謝,「多虧了夏油的幫忙,我知道那只特殊咒靈的線索了。」

  ***

  放學的時候下起了雨,沒有帶傘的見子狼狽地跑到車站,一邊等車,一邊擰著衣擺和裙角的水,臉上沒什麼表情,心中卻頗為懊惱,她今天應該帶傘的。

  天色漸暗,車站很安靜,見子低頭刷著手機,過了一會,抬頭不經意看了眼外面,突然與一雙滿懷惡意、不斷溢出血水的漆黑眼珠對上了視線。

  【看見了……你,看見,你……】

  見子:「……」

  超過兩米的漆黑人形怪物超現實地出現在了眼前、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可怖面容,正不斷朝著她湊近。

  見子:!

  見子踮起腳認真地朝著眼珠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口中嘀嘀咕咕:「今天的車怎麼還沒來啊,好慢……」

  她表現得像是眼前完全沒有出現怪物一樣。

  十六年的人生中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東西,但在難以形容的恐怖感威脅下,見子爆發出超強的演技。

  她本能地不敢讓眼前的怪物發現,自己其實能【看見】。

  【看……不見?】

  怪物不信邪地又湊近一些,不斷流出血淚的眼珠幾乎要觸碰到見子的臉,見子竭力控制呼吸,壓制著不斷顫抖的本能反應,表現得像是一個什麼都沒【看見】的普通人。

  她不知道這樣有沒有用,但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怪物的臉漸漸移開了,見子正要松一口氣,突然感覺眼前好像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下一瞬間,眼前的怪物從上到下被剖成兩半,分別倒在了左右兩邊。

  紫黑色的血液不斷噴濺,甚至有一部分濺到臉上,見子一只手死死攥著裙擺,竭力保持鎮定,站在原地不動。

  她裝作無意識地環顧一圈,視線都不敢對焦,余光隱約看見一個穿白衣的小女孩正緩緩靠近,手中握著的紅色刀刃像是鮮血凝聚……

  隱隱約約的血腥味傳來。

  來了個更狠的?

  見子腿一軟,這下終於控制不住地坐到了地上。

  她心中一驚,突然看見座椅下方躺著一枚硬幣,立刻開口:「哎呀,真的有一枚硬幣,我還以為看錯了呢,今天真幸運!」

  以語言顛倒事情發生的前後順序,偽裝自己是為了撿硬幣才坐倒在地,應該不會被識破吧?

  她移開視線,裝作專注地撿硬幣。

  雪紀走到被秒殺

  的咒靈面前,眼神有些困惑。

  [你成功祓除了一只二級咒靈!]

  [你獲得經驗100點]

  只是一只沒有名字的二級咒靈,顯然不是雪紀要找的目標。

  但她應該沒找過,雨天、傍晚、車站、女孩與咒靈,所有線索都對上了。

  也就是說……特別的不是咒靈,而是這個女孩嗎?

  雪紀圍著看起來鎮定自若的女高中生轉了一圈,發現她像是完全沒察覺到自己的存在,一心一意地伸手夠著車站長椅下方角落裡的硬幣。

  「你好……?」

  雪紀遲疑地打了個招呼。

  沒有獲得回應。

  「已經沒事了,別害怕。」雪紀蹲下來,很輕拍了下對方的肩。

  還是沒動靜。

  在雪紀的注視下,見子摸了整整五分鐘的硬幣。

  她將腦袋塞進長椅下,余光看著狹窄視角中唯一能看見的雪白衣擺,心中痛苦不已。

  這一只……好難纏……怎麼還不離開……


第88章 保持微笑

  雪紀耐心地站在見子身旁等了一會。

  而見子始終倔強地鑽進長椅底下,不肯和雪紀做任何形式上的交流。

  看著女孩僵硬的姿態,以及露在外邊那雙隱隱顫抖的雙腿,雪紀疑惑地環顧四周,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似乎就是見子恐懼的根源。

  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雪紀想明白之後,立刻往後退開幾步,和見子拉開了距離。

  然後她明顯地看到見子緊繃的肩膀一松。

  「啊~這個硬幣到底是怎麼滾進去的?也太難撿了。」見子小聲自言自語著捏著一枚硬幣站了起來,表情自然地重新站好,低頭點開手機,從雪紀這邊的角度看,見子垂落的長發恰到好處地遮掩了大部分面部表情。

  「……」雪紀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恩,性格謹慎、求生欲爆棚的女孩子。

  眼下,似乎不是和她接觸的好時機,還是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

  雪紀轉身離去。

  站台重新恢復了安靜。

  見子微不可查地呼出一口氣,不再刻意控制情緒,兩條腿不斷顫抖,金色的眼眸水汽朦朧。

  一切『異常』的因素在這一刻都遠離了,雨水將車站隔絕成了一個安靜的小世界。

  一種虛假的安全感彌漫上來。

  剛才發生的一切,好像是做夢一樣。

  等了許久的公交車終於到站,見子懷著忐忑地心情探頭往裡面觀察了一下,沒發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立刻快速竄了進去。

  此時的她,心中還抱有一絲期待,希望這一天的經歷,只是一場意外。

  然而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見子不得不絕望地接受一個現實。

  好像真的在一夕之間,她眼中的世界就變了。現在的見子,確確實實能看見正常人不見的『怪物』,而且是超級高清版本。

  長相無比惡心的怪物充斥著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無論是家裡還是學校、亦或者是街道,怪物不分場合地出現。

  浴室裡、餐廳裡、甚至臥室的被窩裡……

  短短幾天,見子眼下的黑眼圈愈發濃重。除了能『看見』之外,她沒有其他的異常能力。

  一次次地在受到驚嚇後還要努力裝作『看不見』,與此同時還要努力保護著真正看不見的家人和朋友們盡量遠離危險,見子每時每刻都在承擔巨大的精神壓力。

  不過,見子偶爾也會有能放松一下的時候。

  在眾多長相獵奇的怪物之中,有一個白裙的小女孩格外與眾不同。

  她長得並不可怕,鴉黑的長發、赤紅的眼眸,五官猶如人偶般精致。

  每一次出現的時候,她都在獵殺其他怪物。

  除了第一天的時候,白裙小女孩嘗試和她搭過話之外,之後再遇見,小女孩再也沒開過口。

  大概是因為從沒有被小女孩傷害過,反而是那些可怕的怪物一個個倒在她的刀下,即使知道這樣的情緒有些危險,但見子還是無可抑制地對白裙的小女孩產生了依賴和期待感。

  她甚至在心裡懷疑過對方是不是自己的守護靈。

  直到幾天之後,和好友一起約著去美食街品嘗甜品的路上,見子親眼看見黑發紅眸的小女孩從一輛一看就很昂貴的轎車裡跳了下來。

  她被很多人簇擁著,有人為她撐傘、有人護衛在她左右,眾星捧月的程度,吸引了不少視線。

  見子:「?!」

  「哇,好可愛啊!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孩子,長得像是洋娃娃一樣~」好友單純贊嘆的聲音傳入耳中,見子僵硬地轉頭看著她,「等等,小華,你看得見?」

  「見子,這個問題好奇怪啊?」短發的少女好奇地歪著腦袋看著見子,「那孩子那麼醒目,各種意義上都看見啦!」

  「!」

  聽著周圍傳來的源源不斷的討論聲,見子徹底呆住。

  所有人都能看見的,總不會是怪物。

  白裙的小女孩……是人類!?

  她一直以來都誤會了嗎?

  「你好,見子。」明明是吵鬧的露天街頭,一道清澈帶著點稚嫩的聲音卻異常清晰地傳入見子的耳中。

  她怔怔地朝著聲音的來源看去。

  那個黑發紅瞳的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了她近前,仰頭看著她,禮貌地問:「請問,我們可以聊一聊嗎?」

  幸徳井英家名下的一家咖啡店中,見子拘謹地端著一杯咖啡,低著腦袋,甚至不敢看對面小女孩的臉。

  雪紀開始自我介紹:「我是雪紀。冒昧來訪,打擾了你和朋友的約會,很抱歉。」

  「沒關系。那個,我是見子……」

  見子盯著桌面,聲音很小地道歉:「對不起,你之前跟我打招呼的時候,我太害怕了,以為你也是……所以沒有回應你。」

  她現在回想起自己在小女孩面前裝瘋賣傻的舉動,就恨不得鑽到地縫裡去。

  但羞恥歸羞恥,在確信雪紀真的是社會意義上的人類之後,見子的心中滿溢著都是找到同類的欣喜。

  「沒關系。」雪紀搖搖頭,平靜地說,「在缺乏必要常識和判斷能力的前提下,你做出的決定是正確的。因為確實有咒靈,也就是你遇到的怪物,能偽裝成人類的形態。」

  「謝謝。」見子對雪紀的寬容反而更羞愧了,感覺自己實在是太失禮,「實在抱歉,因為你的年紀這麼小,卻那麼厲害,所以下意識就……」

  有句話見子沒敢說出來,在她的眼中,雪紀和常見的普通人差別還是挺大的。她周身彌漫的赤紅色的能量像是火焰一樣張揚,但也同樣夾雜著和那些怪物們身上一樣的淡黑霧氣。

  現在看來,那應該是擁有特殊能力的人才具備的標志。好羨慕,同為人類,雪紀能輕易消滅那些怪物,見子自己就只能躲。

  「請問,雪紀那天去車站,是為了消滅車站的……是叫'咒靈'嗎,還是為了找我?」猶豫了一下,見子忍不住鼓起勇氣問道。

  在意識到雪紀的人類身份之後,她這幾日默不作聲幫忙斬殺咒靈、以及現在專門找上門的舉動,讓見子本能地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你很敏銳。」雪紀眨了眨眼,「是為了你。」

  「為什麼,因為我是『同類』嗎?」見子問。

  雪紀輕輕搖了搖頭:「因為你是特別的。」

  見子:「誒?」

  雪紀:「我就直說了。將來的你,會遇到一只特殊而可怕的咒靈。我是為它而來。」

  「預言……?」

  見子吃了一驚,隨之而來的是惶恐。

  雪紀切瓜砍菜般的戰鬥她是見過的,被她承認『特殊、可怕』的咒靈會有多麼可怕?她真的遇到的話,絕對會死吧!

  但這些天經歷的生死一線次數太多,見子以她自己都驚訝的速度迅速冷靜下來,頭腦飛速運轉。

  如果說原先見子-咒靈之間幾乎是一盤死局,她根本沒有任何反擊之力,稍有不慎就可能命喪黃泉,在加入『雪紀』這一方之後,局面就盤活了,對於見子是絕對有利的。

  而目前見子對於『那個世界』了解有限,時刻面臨巨大的危險,她急切地需要雪紀這一方的幫助。

  而恰好,她也有求於自己。

  所以——

  見子壓下所有的不安與恐懼,眼神堅定地問:「我該怎麼做?」

  雪紀定定注視著見子,忍不住露出一個很淺的微笑。

  雪紀是在觀察了見子這些天的表現之後,才決定將特殊咒靈的事情直接和盤托出的。

  四谷見子手無縛雞之力,只有一雙能『看見』的眼睛,以及隱約針對咒靈產生的特殊吸引力,但在高強度的咒靈貼臉之下,她一直都能做到壓下心頭的驚懼、做出正

  確的應對。這份生死懸於一線的時候都能穩住的心態與機變,是很稀有的素質,讓雪紀都覺得嘆服。

  雪紀信任她會做出正確的選擇,而見子也沒讓她失望。

  「你只要把這一次見面的事情、以及我的存在當做沒發生過,繼續按照你的節奏生活就足夠了。」雪紀說,「突然覺醒了特殊的視覺,日常生活都變得危機四伏的時候,你會怎麼做?躲避、還是想辦法面對?」

  「能躲就躲。」見子審視著自己的內心,慢慢地回答,「也會嘗試一些簡單的除靈儀式、收集除靈道具、去神社拜一拜之類的。」

  就是很正常的應對。

  「這樣就可以了。」雪紀報出一串數字,認真地說,「當你遇到足夠特別的咒靈,就聯系我。這件事完成之後,你可以向我提出一個要求。」

  見子的眼眸亮了一瞬,精神振奮。但很快,她又想起什麼,欲言又止地、眼巴巴地看著雪紀:「可是,萬一在遇見那種咒靈之前,我就出了意外怎麼辦?」

  金瞳帶淚,楚楚可憐。

  雪紀搖頭:「在『預言』完成之前,你不會死的。」

  見子恍然:「好像也是!」

  「但是,如果過於信任這點,最後也真的可能會死。」雪紀補充,「預言就是這種東西。」

  見子嚴肅地點點頭:「明白!我不會松懈的!」

  事關自己的小命,見子比誰都在意。

  離開咖啡館的時候,見子整個人看起來煥然一新。

  就連開門時見到從上方掛下來直接與她面對面的咒靈時,她都能保持微笑了。

  再難熬的日子,有了既定的時限,再加上一點未來的希望,就變得好像可以忍受了。

  ……

  [你的轉職任務【代行意志】進度已更新]

  [要素Ⅱ祓式:大祓除惡,滅卻篡奪權柄的災禍。目前進度:20%]

  進度條的變化,代表雪紀確實找對了方向。

  她心滿意足地喝完一杯咖啡,沒過幾分鐘,對面重新坐下了一個人。

  「雪紀,好久不見啦,突然找我有什麼事?」

  「歌姬姐姐,好久不見。」雪紀抬頭看著對面的巫女,打了個招呼,輕聲說,「我想要組織一場祭祀。但是,我對神道的儀式了解不多。可以請你幫忙嗎?」

  「當然沒問題。」歌姬很爽快地答應了,轉而好奇地問,「雪紀也有信仰嗎?平時真是看不出來。」

  「我沒有信仰。」雪紀回答。

  「那是要祭祀祖先?」庵歌姬想到雪紀的身世,頗覺離譜。

  雪紀平淡地搖頭。

  「那是針對誰的祭祀?」

  「祂。」

  「所以祂到底是誰啊?」


第89章 開啟的門

  日本的神道教是多神教,山川景物、自然氣像、飛禽走獸,甚至有功績的英魂與家族的先祖,都可以被當做神靈祭祀,數量之多、種類之雜、門檻之低,在其他地方是難以想像的,本土號稱有『八百萬神明』。

  然而,一個除了第三人稱代稱之外,沒有尊名、沒有具體形像、甚至連能力也不清楚的神明,庵歌姬還真沒見過。

  「憑空造出一個新的儀式?怎麼想都做不到吧?」庵歌姬被雪紀的堅持折磨了幾輪,精疲力竭,臉上帶著一點點絕望地問,「連祭祀的對像和目標都無法明確,你為什麼還要堅持祭祀?」

  雪紀沉思片刻:「套用一下其他神明的祭祀,可行嗎?」

  「怎麼想都不行吧!」歌姬喊道,「這是大不敬!」

  盡管知道雪紀沒有明確的信仰,但她語氣中沒有絲毫敬畏的表現,還是讓歌姬有點心驚肉跳。

  但凡站在這裡的是其他巫女或者神官,恐怕都要撲上來跟雪紀拼了。

  這張小嘴可真是什麼都敢說。

  「歌姬姐姐……」雪紀看著歌姬抓狂的反應,倒是也不意外,只是輕聲問,「你的術式,[單獨禁區],又是為了誰而跳的舞呢?」

  歌姬的表情微微一變。

  「那不一樣。」

  歌姬畢竟是天生的咒術師,她並不是因為祭拜祭祀神明而獲得能力,術式是天生的。她的祝詞、掌印和舞蹈單純只是術式達成的前置條件而已。

  前後順序的顛倒,讓她的祝禱看似走神道的風格,實際上在神道看來是完全的異端。

  「我要的,也不一樣。」雪紀從來不期待祭祀帶來什麼好處,心中對神明沒有期望,她只是想和『祂』連上信號。

  而恰好祭祀是公認的神與人溝通的路徑而已。

  「既然這樣的話,你要不然就……模仿我的祝禱吧?」看著雪紀始終平靜且堅定的神色,歌姬知道勸不動了,最終還是妥協了。

  硬要說的話,歌姬的祝禱確實沒有明確指向,她跳的時候心裡想什麼都可以,這種形式起碼不會冒犯了其他神明。

  雖然還是很在意雪紀為什麼突然想要通過祭祀聯系上一位迄今為止不存在的神秘存在,但歌姬沒有再多問,而是臉色沉重地帶著雪紀回了自家的神社。

  她好歹也是加茂家的外圍成員,甚至因為和雪紀的關系好而受到了很多優待,因此很清楚雪紀在加茂家的地位。

  有些秘密很正常,不必追問。

  歌姬從專門存放衣物和道具的屋子裡翻出了巫女們的裝備。

  然後,當她看見穿著袖珍的紅白巫女服、長發被白色絲綢綁好的小巫女雪紀時,她的心情忽然就沒那麼沉重了。

  好……好可愛。

  歌姬控制不住手,快速拿出手機拍照留念。

  聽到哢擦一聲輕響的雪紀循聲望去,倒是也沒生氣,反而配合地和同樣換上巫女服的大巫女歌姬一起拍了合照。

  歌姬心滿意足地把照片上傳保存,開心地說:「我今天的辛苦都值了!接下來進入正題吧,來,雪紀,你先看我跳一次?」

  「好。」雪紀輕輕點頭。

  歌姬開始祝禱,變幻的步伐配合手部的結印,清澈空靈的歌聲回蕩在寂靜的庭院中。

  雪紀專注地看了一遍,在大腦記憶的同時,並不耽誤她欣賞這短暫而優雅、氛圍感十足的儀式過程。

  很快,歌姬的前置動作將[單獨禁區]的威力發揮到最大程度。

  雪紀感到體內的咒力總量驟然上升了一大截,盡管不是第一次享受這樣的待遇,但還是情不自禁地感到心情的愉悅。

  「動作並不是很復雜,不過需要步法與手勢的協同配合,還是要稍微練一下的。雪紀,你記住多少了?」歌姬關心地問。

  雪紀並不是第一次目睹歌姬的

  術式發動,在看完這一場,確認歌姬的祝禱同之前相比沒有變化之後,她就默默朝著歌姬伸出手,接過她手中的扇與鈴鐺。

  「誒,這就要開始了?」歌姬有些措手不及,但還是立刻認真地看起雪紀的舞蹈,准備一會針對跳錯的地方直接糾正。然而直到她看完,也沒發現想像中的破綻。

  雪紀幾乎是完美地復刻了歌姬的動作,並且根據自己的身高尺寸做了點改進,動作靜謐優雅、從容不迫,帶這種近乎神性的空靈感,比巫女還像巫女。

  一舞畢,雪紀的紙扇一節節合上,當然沒有觸發歌姬的術式,而是忽然感到一種異常強烈的注視感。

  那和正常人類的目光完全不同,更像是頭頂的月亮突然化作一顆眼睛,幽幽地看了過來。

  那種強烈的存在感和異質感,令雪紀背後一涼,她下意識地仰頭望了過去。

  下一秒,她的眼睛一痛,大腦發脹似的疼。

  雪紀緊閉著眼,心中卻有著明悟。

  這就是她要找的……

  『祂』

  並不需要什麼特定的儀式,而是需要去做。她現在莫名能感覺到,無論她之前決定對著哪位神祈禱,最後都會被祂半路攔截。歌姬的擔憂實在不必要。

  這樣的想法只是一閃而過。

  雪紀明明閉著眼,卻發現自己還是能『看見』,一片昏暗籠罩的視野中,漸漸亮起一小簇燭火的光,雪紀好奇心起,那一小片燭火就隨著她的觀測意願驟然放大,一群看起來比螞蟻還要迷你的小人正在四處亂跑。一旦離開燭火的範圍,小人就會消失。

  雪紀有點頭暈。

  這視角……與其說是人類的視角,不如說是一個來自天空的自適應攝像頭。

  她耐心地看了下去。

  隨著時間的流逝,燭光之外的一片暗色區域,打開了一扇[門]。

  有一群穿著更精致的小人從門後走出,飄在天上,偶爾落在地上,和原來的小人貼在一起。燭火變得更明亮了。但很快,天上的小人們身上燃起黑色的火焰。

  第二扇[門]打開了,一群奇形怪狀的小東西從門後湧了出來,他們聚在地上,和原本的地面小人混在了一起,偶爾會和天上的小人打架。燭火又擴大了。但沒過多久,奇怪小東西身上冒出黑色的東西,它們逐漸遠離了地上的小人。

  第三扇[門]打開,這一次,一群奇怪小人出現在地下。他們和地面小人不常接觸,每天矜矜業業點亮燭火,但天上的小人十分憤怒,隔著中間的小人,和地下的小人打了起來。

  一個大的透明雞蛋殼出現,把地下的小人都隔開了。天上的小人聚在一起跳舞,奇怪的小東西四散亂跑。

  唯獨地面的小人、也就是一開始存在的小人動作幅度很誇張地趴在地上哭泣。

  雪紀像是在看一場子供向的童話小劇場,表情很是奇妙,她能感覺到,自己好像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雞蛋殼』裡面越來越黑,燭火都快要熄滅了。

  又一扇[門]打開了,和先前每一次都不一樣,這一次沒有什麼大動靜。雪紀正覺得困惑,視角自發轉移,鎖定了一個小人抱著的襁褓中的小小嬰兒。

  嬰兒有著柔軟的黑色胎毛,不知為何,讓雪紀覺得異常親切。

  雪紀專心致志盯著小嬰兒的睡顏看了許久,直到嬰兒眨巴一雙清透的紅眼睛哼唧起來,雪紀如遭雷擊。

  這不是她自己嗎!

  在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眼前的一切突然變得模糊起來。

  啪的一聲。

  扇子落在地上。

  「雪紀?」庵歌姬看著小巫女搖搖欲墜地身形,連忙上前扶住她,擔憂地問,「是太累了嗎?快休息一下。」

  雪紀懨懨地靠在歌姬懷裡,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的咒力、體力值全面耗空。

  她的臉色有些難看,因為她能感覺到後面也許還有一些內容,但因為自己的咒力不足所以直接被踢出那種視角了。

  不知道等會再嘗試一次,能不能重新卡進去看後續。

  那對她很重要。

  這一次的啟示,信息量真的太大了……

  雪紀心中關於這世界上的很多謎題,似乎都得到了解答。

  因為看到的東西太多,還有些懷疑人生。

  現在可以肯定『祂』不是神明了,甚至,這個世界或許,根本就沒有本土的『神』。

  打開的[門]到底意味著什麼?燭火又像征著什麼?

  她的轉生——究竟和祂有什麼關系?

  想到視角中人類以拇指小人的形態四處亂跑的姿態,雪紀可以確定祂是根本上和人類無法共情的存在。

  但他並沒有傷害過小人,恰恰相反,他好像還挺護著人類。

  所以,【代行意志】的含義,已經開始漸漸清晰起來。

  [你的轉職任務【代行意志】進度已更新]

  [要素Ⅰ祭式:於祭祀的典式中獲得啟示。目前進度:95%]

  雪紀的表情回歸冷靜。

  實力不足,想太多也是庸人自擾。

  這才LV20的等級,遇到危險逃都逃不掉。起碼要先把等級刷滿才有底氣追尋真相。

  只要朝著自己選擇的路一直走下去,總有一天,她會知道一切。就算她沒這個意向,想必她的『面板』也一定會幫忙的。

  雪紀抬手,戳了戳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半透明面板屏幕。

  「雪紀?」歌姬有些心慌地壓下雪紀顫巍巍抬起的手指,這孩子該不會真的因為不敬神明而被教訓了吧?怎麼看著跟中邪了一樣。

  「歌姬姐姐,麻煩你送我回家、不,去加茂家吧。」咒力條耗空之後只能緩慢恢復,雪紀久違地體會到了體質1帶來的絕望。因為不想讓母親靖子知道之後擔心,雪紀選擇了能更快恢復咒力的地方。

  「好,交給我吧。」

  穿著巫女服被歌姬送回來的雪紀在加茂家引發了很大的震動。

  加茂族人何曾見過雪紀如此虛弱的模樣,不到片刻,她們周圍就圍滿了人。

  事先得到通知,派了人守著門口的加茂護衛連忙強硬分開人群,自身在前面領路,讓庵歌姬盡快將雪紀帶到可以休息的地方。

  一路上被無數『路過』的加茂族人死死盯住的庵歌姬只覺得無奈,只不過是穿著同款巫女服、和雪紀親密了一點,她感覺自己險些要被眼刀刺死了。

  她也是有脾氣的人,哼了一聲,若無其事地抽空拿出手機一晃,屏保界面赫然就是兩人方才的開心合照。

  一張照片,引發無數羨慕嫉妒恨。

  但加茂家的族人對歌姬的敵意一下子就消散了大半。畢竟從照片上也可以看出雪紀小姐對於庵歌姬的態度,他們向來是跟隨著雪紀的意願走的。

  終於清靜下來的庵歌姬走近雪紀的房間,將她安頓下來沒多久,就看見加茂憲紀匆匆攜帶著虎杖悠仁走了進來。


第90章 救救救救

  「妹妹!」加茂憲紀聽說了雪紀出事的消息,立刻暫停了訓練一路飛奔過來。

  看著躺在床上的虛弱的雪紀,憲紀心中一陣恐慌。

  早年妹妹的體弱多病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陰影,小小的憲紀一直很擔心雪紀會因病而去丟下自己和母親大人。但雪紀離開後的這一年裡,她過得比在加茂家的時候好得多,身體狀態也有著明顯好轉,身邊還多了許多朋友。

  憲紀也就漸漸放下了擔憂。

  但雪紀的這一病,一下子又激起了憲紀久違的負面情緒。

  「你去做了什麼才變成這樣……?」他握著妹妹冰涼的手,很是難過,「以後有什麼想做的事情,交給哥哥可以嗎?我什麼都可以為你做。」

  庵歌姬站在一邊,感受著憲紀不時瞥過來帶著幽怨的小眼神,頓時有些坐立不安。

  好吧,是她看顧不周了。但是她們也不是去戰鬥的,純純是雪紀堅持己見地作了個死,她勸不動而已……但是雪紀還小,出了事果然還是她這

  個大人的問題……?

  歌姬同樣向雪紀投以幽怨的眼神。

  「等一下,我沒有受傷,也沒做危險的事情。」雪紀有些懵地看著哥哥賊難過的臉,又接到歌姬的眼神,立刻解釋,「只是耗空了咒力而已,等恢復過來就好了。」

  「原來是這樣!因為雪紀的臉色很差,聽說還是被抱回來的,憲紀也誤會了吧。」虎杖悠仁仔細看了看雪紀,笑容開朗燦爛,「總之,雪紀沒事就太好了!」

  「恩。」雪紀衝著虎杖點了點頭,解釋,「我在失去咒力的前提下,運動能力會很差,所以請歌姬姐姐幫忙。」

  虎杖也是第一次聽說雪紀的身體情況,原來她的身體這麼差……他看著此刻顯得格外瘦弱的雪紀,突然很是理解憲紀這個做哥哥的心情。如果他也有雪紀這樣的妹妹,一定放心不下。

  加茂憲紀下意識擋在妹妹面前,攔下虎杖長久停留的目光,臉色一拉,冷漠地說:「虎杖悠仁,你怎麼跟過來了?」

  「我也擔心雪紀啊!」虎杖悠仁理直氣壯地說。

  「不准!你給我老實看書去!」

  加茂憲紀大怒。他平等地討厭每一個接近妹妹的異性。

  「虎杖,你怎麼會在加茂?」雪紀有些好奇。

  「因為道場的老爺子說沒什麼能教我的了,之後加茂先生建議我來這裡學一點咒術理論。」虎杖悠仁撓了撓臉頰,稚嫩的臉都皺成一團,「這裡的書好難啊,我都看不懂。」

  論身體素質,虎杖悠仁在各種領域都能一騎絕塵,但面對晦澀難懂的理論,小學一年級的虎杖悠仁慘敗。

  「門外漢想要入門確實是有難度的。」加茂憲紀冷靜評價,「在我看來,你也沒必要學會這些。畢竟你……不是咒術師。」

  加茂憲紀對虎杖悠仁的感情頗為復雜。他知道虎杖悠仁流著加茂家的血,同時也是可憐的被詛咒師實驗過的受害者,所以會有意識地寬容一二。但同時又覺得他是普通人,並不贊同他想要學習咒術的想法。

  「我也贊成廣樹先生的建議。」雪紀說,「虎杖,你在這裡接觸到的知識是有用的,而且價值很高。要懷著珍惜的心情學習。如果有看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在雪紀看來,虎杖悠仁的未來注定會有波折,她不會也不屑做以保護之名的囚禁,所以,讓他掌握能保護自己的能力是最重要的,這其中也包括一些咒術界的知識,以免他中招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好啊,謝謝你,雪紀!」虎杖悠仁立刻高興起來。

  「妹妹還要休息。」憲紀露出不贊同的眼神,但他沒有反駁妹妹的意見,而是直接對虎杖悠仁說,「你直接來我的訓練場,我休息的時候,可以順便教一教你。」

  虎杖悠仁的特殊體質對加茂家的大部分族人是保密的,加茂廣樹有意隔開虎杖與普通族人的接觸。不能上集體課,又沒有一對一教學的好待遇,純靠自覺讀書的一年級小學生的學習進度可想而知。

  「謝啦,憲紀。」虎杖真誠地說,「你是個好哥哥啊。」

  「……這不用你說吧。」這句話簡直說到了憲紀的心坎上,他看著虎杖悠仁不由順眼了兩分。

  兩人陪著雪紀坐了一會,直到加茂廣樹到來,直接將他們趕回了訓練場。

  加茂廣樹和其他做無謂擔心的人不同,他打從心底裡信任雪紀的實力,根本不覺得她會翻車。因此,他趕來的目的不是探病,而是彙報情況順便請求一個許可。

  「……為了公平選拔出最優秀的人選……摒棄族內傳統的推選制度,制定了以貢獻度為核心的考核制度,將繁雜的家族內務和具有危險性的外務都分解成不同系列的任務分發,然後根據族人的完成度給予對應的貢獻度,每月選出名列前茅的族人給予獎勵……上個月,表現最好的三人中有兩人是非術師……」

  加茂廣樹說到這,眼中蘊含著奇妙的笑意。

  擁有術式的咒術師與近似普通人的非術師,在咒術上的差距幾乎是不可彌補的,而完成危險的家族外務所能獲得貢獻度也會明顯高於繁瑣的內務處理,在這種咒術師占據優勢的制度下,累積的貢獻度還能踩下一堆咒術師、排到前列的非術師,優秀程度毋庸置疑。

  優秀這個詞,用『瘋狂』來替代也毫無問題。

  現在的加茂家,咒術師都快被發瘋的非術師卷到沒活路了。對於加茂廣樹而言,也是難得一見的奇景。

  「……綜上,我認為,族中這兩個優秀的非術師,近期有資格承受雪紀小姐的儀式。」

  雪紀認真聽完,贊同地點點頭。

  她是向來不摻和加茂家具體事務的,但聽到自己從小生活的壓抑環境漸漸朝著好的方向轉變,心情總歸還是不錯的。

  眼下的情況,加茂家的力量已經可以等同於雪紀可以調用的力量,因此雪紀很樂意提供一點幫助。

  「廣樹先生,有一件事,我認為你有必要知道。」雪紀提醒,「夏油大概也同樣掌握了這個儀式。」

  加茂廣樹猝不及防聽到這麼個壞消息,頓時就站起來了。

  但很快,他又冷靜下來:「這也在意料之中,畢竟這是當初夏油傑出手的條件。雖然只是見證,但那個人畢竟是咒靈操使,依靠數量繁多的咒靈做到什麼地步都不奇怪。」

  加茂廣樹對夏油傑的評價不低。

  雪紀強調:「夏油正在積蓄力量。」

  「明白了,真不愧是雪紀小姐,這個情報非常重要。」加茂廣樹恢復了笑容。整個咒術界,唯有他們知道這件事,利用信息差就能做出很多布置。

  「非術師……需要再增加一些覺醒名額嗎?」雪紀主動說。有夏油傑在後面追趕,一旦他們的動作太慢,會很被動,也白白浪費了領先的時間。

  「雖然也不是不行,但太輕易得到的東西,反而不會被珍惜。大批量地覺醒術式,會折損雪紀小姐的威嚴。」加茂廣樹斟酌地說,「對於憑借努力得到名額的那兩個非術師來說也不太公平。千辛萬苦付出一切得到的名額,如果輕易被賜予表現不如自己的人,那麼努力也就失去了意義。」

  該說不說,從備受忽視的家族底層成長起來的加茂廣樹非常清楚加茂族人的本性,過於優厚寬容的待遇只會換來懈怠、貪婪與異心。加茂家能有眼下這樣的變革,是由諸多無可復制的因素結合下導致的,雪紀壓倒性的武力、變革性的儀式、憲紀的存在、廣樹的術式與能力、被徹底鏟除的家主派……無論缺了哪一個環節,這個延續千年的傳統咒術世家都不會那麼輕易被拆解重組、煥發新苗。

  雪紀極少被加茂廣樹否決意見,盡管他的語氣很委婉,但意思表達得很明確了。她眨了眨眼,盯著加茂廣樹不說話了。

  只盯了不到三十秒,加茂廣樹頓時改口:「當然,如果雪紀小姐堅持的話,我相信一定是有必須這樣做的理由……既然這樣,我需要先找那些非術師談一談,和他們定下更嚴苛的束縛……」

  「廣樹先生說的也很有道理。」雪紀反而擺了擺手,「但是,我認為增加儀式名額也是有必要的……有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雪紀也沒有忽視加茂廣樹的意見,表達了認同之後,將難題拋了回去。

  雪紀很有自知之明,她既沒有統領加茂的興趣也沒有相應的才能,專業的事情就要交給專業的人來做。

  而加茂廣樹一直做得很好。

  雪紀甚至懷疑自己要素Ⅲ的[你為道標]任務一開始進度直達80%有大半都是他的功勞。

  加茂廣樹絲毫沒有被甩鍋的自覺,高興地說:「不愧是雪紀小姐。這樣的要求很合理。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做好調整。」

  交流完畢,加茂廣樹匆匆離去。

  而雪紀在咒力徹底恢復後,就近找了加茂家的一個訓練場,重新嘗試聯系上『祂』。

  但這一次,她無論進行幾次的祝禱,都無法再進入那種奇特的視角了。

  她只能懷著復雜的心情,將自己還記得的內容畫成了一套圖冊,時不時拿出來翻看。

  又過了幾天,一直很安靜的見子突然傳來了消息。

  大概還是驚魂未定的狀態,發來的消息中甚至還混雜了亂碼。

  【見子】我我好像看見了神明但是好可怕好好&*怕。好像被做了什麼。。。救救救救救救救救


第91章 消失的神社

  這是一張看似普通的自拍照,兩位花樣年華的少女腦袋湊在一起,一個元氣滿滿微笑比耶,另一個黑發金瞳眉間微蹙,神色空洞地看著鏡頭,莫名的惹人憐愛。

  她們身後的拍照背景是一座顏色頗為暗淡的鳥居,橫梁的部位恰好逆光,陰影分明、構圖別致,色彩明亮,是一張發布在社交媒體上會得到很多點贊的漂亮照片。

  但這只是對絕大部分普通人來說的漂亮照片。

  在某些特殊的人眼中,用恐怖片海報形容更加恰當。

  ——兩個少女身後其實是裂開好幾瓣的奇異張開的觸手,無數鋸齒狀的尖牙起起伏伏、明顯在咀嚼著什麼,那東西體積很大,幾乎鋪滿整個畫面背景,快要將陽光完全遮蔽,配合前方少女一無所知的燦爛笑臉,驚悚程度翻倍。

  「這張照片上的咒靈……」雪紀盯著手機屏幕上的照片看了幾秒,眼神專注,「確實很特別。」

  能被鏡頭捕捉下來的咒靈,真的還能算作是咒靈嗎?

  攝像頭拍不到咒靈是咒術界常識之一。能留在照片裡的這家伙,要麼不是咒靈,要麼已經超越了咒靈。

  「是吧?」對面的見子眼淚汪汪地抱著茶杯,拼命點頭,「這可是神社裡的神明大人!絕對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咒靈,應該就是預言裡提到的那個吧?」

  雪紀不置可否:「先說一說事情的經過吧。」

  見子點了點頭。她並沒有因為自己的能力而荒廢學業和生活,雖然很不習慣,但還是盡量維持著以前的生活,只是業余時間和好友在逛街之余,會有意識地買了一些佛珠、護身符之類的物品隨身攜帶,還會分給好友一份。

  在擁有這雙眼睛之後,她能看到的更多,大部分時間是一些惡心的爛事情。但也有一點好處,她可以及時幫好友躲避危險。

  花對怪物的吸引力很強,即使在相對干淨的學校裡,也容易不知不覺吸引一堆怪物想要纏在她身上,但與那種吸引力相對的,花身上有種莫名的強大氣場,能夠自主性驅散妖怪,無意識狀態下也能保護自身。

  見子知道花的特殊之後,默默操了雙份的心,不僅要時刻努力保住自己的小命,還要看著因為無知無覺而總是不經意陷入危險當中的花。

  但有時候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

  「……就這樣,花去了一趟詛咒大樓,回來的時候被很厲害的怪物纏上了。」

  「我在手機上搜索了一下怎麼解決這種問題,帶著花一路跟著導航找到了這座神社。」

  「雖然神社非常破舊、看起來很久沒有人來參拜了,但裡面有一種特殊的感覺,讓我覺得不一般。所以,我在參拜時許願了。」

  雪紀問:「是希望朋友擺脫怪物的願望嗎?」

  見子用力點點頭,猶豫片刻,補充了一下:「我的許願時間比較長。如果神明真的存在的話,我希望祂也能幫幫我……」

  雪紀沉默片刻,沒有做出評價。

  見子的想法是人之常情,在見識過世界的另一面之後,反而會更加相信神明真的存在。

  很可惜……

  照片裡這個形容可怖而醜陋的怪物,怎麼看也不像是神。

  但接下來見子的話,卻讓雪紀有些意外。

  因為……

  見子許下的願望,真的實現了。

  「許願完畢之後,我就感覺到神社多了兩個穿著和服、有著狐臉的小童子。」

  「雖然開始有些害怕,但是它們並沒有攻擊我們,而是對纏著花的那只可怕的怪物進行了攻擊。然後打輸了。」

  童子的身體被撕碎之後……

  「神明……出現了。」只要一回憶起那個場景,見子就開始瞳孔顫抖。

  她的其余水平都不行,唯獨眼力和感知都是遠超常人,一眼就能判斷出怪物的強弱。但看得過於清楚,有時候反而是一種劣勢。

  直面了那種存在,見子身體不斷顫抖,大腦一片空白,幾乎沒辦法思考。

  「就是它嗎?」雪紀戳了一下屏幕中的畫面,「它殺死了跟著你朋友的那只怪物?」

  見子點點頭。在那個狩獵的過程中,完全沒意識到危險的花還盯上了逆光的鳥居,滿臉興致勃勃地拉著見子要合影,見子不願意讓友人發現異常,勉強笑著,和她一起留下了那張表面燦爛美好,實則殘暴血腥的照片。

  「從目前來看……所謂的神明實現了你的願望,而且並沒有傷害你。」雪紀聽完,有些迷茫地看著見子,「你為什麼那麼害怕?」

  見子愣了一下,眼中泛起一絲迷茫:「我也……不知道,但是,總覺得……不太對勁。」

  見子連自己都很茫然,也許是因為自身太弱的原因,見子習慣性地對強大、可以輕易傷害自己的非人類抱有警惕,就連雪紀,她也是在確認雪紀的人類身份之後才徹底放下戒心的。

  雪紀聞言,示意見子伸出手,將手指搭在少女纖細白皙的手腕上。

  「忍著點哦。」她平淡地說,[赤血操術]發動,高精度水准操控下的[赤縛]化作血線,一點點沒入少女的手腕。

  見子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強忍著掙扎的衝動,乖乖坐在原地沒動。

  雪紀檢查了一圈,很快松開手,得出了結論。

  「見子,你被標記了。」

  見子茫然地看著她。

  雪紀進一步解釋:「簡單說,它在你的身上做了記號,可以隨時找到你。」

  「!」見子肉眼可見地慌張起來,「誒?找過來做什麼?」

  雪紀的表情很淡定:「從照片裡它狩獵的姿態來看,這並不是一個善良的家伙。它無償為你實現願望的可能性很低,留下標記,應該是為了索取報酬。」

  「神明在索要回禮嗎?那我該送什麼?油豆腐?」見子松了口氣,有些猶豫。

  「為什麼要送這個?」雪紀有些困惑。

  「因為神社中,有狐狸的雕像。」見子認真地說,「而且,一開始出現的兩只狐面的小孩也是有著狐狸耳朵,那只神明……它有九條尾巴。」

  「我覺得也許是和狐狸有關的神明。傳說狐狸喜歡吃油豆腐吧?」

  「稻荷神?」雪紀下意識地想起了這位別名『三狐狸之神』的神明,隨即又搖了搖頭。稻荷神是主管谷物與豐收的神明,信徒分布很廣泛,怎麼想也不至於淪落到形如未開化的野獸一般。

  但不可否認地,聽完見子的描述,雪紀心中升起了強烈的好奇心。

  「現在就回神社看一看吧。」雪紀說,「見子,可以請你帶路嗎?」

  見子點點頭,心中有些激動。終於……要脫離苦海了嗎?

  兩人重新順著路回到了那座山。

  見子一路開著手機中的導航,順著提示路線左拐右拐,沒多久,就流露出迷惑的神色。

  「咦……我應該沒走錯才對……?」

  見子站在一片樹林中央,因為人跡罕至的緣故,腳下的土地落滿厚厚的枯葉。

  這片林子裡的怪物異常的多,走三步就能看見一只屍體般的人形怪物掛在樹上、或者吊在枝頭。因為樹木密集,頭頂的陽光都被擋住大半,要不是因為雪紀就跟在身邊,見子早就想跑了。

  對照著導航裡的路線,見子的眼中滿是困惑,有些慌張地轉頭對雪紀說,「和上次的路線是一樣的!本來應該在這裡有一條路……」

  雪紀停下腳步,盤腿坐在高高的枝頭,心情很是穩定:「……別急。」

  因為身高的緣故,覆蓋著厚厚落葉的樹林環境對她格外的不友好。

  為了避免被葉子埋了的窘境,雪紀改變了行走路線,通過枝干間的跳躍前進。

  由於高度差,雪紀看到的咒靈遠比見子看到得多。

  不想讓這些東西干擾見子,雪紀控

  制著力道,將一個個不斷聚集過來的咒靈吊在樹上,然後收緊[赤縛]將咒靈切碎,力求最大程度上不要發出聲音、不要嚇到見子。

  「好。」見子在得到雪紀的安撫之後,心情就平靜了一些,她充滿鬥志地一抬腳,突然好像被什麼抓了一下腳踝,頭朝下摔在了地上。

  見子在最後時刻用手臂撐著地面沒有摔得太慘,但她無可避免正盯著地面的眼睛,恰好對上埋在落葉堆裡的一張黑色、沒有五官的臉。

  「嗚哇!」

  見子嚇得驚叫一聲,隨後立刻反應過來自己露餡了,苦著臉叫:「太陰險了!」

  被誘導犯錯的見子這時候裝作看不見已經晚了。

  面具怪物念叨著【看見了】之類的話,興奮地就要撲到見子臉上,卻在下一秒就被抽飛了、

  雪紀盤對坐在見子頭頂的樹枝上,揮手一道斬擊讓突襲的面具咒靈死無全屍,然後關心地問了一句:「見子,還好嗎?」

  「沒事的,已經習慣了。」見子仰頭,衝著她露出帶淚的笑容,梨花帶雨中透露著說不出的辛酸,「之前還遇到過藏在被子下的、馬桶裡湧出來的……」

  即使是雪紀也不由心生同情。

  「……我幫你在家裡設置一個結界吧,起碼在家裡能獲得良好的休息。這算是額外給你的獎勵。你可以另外再提一個要求。」

  「可以嗎?!還沒確定那個是不是你想要的,會不會太草率了?」見子很是心動,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

  「沒關系。」雪紀認真地說,「就算不是,你也值得。」

  「雪紀~~~」見子感動得快要哭出來了,明明之前被各種怪物嚇得半死的時候都沒想過哭。

  充滿動力的見子又帶著雪紀在山中轉了兩圈,最後回到最開始遇到危險的小樹林,無比確定地說:「就是這裡。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環境完全改變了……」

  雪紀了然地點點頭:「沒關系,它逃不掉的。」

  她拿出手機,呼叫人手前來進行徹底的搜查。

  不出半小時,至少有十來個的加茂族人已經感到現場,在向雪紀行禮之後,立刻熱火朝天地開展了任務。


第92章 幸運日

  「雪紀小姐。」

  此次前來的加茂小隊共有十一人,為首的還是雪紀的熟人。

  長發盤起的女人步履輕盈地走近了雪紀所在的大樹,露出欣喜的笑容。

  「美柚,好久不見。」樹上的雪紀俯視著女人,打了個招呼,陳述地說,「你變得更強了。」

  初見時女人那弱不勝衣的體態,如今已然變得修長健美,行走之間有種引而不發的攻擊性。

  顯然在覺醒了術式之後,美柚也沒有放松體術的訓練,實力穩步上升。

  「這都是承蒙雪紀小姐的恩惠。」加茂美柚溫柔謙遜地微微一笑,關心地提出建議,「此處實在過於污穢,探查的任務就交給我等,請您移步他處稍作休息吧。」

  雪紀聞言若有所思,直接問:「意思是說,短時間內沒辦法解決嗎?」

  已經林子裡四處散開,用特定咒具試探結界節點的加茂族人不約而同地僵住了,原本就在偷偷摸摸豎著耳朵關注雪紀這邊的動靜,聽到這話,這下一個個都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

  第一次接到雪紀發布的緊急任務,眾人原本還鉚足了勁頭想要在她面前表現,結果出師不利,先被看見了無能的一面。

  樹林裡的咒力濃度快要爆表,凡是稍微成器的咒術師都能感覺到不同尋常之處,但仔細一探查,卻發現很難找到真正關鍵的節點,並不是想像的那麼簡單。

  「這些孩子一聽是雪紀小姐的任務,接取的時候爭先恐後的。現在看來,學藝不精的人,即使來了也派不上用場呢。」加茂美柚瞥了眼沒用的族人們,以袖掩唇,微微一笑。

  在場的咒術師臉色漲紅,紛紛感覺膝蓋中了一箭。

  「不過,這些人雖然不成器,但收集一些數據還是沒問題的。族內最精通結界術的二長老也已在趕來的路上,想必到時候不會令您失望的。」

  加茂美柚看夠了笑話,才慢悠悠補充了一句。

  雪紀點了點頭,加茂美柚見她同意了,欣喜地伸出雙臂,身後浮現一道血色的身影,樣貌酷似美柚的式神面容慈悲,動作同步的伸長手臂,抱住樹梢上的女孩,帶著她往布置的休息場所走了過去。

  雪紀有點意外,小腿在有若真人觸感的式神懷抱中晃了一晃,很快就適應下來,朝著站在原地的見子招了招手。

  見子連忙跟上。

  加茂美柚考慮過於充分,來之前還自帶了建築材料、家具、茶具以及小點心,驅使著自己的式神短時間內硬是給雪紀搭建出一個品味高雅的休息場所。

  見子嘆為觀止,作為一個見鬼不過數日的普通女子高中生,她哪裡見識過美柚這樣將異於常人的能力玩出花樣,玩出水平,還顯得十分優雅的能力者,一時間看著加茂美柚的眼神滿是小星星。

  在雪紀的示意下,她有些拘謹地坐在柔軟的榻榻米上,恭敬地雙手接過美柚遞過來的一杯茶。

  「那個,謝謝……」

  「請千萬不必客氣。既然您是雪紀小姐的客人,也會是加茂家的貴客。」

  加茂美柚的聲音很溫柔。

  但見子打了個寒顫,又敬又怕,乖乖點頭。

  透過那加茂美柚溫柔的外表,見子能清楚地看到她身後血色式神的雙重本質。那夜叉的一面尤為嚇人,美柚小姐絕對是超級危險人物!

  但是這麼可怕的美柚小姐,在雪紀面前卻像是女僕一樣溫順。所以雪紀果然才是最厲害的!她家裡……這樣的能力者又有多少?

  見子忍不住看向不遠處的樹林,那些人穿著狩衣、打扮得像是電視劇裡的陰陽師,他們在林間行走,時不時會順手祓除掉礙事的怪物,顯然一個個都是有真本事的,因為他們的活躍,周圍那種莫名壓抑的氛圍散去了很多。

  一整個能力者家族,給見子帶來滿滿的安全感!

  一個多小時後,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顫巍巍地趕到這裡,接手了現場的調查任務,結合之前收集好的數據,他很快就做出准確的判斷。

  「雪紀小姐,這裡確實有結界存在。入口隱匿的程度很深,需要特定條件才能打開。」加茂家二長老如實彙報了自己的判斷,他抬著松弛的眼皮,略帶渾濁的眼睛注視著眼前沒什麼表情的小女孩,心頭情緒復雜,想了想,額外多提了一句,「依照老朽的探查,這結界範圍並不大,但異常堅固,難以察覺,不像是毫無智慧的咒靈所創。」

  換做一年前,二長老怎麼也想不到在加茂家位高權重、安然度日的自己,還有主動出外勤的一天,還會對加茂雪紀這樣的小姑娘彎腰。

  但這一年發生了太多事,所有不服從的人都化為黃土,剩下的不想死的老家伙們自然也就知道該怎麼做了。即使對很多東西都不太理解,但他能做的只有適應。

  說起來,家主當初決定以庶子換嫡子的時候他就不太贊成,但也沒有反對,屬於中立旁觀的立場。那時候的他和同僚們一樣,都在注視著新一代的[赤血操術]覺醒者,盤算著要如何在那年幼的下一代家主身上施加自己的影響力,雪紀被送離的事,在眾多高層腦海裡只留下極其淺淡的一個印像。

  諷刺的是,這個沒人在意的小女孩最終成了主宰加茂意志的主人。

  不得不感慨世事無常,順帶佩服一下前任家主生孩子的能力。

  一下子生出兩位身負[赤血操術]的後代,其中一位更是怪物中的怪物,這也是家族史上頭一回。

  加茂廣樹那個男人,最早也是投靠在家主手下。

  可惜前代家主的眼光不行,一手好牌打得稀爛,對子女的苛刻也招致了被子女反噬的下場。

  「是什麼條件」雪紀對眼前的老人沒什麼印像,很直接地問。

  二長老的目光移向雪紀身旁的少女。

  「也許要問一問這位曾經進入過的孩子?」

  雪紀並不意外:「這一次,見子帶路失敗了。」

  「那麼,請這位見子小姐仔細回憶一番。上一次成功進入的時候,與這一次相比缺少了什麼。」二長老意味深長地說。

  缺少什麼……

  見子看一看手機,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又拍了拍腰間的小包,確認自己除了換了衣服之外沒什麼缺的,除了……

  見子的表情刷地變了,她下意識地拒絕了:「不行!」

  唯獨沒有陪著她一起過來的,是花啊!她最好的朋友!

  「花什麼都不知道!

  」見子焦急地看著雪紀,語氣比起最開始求救的時候還要無助。

  雪紀凝視了她片刻,轉頭看著老人:「還有別的辦法嗎?」

  「請恕老朽無能,如果不能正面破解結界的限制條件,那麼只能持續攻擊破壞每一個尋找到的結界節點,直至找到關鍵節點…雖然也不是做不到,不過,預計要耗費不少的時間。」

  雪紀果斷地說:「去做吧。小心點,裡面的東西,很危險。」

  惜命的二長老慎重點頭,補充:「我們需要更多的人手和資源。」

  「我來和廣樹先生說。」雪紀應下,心情還算不錯。雖然不能做到最優解,但能解決問題就是好事。

  留守在加茂家的加茂廣樹接到雪紀的電話,得知具體需求後,直接暫停了手頭的大部分事情,將所有能出力的族人都動員起來。

  老舊腐朽的人和事都已被清除,新生的加茂家至少在目前擺脫了陳腐的桎梏,又尚未生成新的階級,由上而下的命令暢通無阻。

  因此才會出現雪紀的一通電話之下,整個加茂家都快速運轉起來的景像。

  大家都很積極。

  加茂廣樹推行的貢獻度制度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成功推行。因為制度簡單透明,相對公平,很能激發族人力爭上游的欲望。完成難度越高的任務自然可以拿到更多的貢獻度。其中,與雪紀相關的任務有著高額的貢獻度加成,在族人心中是最優先的。

  看著一批一批上山來的加茂族人,雪紀也是第一次直觀地體會到了加茂家變革後帶來的便利。

  她在心底給廣樹先生點了個贊,確認了打破結界並非一日之功,就准備先帶著見子下山。

  見子的使命差不多已經完成了。

  「謝謝你,雪紀。」

  下山的時候,見子很認真地道謝了。

  她很感激雪紀寧願動用大量的人力物力,也沒有選擇對她而言更方便的方法——讓花來嘗試打開結界。

  「沒什麼好道謝的。」雪紀理所當然地說,「要尋找咒靈的是我。如果有其他的解決辦法,就沒道理讓無辜的人做出犧牲。」

  見子看著雪紀,突然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雪紀:「?」

  「沒什麼,只是覺得,雪紀遠比外表看起來要有人情味得多。」見子輕聲說,「我是有多麼幸運,才能在最糟糕的一天遇見你呀。」

  雪紀微微一怔。

  少女秀麗而帶著清冷感的臉上帶著笑,秀眉又微蹙著,像是強行忍住不哭,當見子用這種堪稱可憐的表情靠過來的時候,雪紀猶豫了一下,沒有避開。

  雪紀陷入一個纖瘦而溫暖的懷抱。

  短暫的貼貼一瞬之後,見子就很有分寸地退開了。

  「謝謝你,雪紀。」

  負責開車的美柚朝著後視鏡投去一瞥,難得沒有因為外人接觸了雪紀小姐而產生憤怒。也許是因為見子的經歷讓她難得產生了一點共情心理。

  「不用謝。」雪紀的語氣還是很平靜。

  車子很快停在見子家的一戶建門口。

  見子打開車門走了下來,依依不舍地准備和雪紀告別。

  聽到動靜,見子家的門立刻被打開,一個秀麗成熟的女子探出腦袋,看著見子頓時驚喜地叫道:「見子!你終於回來了,真是的,電話怎麼打不通?媽媽好擔心……」

  「姐!」一個小男孩從媽媽背後擠出來,看著見子也是又高興又生氣,「你到底去哪裡了?花姐姐她說很早就和你分開了……」

  「媽媽,恭介。」見子被嚇了一跳,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誒,你們打了電話過來嗎?抱歉,之前在山裡,可能信號不太好……」

  「真是的,見子,讓爸爸也好擔心啊。」

  一個低沉溫柔的聲音響起。

  見子表情一動,無視了湊到近前的男人,滿懷歉意地對母親和弟弟道歉,又向他們介紹了雪紀。

  「見子交了新朋友啊。不過,看起來有些嬌小啊……」

  男人跟在見子身後絮絮叨叨。

  雪紀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跟在少女身後的半透明虛影,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這個鬼、靈魂……看年紀和相貌,該不會是見子的父親?

  如果是真的,見子也太可憐了。

  和這麼話癆的親人的亡靈朝夕相處,還要裝做看不見聽不見。

  原本只是打算送見子回家的雪紀想了想,打開車門跳了下去,走到見子身邊。

  她抓著見子的衣袖,眼睛直直盯著她身後的亡靈。

  ???:「你……看得見我?」


第93章 靈魂歸處的疑問

  「原來是小雪紀救了在山裡迷路的見子,還好心把她送回來,真不知道如何感謝你才好!」

  見子家的餐桌上,見子的母親滿臉感激地看著雪紀,將所有好吃的菜全都堆到她的面前。

  「來,多吃點哦!」

  「姐姐是笨蛋嗎?一個人去山裡做什麼?」

  見子的弟弟恭介睜著一雙死魚眼,犀利吐槽自己的姐姐:「該不會是跟著導航游山玩水結果誤入岔路了吧。」

  「才沒有!」離譜得被說中了一點點真相,見子惱羞成怒和弟弟吵了起來。

  雪紀板著一張小臉,有些為難地拒絕見子媽媽的熱情夾菜,小口地吃著飯。

  她心裡在思考要怎麼處理一個沒有作惡、看起來還能交流的亡靈,祓除肯定不行,難道是需要超度嗎?

  見子和弟弟打鬧了一會就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不自覺飄向雪紀腳下的方向。此刻她的餐椅底下並排趴著一大一小兩團血色纏繞的玩意兒。

  小團的是被捆成蝦米狀的成年男人,大團的是幾乎占據半個飯廳的四足怪物,它被捆住四肢,猶如待宰的豬一樣哼哼唧唧,一雙沒有眼皮的大眼珠左右轉動著,猶如變色龍一般。

  見子清楚地在那大眼睛裡看出了可憐與驚恐,想起曾經在對方占據大半的客廳時感受到的恐懼,不禁有種解氣又好笑的感覺。

  雪紀來到身邊之後,見子心頭那些無處訴說的恐懼都變味了。她才意識到,原來那些在她看來如此可怕的怪物,一旦遇到更厲害的人,也會流露出如此狼狽可憐的姿態。

  「那個……請問你到底是誰啊?」目前為止,對女兒能看到自己一無所知曾經的一家之主現存的孤獨亡靈有點可憐地在地上掙扎著,抱怨道,「怎麼突然就闖入別人家裡把人捆起來,就算你是見子的恩人,這也太失禮了……」

  這個靈魂顯然具備完整的知性,情緒也很鮮活,簡直不像個死去的人。

  雪紀感覺有點新奇。

  這個人,難道是沒有意識到自己死了嗎?

  雪紀轉頭看了看見子的反應。

  見子平淡地移開視線,似乎還是不准備暴露自己能『看見』的事實。

  雪紀:「……」這對父女關系好像有點奇怪。

  飯後,見子媽媽從冰箱裡取出自制的美味布丁。

  雪紀吃布丁的速度比吃飯還快,見子媽媽見狀,笑吟吟地將自己的布丁也推到雪紀面前。

  弟弟恭介看了雪紀一眼,一語不發地將自己的份也推給雪紀。

  「謝謝你救了我姐姐。」

  因為布丁很小個又很好吃,雪紀毫無負擔地收下了兩人上供的甜品。一口一個,意猶未盡。

  見子見狀,將自己的那一份也貢獻了出來。

  換來媽媽和弟弟震撼的眼神。

  「見子最喜歡吃布丁了,連布丁都讓給你了,看來她真的很喜歡你哦。」地上的亡靈見狀碎碎念著,似乎是因為意識到雪紀確實能看見他、也能聽見他的聲音,男人充滿表達欲,嘴裡的話基本沒停過,「唉,說起來就慚愧,明明知道見子這麼喜歡吃布丁,我還把她珍藏在冰箱裡的布丁吃掉了。雖說我也不知道那是年度限量款的珍貴布丁……見子生了我好久的氣,真遺憾啊,我還沒來得及道歉……」

  見子猛地站起身,垂落的黑發遮住了表情。

  在家人疑惑的視線中,她有些難以忍耐地別過臉,勉強解釋了一句:「我吃飽了。」

  「我也吃飽了。」雪紀見狀,配合地從椅子上跳下來,手拉住見子的衣擺,輕聲說:「見子,可以帶我參觀一下嗎?」

  「好。」見子點點頭,臉上終於又有了點笑模樣,「我先帶你去看看我的房間?」

  雪紀嗯了一聲,被見子牽著手,另一只手連著無形的紅色絲線,伴隨著走動,將客廳裡兩團東西一起拖上了樓梯。

  在見子的房間中,雪紀見到了臥室角落裸著脊背蜷縮著的不明人形鬼怪,她看了一眼,覺得很是辣眼睛,干脆地問:「見子,這個需要我幫你祓除嗎?」

  「謝謝,我需要的。」見子堅定地說。

  看著雪紀又快又精准的一刀,和終於變得干淨的牆角,她臉上的陰霾都散去了兩分。

  緊接著,見子立刻走到床邊,掀開被子。

  發現被子下空空蕩蕩的,見子思考了一下,自己先躺進了被窩。

  然後,她一掀被子,不出意料地發現一顆趴在自己腿上的人頭。

  即使不是第一次見到,見子依然感覺心髒驟停,她保持著微笑,轉頭對雪紀說:「拜托了雪紀,這裡還有一只。」

  雪紀扔出了[五虎退],擁有靈性的刀劍輕巧地自行調整角度,穿過見子的手臂精准刺穿了被窩裡的怪物,並且沒有對被子造成一點損傷。

  「謝謝,不過沒關系的,不必這麼小心。」見子笑容虛無,「反正我早就想換一床被子了。」

  這個早就髒了。

  雪紀伸出手,接過自動飛回來的刀劍,踮起腳安撫地拍了拍見子的肩:「還有哪裡?一口氣幫你全殺了。」

  見子立刻支棱起來:「我帶你去浴室!嗚嗚浴缸對面那東西真的很惡心……」

  在見子家轉了一圈,雪紀也跟著殺了一圈,最後在見子星星眼的崇拜視線中回到了她的臥室。

  看著剩下的兩個瑟瑟發抖的家伙,雪紀輕聲問:「見子,你打算怎麼處理你的父親?」

  抱著壁虎怪物瑟瑟發抖的見子父親見狀滿臉復雜地看著女兒。

  女兒偽裝得太好,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見子居然一直都能看見他、也能聽到他的話。

  見子猶豫了片刻,她看著雪紀,問:「雪紀,你可以超度他嗎?」

  雪紀搖頭:「咒術界主流對靈魂沒有研究。」

  見子聞言有些失望,她想了想,說:「我想和他談一談。」

  雪紀點點頭,主動離開了房間。

  不到十分鐘,見子打開了房門,雪紀看著一臉釋然的見子父親飄了出去。

  「雪紀,我想讓父親留在家裡。你能想辦法讓他不要跑出去嗎?」

  見子的請求讓雪紀有些意外。

  「你要困住你的父親嗎?」

  按照正常人的傳統思路,通常誰也不會願意已經死去的親人連靈魂不得解脫吧?

  但見子接下來的話,真正讓雪紀吃了一驚。

  「因為父親是無法解脫的……那是個謊言。在這個世界死去的靈魂,會被吃掉。」

  因為已經非常信任雪紀,見子對她講述了自己曾經經歷過的一件事。

  其實在變得『能看見』之後,見子經歷得也不是只有恐怖的事情。

  她曾經幫助過一個有執念的亡靈將他的執念傳達給生者,這行為甚至得到了對方的感激,也讓她心中有些觸動。

  但第二天和朋友逛街的時候,她發現那個執念已經消除的亡靈排著隊,走向牆面,被牆上的怪物吃掉了。

  那時的見子心中的震撼與對死亡的恐懼難以言喻。

  雪紀沉默了。

  見子看到的東西,連雪紀都未曾看見過。

  但雪紀並不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

  這個世界的靈魂死後……居然沒有歸宿嗎?

  沒有投胎、沒有上天堂或是下地獄,而是被吃掉?

  不知怎麼,她突然想到啟示中看到的地下小人,以及後來出現,將地下小人隔開的『雞蛋殼』,心中一陣毛骨悚然。

  如果靈魂注定無法安息,難怪見子會做下這樣的決定。她的父親與其成為大鬼的食糧,不如就這樣留在家裡,還能算得上是一種保護和慰藉。

  見識了各種各樣醜陋危險的怪物之後,現在的見子並不會恐懼自己的父親。

  至於那只客廳的壁虎妖怪,似乎和見子的父親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友情,總之,在父親的懇求下,姑且還是將其判斷為無害怪物,定下束縛後,饒了它一命。

  確定了見子的意見後,雪紀在這棟房子的範圍內立下了一道[帳]。

  外部的咒靈無法入內,作為交換,內部的[父親][客廳怪物]也無法外出。

  [帳]是簡易的結界,要進一步完善成穩定持久的結界,後續還需要在土裡埋下媒介咒物、刻下對應的咒紋,這種繁瑣的事雪紀准備丟給之前見過的二長老,他似乎對結界術頗為精通。

  做完這一切,時間也沒過去多久,雪紀在見子一家熱情的挽留下堅定地離開了。而見子總算得到了一個安全區,不用在睡夢中都惶恐不安。

  第二天上午,雪紀醒來之後,立刻回到了見子標記出的地點。

  加茂族人數量已經多到可以用漫山遍野來形容,仔細一看,就連沒什麼咒力的族人也爭取來幫忙了,其中一些最卷的,更是從昨天開始忙到現在,一直沒有休息過。

  即使是雪紀也有點被他們的努力震撼了。

  「已經排除了大半的錯誤節點,很快了!最多一個小時,我們就能破解這個結界!」由於族裡的年輕人實在過於努力,讓二長老這個老年人都忍不住熱血沸騰起來,硬挺著熬了一夜。眼下這老頭興奮的樣子,讓人不禁有些擔心。

  雪紀點頭認可了加茂家的努力,心中有些刮目相看。她擼著袖子決定幫忙,但還沒動手,就被誠惶誠恐的加茂們勸了下來,被按在了提前准備好的休息間。

  在結界術上沒什麼天賦的美柚小姐順理成章地陪在雪紀身邊貼身照顧。

  雪紀喝茶吃羊羹時,美柚收到消息,眉頭微皺地對雪紀彙報:「……族人在樹林邊緣抓到了一個可疑人員。不像是咒術師,不過,也不是普通人。」

  正有些無聊的雪紀立刻說:「把人帶過來。」

  很快,一個被捆得嚴嚴實實

  的男人就被壓了上來。

  那是個看起來有些陰郁落魄的青年,一身穿著像是要上台表演的魔術師,花哨的禮帽壓著一頭凌亂短發,帽檐下被陰影覆蓋的眼眸格外的銳利清醒,仿佛能看穿人心。

  他用那雙眼眸打量著在場地位最高的小女孩,微笑著輕佻地說:「可愛的小姐,在這裡見面也是緣分呢,要不要請我喝杯茶?」

  下一秒,他就被憤怒的加茂族人壓制在地,臉頰死死貼在地上。

  「敢對雪紀小姐不敬,是想死嗎?」

  加茂美柚停下了手中泡茶的動作,線條優美的手握住腰間的長刀,雪白手背已經暴起了青筋。

  仿佛在呼應她的情緒,血色的夜叉出現在她背後,手握的四件不同武器咒具直直指向男人。

  「雪紀小姐,看來是不懷好意的詛咒師,很抱歉讓這種男人污染了您的眼睛。我們會立刻處理干淨。」

  「哇哦,你的能力很酷。不過,我可不是什麼詛咒師。」男人到了這種時候居然還笑得出來,十分自豪地說,「我可是神童羅姆,業界有名的能力者,還請調查清楚,不要誤殺了好人哦。」

  「羅姆。」雪紀念了一遍這陌生的名字,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美柚在聽到雪紀開口的瞬間,就讓式神消失了,低下頭不再說話。

  既然是讓雪紀小姐感興趣的人,她就不會擅自動手。

  「這句話應該是我來問你們才對吧?」雪紀的一個眼神,讓加茂族人放開了對羅姆的壓制。

  男人維持著被綁住手的姿態半坐起身,姿態隨意地看著雪紀:「突然來了這麼多人,鬧出這麼大動靜,周圍的靈能力者都在不安呢。更重要的是,這座山裡有很恐怖的東西,萬一驚動的話……」

  「那就是我的目標。」雪紀語氣平淡地打斷他的話。

  男人瞳孔一顫:「什麼?」

  「我會負責解決掉裡面的怪物。」雪紀說,「如果你們擔心的是這個的話。」

  羅姆:「等等……」

  就在這時,原本看不出異樣的樹林驟然出現一道漆黑的裂縫。

  「雪紀小姐!我們成功了!」二長老激動的聲音傳了過來,「這就是結界的入口!」

  雪紀立刻站起身。在任務面前,她立刻對眼前的陌生人失去了興趣:「你走吧,這裡很快會變得危險。」

  「等等,帶上我!」

  羅姆反應極快地竄到了雪紀身邊緊跟著她,這時候,眾人才注意到這家伙早已經暗中掙脫了繩索的束縛。

  雪紀略停了一下腳步,偏過頭,毫無情緒的紅眸鎖定了羅姆。

  「你,想要搶我的獵物嗎?」


第94章 無人機除靈

  「當然不是。」面對雪紀的凝視,羅姆的額角落下一滴冷汗。

  作為天生能看見怪物的靈能力者,羅姆無論與人類還是同怪物打交道的經驗都很豐富。

  雪紀的態度表達得如此明確,他也就跟著靈活地轉換了思路,努力地自我推銷:「看來這位小姐對於神社中的那位『山神大人』志在必得,恰好,本人對神社調查多年,可以說絕對是世界上最了解『山神』的人……」

  雪紀並不意外。

  因為羅姆正是在這荒郊野嶺內徘徊才被加茂族人抓住的。

  他的目的其實也很容易猜。

  「讓我一起跟去吧。我發誓,只是想為你提供一點幫助。」羅姆舉著雙手,眼神誠懇,「要是你真能殺了那家伙,我高興還來不及。」

  雪紀眼神一動。

  眼前的羅姆可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他應該明白自己的語言中蘊含的力量。

  「小姐?」羅姆雙手合十做了請求的姿勢,討好地衝著她笑笑,「我都發誓啦。」

  這幅自來熟的態度,讓加茂美柚莫名心頭火起,想刀人的心情難以克制。

  不僅是美柚,因為破開結界的任務已經完成,空閑下來的加茂族人都關注著雪紀這邊的動靜,眼睜睜看著某個油嘴滑舌的外族人纏著雪紀不放,不論男女老少的臉色都是黑的,看著羅姆的眼神都帶著殺氣。

  然而——

  「跟上。」雪紀答應了。

  「雪紀小姐?」美柚吃了一驚,看著那個男人瞬間挺直腰板露出得意的笑容,實在忍不住輕聲向雪紀確認。

  雪紀偏過頭看了眼美柚,眼神平靜:「有什麼問題嗎?」

  「不。」加茂美柚立刻低下頭,她的表情帶有一絲悔意。

  真是有些昏了頭了,雪紀小姐的決定肯定有她的道理。但是,既然那個外族的男人都可以……美柚鼓起勇氣,請求道:「請讓妾身也一起隨行吧。現在的我,應該至少能派上一點用場……」

  加茂美柚警惕地看了眼羅姆。

  距離男人出現被抓過來到結界被打破的時間間隔太短了,他們只來得及根據羅姆的名字和外貌查到他表面上的信息,更進一步的情報還來不及確認。

  並不能排除這個男人是衝著雪紀小姐來的可能性。

  「好。」雪紀想起加茂美柚的術式,也爽快地同意了。

  美柚的術式[痴怨之愛]還是經由雪紀的儀式覺醒的,雖然知道術式的效果,但還沒在真正的戰鬥中見識過。

  雪紀心中也是有點好奇的。

  出於不同的理由,原定的單獨行動變成了組隊。不過雪紀的耐心也僅限於此了。

  任務當前,她不再說話,以咒力強化了敏捷屬性,快速躍進了漆黑的裂隙之中。

  加茂美柚和羅姆緊隨其後,只剩下還沒來得及自告奮勇為雪紀小姐分憂的加茂族人扼腕嘆息。

  一開始就沒想著進去冒險的二長老對族裡年輕人的想法嗤之以鼻。

  光是解除結界就幾乎是集中了半個加茂家的人力物力,還花費了將近一個日夜的時間,再沒腦子的人都應該清楚結界裡面的大家伙絕對會非常難纏。學藝不精的家伙進去拖後腿嗎?

  站在原地等了一會,看著逐漸縮小的裂隙,二長老並不意外,微微咳了咳,緩聲道:「好了,臭小子們別發呆,我們的任務還沒結束。」

  只是一個關鍵節點的損壞,相當於在結界上撕開一個口子。

  在維持結界的力量沒有消失之前,節點是會自我修復的。

  而他們的任務,就是持續展開攻擊,削弱結界直至破壞,為雪紀的戰鬥做好後勤輔助。

  二長老的經驗老道,給出的理由也合情合理,因此雖然此刻的他已經沒有了過去令人敬畏的權利,但是族人還是自發認可了他的判斷。

  外面的加茂繼續卷的時候,進入結界內部的雪紀眼前浮現長長的石階。

  她仰頭往前看,在石階的盡頭,矗立著一座鳥居。

  看起來非常眼熟,正是見子提過的照片裡的那座逆光鳥居。

  「居然真的進來了。」羅姆注視著自己幼年曾經走過一次的台階,情緒有些異樣,「老實說,我在進來之前都還是半信半疑。畢竟那可是『山神』的居所,現在看來,也許是我太過高估對方了。」

  加茂美柚原本正皺眉迅速打量周圍的環境,聞言以袖掩唇,嘲諷一笑:「有沒有一種可能,羅姆先生,你並不是高估了敵人,而是低估了我們?」

  「哈哈,那還真是不好意思。果然,你們是咒術師嗎?」羅姆是天生的靈能力者,在接受除靈委托的時候多少會接觸到一些搶生意的家伙們。和公開接受委托、在社交平台有自己的賬號、還會開直播帶貨的羅姆不同,咒術界總是很神秘的。

  「羅姆,情報。」雪紀看了一眼漫長的台階,又看了眼已經蹲下來的美柚,很自然地衝她張開了手。

  加茂美柚抱著懷中小小柔軟的身體,嘴角露出抑制不住的笑容,讓羅姆有些無語地搖了搖頭。

  「好說,小姐想知道什麼?」

  雪紀:「你口中『山神大人』的來歷。」

  「好問題!」羅姆笑著解釋,「關於這座山的情報,能調查到的非常

  少。曾經山裡是有村子的,但早已經荒廢了,村子裡的人不是已經老死,就是早早遠離了村莊。關於這座山曾經發生的一切、這座神社又是如何出現和隱藏的秘密,都已經消失在了歷史的塵埃裡。」

  加茂美柚暗諷道:「羅姆先生方才如此自信,想必所謂的情報,應該不會只有這種程度吧?」

  「哈哈,那當然,接下來的才是重點。」羅姆笑了一下,說,「雖然是正常人不會來的地方,但每年都有那麼幾個靈能力者在這裡失蹤。」

  「因為一直有傳言,這座山裡隱藏著十分靈驗的神社。『只要找到那個地方,向山神大人許願,心願就能實現』。」羅姆唇邊的笑意變得嘲諷。

  「心願,也的確實現了吧。」雪紀肯定地說。

  羅姆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承認了:「根據我的調查,曾經有人許願讓愛人的絕症痊愈,確實也實現了。但沒過多久,那個人自己卻消失了。」

  「和見子的情況一樣。」雪紀證實了猜測,心中愈發重視起來。

  真正能實現信徒心願的咒靈,已經無法稱之為咒靈了,在當前神道教都無法聯系上自家神明的時代,它簡直就是唯一的真神。

  盡管在心願實現後也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但對於一些人來說,總是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

  石階走到盡頭,跨過鳥居之後,眼前就是破舊的神社。

  布滿青苔的磚石、已經腐朽了一小半的許願箱、干涸的淨手池……

  雪紀在狹小的神社走了一圈,神情頗為迷惑。

  其實,從走台階的時候開始,事情的發展就有些不對勁。

  因為他們其實是沒有拿到鑰匙,就直接把門砸爛然後破門而入的惡客,正常來說,脾氣再好的主人家遇到這種情況都會暴怒,但他們進來之後神社裡倒是一片歲月靜好,想像中窮凶極惡的咒靈沒有一點影子。

  雪紀聯想到見子的遭遇,徑自走向許願箱。

  她拋下硬幣,一拍手,閉著眼睛許願:想見你。我想見到『山神大人』的真身。

  過了片刻,她睜開眼,眼前的景像毫無變化。

  雪紀:「……」

  她讓美柚也跟著許願。

  許下相同願望的美柚也慘遭無視。

  羅姆嘗試解釋了一下:「根據失蹤人口特征推斷,山神真正需要的應該是純正的靈能力者……真遺憾,看來兩位女士不太合它的胃口。又或者是加茂家過於粗暴的登門方式嚇到它了?」

  雪紀看向羅姆,指了指許願箱:「那麼,你來試試?」

  羅姆沉默了一下,解釋:「沒用的。在『山神』的眼裡,我是許過願的人。」

  加茂美柚質疑:「難道羅姆先生沒有付出代價就實現了願望?」

  「……是有人替我付出了代價。」羅姆搖了搖頭,「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如果連山神的面都見不到,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無用功。」

  「羅姆先生這句話說的有理。」加茂美柚贊同地點著頭,轉頭詢問雪紀,「雪紀小姐,接下來我們該如何行事?」

  「拆了這裡。」雪紀毫不猶豫地說。

  加茂美柚聞言,立刻喚出了自己術式中的夜叉一面,高大的血色曼妙身影揮舞著忌庫中兌換出的各色咒具,一斧子下去,許願箱直接破碎,系著鈴鐺的注連繩被砍斷落在地上。

  羅姆瞪大了眼,狹長的眼睛輪廓都變得圓潤起來。真是大開眼界……咒術師比他想像中的要簡單粗暴太多了……

  事實證明,所謂的山神的忍耐程度也是有限度的。

  就在美柚的夜叉即將砍向神殿的時候,兩只身高一米左右的狐面人身式神同時現身,兩只手舉起,對准了夜叉的方向,直接發動了無形的攻擊!

  夜叉反應迅速地往後一飄,躲開這一波攻擊的同時,臉上泛起凶狂殘忍的笑容,她毫不猶豫地盯准了一只狐狸式神,追上去瘋狂劈砍。

  羅姆也是精神一震,迅速從背後的背包裡掏出一架……無人機?

  「美柚小姐,另一只交給我!」

  他熟練地用手機操縱無人機飛了起來,追到另一只狐狸式神上方後點開按鈕。

  綁在無人機上的含有淨化之水的容器開始朝下一百八十度無死角噴水。

  被澆了滿身的狐狸式神發出憤怒的尖嘯,情緒暴躁無比。

  雪紀:「這就是靈能力者除靈的方式嗎……」

  意外的很有趣,還挺與時俱進的。


第95章 虛假的偽裝

  雪紀盯著空中走8字的無人機看了半晌,眼眸有些發亮。

  「這個……好有趣。是普通人也能用的方法。」

  雪紀看得分明,羅姆驅使無人機灑水的一系列舉動沒有任何咒術相關的門檻,只要有原料,連小孩子看了都能輕易模仿,雖然威力不大,看起來絲毫沒有神秘性,但是可傳播性很強。

  「那是當然,用無人機驅散住宅區怨靈可是我的成名之戰,在X平台上的視頻播放量很高的!小姐感興趣的話回去可以多多關注我在平台上開通的直播賬號哦!」羅姆語速飛快,面對暴怒的、即將迎面撲來的狐面式神,他啪地一聲丟下一個小小的鐵皮罐子,下一秒,濃白嗆人的煙霧從罐子裡大量湧出,遮蔽了式神的視野,趁此機會,羅姆動作迅速轉身拉開一段距離。

  「好,我會記住的。」雪紀應了一聲,目不轉睛地看著羅姆掏出一副普普通通的太陽眼鏡戴上,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玻璃瓶,拔出木塞,猛地將裡面的鹽揮灑出去。

  一通花裡胡哨的操作之後,羅姆打出了接近0的傷害。穿著和服的狐面式神先後經受了淨化後的水、煙霧、以及鹽分的洗禮,此刻正盯著羅姆破口大罵,雖然大家都聽不懂,但明顯罵得很髒。

  「沒有術式的靈能力者,原來是這樣對付咒靈。」

  雪紀滿足了好奇心之後,又不由感到迷惑:「只是這種程度的話,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對付一般的怪物,這種手段就足夠了。」羅姆的耳朵尖得很,聽到雪紀的吐槽,抽空回了一句,「像這種等級太高的怪物,那最多就只能起一點干擾的作用,話說小姐,你還不出手嗎?再看熱鬧的話小心我死給你看哦。」

  「不會的。」雪紀慢悠悠地說,「這只小狐狸,看起來不想傷你。」

  雖然看起來外表幾乎一模一樣,但這兩只式神很容易分辨,個性鮮明。

  她的眼神朝著美柚的戰場瞥去。

  那一只雖然個子嬌小,但戰鬥力不弱,反應敏捷、神出鬼沒,爪子尖利的同時還具備遠程打擊手段,對待美柚的夜叉式神非常凶殘,還懂得偷襲身為式神主人的加茂美柚,無論怎麼看,都凶得很。

  對比之下,羅姆這邊的狐面式神追了羅姆半天,連他一絲油皮都沒劃傷,罵罵咧咧的樣子顯得有些憨,兩邊的畫風差距懸殊。

  羅姆聞言一愣,他看著對面式神空洞猙獰的眼眶,心頭忽然冒出一個莫名的猜測。他忍不住試探地伸出手:「是你嗎……?」

  雪紀安靜地看著這一幕,心中恍然。多年前就曾經來過這座山的羅姆,明明曾經許願過,卻能安然離開……聯系到他在許願箱前提到過『有人替我付出了代價』,以及此刻式神的弱攻擊欲望,一條清晰的脈絡就顯露出來了。

  也許,對『山神』許願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化作這番模樣被『山神』驅使?

  就像是為虎作倀的倀鬼一樣。

  不過,在這種受控的情況下,真的還能保持原有的理智嗎?

  在雪紀的注視下,原先還在嘀嘀咕咕咒罵著什麼的狐面式神在羅姆靠近之後立刻齜牙咧嘴,長長的利爪險些劃破羅姆的胸膛。

  看著一人一狐又開始一追一逃,雪紀眨了眨眼,難道是猜錯了?其實沒有那麼多復雜的羈絆,場面如此歡樂,純粹是因為這只狐面式神比較菜?

  不管怎麼說,兩只小狐狸都被美柚和羅姆一前一後地拖住了。

  莫名空閑下來的雪紀環顧一周,拔出刀准備繼續拆家的時候,眼前忽地被一大片陰影覆蓋。

  伴隨著一陣鈴鐺晃動的聲音,奇異的壓抑感籠罩頭頂的天空,[五虎退]刀身震顫,發出一陣低沉的嗡鳴,仿佛在提醒著什麼。

  雪紀仰起腦袋,對上一只……難以用言語描繪的潔白而龐大的野獸。

  它有著一對尖而修長的角,上面纏繞著線,系著小小的鈴鐺。上半身的體態近似於龍,脖頸線條修長而優雅,長長的類人的手臂搭在地上,肌肉紋理流暢,手腕的部位纏繞繃帶,後肢則是蹲坐的姿態,被九條晃動的雪白狐尾遮擋,看不分明

  。

  雪紀與羅姆這樣一開始就將它作為假想敵的人不太容易被迷惑,但尋常人第一眼看見它,會立刻感受到強烈的神聖感,將它視為神明也不奇怪。

  「你,就是『山神』?」

  不知為何,雪紀在見到眼前這只奇妙生物的第一時間,心頭就有了一種莫名的預感。

  並不是借由夏油傑那只『夢魘』的預示畫面帶來的熟悉感,比那更深刻一些,像是靈魂深處傳來的……敵對感!

  [要素Ⅱ祓式:大祓除惡,滅卻篡奪權柄的災禍。目前進度:50%]

  雪紀終於笑了。

  因為漫長時間的尋找與不確定性帶來的精神上的散漫,在這一刻全數收斂起來。

  雪紀的眼神鋒芒畢露。

  山神俯下脖頸,相較於體型顯得格外小的長臉湊近了雪紀,看不清眼球、仿佛傷痕一般的漆黑弧形部位透出一種『注視』的感覺,似乎在仔細觀察著雪紀。

  「■■?……■■■!■■」

  近距離之下,雪紀能看清它微微裂開的下顎,四排尖銳鋒利的牙齒隨著緩緩綻開的嘴若隱若現,那股子聖潔的神性味道一下子消散了大半。

  「在說什麼?」傳入腦海中的語言難以被理解,雪紀偏過頭,看著越湊越近的山神,緩緩伸出手,靠近他的臉頰。

  「小心!」被山神出場的動靜吸引過來的羅姆,看著很小一只的小女孩微微墊著腳尖,抬起小手,似乎被那山神的外表迷惑,正試圖撫摸它潔白臉頰,頓時驚駭地大聲提醒。

  體型上的對比太過強烈,羅姆來不及深思,下意識就想過去救人。

  但他的動作還是不夠快,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只看似聖潔的山神將下顎與臉頰張開到最大限度,朝下將雪紀整個吞了進去。

  「該死!」羅姆瞳孔驟縮,他在這一刻完全顧不上自己還在被追殺,一味拼命地朝著雪紀的方向跑去。

  冷靜,被吞下也不代表就死了。

  根據之前的調查結果和親身經歷來看,山神對人類的攻擊欲望並不強烈,應該還有救!

  羅姆沒注意到他身後原本追殺他的狐面式神已經停住腳步,安靜沉默地看著他的背影。

  此時,雪紀的眼前一片漆黑。

  她本來已經做好從對方脆弱的內部展開攻擊的打算,不過很快發現這裡並不如她想像中那樣是野獸食道內部的肉壁,而是一片混沌而凄冷的黑暗,並不安靜,來來回回一直有小孩子跑來跑去的聲音。

  鈴鐺聲接連響起,聲音變得雜亂無章,而且似乎是越來越近。

  雪紀微微皺眉,眼眸低垂,看著一只只青白的小手撐著地面,像是托載著什麼沉重的東西,緩緩朝著她的方向爬了過來。

  十、百、千……可以說是數也數不清的青白肢體向上環繞,與銅制的鈴鐺糾纏在一起,窸窸窣窣地靠近了雪紀的同時,從上方探下來一張流著涎水、眼眶的部位被鈴鐺塞滿的鬼臉!

  雪紀有點被惡心到,臉上難得出現了嫌惡的情緒。

  最初登場的時候那副光鮮亮麗的外表,果然就只是偽裝。腹內的這張臉、以及這幅畸形的身體,才是這只咒靈的真身。

  雪紀一刀斬開了湊近的這張臉,[赤血操術]火力全開,源源不斷的高速震動的血刃快速成型,在雪紀的操控下四處切割,由於身處咒靈體內,無處可躲的『山神』吃下了滿額的傷害,一瞬間發出了超越人體接受頻率的慘叫。

  在外界的羅姆眼中,通體雪白的『山神』一瞬間像是被千刀萬剮,由完整的一坨變成了零零散散的部件,雖然場面殘忍,卻並沒有血液噴濺,甚至連它斷開的肢體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黑霧,沒過幾秒,原本龐然大物的『山神』就徹底消失,原地除了急促的風與飄飛的幾片樹葉,只余下雪紀單薄的身影。

  「小姐,你這也太……強了!」羅姆反應過來,不由驚嘆。

  他已經意識到雪紀之前不是被迷惑了,而是打算將計就計,鑽入咒靈體內進行要害攻擊。

  這思路簡單、粗暴又實用。

  真不愧是咒術師!明明這麼小,戰鬥力卻強得不講理。

  而這時,一只被徹底撕成兩半的和服式神倒在地上,結束戰鬥的加茂美柚整理好略微凌亂的衣服,儀態優雅地回到雪紀身邊,

  「雪紀小姐,我回來了。」

  與羅姆之前失態的擔憂不同,美柚非常相信雪紀的實力,因而完全沒感到擔心,而是全神貫注努力面對自己的對手。那個巨大的怪物被雪紀祓除的時候,狐面式神的動作也隨之停了一瞬,美柚借此機會完成了擊殺。

  「美柚小姐也很強啊,不愧是唯二能加入這次行動的咒術師!」羅姆還沒等美柚開口,就率先笑著稱贊起來,這樣反倒讓美柚無話可說了。

  「雪紀小姐,我們接下來……」加茂美柚下意識地看向雪紀,發現她一直盯著狐面式神消失的地方,那裡只剩下幾片樹葉。

  「第二次了,確實不對勁。」羅姆已經反映過來,「我們殺死的,也許並不是敵人真正的身體。」

  他的話音未落,神社飄起一層白霧。

  霧氣散去,只見一只白色的龐大的野獸蹲坐在神殿外,九條雪白的尾巴不斷搖晃著,偽裝的假臉蒼白而帶著一種奇異的美感,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它平靜而冷酷地注視著眼前的不速之客。

  原本追著羅姆的那只狐面式神一躍而出,跳到它身前做出護衛的姿態。

  而另一只原本被加茂美柚殺死、連屍體都沒剩下的狐面和服式神,正從『山神』的後肢爪下重新爬了出來。


第96章 無法拒絕的鈴音

  死而復生的山神在雪紀面前搖了搖尾巴,下顎、臉頰像是剝開的香蕉皮一般褪下,暴露出內裡瘦如骨骸的真身。

  瞬間完成從神聖野獸到磕磣醜鬼的極致轉化。

  它的腹腔肋骨生出無數小手,一顆顆鈴鐺猶如魚卵般密密麻麻藏在毛發附著的脊椎下,被小手緊緊固定,褪去尾巴的偽裝和遮蔽後,明顯能看到後肢上纏繞著數量密集的符紙,長長的垂落在地。

  一張鈴鐺填充眼眶、比例相當失衡的「眼睛」直直盯著雪紀的方向,兩排森然牙齒咧開,黑色的頭發垂落,仿佛在笑一樣。

  依托於山神,得以完好無損的復活的狐面式神一爬起來就用手指著加茂美柚的方向,語氣尖銳地開罵。

  「■■!!■■■?」

  美柚微微皺眉,感到頗為棘手,但面對狐面式神的挑釁,也是絲毫不懼,冷笑一聲:「能復活又如何?能殺你一次,就能殺第二次第三次!」

  雪紀贊同地點了點頭。如果對面的『山神』只是這種程度的咒靈,無論殺多少次對雪紀來說都不難。

  就在這時,那雙泛著暗色金屬光芒的眼球轉向雪紀,清脆的一聲鈴響之後,雪紀的腦袋眩暈了一刻。

  下一秒,對方腹腔數不盡的鈴鐺都開始晃動起來。

  層層疊疊的鈴響震蕩靈魂。

  就在這時,羅姆艱難地按下手機上事先設置好的快捷鍵。

  一陣激昂而尖銳的咆哮聲猛然從小小的手機裡爆發出來,一瞬間三人全都清醒過來,雪紀被耳邊那狂風暴雨般的高昂嘶吼震得有些發懵,一抬頭,發現對面的山神連同兩只狐面式神都後退了一段距離,內心也感到一絲震撼。

  重金屬驅魔!

  雖然殺傷力並不大,但這個操作能打斷山神的咒術本身就很令人吃驚了。

  眼前這個男人的思維也太過天馬行空了。

  「來,這是我前段時間研制的咒音耳塞,可以隔絕一些危險的聲音,盡快戴上。」羅姆迅速從肩上的背包裡取出一個小盒子打開,將裡面裝著的小巧耳塞遞給雪紀。

  雪紀抬手接過,干脆地給自己用上了。

  相較於物理層面的攻擊,靈魂攻擊更難防御,算是雪紀的弱項,這種弱點平日裡不顯,畢竟靈魂相對於肉眼可見的軀殼來說,是種非常玄學的概念,即使在咒術界依然如此,但遇到特殊咒靈,比如眼前這只的時候,雪紀就陷入到了一種頗為被動的境地。

  「美柚、羅姆,你們先離開……」雪紀想了想,低聲說。

  有鎖血掛在,雪紀就有無限次試錯的可能,足以支撐她找到祓除咒靈的方法。但她沒有把握在這種情況下保護另外兩人的命。

  「雪紀小姐……」美柚沉默片刻,原本想說自己至少能分擔一只狐面式神的壓力、她還能為雪紀治療……但看著雪紀堅決的目光,她有點低落地垂下頭。

  「……明白了。」

  羅姆的表情也很沉重。親眼見到山神的真身,給他帶來了不小的衝擊。

  與雪紀兩人不同,他對山神的了解更深。看著它腹腔懷抱的密集如魚卵的鈴鐺,羅姆甚至有一種強烈的窒息感。

  但即使心中再不甘心,羅姆作為成熟的靈能力者,很清醒地認知到自己目前的水平留下來就是個拖後腿的,平日裡十分有效的除靈小道具在這裡除了博人一笑之外,沒有什麼太大的作用。

  在離去之前,羅姆抓緊時間將自己認為最重要的情報全盤托出:「請注意,千萬不要收下『山神』給出的禮物!一定不要被迷惑,保持戒備!山神在完成許願者的願望之後,收取代價的方式,就是給出一枚鈴鐺。而許願者一旦接過鈴鐺,就相當於自願達成了某項『束縛』,也可以說是『獻祭』,總之,你的一切從此就會被山神所接手,你的靈魂也不再屬於你。」

  雪紀微微點頭。

  在雪紀的掩護下,羅姆和美柚開始朝著鳥居下方的石階飛奔而下。

  『山神』盯著羅姆的背影,細長的手掌指了指,兩個狐面式神像是聽到了什麼命令,動作同步地朝外飛奔,然而在與雪紀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兩個狐狸腦袋也同步地落在了地上。

  不知何時,一根細到肉眼難以察覺的血色絲線纏繞在鳥居的兩根柱子上,因為高速移動帶來的強大慣性而直接被線割喉的兩只小狐狸化作一片黑霧,原地轉瞬間只剩下幾片飄動的樹葉。

  障眼法?

  雪紀盯著它們消失的身影,心中冷靜地思考。

  無意義的殺戮並不是目的,只是手段。雪紀要通過不斷的戰鬥來探索對面的供給機制,找到真正能殺死它們的辦法。

  如果在外行動的都只是咒力或者術式影響下的軀殼,那麼,它們的本體最有可能的就是『山神』這個形態下腹腔中的鈴鐺。

  但現在攻擊鈴鐺也沒用,因為『山神』也有可能是假的。

  那麼,『山神』的本體呢?

  作為一個封閉的結界內部的建築,神社規模並不大,除非『山神』的本體是類似整座山的概念般的存在,只要有實體存在,就會縮小在一個明顯的範圍內。

  雪紀的眼神最終落在神殿上。

  似乎注意到她的眼神,『山神』愈發焦躁起來,那雙像是人類女性的細瘦修長手臂在地面挖出兩道長長的痕跡。

  雪紀根本不懼怕它,羅姆給的咒音耳塞頗為有效,無視了空氣中震顫的鈴音後,她徑自朝著神殿的方向趕去。

  真的很弱。

  眼前的咒靈的體態、腳上的符紙封印、以及它的術式,都不是為了戰鬥而存在的。

  就連這一點,也和大部分的神明很是相似。

  期間不斷有狐面式神被復活前來阻攔,但都被雪紀干脆利落地斬殺。

  面對這種危機步步逼近的感覺,『山神』終於克制不住地爆發出終極的手段。

  在雪紀冷靜的眸光中,一道道耀眼的金線從他的鈴鐺眼球中展開,以極快的速度蔓延過整個神社,清脆的鈴音之中,周圍的景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改變——

  金光濃郁得猶如雲霧環繞在整座神社之中,讓人看不清周圍的景像。

  剛跑到山底的羅姆和美柚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山頂,臉上滿是驚駭之色。

  下一秒,每個人手中都多了一顆滾圓堅硬的金屬小球。

  「雪紀小姐,這是……!」攤開手就看到了莫名出現的鈴鐺,美柚花容失色。

  「必中的攻擊,是領域展開。」

  雪紀冷靜地也攤開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說:「它的術式應該是只要接過鈴鐺就能發揮作用,在領域展開之後,省略了什麼步驟……導致現在我們都算是中招了。」

  「抱歉,雪紀小姐。」美柚聞言並不恐懼,只是有些沮喪地說,「這次執意跟來,妾身卻沒能派上用場。」

  「哈,現在不是說這個時候吧?」羅姆使勁晃了晃腦袋,忽略腦海中源源不斷傳來的暗示,無奈地說,「我覺得我們至少還能稍微掙扎一下。」

  「恩。要將我們的靈魂收容,需要一個過程。」雪紀點頭接話,接連不斷的針對靈魂的攻擊,帶來痛苦的同時,也讓她隱隱意識到了自己靈魂的存在。

  雪紀本能地對靈魂施加咒力防護,立刻感覺到那種靈魂被撕扯的痛苦大大減輕,幾乎已經不存在了。

  「只要在那之前,找到它的本體殺掉,術式自然會解除。」

  「有、道理……」羅姆的視線都有些模糊了。

  雪紀在看向加茂美柚的時候,神色有些意外,美柚背後的夜叉不知何時已經轉變為慈悲的聖母相,探手接過了出現在美柚手裡的鈴鐺。有了式神分擔傷害,美柚還能保持神智的清醒。

  「小心。」必中的術式之後,三人周圍無聲無息出現了數不清的狐面式神。

  山神在領域之中似乎打破了一次只能召喚兩只式神的限制,一口氣將所有的式神都召了出來。

  美柚有些緊張地擋在雪紀面前。

  要知道只是一只狐面式神,都花了她和夜叉式神很大的功夫才收拾掉。

  「這裡交給我,你們去找它的本體。」雪紀看了眼情況,果斷留下斷後,攔下了山神與大部分的式神。

  加茂美柚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朝著神社跑去,夜叉式神提著有些神志不清的羅姆,兩人一路急行,脫離了雪紀的視線之後,很快又被三只狐面式神攔住了前路。

  加茂美柚眼神一狠,正要拼命的時候,突然看見一只靠近羅姆的狐面式神瞬間反水,反手將同伴打成四散的落葉。

  「?!」美柚一臉驚訝,但來不及多想,她立刻配合那只背刺隊友的小狐狸一起將第三個式神殺死。

  做完一系列舉動之後,特別的那只狐面式神湊到羅姆跟前,一把奪過對方手心裡的鈴鐺。

  熟悉的舉動,讓清醒過來的羅姆回憶起當年搶走自己鈴鐺、代替自己失蹤的女人,他心神激蕩,無措地問:

  「是你嗎?十和子師父……」

  狐面式神沒有說話,細長尖銳的手指指向一個方向,然後立刻消失了。

  「神社!那裡也許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看了一眼即使在領域展開之中也還存在的建築,美柚充滿動力。

  然而等兩人站在神殿前,同步推開神社大門的時候,卻只有一個人消失在裡面。

  加茂美柚拉開門後,看到的是一個滿是灰塵的廢棄倉庫。

  而羅姆則是感覺到自己進了一個無比神秘的空間。

  白色的符紙纏繞著繩子鋪滿整個房間的半空,牆壁、窗戶、大門處都貼著厚厚的封條。

  羅姆在房間正中央的部位看見一個被白紗包裹住、又被繩子系住的不明物體。

  「山神的本體……會是你嗎?」羅姆毫不猶豫地快走幾步,捧起了白紗。從外界進入帶起的微風吹動白紗的尾部,露出一張沒有半點血肉的骷髏臉。


第97章 邀請

  在看到花冠般的白紗下的那個小巧顱骨時,羅姆心中一跳,耳邊忽地響起一重幻聽。

  「救救我——」

  少女稚嫩空靈又帶著痛楚的嗓音,一瞬間,仿佛將羅姆帶到了過去。

  「『救救我』……我聽到山裡有人在這樣叫……」幼年的羅姆指著起伏蔥郁的大山,對自己名義上的師父、實質上的養母說道。

  「羅姆……那座山太危險了。即使是我的師父也應付不了……就當做沒聽見,知道了嗎?」

  被稱為『下町神母』的老牌靈能力者沒有聽見任何聲音,她盯著車窗外晃過的大山,神色間滿是警惕。

  盡管被嚴格叮囑了,但那天之後,那可憐的、痛苦的求救聲一直縈繞在羅姆的耳畔。

  天生能夠『看見』旁人看不見的靈物,比起人類,與怪物相處更加融洽的孩子,選擇了遵從心底的聲音。

  他獨自上了山。

  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地,見到了雪白聖潔的『山神』。

  那時,他許下了願望——

  【讓我,幫助你……】

  「是因為這個願望,現在的我,才能看到你吧?」羅姆從記憶中回過神,眼神溫柔地凝視著眼前明顯屬於未成年孩童的顱骨。

  「按照約定,我來救你了。」

  他就這樣懷抱著頭骨,從雙手釋放出來的強大的生命靈氣,轉瞬之間,猶如熊熊燃燒的火焰將頭骨包裹住了。

  並不需要耗費太多的靈力,頭骨猶如死物般安靜而溫順地被淨化了。

  神社之外,漫天飛舞的血色斬擊斬盡一切。

  在敵方領域內壓著它在地上瘋狂摩擦的雪紀突然動作一頓。

  從兩分鐘之前開始,仿佛受了什麼刺激瘋狂不已的山神動作完全靜止了。

  那兩顆邪門的鈴鐺眼球遙望著遠處,口中已說不出一句話,仿佛突然被扎破的巨大氣球,整個身體爆炸開來。

  沒有血肉橫飛,只有巨大的風壓吹得人睜不開眼。

  幾片樹葉隨著風飄向天空,原本被金色雲霧覆蓋的生得領域也重新歸為虛無,整片神社的建築都在崩毀——

  天旋地轉之間,雪紀回到了最初的樹林。

  [你的轉職任務【代行意志】進度已更新]

  [要素Ⅱ祓式:大祓除惡,滅卻篡奪權柄的災禍。目前進度:100%]

  「是那邊……成功了?」

  驟然結束的戰鬥,讓做好持久戰准備的雪紀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意識到是美柚和羅姆那邊成功找到並破壞了山神的本體。

  不過,雖然尋找本體就是她讓兩人離開的目的,但也沒想到會那麼容易達成……

  畢竟,山神如果不蠢的話,至少應該會想盡各種辦法隱藏好自己最大的弱點。

  「雪紀小姐。」看著遠遠跑過來的美柚,雪紀放下思慮,直言誇獎她:「干得不錯,美柚。」

  加茂美柚臉色一白,雪紀不知內情的稱贊,對於她而言是堪稱在心口插了一刀。

  向來優雅自信的美柚小姐繃不住地垂下眼眸,誠實地說:「不……實際上,這一切都是羅姆先生的功勞。妾身無能……連對方的本體都沒能見到。」

  「你們不是一起行動嗎?」雪紀頓時來了興趣。

  在聽美柚說完她的經歷之後,雪紀頓時意識到,找到並破壞山神本體的任務這麼容易完成,很大程度上可能是因為羅姆本身的特殊性。

  「原來如此,是解題思路出問題了嗎?」雪紀陷入沉思。

  這一次的任務給她帶來了很多啟發。

  在咒術的世界,簡單粗暴的力量能解決大部分問題,但不是全部。

  從離開加茂家到現在,靠著不斷累積的巨額增傷加成,成長起來的雪紀幾乎對上任何一種咒靈都是一刀秒,一刀不夠,就兩刀,固化的戰鬥模式已經形成了習慣,讓她下意識忽略了思考。

  但從特級咒靈開始,術式能發揮的效果有了質的變化,領域、乃至更多超出咒術界常理的概念相繼出現,只是單純攻擊、破壞力度的強大,已經不夠應付戰鬥了。

  在這一次的祓除任務中,額外需要的東西,就是『看得見』。

  雪紀的眼睛沒什麼特別之處,和尋常的咒術師一樣。而像美柚那樣『看不見』的話,無論殺死山神多少次,都無法觸及它的本體。這樣一來,即使雪紀不會死,卻也會被困在那裡,任務進度也會卡住,也就是出現所謂的『卡關』。

  現在想來,雪紀從一開始的『強制破除結界』的思路就走偏了。

  而如果按照正常流程,嘗試帶上見子以及她的那位朋友,大概率能重復她們第一次進入神社的結局,直接通過結界。之後的戰鬥中,以見子那強大的『看見』的程度以及她的朋友那身強大的靈力,都有可能成功進入神殿找到山神的本體。

  而羅姆的出現,大約也是機制的一環,他雖然是雪紀三人中最弱的,卻和這副本有難解的因果。他在過去還進入過一次神社,這代表他曾經也是滿足通過結界條件的人。如果雪紀沒有遇上他、又或者沒有理會他的毛遂自薦,想要解決山神的難度恐怕會幾何程度提升。

  以游戲來打比方的話,這一次的祓除任務就是劇情殺,山神很難用正常手段擊敗,再強力的攻擊都只能斬滅虛幻。因為雪紀跳過了身為引導NPC的見子身上的一系列任務和線索,強行用外力介入了原本需要『鑰匙』才能進入的最終副本,導致缺少了破局的關鍵道具/人物,因此才會陷入被動局面。

  當然,和暴力破除結界一樣,也可能存在絕對暴力的解法。比如像五條悟一樣用一發虛式「茈」徹底毀滅整座山,不過雪紀目前還沒有練出類似的殺手锏。

  說起來,如果那家伙當時也在現場的話,他的[六眼]說不定也『能看到』。

  思維短暫飄忽了一瞬,余光瞥到被樹木遮掩的羅姆在林間一晃而過的身影,雪紀暫停反省,好奇地跟了上去。

  她直覺這次堪稱虎頭蛇尾的祓除任務還有後續。

  「久等了。」羅姆看著眼前飄渺透明、頭戴白冠的少女靈魂,語氣自然而熟稔地說,「是要成佛了嗎?」

  大半張臉被白紗遮掩的少女微微仰頭,望著曾經見過的小男孩長成如今高大可靠的男人,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少女的身後,出現了一只狐面式神,攬著她的肩,朝著羅姆揮了揮手。

  那張漸漸碎裂的狐面之下,露出一張羅姆無比熟悉的臉。

  那是曾經將孤僻的羅姆從格格不入的人類社會中救走,又將他托付給下町神母的、對他最重要的人類之一。

  也是在那一夜的許願之後,代替羅姆接過山神賦予的鈴鐺、就此消失無蹤的人。

  「十和子師父……」羅姆看著同樣得到解脫的岡十和子,深深低下了頭,「很抱歉。當年,如果不是因為我……」

  十和子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羅姆的額頭,因為只是靈魂,所以沒有實際上的觸感,但羅姆還是很配合地後退了一步,誇張地咧了咧嘴。

  面孔略帶歲月痕跡的女人緊接著捧住了羅姆的臉,對他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

  她和之前的白冠少女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消散,在最後的時刻,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慢吞吞靠近的雪紀。

  十和子爽朗一笑,衝著雪紀豎起大拇指。表達對這小姑娘個人戰力的最高稱贊。

  而白冠的少女似乎看出了什麼,原本上揚的嘴角抿直,她的兩只小手不安地握了握,憂慮地飄到雪紀跟前,指尖一點,一小片白色的光團突然融入了雪紀的身體。

  雪紀:?

  她有些訝異地後退了一步,仔細檢查了一番,又打開面板看了看,並沒有發覺什麼異樣。

  沒入身體的那一小團虛幻的白光仿佛不存在一樣。

  當雪紀試圖詢問的時候,眼前已經只剩下了站在原地的羅姆。

  雪紀:「……那是什麼?」

  「不知道,不過,我想應該

  不是什麼有害的東西。」羅姆凝視著雪紀,在結界中奔波了一夜的男人顯得有些狼狽,但仍然露出了與初見時別無二致的微笑,「但如果小姐感到在意的話,要不要聽一聽我和她的故事?」

  雪紀點了點頭,想了想,又說:「這一次,多虧你的幫忙。」

  「不用,我還要感謝小姐,多虧了你在最後關頭拖住了山神。」羅姆誇張地擺動雙手,笑著說,「光憑我的話,是什麼都做不到的。」

  「真的十分感謝。」他這句話說得很是誠懇,「這座山,是我們師徒三代的執念所在……」

  「如果沒有小姐提供的契機,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讓她們解脫——幸好今天趕上了。」

  雪紀看著他,問:「你一直關注著這裡嗎?」

  「怎麼可能,我也要賺錢生活的。最多一年來個十幾次。」羅姆笑著說,「這一次過來主要是因為在社交平台上刷到了一張很有趣的照片。所以打算來看看結界是否發生了什麼變化……」

  雪紀沉默片刻,拿出了手機,調出見子之前發給她看的那張逆光鳥居下的少女合照:「你說的照片,是這個?」

  「沒錯,小姐你也看到了啊。」羅姆有些吃驚,「老實說,如果不是在這裡遇到你們,我准備接下來就去找照片上的兩位少女試探一二。根據我的經驗,結界不出問題的話,那這兩人之中至少有一位是靈力強大、足以通過結界限制的靈能力者。而她們的存在,也是我能重回神社的機會。」

  雪紀:「……」

  看來這一次任務的關鍵還真是在見子身上。

  夏油傑的夢魘確實很厲害!

  因為維持神社存在的山神已經消失,他們早已經已經回到了外界,在外等候的加茂家眾人遠遠看著雪紀,見她神色嚴肅,也不敢貿然打擾。

  直到她和羅姆一起走了出來,加茂美柚才神色莫名地湊上來,對雪紀彙報:「雪紀小姐,族人在樹林邊緣抓到了一個可疑的陌生人……」

  雪紀:?

  這個環節是不是曾經經歷過?

  羅姆毫無自覺地撓了撓臉頰,吐槽:「最近這座山還真熱鬧啊。明明是遠近聞名的凶地。」

  美柚瞥了眼羅姆,直接明示:「她給人的感覺和羅姆先生有點相似。」

  雪紀直接說:「不必處理,我們來的目的已經達成,不管這個人是來做什麼的,都不用管。」

  美柚領命。

  羅姆倒是對來的人有些好奇,伸長了脖子朝著遠處看。不過礙於剛才和雪紀承諾了要給出關於白冠少女的進一步情報,人還老實地站在原地。

  雪紀對陌生人沒興趣,看了眼羅姆,直接邀請:「羅姆先生,有興趣來加茂家做客嗎?」

  「榮幸之至。」羅姆動作誇張地對雪紀行了個禮,笑容懶散中透著一點期待,「對於咒術界我可是一直久仰大名,但卻沒路子接觸。這下看來是要沾小姐的光了。」

  「隨便沾。」雪紀應了一聲,又說,「需要賺錢生活的話,也可以考慮和我們加茂家合作。你的除靈道具……都很有意思。在我看來,遠比咒具更加泛用。都是你自己做的嗎?」

  「是啊,小姐真有眼光!」羅姆的眼睛亮了一下,「我這裡貨很多,小姐想要的話可以給你成本價!對了,『咒具』又是什麼?」

  「如果你感興趣,我回去讓廣樹先生給你開放忌庫。」雪紀對羅姆的印像很好,態度也很大方,回去的路上,兩人也一直在聊天。

  淪為背景板和開車工具人的加茂美柚插不進話,但她看著雪紀的眼神閃閃發亮。

  排除一切個人情緒,美柚也不得不承認,羅姆在這一次的共同作戰之中的表現可圈可點,僅次於雪紀小姐之下!

  不愧是雪紀小姐,真是深謀遠慮,不動聲色就將一個優秀的人才拐進了家族!


第98章 一場投資

  「羅姆先生,初次見面,我是加茂廣樹。」

  清晨,加茂廣樹處理完昨日累積的文件,抽空去看了看被雪紀小姐邀請回來的客人。

  這個叫做羅姆的家伙,根據雪紀小姐的說法,是個頭腦很靈活的除靈師。

  雖然他甚至都不是咒術師,祓除咒靈的方式也相當亂來,但不得不說,這個人確實有點意思。

  在見面之前抽時間看了對方在社交平台上發布的除靈直播錄像,加茂廣樹有被震撼到。

  「哦,你好你好。我是羅姆。」忌庫角落被特意清理出來的一小片干淨區域裡,上了小桌,點了燈,一個穿著白T的男人坐在那兒,聞言有些茫然地抬起頭。黑色碎發被手揉得凌亂,一雙黑漆漆的眼眸盯著來人,「所以,有什麼事嗎?」

  加茂廣樹打量著他的臉色,微笑道:「下屬彙報,說雪紀小姐帶回來的客人完全不肯休息,所以我來看看。」

  「是嗎?讓人擔心了真抱歉。」羅姆恍然地說,「不過,這裡有趣的東西太多,我研究的時間都不夠用,實在沒法入睡。」

  「那可不行。如果客人猝死在這裡,會影響加茂的聲譽,最重要的是,雪紀小姐會不開心。」加茂廣樹笑眯眯地說,「如果羅姆先生繼續這樣下去,我們可能需要采取一點必要的措施讓你的身體和精神都放松下來。」

  「……用物理方式嗎……」羅姆很懂地吐槽了一句,老老實實地解釋,「我說實話吧。依靠我研制的這款嘎吱嘎吱清醒鹽,我可以長時間保持清醒狀態也不會損傷身體。所以別管我就行了。」

  他翻了翻扔在一邊的深色外套,從裡面掏出一個小玻璃瓶,朝著對面示意了一下。

  加茂廣樹微微挑眉,問:「我能嘗試一下嗎?」

  「請便。」

  加茂廣樹打開瓶塞,在羅姆的指示下倒了一點抹在鼻子下,頓時感到一陣難以形容的清新氣息進入鼻端,好似將整個大腦抓出來清洗了一遍。

  正面溫和的氣息,是和咒力這樣的負面能量完全不同的體驗。

  再睜開眼時,加茂廣樹看著羅姆的眼神稍有變化。

  「怎麼樣,很好用吧?」羅姆一點也不謙虛,看見這熟悉的眼神就開始自發營業,「如果廣樹先生感興趣的話可以找我訂購,一次性購買量大的話還有九五折優惠。」

  「好,我全要了。」加茂廣樹微微頷首。

  羅姆吃了一驚:「廣樹先生還真是爽快,不過別看這麼一小瓶,價格可不便宜哦,因為我自己也要用,所以大概能給你們勻出兩箱……我想想,一瓶就算你兩萬好了。」

  他隨口把價格翻了五倍。

  加茂廣樹欣然點頭:「沒問題。如果後續證實這【嘎吱嘎吱清醒鹽】的效果穩定且無害,我們可以進行長期合作。」

  全員在卷的加茂家可太需要這玩意兒了。

  更別提這個提神道具上縈繞的力量發揮時像是反轉術式一樣,會給咒術師帶來很不錯的按摩精神般的體驗。

  「那可是大單子,多謝惠顧。」羅姆吹了個口哨,咧嘴一笑,頗有些得寸進尺地問,「對了,能用咒具來結款嗎?」

  「換做別人肯定不行。」加茂廣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但羅姆先生是雪紀小姐親自帶回來的客人,所以,可以為你稍微破個例。」

  「小姐的地位看來比我想像的還要高。」提起雪紀,羅姆的眼神略帶好奇:「廣樹先生是家族的實權人物吧?連你也如此恭敬有加,難不成小姐其實是家族的繼承人,或者干脆就是家族的幼主?」

  「雪紀小姐的情報,那可是家族的最高機密。」加茂廣樹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含糊地說,「作為客人,羅姆先生只要知道一件事——」

  「她的話,就是加茂的意志。」

  「真夠誇張的。大家族都這樣寵孩子的嗎?」羅姆微微眯起眼,識相地不再打探雪紀的情報,轉而問,「這咒具能賣嗎?」

  羅姆指的是小桌上被他拆裝了一晚上的咒具眼鏡。

  「不好意思,因為第一次碰到這麼有趣的東西,不小心拆壞了,裝回去好像也沒用。」

  羅姆打算把壞掉的東西直接買走,一是賠償,二是買回自己的工房之後能做點更過火的研究。

  「當然。這咒具等級不高,不過三級,市場價格在一百萬到一百二十萬之間。」加茂廣樹隨意瞥了一眼,語氣平淡,「羅姆先生只要付最低價就好。」

  羅姆的臉都僵了一下,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為了宰客特意報了高價之後對方臉上那耐人尋味的微笑是什麼意思,咒術界的物價根本不是他能想像的。

  艸

  賣便宜了。

  「所謂的咒具,都需要消耗咒物打造而成,質量取決於咒物等級的高低、以及咒具師的水平。而這兩者隨著時代的前進反而都在下降。再加上咒術師出任務時的折損率不低,所以現有的咒具儲備是不增反減的。」看出羅姆的肉疼,加茂廣樹稍微解釋了一下咒具的珍貴程度,「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咒術師收入很高,一般都不缺錢。」

  「我明白了。」羅姆頭痛地嘆了口氣,已經做好了把自己這些年的積蓄全都砸進來的准備。

  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咒具就是這個市場價,人家也沒坑錢,甚至還是破例賣給他的。換了以前不認識雪紀的時候,羅姆想買咒具都沒門路。

  對於他這樣不擅長正面作戰的靈能力者來說,買一把不需要消耗自己的力量就能發揮強勁作用的咒具很有必要。

  「對了,如果想要更高級的咒具……」羅姆試探地問,「比如我之前看到美柚小姐的式神手上拿著的長刀…」

  加茂廣樹笑了:「那些是一級咒具,價格在三千萬到七千萬不等。」

  羅姆眼神失去了高光。

  「當然,如果羅姆先生想要得到更好的咒具,並不一定需要用錢買,我倒是有個更好的主意。」看著火候差不多了,加茂廣樹終於露出一點狐狸尾巴。

  「怎麼說?」羅姆不動聲色地問。

  「聽雪紀小姐說,羅姆先生除了是一位靈能力者之外,還是一位思路開闊、別具一格的優秀道具制造師,除靈道具的制作與咒具的制作其實有些共通之處。」加茂廣樹斟酌片刻,緩聲道,「我們可以提供足量的咒物作為原料、一個咒術師作為助手,幫助你嘗試打造出最適合自己的咒具。成為咒具師的相關指導、入門典籍我們都可以提供。」

  「聽起來可真美好。然後,代價呢?該不會是讓我加入加茂家?」羅姆的語氣頗為隨意,「那就抱歉了,別看我這樣,我可是自由派的。」

  「不需要。」加茂廣樹語氣平靜,「並不是要你簽什麼賣身契。你可以當成是投資。加茂家不會限制你的自由,只會提供有限度的前期資源。一旦前期投資結束,你想要繼續得到高質量的咒物資源,就用你制作的咒具來換。就如同你用『清醒鹽』換取低級咒物一樣,只是交易。當然,如果那時候你未能制作出我們滿意的咒具,那投資就到此結束。」

  過於優厚的待遇讓羅姆有些本能的警惕,但理智告訴他,加茂家族家大業大的,還真沒必要騙他。羅姆心情有些復雜地問:「我的力量,跟你們的咒力可是完全不同的體系,你們就不怕到時候虧得血本無歸嗎?」

  「不會的。」加茂廣樹露出篤定的笑容,「畢竟你是雪紀小姐看好的人。」

  「小姐她雖然很強,眼光卻不一定好,畢竟她還那麼小。」羅姆不以為意。

  加茂廣樹卻笑了,指了指自己:「雪紀小姐第一個看好的人,是我。一年前的我只是家族裡被排擠的邊緣人士。」

  羅姆有些吃驚。任何人看到加茂廣樹的第一眼,都會被他柔和卻又不容置疑的氣勢所攝,羅姆根本想像不出這種人卑微的樣子。

  「所以,同樣被她看好的你,一定會成功的。」加茂廣樹保持著微笑看著羅姆,「羅姆先生,你的答案呢?」

  「呼,總覺得到時候達不到標准會被你殺掉——」羅姆被加茂廣樹的氣勢壓著,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才看似不情不願地點點頭,「行吧,那我就試試。」

  看著忌庫裡陳列得散發著濃烈詛咒氣息的各色咒具,面對一個神秘而危險、又能帶來強大收益的全新領域,羅姆雖然口頭上不想承認,心中早已經被勾起濃烈的興趣。

  加茂廣樹開出了一個他根本無法拒絕的條件。

  身為幾乎是被放養的、沒有得到多少師門傳承的野生靈能力者,羅姆深知這樣可以深入接觸咒物、咒具知識的機會只有一次。

  即使加茂廣樹開出再過分一點的條件,羅姆思考過後,說不定也會接受。

  雖然不知道加茂廣樹、或者說他背後的雪紀為什麼這麼看得起自己,不過現在這樣,恰恰是皆大歡喜。

  搞定了雪紀小姐交代的任務,加茂廣樹離開忌庫,准備去找她彙報這個好消息。

  「廣樹大人,與咒術總監部那邊的交涉已經成功。」下屬等在門外,看著加茂廣樹出來之後,恭敬地將手中的封印盒呈上。

  加茂廣樹打開一看,三個圓柱形的透明玻璃容器並列擺放著,模樣詭異的胚胎蜷縮著,懸浮在被封印好的容器之中。

  「干的不錯。」加茂廣樹勾了勾唇,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終於能為雪紀小姐呈上[咒胎九相圖]。總監部那群家伙,也算是發揮了一點價值。」

  能依靠純粹的社交手段和利益交換從高專的忌庫中光明正大地取走[咒胎九相圖],這也是加茂廣樹帶領下的加茂家族影響力急速擴張的體現。

  在雪紀的臥房外,加茂廣樹看到了守在妹妹床頭的加茂憲紀。

  「憲紀少爺,你怎麼還在這裡?現在應該是你訓練的時間了。」

  加茂廣樹維持著表面上的尊敬,笑眯眯地給出提醒,「身為未來的家主,加茂的招牌,可不能有絲毫懈怠。」

  「我知道。」加茂憲紀皺了皺眉,說,「落下的訓練我會加倍補回來。妹妹難得回來,我要陪著她才行。」

  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妹妹了,這時候誰都別想讓他離開雪紀身邊。

  看他那個盯著雪紀的睡顏目不轉睛的妹控模樣,加茂廣樹不由壓低嘴角,無奈地搖了搖頭。

  雪紀自顧自蜷在被窩裡睡得很熟。

  時間漸漸流逝,很快到了將近中午的時間。

  兩人誰也沒有叫醒她的意思,一個趴在床頭,一個靠在門外,耐心地等候著。

  而被認為是累了太久、需要好好睡一覺的雪紀,此刻正在做一場奇怪的夢。


第99章 [門]的氣息

  某一年大荒,土地皸裂,田間顆粒無收。眼看要活不下去的村人決定將純潔的少女獻祭給神明,祈求神的垂憐。

  從長長的石階路過的穿著白衣的隊伍中,人人虔誠而莊重,唯有帶著白紗的少女滿懷茫然,四下環顧,無意間瞥見林間站著一只赤色的狐狸。

  那雙充滿靈性的狐眸見證了一切。

  布滿符紙的神殿之中,少女被綁縛著跪下,鋒利的鐮刀迎面砍下。

  壓抑悲傷恐懼的心猶如潮水般洶湧,直到氣絕之後,都還在一味地以靈魂發出悲呼:

  「救救我。」

  狐狸回應了她的求救。

  等到人群退去後,它悄悄湊近神社,躍上祭台,好奇地伸出前爪,觸摸著少女白冠之下尤帶著體溫的臉頰。

  在那一瞬間,已經死去的人祭心中的怨恨與恐懼、山間之狐的靈性與獸性,在這粗野殘暴的儀式場中混雜在一起,人類祈願的『山神』誕生了。

  在鮮血、殺戮的祭祀下強制誕生的怪物有著特殊的能力,但與其說是神,不如說是能力奇詭的惡靈。

  新生的「神」生來攜帶惡意,尤其針對山下的村民。它實現了眾人的祈願,然後索要了百倍的報償。直到村中許願的人全都將靈魂作為代價支付後

  ,少女的躁動才得以平息,而那之後狐狸的靈卻開始變得不滿足。

  它開始支配著收取到的靈魂作為獵犬,開始主動『狩獵』,即使有少女的干擾,山神依然以獨特的方式不斷吸引著滿足條件的人類。

  就連少女的呼救,本質上也被狡猾的狐狸凶靈利用,作為篩選獵物的一環。

  雪紀看到這裡,已經恢復了清醒,意識到自己身在夢中。

  以被獻祭的少女的姿態看到的一切的起因,她的神色並沒有多少驚訝。

  早在羅姆老老實實招了自己的經歷之後,雪紀就隱隱猜到了山神體內的少女到底是什麼來路。

  然而,如果就只是這種程度,偏安一隅又挑食的山神對人類而言的殺傷力還不如活躍一些的一、二級咒靈,如何稱得上[篡奪權柄]的災禍?

  就在雪紀感到迷惑的時候,畫面偏轉,事態發展開始變得詭異起來。

  說不清是哪一日,山神隱約間感到自己穿過了一扇[門],在那以後,原本束縛它、限制它的世界,突然充斥著濃郁的負面力量,無數陰暗躁郁醜陋的負面信仰像是找到唯一的出口一樣源源不斷地湧現過來,這些與它完全適配的東西,它可以隨心所欲地吞噬。

  沒過多久,原本更接近惡靈的山神就發生了本質上的蛻變,狐狸野獸性情中的貪婪也在一瞬間膨脹到了極致,雖然不知道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動,但它有著預感,繼續這樣下去,它或許能成為這個世界唯一的『神』。

  不是因為人類的供奉,而是成為不需要任何人承認的貨真價值的掌控世界的主人。

  為了這件事,山神甚至都安分下來,反正即使不再狩獵蘊含特別能量的人類,山神光是待在神社裡吸一吸負面情緒和蜂擁而至的信仰,早晚都能成為最強的存在。

  見子的出現是個意外,並不是山神主動吸引,而是一連串巧合造成的奇異的闖入。

  既然有小甜點送上門來,山神倒也不會把人拒之門外,它按照以往的流程和少女做了交易。接受她的許願,實現她的願望,然後……收取她以及她的那位朋友的靈魂。

  然而山神完全沒料到,對見子出手會引來雪紀這樣的強敵。

  後面的記憶就是雪紀闖入的時候了,看著『自己』出現在腦海中的畫面中,雪紀心裡也覺得有些怪異,更別提從女孩的視野來看,雪紀渾身泛著黑中帶赤的咒力波動與毀滅性的斬擊,看起來格外凶殘。

  「原來是這樣。」

  雪紀大概了解了,先前在祂的啟示中,雪紀看到了一扇扇的[門]被打開。

  每一扇門打開後都會引起巨大的變化。

  這只山神,大概也是變化之一。而且是完全失控的變數。它本身的特性導致它在這個新的世界反而更加如魚得水,在雪紀的印像中,[門]開後的那些天上的高貴生靈可是對於這個世界相當的適應不良,甚至到了自行制造隔膜隔開自己與世界的程度,恰好與這只山神形成鮮明的對比。

  雪紀:「……」

  所以這其實是祂自找的?因為放了太多奇奇怪怪的東西進來,導致其中一個物種過於適應環境,反過來變成了難以抹除的威脅?

  腦海中播放的畫面到達尾聲,站在羅姆面前,原本即將要消散的少女靈魂再次看向了『雪紀』,嘴唇微微張合。

  雪紀聽到了當初沒能聽清的少女的話。

  「你的身上……有,[門]的氣息……」

  「要小心。」

  夢境逐漸褪色,雪紀慢悠悠地睜開了眼。

  [你完成特殊後續任務,善意]

  [你的轉職任務【代行意志】進度已更新]

  [要素Ⅱ祓式:大祓除惡,滅卻篡奪權柄的災禍。目前進度:200%]

  善意。

  幾乎白撿的100%進度條讓雪紀眨了眨眼,眼神柔和下來。

  不過,[門]的氣息……

  這一句提示,已經明示了某些事情。

  她身上的面板……果然……

  「妹妹!」終於等到雪紀醒來,憲紀特別興奮地喚了一聲。

  雪紀應了一聲,模樣有些心不在焉,因為接連不斷的提示音還在繼續進行。

  [你獲得人祭巫女的祝福]

  [你靈光閃現,可以開啟新的啟示了!]

  雪紀若有所悟。

  原來第二次的啟示還需要這種前置條件。

  祂還有什麼想要說的?

  考慮到上次啟示結束後咒力體力被全數抽空的狼狽狀態,這一次開始之前,她需要做一點額外的准備才行。

  「妹妹?」

  看著自家眼巴巴湊上來的哥哥,雪紀暫時收起心中的思緒,抬頭看向他。

  一段時間不見,憲紀的個子又往上竄了一截,精神振奮,不見半點過往的陰郁壓抑。

  雪紀起床洗漱,期間憲紀一直很習慣地跟在後面幫忙換水遞毛巾,兄妹一派和諧地交流了一番最近的近況,然後加茂廣樹適時帶著還冒著熱氣的餐點進來了。

  三人一起用過名義上的早餐、實質上的午餐之後,加茂廣樹挑起了話題。

  「雪紀小姐,您昨天提到的那件事已經辦成了。」

  「羅姆的事情嗎?」雪紀還在對付飯後的奶油羊羹,見狀感興趣地抬起頭,「他真的答應了?」

  「僅僅是達成合作,他沒有不願意的理由。」加茂廣樹笑著說,如果不是因為雪紀的態度,他真正談下來的條件大概要比這過分十倍,畢竟加茂廣樹也不是什麼傳統意義上的好人。作為大家族的掌舵人,利益最大化是基本操作,尤其對像還是外族人。

  「恩,這樣就好。」雪紀微微點頭,羅姆是很早就在社會上混跡過、性格已經打磨得成熟、能為自己的信念拼上命的男人,這樣的人也不適合真的加入加茂家,但維持一個比合作更近一些的親近關系是很有必要的。

  「那個羅姆,有什麼特別之處嗎?」加茂憲紀吃完了飯還磨磨蹭蹭賴著不走,聽完兩人的對話,他有些疑惑地問妹妹。

  「他的觀念很超前。」雪紀說,「有他在,我大概很快就能看到一些更有趣的咒具。我想看看更現代化的、集合現代科技的優勢的咒具……」

  雪紀對羅姆的優待,並不是出自為加茂家招攬人才的想法,單純只是想要讓未來的咒術界更有趣一點,為此提供一點必要的幫助。

  「聽起來好像很厲害。」憲紀其實有些半懂不懂。

  「哥哥,你應該繼續抽空多了解一點外面的世界。」雪紀不希望自己的哥哥變成文盲,落後於時代,很認真地強調了一遍,又問,「廣樹先生,家裡連上網線了嗎?」

  加茂廣樹露出笑容:「當然,必要的電纜鋪設已經完成,電子設備也都購買齊全,我還打造了一個專門的游戲室和小型影院,雪紀小姐有感興趣的游戲或者電影嗎?」

  雪紀的眼眸微微一亮:「有什麼游戲?」

  電影也就算了,對於游戲,雪紀向來是玩不膩的。

  雖然靖子在家裡也給她買了PSP,但是哪有專門的游戲室好玩。

  「市面上發布的基本都收集全了,雪紀小姐如果都玩膩了,我們可以收購國內的游戲公司專門研制你想要的游

  戲……」

  這也太……爽了。

  ……廣樹先生如果有女兒的話,應該是絕對的溺愛派吧。

  雪紀這麼想著,在心動的同時掙扎不已,最終還是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是享受的時候。」

  加茂廣樹笑了,由衷地說:「不愧是雪紀小姐。」

  憲紀插不上話,看了眼加茂廣樹上揚的嘴角,心中突然有些不爽。

  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因為輔助監督的優勢,對外界的事情了解更多嗎,這種事情他也不會輸的。給他一點時間,他才會是和妹妹更有共同語言的那個!

  憲紀默默在訓練之外的時間規劃裡加上新的項目……

  「對了,我這裡還有一件禮物要送給雪紀小姐。」加茂廣樹說著,拿出了准備好的封印盒。

  「胚胎,這難道是……[咒胎九相圖]?」

  雪紀有些吃驚地看著眼前的三個透明玻璃容器。

  真沒想到加茂廣樹這麼快就拿到了這種東西。

  明明上次討論的時候,[咒胎九相圖]對於加茂家來說還是很棘手的特殊禁忌。

  而且——

  「[咒胎九相圖]只有三只嗎?」

  「雖然[咒胎九相圖]統稱特級咒物,但只有1~3號死胎擁有特級強度,被當做特級咒物封印。」加茂廣樹笑著介紹,「一號是脹相,二號壞相,三號是血塗,分別對應人類死亡九相的前三個階段:皮膚膨脹、表皮壞死、膿血流出。」

  「廣樹先生是怎麼拿到它們的?」雪紀看著維持封印狀態的三個胚胎,從外形來看,很明顯能看出發育程度不同,只有1號的模樣接近正常的人類胚胎。她有些好奇地伸出手指點了點胚胎眼睛的部位,這種自我封印的程度,咒力完全沒有外溢,看不出一點特級的威風來。

  「一些利益的交換。」加茂廣樹將過程一筆帶過,簡單地說,「我原以為會比較棘手,但事實上,出乎預料的順利。」

  確實有人拿加茂憲倫來說事,但畢竟是一百多年前的往事了,如今的加茂家如日中天,子弟積極地活躍在祓除咒靈的前線,也沒有人真的會相信他們還會自掘墳墓,干出那種禁忌的勾當。最主要的原因在於,咒術總監部也沒人想因為這種小事招惹加茂廣樹這個瘋子。

  當然,其中也有不安好心的人,在推動這件事之余,還會格外關注加茂的近況,以期抓到他們的小辮子。

  不過總體而言,加茂廣樹還是低估了自己以及加茂在咒術界的影響力。

  雪紀點點頭,拎起手中的1號玻璃容器,打開蓋子試圖把裡面的屍骸倒出來。

  「要怎麼讓它解除封印狀態?打破容器嗎?」

  「特級咒物要恢復活動力,需要進行[受肉]。」


第100章 監管責任

  「你好。」

  脹相從持續百年之久的黑暗中恢復了意識。

  他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是一個看起來還很小的女孩。女孩精致卻蒼白的面容透著人偶般的無機質,那雙形狀漂亮的紅眸逆著光盯緊了他。

  色彩鮮艷的瞳色,讓被深深注視的脹相有種強烈的不自在感。

  但他沒有立刻就發起攻擊。

  「你好。」通過這具受□□的軀殼中寄存的信息,脹相只花了不到一分鐘就大致掌握了這個時代基本的常識。他猶豫了片刻,低沉地回答。

  只是隨意的一句招呼,卻得到了正常的回應,雪紀看著眼前攻擊性並不算強的特級咒物受肉,有些意外地說:「你像個人類一樣。」

  「給予我血肉的母親就是人類。」脹相語氣平靜地說。他看起來對人類並無惡感。

  雪紀原本握住刀柄的手松開了。

  既然是擁有知性、可以正常交流的存在,僅僅當做咒靈祓除了多少有些浪費。

  脹相的理性讓雪紀轉變了想法。

  她好奇地問:「你原先應該只是咒胎,為什麼受肉之後是成年的體型?而且,你的思考能力也不像是胎兒一樣蒙昧。」

  「因為我們從母親體內誕生後就面臨了【死】,所以本體的形態也固定在【死】的那一刻。但因為繼承了咒靈的另外一半血液,所以我們的【死】同人類不同,是一種動態持續的過程。」脹相表情冷淡到有些頹廢,卻有問必答,他似乎將這問答視為一種契約,在回答了問題之後,立刻反問道,「現在輪到我問了吧,我的弟弟們怎麼樣了?」

  「還在罐子裡。」雪紀觀察著脹相的一舉一動,為他豐富得如同人類一般的表情變化感到暗暗驚訝,「一口氣全部[受肉]的話,會忙不過來的。所以,你是第一個。」

  「是嗎。」脹相松了口氣,他問道,「你喚醒我的目的是什麼?」

  雪紀想了想,直白地問:「制造出你們的那個人,你還記得嗎?我想知道關於他的情報,越詳細越好。」

  脹相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以人類的標准來說也稱得上是俊朗的臉被陰鶩所籠罩,給人的感覺突然就變得危險起來。

  「加、茂、憲、倫——」從見面到現在,一直極為穩定的情緒在這一刻失控了,脹相咬牙念著這個名字,低沉地問,「為什麼想知道這個?」

  雪紀平靜地說:「因為他現在大概是我的敵人。」

  「他——還活著?!」

  脹相吃了一驚。

  雪紀嗯了一聲,平靜地說:「他的本名是羂索,是從平安京到現在活了超過千年的術師。【加茂憲倫】這個身份也只不過是他為了研究方便而盜取的。」

  又是一個讓脹相完全沒想到的情報,他一時間都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雪紀,猶豫了一會,他說:「我會自己去查證的。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那個欺辱了母親的男人還活著——我會親手殺了他。」

  「光憑你的話,應該是不行的。你本身就是他的作品,情報上處於全面的劣勢。」雪紀歪著腦袋打量他一眼,「而且,你該不會以為,自己現在還有自由活動的權限吧?」

  「什麼意思?」脹相皺眉看著她,「我不想傷害小孩,以及女性的人類,但如果你想要憑借[受肉]的恩情隨意指使我,那就是另一回事。」

  「[咒胎九相圖]是廣樹先生從高專的忌庫中直接拿取的,走的是正規程序。也就是說,目前我們對身為[咒胎九相圖]的你,負有監管責任。這樣說你能理解嗎?」雪紀平淡地說,「這種情況下,一旦你在外面做出什麼壞事,我們也要負責的。」

  「……?」脹相怔住,瘋狂搜索腦海裡的常識。

  他皺著眉想了很久,想不出如何反駁雪紀。

  最終,他放棄了。

  「抱歉。我會找機會回報你們的。」

  脹相的手指抬起,一抹極細的血線從他指尖射了出去,一瞬間將旁邊的牆壁轟開。

  [百斂穿血]!

  兩人這一小段談話的時間,已經足夠脹相適應這個全新的身體,他做下了跑路的決斷之後,立刻采取行動。

  並沒有對雪紀動手的意思,脹相在脫離成功之後馬不停蹄朝著一個方向直線趕過去。

  一路上看到的加茂家紋,讓脹相很快意識到自己此刻所在的地點。

  居然是加茂家。

  他略顯煩躁地運用著[赤血操術]粗暴擊飛源源不斷上前阻攔他的加茂族人。

  長年累月抱著對加茂憲倫的恨意,脹相自然也一並恨上了加茂家。

  如果不是雪紀之前說的事讓他半信半疑,以脹相的性格,對加茂家族的人不會留情。

  不過現在,他只是將攔路的人打到失去行動能力之後,就繼續按照自己感應到的地點前進。

  前後不過五分鐘,他已經成功闖入一件狹小的收藏室,在裡面找到了存放兩個弟弟的容器。

  先前脹相沒有表露出來,其實作為[咒胎九相圖]的大哥,脹相對於自己血脈相連的弟弟們有著一種天然的血緣感應,即使透過重重封印,依然可以不受阻礙地感覺到弟弟們的確切方位。

  帶上兩個還處於咒胎狀態的弟弟們,脹相的心情有些激蕩。

  相互詛咒的連鎖已經因為脹相的蘇醒而打破,原本處於封印狀態的弟弟們開始漸漸蘇醒,甚至能對脹相的到來做出一點明顯的反應。

  此後,他們三兄弟終於可以脫離冰冷的容器,在更鮮活的世界中生活……

  但顯然,脹相想得太過美好。

  加茂廣樹花了高昂的代價換取來[咒胎九相圖]名正言順的所有權,並不是為了讓這九個咒胎快樂生活的。

  在脹相帶著兩個弟弟離開房間的時候,一道同樣凝練而迅猛的[百斂穿血]擊穿了他的左肩。

  如果不是脹相在最後一刻下意識側開了身體,那一擊會直接穿透脹相的心髒。

  「[赤血操術]嗎……」脹相看著緩緩踱步而來的雪紀,將弟弟妥善放好,表情已經變得慎重起來。

  光憑剛才那一

  擊,脹相已經看出雪紀的實力完全不弱於自己,也就是說,想要得到自由,必須要先過雪紀這一關。

  脹相也沒忘了自己現在是在加茂家的大本營,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擊敗雪紀,那麼遲早會在持續不斷的車輪戰中落敗。

  想到這裡,脹相不再有多余的念頭,毫無預兆地對雪紀打出一記[百斂穿血]。

  因為是純粹的直線攻擊,只要預判一下軌跡就很容易能避開。

  雪紀正要側頭避過,忽然捕捉到那一瞬間血色射線急速膨脹的景像,立刻將原本准備打出的攻擊轉化成血盾擋在身側。

  下一刻,壓縮的血線被徹底解放,爆發開的細小血珠猶如霰彈槍射擊一般,在血盾上打出一片片震動的波紋。

  雪紀收回手,眼眸微亮。

  「這一招,很厲害。在加茂的典籍上也沒有出現過。」

  「噢,是我自創的。」脹相平靜地回答,表情遺憾,「你的反應很快啊。」

  「恩……再來?」雪紀微微笑了起來。

  她看著脹相的眼神也發生了變化,揮手之間,幾乎肉眼難以捕捉的斬擊劃過脹相的各處要害,逼得脹相快速移動起來。

  原先准備用[血融]速戰速決的想法也收斂起來。

  她刻意維持著勢均力敵的戰鬥,想看看脹相還能給出怎樣的驚喜!

  充滿壓迫感又延綿不絕的攻擊,讓脹相應接不暇,幾乎要爆發出最大的潛力來應對。

  他可以說是與生俱來的戰鬥機器,明明人生中絕大部分的時間都不過是作為一個咒胎而存在,但在真正擁有身體之後,無論適應力還是決斷力都非常出色,對[赤血操術]的運用相當揮灑自如。

  「你真的是人類嗎?」

  戰鬥超過十分鐘後,脹相忍不住問,「你使用的血液總量明顯已經超過人體的極限了。」

  看起來弱不禁風的雪紀,使用了長時間的[赤血操術]之後,還依然神采奕奕,這讓脹相非常想不通。

  要知道,他身為半咒靈,天然具備咒靈的部分特性,消耗咒力就能直接轉化為血液,比起人類之身的咒術師,本來應該占據絕對的優勢才對。

  然而現在雪紀的表現讓他有些懷疑到底誰才是咒靈。

  遠處,看著兩個[赤血操術]的持有者如此大場面的戰鬥,加茂憲紀不由咽了一口口水,他有些茫然地轉頭看著加茂廣樹,問道:「廣樹先生……我真的和他們是同一個術式嗎?」

  加茂廣樹微微一笑:「當然,不過,任何術式都需要與自身情況結合,憲紀少爺的路,和雪紀小姐不一樣。」

  因為[咒胎九相圖]的事,被緊急送過來的虎杖悠仁又是另一種畫風,他趴在牆頭看得眼睛閃亮亮的,熱血沸騰,恨不得加入其中,他大聲說:「好厲害啊!轟隆轟隆的!我也好想擁有術式!」

  看著滿臉羨慕的虎杖,加茂憲紀不由反省了一下自己。

  比起虎杖來說,他已經很幸運了。

  而且他還年輕,起碼還有很多年可以用來追尋妹妹的腳步。

  場上,脹相已經初露敗相。

  他只覺得對面的雪紀比他還像是咒靈混血,把他的招式全部學過去就算了,隨著時間的流逝還越打越強,這個人類多少有點太離譜了吧?

  難道她也同樣是加茂憲倫的研究的受害者?所以才這麼執著想要找到對方復仇?

  心煩意亂生出雜念的脹相很快被雪紀抓到破綻,一刀釘在了牆上。

  一切塵埃落定。

  咒力耗盡的脹相看著走近的雪紀,動了動手,沒有再掙扎。

  雪紀:「投降嗎?還是選擇被祓除。」

  脹相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頹喪了,他果斷地說:「投降。只要你能保證你對我說的情報都是真的,我們兄弟以後就跟你混了。」

  打不過又不想死就只能聽話。

  脹相認清了現實,他的弟弟們在完成[受肉]後,也都乖乖選擇了聽話。

  看著眼前老老實實、一字排開站好的三兄弟,他們彼此之間形態差距之大,讓雪紀的表情有些微妙。

  「現在需要我們做什麼?」脹相收起見到弟弟的喜悅,很直接地問。

  「先來見一個人。」雪紀轉頭,對著不遠處趴在牆上看熱鬧的三個腦袋招了招手。

  「虎杖,過來一下。」


第101章 兄弟團圓

  「來了來了!」

  聽到雪紀的呼喚,虎杖悠仁撓了撓頭,小小的個子直接從高牆上蹦了下來,一陣風似的跑到雪紀和脹相三兄弟面前。

  「雪紀,叫我什麼事啊?」

  小男孩露出爽朗的笑容,淡金色的瞳孔好奇地打量著雪紀身旁的脹相。

  衝天辮、頹廢俊秀的臉,鼻梁上有一道迷彩般的胎記,整個人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陰冷感。

  他身後站著一個體型像是站起來的家豬一般肥碩、臉上生出兩張嘴、空洞眼睛流出血淚的咒靈,以及一個戴著蝴蝶結領結、穿著由幾根帶子組成的皮衣、腿上套著一雙黑色長腿襪的肌肉男性。虎杖膽子很大,訓練了一段時間之後,甚至主動對路上遇見的咒靈動過手,此刻見到這種奇形怪狀的生物臉上也沒流露出什麼恐懼之色,不過他最感興趣的還是脹相。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和雪紀打得有來有回的,雖然還是打輸了,但已經很厲害了。

  虎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被小男孩用略帶崇拜的閃亮眼神看著,脹相在戰鬥時都波瀾不驚的表情有些繃不住了。

  雪紀朝著虎杖點了點頭,直白地對脹相說:「虎杖的身世很特別,我們懷疑他在出生前就被『加茂憲倫』動了手腳,你先來檢查一下。」

  脹相神色一凝,低沉地應了一聲,蹲下來認真地看著虎杖。

  「你……」脹相稍有遲疑,安慰道,「別怕。」

  「哦!」虎杖也不反抗,目不轉睛地盯著脹相的舉動,眼睜睜看著一根骨節修長的手指伸過來,輕輕用指甲劃開了他的手背。

  孩童帶著體溫的鮮血湧了出來,脹相原本冷淡的表情漸漸發生了變化。

  一種奇妙的感應從他心底升起,過於熟悉、過於驚人,以至於脹相不由脫口而出:

  「弟弟!!!」

  壞相:!!!

  血塗:o.o

  雪紀:?

  虎杖:?

  兩人都滿是茫然地看著脹相,看著他從一開始的不可置信、到將信將疑、最後是欣喜若狂,以極快的速度完全接受自己憑空多了一個血脈相連的親弟弟的事實。

  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脹相,拉過虎杖就是一個熊抱:「弟弟,我是脹相,我是你哥哥啊!」

  一直保持著謹慎沒有開口過的壞相也忍不住開口了:「大哥,你是說真的?」

  「當然!」脹相篤定地說。

  知性最弱、完全偏向咒靈形態的血塗發出疑問:「兄長?」

  「不對,血塗,那不是兄長,是弟弟!」壞相耐心糾正。

  「弟弟?」血塗肉眼可見地開心起來,四肢著地一個猛竄,圍繞著脹相和他懷中的虎杖轉著圈,從眼眶中流出的血淚明顯血量增大,淅淅瀝瀝淌了一地。

  「啊?可是,我爺爺應該就我一個孫子吧……?」虎杖都被這篤定的態度整懵了,他別扭地被第一次見面的男人抱著,跟個不太習慣被擼毛的小狗似的,掙扎了幾下,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雪紀。

  雪紀:「解釋一下,脹相。」

  「我擁有血脈感應的能力,可以感知弟弟們的存在,那是絕對准確的。」脹相解釋了一下,「因為那個男人的術式就是[赤血操術],繼承了他的血,與咒靈的血,我們九兄弟的血液都擁有獨一無二的特質,現在……」

  「在虎杖的身上也發現了同樣的特質?」雪紀接話,她看著還有些懵懂的虎杖,心中竟也不覺得多麼意外。

  心頭的猜測塵埃落定。

  「啊,應該就是你想的那樣。」脹相的表情帶著冷意,看著無知無覺的年幼弟弟,似乎能看到一個可憎的巨大陰影籠罩在他身後。

  淪為『加茂憲倫』的實驗品會有怎樣的下場,他們、以及他們的母親,作為親身體驗者,是最有發言權的。

  而虎杖悠仁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證據,也證明了雪紀之前說的一切全無虛言。

  『加茂憲倫』還活著,而且對方沒有半點長進,依舊躲在暗處干些見不得人的惡心事。

  脹相看著眼神清澈中透著愚蠢的弟弟,心裡明白,雪紀救了自己弟弟一命,最起碼幫助他暫時脫離了那個男人的掌控。

  他心中升起對雪紀的感激。

  太好了……他的弟弟是『活』的,健康地長到了現在,擁有著自由,不像哥哥們一樣,

  從生到死,一直受控於人。

  只憑這個恩情,脹相心中的立場立刻發自內心地偏向了雪紀這邊。

  而他的決定,就是兩個弟弟的決定,他們是一體的。

  [你的轉職任務【代行意志】進度已更新]

  [要素Ⅲ祝式:你為道標。目前進度:120%]

  雪紀眨了下眼,沒想到還有意外的收獲。

  脹相抱著虎杖的力度因為情緒的原因稍微有些失控,但虎杖並沒有叫痛,他定定看著表情略微扭曲的脹相,喊了聲:「那個,脹相大哥?你沒事吧?」

  雖然只是個孩子,但虎杖卻常常能對他人的痛苦感同身受,他敏銳地察覺到了脹相對他堪稱真情實感的情誼。

  雖然迅猛、但卻是真實存在的。

  雖然很確定自己應該沒有哥哥,不過如果能有這樣的兄弟,應該也挺不錯的吧……

  虎杖這麼想著,心中升起期待。

  「弟弟!」X3

  雖然只叫了脹相一個人,但三兄弟異常的激動,將這視為虎杖接受了現實的信號。

  壞相鼓起勇氣,從大哥懷裡搶來了年齡最幼的弟弟,滿臉的慈愛:「弟弟,我是壞相,是二哥哦~」

  小臉蛋被迫埋進發達的胸肌裡的虎杖:「……」

  「弟弟!」血塗又直立起來,兩只手臂扒著壞相的手臂,滿臉期待地將大臉懟了過去,「血塗!」

  近距離與一雙血淚眼睛對視的虎杖有些為難干笑:「哈、哈哈……會不會進展太快了一點?」

  看著虎杖與脹相他們相親相愛的場景,雪紀有些欣慰。

  [咒胎九相圖]能這樣接納虎杖,比起他們最初估計的最優局面還要好。

  此刻,對於虎杖的安危,只怕脹相比雪紀他們還要上心。

  果不其然,對於雪紀提出的研究上的需求,原本應該十分抗拒的脹相三兄弟都立刻答應了,不僅如此,還積極主動地表示會將當初『加茂憲倫』對他們做的具體操作都透露出來。

  為了讓最小的弟弟獲得真正自由的人生,他們也是豁出去了。

  「還有一個問題,你們三個的術式都和血液相關……」雪紀補充,「既然脹相說了血緣感應,那麼就代表虎杖的血液同樣特殊,為什麼他沒有表現出術式?」

  這個問題,讓脹相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正如雪紀小姐所說,雖然咒術師的後代理論上也可能出現普通人,但悠仁的情況確實不太正常。」加茂廣樹帶著加茂憲紀湊了過來,自然地加入談話,「根據現有的線索推斷,有兩種可能,一種,悠仁體內的力量被高明的封印術封印,等到了特定的時機才會被解封;另一種,悠仁血脈中自帶的力量作為代價支付出去了,換取現有的這樣對詛咒抗性強大、本身卻沒有強大攻擊性能的身體,這讓他很適合成為『兩面宿儺』的容器的同時,也會反過來限制宿儺。」

  「有道理。」脹相一聽就覺得,這絕對是『加茂憲倫』那個人渣干得出來的事情。

  「我可憐的弟弟。」壞相滿臉的憂傷,「二哥會保護好你的。」

  「兄長,保護,弟弟。」血塗附和。

  「哈,謝謝,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自己變強。」虎杖悠仁感覺到眾人的關心,撓了撓臉頰,露出燦爛的笑容,「不過還是謝謝你們。」

  憲紀看著虎杖悠仁這麼一小會身邊就多了三個[咒胎九相圖]的哥哥,自己還有些樂在其中的樣子,不由也有些佩服這家伙的粗神經。

  平白無故多了三個咒靈哥哥,換做是他的話,一定沒辦法就這麼接受。

  「哥哥。」雪紀看到跟著廣樹走來的憲紀時,仿佛想起什麼,對著脹相說,「這是我的哥哥,加茂憲紀,他的術式同樣是[赤血操術],你和你的弟弟們暫時不能離開加茂家,待在家裡時候,可以抽空幫他訓練一下。」

  脹相的[赤血操術]運用比起憲紀來說強出一大截,無論是強度、技巧還是想像力,都有很多值得憲紀學習的地方。

  為了幫助自家哥哥成長,雪紀也是操碎了心。

  「加茂憲倫?!」聽到這個名字,脹相三兄弟都是一臉驚怒,壞相的極之番「翅王」都顯現出來,應激反應之強烈,讓周圍幾人嚇了一跳。

  被強烈的惡意與殺意鎖定的憲紀猝不及防之下,全身都僵住了。

  「冷靜一點。只是同音而已。」雪紀擋在哥哥面前,額外看了一眼壞相背後那血液構成的鏤空蝴蝶羽翼,雖然壞相品味惡俗了一些,但蝶翅展開的時候有種華麗殘酷的美感。

  雪紀有些心動,這種操作[赤血操術]也做得到,用這種翅膀空中飛行的話,好像還挺帥的。

  而且純粹血液構成的羽翼隨時可以取用、用來延展進攻或者織成網狀防御,靈活型也很強。

  雪紀抬手指了指半空中的壞相,[血融]發動,直接將對面的血液拿來就用,赤色的毒血在她指尖聽話地形成[憲紀]兩個大字。

  因為被抽空了血,翅膀在半空消失不見,壞相狼狽地從空中落到地上。

  那是什麼能力?為什麼還能控制敵人的血液?

  這根本不是[赤血操術]做得到的吧?

  脹相神色一凝,暗自嘆了口氣,明白雪紀的舉動正是在明擺著威懾他們。

  而她的威懾也很成功,能控制敵人血液的雪紀對三兄弟來說都是天克,這說明剛才的戰鬥中,雪紀根本沒出全力。實力不如人,甚至在虎杖的事情上還自覺欠了恩情,哪怕對『加茂憲倫』這個名字再生理性厭惡,脹相三兄弟也被迫冷靜了下來。

  脹相滿臉寫著晦氣:「我沒記錯的話,『加茂憲倫』對於加茂家來說也算是污點,怎麼會給後代取這種名字?」

  就算只是讀音相同,也明顯是刻意為之。

  雪紀沉默片刻,回答:「母親取的。」

  「……這樣啊。」脹相頓時也沉默了,嘴上不說,看著憲紀的眼神卻帶上一絲同病相憐般的理解。

  雪紀安慰地拍了拍沮喪低頭的哥哥的肩膀。

  隨著憲紀逐漸長大,理解了這個名字帶來的含義後,這件事逐漸成了母親靖子和憲紀之間難言的隔膜。在這件事

  上,就算是雪紀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處理好[咒胎九相圖]帶來的問題之後,雪紀的精力重新回到轉職任務之中。

  山神問題也徹底告一段落,雪紀想起了之前的承諾,約了見子出門。


第102章 甜品店的相遇

  「雪紀,這裡!」

  滿是行人的街頭,等候已久的見子看到熟悉的小女孩從車上下來,很是開心地拼命揮手。

  「見子,抱歉,等很久了嗎?」雪紀走到見子的身前,有些歉意地說,「路上出了一點意外。」

  「沒有很久啦,我和花也是剛來。」見子連忙擺手,她對於雪紀遭遇『突發事件』非常理解。

  「好小!」黑發金瞳的女子高中生身旁,站著一個短發俏麗的少女,她低頭看著雪紀,不由露出『吃了一驚』的表情,脫口而出,「見子,這孩子就是你說的很厲害的朋友嗎?」

  「恩,花,注意態度!」見子扯了扯好友的袖子,表情嚴肅,「這位是雪紀,她幫了我很大很大的忙!」

  「……我知道啦。」花的眼眸形狀偏圓,臉頰還帶著嬰兒肥,看起來一派天真無邪,她看著好友臉上鄭重的表情,立刻很是認真地對著雪紀鞠了一躬,「您好,我是百合川花,感謝您對見子的照顧!」

  「不必對我用敬稱。」雪紀平靜地說,「叫我的名字就好。」

  「好哦,雪紀,那你也直接叫我的名字吧!」百合川花聞言立刻放松下來,開心地湊到雪紀跟前,笑容很是燦爛。

  「好的,花。」雪紀被這笑容閃了一下眼睛,突然有種好像見到了虎杖的既視感。她有些不適應地稍稍後仰,朝著見子的方向看去。

  收到雪紀疑似帶有求助意味的眼神,見子有些忍俊不禁地上前解圍。

  「好了,花,別這麼激動。」見子一手攬著花的腰,將她往後拖了拖,笑著問,「雪紀今天准備怎麼安排呢?我們都聽你的。」

  見子望著雪紀的眼眸仿佛閃耀著星光。

  當見子接到雪紀的電話,聽到她親口告知神社那邊的事情已經結束的時候,見子感到一陣輕飄飄的解脫感。

  很難用言語形容,但又很明顯能感覺到自己好像甩掉了一個很大的麻煩,這種沒來由的靈感讓見子心中愈發感激。

  雪紀雖然有著自己的目的,但她的出現對於見子就是一種救贖,更別提雪紀還曾經做出過承諾……

  山神這件事結束後,見子可以向她提出一個要求。

  雖然有些不好意思,總覺得自己也沒幫上太大的忙,但見子還是厚著臉皮,好好想了想要怎麼利用好這個珍貴的條件。

  畢竟這對她來說也許是僅有的改變目前悲催命運的機會。

  「一起逛逛吧。」雪紀想了想,說。雖然主要目的是為了實現曾經對見子的承諾,但雪紀額外提出邀約的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為了百合川花。

  這個人幾次在見子口中出現、又是正常路線上解鎖山神結界的唯一鑰匙,雪紀對她頗為好奇。

  雪紀:「我很少逛街。對這裡不太熟悉,周圍有什麼好玩的嗎?」

  「交給我吧!」百合川花眼眸一亮,立刻熱情地說,「我和見子經常放學來這邊的,對這裡的店鋪很熟!」

  見子跟著點頭。而且,自從『看得見』之後,每一次見子跟著花來這種人多、怪物也多的地方都堪稱是一種折磨,但是這次有雪紀一起跟著,見子完全不必擔心被怪物欺負,也不再需要保持精湛的演技和警戒,總算可以享受一次正常的逛街玩樂了!

  雪紀雖然只是小小一只,卻給見子帶來極大的安全感。

  「雪紀喜歡吃大福嗎?」花自己就是個吃貨,第一個推薦的就是這條街上最有名的甜品店,「這家的屁屁大福是特產哦!超好吃的!每天限量50個!」

  「什麼?」雪紀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軟綿綿可愛的大福怎麼會和某個器官聯系在一起的?

  「就是屁屁的形狀……」百合川花一本正經地用小手拍打空氣,比比劃劃,大力推薦,「軟軟糯糯,奶油非常新鮮的大福!啊,最近的招牌還是超熱門的草莓屁屁大福!我們要趕快過去才行啊!一下子就會賣完了!」

  花的行動力非常強,打定主意要讓『看起來就像是不常出門的大小姐』的雪紀嘗到好吃的甜品,拔腿跑得飛快。

  看著花的背影,雪紀:虎杖的既視感更強了……

  但很快,雪紀就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因為是非常繁華的路段,這街上的咒靈不少,但在百合川花路過的時候,那些咒靈下意識地避開了花。

  甚至因為少女的速度過快,一只沒能完成閃避的四級咒靈正面和她的小腿撞上,一秒內就化為了一堆灰燼般的殘穢。

  雪紀有些吃驚。

  雖然已經從各種側面了解過百合川花的天賦,但真正見識到之後,花的表現還是超乎了她的預料。

  僅憑無意識的接觸就能直接驅逐甚至祓除咒靈,這可以稱得上是天生的『百邪不侵』。

  「你的朋友……很厲害。」雪紀有些困惑地轉身看著見子,「你沒想過尋求她的幫助嗎?」

  「花嗎?」見子立刻搖頭,「我不想將危險帶給花。而且,花的這份力量並不是萬能的,很多時候甚至會讓她陷入更深的危險。」

  見子也有些無奈。

  比起她來,花莫名的更加吸引怪物,但她本身又看不見,對臨近的危險毫無感知,常常一個看不住,就在外面招惹回一堆強大的鬼怪。

  就連見子緊急尋找就近的神社,最初也是因為百合川花招惹到一只非常恐怖、而且無法擺脫、連續幾天都一直纏著花的大怪物。

  「原來是這樣。」雪紀聽完見子的詳細說明,了然地總結,「也就是說,花的體質可以驅除中低等級的咒靈,但是遇到一級乃至特級,反而會盯上她那份力量、把她的靈力當成食堂嗎——」

  見子狠狠點頭,想起那些慘痛的、只有自己一個人看到一切、拼命努力拉著一無所知的花遠離危險的回憶,眼眶都濕潤了。

  雪紀一時有些失語。無論是見子還是花,都像是經受了命運的戲耍捉弄,她們覺醒了超越常人的能力的同時,也各有無法避免的缺陷。

  「雪紀,你對花的能力怎麼看?」見子覷著雪紀的臉色,小心地問。

  「和我並不是一個力量體系,不過……她的潛力應該很強。」雪紀想起一個同樣是正能量的友人,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說出來,只是對見子說,「在我看來,你的處境要比她危險得多。見子,多看一看自己吧。」

  見子沉默下來,輕輕點了點頭。

  百合川花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兩人的視線中,還好見子也記得路,將雪紀帶到了那家售賣惡趣味樣式甜品的糕點店。

  她們趕到的時候,意外看到百合川花的對面站著一個白發高個男人,兩人似乎正在爭論著什麼。

  「花!」見子看了一眼白發男,心髒都繃緊了,下意識感到有些畏怯。但想到站在那裡的花,見子還是悲壯地立刻衝了上去。

  步伐更慢一步的雪紀表情微妙地看著對面的男人,在留這裡看戲還是轉頭就走之間猶豫了一下,還是慢吞吞走了過去。

  走到近前,她就聽見男人悅耳磁性的輕快嗓音:「都說了,我可沒欺負人哦。只是這孩子剛才排隊的時候在我前面,還買光了剩下的限量甜品,我這邊可是期待了很久的,這也太過分了吧?我抽出空來很不容易的……你說對吧,雪紀?」

  雪色短發、俊美容顏,鼻梁上駕著一副小圓墨鏡,穿著十分潮流的帥哥朝著雪紀拋了一個頗為辣眼睛的媚眼,還被墨鏡擋住大半。

  雪紀一言難盡地看了對面的戲精一眼,語氣平穩:「好久不見,五條。你要是問我的話,我當然會站在花的這一邊。不過……你也喜歡這個……嗯……屁屁大福?」

  「很好吃哦。」

  「原來是認識的人嗎?」被見子攔在身後的百合川花探出腦袋看了一眼五條悟,笑著說,「抱歉啦,五條先生?如果是平常的話我可以分給你一點,但是今天我、見子和雪紀三個人都要吃的,實在沒有余量啦。」

  五條悟眉頭一皺,摘下墨鏡,露出一雙犯規級別的璀璨眼眸,十分刻意地拖長了音:「真的不行麼?」

  「真的不行哦!」百合川花笑容依舊很是燦爛,語氣卻很堅決。

  「好吧~」五條悟聳了聳肩,「堅持己見也是個不錯的品質。」

  「是在誇獎我嗎?」

  「沒錯。你是叫花嗎?你擁有特殊的力量……」五條悟唇角微微

  勾起,俯瞰著元氣滿滿的女高中生,六眼視角下,對方周身像是燃燒著熊熊火焰般旺盛的力量,站在人群之中,已經不能用醒目來形容,應該說是黑夜中唯一的火炬。

  「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活到這麼大的,不過,最近應該有遭遇過一些不太妙的事情吧?」五條悟笑著說,「要不要向五條老師求助呢?」

  「誒,老師?」

  百合川花抓錯重點,身為學生,在聽到對面男人的職業時,原本無所畏懼的小臉上突然多了一點點慫。

  見子卻比她敏感得多,乍一聽五條悟毫無顧忌地點破了花的特殊,她全身都抖了一下,心中本能地感到強烈的警惕和擔憂。

  但在下一秒,見子就反應過來,眼前這個男人和雪紀是認識的,而且看起來關系不錯的樣子。

  他到底是誰,是否可靠,又對花有什麼企圖?

  一片茫然的見子抿著唇,詢問的目光落在雪紀身上。


第103章 為了友誼干杯

  商場中心的一家咖啡廳內,雪紀三人坐在一起,分享百合川花好不容易搶到手的屁屁大福。

  別說,聽起來有些怪,味道確實不錯,在單獨坐在對面的五條悟那眼巴巴地火熱目光中,雪紀覺得大福的美味度還額外上升了一個級別。

  大概是試圖在預定的學生面前保持一點形像,向來隨心所欲的五條悟終究是沒有做出喪心病狂搶小女孩兒甜品的舉動。

  只不過自己也點了一大堆咖啡廳的甜品,埋頭苦吃,試圖用數量對抗質量。

  見子看著對面高大的男人像個小孩子一樣沉迷冰激凌的樣子,一時間也覺得好笑,心情放松了很多。

  注意到她的情緒終於緩和下來,無論是花還是雪紀都松了口氣。

  「別怕。」雪紀輕聲安撫:「五條雖然看起來不靠譜,但確實是站在正義的一方。他救過的人類可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

  「我明白了。」見子聽了心中一驚,再看五條悟時,多了幾分尊敬。

  五條悟並沒有太關注見子,他快速補充完糖分,看著被雪紀推過來的最後一個屁屁大福,頓時眉開眼笑:「給我的嗎?」

  雖然口中在裝模作樣地詢問,實際上已經毫不猶豫地捏起大福塞進了嘴裡。

  雪紀毫不意外地點頭:「我已經吃飽了。」

  「還是雪紀貼心~不枉五條老師之前帶著你跑前跑後~」五條悟很是開心,不僅是因為吃到了甜品。畢業後,繼承家主之位的他身邊自然不如還在當學生時那麼干淨純粹,像雪紀這樣能和他平等交流、對他沒什麼企圖的人,那都是珍稀生物。

  「對了,之前你的那件事已經解決了嗎?」

  雪紀點了點頭:「多虧了見子幫忙。」

  「誒~」五條悟的眼神這時才真正落在見子身上,面前的少女怎麼看都是普通人,這讓他更好奇了,「真的假的?」

  身懷[六眼]的他主動想要幫忙都被拒絕了,這個女高中生到底有什麼地方被雪紀看中?

  「恩,因為見子能看見……」

  雪紀的話說到一半,被突然驚慌的見子捂住了口。

  「等等,那、那個……」黑發金瞳的少女有些緊張地看向百合川花。

  三人此刻的座位順序是見子-雪紀-花,被夾在中間的雪紀因為不可抗力閉嘴之後,見子就對上了百合川花毫無遮掩的疑惑眼神。

  「怎麼了,見子?」正支棱著耳朵聽雪紀講話的百合川花看著見子的舉動,連忙追問,「雪紀的話還沒說完呢,我好想知道……見子能看見什麼?」

  「沒什麼!」見子的心跳得飛快,就算在生死危機之時都能飛速運轉的腦子此刻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識地說。

  「這樣嗎?可是明明見子之前說,是雪紀幫了你很大的忙,但是,雪紀又說是『多虧了見子幫忙』,我都聽暈啦。」百合川花撓了撓頭,露出有些暈乎乎的表情。

  可愛的臉、圓潤的眼,配合傻乎乎的表情顯得格外軟萌,任誰看了都要覺得這是個有些天然呆的少女。

  但雪紀和五條悟同時看了她一眼。

  雪紀的眼中泛起一抹興味。

  雖然見子明顯不希望百合川花知道那個可怕的世界,但很顯然,她的隱瞞並不太成功,花應該已經知道了很多東西。

  尤其是在五條悟出現之後。

  他的那一句邀請,差不多已經將窗戶紙都捅破了。

  冷靜下來的見子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忙放下捂著雪紀的手,連連道歉。

  雪紀搖了搖頭表示不介意。

  她只是提醒了一下:「見子,不要把別人當成傻瓜。」

  「我知道。花……你……」見子神色復雜地看著百合川花。

  花原來早就發現不對勁了嗎?什麼時候?明明她們的相處一直以來都很正常。

  「見子這段時間以來一直不開心。好像在害怕著什麼,精神一直很緊繃。」百合川花低下頭,有些難過地攤牌,「問你又不說,還經常看到你哭……我很擔心啊。」

  「花……」見子頓時手足無措,她原本以為自己生死間磨練出的能瞞過咒靈的演技應該足夠應付周圍的人,卻沒想到在最關心自己的人面前,她的偽裝早就錯漏百出了,「對不起。」

  因為所處位置的原因而被迫夾在兩個解開心結非常激動的女生中間,雪紀只覺得自己承受了太多,她很是無奈地往前一趴,兩只手臂扒在桌面,下巴搭在交疊的手背上,看著對面的五條悟哈哈狂笑。

  他還順手掏出手機給她拍了一張紀念照。

  兩個少女和解之後,百合川花也被科普了怪物、咒靈的常識,以及她自身具有的特殊體質。

  「誒,所以鬼魂是真實存在的嗎?!」

  百合川花嚇得抱住見子哭唧唧地撒嬌:「我最怕鬼故事了!」

  「是你非要知道的。」見子在說開之後,表情就變得非常淡定,甚至對花的哀嚎有些喜聞樂見。

  「所以,小雪紀也是擁有特殊力量的人嗎?像是巫女一樣會除靈!」百合川花開始了聯想,「五條先生是教授特殊力量的教師,他也是雪紀的老師嗎?」

  「不是。」雪開掛的玩家紀搖了搖頭,平靜地說,「我是自學成才。」

  五條悟贊同地補充:「雪紀是萬中無一的天才,不是常理能度量的。」

  「好厲害!」花一臉驚嘆,又期待地問,「那見子呢?見子也是天才嗎?」

  「不。」見子平靜地說,「我是凡人。除了一雙『能看見的眼睛』之外,沒有任何異於常人的地方。」

  五條悟並不意外。像是見子這樣的情況,在輔助監督裡還挺常見的。

  花卻聽得呆住了,立刻抱著見子汪汪大哭。

  想像力豐富的少女在聽到見子的能力之後,立刻就能想像出見子平時過的有多麼糟糕,難怪見子的情緒一直不好,她卻一直不知道真相,在見子可能遭遇危險的時候也沒幫上忙,可能還幫了倒忙,這也太糟糕了……

  「我沒事。」見子拼命拍著花的手臂,「快松手,喘不過氣了……」

  百合川花立刻松開見子,然後轉頭看著五條悟,一臉認真地深深鞠躬:「老師!請教導我變強吧!我要保護見子才行!」

  五條悟注視著百合川花,心中也覺得挺有意思,百合川花這樣的心態,按照他曾經的班主任夜蛾正道的說法就是——

  「不合格哦。如果只是為了他人而踏入這條道路的話。」五條悟笑著說,「臨死之前,肯定會詛咒他人吧。」

  雖然對百合川花的潛力和品行都很看好,但五條悟還是多少有點師德的,並不是每一個擁有潛力的普通人都能順利成為咒術師,第一次對上咒靈就崩潰了的也大有人在。

  與從小耳濡目染家學淵源的家系咒術師不同,野生的咒術師雖然潛在

  基數大,但成材率低也不是不爭的事實。

  「我絕對不會詛咒見子的!就算死掉!」百合川花的眼神堅定清澈,毫無動搖。

  「笨蛋,你說什麼呢,你不會死的!還是別去接觸那些東西……」見子立刻破防了,又急又擔心,她用求助的眼神望著雪紀。

  雪紀沉默了片刻,擰著眉說:「見子……實話說,就力量而言,花比你更有資格接觸那個世界。」

  雖然很殘酷,但在咒術界,強者才有做決定的權利。

  「花天生有著強大的力量,一旦接受系統的學習,能夠自行判定咒靈的危險級別,她遇到威脅的概率反而會下降很多。」雪紀客觀地說,「如果一直被蒙在鼓裡,她反而有可能無知無覺陷入危險、或者招惹自己應付不了的咒靈,見子,別想什麼都抗在肩上……你會被拖垮的。」

  雪紀看得很清楚,以見子的謹慎和細心,她保持自身的安全並不算太難。但是當毫無力量的她還得一邊守著秘密,一邊保護遭遇怪物並且不自知的親友時,那負擔就太沉重了。

  山神的事件就是一個血淋淋的教訓。見子是為了消滅花身上的怪物而求助神明,如果不是雪紀將山神徹底毀滅,見子現在可能已經要付出代價了。

  明明初見時是那麼『慎重』的一個人,卻會為了朋友的安危而奮不顧身。

  雪紀做不到這樣,但不妨礙她欣賞見子這樣的人,希望她能活得久一點。

  見子沉默了,她知道雪紀說的是對的。

  「如果,花願意為了我努力的話。我也是一樣的。」見子終於下定了決心,「雪紀,請幫幫我!我想要變強,像你們一樣能祓除怪物!」

  「好。」雪紀一口應下,確認道,「確定這就是你想要的嗎?你的機會只有一次。」

  「我確定。」見子用力點頭。

  在昨夜入睡之前,針對雪紀的承諾,見子想了兩個方向。

  一是請求雪紀想辦法徹底封印自己的眼睛,讓她再也看不見怪物,恢復和以往一樣的平靜生活。

  二是通過雪紀得到能夠反擊鬼怪的力量。不至於完全對怪物們束手無措。

  度過十七年平凡幸福的人生,見子本能地想要偏向第一個選擇。

  但今天發生的一切徹底改變了見子的想法。

  逃避是沒有用的。

  就像是花願意為了保護她拼命一樣,見子也會為了保護花而主動邁入那個令人恐懼的世界。

  誰讓她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最好的朋友。

  「真是令人感動!」旁觀了一切的五條悟忍不住舉起盛放冰激凌的高腳杯,裝模作樣地作勢和雪紀碰一碰,「為了這美妙的友情干杯~」

  雪紀沉默片刻,舉起自己的冰激凌杯和對面碰了一下,喝下一點融化的冰激凌。

  「五條。」她低聲問,「你的眼睛,真的看不出見子的異常嗎?」

  「看不出。」五條悟配合地壓低聲音,感興趣地問,「雪紀好像對那孩子比對花還重視?」

  「見子是特別的。」雪紀很相信這一點,「倒是你,你真的能教好花嗎?她的力量,跟咒術師根本不一樣,後續要如何開發和引導?」

  「不就是正能量嗎!」五條悟豎起手指,臉色變得正經了些,「咒力的能量是負,而一旦咒力與咒力相乘,達成反轉,就能變成正,這也是反轉術式的原理。我們的學校裡,可是有咒術界最強的反轉術式使用者!」

  「家入硝子醫生嗎?」雪紀點點頭,初步認可了五條悟的理論。雖然她這邊的羅姆以及夏目都可以指導花,但她在高專也說不定能走出另一條道路。

  在手握任務權限的五條悟手上當學生,安全也有保障,還能白嫖高專的資源,對花來說是不錯的選擇。

  五條悟帶走了百合川花,接下來他需要和花的父母溝通以及辦理轉學。

  見子不舍地和花揮手道別,眼神堅定地走向了雪紀。

  她也已經做出了自己選擇。

  [你的轉職任務【代行意志】進度已更新]

  [要素Ⅲ祝式:你為道標。目前進度:150%]


第104章 咒術手機

  「您好,我是四谷見子,請多指教。」

  見子恭敬鞠躬。

  此刻的她,正處在一個寬闊古樸的道場之中。

  「不必如此拘謹。既然是雪紀教習推薦過來的人,一定有過人的才能吧。請放心,真田道場絕不會讓你失望。」對面的中年教習態度很和善,常年板著的臉上還有一絲絲期待。

  要知道雪紀上一次介紹過來的學員,還是虎杖悠仁那種重量級的天才。那是個繼雪紀之後讓眾人意識到何為天賦的小家伙。

  因為有虎杖悠仁珠玉在前,道場的教習們對這次來的新人也非常重視。

  負責帶少女入門的也是這裡水平最高的。

  然而教授才開始不久,教習就有些失望了。

  眼前的少女還真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劍道初學者,無論悟性還是體質都沒有出彩之處。比起骨骼還沒定型的小孩子,已經17歲的少女這個時候才起步,注定無法在劍道一途走得太遠了。

  雖然心中的期待破滅了,但教習對著見子還是非常盡心的,根據她的身體情況將訓練標准稍微降低了一些。不過減少後的訓練量其實還是非常累人的。

  真田道場原本就是國內門檻最高、要求最嚴格的道場之一。

  見子被教導了基礎的劍道常識以及握劍、揮劍的正確姿勢之後,就開始了刻苦的揮劍練習。

  她抿著唇,努力保持著動作不變形,白皙的臉頰漲得通紅。

  倒不是這麼快就累了,主要是有些羞愧。

  因為像是見子這個年齡才半路出家還能成功被道場接收的學員還是首例,根本沒有基礎的少女根據學習的程度,被分配到年紀最小的小蘿蔔頭學員群體中,跟他們一起做基礎練習。

  穿著白色劍道服的見子就像是一只混在小雞仔群體裡的鶴,別提有多顯眼了。

  顯眼的同時,她還發現年長的自己才是一群學員裡最菜的一個,心情就更憂郁了。

  見子用力揮下手中的竹刀,努力集中注意力,但因為還不太習慣的緣故,腦海中時不時會產生一些雜念。

  被雪紀接納之後,見子在加茂家學了幾節咒術界的理論課,然後就被安排到了這裡。

  真田道場的名頭很大,即使是見子也聽說過。

  按照雪紀的說法,強壯的體魄和高超的反應力比什麼都重要,特別是對於見子這樣沒有術式的普通人來說。

  見子很是贊同,也很珍惜這個機會。

  她本就是個聰明人,對教習前後的臉色變化看得很清楚,她知道如果不是看在雪紀的面子上,像是真田道場這種國內頂級的劍道館,根本不會收下她。

  比起之前像是無頭蒼蠅般沒有方向的亂轉,見子現在要做的,就是順著雪紀的安排一路走下去。

  整整三輪揮劍練習結束,教習過來宣布休息的時候,對見子的態度已經柔和了很多。

  見子的天賦雖然不出眾,還是個關系戶,但是態度很端正,這一點已經足以得到很多認可。

  見子放好竹刀,找了個地方坐下來休息。

  「訓練完可不能這樣坐著。」一個礦泉水瓶被拋了過來,見子手忙腳亂地接過,隨後就看見一個氣質獨特的小女孩朝她走了過來。

  她看起來很嬌小,氣場卻很足,那雙形狀嫵媚的眼眸認真打量見子片刻,語氣肯定:「你就是見子吧?」

  「誒,是的。」見子有些疑惑,「小妹妹,你認識我?」

  「我叫裡香,祈本裡香。」確認了見子的身份之後,小女孩微微點了點頭,有些傲氣地微抬下顎,說,「你之前的表現還算可以,我認可了。以後在這個道場,我罩著你。」

  見子有些愕然,又被裡香這人小鬼大的語氣逗

  得有些開懷。

  「怎麼,你不會也像那些無聊的大人一樣,看不起小孩子吧?」裡香微微眯起眼,眼神給人的感覺頓時銳利起來。

  「怎麼會!」見子吃了一驚,連忙搖頭,「年齡不代表一切。有一個我特別尊敬的人,她的年紀就很小,卻非常可靠。我只是有些驚訝,為什麼裡香會知道我的名字?」

  裡香雙手叉腰,十分自豪,確信:「你說的那個人就是雪紀吧。」

  「你認識雪紀?」見子驚訝過後,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不然呢?」裡香哼了一聲,「要不是雪紀拜托我照顧你一下,我才不會多管閑事。」

  見子心中一暖。

  「你好,見子小姐,我是夏目。」一道溫暖柔和的聲音傳來。

  見子轉頭望去,看見一個五官柔和清秀的男孩正衝著她露出微笑,那是個第一眼就令人很有好感的小少年,見子心下一松,正要回以微笑,下一秒視線就凝固在對方的左肩處。

  「見子小姐果然也看得見啊。」夏目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側肩,眼神變得親近了一些。

  這句熟悉的開場白讓見子汗毛一豎,下意識就以為眼前的少年是什麼怪物的偽裝,但下一刻,少年低頭摸了摸肩上的小白面團,表情柔和地介紹,「這是面團,是我的好朋友。」

  見子:「?」

  「夏目!」白團子叫了一聲,開心地蹭了蹭夏目的臉頰。

  見子原本驚慌的心情頓時變成了震驚。

  似乎對見子有些好奇,小家伙突然朝著見子飛來。

  過、過來了!

  長久以來躲避怪物形成的習慣讓見子下意識想裝作看不見,但眼前的小家伙看起來實在太沒有威脅性了,想怕都怕不起來。

  跟她經常看見的那些畸形怪物不同,眼前的小家伙可愛過頭了。

  白面團,豆子眼,還穿著花瓣裙子,簡直像是花精靈一樣。

  「見子小姐,請別緊張,我和裡香一樣,都是雪紀的朋友。」夏目點了點面團,面團會意地切換狀態,一股清新而芬芳的氣息散發開來,見子立竿見影地平靜下來,心情飛揚。

  在聽完夏目對面團的介紹之後,她有些心情復雜:「原來世界上還有著這麼友好可愛的小生物?為什麼夏目你可以邂逅面團,我卻只能碰到小小老頭呢?」

  不管怎麼說,夏目算是她的同類,而裡香雖然看起來有些傲嬌,其實很細心,真的照顧了見子很多。

  有著兩個孩子的陪伴,見子下午的訓練雖然還是很辛苦,卻變得愉快了很多。

  等到了劍道館解散的時候,見子突然接到了雪紀的短信。

  她有些困惑地按照短信的指示出了道館,在門口不遠處的樹下看見一個穿著十分浮誇、帶著禮帽的男人。

  「你好。請問你就是羅姆先生嗎?」見子確認了對方的特征,禮貌詢問。

  「啊,是我。」羅姆注視著眼前的少女,雖然對方不認識自己,但羅姆曾經看見流傳在社交平台上的那張合照的時候,就調查過照片裡的見子,只是沒想到還能以這種方式遇見。

  按照羅姆的想法,像這樣只是能『看見』的孩子,其實不太適合踏入他們的世界,雪紀還是過於心軟了一些。

  「羅姆先生是不是有東西要交給我?」見子問。

  「對,就是這個。」羅姆回過神,從懷裡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紙袋遞給見子。

  見子從包裝隨意的紙袋裡掏出一個手機,屏幕是黑的,手機殼背面畫著一只詭異醜陋的娃娃,吊墜是兩個醜得各有特色的小稻草人,見子原本有的一點期待都變成了無語。

  「這是什麼?」她還以為會是什麼保命的佛珠或者護身符之類的東西。

  「咒術手機,是我近期研制的逃命道具。」羅姆介紹道,「用手機裡的相機功能可以拍下咒靈,同時按下刪除鍵可以讓咒靈短暫地定格,趁此機會就可以快速逃走!」

  「真的嗎!」見子聽完,態度驟變,原本略微有些嫌棄的她現在將手機握得緊緊的,表情期待又不安。

  如果是真的,這就是見子一直都想要的靠譜的保命道具啊!

  「真的。我在加茂家的咒靈倉庫試了很多次。順便告訴你使用方法,你可以試用一下。」羅姆解說,「原理是醜時之術的稻草咒具與手機的結合,將手機捕捉到的咒靈照片作為詛咒的媒介。手機需要靠咒力或者靈力充能,而你每一次拍下咒靈和定格咒靈都會消耗對應的電量,現在是剛出廠的電力滿格狀態,你先按一下開機鍵……「

  「需要充電啊。」見子有些失望,「我身上沒有什麼特別的力量,電量用光就沒辦法了。」

  羅姆看了她一眼:「配套的電池也在研發中了,另外,後續還會加上各種必要的功能,比如對咒靈的識別和追蹤、以及廣樹說的與【窗】的情報機制聯動……」

  「聽起來還挺厲害的。」

  不放心跟著跑過來的裡香和夏目臉上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裡香:「夏目,快去外面抓一只咒靈試試!」

  夏目點頭走遠,回來的時候,手上抓著一只最低級的蠅頭。

  「這個可以嗎?」夏目問見子。

  見子點點頭,她緊張地拿起手機,攝像頭對准蠅頭拍了一張特寫。

  「哇,真的有!」湊過來看的裡香頓時驚呼。她是看不見咒靈的,但卻能看見照片裡的咒靈,第一反應就是,「……好醜!」

  見子緊接著在圖庫裡選中照片找到刪除鍵按下。

  原本驚慌地在夏目手指間掙扎的蠅頭像是被凝固在琥珀中的小蟲子一樣,突然頓住了。

  大約五秒後,蠅頭重新恢復了掙扎。

  而手機電量掉到了95%。

  「太酷了!」見子激動得臉色發紅,「謝謝你,羅姆先生!」

  「不用謝我,我只負責制作,將手機分配給你的是雪紀小姐。」羅姆語氣慵懶,「小姐的原話是:打基礎很重要,但在此期間你的人生安全也很重要。相信你會善用手機的。對了,這部手機是初代產品,使用的時候如果出現什麼意外BUG也很正常,不要太過依賴,發現問題之後記得即使反饋,我的號碼也存在手機裡了。」

  見子連連點頭,手中握著手機,心中充滿安全感。

  裡香眼巴巴地看著見子的新手機,就連夏目也有些眼熱。

  羅姆見狀笑道:「放心,你們的份也都准備好了,都放在小姐那裡。」

  幾人談話結束,各自離去後,從道場的門後探出兩個小腦袋。

  「美美子,你聽到了嗎!?」菜菜子滿臉不悅。

  「聽到了,那個手機的能力,和菜菜子的術式很像。」美美子認真地說,有些憧憬,「我也想要一個。」

  「可惡!」菜菜子氣鼓鼓的,「明明是我的術式,為什麼別人隨便拿個手機拍照也能做到那些事啊?這不是顯得我專門覺醒的術式很沒用嗎!?」

  「那個男人,好厲害。」美美子抱緊了手中的布娃娃,小聲說,「手機上的小草人,又和我的術式有點像。」

  「太過

  分了!我們馬上去找夏油大人!」菜菜子憤憤地說,「讓他把那些手機都毀掉!這樣我和美美子的術式又可以變成獨一無二的了!」


第105章 倒計時

  盤星教。

  夏油傑剛應付完一波猴子教徒,收服了兩只新咒靈,慵懶地斜倚在榻上恢復精神,突然見兩個養女氣鼓鼓地朝著他跑了過來。

  「怎麼了,菜菜子,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是有人欺負你了嗎?」夏油傑坐直了身體,臉上雖然還帶著笑意,語氣卻沉了下來。

  「是啊,夏油大人,你聽我說!」菜菜子終於找到了能給自己撐腰的人,由原先的氣鼓鼓變得滿臉委屈,眼淚汪汪地說,「我剛覺醒的術式不值錢啦!變得到處都是!」

  夏油傑:?

  美美子見狀,輕聲解釋:「有一個男人,開發出了咒術手機,可以通過拍照修改咒靈的狀態,功能和菜菜子的術式很相近……」

  「哦?以手機做咒物的承載物嗎?不像是咒術界的咒具師們會做的事情。」夏油傑微微揚眉,差不多聽懂了,疑惑地追問,「這東西你們是在哪裡看到的?」

  「在道場門口附近。」美美子慢吞吞地描述著,「那個人來找四谷見子,把手機送給她,介紹功能的時候,我和菜菜子聽到了。」

  「四谷見子又是誰?」又聽到一個陌生的名字,夏油傑不由問道,兩個孩子的語言能力一直有些弱,講起話來多少帶點混亂,但夏油傑對她們一直很有耐心。

  「是今天來道場的新人,又是被那個雪紀推薦過來的啦。」菜菜子開始補充,似乎覺得好笑,她剛才還滿是委屈的撇著的嘴角突然上揚,幸災樂禍地說,「道館裡的教習老頭們原本還以為四谷見子是和那個虎杖一樣的人,結果那個女人可沒用了,害得那些老頭臉色變來變去的,可有意思了。」

  「是嗎……」聽到這裡,夏油傑反倒是有些興趣,「既然是被雪紀看中的人,應當是有些可取之處。如果那優勢不在體術上,那就是在其他方面。再加上那個開發新型咒具的男人,雪紀的手下真是愈發人才濟濟了。」

  夏油傑對雪紀一直很欣賞。不過,兩人終究是立場不同。對方開始不囿於家族門戶之見,招收家族之外的咒術界人才的舉動,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和他搶人。

  他也要加快速度了。

  「夏油大人。」美美子突然開口,聲音小心翼翼。

  夏油傑微微挑眉,語氣柔和:「怎麼了,美美子?」

  「對不起。美美子的術式很沒用。」美美子低著頭說,雖然回來之前一路都在叫囂著要夏油大人幫忙把那些礙眼的手機全部銷毀掉,但真正站在夏油傑面前的時候,美美子的心中只有惶恐。

  她和菜菜子都是被夏油傑從愚昧的、將她們視為怪物折磨虐待的山村裡拯救出來的,她們將夏油傑視為一切。

  那個人的理想就是她們的理想。

  就算夏油傑想要毀滅世界,菜菜子也會和美美子一起追隨。但是,這麼沒用的她,真的還有資格追隨夏油大人嗎?

  看著向來活潑外向的小姑娘臉上的自卑,夏油傑微微沉吟,問:「美美子,你知道制作咒具所需要的咒物是怎麼來的嗎?」

  美美子歪著腦袋想了想:「從咒靈身上拿?」

  「你看,尋常的咒靈,在被祓除之後,就直接化作殘穢消失了對吧?」夏油傑耐心地說,「咒術界將咒靈視為一種徹底的災禍,除了政府補助的高昂資金之外,尋常的咒術師是無法直接從咒靈身上獲得什麼好處的……當然,這裡面不包括我。」

  「那麼,咒物是從哪裡來呢?」菜菜子懵懂地問。

  「流傳至今的咒物,其實取自同時擁有實體和咒力的存在,換句話說,都來自於我們的同類。」夏油傑露出慈悲的微笑,「所以我才認為,咒術師的偉大是全方位的,將他們和猴子一般的普通人視為同類,實在是一種侮辱,不是嗎?」

  雙胞胎聽懂了,一齊點點頭。

  「咒術師連死後的屍體都會被使用嗎?」美美子消化了這些知識之後,表現得有些不安,「如果夏油大人想要的話,美美子願意,但是給其他人……不要!」

  美美子使勁搖了搖頭。

  「准確地說,是臨死前還在詛咒一切的咒術師,才有概率化為咒物。這也是咒術師的屍體需要特殊處理的原因之一。」夏油傑笑著說,「如果美美子不想這樣的話,要抱著無悔的心態擁抱死亡才行。」

  美美子認真點點頭。

  「夏油大人為什麼突然提到這個啊?」菜菜子抱著小腦瓜困惑地問。

  「說這些是為了讓菜菜子知道,咒具、尤其是高等級的咒具制作很不容易。它們很值錢,也不會變的到處都是,菜菜子的術式還是很有價值的。」夏油傑親昵地用大手揉了揉小姑娘的頭發,溫柔地說,「更重要的一點,咒具沒有可成長性。而菜菜子才剛剛覺醒術式,以後會變得越來越強……所以,沒必要關注那些東西,菜菜子比它要厲害得多。」

  「原來是這樣!謝謝夏油大人,我會繼續努力的!」被最敬愛的夏油這樣鼓勵,菜菜子頓時支棱起來,漂亮的大眼睛又恢復了以往的神采。

  「美美子,我們去對練吧!」

  看著兩姐妹風風火火離開的背影,夏油傑的心情也難得輕松下來。

  盤星教秘書菅田真奈美從房間的另一扇小門裡走進來,語氣有些莫名地說:「她們變了很多。」

  「有嗎?」夏油傑的笑聲很低沉。

  「剛見面的時候,像是兩個鬼娃娃一樣,好像隨時可以去殺人,還對我很有敵意,非常的難纏。」菅田真奈美有些無奈地說,「但是現在的話,感覺更像是普通的小孩子,會笑也會鬧。夏油大人,繼續送她們去道場,真的沒問題嗎?」

  真田道場無論從風氣還是水平都無可挑剔,但越是這樣,越是不適合盤星教教主的養女。

  倒不是擔心雙胞胎會背叛夏油,而是擔心她們會受到傷害。越是接近『正常』的人,越是不適應現在的盤星教。

  他們畢竟是詛咒師一系,雖說不至於像是某些沒品的詛咒師一樣到處發瘋,但本質上還是被通緝的團體。

  「沒什麼不好。」夏油傑平靜地說,「菜菜子和美美子想做什麼都可以。她們開心就好。對了真奈美,新的成員到了嗎?」

  「近期一共有三個曾經是咒術家族、如今沒落的人找上來,其中兩個通過了基本的審查,另外的那一個已經確定是間諜了。」

  「那些人還真是惦記我們盤星教。」夏油傑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不過,既然人都送上門來了,也不用浪費。」

  菅田真奈美恭敬地低下頭,對自家教主的洗腦(物理)能力毫不懷疑。

  她的眼中蘊含著敬畏與熊熊燃燒的自信,整個人顯得光彩照人。

  從夏油傑真正掌握了讓人覺醒術式的能力之後,盤星教的發展勢頭再也無法被抑制,被夏油傑一手改變命運所要付出的代價,自然就是獻上自己的忠誠,

  他們精心挑選的目標在術式覺醒後極大程度地提升了盤星教的總體實力,不知不覺,菅田真奈美竟也覺得,夏油傑那天真、不切實際的理想,有了實現的可能。

  未來到底會發展成什麼樣子?

  菅田真奈美所能做的,只有繼續追隨著這個男人的腳步。

  *

  一座遠山的寺廟之中,再次察覺到派遣進入盤星教的手下如同前幾次一樣悄無聲息地失去了聯系,羂索的表情愈發難看。

  夏油傑的發展……似乎有些失控了。

  根據預料,這一年的夏油傑本應該是沉淪的一年,行為上四處收服咒靈,心靈卻因為之前的弒親行為出現破綻,在大方向上止步不前。

  但如今……

  他到底怎麼做到讓盤星

  教的勢力在短短數月時間裡膨脹了近十倍?優秀的咒術師/詛咒師血液不斷湧出,在咒術界察覺不到的地方汲取著暗處的力量不斷壯大的盤星教已經成了一個龐然大物,內部的人員結構卻異常緊密,而且保持著對於夏油傑的絕對忠誠,非常邪門,難以滲透。

  這種令間諜都無所遁形的情況,讓羂索一下子聯想到了加茂廣樹坐鎮的加茂家。

  長達千年的時光磨礪了羂索的心性和意志,遠超常人的底蘊以及提前布局的策略讓他向來無往而不利,但這一年他好像被詛咒了一樣,連連失利,所做的計劃與布局接連被打破,不知不覺,已經陷入到一種極為危險的境地。

  而仔細思量之後他發現,無論是加茂家的變動、薨星宮的驅逐、總監部的洗牌、宿儺容器的轉移、還是如今夏油傑的變化,都和一個人脫不了干系。

  加茂雪紀……這個人是最大的變數。比起六眼還讓人難以容忍。必須要想辦法讓她離開棋盤才行……

  *

  加茂家。

  虎杖悠仁手持短刀和脹相打得有來有回,從真田道場學到的[風林火山]劍技不停地閃爍特效,令人眼花繚亂,憑借優越的戰鬥天賦,虎杖在不斷汲取著脹相身上的戰鬥經驗,進步的速度肉眼可見。

  「弟弟,休息時間到了。」脹相牢牢記得虎杖此刻是純人類的身份,不像是咒靈一樣糙,時間一到立刻讓他停下來休息。

  壞相滿臉溫柔地端來水盆和毛巾,如果不是虎杖拼命拒絕,他甚至還打算用毛巾幫虎杖擦臉。

  血塗還癱在訓練場邊上。它先前躍躍欲試地主動指導弟弟,結果被虎杖冷不丁一拳打中面門,險些牙都打掉,自覺兄長的威嚴受到折損,非常委屈地躲在角落慢慢修復牙齒。

  四兄弟相處得其樂融融,短暫的休息過後,按照日程安排一起結伴去了加茂家的實驗室,自覺將自己送上手術台。

  與此同時,雪紀在加茂家的另一處居室中完成了這一輪最後一批次的覺醒儀式。

  三個族人全數通過了咒物的侵擾,在雪紀的幫助下,覺醒了自身的術式。

  做完這一票,雪紀的眼神放空,在三人愈發狂熱的眼神中,調出數據面板。

  [你的轉職任務【代行意志】進度已更新]

  [要素Ⅰ祭式:於祭祀的典式中獲得啟示。目前進度:95%]

  [要素Ⅱ祓式:大祓除惡,滅卻篡奪權柄的災禍。目前進度:200%(上限)]

  [要素Ⅲ祝式:你為道標。目前進度:200%(上限)]

  只剩下最後的一次啟示了。

  雪紀決定一鼓作氣。

  她做好充分的防護准備,在加茂家醫護緊張的注視下,復刻了一遍歌姬的祝禱。

  意識陷入了混沌之中……


第106章 轉職成功!

  一回生,二回熟。

  重臨那仿佛巨人看小人國一般的天空俯瞰視角,雪紀很快就適應了。

  這是『祂』的視角。

  但這一次,所見之處滿是破碎的廢墟。

  沒有到處亂跑的小人,無論地下還是地上,乃至天之上,到處都是一片死寂的荒蕪。

  唯有一只看不清形貌的不明生物,在黑暗中來回游弋。

  雪紀心頭一緊。

  按照她上一次看到的啟示畫面推斷,祂眼中的[童話劇場]其實就是這個世界的過去,那麼現在看到的場景又是代表什麼?

  人類還未出現的時代?亦或者是……未來?

  當她生出這個念頭的時候,『祂』的視角開始急速墜落,跨越無限的距離,眨眼間就貼近到那黑暗中的怪物跟前,一團混沌般的黑霧中,雪紀看見一雙帶有無限惡意的銅鈴眼珠轉動著,做出四下打量的姿態,整整四排尖銳利齒咧出一個令人心顫的微笑,一縷縷黑發順著頭頂的尖角垂落下來。

  雪紀:……

  這怪物,好生熟悉。

  不就是山神嗎?

  雪紀一下子聯想起當初祓除山神之後,夢中所見的人祭巫女的記憶。

  從【門】的另一頭降臨的『山神』,身上混雜著巫女的人性、山狐的獸性以及被祈禱而誕生的神性,堪稱集合了三個種族的優勢,來到這個世界對於它而言反而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機遇。

  偏偏又有結界能隱藏自身,山神想要苟起來發育確實很難被發現,如果不是雪紀接到任務提前下手,也許這家伙真的能在新手村熬到滿級,給世界帶來恐怖的體驗。

  雪紀幾乎可以肯定眼前的場景是她未完成任務的未來。就是不知道這家伙最終強到了什麼程度,難道連五條悟、夏油傑還有她合起來都打不過嗎?還是說,這樣的未來發生在他們百年之後……

  不論無論,眼前的破敗在雪紀的世界已經不可能發生。

  雪紀腦海中的念頭一閃而過,她忽然感到了一種怪異的由衷的喜悅情緒。

  那種情緒並不濃烈,余韻卻悠長,在她的心湖引起一陣漣漪。

  「是誰?」雪紀皺了皺眉,她能明確感覺出來,這『喜悅』並不是雪紀內心生出的,被強制感染的情緒讓她有些不自在。

  雪紀:「是你嗎?」

  我所體驗的這個視角的主人公,任務指引中指代的【代行祂的意志】的主體。

  雪紀試探地問:「你擁有情緒,是可以交流的嗎?我們能見一面嗎?」

  視角鏡頭閃爍,雪紀仿佛來到了星球之外,她看見了難以用言語描述的星空般恢弘的存在。

  祂的本體,不,與其說是本體,祂完全就是另一種維度的生命。如果站在這裡的是普通人,也許看到祂的第一眼就會發瘋。

  雪紀的瞳孔一顫,感覺無數的信息順著眼球流入大腦,以雪紀此刻超過百點的智力屬性,思維都停頓了整整三秒。

  三秒後,雪紀消化了這一眼收獲的信息量,一段【不存在的記憶】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雪紀看到了自己——前世的自己,同樣站在這片星空前。少女秀美冷淡的臉上半信半疑之中帶著一種『怎樣都好』的隨意,那就是前世的自己大部分時候的心態,雪紀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毫不懷疑眼前的她,就是真實存在的曾經的自己。

  她看著少女與祂達成【咒縛】,並毫不客氣地從祂的星雲體上薅下了一團亮閃閃的東西,捏來捏去,用它做出了最初的游戲面板。

  她看著少女借用祂的視角,肆無忌憚地看遍了咒術界所有新生兒誕生的家庭,最終選中了哭泣的婦人懷中天生就被【天與咒縛】所詛咒,出生後就成為死胎的女嬰。

  雪紀看到這裡,終於意識到了一點。

  她的轉生,她的金手指面板,以及她的身份、特殊的體質都是【自己】的選擇。

  她不是運氣不好又運氣好的活了下來,這一切都是最開始就設計好的。

  想通了這一點,雪紀頗為釋然。

  她幾乎是立刻就理解了自己曾經的想法。這選擇也許並不是最好的,性別、身份、特殊體質帶來的病痛三重負面因素疊加,甚至會讓她前期活得有些辛苦,但這又確實最適合她的。

  恆定體質1的【天與咒縛】放在任何一個人類身上都是死神的詛咒,唯有在擁有鎖血掛的雪紀身上是可控的,甚至是有益的。智力的超高額加成是其一,【天與咒縛】的恆定體質帶來的極限生命值與面板的鎖血掛聯動,還能給她帶來理論上最佳的傷害加成。

  也唯有選擇以【加茂雪紀】這個死胎的身份加入這個世界,她才不用從一開始就背負著謀害一條幼嫩生命的因果。

  在覺醒了【不存在的記憶】之後,雪紀對眼前的祂的警惕也減弱了一些。

  「未來,還會有新的啟示嗎?」雪紀認真地問道。

  從『記憶』中一晃而過的『雪紀』與祂的【束縛】來看,雪紀得以在死後轉生,並得到面板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成為祂的代行者】。

  至此,她已經完全明白咒術師專屬轉職任務【代行意志】的真正含義。

  【祓除邪惡,是代行祂的意志。】結合山神系列任務,以及剛才看到的末日畫面,【代行者】差不多也可以稱呼為【救世主】,對這類任務,她沒有拒絕的理由。

  在雪紀發問後,她再次感受到了一種極有感染力的慈愛與喜樂,祂的情緒仿佛有著魔力,即使再鐵石心腸之人也因此動容。

  隨後,雪紀突然驚醒了。

  並沒有進入預想中的祂的視角,當雪紀反射性睜開眼的時候,強烈的虛弱感湧上心頭,眼前一群醫護人員慌忙又有序地將她轉移到了柔軟的床上,精心地養護起來。

  雪紀瞄了一眼面板上的個人信息,果不其然,看到了徹底清零的咒力值與體力值。

  她有些悵然。好在【啟示】中不能和祂直接交流,但這一次得到的信息非常多,也算不虛此行了。

  更重要的是,啟示的完成,代表著雪紀的最後一個要素任務已經完成。

  [你的轉職任務【代行意志】進度已更新]

  [要素Ⅰ祭式:於祭祀的典式中獲得啟示。目前進度:200%(上限)]

  在雪紀的注視下,面板上緊接著刷出了一長串醒目的提示。

  [檢測到你的三種要素全部達標並超額完成,轉職任務【代行意志】自動結算!]

  [你已成功轉職為唯一隱藏職業:【天與術師】,你的潛力得到大幅提升!]

  [你每升一級獲取自由屬性點為:5點→10點!]

  [【天與術師】每升一級額外獲取神秘+10,智力+5]

  雪紀眨了眨眼,知曉面板其實是曾經的自己用祂

  身上薅過來的光團制造出來的,很多原本覺得違和的地方都變得合理了。

  這職業誇張的增幅,也讓雪紀覺得曾經的職業【陰陽師末裔】實在寒酸。

  (陰陽師末裔【每升一級額外獲取1點神秘屬性點】)

  面板的播報還在繼續。

  [你的神秘+30,智力+30,幸運+10,魅力+10!]

  雪紀心情上揚,光是轉職任務的獎勵給予的屬性點就十分慷慨了,依照曾經的加點模式,雪紀需要升6級才能點出30點神秘,算上智力就是雙倍升級需求,也就是說,光是神秘與智力屬性就獎勵了整整12級的自由屬性點,更別提後面的兩個大頭,幸運以及魅力都是無法通過常規升級手段提升的隱藏屬性。

  [你的咒力值+1000,咒力恢復速度+100%!]

  [你的術式[赤血操術]傷害提升50%!血液需求下降50%!]

  雪紀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兩條都是十分有用的硬核提升,今後基本上不用擔心咒力值不夠用的問題了。

  [檢測到你擁有特殊個人專長【天與咒縛】,檢測到你的最高屬性為【智力】,正在生成你的核心職業專長……]

  雪紀微微一怔,沒想到核心職業專長居然是量身定做的類型,這也太貼心了,不愧是自己制作的金手指。

  並沒有讓她等很久,幾秒之後,略微停頓的面板屏幕繼續往下刷新兩條消息。

  [你獲得新的核心職業專長【觀武】——你有概率通過觀看戰鬥/演示領悟對手的術式/天生能力。每一次失敗增加領悟成功率20%]

  [你獲得新的核心職業專長【融彙】——你能將學會的一切能力化為己用,隨心所欲地使用。你在融彙能力時不會發生排斥反應。使用融合能力時,你的咒力消耗大幅度增加。]

  雪紀呆了呆。

  她仔細又看了一遍,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一個字,心跳忽然加速起來。

  將主屬性選定為智力,實在是明智的選擇。

  智力屬性作為主屬性之一,主要影響玩家的悟性。智力高的玩家不論在學習、還是技能熟練度的獲取上都有很大優勢,之前的雪紀在醫療學習、咒術學習以及真田道場的劍技學習上都表現出非同尋常的悟性,但至少還沒到能看一眼就學會術式的離譜程度,如今有了職業專長的加成,她的『學習能力』變現程度一下子有了質的飛躍。

  那一瞬間,雪紀想了很多,她想起了夏油傑的[咒靈操術]、伏黑惠的[十種影法術]、加茂廣樹的[血人形]乃至五條悟的[無下限術式]……

  然而,轉職任務的獎勵播報仍然沒有停止。

  三要素任務全部達成200%成就,每一條都給雪紀帶來了豐厚的回報——


第107章 觀武

  [檢測到要素Ⅰ祭式進度超過標准,+100%(200%-100%)概率得到祂的饋贈。]

  [你得到了世界級道具【門】(通往某個世界的鑰匙)]

  [檢測到要素Ⅱ祓式進度超過標准,+100%(200%-100%)概率領悟個人專長。]

  [你領悟個人專長:祓惡務盡(攻擊分身時,對本體造成同等傷害)]

  [檢測到要素Ⅲ祝式進度超過標准,+100%(200%-100%)概率覺醒靈魂天賦。]

  [你領悟靈魂天賦:虔誠祝禱(戰鬥中,驅散【1】次所有類型的負面狀態,該天賦每【60s】獲得一次刷新。]

  雪紀猛地坐起身,形像演繹什麼叫垂死病中驚坐起,瞬間嚇壞了一群人。

  「雪紀小姐?」

  「意識還清醒嗎?是不是什麼詛咒的影響?」

  雪紀眨了眨眼,看著眼前熟悉的人影,原本被過於豐厚的任務獎勵震得有些暈乎乎的頭腦變得清醒了一些。

  加茂廣樹半跪在小床邊,看著雪紀恢復清明的眼神,語氣輕柔地問:「雪紀小姐,您現在感覺如何?」

  「現在的感覺……很好。」因為姿勢的原因,雪紀可以直接平視加茂廣樹的眼睛,她眼中綻放的光彩,也讓廣樹不由為她高興起來。

  「看來是有好事發生了。」

  「恩。」雪紀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

  「雪紀小姐不需要再休息一會?」廣樹凝眉,關心地問。

  他正是聽到加茂家的醫護們傳來雪紀這突如其來的虛弱的消息,才匆忙趕來。

  雪紀搖了搖頭。

  轉職成功後,原本已經鎖定的經驗槽也重新解鎖,雪紀之前攢下的335800經驗值瞬間讓她連升了三級。

  消失的體力和咒力全數回滿,雪紀現在的頭腦雖然還有些過勞,但體力與咒力都是前所未有的充沛,想到自己剛才得到的各種能力,雪紀一下子神采奕奕,心中唯有躍躍欲試。

  「廣樹先生……」雪紀鄭重地提出請求,「可以演示一下你的術式嗎?」

  小女孩眼中的期待幾乎毫無遮掩,加茂廣樹笑了一聲,什麼也沒問,干脆地指了一個站得最近的族人,就地取材,用針筒抽了半管血,直接發動了術式。

  術式:[血人形]。只要能獲取敵人的血液,就能實現一定程度的操縱。讓人不知不覺化為掌心起舞的傀儡。

  雪紀以前所未有的專注態度看著加茂廣樹的一舉一動,實際上廣樹的術式並不屬於直攻系的術式,發動的時候也沒有什麼光影特效,十分隱蔽。

  但偏偏此刻的雪紀的那雙紅眸,實實在在地從加茂廣樹身上捕捉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律與節奏。

  [核心職業專長:【觀武】已發動。基於你的智力屬性,正在進行判定……]

  【觀武】發動的時候,是一種很玄妙的體驗,並不是光用眼睛【看】,而是讓雪紀想起了當初在祂的視角下俯瞰一切的感覺。不過這次的體驗從宏觀變成了微觀,【觀武】狀態下的她,可以看透並捕捉目標的一切身體細節,體內的咒力流動、血液的構成、乃至腦波反應的思維……

  雖然能看到,但看得多清楚,又取決於雪紀的智力屬性。

  同時,在這種狀態下,咒力同樣以一種泄洪般的速度飛速消耗。

  好在之前的轉職給雪紀加強了一大波咒力值和恢復速度,讓她險險地撐在咒力消耗完畢之前消化完了所見的一切。

  [判定成功。你消耗了2570點咒力。你學會了術式:[血人形]]

  [當前咒力值100/2670(恢復速度+50%)]

  雪紀從【觀武】狀態退出,眨了眨眼,感覺到體內隨時可以構建出的新術式的存在感,神情有些恍惚……

  這就學到了?可以直接用了?

  「雪紀小姐,已經結束了嗎?還是需要我繼續下去?」加茂廣樹感受到那股令他靈魂都在顫栗、感覺全身被剝光的視線終於移開,微微僵硬的身體放松下來,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主動地問。

  雪紀搖了搖頭。她低頭感受了一下全新的咒力流動方向,然後朝著加茂廣樹示意了一下,對方立刻很有眼色地回到雪紀身邊,俯下身聽令。

  雪紀抬起指甲看了一眼,孩童修剪整齊

  的圓潤指甲毫無殺傷力,雪紀用咒力強化了一下,在男人的手背上劃出一道淺淺的血口。

  「唔。」廣樹溫順又好奇地任由雪紀施為,直到他看見雪紀的手指觸碰到他流出的血,那一瞬間,廣樹的頭腦一陣恍惚。

  一道無法違背的意志響徹在他的意識之中。

  【廣樹先生,跳個舞吧。】

  等加茂廣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維持著一個扭腰抬腿的謎之姿態,即使意識已經反應過來想要阻止,但身體還是順著慣性轉了兩圈,好不容易堪堪立住之後,他一向淡定的表情都裂開了。

  「???」

  原本就在房間裡照顧雪紀的族人恨不得自戳雙目,一個個埋著頭緊盯地面,裝作自己是個背景板,同時拼命控制自己忍不住想要上揚的嘴角。

  加茂廣樹有些無奈地看了眼雪紀,完全對她生不起氣來。不過,雪紀以前可不會做這種帶點惡作劇性質的玩鬧舉動,他嚴重懷疑自家的雪紀小姐是被五條家的那個六眼給帶壞了。

  但他很快又覺得有些不對勁。

  按照他對雪紀小姐的了解,她一直是個目的性很強的人,總不會無緣無故對他做這種事。

  加茂廣樹復盤了一下剛才的一系列行為,重點在於雪紀目睹他施展了術式之後,又取了他的血,然後,他幾乎無意識地跳了一場舞……異樣的熟悉感劃過腦海,加茂廣樹瞳孔一縮,露出了難言的震撼表情。

  「等等,這是——!」

  雪紀嘗試過[血人形]的基本應用之後,對這術式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操控系的術式,可以應用的方向很多,涵蓋身體與意識,對於雪紀而言是個不錯的補充。

  而[血人形]術式發動最基礎的條件,就是獲得敵人的血液,這一點在擁有【血融】技能的雪紀手中,完全是形容虛設。

  不過如果到做到這一步,需要將[血人形]與[赤血操術]相結合,這就需要用到核心職業專長【融彙】。

  從技能描述上來看做到這一點需要消耗大量的咒力,雪紀需要稍微緩一緩,等咒力值回滿再繼續進行試驗。

  「雪紀小姐……是我想的那樣嗎?」

  反應過來的加茂廣樹遣退了房間裡除了他們以外的所有人,頗為震撼地向眼前的小女孩確認道:「您復制了我的術式?!」

  雪紀嗯了一聲,糾正:「是學習。」

  「還能學習其他術式嗎?」加茂廣樹在短暫的震驚之後,立刻考慮到了後續的問題,「您復制的術式總量是否有限制?對您的身體有害嗎?」

  「可以。不確定。不會排斥。」雪紀一一給了回復,臉上也帶著思索,「新得到的能力,還需要進一步的探索。」

  加茂廣樹臉色肅然:「在不確定雪紀小姐能復制的術式是否有數量上限之前,我們最好優先挑選最具潛力、或是最能補充您短板的術式進行復制。」

  萬一復制了幾個垃圾術式之後發現上限滿了,那可真是浪費了這天賜一般的神奇機緣!

  事實上,加茂廣樹已經有些遺憾自己知道的太晚,讓雪紀拿自己的術式做了第一個實驗:「雪紀小姐,我的[血人形]並不算強。如果您早點告知我這個能力,我會為您帶來更合適的咒術師。」

  面對加茂廣樹不贊同的眼神、自我貶低的話,雪紀心中有些觸動。

  她自己倒是覺得沒什麼問題。

  【融彙】的面板提示是將學會的一切能力化為己用,隨心所欲地使用。

  從這個方面來看,理論上雪紀能學到的能力是無限的,不過,從『使用融合能力時,咒力消耗大幅度增加』這一條提示來看,最好還是挑剔一點,免得融合的能力過多,咒力又不夠用。

  雪紀心中感慨,轉職贈送的1000咒力值,以及30點神秘值,再加上升級後的神秘提升,已經讓雪紀的咒力值翻倍還多,沒想到還是不夠用。

  但加茂廣樹對她的關心,又讓她想起了『要素Ⅲ祝式』進度超過標准後得到的任務獎勵。

  每一個要素系列任務超進度之後得到的獎勵都是和對應的任務內容相關的,而雪紀的[要素Ⅲ祝式:你為道標。]的任務獎勵是[靈魂天賦:虔誠祝禱],這算是一個用的好可以扭轉戰局的解控能力,可以驅散一切負面狀態。光是聽名字,都能領會到這個獎勵究竟來源於何處。

  雪紀本身對於加茂家族的態度頗為冷淡,之前的加茂危機中她之所以出手幫忙,更多的其實是因勢導利,有著多重考量,並不是她本身有多麼認同加茂這個家族。

  但陰差陽錯之下,領悟了【儀式:術式覺醒】,又有著加茂廣樹在背後鼎力支持,她在族中的地位就愈發變得神奇。

  對於某些狂熱的感情,雪紀自己並不是毫無察覺,但一直不太放在心上。

  直到這一次,虔誠的情緒化作真正的力量,借由面板具現化出來,讓她不得不直面並正視了這些情感。

  「廣樹先生,你的術式並不弱。」雪紀認真地說,「是對我很有用的術式。你應該知道,在我手上,它甚至能變得更好用。」

  加茂廣樹不由想起他們曾經術式聯動直接斬殺加茂信彥的那一戰,眉眼微微舒展,笑道:「既然雪紀小姐都這麼說了,我自然是相信的。那麼,對於剩下的術式,雪紀小姐有什麼想法嗎?」

  雪紀微微點頭。毫不客氣地說:「御三家的另外兩家,[十種影法術]、[無下限術式]。」

  加茂廣樹連連點頭:「雪紀小姐說的有道理。除了這兩者之外,我立刻讓【窗】那邊搜集一線作戰的咒術師們的術式資料,稍後會整理成冊交給雪紀小姐。」

  咒術界存在【術式公開】的說法,將術式的詳細效果解說之後,能有效增強術式的效果,因此,相當一部分咒術師的術式情報都不太難查。

  加茂廣樹離去後,雪紀為了恢復咒力值,老老實實地躺了回去休息了一個下午。

  等她睡醒,加茂廣樹已經效率極高地將放學後的伏黑惠送到了她的眼前。


第108章 你學會了術式:十種影……

  再次見到伏黑惠的時候,雪紀甚至感覺到了一點陌生。

  年紀不大的男孩經過一段時日的高強度訓練和生死實戰之後,氣質愈發明顯地與同齡人區分開來,裸露在外的小臂和小腿有著薄薄的一層肌肉,線條非常漂亮。就連站姿也習慣性地處在肌肉最容易發力的狀態,仿佛隨時准備迎接戰鬥。

  那雙總是顯得過於沉靜內斂的眼眸蘊含鋒芒,襯得整張漂亮臉蛋都顯得有點凶意,只有臉頰仍殘留的一點嬰兒肥還顯出一絲孩童的稚氣。

  明明距離上一次見面也沒過多久,但伏黑惠的變化十分明顯。

  雪紀想起初遇時那個孤僻沉默的普通小學生惠,一時有些走神。

  雖然說惠肉眼可見的變強是好事,但一想到他的真實年齡,雪紀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雪紀。」伏黑惠一雙綠眸緊盯著雪紀,隱含關切,「身體不要緊嗎?」

  雪紀:「我現在很好。」

  伏黑惠沉默地看著躺在醫療室病床上、臉色蒼白的雪紀,點了點頭,沒有多問,只是陳述了自己被請來的原因:「廣樹先生說,你有需要我幫助的地方。」

  雪紀嗯了一聲。

  伏黑惠的眼眸微微亮起,又遲疑地問:「我……確定能派上用場嗎?」

  在五條悟隔三差五的折騰下順利存活,伏黑惠也收獲了很多。他如飢似渴地吸收著當世最強咒術師傳授的知識和戰鬥技巧,努力調伏式神,如今甚至已經能夠獨自祓除准一級咒靈,但伏黑惠仍然發自內心地認為自己很弱。

  畢竟,雪紀是領他入門的啟蒙者,五條悟是他目前的教導者,身邊唯二親近的兩個咒術師都是站立於咒術界頂端的天才,雪紀甚至和他同齡,伏黑惠對自身的實力要求也自然提升到了一個尋常咒術師難以想像的苛刻高度。

  「你能給我非常大的幫助……」雪紀看著伏黑惠隱隱不自信的神情,直接攤牌,禮貌詢問,「伏黑,我可以學習你的術式嗎?」

  伏黑惠怔了一下,花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頓時瞳孔地震:「學習、術式?!」

  雪紀眨了下眼睛,沒再說話,給他一點消化的時間。

  伏黑惠已經不是最初那個什麼都不懂的菜鳥,看著雪紀平靜到絲毫不覺得哪裡不對的表情,他的腦子都空白了。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術式的傳承……應該與大腦結構和血脈相關,這東西,還能後天學習?

  雪紀耐心地等待伏黑惠回神。

  【觀武】一出,無論是雪紀還是加茂廣樹,在驚喜之余,其實都能第一時間預料到這個新能力帶來的衝擊。

  術式,作為一個咒術師立足咒術界的根本

  ,重要性不言而喻。

  並不是所有咒術師都能心平氣和地接受自己賴以生存的根基被別人隨便看一眼就學走的。

  特別是某些以穩定繼承強力術式為核心優勢,以此實現代代延續的古老咒術師家族,連血脈都不允許外流。

  除了全身心支持雪紀的加茂家以外,雪紀學走任何一位咒術師的術式都有可能招致對方本能的敵意。

  對於敵人或是不相干的人,雪紀並不在意他們的想法,如果有看中的術式自然想學就學。

  但對於朋友,雪紀會尊重他們的意願。

  如果惠因此覺得不自在的話……放棄一個術式也沒什麼大不了。

  「好。我要怎麼做?」伏黑惠平復下被雪紀震撼到的心神,干脆地給出了自己的回復。

  「謝謝,伏黑。」雪紀心中一暖,眼神微亮,「來召喚你的式神吧。」

  伏黑惠抿了抿唇,在雪紀專注的眸光中,他動作有些僵硬地結成手影,喚出了自己最熟悉的兩只式神。

  「玉犬!」

  腳下的影子猶如活物般湧動起來,不過片刻,一黑一白兩只玉犬威風凜凜出現,護衛在伏黑惠的左右兩側。

  「嗷——」

  慣例開場白之後,玉犬們才發現周圍並無敵人,只有雪紀這一個熟人。

  兩只大狗頓時閉上嘴,乖乖蹲坐下來,玉犬黑沉穩安靜,玉犬白有些興奮地朝著雪紀吐了吐舌頭,尾巴甩動起來猶如一檔的電風扇。

  雪紀走到近前,彎腰伸手摸了摸玉犬白的腦袋,毛絨絨的觸感讓她心情又好了幾分。

  很快,她也能擁有自己的狗。

  比起效果簡單明了的[赤血操術],禪院家傳的[十種影法術]更為神秘一些,從影子中誕生的式神不僅種類繁多,功能齊全,而且只要不是一瞬間被殺死,就能通過回收到影子世界自我修復,真正死去的式神還會加強剩下的式神的力量,傳說還有一個歷代[十種影法術]的持有者都無法調伏的最強式神,這一切都讓雪紀好奇心拉滿。

  慢悠悠撫摸著玉犬的大腦袋,雪紀凝神靜氣,進入專注狀態。

  [核心職業專長:【觀武】已發動。基於你的智力屬性,正在進行判定……]

  那一瞬間,玉犬白額上的道反玉咒紋微微震動,雪紀的意識被拖曳著,仿佛沉入一片無光的深海。

  越是下沉,感覺越是粘膩。

  隱約傳來影影綽綽的野獸的吼聲。

  雪紀在一片遲緩流動的黑暗中恍然意識到——

  這是影子的世界。

  意識根本探查不到邊界,這讓雪紀頗為震撼。

  [十種影法術]在【觀武】的視角中透出的底蘊比起想像中要深得多。她之前的想法也許有些偏差,比起所謂的最強式神,也許【影】這個元素,才是[十種影法術]最根本的秘密!

  這個想法閃過的瞬間,雪紀從特殊的視角恢復,眼前倒映出玉犬白傻乎乎咧嘴的模樣。

  [判定失敗。你消耗了2670點咒力。你的下一次成功判定概率提升20%。]

  [當前咒力值0/2670(恢復速度+50%)]

  雪紀並不意外,[十種影法術]的復雜程度遠超預計,第一次失敗非常合理。

  伏黑惠正繃著小臉,滿是謹慎地注視著她的反應。

  在發現雪紀臉色變化的瞬間,他立刻上前一步,輕輕扶住咒力清零的雪紀。

  玉犬白乖巧地在小主人的示意下充當臨時靠墊。

  雪紀挨著毛絨絨坐下,頗有興致地拉著伏黑惠討論起來:「惠,關於你的術式,除了召喚式神之外,會不會還有其他開發的方向?」

  伏黑惠歪了下腦袋,露出困惑的神色。

  「燈下結下的手影,本質上,其實還是惠的影子,對吧?所以,惠的術式,其實是從你的影子裡召喚出式神。」雪紀思索著,結合自己剛才看到的特殊景色,給出自己的理解,「我認為,[十種影法術]的本質,其實是讓惠的影子鏈接一片未知的影子空間。通過手影勾連出影子空間的一絲力量,化作式神戰鬥,這應該只是最基礎的手段,死去的式神加強剩下的式神,這更像一種儀式,如果能想辦法將整片的影子空間召喚出來……」

  雪紀躍躍欲試地向伏黑惠訴說著自己的構想。

  而年幼的黑發男孩安靜地傾聽著,微抿著唇,望著雪紀的眼眸中帶著明亮如星辰的光彩。

  「怎麼了,我說的有什麼問題嗎?」雪紀被那眼神盯得聲音漸低下來,輕聲問。

  「沒有。只是覺得,雪紀果然很厲害。」伏黑惠搖了搖頭,低聲說,「你說的這些,我都沒有想過。」

  「我也是剛才『看到』的。」雪紀搖頭,「如果沒有剛才的『學習』,我不會憑空聯想起那些東西。所以,這絕對不是惠的問題。要怪的話,也要怪五條才對。作為你的老師,他理應幫助你開發術式。」

  「不是五條老師的錯。」伏黑惠搖了搖頭,輕聲說,「他為了我的術式,也去找過禪院家。」

  雪紀微微一怔:「他難道……直接上門,索要[十種影法術]的歷代修習經驗?」

  伏黑惠點頭。

  確實是五條悟會做的事。

  拐走了別人家夢寐以求的准家主繼承人,還指望禪院家買一送一,把歷代家主的寶貴經驗包一並獻上,也太殺人誅心了。

  真當禪院沒有脾氣的嗎。

  雪紀心中一陣搖頭。她想了想,安慰道:「等我學會了惠的術式,我們可以一起進步。兩個人的想法,總比一個人多。」

  伏黑惠聞言,心中也多了一點期待。

  兩人聊了一會,直到雪紀的咒力值回滿,她再次開啟了【觀武】。

  [判定失敗……你的下一次成功判定概率提升20%。]

  ……

  這時已經天黑,加茂家的侍從送上了晚餐。

  加茂廣樹抽空來串了個門,了解了雪紀的進展之後,笑眯眯地對著可能要留宿的小子一頓陰陽,然後被雪紀用【赤縛】扔了出去。

  飯後,雪紀對伏黑惠道歉:「對不起,惠不用理會廣樹先生的話……可以再占用一點惠的時間嗎?最多還有三次。」

  【觀武】的強勢之處就在於無論什麼難度的術式,只要失敗五次,能將成功率直接堆到100%。理論上不存在雪紀學不會的術式,只是或早或晚的區別而已。

  她打算一鼓作氣,盡快學會,免得接下來還要麻煩惠再多跑一趟。

  伏黑惠點了點頭,並不在意:「多晚都沒關系,我來的時候已經和津美紀報備過了。」

  雪紀想了想,又問:「惠要休息一會嗎?」

  伏黑惠望了雪紀一眼,沉默地搖頭。

  他還是第一次獨自和雪紀待在一起這麼久,在心裡默默想了很久,終於找出一個對方可能會有興趣的事情。

  「雪紀……十影法的召喚手影,要學嗎?」

  雪紀立刻點頭:「要。」

  兩人湊到一起,伏黑惠一板一眼地擺出手勢,雪紀學得一分不差,孩童的手指捏出的兩道胖胖的動物影子透過燈光打在牆上。

  伏黑惠的神情

  變得很寧靜,不知為何,還順帶想起了有個高大的男人曾經抱著他,耐心地捏著他的手指糾正手勢的回憶。

  十個手影教完,看著雪紀以極快的速度從笨拙變得靈巧的的手勢,惠在心中默默地想著下一個雪紀可能會感興趣的話題。

  並沒有讓他想太久,雪紀接下來進行的第三次【觀武】就成功了。

  [判定成功。你消耗了2337點咒力。你學會了術式:十種影法術]

  在學會術式的第一時間,雪紀瞬間精神起來,感受著體內特殊的咒力流動,擺出了第一個學會的手影——

  「玉犬!」

  加茂廣樹惴惴不安地在門外徘徊著,在聽到醫療室內此起彼伏又能被清晰區分的四道嚎叫聲時,終於松了口氣,容光煥發地敲了敲門,熱情親切地准備送某個小孩回家。


第109章 探索游戲

  屋內,由雪紀召喚出的玉犬與伏黑惠的玉犬湊成兩對,四只狼犬的嚎叫聲堪稱驚天動地。

  狗子們似乎並沒有認可對面的『自己』,反而對於鏡像似的『自己』帶有本能的敵意。

  只不過因為沒有得到小主人的指令,即使帶有一點躍躍欲試的攻擊性,但訓練有素的玉犬們除了干嚎之外沒有真正打起來。

  伏黑惠睜大眼,頗為新奇地看著眼前的狗狗對峙。

  雖然有著幾乎一模一樣的咒紋、毫無二致的體型外貌,但式神們各自鮮明的性格和小動作,讓伏黑惠輕易將自家的兩只玉犬與雪紀的區分開來。

  伏黑惠的玉犬黑性格內斂沉默,玉犬白則是相對外向活潑,總體來說,因為是影子構成的召喚物,玉犬們的服從性更高,擁有一定的戰鬥智慧,情緒比起正常的寵物狗要淡薄很多。

  而雪紀召喚出的玉犬黑凶的一批,從出現開始就暴躁不安地拱衛在雪紀面前來回踱步,似乎將除了主人之外的一切都視為威脅,攻擊傾向濃烈。

  玉犬白則是安靜地臥在雪紀的腳邊,富有靈性的眼眸轉動著,時不時敷衍地嚎叫兩聲,看著眼前三只同類的眼神都像是在看傻狗。

  雪紀與伏黑惠不約而同地保持沉默,看了一會熱鬧,直到雪紀回了一點咒力,才勒令狗子們安靜下來。

  雪紀開始嘗試召喚另外的式神。

  脫兔、大蛇、鵺……

  一只只伏黑惠萬分熟悉、親自調伏的式神從雪紀手下出現,到了此刻,伏黑惠才對雪紀成功學會[十種影法術]的事實有了實感。

  看到雪紀停下動作的時候,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問:「到此為止了嗎?」

  雪紀點了點頭。她結出牛的手影,立刻意識到這只影子式神尚未經受調伏。換句話說,雪紀通過【觀武】學走的術式進度與伏黑惠本人對術式的開發程度是相關聯的。

  伏黑惠:「抱歉。」

  「為什麼突然道歉?」雪紀有些困惑。

  伏黑惠垂下眼簾,看著地面:「我調伏的式神太少了……」

  只要能幫上忙,伏黑惠很樂意做出奉獻,但是,對於讓雪紀學走自己【學藝不精】的術式這一點,他感到很是羞慚。

  「沒關系。」雪紀還是不太理解惠的想法,但還是立刻安慰道,「我可以自己調伏。」

  「這都可以嗎?」伏黑惠呆了一下,他原本以為雪紀的能力是『復制』自己的術式,卻沒想到真的是『學習』,這兩者的區別在於後者是可以不斷深入的。

  這就更離譜了,也就是說,被雪紀學走的術式,還有很大的概率能超越術式持有者本人。

  也許是被打擊的次數多了,伏黑惠沒花多少功夫就接受了現實。

  「惠,你看!」雪紀沒有急著調伏式神,而是根據自己在【觀武】過程中被動體驗到的術式的本質,稍微嘗試著玩弄了一下自己的影子。

  她很快發覺出一個好玩的地方,興致勃勃地拉著惠的手,兩只交握的小手一起沉入了雪紀的影子中。

  「這是……!」被雪紀拉著的時候,伏黑惠的手指下意識蜷縮了一下,眼睫顫抖,但當他感知到影子的狀態,心中油然而生的好奇超越了一切。

  伏黑惠轉頭就用另一只手探進了自己的影子。

  原本應該觸碰到地面的手指仿佛沒入柔軟的、帶有阻力的泥沼之中。

  伏黑惠第一次體會到了影子的觸感。

  他眼中流露出純粹的探索欲與喜悅。擁有著相同術式的兩個孩子做了各種嘗試,很快得出了結論——

  他們的影子無法容納活物,但可以接受無生命的物品。初步嘗試之下,裝下整個房間的東西都毫無問題,同時,也能將裝進去的物體完好無損地取出來,唯一的問題在於扔進去的東西太多的話,取出時也會非常麻煩。

  「和猜測的一樣,我們的影子勾連著一片空間。」一團混亂的房間裡,雪紀將[五虎退]扔進影子,又挑挑揀揀地取出來,印證了自己的理解之後,開始延伸思路,「只用來儲物的話,也太浪費了。」

  因為先前的一通嘗試,導致診療室內的床和各種器械都各種意義上地挪了位置。伏黑惠只能坐在地上,安靜地看著雪紀對著腳下的影子揮出一道斬擊。

  「術式攻擊也可以保存,但是要怎麼取出呢……」雪紀半蹲在地面,試探地觸碰了一下影子,然後下意識地側過臉,一道熟悉的血色斬擊擦著她的臉擊中她身後的牆面,眨眼間將特殊材料搭建的牆體破壞殆盡。

  「雪紀小姐,是有敵襲嗎?還是要教訓一下這個小子?」對雪紀的斬擊十分熟悉的加茂廣樹顫巍巍地從殘垣外探進來一顆腦袋,暗含期待地問。

  「廣樹先生,我需要一只活的咒靈。」雪紀直接無視了這個提問,語氣認真。

  「明白。」加茂廣樹的臉色立刻變得正經起來。

  一分鐘後,加茂美柚以最快的速度從咒靈倉庫趕了過來。

  「雪紀小姐,您要的新鮮的二級咒靈送到了。」加茂美柚笑吟吟地說著,身後的血色夜叉用薙刀串著一只掙扎不斷的類人型咒靈,恭敬地遞到雪紀的面前。

  「放這裡。」雪紀示意美柚直接將咒靈扔進了自己的影子。

  等了十分鐘,雪紀從影子裡摸出一只一出來就偷襲的二級咒靈,隨手祓除之後,她的眼眸微微亮了起來。

  「可以存放咒靈。但咒靈的狀態發生了一點變化,說明影子裡並不是單純的靜止空間——」

  影子裡到底是什麼樣?

  雪紀實在很是好奇,於是進一步提出了要求:「美柚,去請脹相過來。」

  正在和弟弟們共度愉快的訓練時光的九相圖長兄很快被帶到了雪紀面前,臉色有點臭,身後跟著一定要跟著過來湊熱鬧的三個弟弟。

  伏黑惠還是第一次見到[咒胎九相圖]的受肉,感受到近似特級咒靈的威壓,小少年條件反射性地擋在了雪紀面前,投向脹相三兄弟的目光冰冷鋒利,唯獨看著虎杖悠仁的目光帶著點迷惑。

  顯然不太理解為什麼一個普通人類小孩會跟三個強大的咒靈混在一起,看起來關系還相當融洽。

  「雪紀,它們是?」伏黑惠臉色緊繃地問。

  雪紀用最簡單的話打消伏黑惠的疑慮:「我的小弟。」

  伏黑惠頓時放松下來。

  相貌最醜陋、最接近咒靈的血塗一臉呆滯,絲毫沒有反駁的意思。壞相則對此有些意見:「……哼哼,在下認為,用同盟來解釋會更恰當一些~?」

  「好了壞相,住嘴吧。」脹相懨懨地說,「她是對的。」

  見識過雪紀的實力,也接受了虎杖這個弟弟,更明確了最大的敵人,脹相就准備跟著雪紀混了,說是她的小弟也沒什麼問題,逞一時口舌之快毫無意義。

  「那個,我也是小弟嗎?」虎杖悠仁舉了下手,一臉無辜地說,「我跟雪紀應該算朋友吧!」

  雪紀點

  頭表示認可。

  伏黑惠聞言,再次仔細地打量了一遍對面的同齡人,但無論怎麼看,都是個沒咒力的普通人。

  最終,他困惑地轉頭看向雪紀。

  「他是虎杖悠仁,體質很特殊。」雪紀再次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一下,「總之,是受害者。」

  伏黑惠的眼神頓時失去敵意。

  虎杖撓了撓頭:「你又是誰啊?」

  伏黑惠一臉認真地回答:「我是伏黑惠,雪紀的朋友。」

  末尾兩個字語氣加重,以示強調。

  「你也是和雪紀一樣的咒術師嗎?」虎杖對伏黑惠也很是好奇,眼前這個黑頭發的同齡人跟加茂家的幼年咒術師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看起來很能打的樣子,「你也和雪紀一樣厲害嗎?」

  「不,我差得遠。」伏黑惠垂下眼眸。

  「啊,我也是!不過我在努力訓練,想要盡量追上她的腳步!」虎杖充滿熱情地說,「我們一起努力吧!」

  「你……希望不大吧。」伏黑惠看了他一眼,客觀地說。他對於無術式的咒術師沒什麼偏見,但這種程度想要追上雪紀,只能說無知者無畏吧。

  「你說啥?」虎杖頓時生氣了,「要不要打一架?我也想看看你的水平!」

  這邊兩個小學生已經開始約架,另一頭,雪紀拉著脹相,頗為期待地提出了請求。

  脹相的臉色除了在雪紀的『學習』術式暴露出來時變化了一下,其他時間都很平靜。聽完雪紀的要求之後,他也利索地應下了:

  「記錄下影子空間內的具體景像……這並不難。只要這不是一場有去無回的旅行。」

  雪紀安慰道:「雖然不能保證百分百不出意外,不過,之前塞進去的咒靈,確實成功取出來了。」

  「這樣就夠了。」脹相沉穩地點點頭,他單膝跪在雪紀身前,伸手觸碰著她腳下纖細的影子。因為姿勢剛好合適,雪紀將手放在他腦後,稍稍往下壓,試圖把人按進影子,數十秒後,脹相重新站了起來。


第110章 靠譜隊友

  「抱歉,我進不去。有一層類似結界一樣的隔膜,我無法突破。」

  脹相的語氣很干脆,說完結論之後就安靜地站在一邊,等待雪紀的下一步指示。

  「沒關系。」雪紀也很平靜,「只是一次嘗試而已。」

  不過,既然脹相來都來了,雪紀也不會輕易將人放走。身為[咒胎九相圖]老大,脹相的實力在加茂家除了雪紀之外就是第一梯隊中最強的一個。他將[赤血操術]用得爐火純青,戰鬥智商很高,在除了弟弟以外的事情上都很冷靜,很適合充當雪紀的陪練。

  「接下來,麻煩你陪我測試一下式神的力量。」雪紀輕聲示意。

  加茂憲紀點了點頭,已經習慣了干這種活。畢竟他們的身份敏感,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呆在加茂家,又不能白吃白喝,多少也會接一些訓練、教導的任務。

  雪紀在加茂家不常出手,此刻看起來又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樣子,兩人在訓練場上面對面一站,活脫脫就是一副以大欺小的霸凌場面。但脹相在初次見面的時候就吃過雪紀的虧,此時表現得嚴陣以待。

  在看到雪紀並沒有用[赤血操術]起手,也沒有用上腰間懸掛的短刀,而是結手印召喚出玉犬的時候,脹相心中還是微微一跳。

  [十種影法術]的名頭,在數百年前的咒術界就已是如雷貫耳。即使是咒胎時期,脹相也曾聽過那個男人暗含興味地提起一星半點內容。

  對於雪紀將[十種影法術]光明正大展露出來的事,脹相的心中遠不如表現出的那麼淡定。如果不是他這一段時間在加茂家呆得不錯,親身體驗後也很清楚加茂家關於人體研究的水平不高,大概因為加茂憲倫一事成為了禁忌,被絕對禁止研究,他心裡真的會起一些不太好的聯想。

  但雪紀坦然的態度,以及同[十種影法術]原本的持有者伏黑惠之間親近的關系,讓脹相很快打消了懷疑。

  腦海閃過諸多念頭,實際在現實中不超過0.5秒,注視著飛奔而來的兩只玉犬,脹相面無表情地迎了上去。

  盡管是第一天召喚出來的式神,玉犬們卻有著與生俱來的戰鬥本能,猶如訓練有素的獵犬,天生就會協同進攻,在面對具有高威脅度的強大敵人時,兩犬自然分流,玉犬黑在前凶猛撲擊,玉犬白則是繞後偷襲,厚重的利爪、有力的犬齒,以及遭到猛烈攻擊也絕不會退縮的極佳的忍痛力,一個照面就取得了優秀的戰果。

  「咬合力不弱,沒有術式,爪子不夠尖,有必要找個空磨一磨。」脹相等了一會,語氣平靜地給出評價,然後才動作強硬地掰開玉犬黑的吻部,將自己的右臂解放出來。

  猩紅的血順著手臂上的撕裂傷流淌下來,在脹相的指尖形成細密的紅繩,眨眼間將兩只玉犬的吻部綁地嚴嚴實實,下一刻,雪紀更換手影,從地面猛然鑽出的一條大蛇將脹相頂上了天。

  雪紀神色微動,一念之下解除了玉犬的召喚,取而代之的是擁有飛行能力的貓頭鷹一樣的式神鵺。

  趁著脹相在半空時動作不自由,大蛇與鵺交替猛攻,一時間天空中雷鳴不斷,青紫色雷光將脹相的身體淹沒。

  「啊!大哥!」血塗看見自家大哥被這麼欺負,頓時有些怒了,空洞可怖的臉龐望著雪紀的方向留下血淚,一股異樣的腐蝕氣息開始彌漫。

  「冷靜點,血塗。那不是動真格的戰鬥。」壞相無奈地拉住腦子空空的弟弟,忌憚地看了雪紀一眼,語氣平靜中暗含著驕傲,「那種程度的攻擊不可能傷到大哥。」

  也許是聽到了弟弟的聲音受到激勵,原本一直在被動承受的脹相終於開始還手了。赤色的血線猛然乍現一瞬間穿透了張大嘴咬下來的大蛇的嘴。

  同一時間,赤縛在空中爆開,猶如一團紅色煙火,赤色綻放的絲線將鵺的雙翼完全捆住,紅線的末端落在脹相的手中,他在空中猛地一個回蕩,落在鵺被毛發覆蓋的背上,肘尖往下一記重擊!

  望著從天空瀟灑落下的脹相,以及開始為他歡呼慶賀勝利的九相圖們,雪紀微微活動了一下手腳,默默將體內的術式切換成最順手的[赤血操術],提著刀就開始了第二輪。

  脹相倉促迎戰,表現仍是不俗,雪紀嘗試著戰鬥中來回切換術式的種類,思考創造各種攻擊方式來豐富自己的戰鬥手段,脹相十分配合,刻意控制著戰鬥節奏與力度,讓雪紀能盡情展示自己的思路和腦洞。兩人之間與其說是一場戰鬥,不如說是一場表演賽,有幸觀戰的九相圖以及虎杖、伏黑都看得目不轉睛。

  大約過了十分鐘,雪紀原本就沒回滿的咒力條徹底耗空,她才意猶未盡地停了下來,望著脹相的眼神頗為親切。

  脹相作為一個訓練搭子實在是太稱職了,全程讓雪紀保持絲滑的體驗感——能給雪紀帶來壓力,卻又沒讓她受一點傷;不僅能跟得上雪紀的思路,還能給一點簡潔但有效的建議,如此戰鬥帶來的進步非常明顯,比起雪紀自己閉門造車的效率要高得多。

  脹相將雪紀送到房間休息之後就離開了。

  今天的一場忙碌倒也不是沒有收獲。回到住處的時候他就得到通知,陪雪紀訓練這件事並不是單純的命令和驅使,而是被算作了一場浮動等級的家族任務,因為雪紀給出了很高的評價,因此任務結算時給脹相帶來了非常高的貢獻點收益。

  這對於九相圖兄弟們來說倒是意外之喜。

  貢獻點是什麼這段時間他們已經了解得很清楚。

  這玩意在加茂家可以完全當做稀有貨幣使用,根據加茂廣樹前段時間發布的清單,即使是身份特殊的九相圖,也可以兌換很多東西。那上面除了時下最流行的美食、游戲、衣物之外,還有出門、治療、咒具等兌換額度。脹相本身沒什麼物欲的需求,但血塗這個弟弟就喜歡吃,壞相則是十分愛美,熱衷於人類的各種火辣服飾,而虎杖這個最小的弟弟,正是喜歡游戲的年紀。拿到意料之外的大額貢獻點,脹相很快就在弟弟們身上花個精光,看著弟弟們滿足的笑臉,脹相不由產生了強大的動力。

  「大哥,你這是要去哪?」

  拿著各種名牌化妝品來回觀察一遍,正開心地畫眉毛的壞相看見大哥默默起身准備出門的身影,有些疑惑地問。

  「去訓練。」脹相平靜地說。

  他很清楚雪紀對自己好評來源於何處,雖然目前加茂家還不存在比他更耐用、更不怕受傷、更強大的陪練。但就算是為了賺貢獻點,他的態度也得更端正一點。雪紀的實力提升是誇張的曲線。脹相如果想要長久地喝上陪練這口湯,自然也要努力提升實力。

  「大哥!我陪你一起去吧!」虎杖悠仁立刻拋下到手的游戲,緊緊跟在脹相的身後。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他早就將可靠成熟的脹相當成了親哥一樣看待。他原本就喜歡訓練,和哥哥一起訓練是雙倍快樂。

  「好。」脹相心中一軟,今天也是更加喜歡弟弟的一天。

  送別了伏黑惠、給靖子打電話報了平安之後,雪紀獲得了一段獨處的時間。

  先前嘗試操控式神體驗了一下戰鬥,雪紀對[十種影法術]目前的強度大致有了數。

  首先式神的實力不算強但也不弱,雪紀目前能同時維持二種式神的存在,單憑二只式神合作,祓除二級咒靈應該沒有問題。

  根據伏黑惠的口述,十種式神之間是繼承關系,也就是說,目前是最初始的狀態,式神們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召喚流術式的優勢就在於寶寶可以自己打架,對於召喚師來說省時省力,雪紀可以想像,只要將式神們培養起來,後期自己甚至可以躺著賺經驗值,不再需要親自動手,在祓除咒靈現場開個茶話會都行。

  除此之外,腳邊的影子空間在戰鬥中開發的程度不甚理想。明明在【觀武】進行中的時候,雪紀能感知到那片影之海的神秘與強大,但卻暫時沒有有效的途徑能接觸和利用起來,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雪紀對禪院家可能隱藏著的[十種影法術]秘籍產生了一點興趣。

  和脹相實打實打了一場之後,原本僅僅是面板上的信息提示化為現實一一展現,讓雪紀終於有了些實感,同時也發現了不少問題。

  術式的切換與銜接,讓她的戰鬥手段更為靈活,給雪紀帶來了更多的戰鬥容錯率,但並沒有讓她的戰力發生質變。

  說到底,赤血操術本身已經是頂級的術式,雪紀原本的起點太高,導致[十種影法術]這樣被禪院家心心念念追求了許多年的術式,都無法給雪紀帶來肉眼可見顯著的增強。

  如果【觀武】僅僅只能做到這種程度,根本不足以成為雪紀轉職後的核心職業專長。

  雪紀的目光,很快落在了另一個配套的核心職業專長之上。

  核心職業專長【融彙】——能將學會的一切能力化為己用,隨心所欲地使用。在融彙能力時不會發生排斥反應。使用融合能力時,咒力消耗大幅度增加。

  雪紀的目光落到這個專長之上,心中有了使用能力的想法之後,【融彙】所在的面板頓時發生變化。

  三個熟悉的術式名稱浮現在面板上,分別是[赤血操術]、[十種影法術]、[血人形]。

  【融彙】的意思,難道是兩種術式的融合?

  冥冥之中通過面板,雪紀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另外,同為核心職業專長,【觀武】除了咒力之外沒有限制。但是【融彙】的限制不少,目前只支持兩個術式的相互融合,融合的成功與否,取決於術式之間的相性,另外,【融彙】成功後出現的新術式最多只能保留三個。

  雪紀心念一動,[十種影法術]與[赤血操術]的名稱點亮,開始閃爍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面板上的[十種影法術]、[赤血操術]全部灰掉,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全新的術式名。

  雪紀屏住呼吸,心跳忽然加快起來。

  她低著頭抬起手,看見自己腳邊的影子慢慢翻湧著,帶了一抹血色。原本死寂的漆黑之中多了一抹血液橫流的活力。

  影子式神被召出後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以及——

  雪紀蹲下,將雪白的手伸進不斷湧動的血影之中,整個人緩緩浸沒下去。

  原地只留下一灘濃烈的血色。

  而雪紀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發現了眼前堪稱秀美的血影世界。

  她居然可以進入自己的影子了……雪紀望著這驚悚而美麗的空間,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這就是她想要的質變!

  數秒之後,雪紀就因為咒力值耗盡而被迫退出了血影空間,兩個術式融合之後使用起來耗費的咒力值遠超正常值。但雪紀的臉上還帶著些微的喜悅。

  [赤血操術]可以和[十種影法術]融合……

  那麼,[赤血操術]和[血人形]?[十種影法術]和[血人形]?

  區區三個術式就可以排列組合,那等到她學會了加茂家的眾多術式,又能玩出多少新的花樣呢?

  她懷著愉快的心態打開了自己的面板。

  [姓名:加茂雪紀(玩家A)]

  等級:LV23(67600/100200)

  年齡:7

  職業:天與術師【每升一級額外獲取神秘+10,智力+5】

  屬性:力量27、敏捷42、體質1、智力171、神秘167、魅力19、幸運15

  自由屬性點:30

  生命值:10/10

  體力值:15/15

  咒力值:2670/2670(恢復速度+50%)

  [天賦]

  靈魂天賦:【喚醒】按照生命值降低比例獲得超高額度增傷。每損失1%生命值,所有類型攻擊傷害增加10%

  靈魂天賦:【虔誠祝禱】戰鬥中,驅散【1】次所有類型的負面狀態,該天賦每【60s】獲得一次刷新。

  【未名之物祂的賜福:逃離死亡】當你遭遇致死傷害時,你的生命值將鎖定為1。生命值恢復時自動解除鎖定狀態。

  [專長]

  個人專長:【天與咒縛】你的智力先天+10,每升一級額外增加5點智力。你的體質恆定為1,且無法通過屬性點提升。

  個人專長:【祓惡務盡】攻擊分身時,對本體造成同等傷害

  核心職業專長:【觀武】有概率通過觀看戰鬥/演示領悟對手的術式/天生能力。每一次失敗增加領悟成功率20%[+](點擊查看能力列表)

  核心職業專長【融彙】能將學會的一切能力化為己用,隨心所欲地使用。在融彙能力時不會發生排斥反應。使用融合能力時,咒力消耗大幅度增加。[+](點擊查看融合能力列表)

  [技能]

  【占蔔】【咒力附著】【咒力強化】【劍道風林火山[+]】【儀式:術式覺醒】【高等結界術】【五行封印術】……

  [持有]

  裝備:五虎退(特)

  特級咒具【兩面宿儺的手指】

  二級咒具【咒術手機初代版】

  特殊道具【加茂家忌庫密鑰】

  ……

  世界級道具【門】(通往某個世界的鑰匙)]

  [術式面板赤血操術]

  術式:【赤血操術】(傷害提升50%!血液需求下降50%)

  術式附加特性【血融】你能微妙模糊血液之間的界限

  術式衍生技能:【赤縛】【百斂穿血】【赤鱗耀動】【高壓血刃】【血流盾】【極之番「翅王」】……

  術式被動技能:【刀意解】以術式造成的斬擊難以回避,並額外獲得神秘屬性*10%的傷害加值

  加茂家這幾日是前所未有的熱鬧,雪紀的【觀武】效果傳出去之後,加茂家自覺術式能看得過眼的咒術師紛紛排著隊去找加茂廣樹,表示想要為雪紀小姐的無敵之路做一點貢獻。

  曾經有幸被雪紀賦予了術式的後天咒術師們更是激動得渾身發抖,如果能讓雪紀通過儀式贈與

  給他們的術式,通過【觀武】回到雪紀身上,對於他們來說是格外有意義的一件事。

  就連庵歌姬也被通知著回來了一趟。

  不知不覺已經和加茂家深度綁定的巫女小姐也被雪紀的新能力嚇了一大跳。

  古往今來就沒有這麼作弊的能力,看起來似乎還沒有任何限制。

  看著將自己的[單獨禁區]學走的雪紀,歌姬只能慶幸,還好自己高中時期就因為那兩個怪物學弟的打擊和磨練而產生了無比強大的抗壓能力,不然這世界觀碎掉一時半會還修不回來。

  雪紀對歌姬的術式很是期待,學會了之後更是久違地感到開心。

  因為庵歌姬的術式[單獨禁區]的作用是可以讓在術式範圍內的人的咒力總量以及輸出得到暫時性的增幅,而且是百分比增幅。

  先不論輸出增幅,光是對咒力總量百分比增幅,目前對雪紀的意義就非常重大。

  雪紀隨即就讓庵歌姬和自己一起施展術式,在感受到雙重[單獨禁區]術式加成效果疊加的雙倍BUFF之後,她那雙清澈的紅眸都忍不住彎了起來。

  這輔助效果太香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她像是掉進米缸的小老鼠一樣,樂此不彼學走族人的術式,然後用【融彙】來賭一個不確定的新術式,源源不斷誕生的靈感讓她樂不思蜀,第一次在加茂家住了超過一個月的時間,在這期間,她在整個加茂家族的供養之下,不斷增強自己的底蘊。

  她肉眼可見的進步,也不斷地給加茂家帶來正面的反饋。

  雪紀小姐一定會成為咒術界的最強,只是具體會花費多少時間成長到戰勝五條悟的程度呢?

  整個加茂家都無比期待這個答案。

  在這整整一個月的時間裡,已經將術式貢獻出去的加茂家族人在加茂廣樹的安排下,猶如被吹飛的蒲公英種子一般散播出去,與各種各樣的咒術師們搭檔,無比勤奮地做祓除任務,幾乎到了沒日沒夜的地步。

  誰也不知道加茂在發什麼瘋。

  一線作戰的咒術師們,無論等級高低,只要術式稍微獨特一些,身邊都免不了多一個來自加茂家的隊友。不少咒術師在任務結束後都要向輔助監督舉報,認為自己受到了騷擾。每一次戰鬥的時候,背後好像被加茂隊友用很是專注熱情的目光盯著,整個人像是要被扒光了一樣惡寒。

  但不得不說,雖然加茂隊友的眼神令人發毛,他們在實力上卻很是靠譜,態度不僅沒有尋常家系咒術師普遍自帶的傲慢,而是完全反過來,可以說是熱情到令人發毛。而且他們似乎非常擔心隊友會死掉,過度關注的同時,還會主動幫忙抵御危機,甚至寧願自己受傷也不會放棄搭檔。

  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很多遍之後,加茂家原本詭異的風評有了大幅度的上漲,原本礙於流言對他們避之不及的咒術師紛紛主動求組隊。

  畢竟在隨時可能丟掉小命的危急關頭之中,貞操又算得了什麼?

  在高頻率的完成祓除任務之後,新生代的加茂咒術師很快一個個嶄露頭角,根本不用加茂家出手,推薦他們晉升的推薦表已經如雪花般飄到兩所咒術高專。

  兩位高專校長看著舉薦信上對於加茂的溢美之詞,都有些懷疑人生。

  樂言寺校長原本就是保守派高層,與加茂家上一任家主的交情匪淺,受到過不少幫助,按照常理來說,他和加茂家是一個陣營的。

  但現在加茂家做出的舉動實在讓他有些看不懂,連配合都不知道怎麼配合。

  在加茂家內部發生變動之後,樂言寺謹慎地保持觀望的態度,也許讓加茂廣樹心懷芥蒂,以至於雙方的關系出現了一點裂痕。不過,雙方畢竟還是有過一段很不錯的合作時光,樂言寺不准備按下手中的推薦表,而是按照流程全數通過,權當對加茂的示好,心中尋摸著是不是需要上門拜訪一次。

  夜蛾正道的想法就簡單得多,作為東京高專新上任才幾年的校長,他心中懷有銳意進取之心,性格正直、對學生十分關愛,也是支持五條悟改革咒術界理想的改革派。對於他而言,保存咒術師的有生力量是第一位的。

  加茂家的抽風舉動不論初衷如何,從結果上來看,無疑是出了很大的力,拯救了很多原本可能會死在祓除咒靈的戰鬥中的咒術師們,因此,他對於加茂家咒術師等級晉升毫無阻攔,甚至樂見其成。

  強大的、高等級的、願意出任務的咒術師一旦增多,能減輕很多普通咒術師的壓力。

  此外,夜蛾的大開綠燈也有五條悟的原因。夜蛾正道私下找五條悟了解過情況,因為五條悟與加茂廣樹、雪紀的關系,夜蛾對目前加茂家的了解,也許是咒術界高層之中最客觀、具體的一位。

  他也是少見的,意識到【雪紀】在加茂家真正重量的高層。

  按照五條悟的說法,加茂廣樹這個明面上公認的加茂家掌權者每一次的大動作,本質上都是為了完成【雪紀】的願望。

  因此,這次的事情往好處想,也許是因為【雪紀】心懷咒術界,想要幫助更多底層的咒術師。

  畢竟按照目前掌握的情報,【雪紀】只是一個7歲的小女孩,小孩子的心思很多時候根本不需要往復雜的角度猜測。

  兩個校長各懷心思,但做出來的事情卻是高度一致。導致的結果就是加茂家的咒術師們以極快的速度開始了晉級之路。同一時間啟動的考核程度太多,連【窗】都差點湊不齊符合晉級條件的祓除任務。

  平時難得一見的普通人出身的高級咒術師們推薦低等級家系咒術師晉級的場景,這些天頻頻能見到。以兩所咒術學校為據點進行活動的咒術師們對於加茂家的討論也愈發熱烈,對於這些常年奔波、日夜無休的咒術師來說,能祓除咒靈、能拯救同伴的咒術師,就足以獲得他們的推崇和認可。

  一波又一波晉級考核任務過後,就是愈發活躍、飛速成長的加茂,與加茂家咒術師的強大與團結一同流傳開來的,還有加茂家咒術師們人手一個的咒術手機。根據隊友在論壇上羨慕嫉妒恨的發帖內容,他們推斷咒術手機應該是加茂家獨立開發的現代化咒具,與普通的電子設備不同,咒術手機和【窗】實現了情報聯動,不僅能通過給咒靈拍照上傳來查詢咒靈的等級和詳細資料、還能通過相片追蹤逃走的咒靈、除此之外可以在危險時短暫定格咒靈,甚至迷路了之後還有導航功能!小小的一個咒具,除了不能自動放【帳】之外,可以說是比輔助監督更有用的助手了。

  本該是最為傳統保守的加茂家反而第一個研制出了現代化的咒具並投以實戰使用,簡直比現代社會長大的咒術師們還要潮流,不知不覺就改變了大家的刻板印像。

  現在咒術師們在咒術論壇發帖的時候都已經下意識地將加茂家與其他咒術師家族區分開來看待,近期論壇NO.2的帖子是關於加茂家近代與外界通婚的情報八卦帖,眾人嚴肅考據之後紛紛討論如何嫁/娶一個加茂並且得到加茂家族的認可,各種認領老公老婆與獻計獻策、沙雕對罵的內容排了幾千層樓,充分表達出了眼下加茂家咒術師們的受歡迎程度。因為組隊時視線過於火熱、實力強大、樂於救人種種原因,加茂家咒術師們不可避免地遇到不少感情變質的同伴。

  那些春心萌動的咒術師們絕不會想到,自己自認為的火熱目光,實際上是加茂家咒術師在記錄評判他們術式的能力,而那些不惜自己受傷也要救人的舉動,不過是加茂家咒術師不希望某些弱雞咒術師在雪紀小姐學到術式之前就成為一具屍體,平白辜負了雪紀小姐的期待。

  對於加茂家近期的轉變,咒術總監十分警惕。眼下的加茂在咒術師群體中名聲越好,咒術總監就越是不滿,多次在總監部開大會研究探討加茂廣樹的邪惡目的。

  然而由於先前御三家聯合質詢總監部的事件太過慘烈,總監部的高層們早

  就對咒術總監失去了敬畏之心。再加上之前那一次傷筋動骨的賠償之中,高層中有不少席位都被加茂廣樹安排了,即使開會也沒有人會無腦地附和咒術總監對加茂的抨擊,場面頗為凄清。咒術總監心中萬分不甘,對於害得他落到這一步的加茂廣樹愈發怨恨。

  但他又確實沒有膽量直面加茂廣樹,在下屬高層全體擺爛的當前,除了無能狂怒也做不了更多,最起碼目前,總監部無法對加茂家的善舉做出任何貶低和制約。

  而御三家中的禪院家整體對加茂家最近的積極找死行為嗤之以鼻,認為他們嘩眾取寵。對於歷史悠久的咒術師名門來說,穩定的傳承勝過一切。

  術式的覺醒純靠概率,即使再努力地生育下一代,每一代能成功覺醒術式的家族成員十根指頭都數得過來。少一個都可能造成巨大的損失。一名被培育成才的家系咒術師是如此珍貴,一直以來都是小心呵護的。而現在加茂家為了爭奪一些根本不必要的名聲,就讓家族的咒術師們頻繁接取危險的祓除任務,更是和那些卑賤的平民咒術師們混在一起……對於自持身份的禪院來說,加茂不是在上升,根本就是墮落了。

  在族人普遍產生這樣蔑視心理的情況下,即使家主禪院直毘人本能地覺得這裡面有問題,也只能暗中多派些人手盯著加茂,無法更進一步地調查試探,更別提學習模仿加茂的舉動。

  不過,盡管加茂家鬧出的動靜持久又熱烈,這段時間最熱的話題卻是關於五條悟的。關於他身邊可以用『爭奇鬥艷』來形容的八卦帖霸占了論壇NO.1的位置很多天。

  原本十分偏執地追求某種純粹性的五條悟仿佛一夜之間想通了,突然放寬了招收學生的限制,對於家系咒術師也不再排斥。

  身為一個天生站立在山巔的咒術師,五條悟的性格或許有這樣那樣令人瘋狂想要吐槽的點,但身為最強的他,從不缺景仰崇拜。

  作為他本家的五條家少年一代更是從小仰視他長大,幾乎將他視為神明。

  而五條悟在擔任高專教師之後,對自己心愛的學生是什麼態度,大家都看得很清楚。

  護短得不行,還硬生生從總監部搶到了自主的任務分配權限。

  至於為什麼他之前找不到學生?搶到權限之後身邊也只有小貓兩三只,是大家不想當他學生嗎?

  不,純粹是五條悟眼光太挑剔。他偏好從普通人之中挑選理念純潔猶如白紙、天賦又好的學生,自然無法將自己多年在咒術界的影響力輻射過去。

  根據咒術師們在論壇上的討論分析,剛入咒術界的菜鳥,由於自身的弱小和常識匱乏,對五條悟這個『最強』的概念其實是很模糊的。經受著現代社會教育長大的學生更為習慣的是服從權威、遵守規則。

  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沒有比家系咒術師省心到哪裡去。

  這不算是酸話,其實是事實。

  誰也不知道五條悟是不是將他們論壇上聊天打屁的帖子看進去了,總之,他某一天突然就改變了心意。

  然後咒術界就瘋了。出人意料的,發瘋最厲害的是一些不上不下的咒術家族。他們有底蘊、但也有著絕對的弱點。家族規模不大,就意味著僅剩的下一代的小咒術師更為寶貴,也許只是一次祓除任務出了意外,就可能失去最重要的下一代頂梁柱,這樣的危險多來幾次,就可能導致整個咒術家族傳承斷絕。

  而五條悟的實力、地位、對學生眾所周知的重視以及對任務的特權,都可以最大程度地保證小咒術師的成材以及安全,光憑這個,就足以讓一整個家族豁出一切去爭取一個機會。哪怕是與某些無比沉重的壓力對上,也要旗幟鮮明地站在五條悟這一陣營。

  五條悟是在被夏油傑和雪紀輪番刺激過後,才產生了一點改變的想法。但他沒想到只是一個標准的輕微變動,就能產生這麼驚人的效果。原本孤零零的、只有學校的同期和老師願意支持的改革派陣營,一下子多出不少有點分量的追隨者。

  不通政治的最強太低估自己站在這個位置,一舉一動能產生多麼大的影響力了。

  再加上因為加茂廣樹的整治而七零八落、有著分裂趨勢的總監部、以及自身也在搞事情的加茂家分擔一部分壓力,導致五條悟通過招收學生來快速聚集勢力的舉動格外順利。

  即使已經經歷了一輪篩選,但五條悟他在高專的學生也已經多到一個教室都坐不下了,其中光是五條家的年輕咒術師們就占了一半的人頭。只能再開一個班級,兩個班同時由五條悟做班主任。

  雖然對於理想稍有起色也頗為滿意,但學生人數一多,隨之而來的各種矛盾和衝突以及可怕的對老師爭風吃醋的行為,也讓五條悟有點承受不住。

  理論教學就別提了,輪到實戰的時候,幾十個學生就算分組之後他也看顧不過來。

  在這種時刻,他發現了自家的惠和花都有在用的咒術手機,並且憑借著驚人的直覺,敏銳察覺到這東西可能幫助自己分擔相當一部分教學重任。

  五條悟憑借他的那雙六眼,很清楚就能看出咒術手機的原理,同時,也能斷定這種制作手法並非出自傳統的咒具師,反倒有點像是外行人的亂來做法。

  總體來說,咒術手機的技術含量並不高,但制作它的人,以及有魄力將它量產並推廣下來的人,都很有意思,相當值得一見。

  更有意思的是,五條悟的兩個心愛的學生人手一個,他本人卻沒有。

  隔著電話向加茂廣樹討要無果,又想起有段時間聯系不上雪紀,五條悟在某一天翹了課,毫無預兆就直接上門拜訪加茂家。

  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加茂廣樹底氣十足。他仔細一回想,當初懼怕五條悟上門、用那雙六眼拆穿自己控制加茂前家主的以下犯上之舉,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現在想來,當時的處事方式確實過於粗淺幼稚,如果換做現在的他來布置,至少有五種方法能讓五條悟當初察覺不到絲毫異樣的同時,還能幫他們背書,為雪紀小姐爭取更多的發育時間。

  至於如今的加茂……早就已經完成了徹底的改革,內部也完全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比曾經的加茂干淨了百倍不止。更重要的是雪紀小姐眼看著都快無敵了,加茂還有什麼好怕的,五條悟來了也就來了吧。

  隨便看。

  加茂廣樹的態度淡然,按照禮節接待了吊兒郎當空手上門的五條悟。

  「好久不見,廣樹,你看起來距離爛橘子又近了一步。」五條悟大咧咧地敞著大長腿靠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墨鏡一推,直白地說出了這一次看見加茂廣樹的第一印像。

  「我就把這當成是誇獎吧。」加茂廣樹笑了一下,「五條家主上門,是有什麼要事商量嗎?」

  「是啊。」五條悟理直氣壯地說,「你們那個手機挺好玩的,我這次來是代表東京咒術高專,想要和你們加茂談一筆長期訂購。」

  加茂廣樹考慮片刻,無奈地搖了搖頭:「抱歉,你的話應該能理解吧,咒術手機的原料是詛咒類、具備傳導性的咒物。即使以加茂的底蘊,產量達到兩位數也已經是極限了,不可能再有余力供應給你們……」

  「我不管!我就要!你不給我就不走了!」五條悟一見情勢不妙,立刻扯下那副裝模作樣的矜持樣子,不要臉皮地開始耍賴,「廣樹肯定有辦法吧!你直接說!」

  而加茂廣樹笑了一下,毫不意外,直接將忌庫裡發瘋的羅姆丟了出去。

  「這位是羅姆,咒術手機開發者。雖然不能提供貨物,但我們可以提供咒具開發者,你們只要准備好相應的材料就可以了。對了,如果想要添加什麼新功能、將咒術手機更換為第四代,你們需要和羅姆進行更進一步的溝通……」

  五條悟打量著羅姆一眼,幾乎瞬間就看穿了他的底細:「什麼啊,原來和

  花是一類人啊。」

  「那雙眼睛……」羅姆第一時間就被那雙可怖而美麗的眼睛吸引,原本就因為熬夜而疲倦的眼睛爆出一點血絲,毫不掩飾探究的欲望。

  「這位是五條悟。他本身的家族,以及他代表的咒術學校,都有著充足的研究資源。另外,他的眼睛很特殊,也許能幫你進一步實現你的開發想法。」

  加茂廣樹微笑著蠱惑道。看著羅姆毫無一絲留戀就奔向五條悟的背影,心中長出了一口氣。

  羅姆這家伙剛開始相互之間不熟的時候還保留了一點矜持,後來沉浸在咒具開發之中不可自拔,越來越瘋,腦子裡根本沒有節制這個概念,即使以加茂家的家大業大,也有些撐不住了。

  還不如趁此機會暫時租借出去,讓他去禍害東京高專和五條家。

  等時間到了把人接回來,無論羅姆在這段時間有沒有進一步產出研究成果,加茂廣樹都不會虧。

  五條悟也沒想到這件事解決得這麼輕松,他心情不錯地和加茂廣樹談好合約,眼也不眨地簽下一大筆『專家支援資金』。

  他原本就對咒術手機有些很大期待,這下把開發者拐到手,心中各種『奇思妙想』都有了實現的基礎,他的學生們未來可是有福了。

  「對了,我聽惠說,雪紀這陣子一直住在這裡?」


第111章 與幸吉

  五條悟對於雪紀也算了解,這小孩天性疏冷淡漠,唯獨對家人有幾分眷戀。是什麼原因能讓雪紀長久不歸家,反而心甘情願地呆在自己並不喜歡的加茂,五條悟表示非常感興趣。

  加茂廣樹看了他一眼,思索片刻,拿出手機發了個短訊。

  片刻後,得到回應的青年露出標准笑容,回道:「實在遺憾。雪紀小姐還在閉關當中,恐怕不能及時招待五條家主。」

  五條悟微微彎腰,湊近了加茂廣樹,觀察他的表情。

  近距離之下,那雙藏在墨鏡後的六眼仿佛看透一切。

  加茂廣樹保持著微笑,彎起的眼眸睜開一線,表情無比正經:「五條家主,請注意保持距離,這是基本的禮貌。」

  「有什麼關系?反正我有開[無下限],肯定碰不到啦。」五條悟直起腰,表情不以為然,「你的表情不對,該不會是想要轉移話題?畢竟雪紀那樣的天才要閉關也太奇怪了,她的能力明明是依靠不斷祓除咒靈來提升的。」

  加茂廣樹知道雪紀曾經和五條悟一起合作祓除咒靈,也毫不意外雪紀的能力會被六眼發現,此刻仍保持著淡然的態度,看著五條悟嘀嘀咕咕的抱怨就是不給回應。

  不過,已經回絕了五條悟見雪紀的要求後,在他提出要參觀家族的時候,加茂廣樹就不好拒絕了。

  畢竟是最強,多少給點面子。

  雖然見不到雪紀,但五條悟跟著加茂廣樹在加茂族地逛了一圈,覺得也算不虛此行。

  「加茂家的變化還真大……」同為御三家出身的五條悟最能清晰體會到這個古舊的家族中到底發生了怎樣的革新,一些在家族中根深蒂固的、讓五條家主本人都甚為厭惡的髒污在這裡全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滿鬥志和活力的族人,無論年長年少,無論是男是女,眼裡都有著光。

  「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五條悟在這種氛圍下待的很舒服,表情愜意,語氣慵懶地說,「廣樹,要不要去五條家發揮一下你的才能?你在加茂家當不了家主,但是我可以把五條家主的位置讓給你哦。」

  如果能讓五條家也變成現在的加茂家這樣的話,五條悟也不至於天天不想回本家了。

  「承蒙厚愛,不需要。」加茂廣樹冷笑。在做什麼夢呢,五條悟以為一個咒術師家族內部的改革很容易嗎?光是一個加茂家已經讓他頭發日益稀少,時至今日還在日夜加班處理公文,如果不是為了雪紀,加茂廣樹也不會為加茂禪精竭慮到這種地步。

  「誒~那廣樹說一些我也能用的經驗總沒問題吧?我新收下的幾個學生,全身都是家族裡帶來的毛病,很難教啊。」五條悟有點郁悶地說。

  一下子開了口子收了太多學生的五條老師有些焦頭爛額。新收的本家學生們雖然聽話,但也基本只聽他的話,身上仍然有著一些不容忽視的問題,很難融入高專的環境。他雖然是最強,但論起改造別人思想的活,還得是加茂廣樹這種人出手。

  只是提供一些經驗,倒是並不為難。

  加茂廣樹正想點頭,忽然察覺到一點不對勁。

  五條悟這家伙是不是變得聰明了一點?

  「你今天來的目的,該不會本來就是為了這個吧?」

  在談判中,先提出一個過分的要求,在被拒絕後,再提出一個相對不困難的本質需求,就會更容易被對方接受。

  仔細想想五條悟之前的話,每一次都是被拒絕後立刻提出第二個需求,痕跡過於明顯了。

  「果然騙不了你多久啊,不過,這麼做原來真的有用!」五條悟實踐成功,很是開心。

  以五條悟的性格,該不會是在哪個學生身上吃了虧,才想到學以致用吧。

  加茂廣樹無奈地搖了搖頭,教與學果然是雙向的,連五條悟這種家伙都能在和學生的相處中學到一點東西,更別提他的學生們。

  五條派最近的動向加茂廣樹也有在關注,假以時日,五條悟身後的這一派系會成為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但效率太低了。

  將學生培養成才至少要三年時光。而以當前咒術界的形式,根本不需要多久,就會迎來一場巨大的風暴。

  未來的咒術界的主角,注定是雪紀小姐,以及她統領的加茂家族。

  加茂廣樹心裡思量著,面上還是禮節到位,按照五條悟的處境給出了自己的建議。達成目標、原本還想在加茂家多待一會的五條悟很快接到了緊急任務,只能不舍地告別了好用的加茂廣樹。

  這一次來加茂家對他來說是收獲滿滿!

  看著五條悟離去的背影,加茂廣樹低下頭,從牆角取下一塊樣式奇特的圓形木質機械,他的眼神有些奇異。

  「小鬼,又在玩什麼?」他問。

  從將某個小鬼接到加茂家之後,加茂家的各處角落就容易多出這種東西,看似不起眼,實際上卻是相當高明、咒術師都難以察覺的監聽利器。

  「那是誰?」圓形器械中傳出一個男孩稚嫩的聲音。

  「五條悟。」加茂廣樹回答。

  「五條悟……五條家的六眼嗎?真好啊……真是幸運的人。」

  加茂家地下某處昏暗的特殊病房內,全身纏繞繃帶的小男孩泡在特制的營養液中,右手以及膝蓋以下的部位都是空蕩一片,繃帶下露出的一雙眼睛帶著一點奇怪的光彩。

  「那家伙很厲害吧,又健康、又強壯,你真的可以做到比他更強嗎?」

  雪紀趴在他的浴缸邊,注視著男孩遠程操縱器械的動作,臉色平靜地點點頭:「可以。」

  「是嗎?那我的術式,你想要就拿去吧。」男孩露出惡劣的笑容,但被掩蓋在繃帶下只能看出一雙眼睛彎起,「你要證明,就算是可悲的、被天所拋棄的[天與咒縛],也能超越那些正常的咒術師,成為最厲害的那一個!」

  龐大到難以想像的咒力源源不斷地從這個纏滿繃帶的伶仃身影上逸散出來,超遠距離的術式範圍,讓他即使待在狹小的病房中,仍然可以『看見』外界的一切,甚至能操縱人偶在外行走、與人交談、進行戰鬥。

  這就是天生□□殘缺的[天與咒縛],與幸吉的術式[傀儡操術]。

  「恩,謝謝。」

  雪紀認真地說:「不會拿走你的術式,只是學習。」

  「無所謂了。」與幸吉毫不在意地說,「反正我都已經被送到你家了。你要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第112章 術式範圍,

  全國

  與幸吉纏繞著繃帶的臉看不清表情,仰躺在特質的液體中,縈繞在周身的氣質就如同還未長成就枯萎的草木,無論眼神還是言語,都透著一種刺人刺己的尖銳。

  「與幸吉~」一道溫柔中帶有嚴厲的呼喚響起,在場的第三人,也是近期負責照看小男孩的年輕女咒術師彎下腰,柔聲問,「我們之前說好的?在雪紀小姐面前,要更有禮貌一點。」

  什麼叫『要對我做什麼都可以』?也不知道這小鬼是哪裡學來的話,加茂美柚不允許這種輕浮的話影響到雪紀小姐的心情!

  「哦。」與幸吉沉默片刻,在自己的臨時監護員面前收斂了一身若有若無的惡意,老老實實應了一聲,「總之,聽話就行了吧。」

  「那麼,現在應該說點什麼?」加茂美柚輕聲細語地問。

  與幸吉的腦袋轉向雪紀的方向,有些不自在地說:「我很感謝加茂家對我們家的幫助,現在我也是加茂家的一員。所以,如果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地方,請盡管說。」

  「很好,乖孩子。」加茂美柚滿意了。成熟美麗的女子臉上綻開的笑容實在溫柔,脾氣向來不好的與幸吉在一句又一句的誇獎中都快迷失了。

  雪紀微微點了點頭,並不在意與幸吉對她略帶不馴的表現。

  眼前的男孩同雪紀一樣,是整個咒術界都十分罕見的【天與咒縛】,以犧牲肉體條件為代價,換取了咒術方面的強大。在強者為尊的咒術界,這份天定的束縛聽起來似乎很香,但他要付出的代價其實遠超常人的預料。從出生起就殘缺的身體、脆弱到連月光下都會曬傷的皮膚……身體的極度虛弱直接剝奪了與幸吉站在天空下的權利,讓他注定從出生到死亡都只能呆在陰暗無光的角落。

  這小孩苟延殘喘地活到現在,沒有經歷過任何正常孩子應該有的出門體驗,與幸吉只是表現得有點陰陽怪氣,已經是很堅強的表現了。

  但這份堅強帶來的尖刺,在成熟靠譜女性的關懷下也有著融化的趨勢。不需要多久,與幸吉應該就能順利融入到新家庭裡。

  「呼……」

  反復兩次,在與幸吉的配合下,雪紀的【觀武】很快得到成效,她微微閉上眼,呼出一口氣,清透的紅眸中重新映出眼前兩人的身影。

  [判定成功……你學會了術式:傀儡操術]

  「雪紀小姐,您現在感覺如何?」加茂美柚見狀,立刻上前,關切地問道。

  「恩……學會了。」全新的咒術路線在體內流轉,雪紀的眼眸神光熠熠,看著與幸吉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麼寶貝一樣。

  「干嘛,你這是什麼眼神?」與幸吉不自在極了。

  雪紀微微搖頭,她的目光在地下室轉悠一圈。其余二人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咒術師的視力都很出色,即使是只有屏幕微光的地下室也能看得清楚。

  牆角的位置堆著一個小紙箱,裡面裝著一些咒術材料,是按照與幸吉的要求送過來給他使用的『玩具』。

  而現在,在與幸吉瞪大的眼神中,他看見裡面被自己拼接好的一個小木頭人偶顫巍巍的從箱子裡站了起來。

  從生疏到熟練不過數秒,很快,一個小小的木人偶就能靈活地爬出箱子,在雪紀的腳邊歡快地轉圈。

  「雪紀小姐真厲害!」加茂美柚很是崇拜,她對於雪紀的狂熱早已根深蒂固,本來也不認為這個世界上有什麼能難倒她的事情。

  與幸吉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他心中有種……詭異的感覺,自己曾經用[傀儡操術]操縱過的人偶突然換了一個傀儡師接手,讓他有種被辜負的糟心感,只覺得自己做的人偶都不干淨了。

  但畢竟現在寄人籬下,雪紀又是加茂美柚千叮嚀萬囑咐要聽從的人,與幸吉沒法對她的行為提出異議。

  另外,他雖然早就被雪紀告知過會學走自己的術式,但這一幕真正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強烈的衝擊感與挫敗感也讓他有些迷茫。

  「我現在相信,你真的可以比那個五條悟更強……」與幸吉低聲說,他無意識地蜷縮起來,被繃帶包裹的皮膚明明沒有受傷,心中卻有種強烈的被光芒曬傷的幻痛感。

  同是【天與咒縛】,眼前的這個,未免也太過幸運了。難道即使同樣被天所詛咒的可憐人中,也有著優劣之分嗎?

  「雪紀小姐就是最強的!」加茂美柚滿臉的與有榮焉,注意到與幸吉的眼神,又耐心地摸了摸他的腦袋,說道,「與幸吉也不要灰心。在現在的加茂家,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雪紀操縱著小人偶玩耍了一會,示意加茂美柚打開地下室的門,操縱著小人偶走了出去,她在測試[傀儡操術]的術式範圍。

  [傀儡操術]的術式效果是操控咒骸,通常意義上來說,就是用咒術材料打造出來的擁有一定戰鬥能力的咒術意義上的人偶,而術式的威力不用說,完全依賴於咒骸的強度,除了戰鬥之外,也可以用來探測索敵、傳遞信息,用法相對靈活。

  雪紀像是得到新玩具一樣,新奇地摸索著術式的用法,順便和與幸吉這個術式的原主人討論了一下,等到一直往外走的小人偶消失在感應裡,她才停頓了一下。

  在她的感知之中,小木人偶甚至還沒走出加茂家的庭院。

  「有效距離大概是……兩百米。」

  「雪紀小姐,是不是哪裡出問題了?」加茂美柚聞言有些不解,「與幸吉的機械裝置有效範圍遠遠不止如此。」

  這孩子十分調皮,雖然才來不久,卻神不知鬼不覺地在通過操縱人偶在加茂的族地裡裝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機械裝置。

  雪紀的臉上沒有意外之色,解釋道:「這就是[傀儡操術]常規的術式範圍。只是,與幸吉是特別的。」

  加茂美柚若有所悟,與幸吉原本黯淡的眸光突然亮了一下。

  「雪紀小姐說的沒錯。與幸吉的【天與咒縛】是已知最為嚴酷的咒縛之一,以此換取的咒術天賦也是極端的強大,術式範圍增大應該也只是其中的一種優勢。」

  熟悉的清朗聲線傳來,雪紀三人將目光投向打開的地下室房門,只見一個年輕男人靠在門邊,笑著揚了揚手中靜止不動的小木偶。

  「廣樹先生。」雪紀喚了一聲。

  加茂美柚恭敬地起身行禮。就連動彈不得無法起身的與幸吉也收縮了一下瞳孔,露出本能的忌憚之色。

  三日前,就是眼前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青年上門拜訪,三言兩語讓家族妥協,直接將與幸吉的監護權轉移到了加茂家。

  「剛才在路上看見這個,我想應該是雪紀小姐的新成果了吧。」加茂廣樹一如既往地穿著定制修身西服,肩上披著一件像征家主代理地位的羽織,笑吟吟地彎腰將手中撿到的小木人偶放在雪紀攤開的手心裡。

  「恩。我學會了[傀儡操術]。」雪紀接過之後,指尖拂過木人偶光滑的軀殼,將它妥善放回了與幸吉的材料箱子裡。

  「不愧是雪紀小姐,這樣快就學走了與幸吉的術式。怎麼樣,您還滿意嗎?」加茂廣樹語氣柔和地問,

  「為了得到與幸吉,我可是花費了不小的精力。」

  與幸吉聽著這老狐狸當面胡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加茂廣樹同與幸吉的家族談判的時候,無法見光、同時也沒有話語權的與幸吉自然不在場,但是通過家族會客室裡事前隱藏好的機械裝置,與幸吉暗中偷聽了加茂廣樹談判的全過程。與幸吉的家人們的表現,大概能用如釋重負來形容。

  與幸吉的家族是個不大不小的咒術師家族,因此,才能在與幸吉這個生來被不幸詛咒的嬰兒出生之時耗費大量資源保下他的小命。但隨著與幸吉年齡的增大,家族的負擔也愈發沉重。與幸吉的父母也並不是對與幸吉沒有感情,但一個無法讓他們體會到天倫之樂、終身都需要靠昂貴的營養液維持生機、就連術式也需要耗費大量咒術材料、機械來打造咒骸才能體現價值的小孩,他們實在是養不起。

  在當今加茂家良好的聲譽、以及加茂廣樹這個咒術界聞名的家主代理親自前來談判的情況下,讓與幸吉『去往更好的歸宿』這件事沒多久就定下了,也許對於雙方都是有利的結果。

  至於與幸吉的心情,在這件事中,是最不重要的一件事。

  被家族和家人一並放棄的與幸吉原本還心灰意冷,但來到加茂家之後反而得到了超乎想像的安置待遇,負責照顧他的加茂美柚更是比起真正的母親還要親切溫柔,與幸吉漸漸也就接受了現實,不再過於排斥加茂家族。只是此刻第二次見到加茂廣樹,又被他的話語喚起回憶,心情還是有了些波動。

  明明與幸吉的家族對他畢恭畢敬,談判過程無比順利,為什麼這家伙偏偏要說得很困難?難不成是在……邀功?

  想到這裡,與幸吉心中一陣惡寒。一把年紀的大人了,卻想要得到那麼小的女孩子的肯定嗎?

  這時,他聽到雪紀對加茂廣樹的回應。

  「[傀儡操術],只是點綴。」已經學會了諸多術式的雪紀強調地說,「重要的,是與幸吉。」

  與幸吉心頭一震。

  他忍不住問:「你、你在說什麼?」

  雪紀注視著眼前這個陰郁的小男孩,認真地說:「就像[六眼]和[無下限術式]共同持有時才能成就最強一樣……你的天賦和術式也是相輔相成的絕佳組合。」

  「我可沒有那麼厲害。」與幸吉滿臉懷疑,心卻跳的很快。

  此刻的他不過比雪紀大兩歲,覺醒術式之後,為了看到外面的世界,他學會了使用機械裝置竊聽,以及操縱粗糙的小木偶人出門閑逛。也就僅此而已。粗糙咒骸論起攻擊力,可以說是比雞還弱。別說祓除咒靈了,因為材料有限的緣故,他的小木偶人甚至不支持長途旅行,走不出家族大門就會散架了。

  被家族視為累贅、被父母放棄、驟然獨自來到一個陌生地方沒多久,就被雪紀學走了自己唯一具有價值的術式,與幸吉怎麼可能不擔心自己的未來。但眼前這個小女孩,是連美柚和加茂廣樹都很尊敬的人,她的話,應該可以相信吧?

  「你有。」雪紀很堅定。

  她看著眼前的與幸吉,心頭思緒起伏。

  此刻的她已經用【觀武】學過兩位數的術式,其中唯獨與幸吉尤為不同。她在開啟【觀武】之後,看到與幸吉的第一眼就意識到,與幸吉身上可以被她【學會】的能力,並不只有持續運行的[傀儡操術],還有他與生俱來的——【天與咒縛】!

  然而與幸吉的【天與咒縛】雖然有著很強的增幅,但代價也無比殘酷,雪紀不想讓原本就不怎麼樣的身體狀況雪上加霜、直接失去行動能力,自然不能學。

  即使如此,她也比旁人更清楚地感受到與幸吉的【天與咒縛】真正的底細。

  他不僅有著與生俱來的強大咒力,還能通過機械咒骸儲存咒力,只要咒骸承載度足夠高,完全能通過事前積累咒力實現越級戰鬥。此外,與幸吉的[傀儡操術]術式範圍是……整個國家!

  給他足夠的資源,他既能鋪開全國範圍內的監控網,也能造一個高達部隊玩轟炸戰術。這樣一個咒術師在情報方面的價值簡直無可比擬,可以直接跟天元比擬,而更妙的是他的本體待在最安全的地方,無論放在外面的咒骸遭遇什麼,都不會對本體造成傷害。

  僅從這兩個方面看,與幸吉的價值都是不可估量的。當然,要實現這些效果,就需要投入海量的資源、維護好與幸吉的本體安全、並為了讓他真正成熟可用而給予高質量的培養。這些代價對於與幸吉原本的家族來說是無法承受之重,但對於千年底蘊、不久前還勒索過總監部忌庫的加茂家來說,卻是可以承擔的起。

  一旦與幸吉成長起來,加茂家與禪院、五條家的差距也將徹底拉開。屆時無論在情報、中低層炮灰戰力、咒術師質量、家族凝聚力、戰略視角、頂層戰力上都全方位無死角的加茂家,在咒術界就是無冕之王。

  性價比如此之高的SSR,如今還是個陰郁小可憐的樣子。與幸吉的潛力一定是被遠遠地低估了,才會被加茂廣樹隨隨便便就領回來。

  一想到這裡,雪紀看向加茂廣樹,語氣難掩愉快:「廣樹先生做得很好。美柚,要和與幸吉好好相處。他以後,會是加茂家重要的成員。」

  「是,雪紀小姐。」加茂美柚心中一動,意會到雪紀話語中的深意後,對與幸吉更多了幾分上心。

  在接受雪紀的儀式之前,加茂美柚就是家族裡經過專門培育的最高等級的侍女,對於照顧人很有一手。雖然這次也只是接了家族的任務來暫時帶一帶小孩,但雪紀都開口了,將照顧的時間延長也是可以接受的。

  有些事不用雪紀提起,美柚在確認與幸吉的價值超過預估後,自然會通過各種柔和的手段自然而然地讓這個小孩徹底對家族交付忠誠。

  加茂廣樹略帶驚奇地看著雪紀的反應。他既然將與幸吉帶回家族,自然也是不准備再讓他離開。同與幸吉家族的交易,更直白一點說,就是一種【買斷】。

  與幸吉的主要價值在加茂廣樹看來只有兩個,一是作為術式[傀儡操術]的持有者,為雪紀小姐的術式庫添磚加瓦;二是作為極度稀少的【天與咒縛】,在加茂家的實驗室內提供自己的一份研究價值,為破解雪紀小姐的【天與咒縛】做出貢獻。這兩樣用處都實現之後,與幸吉就和加茂家的小孩子一樣待遇,在經過數年的訓練和融合,徹底成為加茂家咒術師的一份子。這小孩本體的維護費用,在財大氣粗的加茂家看來根本不值一提。

  但從雪紀的表現來看,顯然,加茂廣樹也知道自己小看了與幸吉的價值。

  這當然不是加茂廣樹的問題,即使是與幸吉本人,也只能模模糊糊地感覺到【天與咒縛】帶來的對術式的補強,他此刻還是連咒骸都做得粗糙的小孩子,粗制濫造的小木人偶既無法積蓄咒力也不能走得太遠,他沒有真正實踐過,自然不可能意識到自己的術式範圍是戰略意義極高的【整個國家】。

  而在雪紀對著加茂廣樹耳邊嘀嘀咕咕了一會之後,獲得情報補足的加茂廣樹頓時精神煥發。看著與幸吉的眼神也變得空前柔和起來。

  關於與幸吉後續的處理,就和雪紀無關了,有加茂廣樹在,總歸不可能讓與幸吉走偏或者跑路。通過整個加茂的供養,得到了足夠數量的術式之後,雪紀開始了開始了快樂的術式融合排列組合實驗。

  核心職業專長【融彙】能將學會的一切能力化為己用,隨心所欲地使用。

  而【融彙】這個技能,非常依賴能力的多樣性。雪紀學會的術式越多,越能發揮作用。

  在不斷的實驗中,雪紀能明顯感覺到自己最初的術式——[赤血操術]的便利性。

  很多術式因為性質過於特殊,本質上就很難和其他術式相融,但以血液作為媒介的[赤血操術]堪稱百搭,和各種各樣的術式相性都不低。

  比如[赤血操術]+[芻靈咒法],以共鳴和詛咒來展開攻擊的[芻靈咒法]與[赤血操術]融合之後,不再需要取到敵方的身體組織或者□□,可以直接用雪紀的[赤血操術]制造的血液替代。畢竟雪紀的[赤血操術]有一個至關重要的血融特性,能模糊敵我的血緣界限。融合後的術式堪稱隔空咒殺,效率極高。

  還有[赤血操術]+[傀儡操術],直接以血液為載體制造的咒骸無法被毀滅,還可以抹除[傀儡操術]在術式範圍上的限制,提高強度的同時沒有數量限制,在雪紀本人擁有鎖血掛的前提下,可以做到一人成軍。

  此外還有[赤血操術]+[十種影法術]、[赤血操術]+[黑鳥操術]、[構築術式]+[傀儡操術]……

  雪紀全神貫注地融合與熟悉術式,脹相也獲得了相當程度的成長,時間不知不覺地流逝著。

  等到鼻青臉腫的脹相第五次完成雪紀專屬特訓

  任務領取貢獻值的時候,快兩個月沒見到女兒的靖子終於忍不住上門要人了。


第113章 初露鋒芒

  靖子脫離加茂家已經很長時間了。

  在加茂家的過去,那一段壓抑、陰沉、抑郁的時光,對於她而言就是完全不想回憶的過去。

  也是因此,即使曾經薄待靖子的加茂家主、欺負過她的家主夫人都已經消失,靖子仍然不想回加茂家,她對這裡沒有一點念想。

  現在的她,是公認的事業女強人,通過自身的拼搏以及一點點家族的優勢,在自家大哥的公司步步高升,已經是管理層高層,再努力一把,興許就能做到董事長的位置。

  她還很年輕,樣貌也不差,即使坦蕩地公布曾經有過一段婚姻,現在也帶著女兒一起生活,仍然有不少追求者。

  靖子很享受普通人的世界,無論是人際交往、還是工作,都能讓她感受到自己的人生價值。

  如果不是女兒去了加茂家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家,靖子也許永遠不會有主動上門的這麼一天。

  聽到她趕來的消息,加茂憲紀接待了靖子。

  他也有一段時間沒見靖子了,這一次見面,母子二人都覺得有些陌生。

  加茂憲紀經過這段時間的訓練,精氣神都處在高昂狀態,他穿著一身狩衣也並不顯得累贅,優雅中透著勃勃英氣,眼神銳利氣質沉穩,如今的他,早已經不是當初被獨自留在加茂家的小可憐,而是貨真價實被作為家主培養的繼承者。

  而靖子穿著一身合身的女性西服,妝容精致,氣質自信而開朗,甚至因為工作上的經歷而有了一絲上位者的威嚴,整個人顯得和古舊宅院格格不入。

  兩人在門口見面之後,面面相覷了一會,相互打了個招呼,竟不知道說什麼話題才好。

  加茂憲紀沉默了一會之後,決定放棄閑聊,默默帶著母親去找自家妹妹。

  靖子跟在加茂憲紀身邊,一路上也問候了自家兒子幾句近況,當然,更多的還是詢問雪紀目前的情況。

  加茂憲紀乖乖回應著。他依然非常愛自己的母親,但經歷過各種長輩的精心教育,他已經逐漸朝著合格的加茂家主的方向發展,不再懷著有朝一日脫離加茂家、和母親和妹妹一起住在外面的想法。

  只有加茂家愈發強盛,母親才會更加安全。

  靖子的身份,在加茂家並不是秘密。也有很多加茂家的舊人都知道這個曾經的靖子夫人。當然,現在的靖子在加茂家的身份是【雪紀小姐的母親】,因此,路過的加茂無論身份、實力如何,見到靖子總是十分尊敬,這也讓她愈發不自在了。

  終於見到雪紀之後,靖子檢查了一番,確認女兒完好無損,立刻抱著她開始大聲抱怨。

  「雪紀!如果我不來接你,你是不是不准備回家啦!」

  雪紀歪了下腦袋,乖巧地被母親抱在懷裡,伸出小手拍了拍對方的背。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沒關系。親眼看到你之後,其實我就放心多了。」靖子摸了摸女兒的腦袋,神色溫柔下來,「原本我還以為是加茂困著你,不讓你回來。但一來我就知道可能猜錯了,我的女兒才是這裡最大的,他們都聽你的話,對吧?」

  身為母親,怎麼可能不清楚女兒的狀態。靖子在看到雪紀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家女兒在加茂家被養的很好。

  「唔。」雪紀應了一聲,抱歉地說,「我還有幾件重要的事情要辦,等做完了,我就回家。」

  一個轉職任務,徹底打亂了雪紀原本的打算。

  按照咒術界的常規發展,咒術師的成長高峰期在青春期,肉體的成熟會帶動咒力的發展,讓咒術師的能力逐步接近自己預定的潛能上限。

  當然,雪紀有面板,和上限固定的常規咒術師不同,雪紀的實力無論何時都是線性增長,偶爾通過任務完成指數型爆發,總體來說,她的實力增長沒有極限。

  雪紀只要安穩成長,穩穩地能不斷變強,但從祂給予的啟示來看,危機就在很近的地方,滅世級別的都有好幾個,已經沒時間等到她長大了。

  想要回到靖子身邊、繼續和平的日常生活,總要先將陰影中的髒東西都消滅干淨才行。

  「好。學校那邊,大哥已經幫你請了長假。道館那邊我去和真田老爺子說。」靖子沒有再問什麼,認真應了一聲,又笑道,「裡香和夏目都很想念你哦,我們都會在家裡等你回來。」

  雪紀愣了一下,忽然意識到有點不對勁。

  她在加茂家的這些時日,當然和家人、同伴都有電話聯系,靖子和夏目、津美紀他們都還好,但裡香……

  她的性格非常粘人,原本應該不會這麼安分才對。就連靖子都按捺不住來看她了,裡香那裡居然沒出什麼么蛾子?

  「裡香……她沒有和你一起來嗎?」雪紀詢問道。

  「裡香那孩子啊,最近好像有些情況。」靖子的笑容變得有些意味深長,「今天一大早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我都沒來得及和她說要來看你的事。」

  「是裡香本來的家人那邊找她麻煩了嗎?」雪紀有些擔憂。裡香的家庭環境復雜,父母都不在了,唯一的祖母對她抱有惡意,雪紀一直記得當初醫院初見時被親人嫌棄的狼狽小女孩。

  「啊?應該不是吧。那孩子並沒有在不高興,整天臉紅紅的。」靖子壓根沒想到這一點,愣了一下之後,又給小女兒說得明白了一點,「我猜啊,是小裡香有情況了。」

  情況?

  雪紀想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自家母親的意思:「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那孩子一向早熟。」靖子聳了聳肩,「我前幾天還看見她翻出了老家裡帶過來的戒指……」

  雪紀愣了一下,這可是她完全陌生的領域,雖然覺得裡香這個年紀邁入進去有些太早了,但畢竟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旁人也管不了。

  「媽媽,你有空多幫裡香把關。想辦法見一見裡香的『朋友』。」雪紀嚴肅地說。

  看著自家女兒向來沒什麼表情的小臉上驟然變得有點如臨大敵的樣子,靖子被逗笑了,「放心吧,不僅是我,夏目也是將裡香當做妹妹看的,他悄悄跟我說過,有拜托『那些東西』去一直保護裡香,如果裡香的小男朋友有什麼問題,他早就說出來了。」

  連夏目都參與了嗎……

  那豈不是很有趣?

  雪紀心情有些一言難盡、又有些躍躍欲試。沉浸在實力的增長之中,被祂的啟示中那些沉重的東西影響著,她很久沒能感受到那些輕松的東西了。

  如果不是有種某種莫名的緊迫感催促著雪紀不斷努力,現在的她應該也和夏目、靖子一起,偷偷為裡香的戀情嚴格把關吧?

  看著女兒唇邊微微彎起的弧度,靖子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瘦下來的嬰兒肥臉蛋。

  「我不知道為什麼咒術界的大事都要壓在你這麼一個小孩身上……」靖子微微嘆息,「很抱歉,作為媽媽,沒辦法給你提供幫助。」

  「媽媽在家等我回去就好了。」雪紀感受著臉頰邊的溫度,力道很輕地回蹭了一下,語氣平靜。

  告別了靖子之後,雪紀的心愈發沉靜下來。

  她意識到,目前術式的積累和融合都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想要繼續進步,不能繼續待在加茂家,接下來差不多應該真正展開行動了。

  加茂廣樹收到雪紀的消息趕來的時候,看見的是久違地穿上了白底楓葉紋和服,佩戴了[五虎退]的雪紀。

  「雪紀小姐,這是羅姆開發出的第五代咒術手機。」加茂廣樹的手上,是遠在高專快樂霍霍忌庫咒物的羅姆最新的成果。

  有了五條悟的協助、以及高專忌庫中的各種稀有材料的幫助、以及高專學生們對咒術手機的一線反饋,羅姆開發的咒術手機功能愈發全面,目前已經基本取代

  了輔助監督的作用,在輔助咒術師祓除咒靈這一點上愈發專業。

  目前這東西只對高專學生和加茂家族特供,外界的咒術師都是饞的不行。受限於咒具原材料,雖然羅姆經過了很多嘗試,但仍然無法實現徹底的量產。

  但這一切,在雪紀手中卻不是問題。

  只見雪紀接過加茂廣樹手中的咒具手機後,直接開啟了核心職業專長【融彙】。

  [構築術式]+[十種影法術]

  構築術式是一種功能性很強、但實用性不高的術式。理論上可以從無到有構築萬物,但實際上不僅需要在腦內了解構築物體的結構,就算構築一顆子彈都需要消耗大量咒力,過高的腦力要求、高咒力消耗,導致這個術式戰鬥實用性不高。

  但這個術式一旦和[十種影法術]融合起來,就能消去幾乎全部的劣勢。

  融合後的組合術式雖然沒有很強的攻擊性,卻有著實用的復制能力。作為本體的影子,在咒術概念上幾乎可以將物與影等同起來。通過實物的影子作為媒介來構築實體,以實物的影子取代了[構築術式]從無到有的能力,不僅不再需要提前得知物體內部構造,還能大幅度削減[構築術式]構築實物時需要消耗的海量咒力。

  手持[構築術式]+[十種影法術]組合術式的雪紀化身為一個無情的復制機器。

  雪紀默默將咒術手機聚在燈光下,投下的影子被濃郁的咒力覆蓋,下一秒轉化為實體。從無到有、從少到多,沒多過久,室內訓練場光滑的地板上堆起小山般的咒術手機,外界咒術師重金渴求的東西,在這裡堆積到泛濫的程度。

  「夠了嗎?」雪紀問。

  「夠了,夠了。」加茂廣樹眯著眼睛笑了起來,「雪紀小姐辛苦了。有這一批咒術手機,我們可以做到的事情就更多了。」

  「名單。」雪紀伸出小手。

  「都已經准備好了。」加茂廣樹遞過來一個特制的手機,正色道,「後續跟進和情報處理全部交給我們,祝您武運昌隆。」

  雪紀點頭。

  點開手機屏幕,日本全境內的特級咒靈位置、情報實時刷新、一目了然。雪紀走向一旁畫好的長距離傳送陣,十秒後,她出現在一處雪山。

  [你成功祓除了特級咒靈雪男!]

  [你獲得經驗200000點]

  [你的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24(35700/84000)]

  [你的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25(151700/89400)]

  [你的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26(62300/94800)]

  ……

  一分鐘,雪紀收刀,守候在狩獵地點的加茂成員從特級咒靈的殘骸中回收催化用的特級咒具【兩面宿儺的手指】,然後快速為雪紀畫好傳送陣。

  這一次的特級出現在一個大型游樂園,然而在雪紀達到前,早有加茂族人清空現場,布置好[帳],做好了一切准備迎接雪紀的到來。

  十秒。

  [你成功祓除了特級咒靈彩蛋小醜!]

  [你獲得經驗366666點]

  [你的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27(334166/100200)]

  [你的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28(233966/105600)]

  [你的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29(128366/111000)]

  ……

  等級提示音刷屏般在面板滑落,雪紀看著加茂族人回收【兩面宿儺的手指】,開啟下一個地點的遠程傳送。

  咒術史上最大規模的一次特級咒靈狩獵就此開始了。

  雪紀需要在最短時間內獲取最高的經驗值,同時通過不間斷的戰鬥來磨練自己的戰鬥體系,繁多的術式可以延伸出無數種戰術,但即使腦內構思得再好,應用在實戰中,也許就成了另一回事。

  在雪紀的需求下,整個加茂都會高速運轉起來,為她提供一切便利。

  這樣大的動靜,根本不可能瞞住咒術界,當然,也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第114章 嶄露頭角

  咒術界最近最新最熱門的話題都在圍繞一個從未出現過的神秘人物。

  雪紀。

  這個名字,咒術界九成九的人都是非常陌生的。

  聽起來就是個柔美、脆弱的女孩。

  而有人卻頂著這樣美麗的名字,將【窗】的任務榜單上出現的特級咒靈全部祓除了。

  【窗】總部電子屏實時刷新的咒靈祓除任務榜單上,幾乎每隔十分鐘,都會被一條名為【雪紀】的咒術師完成祓除特級的通告刷屏。

  先不提這年頭特級咒靈從哪裡冒出來這麼多,明明咒術師協會常年統計的也不過雙十之數,不到兩個小時就能被【雪紀】刷光,而現在祓除特級的通告已經接連飄了整整兩天,還是有著源源不斷的特級咒靈出現、然後被【雪紀】祓除,就像是待宰的豬從小豬仔剛發育成熟,就被屠夫迫不及待地宰掉一樣。

  如此離譜的比喻,很難想像會出現在令大部分咒術師都聞之色變的特級咒靈身上。

  直到真有被搶了特級咒靈祓除任務的一級咒術師真正見到【雪紀】本人,才印證了她這個人是真實存在,並不是【窗】抽風了或者是誰的惡作劇。

  連帶著被爆出來的一條消息:為雪紀善後的是加茂族人。

  當【雪紀】這個名字與咒術界知名度持續走高的【加茂】聯系在一起時,事情變得愈發有趣起來,各種猜想滿天飄。

  因為對方每一次真正完成任務所需的時間極短,所在之地總是有加茂家族成員及時設立【帳】,真正見過【雪紀】的人極少。

  一開始,關於【雪紀】的形貌,各種說法的人都有,比如身高八尺、渾身肌肉的強氣御姐、又或者干脆是名字女性化了點的男人、還有可能是一個組織的名字……直到有個不要命的咒術師依靠特殊術式瞞過加茂的眼睛偷拍成功,在論壇爆出了一張照片,眾人才看到【雪紀】的本體……一個身形纖瘦、穿著和服,手腕纖細得仿佛一折就斷、年齡絕對不超過十歲的黑發紅眸小女孩。

  爆料的咒術師頓時被群嘲,除了少部分lsp對著照片斯哈斯哈之外,大多都是譴責質疑的聲音。

  直到某個實名認證的金光閃閃賬號【毛豆喜久福】在照片下點了個贊。

  【哎呀,這不是雪紀嗎?】

  五條悟不久前接了個國外的祓除任務,回國剛下了飛機就刷到了如此新奇勁爆的消息,原本無精打采的眼眸頓時閃亮起來。

  無視了被他一句熟稔的招呼驚得雞飛狗跳的咒術師論壇,五條悟拉出通訊錄,直接照著雪紀的電話打了過去。

  「雪紀~你最近很出風頭嘛?」

  雪紀踩在一處偏遠村莊的屋頂上,一手接著電話,腳下的影子猶如海潮般沸騰,她垂眸望著腳下大開殺戒的魔虛羅,語氣平靜地應了一聲:「恩。我在狩獵特級咒靈。五條,最近應該沒有多余的任務給你,你可以給自己放個假。」

  想到跟著五條悟祓除咒靈時對方出任務的頻率,雪紀好心提議。

  「雪紀好囂張哦~」五條悟愈發興奮起來,「你這是受到什麼刺激了?已經不擔心暴露在咒術界視線中了嗎?」

  五條悟一早就知道雪紀的能力需要依靠獵殺咒靈來增強,當初他還是靠著特級咒靈的任務來引誘雪紀跟著他一起玩,沒想到出了一趟國回來,原本還被各種因素桎梏著手腳的雪紀突然間就放飛了自我。

  「恩。無所謂了。因為現在的我,已經想像不出自己會輸的樣子。」雪紀臉上沒什麼表情,看著已經完成狩獵,像只稱職的獵犬一般昂首歸來、期待著誇獎的影子式神,她伸出小手,摸了摸這長相怪異中帶著一絲聖潔的人形式神。

  魔虛羅全名叫「八握劍異戒神將魔虛羅」,是[十種影法術]中最難調伏的一個式神,歷代的[十種影法術]持有者,沒有一位真正調伏過魔虛羅,因為它太強了。因此,也有不少禪院家主會將這只

  式神作為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殺手锏來使用,同樣是調伏失敗死亡,這樣死可以讓他們的失敗更有意義一點。

  但在雪紀手下,魔虛羅已經成功被調伏,作為一只能單獨狩獵特級咒靈的獵犬,既忠誠又好用。

  「雪紀小姐,見子那邊傳來消息,她又發現了一只隱藏很深的特級咒靈!」房頂屋檐下,負責處理殘局的加茂族人仰頭彙報。

  雪紀應了一聲,沒有再和五條悟聊天的興致,干脆利落地掛了電話。見子提供的坐標距離不遠,雪紀干脆召回了魔虛羅,取而代之的是清脆的鷹啼聲,下一秒,褐色羽翼、骨質人類面孔的鵺無聲地載著雪紀飛向天空。

  見子拉著好友百合川花,一起慘兮兮地在無人的地下站台奔逃。

  一截破舊掉漆、帶著濃郁時光氣息的車廂在後面緊追不放。

  「花!下次不准私自行動!!」見子的聲音都快破音了,表情十分崩潰。

  花突然收到一張奇怪的車票,好奇心爆棚的她循著地址找過來,不知不覺地來到了這片早已經廢棄的站台,要不是察覺到不對及時趕來的見子拉了花一把,她就真的邁上列車了!

  「嗚嗚嗚,對不起嘛見子。我感覺那時候腦子不受控制啦~」花的眼淚噴湧而出,臉上滿是拖累了朋友的愧疚,看著已經開始氣喘的見子,她心中的保護欲達到巔峰,視死如歸地說,「放心,我在五條老師手下很努力地訓練過了!等一下被追上之後,見子先跑出去叫人幫忙,我可以單獨攔住它一段時間!」

  「不用了……我們已經安全了。」見子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在百忙之中掃了一眼,表情頓時放松下來。她突然停下腳步,看著身邊牆壁頂部突然炸裂,一道雪色的影子從上面一躍而下,落地的瞬間,一道血色刀光驚艷地一閃而過,將窮追不舍的車廂直接剖成兩半!

  車廂內,一個個看似正常的乘客透過破裂的鐵皮探出腦袋,瞪著眼睛看向了雪紀,濃郁的詭異氣息擴散開來,逐漸形成令人無法脫離的領域!

  「領域!這周第三次撞上了!」見子滿臉的無言以對,每次和花待在一起的時候,她們倆總是特別容易撞上詭異事件,而且每一次遇到的咒靈等級都不低,因為上報咒靈情報的次數過於頻繁而且准確,見子現在已經是在【窗】掛職的兼職輔助監督了,工資還不低!

  不過,這種奇特體質對於見子來說是災難,對於雪紀而言,卻是一個個移動經驗包。洶湧而起的血影淹沒了特級咒靈的領域,將對方本體徹底摧毀後,雪紀看著一大筆經驗值入賬提醒,對於當初收下見子的決定頗為自滿。

  咒靈到了特級這個級別,大多都會變得腦袋靈光一點,也更加善於隱藏自身。除非它們主動暴露,否則連【窗】的專業人士都很難發現,但偏偏見子就是有本事經常撞到那麼一兩只。

  這兩天雪紀祓除的特級咒靈,大約有十分之一是出自見子的發現。另外十分之一是過去記錄在冊的特級咒靈,剩下的大多都是加茂一族利用特級咒物咒靈經驗大禮包兩面宿儺的手指來催化出的殘疾特級,即使是最弱的特級,祓除後得到的經驗值也遠遠高於一級咒靈。

  [你成功祓除了特級假想咒靈——如月列車!]

  [你獲得經驗330000點]

  「見子,做得好。」雪紀心情不錯,爽快地用手機給見子發了一筆額外獎金。

  「嗚嗚嗚不用……謝謝謝謝!真是大氣!不愧是雪紀!我會繼續努力的!」原本滿肚子幽怨的見子看著超出想像的大額獎金,心態頓時驟變,這樣的鼓勵金再來個兩次,她都可以在東京給自己買一間公寓了!這個錢,必須賺到!

  「花!」見子把錢分了好友一半,然後積極主動地拉著好友往外跑,「我們出去逛逛!」

  哪有什麼危險的特級咒靈,那是行走的三分之一套房!

  看著見子和花離去的背影消失在視野盡頭,雪紀才轉頭看著角落的陰影處。

  「好久不見。你是來收服咒靈的,還是來找我的……」

  「夏油?」


第115章 [咒靈操術]的史詩級……

  「果然瞞不過你,雪紀。」

  被雪紀一語叫破後,原本空無一人的陰影中,驀地響起一道低醇而柔和的笑聲。

  「你最近可是大出風頭。」

  一襲袈裟的盤星教教主從黑暗中走出,高大身形在地下車站暗淡的光線下愈發具有壓迫感。與以往不同,這一次見面,雪紀已經無法從對面的男人身上感受到半點柔和的情感。

  雪紀站在原地,平靜地注視著夏油傑的靠近,手臂肌肉卻微微緊繃,腳下的影子微微起了波瀾。她心中隱約有了預感,兩人曾經亦敵亦友、心照不宣的『合作』關系,也許就會在今天劃上句號。

  「先說好啊,雪紀,我可不是特意跟蹤。」看著對面小女孩緊抿的唇,近乎肅穆的神色,夏油傑擺了擺手,笑了一下,「【如月列車】這只假想咒靈是我盯了很久的獵物,今天才收到具體情報,沒想到會被悟的學生捷足先登。更沒想到的是,悟的學生居然會找你求救——」

  「抱歉?」雪紀盯著夏油傑臉上面具般的笑臉,歪了下腦袋,雖然道了歉,但語氣中聽不出半點歉意。

  夏油傑失笑,原本尖銳鋒利的氣質略微淡化了一些。他挑了下眉,對眼前可以說是眼眼皮子底下成長的小女孩說,「真要覺得不好意思,不如就回答我一個問題作為補償。告訴我吧,雪紀,什麼事讓你如此著急?」

  雪紀微微一怔。

  「即使我是詛咒師,對現今咒術界的狀況也多少有些了解。因為你的舉動,那邊的咒術師已經全亂套了。」夏油傑追問:「即使是在你最弱小的時候,你對實力提升的渴求,也不如現在這樣急切。」

  以一己之力擾亂了整個咒術師任務體系,毫無疑問,雪紀如今的知名度和存在感都刷爆了,一夜之間就幾乎能比肩咒術界某個最強了。

  「急切嗎?」雪紀回想片刻,毫無隱瞞地回答,「我不這麼認為。這是我一直都想做的事情。」

  代價小,收益高,玩家可太喜歡這樣肆無忌憚滿世界精准定位刷BOSS了。以前沒做出這種事,那是雪紀的實力和技術手段還不達標。

  現在就不同了。雪紀轉職成功,實力暴增,身後還有加茂家這個龐然大物全力做好後勤,原先的諸多顧慮都再也不是問題。

  如果說最早的雪紀是自力更生祓除咒靈,後來是偷偷薅[窗]的羊毛,現在則是已經反客為主,可以騎在咒術界脖子上作威作福了。

  「一直想做的事情嗎?還真是瘋狂。」夏油傑感受到雪紀周身毫不遮掩、比起上次見面又強了一大截的咒力,唇角微扯,「只要一直祓除咒靈就可以不斷變強……真是令人羨慕的能力。」

  雪紀:「你的[咒靈操術]也很厲害。」

  她眸光灼灼注視著對面的咒術師,心中頗為期待。

  能無上限調伏咒靈的術式,在咒術界也是獨一份。雖然夏油傑出現在這裡是預料之外,但對現在的雪紀來說,未嘗不是一件『送貨上門』的好事。

  「是在安慰我嗎?真是個好孩子,雪紀。」對於雪紀真心實意的評價,夏油傑露出有些復雜的笑容,喉結下意識滾動了一下,曾經無數次吞下咒靈玉時那令人作嘔的苦味幻覺般湧現在腦海中,深紫的瞳孔失去了高光,「但你應該也能察覺到吧?我們之間無法避免的衝突。抱歉,我不能再放任你繼續下去了。」

  雪紀點頭,毫不意外:「我明白。」

  特級咒靈的數量是有限的。

  如果將特級咒靈作為一種珍稀資源,那麼雪紀和夏油傑的需求明顯衝突。

  一個要祓除,一個要調伏。

  而在這種競爭關系中,夏油傑還搶不過雪紀。盤星教的詛咒師再怎麼昌盛也是被官方通緝的野路子,比起千年底蘊、蓄力爆發的加茂家以及其完全掌控的情報機構【窗】的強強聯合,夏油傑在後勤這一塊是完敗。

  以眼下的情況來看,毫無疑問,夏油傑變強的根都已經被雪紀給撅了。

  如果說原本的夏油傑看待雪紀是看來未來可期、天賦卓絕的未來咒術師同伴,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了站在高處評判的余裕,他必須將雪紀作為強威脅的敵人來對待。

  事實上,這件事本身想一想就很荒謬。在夏油傑高專時期,繁雜沉重的祓除咒靈任務一度讓他晝夜奔波、心情壓抑,但在雪紀橫空出世的如今,高等級的咒靈對於他而言已經是一種需要搶奪的資源了。再不做出行動,別說是預計中會派上大用場的【百鬼夜行】,堂堂的咒靈操使即將面臨【庫存不足】【彈盡糧絕】的窘境。

  夏油傑嘆息一聲,感慨道:「雪紀,你成長得實在太快了。如果不是我曾見過你最初祓除咒靈的狼狽樣

  子,我甚至都要像總監部那群人一樣,疑心你是被咒術最強盛時代的強大術師受肉的容器。畢竟加茂家曾經就有人體實驗的惡劣前科。」

  雪紀聞言,眼底流露出一點無語。

  「論壇上還有人猜測你的身份和兩面宿儺有關,很有趣吧?」在咒術論壇開了小號的黑發詛咒師饒有興致地說,「畢竟你用宿儺的手指催熟特級咒靈的操作太過熟練了,但是說真的,這個想法很有趣!我之前怎麼沒想到呢……雪紀,催熟的特級咒靈也會有領域嗎?」

  談笑之間,一個接一個具有壓迫氣場的咒靈從陰影中浮現著,將雪紀團團圍在中央。

  雪紀的嘴角同樣露出一個小小的微笑,針對眼前這些不用辛苦尋找就送上門的強力咒靈。夏油傑的咒靈庫對於她來說就是營養豐富的米其林餐廳。針對這樣大方的投喂者,她也大方地分享了自己的經驗:「有一些有,還有一些因為孵化時間過短,領域也只有半成品。」

  夏油傑拖長了音,尾音挑起,笑得有些瘋狂:「真好啊,也分給我一根吧,宿儺的手指。」

  全身長滿眼球的特級咒靈蠢蠢欲動即將要展開領域。

  「好啊。」雪紀似乎對近在咫尺的危機全然不覺,毫不猶豫地從懷中取出一根【兩面宿儺的手指】,精准扔給了站在咒靈後方的夏油傑。

  「???」反射性地接住被符紙層層包裹的長條物體,夏油傑被雪紀這一下鬧得有些茫然。

  「就這麼給我了」夏油傑眼神微妙。

  「我還有很多。」雪紀一本正經地解釋,「高專的忌庫裡的存貨都被臨時調取到加茂了。廣樹先生說服了他們,為了祓除咒靈的大業,這也是必要的舉措。」

  「真厲害……這些愚弄高層的手段。」夏油傑額角青筋一跳,露出危險的笑容,「但我的意思是,我們現在算是敵人了吧。雪紀這麼做是想資敵、還是看不上我原本的實力?」

  雪紀的眼神很清澈:「別誤會。夏油也曾經幫了我很多,就把這當成是我的回報吧。另外,交情歸交情,立場歸立場。」

  夏油傑大笑起來:「總覺得沒那麼簡單啊,不過算了。」

  白得一個宿儺的手指,怎麼說也是他賺了。

  夏油傑簡單檢查了一下雪紀友情贈送的宿儺手指,確定那上面的符紙除了固有封印之外沒有被動手腳,就作勢准備放進懷裡收起來。

  這時,雪紀卻立刻開口:「等等,夏油,你不好奇嗎?」

  「好奇什麼?」夏油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一副『我就知道沒那麼簡單,等著你露出馬腳』的模樣。

  雪紀面不改色,認真地問:「已經被你調伏的咒靈,是否也能被[兩面宿儺的手指]加強?」

  夏油傑的眼神頓變。

  被[咒靈操術]收服後的咒靈,就會停止成長。因此夏油傑在成為詛咒師之後,已經習慣會給看上的咒靈打下標記,等到對方成長得能入眼之後再慢慢收服。這方面的思維定勢讓他下意識忽略了已經收服的咒靈再增強的可能性。

  雪紀的話,無疑讓他開闊了思路,用[兩面宿儺的手指]這樣的特級咒物來強化已經調伏的咒靈,可行性很高!

  問題在於……他和雪紀現在應該處於敵對關系吧?

  夏油傑表情不斷變幻,已經到了有點顏藝的程度——明明先前放了狠話,結果小家伙明明看得通透,卻對他似乎完全沒有敵意,像是在報恩一樣反過來不斷給他好處,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還是說,雪紀本身具備的高道德感,讓她一定要先將他先前的幫助全部回報完畢,才能心安理得和他成為敵人?

  多麼品德高尚的孩子啊……不愧是咒術師的同伴,和那些凡人猴子的思想境界完全不是一個等級。如果可以,真不想對這樣的好孩子動手……

  夏油傑敵意漸消,有些不知道如何對待雪紀。

  「還有一點,我很好奇……」雪紀自顧自繼續說道,「夏油,如果你調伏被宿儺手指強化的咒靈,會連宿儺的手指一起吞下嗎?」

  夏油傑下意識地思考了一下:「理論上,[兩面宿儺的手指]作為無法被摧毀的特級咒物,也同樣無法被咒靈徹底吸收,應該只是起到臨時強化的作用……咒靈玉形成時,應該會將宿儺的手指排除出去。」

  仗著能無限學習對手術式的[觀武],儼然將夏油傑的[咒靈操術]視為己物,雪紀跟著一起沉思起來,她慎重地問:「但如果只能將咒靈化為咒靈球,在它與宿儺的手指徹底分離的時候,還能維持特級的實力嗎?」

  夏油傑略帶遺憾:「可以試一下,但我猜大概率不能。」

  對此,雪紀又提出一個新的想法:「那麼,拋開弱小的咒靈,直接吞下宿儺的手指會怎麼樣?」

  她看著男人瞪大的細長眼眸,表現得比夏油傑自己還要關心他的術式開發,充滿探究精神地提出一個設想:「[咒靈操術]能調伏兩面宿儺嗎?」

  夏油傑被鎮住了。

  「你還真敢說啊。那可是千年來最強的詛咒之王。不過……」

  還真別說,他陷入了沉思。

  尋常普通人或者咒術師,在吞下詛咒之物之後,就會遭到詛咒,結果不是死亡,就是成為詛咒的受肉,但夏油傑確實是少有的例外。他的身體早已經被術式改造,可以直接吞服咒靈化作的咒靈玉,將咒靈容納在體內。

  平民出身,國中畢業後才進入咒術界、能和五條悟合稱最強、最後還叛逃了的特級,夏油傑兼具傲氣實力與離經叛道,對於死了上千年的詛咒師自然不會有什麼敬畏懼怕的心思。

  被雪紀打開思路後,夏油傑還真的有點心動。

  「試試看」雪紀越想越是覺得[咒靈操術]這個術式潛力巨大,通透的紅眸緊盯著夏油傑,滿是期待。

  「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讓我變強,對你而言可不是好事啊?」夏油傑嘆了口氣,徹底對雪紀失去了戰意,輕聲說,「這難道就是代溝嗎?」

  夏油傑解開符紙,盯著干枯的手指,嘗試著使用術式,將手指轉化成咒靈玉。

  果不其然地失敗了,特級咒物無法被直接判定為咒靈,也就無法被[咒靈操術]調伏。

  失敗後,他也沒急著真正吞服手指,畢竟未調伏的詛咒直接吞下肚之前還是需要更謹慎一點,做些保險措施。

  除此之外,還需要測試一下宿儺的手指到底值不值得他做出危險的嘗試。

  夏油傑當著雪紀的面,隨手召出一只一級咒靈,把[兩面宿儺的手指]塞進咒靈胸口,不消片刻,他立刻感受到了眼前的咒靈急速攀升的咒力。

  「有用!」他神色動容,「看來用咒物增幅調伏後的咒靈是可行的,這可要多謝你了,雪紀!」

  黑發的咒靈操使露出愉快的笑容,看著雪紀的目光也變得柔和了許多:「雖然不能保證以後的立場,但這一次你的『狩獵』,我不會再對你出手。另外,你想要什麼回報嗎?」

  「讓我看著你用宿儺手指的嘗試。」雪紀抬眸

  望著夏油傑,禮貌詢問,「可以嗎?」

  那一瞬間,被那雙紅眸緊盯的夏油傑,竟有種被徹底看穿的錯覺。不,這絕對不是錯覺。他微微皺眉,心中閃過諸多猜測,最後也只是點了點頭,默許了雪紀旁觀的舉動。

  雪紀開始認真觀察。

  [核心職業專長:【觀武】已發動。基於你的智力屬性,正在進行判定……]

  雪紀眼中倒映著夏油傑的全身身體細節,『看著』特級詛咒師體內的雄渾活躍的咒力流動,感受著咒力流水般消耗的同時,無數信息流入大腦。

  在觀摩學習了諸多術式之後,【觀武】的解析能力有了顯著加強,雪紀已經不像剛開始時學習惠的[十種影法術]那樣生疏笨拙,而是輕車熟路地快速搭建著最新的咒力流動結構。她現在已經有信心在咒力耗空之前一口氣完成新術式的搭建,繼續這樣不斷學習下去,總有一天,【觀武】說不定能達到戰鬥中直接學走對手術式的地步。

  滿載時光痕跡的廢棄車站陷入一時的寂靜,夏油傑頂著雪紀像是要將他徹底穿透的視線不斷探索著[兩面宿儺的手指]千百種使用方式,感到渾身不自在。

  盡管理智上知道雪紀不會做出偷襲的行為,但他還是無法自控地抽出一部分精力關注著雪紀那邊的動靜,腦海中回顧著雪紀這次見面時種種奇怪的表現,心中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不知為何,他隱隱有些後悔答應雪紀的要求了。

  明明她只是想要『看著』他而已。但,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請求……?

  [判定成功。你消耗了3130點咒力。你學會了術式:[咒靈操術]]。

  雪紀閉上眼。湧動的強大咒力在地下的通道內卷起一陣無形的氣流,一道漆黑的空間裂縫突兀地在她身後展開。

  「雪紀?」夏油傑看著這熟悉的咒靈通道,以及自己召喚出的咒靈隱約傳來的躁動,臉上失去了表情。

  「謝謝你,夏油。」雪紀衝著他眨了眨眼,那雙赤眸恢復了過去的清澈純淨,不再有那種刺痛人的銳利感,但那精致小臉上隱約翹起的唇角,在夏油傑看來是如此的刺眼。

  「怎麼可能……該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夏油傑喃喃道,「沒道理啊。[天與咒縛]就能這樣不講道理?」

  他看著對面的小女孩抬起手,鎖定一只躲在自動售貨機下方的低級蠅頭,無形的術式發動,直接調伏咒靈成功,無比熟悉的咒靈玉出現在那小小的手心。

  雪紀從容地在夏油傑那雙幾欲噬人野獸般凶狠的深紫眼眸注視下,張嘴吞下第一顆咒靈玉……

  雪紀:「……」

  畫面一時靜止。

  夏油傑嘴角抽搐了一下,仿佛猜到了什麼,流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情緒。

  雪紀:「Yue……」


第116章 你強大,你有理

  因為天與咒縛的緣故,雪紀從出生起就飽受病痛折磨,因此鍛煉出對痛覺的強大耐受力,讓她一度在之後的戰鬥中不懼受傷、如魚得水。

  然而,對疼痛和傷口毫無畏怯的雪紀,慘敗於一顆咒靈玉。

  那苦澀惡心到難以言喻的味道,讓她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精神衝擊。

  「沒事吧?」夏油傑盯著雪紀狼狽的姿態,幸災樂禍中帶著點感同身受,默默地遞出一塊干淨的手帕。

  「……謝謝。」

  雪紀終於緩過神來,再看向夏油傑的目光已然大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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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油傑臉色淡然:「怎麼?不必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咒靈玉確實難吃,但這些年下來,早就習慣了。比起我所得到的力量,這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小代價。」

  雪紀移開目光,輕輕點頭表示理解。

  強大的術式往往伴隨著相應代價,就比如[赤血操術]在使用時也需要消耗自身的血液。在唯術式論的咒術界,咒術師天然追逐著強大的術式,不可能因為畏怯代價而因噎廢食,也唯有雪紀這樣術式多得數不清的咒術師,才擁有挑剔的余裕。

  對[咒靈操術]淺嘗輒止的嘗試過後,雪紀默默在心中將術式的優先級下調。這是個性價比嚴重依賴於咒靈自身價值的術式,雪紀即使要用,也只會用在最強的咒靈身上。

  她自認做不到夏油傑這種程度,那個男人就連二級咒靈都會收服,主打一個兼收並蓄一人成軍,少說也吃過幾千顆咒靈玉,實在令人敬畏。以雪紀的眼光評判,她目前為止遇到的一切咒靈,極少有讓她甘願吃下咒靈玉也要納入收藏的品種。

  「言歸正傳,對於你的術式,沒有什麼要向我解釋的嗎,雪紀?」

  夏油傑低沉略帶一絲涼意的聲音喚回了雪紀的思緒,她眨了眨眼,看著對面剛剛遞了手帕過來的男人微微眯眼,轉眼就翻臉不認人的樣子,心中倒也沒什麼意外。

  「你知道,我的學習能力很強。」她一臉認真,「在戰鬥中學會對手的招式,也是合理的吧。」

  看著對面的小女孩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夏油傑捂了捂額頭,氣笑了:「把【招式】換成【術式】的話,就是震驚咒術界的大發現了。雪紀,你說不定已經觸碰到了禁忌的領域。」

  雖然沒有說出口,但從踏入咒術界開始就一直順風順水,以強者的姿態一路走來的男人破天荒地感到了一絲難言的挫敗。

  怎麼會有這麼離譜的【天與咒縛】?只是看了幾眼,就能學會他人的術式!難不成【天與咒縛】的本質其實是上天的寵兒嗎?

  「這個消息一旦傳開,咒術界高層那些人,可不會輕易放過你。」夏油傑沉吟,「不止是他們,詛咒師們,甚至那些依賴術式的咒術師……會有很多人想要你死。」

  「就憑他們?」雪紀歪了下腦袋,表情毫無變化。

  「真是自信啊。」夏油傑笑了一下,「那麼,對手再加上我呢?」

  雪紀認真看了他一眼:「已經決定了嗎?」

  「雖然一直想要爭取讓你成為家人,但你是不會拋棄那個女人選擇我的,對吧?」夏油傑的語氣中帶著些許調侃。

  「當然,那可是我媽媽。」雪紀理所當然地說。

  「是嗎……還是個依戀母親的小孩啊,雪紀。抱歉——」夏油傑的目光柔和下來,他蹲了下來,寬大厚重的僧袍下擺毫無顧忌地拖在滿是灰塵的地面,黑色的長發半扎半披顯得落拓,狹長的紫眸與雪紀平視著,用很是溫和的語氣說,「我得殺了你才行。」

  「我會反擊。」雪紀並不意外,語氣平靜地跟著放了狠話,「成為敵人,就只能相殺了。」

  「是啊……敵人!」夏油傑深深注視著眼前曾經最為欣賞的小咒術師,瞳孔逐漸帶上一絲癲狂,「與我的大義相違背的,即使是父母,也要殺。我很遺憾,我理想中的樂園……曾經有你的位置。」

  空氣中的溫度不知不覺下降到了一個危險的程度,夏油傑在兩人說話之間,已經召喚出三只巨大咒靈,咒靈圍上來的同時,一只寬厚的大手從近距離朝著雪紀抓去。

  雪紀一個大角度後仰避開大手,失去平衡一般仰面摔在地上,在夏油傑略微驚詫的視線中,那道瘦弱的身影化為一團血液在地面濺射開來,無聲蔓延的血液與黑暗融為一體。

  「【赤血操術】另外還有一種影或者空間類型的術式……」夏油傑腦中不斷回憶雪紀方才脫身的表現,心頭有些凝重,不出所料,對面果然可以復合使用術式。而且以雪紀的戰鬥天賦,將不同術式結合起來之後,相互之間取長補短,綜合戰力提升了不止一籌。

  而這個地下場合,實在太適合對方發揮了!

  下一秒,夏油傑背後的影子無聲波動,雪紀從陰影中探出小手,無聲地擺出手勢。

  【百斂穿血】!

  壓縮至極致的血線帶起凌厲的風聲,在即將命中夏油傑的最後一瞬間被他本能側身避開,只劃破了他寬大的袖袍,帶著一點殘存的布料沒入牆壁的陰影中。

  夏油傑鎖定了雪紀的位置,立刻抬手,一只巨大的沙蟲形態咒靈張大口器朝著雪紀咬去。

  煙塵飄起又散去,原地除了吞了一大口土的沙蟲咒靈之外空無一物。

  感受著咒靈的反饋,夏油傑隱約有了猜測,雪紀仿佛身處另一個空間、加上影子中出現的特性,悟身邊有個禪院家的十影法也是半公開的情報……所以,雪紀使用的另一種術式,難不成是……

  但也沒聽說【十種影法術】的咒術師能往影子裡躲啊!

  不知何時從影子中走出,靠在夏油傑身前牆壁上的雪紀與他對上視線,結出的手影令夏油傑臉色一變。

  「十影法脫兔!」

  鋪天

  蓋地的兔型式神淹沒了夏油傑的視線,即使單只的脫兔十分弱小,但成百上千的數量卻讓它們在短暫的時間內擠占所有空間,從物理上死死限制了夏油傑的手腳。

  夏油傑反應極快,立刻將大量的咒力以粗暴的方式直接外放,周身的脫兔肉眼可見一大片一大片地消失。

  而這短暫的時間,已經足夠雪紀不受干擾地召喚出【十種影法術】的殺手锏。

  魔虛羅!

  特級中的特級。

  看著急速靠近揮舞手中刀劍的人形咒靈,夏油傑神色凝重,意念一動,一只姬發白面的特級咒靈一扇遮臉飄至他面前。

  夏油傑: 「玉藻前,領域展開——」

  「【不准動】」幾乎是同時,雪紀切換術式,臉頰兩邊浮現神秘的咒紋,輕輕開口,下達了必須遵守的指令。

  夏油傑渾身一僵,同自己調伏的咒靈一起停滯了身形。

  魔虛羅手起刀落。

  夏油傑特級咒靈-1

  夏油傑過了數秒才恢復行動力,看著站立在面前、氣息強到前所未見的式神魔虛羅,他苦笑了一聲,咬牙問:「【咒言】,還有什麼是你學不會的?」

  雪紀懷中抱著一只脫兔,沒有回答的意思,只是看了他一眼:「還有什麼遺言嗎?」

  「為什麼放過我?剛才我無法動彈的時間,足夠讓這家伙消滅我的式神之後,再直接殺了我。」夏油傑反問。

  「你曾經幫助過我,我一直記在心裡。」雪紀一本正經,「所以剛才,我也救了你一次。能殺而未殺,視為拯救。」

  「好好好——」夏油傑額角青筋跳動,感覺自己從沒被這麼羞辱過,眼前的小姑娘比五條悟還要過分,「你強大,所以你有理。」

  必敗的戰鬥毫無意義。他頓時沒了戰鬥的欲望,深深看了一眼雪紀:「下次見面,我會給你一個驚喜的。」

  「你的人情,我還完了。」雪紀也深深看著他。下一次,可能就是兩人最後一面了。

  夏油傑黑著臉離開了。

  今天遭遇的一切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實在沒想到,明明已經盡量高估了雪紀,但從結果來看,卻是遠遠不夠。

  雖說咒術師的成長並不是直線或者曲線,但一直都在指數型爆發也有點過分了吧?

  記憶裡,明明還是個面對二級咒靈都要以傷換傷,傷害自己的小女孩,怎麼就變成現在這幅無敵的樣子?

  夏油傑回到盤星教,難得衣衫不整的狼狽模樣引得菜菜子和美美子擔憂不已,好不容易將兩個女孩子哄睡,又花了一點時間安撫自己躁動的『家人』們,夏油傑最終筋疲力盡地回到自己的房間,還沒開始休息,又迎來了敲門的不速之客。

  「夏油君,聽說你和雪紀戰鬥了一場?過程如何?」頭上纏有一圈縫合線的女人迫不及待地發問,「她現在的實力,到了何種地步?」

  「你靠得太近了,羂索。」夏油傑抵住女人靠近的臉龐,嘴角微微勾起,笑意卻不達眼底,「作為客人,這個時間上門打擾,未免也太失禮了。」

  「抱歉,我太心急了。」羂索後退一步,微笑地看著面前的咒靈操使,「我只是想知道雪紀的情報,你知道的,那對我太重要了——」

  夏油傑微微挑眉。

  眼前的女人(?)正是被加茂家聯合總監部通緝、還被曝光了大量黑歷史的在逃詛咒師羂索,在前不久突然主動找上門,試圖說服他一起對付雪紀,還准備加入他的盤星教。

  夏油傑雖然接納了不少詛咒師,但對於眼前這位曾經還套了加茂憲倫馬甲、做出極惡的咒靈與人類融合實驗的老家伙,還是頗看不上的,因此果斷拒絕了對方加入盤星教的請求。

  不過,他默許了被追捕的羂索暫時留在盤星教。

  之前是准備抽空把人抓起來作為籌碼,以此拿捏重金通緝此人的加茂家和雪紀。

  但現在他改變了主意。

  籌碼做不成了,他和雪紀已然徹底敵對。但羂索的作用還可以換成誘餌。


第117章 家主與天命

  「毫無疑問,我們的敵人正在聯合。」

  加茂家的族會上,加茂美柚作為情報部的負責人,肅容彙報著家族的近況。

  隨著她的操作,會議廳的大屏幕上同步投映著一連串無比清晰的圖像,最後定格的赫然便是盤星教主與某個通緝犯言笑晏晏同進同出的畫面。

  近期完成整修、風格相當現代化的加茂會議廳中,響起一陣低低的議論聲。

  這次會議以雪紀的名義發起,有資格參與的都是加茂家的新高層,除了地位特殊的加茂憲紀與加茂廣樹以外,參會者全員都是一級咒術師,經歷過高強度的祓除任務,在家族各部門擔任要職。

  「果然,詛咒師是不可信任的。」加茂憲紀聽完之後第一個發言,語氣強烈地表露不滿,稚嫩的小臉繃緊,心疼地說,「妹妹,他一直在騙你!」

  在此之前,加茂家、准確地說,是雪紀和夏油傑私下裡有不少不能表露在明面上的合作,加茂憲紀雖然並未明確參與,但也有所耳聞。當時妹妹處境危險,加茂憲紀卻受困於加茂家完全不得自由,因此對這個幫了妹妹的特級詛咒師懷有一絲感激,但加茂美柚的情報一出來,憲紀對夏油傑的警惕瞬間轉化為強烈的敵意。

  和妹妹想要殺死的敵人混在一起,當然也是敵人。

  雖有過短暫交集,卻也不能容情。

  「畢竟是從咒術界叛逃的詛咒師,身為御三家,加茂家也有義務遵循咒術條例,將他誅殺!」

  擲地有聲的話吐了出來,卻沒引來預想中的應和。加茂憲紀有點疑惑,四處看了看。

  加茂家新一代高層們靜默地坐在那裡,外貌各異,氣場強大,但統一偷瞄某個方向的姿態多少顯得有點鬼鬼祟祟。夏油傑當初踩著加茂家咒術師一頓碾壓,壓榨抽血毫不留情,早早就上了加茂家的黑名單。

  但問題在於……他們後來才得知,那個時期的夏油傑和雪紀小姐才是一伙的。

  早期的加茂家對於雪紀來說可是反派角色。前代家主夫妻做出的庶子充作嫡子的一系列荒唐操作,導致即使到了現在,雪紀小姐對著加茂家仍有一些若即若離之感。

  改革後在加茂廣樹帶領下的加茂家非常樂於為雪紀奉獻,為此換來雪紀哪怕是一星半點的對加茂家族的認同感,都能令他們心滿意足。

  尤其是那些從雪紀的儀式中獲得新生,由非術師蛻變為咒術師的家族成員,面對雪紀的時候就如同覲見神明的信徒。

  名義上是加茂家族的高層,但加茂家實際上誰說了算,答案是很明顯的。

  他們可不敢擅做主張……

  論起情誼,他們自認排在夏油傑之下,因此,就算此刻夏油傑與雪紀疑似決裂了,他們也不敢擅做主張,終究還是要看那一位本人的意見……

  雪紀坐在上首,一手托腮,仰頭凝視著屏幕上的畫面。

  目光遇到夏油傑就飄忽而過,注意力主要集中在羂索身上。

  「夏油是敵人,遇到不必留情。但他的優先度在羂索之下。」雪紀的語氣輕而堅決。

  「的確,比起成長軌跡清晰、實力有所預估的夏油傑,正體不明、不知道活過了多少歲月的羂索才是更危險的敵人。」坐在雪紀下首第一位的加茂廣樹立刻順著雪紀的話補充了下去,「他跟總監部的那些爭權奪利的廢物不同,從咒術盛世苟延殘喘至今,一直在暗中活動,舍棄一切名利崇拜,只能說明他所謀甚大。」

  「雪紀小姐說得對。」「那個害得我們加茂家背負百年污名的家伙,更應該被挫骨揚灰!」「我贊同!」底下一溜一級咒術師爭先恐後響應起來,一個個的都不太敢直視雪紀,但對她的意見恨不得舉一百雙手表示同意。

  混在一群人類中毫無違和感的脹相是把手舉得最高的一個。

  「帶我一個!」

  加茂憲紀:「……」

  對於自己這個少主在族裡的實際地位,突然有了很清醒的認知。

  「那個男人別的不說,逃命的手段可是一流的。」擔心雪紀因為自恃強大而放松警惕,脹相沉聲提醒道,「他曾附身加茂憲倫,掌握[赤血操術]數十年,對加茂家內部隱秘情報也很了解,就連我們兄弟……即使現在看起來無比自由,身上說不定都有他隱藏的後手。」

  從高專的忌庫被解放出來到現在,脹相和弟弟們一起度過了出生以來最安逸的一段時光。雪紀所在的加茂家族未必對他放下了全部戒心,對九相圖相關研究也沒停止過,但他做任務得來的貢獻點是真實而公平的,這一身禁忌而罪惡的力量可以堂堂正正地用在祓除咒靈和訓練場教學上,形貌異於人類的弟弟們也沒有遭到排斥,這已經是難能可貴的待遇。原本在人類與咒靈的身份間搖擺的半咒靈半人類,已經逐漸產生了偏向。此刻的脹相已經不如剛受肉時那樣戾氣十足,一提到加茂憲倫的事情就情緒失控,而是在憤怒中也維持了一定的理智。

  「恩,我會注意。」雪紀給出承諾,「不會再讓他逃走了。」

  「還需要提防一下薨星宮的那位突然插手。」加茂廣樹若有所思地說,「總監部與天元的關系很微妙,而天元與那位羂索的聯系也不淺。一旦雙方再次聯合……」

  「那就一起,送他們上路。」雪紀語氣平靜。

  加茂家眾人:!!

  那可是天元!自囚於薨星宮近千年,結界遍布全國的大人物,萬一他出了事,那麼全國的結界都可能出現問題,到時候咒術師祓除咒靈的危險性將會大幅提高——

  等等,最近咒術界稍微像樣一點的咒靈似乎都已經無了。

  那沒事了。

  「能與羂索那樣的惡徒相交,天元斷然不無辜。」加茂廣樹面不改色地下了結論,笑盈盈地對雪紀表示,「如果這一次他依然插手,那就站在了正義的對立面,我會聯合咒術總監部發下指令,剝去他身上那層偽善的光環,將他列為通緝要犯。」

  雪紀點了點頭,又喚了一聲:

  「廣樹先生。」

  「是,我在。」

  雪紀凝視他片刻,又轉頭看了看加茂族人們,認真地說:「這段時間,辛苦了。」

  只有自己能看到的面板上,清晰顯現出這段時間的成果。

  [姓名:加茂雪紀(玩家A)]

  等級:LV50(67600/600200)

  一次前所未有的狩獵,提升了將近二十級,雪紀感覺自己現在強得可怕。

  雖然代價是透支了當前地圖上所有的高級怪。

  「不辛苦。」加茂廣樹微微一笑:「能為雪紀小姐效力,大家都非常高興。」

  身後的加茂們瘋狂點頭。

  「有什麼想要的嗎?」雪紀覺得這次實在賺大了,口頭誇誇不太夠用,完全可以多給一些實質性的獎勵。

  加茂廣樹眼睛笑得彎起:「不需要什麼額外的獎賞了。我曾經想得到的一切,雪紀小姐早已經慷慨地交付給我了。」

  雪紀注視著加茂廣樹的眼睛,初見時那位戴個黑墨鏡,看著平凡又普通的路人司機,現在執掌家族權柄,對外合連縱橫,對內備受信服,那雙眼睛猶如黑淵般深邃。唯一不變的是,這個人總是不肯直視雪紀的眼睛,和她說話時視線大多時候習慣性地微微下移,姿態恭順。

  雪紀陷入沉思。一個想到的都已經得到的人,應該怎麼獎賞呢?

  加茂廣樹感受著雪紀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一時有些無奈,細細想了一會,正想要委婉地再次謝絕雪紀的好意,就冷不丁聽見少女用稚嫩的聲音說:「家主之位……如何?」

  加茂廣樹瞳孔一縮。

  加茂憲紀:???

  加茂咒術師們:!!!

  加茂廣樹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雪紀小姐,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是有人在您面前說了什麼嗎?」

  「我只是覺得,如果沒有你的話,加茂就不會是現在的樣子。」雪紀坦然地說。至於她?玩家就只會殺殺殺罷了。如果沒有加茂廣樹這個被激起野心的二五仔從中擀旋,以雪紀的性格處境與家主一脈頑固不化的打壓行為,加上任務需求加茂的血,最極端的情況下,為了追求最優質的任務獎勵以及順便復仇,她沒准會將加茂滅族。

  在加茂廣樹投誠之後,雪紀將諸多麻煩事都丟給了他。而他一直做得比她想像的還要好。

  到了現在,他統領下的加茂家,沒有一絲錯漏地,統合情報與傳送陣法,絲滑無比地讓雪紀徹底脫離了發育期,成長為咒術界當前階段完全超模的成熟體。

  這樣的人應該得到他應得的獎賞和榮譽,怎麼想都比作為吉祥物的笨蛋哥哥更適合作為家族的掌舵人。

  「妹妹……?」加茂憲紀委屈巴巴地看著自己的妹妹,眼神有些惶惑。一直以來,他都以家主的標准要求自己,自家妹妹這一下突發奇想,直接把他整懵了。

  「哥哥。你覺得現在的你,和廣樹先生誰更受族人的認可?」雪紀直白地說。一句話,讓加茂憲紀沉默了。

  他又不是真正天真的小孩子,處在這個環境裡,自然能體會到加茂廣樹這個存在對於【家主】這個職位的人來說到底有多麼冒犯。

  但再怎麼說,也不至於直接把家主之位讓給他吧?加茂憲紀臉色漲紅,抿著唇難得不肯順著妹妹的意思。

  倒不是真的有多麼在意家主之位。當初加茂憲紀立志成為家主,就是為了守護好自己僅有的兩個家人。但現在妹妹在他和加茂廣樹之間選擇了對方,讓憲紀這個哥哥有種強烈的不被需要感。

  他的一切努力,在這一刻似乎都虛無了。

  沒有意義。

  雪紀的眼神柔和下來:「更重要的一點——哥哥,你不想搬回家嗎?不是作為『加茂家主』,而是作為媽媽的兒子,我的哥哥,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加茂憲紀眼睫微顫,原本氤氳著水光的細長眼眸突然瞪大了。

  雪紀:「家裡一直留著你的房間。這一次回去,哥哥可以多帶點東西。以後也可以一起上學。」

  和妹妹一起上學!和媽媽住在一起!像小時候那樣,像他們曾經那樣親密無間的相處!

  加茂憲紀突然悟了,什麼破家主之位也就那樣吧。整日枯燥的訓練哪有和妹妹一起上學香!

  雪紀:「說到底,家主也不過是一種職位。等到哥哥大學畢業,考慮就職意向的時候,再來進行爭取的吧。到了那個時候,我相信哥哥不會輸給任何人。」

  加茂憲紀徹底支棱起來。

  妹妹最信任的果然還是他這個哥哥!妹妹是為了和哥哥在一起才把家主之位扔給加茂廣樹!

  伸手扯住加茂憲紀的袖子晃了晃,看著自家哥哥一臉傻笑地順著力道在自己身邊坐下,雪紀唇角很輕微地勾起。

  更換家主的決

  定,既是臨時起意,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注意到了自家哥哥在族裡的尷尬地位。

  加茂憲紀是貨真價實的小孩,資質一流,也足夠努力,卻算不上頂尖的天才。

  才上小學的稚齡兒童,卻天然擁有強烈的責任感,一日比一日更嚴格要求自己,家主的身份對於目前的哥哥來說,只會是嚴重的負擔。

  以更現實的角度考慮,現在的加茂家族與以前的家族體量完全不同,能者居之的概念深入人心,管理難度也不可同日而語。

  縱使以雪紀在加茂家的地位,她可以一言就讓哥哥的家主地位穩如泰山。但這對於憲紀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和開掛的雪紀不同,憲紀至少需要經過以十年為單位的漫長時光磨礪成長,才有資格試著接過家族的重擔。

  雪紀也能幫助哥哥縮短這個進程,但她覺得沒必要。

  現在的雪紀,已經完全有能力庇護自己的家人,讓他們充分,從容地健康成長。

  小學生的年紀,就應該去上小學。

  雪紀的視線轉向加茂廣樹:「廣樹先生覺得怎麼樣?」

  加茂廣樹默默看了一眼加茂憲紀,心中喟嘆。

  即使已經如此強大,但雪紀小姐卻從沒有變過。無論是弱小的兄長還是作為普通人的母親,她都一如既往的愛著。

  她親手解下兄長身上的鐐銬,而這對於憲紀來說沉重的負擔,加諸於加茂廣樹身上,便是錦上添花的寶冠。

  「承蒙雪紀小姐的厚愛。」加茂廣樹微笑著點了點頭,確認了雪紀的意願,他也欣然接受這份豐厚的獎賞,不再推拒,「在下感激不盡。今後也將竭盡全力,在雪紀小姐的指引下,帶著加茂家走向更高。」

  「恩。」雪紀應了一聲,「以後也要辛苦你了。」

  加茂廣樹成為加茂家新任家主的消息很快傳遍咒術界,但沒有引起太大的震動。許多人更是心生疑問,加茂廣樹難道不是本來就是加茂家主嗎?我記錯了?這家伙干的活一直都是家主干的啊!

  靖子在得知憲紀能夠回到身邊之後高興得不行。曾經那段陰暗潮濕的、被迫拋下自己兒子才得以離開的痛苦回憶在她心中造成的陰影至今尚未完全褪去,此刻卻有了最佳的良藥。給自己帶來陰影和痛苦的家主和主母如今墳頭草都三丈高了,一對貼心的兒女們都相伴身側,再沒有什麼時候,比此刻更讓靖子感受到圓滿的幸福。

  加茂家的狩獵行動結束後,咒術界平靜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轉眼入夏,炎熱的溫度遠超往年記錄。照理來說是咒靈作祟的高發期,這一次卻鮮有非正常死亡的案例出現。新滋生的低級咒靈根本造不成威脅。過去忙成狗的高等級咒術師們現在一個個海邊度假浪的飛起,大海,沙灘,美好的悠閑陽光浴,人生第一次有錢有閑得以享受人生,這些咒術師們恨不得把雪紀當成神供起來。

  這特麼才是人該過的日子。

  希望她每年都來那麼一次『大掃除』。

  而收割了大量咒靈,幾乎以一己之力讓全日本範圍的咒靈實力層次斷代的雪紀,在他們眼中比起五條悟似乎更符合[改變咒術界平衡]的評語。

  不少人都很是好奇傳聞中的五條家神子與這位橫空出世第一天就做出驚世之舉的加茂家小咒術師之間,到底誰才是『天命』。

  因而,在得知五條悟拎著伴手禮敲響加茂家大門的時候,無數人都暗搓搓地關注起來。


第118章 總監部淪陷

  「Surprise!雪紀~」

  庭院中,正在看書的雪紀沉默地抬起眼。

  自遠處靠近的依次是手握咒具表情猙獰的加茂護衛隊、氣喘吁吁拼命狂追的加茂家侍從、以及一個飛速靠近的、揮舞著知名甜品店禮品袋、笑容燦爛的白毛。

  「……」

  「呦,在學習呢?好乖好乖,五條老師剛好給你帶了慰問品哦!」

  瞬移過來的五條悟自來熟地在雪紀對面拉開椅子坐下,從袋子裡掏出一盒隨機口味雪媚娘,打開之後自己先吃了一顆,又給雪紀遞了一顆。

  「可能會出現非常驚喜的味道哦!」

  雪紀與那雙漂亮蒼眸對視片刻,順著他的話慢動作地抬手:「慰問品,可以自選嗎?」

  「可以啊!」五條悟大方地說,「喜歡什麼隨便挑。」

  改良和服寬松的袖口順著雪紀的動作從手腕滑落,那只毫無血色的小手在五條悟的注視下掠過了不感興趣的甜品,輕輕觸碰他屈起的修長指節。

  明明在靠近,實際卻是咫尺天涯的感覺……

  這就是,[無下限術式]。

  這才是雪紀想要的『慰問品』。

  [核心職業專長:【觀武】已發動。基於你的智力屬性,正在進行判定……]

  「!」一種強烈到仿佛被看穿底褲般的注視感,讓五條悟背後一寒,他本能地反手抓住了雪紀的手,下一秒,又以理智強壓下了那股不適感帶來的攻擊欲,笑著說,「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啊,我可是會害羞的。」

  這是把他本人當成『慰問品』了?不對,准確地說,看中的是他的術式。

  「知道了,抱歉。」五條悟不是敵人,既然他感到不適,雪紀也就中斷了技能,第一次【觀武】毫無疑問的失敗了,但她對五條的[無下限術式]還是有了更深的理解。畢竟每一次的技能失敗都會百分百地增加下一次領悟的成功率。

  「剛才那是什麼?」五條悟好奇地盯著雪紀恢復清澈的通透紅眸,琢磨著剛才【六眼】捕捉到的赤色瞳孔中驟然膨脹的咒力濃度,追問,「新開發的咒術?還是術式的深度開發?」

  那種咒力流動的方向……以前從未見過。

  「是可以讓我變成最強的新能力。」雪紀盯著五條悟,眼神是少有的亮,很主動地問,「想要繼續體驗試試嗎?」

  ……強烈的目的性、直白到有些拙劣的激將話術。

  這主動性在雪紀身上可真少見。

  五條悟的印像裡,就算是最弱時期的雪紀對他這個咒術界名義上的最強都是淡淡的。大多數時候,小小一個的女孩眼中映不出任何事物,好似永遠游離在世界之外,而今天的雪紀熱切的眼神讓他覺得自己就好似主動撞到獵人身上的蠢兔子。

  這感覺真是別扭又稀奇。

  五條悟來勁了,就連自己來時的目的都拋在腦後,一門心思放在了雪紀的新能力上:「好啊,讓我見識一下吧。要怎麼做?呆著不動就可以了?」

  「不介意的話,我們就來打一場吧。」

  雪紀對主動送上門的[無下限術式]、[六眼]的持有者、某最強的冤種咒術師提議道。

  ***

  沒人知道那天五條悟進入加茂家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能通過加茂家當天毀了一小半的建築隱約揣測出兩者的不和。

  那天過後,五條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在咒術高專,即使平日愛護的學生們都見不到他的人影。

  而有關雪紀的消息則是被加茂家捂得嚴實,之前跟隨著這位橫空出世的天才咒術師掀起狩獵咒靈的滔天風浪的加茂家,如同他們的出現一般突兀地再次沉寂了下去。

  時間如水流逝,就在咒術師們漸漸習慣如今這樣咒靈僧多粥少、想要高等級祓除任務還需要靠搶的平淡日常時,一個炸裂的新聞猶如深水炸彈投入咒術界,將所有人炸得清醒了。

  盤星教向咒術界現有體制發起挑戰。

  在特級詛咒師夏油傑的帶領下,一群詛咒師攻占了咒術總監部。夏油傑以總監部的渠道發布重新制定秩序的演講,表示將建立咒術師至上的樂園,誠摯邀請相同理念的咒術師加入。

  清理害蟲、呵護幼苗、滅絕外來入侵的雜草……

  這是個純純為了咒術師群體憂心憂慮的極端分子,那份大義盡管沾滿血跡,卻在扭曲中仍不失最初的堅定。說不清有多少咒術師在這一刻才像是重新

  認識了這位曾經的特級。

  夏油傑的個人魅力在慷慨激昂的演講中展現的淋漓盡致。

  演講完畢後,夏油傑順勢發出宣告,為了清理害蟲,將會在三天後公開進行對總監部高層的處刑。他的手中掌握了不少高層們的黑料,將在屆時當眾宣讀他們的罪行。

  將咒術界最高機構存在的合理性抹去,踐踏那權威、摧毀那因老朽而滋生的黑暗,然後借助他們的殘骸讓盤星教得以新生。在此過程中迎接必然會到來的舊勢力的狂風暴雨,如果能贏,那就是新世界的序幕,就算撐不過去,也是為了自己的理想而獻身,這就是夏油傑為自己所選擇的最終道路。

  通訊渠道關閉後,夏油傑站在總監部的議事廳,望著腳下的遍地血色,還有跪在地上的原總監部高層們,心中說不出的釋然。

  踏出這一步,他已經真正沒有回頭路了。

  說到底,也許在更早的時候,從最後一次見到父母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經將一切事情做絕了。

  「真有意思啊,你這個家伙。」夏油傑垂落在身側的右手背上,一張嘴巴憑空從皮膚中凸顯,上下唇一張一合,帶著惡意的男性聲音響起,「就算是在千年以前那個時代,也從沒有出現過的頂級蠢貨。你那理想,真是快把我笑死了。」

  「千年前腦子就已經僵死的老古董,能看懂什麼?」夏油傑不以為然地回敬,「哦,抱歉,我忘記你早就沒有腦子,是用僅剩的手指進行思考的。」

  「決定了,等我出來,第一個就宰了你。」那張嘴發出大笑聲。

  「區區一個詛咒。」夏油傑也笑了,反手一抹,手背上的那張嘴瞬間消失。

  名為【兩面宿儺】的鬼神,是夏油傑吞下特級咒物【兩面宿儺的手指】之後,自他的軀殼上復生的。他那天回去之後最終還是沒忍住,根據雪紀那異想天開的提議思路,嘗試了一下自己的[咒靈操術]能否調伏詛咒。

  結論是能成功一半。夏油傑的身體早已經被術式改造,能直接容納咒靈化作的咒靈球,自然也不懼咒物自帶的、能將人類蠶食殆盡的強大毒性,但兩面宿儺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咒靈,因此無法被術式完全調伏。夏油傑可以做到絕對壓制,卻無法正常操控。

  多番嘗試下,直到現在夏油傑仍然無法做到正常操控宿儺,只能將他作為最後一張底牌,指望他在自己死後還能給雪紀或者悟帶去一點驚喜。

  他沒有抱太大期望,畢竟體內這只宿儺不過集齊了三根手指,和尋常特級咒靈相比自然是碾壓,但要對上最強,還遠遠不夠。

  「夏油,別小看宿儺哦。」高挑的女人行至夏油傑身旁,一身黑裙,白色遮陽帽將額頭完全蓋住,她笑著提醒,「如果能集齊所有手指,完成真正的受肉,那位的實際戰力,說不定是遠超你想像的強。就算是對上五條悟,應該也能贏。」

  「如果你能從加茂家和高專那邊搶到宿儺手指的話,請便。我也希望這家伙變強一點。」夏油傑漫不經心地移開視線,「如果要使喚我為你做事……羂索,可別得寸進尺了,我們只是普通的合作關系。」

  「別這麼說,這次的行動,我也算幫了不少忙吧?」羂索笑容不變。

  「這也是合作的一環。」夏油傑微微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進攻總監部的行動如此順利,確實多虧了羂索的眼線和情報,隨後的行動,無論是掌控總監部渠道,還是這些老家伙們的陰暗罪證,都少不了羂索的支持。正因為如此,和總監部內部的蛀蟲們牽連如此之深的羂索,又能是什麼好東西。

  他跟羂索根本不是一類人,甚至夏油傑心中一直埋藏著對羂索的警惕和殺意。如果不是被強大的外部壓力逼迫,他們根本合不到一塊,早就先一步相互廝殺了。

  「既然這樣,加茂家那邊,我再找機會試探一下。」羂索不打算輕易放棄增強宿儺一方的戰力,雖然給宿儺預定的容器還沒長成,他就意外受肉在了夏油傑身上,但這未必是件壞事,夏油傑作為特級咒術師,體術也是出人意料的強大,這具久經鍛煉、正值最強壯時期的肉體,絕對是世界上最棒的容器之一。不過,他的[咒靈操術]也是羂索早早盯上的目標,在他的千年計劃內不可或缺,將這具身體讓給宿儺,之後怎麼要回來,還真是有點頭疼——

  雪紀的橫空出世實在是打亂了羂索太多的計劃。這個無法到手的小怪物太礙眼了,實在應該想盡一切辦法,將這個變數抹去。

  為此,即使羂索無比厭煩的薨星宮方面也可以加以利用。

  就在詛咒師們絞盡腦汁准備各種陷阱的時候,遠在加茂家的雪紀也為了總監部被攻陷之事出了趟門,來到總監部淪陷後唯二的咒術界樞紐之一——東京高專。


第119章 我會為他感到悲傷

  咒術總監部被攻陷這件事,震撼了整個咒術界。什麼時候全咒術界最高高在上的權力機構竟成了軟柿子,被夏油傑這個特級詛咒師輕松拿捏,成為他揚名天下的踏腳石。

  偏偏夏油傑又不是一個純粹嗜好殺戮的凶徒,被他那咒術師至上理念吸引的咒術師也不是少數。在名義上,全咒術界都在譴責夏油傑的罪大惡極,但落在實際追捕上,有的是咒術師出功不出力。

  在這種情況下,國內唯二兩所咒術學校快速做出反應,邀請了咒術界最強的三大咒術家族,共同商討如何應對眼下復雜的局勢。

  和普通咒術師不同,這些家族自身都有族人居於高位,本身就是既得利益者的御三家們才是最不願意現有制度被推翻的類型。

  理論上是這樣……

  「說真的,傑這一票做得真爽快!老子倒要看看,真到公開處刑的那一天,總監部那些老頭子們能給我們帶來什麼樣的驚喜。」

  五條悟用修長的手指將手下的雪媚娘擺出一個奇怪的劉海形狀,笑容古怪地一口氣吃掉。

  ——五條家家主五條悟,率先發出了叛逆言論。

  「老頭子都沒幾年活頭了,竟然還能遇上這種百年不遇的大事,真是倒霉啊。討伐叛逆之事,我倒是不吝獻身,前提是禪院家還能後繼有人,可不能因此斷了傳承。」五條悟身旁,不修邊幅的老頭噸噸喝了一大口酒,似醉非醉的眼神若有所指地看向五條悟。

  被這家伙整日帶在身邊的那個小家伙,本來可是他們禪院家的人!我給他爹付過錢的!

  ——禪院家家主禪院直毘人,經驗老到地開始討要好處。

  「哈,想拿這種事拿捏我?臭老頭你可別想多了。惠的未來當然是讓他自己決定,就算惠未來不是成為五條家的人,那也是大概率是雪紀家的人……總之就是不會歸於你們禪院家。」

  五條悟滿臉幸災樂禍的笑容。就算是政治白痴也能明白一件事,御三家其中兩家統一意見的時候,本就最為衰落的禪院家哪有什麼抗爭的余地。

  禪院直毘人嘆

  息了一聲,終究還是錯付了,如果早知道甚爾的孩子會有如此術式,他當初交了錢就應該讓甚爾直接把孩子送來禪院家。

  如今,開竅的五條悟將自己最強的名聲變現,以學生為媒介迅猛擴張自己的影響力,說話的分量、對咒術界的干涉力度,比起最開始強了不止多少,而加茂廣樹這個新上任的加茂家主更不是省油的燈,人才濟濟的加茂家如今發展得比五條家更加迅猛。

  唯有禪院……

  後繼無人啊。

  「兩位家主,此次召集諸位的目的是為了商討如何對抗來勢洶洶的特級詛咒師勢力,你們偏題了。」

  看著眼前一個比一個不靠譜的家主們,京都高專校長樂岩寺嘉伸長長的眉頭跳動了一下,臉色愈發愁苦。

  站在他身側,有著健壯體魄與強烈壓迫感的中年男人隨即出聲,語氣低沉地糾正錯誤:「悟,說話注意場合,夏油傑已經不是你的摯友,而是整個咒術界的敵人。」

  東京高專校長夜蛾正道,大概是現場唯一一個能讓五條悟稍微收斂的人。白發的青年聳了聳肩,無所謂地結束了對禪院的冷嘲熱諷。

  兩位校長就是今天這場高規格咒術會議的發起者。咒術學校雖然名義上只是培養咒術師的教育機構,實際上也承擔著應對威脅的相關義務,地位和現世的學校校長相比完全不在同一級別。

  根據咒術師義務條約,校長對所有咒術師都擁有指揮和監督的權利。

  這種咒術總監已經沒了的情況下,咒術界理論上的掌控者就是這兩個校長了。

  名義上是這樣,但事實還是要商量著來。兩個校長能指揮調動的咒術師,一般並不包括御三家的家系咒術師,多是意外覺醒咒術的普通咒術師,而這些人往常在咒術界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也是對夏油傑的理論最為認同的一批人。

  在夏油傑沒有去屠殺普通人,而是對那些咒術師高層動手的前提下,光是派這些人去打夏油傑,他們都怕對方當眾投敵、有去無回。

  兩人不約而同達成一致,這次戰鬥,必須有家系咒術師充當主力。

  樂言寺校長沉默片刻,看著五條悟說道:「眼下咒術界亂成一團,正是需要汝等高貴之人以身作則之時,五條家主可別忘了,五條家也有任職於總監部的族人,眼下生死不明。」

  「這我倒是不擔心,傑不會胡亂殺人的。尤其是咒術師。」五條悟笑容開朗,比起眼下愁雲慘淡的其他人,他放松隨意到了一種格格不入的地步。

  「悟。」夜蛾正道皺了皺眉,在樂言寺開口之前提醒道,「注意措辭,這是正式場合。」他相信自己的學生不會如同夏油傑那樣背離咒術界,但五條悟輕佻的言行和對夏油傑的親近語氣,實在很容易招來誤解和非議。

  「別那麼嚴肅嘛。」五條悟笑著開口回道,「能做決定的人都還沒來齊,也就是說,現在還是作戰會議開啟之前。」

  加茂家……五條悟一說,樂言寺就反應過來,一張老臉皺得更厲害了。御三家的最後一員確實遲遲未至。身為保守派一員的老校長,與變革前的加茂家關系親密,但對於加茂廣樹領導下的加茂家就十分疏離,乃至於有些關於立場的敵意。在他看來,加茂家刻意來遲,明顯是一次給眾人的下馬威。

  畢竟無論是貴族傳統的晚宴、還是核心機密的會談之中,總是地位越高的人來得越晚。

  「抱歉抱歉,路上堵車了。」就在樂言寺要開口淺淺批判一下加茂家不顧大局的行為時,一道清亮溫和的男聲從外面傳來。

  大門拉開之後,這次會議的最後一個參會者,加茂家族姍姍來遲。

  西裝革履的笑眯眯黑發青年,在場的各位都認識,正是近年來以一己之力將加茂家帶上巔峰的掌舵人,加茂廣樹。

  而這位在外凶名赫赫,以手段縝密聞名的男人卻是在進門前稍稍落後兩步,將一個個子小小的女孩兒拱衛在身前。

  黑發紅眼的小女孩在進門的瞬間,就引發了所有咒術師的矚目,無法估量的赤紅咒力縈繞在小小的人周身,存在感強烈到刺人的地步。

  加茂雪紀!

  除了五條悟之外的所有人腦中跳出一個名字。

  前段時間鬧得很大的咒靈狩獵行動的主導者,傳聞擁有著祓除咒靈以獲取力量的特殊【天與咒縛】,加茂家核心家傳術式【赤血操術】的傳承者,加茂廣樹這條瘋狗背後的主人,加茂家實質上的掌控者。

  所有的傳聞都不如一次相見。

  在雪紀登場的一瞬間,所有因為年齡和性別帶來的輕視猶如露水般消散,所有人都露出無比慎重的神色。

  「初次見面,各位好。」雪紀環視一圈,平靜地開口。

  沒有責備,沒有挑釁,沒有審視。

  雪紀開了口,眾人客客氣氣地給出回應,就連因為加茂家的遲到而感到不滿的樂言寺也不再多言。

  咒術界實力至上,有實力的人,就有資格傲慢。

  加茂雪紀的初登場,就讓眾人意識到她破格的咒力強度。

  這才是加茂家真正的下馬威。

  難得出來一次,雪紀也算見識過了當前咒術界最有權勢的一群人,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除了五條悟,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雪紀的身後,加茂廣樹心髒劇烈跳動,一股強烈的喜悅湧上心頭。這是雪紀第一次自我介紹時願意帶上加茂的姓氏。

  可見當初前任加茂家主帶領下的舊加茂帶給雪紀的負面陰影終於淡去,眼下完全以雪紀為核心的加茂家讓她終於願意接受了。

  「雪紀~來坐這裡~」五條悟撐著臉,語氣輕松地朝著雪紀招招手,「真難得,你居然願意從那個窩裡出來了。」

  「繼續待在那裡,已經沒辦法再變強了。」雪紀轉身朝著五條悟的方向走去,平靜地回答。所有的戰果都已經消化完畢,雪紀現在需要的,是新的獵物、新的經驗值以及新的術式。

  加茂廣樹微笑著跟在雪紀身後,原本三大家主都有各自的專屬座位,但很顯然,雪紀並不需要遵守這些規矩。她想在哪裡,哪裡就是加茂家本該在的位置。

  當她路過禪院家主,路過高專兩位校長,輕巧地坐下後,兩位高專校長、同樣也是等級不低的咒術師才像是緩過一口氣,從雪紀出場到現在那股縈繞在心頭的窒息感,緩緩散去。

  「這就是……加茂雪紀!」禪院直毘人瞳孔震顫,難以掩飾心中的震動:被加茂家守護至今的珍寶,同五條悟一樣,又是一個超規格的……怪物!

  無論聽過多少傳聞,都不如一個真實的見面來的震撼。

  從雪紀進門開始,五條悟嘴角的笑容就愈發收不住了,看著眾人此刻臉上慎重的表情與額角的冷汗,心中滿是看戲的愉快。

  他可是比這些家伙們要早得多的認識了雪紀,也很清楚這個孩子一旦真正踏入咒術界之後,會掀起怎麼樣的一股狂潮。

  正值夏油傑攻破總監部,同時從政體與思想上帶來的強烈衝擊,動蕩的咒術界再加上雪紀這樣一股能把天捅破的變數,之後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也不奇怪。

  總歸……不可能再回歸以往爛橘子統治的時代了。

  一想到這裡,他就愉快不已。

  ……

  高專會議室內,眾人看著莫名其妙笑抽過去的五條悟,臉上都不禁流露無語之色。但五條悟不靠譜是出了名的,眼下最值得關注的,還是加茂家第一次公開露面的核心人物。

  加茂雪紀一行人到來後,會議正式進入流程。

  夏油傑搞的事本身並不復雜,雖然鬧得很大,但由於對方把時間地點說的明確,高專一方要做的就是集結人手,合理分配,將盤星教一系的勢力徹底從正面擊敗。

  如果是平時,還需要考慮夏油傑是否會說謊愚弄他們的可能性,但正因為夏油傑不是一般的沒底線的詛咒師,他太過貪心,在行動上搞破壞的同時,還宣揚著自己的理念。那麼就算是為了那

  些可能被爭取的咒術師,他都不會主動破壞自己的形像。

  還是那句話,在加茂和五條家達成一致的情況下,禪院家沒得選擇,一些細化的人員安排方面由加茂廣樹和他們扯皮,雪紀在聽完高專針對夏油傑的一系列布局之後,就開始摸魚。

  實在沒什麼事情做,就安靜地拿著夏油傑的檔案來回翻看。雪紀之前對夏油傑的了解並不深,有點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直到看到高專記載的最為詳盡版本的叛逃前後經過,她才開始有些理解這個男人的痛苦。

  「有什麼感想?」五條悟不知道什麼時候摸到她身旁,想知道雪紀的看法。

  「這個時代會把咒術師變成魔鬼。」雪紀思考片刻,總結道。

  「???」五條悟有些懵,這個回答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錯的不是他,是這個世界。它讓身心未成熟的未成年學生拼死戰鬥的同時,還要直面人性最深沉的惡意。」雪紀看著一臉茫然的五條悟,給他翻譯了一下,然後認真地說,「夏油是做著正確的事,卻一點點被染黑的,一想到這個過程,我會為他感到悲傷。」

  五條悟沉默了,一時失去了所有表情。

  一旁原本在激烈商討,但都分出一點精力關注這邊的所有咒術師都跟著破防了。

  別看這姑娘人小小的,說話真是犀利。

  夏油傑的遭遇其實是當前所有咒術師遭遇的一個縮影,在座的一級咒術師哪一個不是經歷了無數次的祓除任務才成長起來的?夏油傑曾遭遇過的事,也有很多咒術師同樣遇見過。畢竟咒靈就是在人類如此肮髒的負面情緒下誕生的怪物。區別只在於有些人堅強地度過了,有些人崩潰地退出了,更多的人根本堅持不到理念崩潰就先一步死了。

  咒術師前進的道路上滿是同伴倒下的屍體。這並不是夏油傑一人獨有的體驗,區別只在於,他足夠強,他是這個時代劃時代的天才之一,他有那個魄力,去拋下一切,執行那個愚蠢扭曲的同時也遙不可及的理想——全滅所有普通人類,將咒靈與咒術師代代糾纏血戰的宿命終結。

  「看來,你和傑的關系比我想像得還要好啊。」良久,五條悟才用恢復正常的語氣調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聽你說這麼長的話。」

  「你也是。」雪紀看著五條悟,「第一次見到你那樣的表情。」

  讓她有了一種『原來五條悟也是個人』的奇妙感覺,像是看一個沒心沒肺的神長出了血肉。

  「當然了,傑可是我唯一的摯友啊。」五條悟坦然地承認了,又抱怨地說,「那時候,明明我和硝子一直也陪在他身邊吧?那家伙就是什麼都不肯說,問就是苦夏!如果他說了——」

  「我想,也不會有什麼改變。」雪紀說,「先不說五條你想要理解正常人的難度……那個時候,羂索應該已經盯上他了。」

  「啊,差點忘了這家伙。」五條悟笑了。那張俊美的臉因為森然的殺意變得讓人不敢直視,「他的命要留給我!」

  「你選羂索,還是夏油?」雪紀淡定地問。

  「……」五條悟沉默了一會,才不情願地說,「那當然是選傑。我會給他一個完美的收場。雪紀要下手狠一點哦!」

  「好。」雪紀應下,又補充說,「如果你速度快點,也許還能趕上我這邊的行動。」

  「恩?你沒把握快速解決羂索嗎?」五條悟稀奇地問。雪紀平日裡看著文靜乖巧,實際上傲慢得比他還厲害。

  「那只是一盤開胃小菜。」雪紀平靜地說,在直面了某個意志並且得到了對苟命之人特攻的技能之後,雪紀已經不把羂索放在眼中了。

  但她隱約有著預感,羂索的失敗會造成一系列連鎖反應。

  「如同被釣起的魚拼命掙扎,在湖面蕩起的漣漪,會暴露出水下更多意想不到的怪物。」

  「既然雪紀都這麼說了……」五條悟勾起唇角,「那我就加快速度好啦。傑應該不會被我打哭吧?」

  和雪紀的一場盡情的死鬥中收獲滿滿,不斷進化,就連領域都開發出來的五條悟,現在是空前的強大!

  「五條,友情建議,別小看夏油。」雪紀想起和夏油傑的最後一次見面,表情有些微妙,她輕聲提醒,「或許,你要做好一打二的准備。」

  「傑的術式可是[咒靈操術],本來就是一打多。」五條悟有點疑惑,「還是說,雪紀有特殊情報?」

  「兩面宿儺……也許會被夏油調伏。當然,只是猜測。」雪紀合理推測,夏油傑要同時與她和五條悟為敵,壓力爆表之下也許真會嘗試一下。

  「傑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五條悟一下嗨了起來,興奮期待得不行,「沒問題的,一打二,我也會贏的!」

  「別立FLAG比較好……」雪紀提醒了一聲,但也沒有過多在意,她很信任五條悟的實力。

  兩人聊著天,自顧自分配好了對手。過了一會,才注意到會議室安靜得可怕。

  「悟,雪紀小姐,我能問一下,你們口中的羂索、兩面宿儺、乃至於更多未知敵人的情報……是真的嗎?」夜蛾正道滿臉震撼地發出詢問,「這麼重要的事,你們之前怎麼不說?」

  「哈?你問我?」五條悟詫異地看著自己的恩師,攤開手表示自己的無能為力,然後變幻手勢,兩根食指指向同一側,示意他問雪紀。

  夜蛾正道瞪了一眼完全派不上用場的沒用學生,看向雪紀的時候謹慎了很多,小心地問:「雪紀小姐,請問這些情報……」

  「都是些不確定的事情,不必在意。」雪紀平靜地說,「高專的大家,只需要專注分配給你們的任務即可。」

  「沒錯,這一次的任務中,所有執行任務的咒術師都可以獲得我們加茂家贊助的咒術手機一台。最新版咒術手機可以做到組裝變形、自動跟隨,攝像頭調整,信號也得到術式加強,能夠穿透【帳】將信息傳輸出來。因此,此次任務全程采取直播形式,各位咒術師的戰鬥英姿將在咒術論壇同步直播,以往任務中存在的信息誤差、情報延遲、溝通不暢、同行隊友出功不出力、普通人反咬一口等等事件都將得到有效解決……」

  加茂廣樹滔滔不絕的介紹聲中,像征著咒術界現代革命的最新一版咒術手機順勢亮相。

  雪紀看著又一次被震住的咒術師們,嘴角勾起一抹微小的弧度。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第120章 接連破防

  處刑日當天。

  原本地處隱秘深山,設立重重結界,普通咒術師甚至沒資格前往覲見的咒術界最高權力機構,如今已經淪為一處刑場。

  一個個總監部高層被剝去光鮮,剖開內裡,宣讀罪名,公開處刑。盤星教中擅長通靈術和降靈術的詛咒師聯手,直接讀取人體的□□信息,不論死活。有些事本人都忘了,身體/屍體卻清清楚楚,犯罪證據確鑿到毫無辯駁的余地。

  隨著無數掩埋在黑暗之中見不得光的事實被挖掘出來,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咒術總監部的風評也在直線下降。

  高專咒術師們的鬥志也相應不斷削減。

  畢竟……一想到自己拼上命要救援的是這種迫害過不少同胞的垃圾,任誰也不會再有戰鬥的欲望。

  與之相對的,踩著總監部上位的夏油傑,手握大義,再加上原本就如聖佛般悲憫的氣質,其形像愈發高大起來。

  「傑,到此為止吧。」五條悟就是在這個時候登場的。

  他修長的身影立於高空之上,腳下仿佛踩著無形的階梯,一手插兜,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下方人群中最為顯眼的黑發青年。他已摘下墨鏡,那雙璀璨的六眼毫無遮掩地顯露出來,唇角勾起愉悅的弧度。

  火力全開的六眼,氣場強到幾乎壓下了整個天空。

  一時間,所有高專咒術師的精神都為之一振。管他是對是錯!老子背後站著的可是五條悟!只要有他在,一切問題似乎都能迎刃而解。

  「悟,久等了。」夏油傑笑著看向五條悟,「清掃垃圾多花了一點時間。」

  「……」五條悟的視線漠然地掃過地上的高層屍體,心中毫無波瀾,語氣懶散地說,「真遜呀,傑。你這不是根本沒打掃完嗎?」

  無論是總監部,還是羂索這個古代詛咒師,五條悟都一視同仁地視作垃圾。

  「不愧是你啊,悟。比以前更傲慢了。」夏油傑聽出他話語中的冷酷,微微挑眉,「我原本以為你會為了保障咒術界的穩定運行,至少提前過來保下幾個能用的高層。」

  「我本來是有這想法的,不過廣樹說服了我,那些老東西活著也派不上用場!」五條悟無所謂地說,「畢竟總監部被你占領都過了好幾天了,根本沒影響啊!」

  說來好笑,雖然總監部被攻破,大批高層失聯這事看上去非常觸目驚心

  ,但咒術界在短暫的混亂之後,卻很快就恢復了正常運轉。

  祓除咒靈的任務由【窗】獨攬,咒術師的考核評級、審核培養一應事項由兩家咒術高專負責,關於對影響咒術界的大事的處理,則是由高專牽頭邀請御三家開展會議一同決議。

  效率反而比以前更高了……

  有句話說得好:離開你這個撐傘人後,才發現外面風和日麗,根本沒有下雨。

  咒術總監部是這樣一個雞肋的存在。

  「原來如此。」夏油傑失笑,「不過,就算是垃圾,也可以分為可燃與不可燃。」

  五條悟反應過來:「也就是說,羂索那邊還有別的大動作?傑,以你的性格,居然甘願做一個吸引視線的誘餌嗎?」

  「只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夏油傑眯著眼,笑容不變,「他若是能拖住雪紀,對我來說才是最有利的情況。」

  他反正是再也不想跟那個邪門的小女孩兒打了。

  「你不會以為打不過雪紀,就打得過我吧?」五條悟吐槽,「我被小看了?」

  「這已經是勝率最大的做法了。」夏油傑平靜地說,「閑話就到此為止了。悟,來打一場吧。」

  以一場以命相搏的死鬥,來為這場變革降下帷幕。

  無論輸贏,夏油傑不會後悔邁上這條路。

  「喂,咒靈操使,你不想活了的話,不如就把身體給我?」

  青年寬厚的手掌掌心裂開一道口,出現一張一合的嘴唇,低沉的聲線從中傳出,帶著與生俱來的濃烈惡意:「真是不像話啊,現代的咒術師……那一副懷抱著理想溺死的醜態。」

  「剛才就覺得你的咒力怪怪的,好像跟什麼東西混在一起了。」五條悟很是好奇,一下晃到夏油傑面前左看右看,「這是什麼?針對我的殺手锏?」

  「你很快就能見識到了。」夏油傑打了個響指,剛收服的特級咒靈同步展開領域。

  同窗多年,兩人對彼此的術式都了如指掌。五條悟的[無下限術式]固然是開掛式的強,但夏油傑有底氣開啟這一戰,自然也找到了針對的方法。

  【黑繩】——

  來自非洲部落的罕見咒具,以巨量的時間和精力在繩內編入詛咒,能達成短暫的紊亂術式效果。

  黑色的手工編織繩松松纏繞著青年的手腕,夏油傑盯准了五條悟擊破咒靈領域的瞬間,從虹龍背上跳落,強有力的拳頭擊穿五條悟手臂上自動運行的[無下限],將他從天空擊落!

  咒術界的最強與最強的詛咒師,這對曾經的摯友現如今宿命般的對決吸引了整個咒術界絕大部分的注意力。

  一伙詛咒師就抓住這時機,出其不意地聯手攻入了加茂家!

  本以為主力不在,留守的咒術師應該不難對付,然而事實給了入侵者沉重的打擊。

  他們在加茂家宅院前付出了遠超預想的代價後才得以攻入。

  而進入加茂家之後,各處防不勝防的結界術和配套的咒具防御裝置又增添了新一輪的傷亡。

  「該死,這是塊難啃的硬骨頭啊。」一個詛咒師忍不住抱怨道,「本來想著蘇醒過來之後慶祝一下,殺個咒術師家族玩玩,沒想到踢到鐵板了。」

  「沒錯。沒想到賀茂在千年之後仍然如此昌盛啊,門口的那堆機關,根據受□□的記憶,是叫機關槍吧?」

  「那些反擊裝置、甚至連子彈都是咒具,真該死,他們哪來那麼多咒具材料。」

  「早知道就不湊這個熱鬧了,這根本不在我和羂索的【束縛】契約之內。」

  一眾剛剛被羂索喚醒,卻發現對方承諾的【死滅洄游】儀式還未開始就眼看著要夭折了,只能捏著鼻子出點力的古代咒術師抱怨連連,產生了退意。

  他們寧願死去後的殘骸被制成咒物也要在這個時代受肉復生,各自都有目的,不願意在這裡毫無意義地消耗。

  「喂,裡梅。你是領頭的,現在怎麼說?」

  終於有咒術師將矛頭對准了面色陰沉的霜發咒術師。

  一頭短發猶如雪中紅梅的少年動了動唇,站在他面前質問的咒術師瞬間被凍成了冰雕。

  「此次的行動目標是奪回宿儺大人的手指,以及搶回最適合宿儺大人的容器。」裡梅面無表情地宣布,「做不到的,就去死。」

  「哈,你這兩面宿儺的走狗,真以為誰都會怕你嗎?」一位被激怒的古代咒術師直接朝裡梅發動了術式。

  趁著敵人狗咬狗之際,加茂家在脹相的帶領下毫不猶豫展開新一輪反擊,赤血操術超新星猶如□□發射,爆發的威力帶起大片血液,加茂家咒術師存在大量與血液相關的術式,產生聯動後威力倍增,配合暗中狙擊的現代槍械,主打一個斬盡殺絕。

  「不僅是咒具有了根本性的革新,咒術師的數量也遠超預計,就連加茂的結界也經過了重構,羂索提到的那些可操縱後門早就消失了。」激烈的戰鬥間,裡梅還不忘用心觀察環境,尋找突破點。他心中暗自咒罵盟友的不靠譜,心中對這一次進攻隱隱有了不祥的預感。

  但事到如今,深入敵營的他們就算是想撤退也不容易。

  角落裡,被專屬高等結界隱去蹤跡的加茂廣樹正在近距離觀戰,伏黑惠站在他身邊,小臉緊繃,目光慎重地打量眼前激烈的殊死搏鬥。

  脹相的實力等級是毫無疑問的特級,雖然比不上其他幾個怪物級別的特級咒術師,但脹相的下限非常高。

  特殊的半咒靈半人類體質,使得他不會像人類那樣失血致死,他能直接將咒力轉化為血液,這有效規避了[赤血操術]的術式缺陷,並極大增強了[赤血操術]的威力和可持續時間。

  有他保駕護航,實力相對較弱的同族咒術師們一旦重傷就會被[赤縛]纏起來丟出戰場,得到後勤組最妥善的輔助治療,這也是在大本營作戰的優勢之一。因此戰鬥開始至今,加茂家的人無一死亡,而敵方詛咒師數量則是肉眼可見的不斷削減。

  眼看最後一個詛咒師咒罵著自己和羂索的名字不甘地死去,傷痕累累的裡梅冷著臉站在原地,停下了術式的運作,在一群加茂咒術師的虎視眈眈之下,語氣肯定地說:「加茂雪紀……不在這裡。」

  「這是自然。如果雪紀大人在此,你可活不到現在。」

  加茂廣樹帶著伏黑惠從結界中走出,語氣悠然地回話。

  「那個膽敢冒犯宿儺大人的臭小鬼……」裡梅黑著臉,到了這個地步,他自然已經知道雪紀的斬擊是強行從兩面宿儺的攻擊中學會的,而不是他想像中宿儺的傳授。

  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因為這事,求證的時候裡梅還罕見地挨了宿儺的責罵。

  「你的目的,不會就是想進行如此無意義的抱怨吧?區區詛咒,冒犯雪紀大人的代價,可能會讓你無法承受。」加茂廣樹笑容中帶上了一絲陰影。

  「不,我的意思是,既然確定她不在。那麼……倒霉的就是你們。」裡梅秀氣的面容上是平靜中夾帶一絲不屑的顏藝表情,嗤笑道,「不會以為憑借一個區區的咒胎九相圖,就能吃定我了吧?」

  談笑之間,裡梅張開雙臂,舒展軀體,素色的和服被激烈的戰鬥損毀大半,正是因此,在場所有人都親眼看著他身上露出的那些傷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修復,數秒不到,已經恢復成光滑無損的皮膚。

  反轉術式!

  眾人神色緊張,就連脹相的表情都變得緊繃起來。學會反轉術式、能夠不斷自我治療的術師和沒學會的時候完全是兩個等級,這個家伙……相當不好打!

  唯有加茂廣樹從裡梅篤定的表情中猜出了一點東西,原本笑眯眯的眼眸睜開,恍然地說:「原來如此。總監部那邊是個吸引注意力的幌子,你們的進攻同樣也是……甚至就連此刻與我們的對話也是在拖延時間……真正的殺手锏,怕是早已展開行動了吧。」

  「什麼?」聞言,一旁圍住裡梅的加茂家咒術師們都是一驚,他們沒想到這次的敵人竟然如此陰險,但他們很快想到另一件事,原本驚異的表情頓時變作了嘲笑。

  畢竟雪紀大人和廣樹大人都早已做了安排,任憑再狡猾的敵人,也不可能達成他們的目標!

  就在這時,一片花海驟然浮現,如夢如幻之間,所與人都失去了戰意,一臉心平氣和。

  在這樣和平的氛圍之中,一個渾身慘白的類人型咒靈出現在裡梅身側,遞過去一個虎杖悠仁的小紙人。

  【有沒裡這走】

  「你說什麼!」看著那張有著虎杖悠仁氣息的紙人,裡梅原本勝券在握的神態頓時變得扭曲起來,他哪裡還不明白,敵人早已經明確了己方意圖,提前轉移了容器,還將自己狠狠耍了一通!

  數秒時間一過,短暫地被咒靈的術式迷惑的加茂家眾人或快或慢地回過神來,紛紛警惕地望著眼前從

  未見過的特殊咒靈。

  「這就是你的依仗嗎,一只能無聲無息穿過我們布下的結界,直達內部的特級咒靈。」加茂廣樹驚嘆地看著眼前的咒靈,「天下居然還有如此特別的咒靈。雪紀大人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一聽雪紀的名字,咒靈花御渾身一寒,心生去意。作為一只擁有知性的咒靈,它很清楚雪紀那將中高級咒靈殺到一時絕跡的豐功偉績,那位對於它們咒靈來說就是天敵般的存在。

  「注意你說話的語氣,雜碎。你好像將一切都預料到了,那是否會想到,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裡梅看著加茂廣樹那副一切盡在掌控的神色,覺得礙眼極了。一個實力不到特級的弱者,就算是咒術家族的領導人又如何,不過是他隨手可殺的螻蟻罷了。

  就算想要的東西已經被轉移,裡梅也不可能就此甘心退去。

  「殺掉一批礙眼的,留下一批和加茂雪紀做交易,我倒要看看,容器和族人,她會如何選擇?」

  裡梅對咒靈花御眼神示意,身為暫時的盟友,花御猶豫了一下,還是遵守契約決定出手。

  一只已經學會領域展開的特級咒靈,原本應該對戰局產生決定性的影響,然而花御連領域都沒來得及展開,只聽鈴聲一響,一片黑霧飄過,它的身影就此消失不見。

  裡梅:???

  花御眼前一花,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被一群奇形怪狀的生物圍觀。

  它仔細一看,心頭不自覺放下戒備,頗為茫然。

  這些生物,明明並非咒靈,也並非人類,卻奇妙地讓它感覺非常親切。

  這時,一杆煙槍挑起它的下顎,藍色發色的和服美人丙好奇地湊近觀察:「這也算是咒靈嗎?給我的感覺更像是精靈呢……」

  「也許就是在現世誕生的精靈,受到了咒力的污染才墮落成這樣的形態。」頂著一張馬臉的三筱悠悠地觀望片刻,轉頭問道,「如何處理它呢,夏目閣下?」

  夏目貴志懷抱著友人帳,目光平和地望著不知所措、沒有展露出什麼攻擊性的咒靈。他肩上那只小小的白面團花精靈已經速度衝出,圍繞著咒靈花御轉圈圈,差點把人家轉暈了。

  夏目想了想,說:「先困住它,暫時相處一段時間看看吧。我覺得它應該本性不壞。」

  「明白。」

  「那個叫裡梅的人似乎對廣樹先生很有敵意,老師,三筱,還有大家,麻煩你們幫忙多關注一下,不要讓廣樹先生受傷了。」夏目認真地拜托周圍的妖怪們。

  對於夏目來說,他一直承蒙雪紀一家的幫助,卻沒能給出什麼像樣的回報。這一次,難得有能夠幫到雪紀的機會,他非常重視。

  「放心好了,那小子保證沒事。」夏目腳邊,一只圓滾滾的招財貓語氣十分囂張,大包大攬地說道。貓瞳落在加茂廣樹身旁那個小小的海膽頭男孩腳下的影子上,斑心頭暗想,就憑雪紀在那影子中留下的後手,無論誰出事,伏黑惠,以及站位緊貼著伏黑惠的加茂廣樹都不可能出事的。

  加茂戰場之上,裡梅看著己方盟友突然消失,腦瓜子嗡嗡的,有些惱羞成怒:「該死的,你們到底做了多少准備!」

  作為千年前咒術鼎盛時期的詛咒師,從沒有真正將近代術師看在眼裡的裡梅,撞到了當代咒術家族中最硬的鐵板上,也是有些破防了。


第121章 就靠你了,小惠

  在加茂家持續不斷的車輪戰下,裡梅的咒力終於開始有了枯竭的趨勢。

  但他的行動卻沒有絲毫遲滯,甚至更加瘋狂起來。

  最終以犧牲一條手臂為代價,硬生生穿透了脹相的心髒。

  帶毒的血濺在那張秀麗的臉上,腐蝕出一道道放射狀的血痕,看起來觸目驚心。

  「他已經不能再進行術式反轉了,也就是說,要到極限了吧。」伏黑惠看著戰鬥至今的詛咒師的慘狀,緊繃的小臉有了一絲放松。

  「我很想說已經勝券在握,但我們這邊也到極限了。」加茂廣樹注視著場中遲遲不再動作的脹相,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

  脹相並非純種人類,再加上術式的優勢,心髒貫穿這種傷勢對他而言並不致命,他無法繼續戰鬥的原因主要是咒力耗盡了。

  接收到加茂廣樹傳來的指令,脹相沒有再執意戰鬥下去,與家族術師相互配合,很快從和裡梅的戰鬥中撤離。

  臨走前,他不舍地回望了一眼。

  這樣高強度的、針鋒相對的驚險戰鬥體驗,對於總是呆在家族裡少有外出的脹相來說非常難得。人是走遠了,心仍然還在回味戰鬥的余韻。

  「真是遺憾,這樣的好對手,馬上就要死了,而且還不是死在我的手上。」

  斷了一條手臂的裡梅冷眼望著咒胎九相圖那一系列擬人的表現,並沒有絲毫惺惺相惜,心中只覺得一陣恥辱。如果不是敵方主場作戰太受壓制,以他的戰鬥經驗能讓脹相知道什麼叫做殘忍。

  原本預計的潛入作戰到了如今的地步,他已經隱隱預感到了自己的死期,眼中閃過一絲瘋狂。

  即使真的會邁入終局,他也會在那之前讓加茂家族付出慘痛的代價。

  「差不多了,與幸吉,換你入場。」

  加茂廣樹觀察著裡梅的表情變化,踩著他將要爆發的時間點開口調整戰略。

  「終於輪到我出手了!」隱蔽的地下房間,被加茂美柚細心看顧的年幼的【天與咒縛】持有者興奮地大喊著,發動術式,遠程操縱著機械人形戰鬥傀儡突入戰場。

  加茂家花費昂貴代價制造的機械傀儡硬度驚人,配合與幸吉遠超常人的咒力輸出,在第一次實戰中就打出了令人驚艷的效果。

  加茂家咒術師借此機會逐一撤退,戰場上只留下非人的機械造物與敵人,緊接著,後勤部隊排開弧形陣線,人手一把改造過的高性能槍械對准了裡梅。

  正所謂困獸猶鬥,為了防止裡梅的垂死掙扎造成過大的人員損失,加茂廣樹根本不講武德,准備用遠程武器直接堆死已經力竭的敵人。

  「預備——開火!」

  就在那一刻,一道耀目的雷光閃過。

  所有子彈都在一瞬間失去了准度,猶如失靈一般懸浮,數秒後墜落在地,帶起一陣清脆異常的響聲。

  「真是無聊的戰鬥,你們……玷污了戰鬥這個詞。」

  不知何時出現在裡梅面前,擋下了所有攻擊的青年撓了撓頭發,露出煩躁異常的表情。

  他有一頭淺藍的長發,以及同色系的眉毛與眼瞳,發頂扎起兩個小辮子,五官俊秀而凌厲。

  「五條家的……?」加茂廣樹看著眼前之人頗有些肖似五條悟的容貌,詫異地說,「能和裡梅混在一起的,該不會是哪位五條家的不肖祖宗重新受肉了吧。」

  「只是旁系罷了。我的名字是鹿紫雲一。」鹿紫雲一因為那句『不肖祖宗』破防了一瞬,但很快冷靜下來,語氣冷淡地說,「別誤會,我跟這個詛咒師可不是一伙的。之所以趕過來,是

  聽說宿儺的容器在你們手上。」

  「那不還是一伙的嗎?」伏黑惠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說出了在場人的心聲。

  目的相同,還在那麼關鍵的時刻出場救下了裡梅,誰相信你們不是同伙?

  「不是。」鹿紫雲一再次否定了一遍,不耐煩地說,「我剛才出手,只是看不慣你們那種陰險下作的戰鬥方式。」

  「你以為我們是在御前決鬥嗎?」加茂廣樹一臉無語,「只是在清除入侵者而已,誰在乎用什麼手段。順帶一提,你現在也是入侵者。如果不給出一個交代,我們會連同你一起清理掉。」

  「那就來戰鬥吧。輸了的話,就把宿儺的容器交出來。」鹿紫雲一毫不辯解,爽快地應下了。那副輕松自在、完全沒將加茂家眾人放在眼中的態度,讓眾人都不禁幻視了某個五條家的最強。

  緊接著到來的戰鬥中,一敗塗地的加茂家咒術師們,加深了這份刻板印像。

  鹿紫雲一是御使雷電的咒術師,他可以分解咒力中的電荷,造成各種不科學的效果,某種程度上很克制加茂家各種與血液相關的術式。

  再加上他那千錘百煉的強大體術,就連最珍貴咒物制作的機械傀儡都扛不住他全力的一擊,速度快到讓槍都無法鎖定。

  如果不是他將出手的力度控制在重傷而不是殺人的水平,這會兒加茂家已經死傷慘重。

  這突如其來的強援讓原本做好赴死准備的裡梅都支棱起來。他用這段時間恢復的一點咒力修復了斷臂,恢復以往淡然冷靜的姿態。

  「鹿紫雲一,是羂索那家伙讓你來的吧,總算干了一件看得過眼的事。」

  鹿紫雲一看都沒看他一眼,揍加茂的時候順手連著裡梅一起揍了一遍。

  「我現在相信你們不是一伙的了。」加茂廣樹沒有主動攻擊,是少數還站著的人之一,他看著裡梅的慘狀笑出了聲,好奇地問,「你不是宿儺的屬下,為什麼要期待他的復活?」

  鹿紫雲一瞥了一眼加茂廣樹,回答:「我的目標,是要和宿儺打一場。這就是我復生在這個時代的全部意義。」

  「戰鬥狂的類型嗎。」加茂廣樹明了,又有些為難地嘆了口氣,「事到如今,如果我說,我們加茂家有一位比那位宿儺更強的人,似乎也沒什麼說服力。」

  「你覺得我會信?」

  鹿紫雲一露出不屑一顧的表情,緩緩走向場中唯一還能站立的一大一小:「如果真的有這種人,趕快讓我見識一下。」

  鹿紫雲一是個純粹的戰鬥狂人,既不站詛咒師的一邊,也不站加茂家的一邊,他只想要一場能夠震動靈魂,酣暢淋漓的戰鬥罷了。

  這種戰鬥,他認定只有兩面宿儺能夠滿足他。

  眼前這個笑眯眯的男人氣度不凡,先前也在發號施令,很明顯是這個時代加茂家族的領頭人。明明很弱,卻能當上家主,想來也是擅長陰謀算計的那種人。鹿紫雲一對這種人向來看不上,正准備使點手段逼問一二,卻見那個男人毫不臉紅地將他身側的小男孩往前一推。

  加茂廣樹:「就靠你了,小惠。」

  「恩。」伏黑惠繃著臉,認真地點了點頭,邁步往前,將加茂廣樹護在身後。

  「……你這人,比我想的還要卑鄙。」鹿紫雲一握緊拳頭,對加茂廣樹起了殺心。

  「這可冤枉我了,不是你說想要見識一下的嗎?」加茂廣樹露出一如既往的笑臉,看似親切,實則也是沒將人放在眼底,「雖非雪紀小姐親至,不過有那一位在,想必也能令你滿足的。」

  鹿紫雲一不明所以地挑起眉,片刻後,表情漸漸變了。

  只見那個海膽頭的小孩深深吸了一口氣,周身咒力湧動,從他的腳邊蔓延開一片無垠的黑色陰影。

  哢。

  有什麼轉動的聲音。

  無聲間變得沉悶壓抑的空氣中,無比高大的人形式神手握退魔之劍,從影子裡浮現出來。

  「魔虛羅!」鹿紫雲一作為曾經一個時代的最強者,這點眼力還是有的,正因為如此,他的眼睛瞪大,嘴巴不由自主地張開,難以置信地瞪著伏黑惠。

  加茂家內部冒出一個禪院家的小咒術師已經很離譜了。

  更離譜的是這個小鬼的術式是[十種影法術],板上釘釘的禪院下一代家主。

  但最需要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

  「別告訴我,你在這個年紀,已經調伏了[十種影法術]的最終殺手锏!!!」

  看著對面的強者表情崩壞到近乎顏藝,伏黑惠搖了搖頭,很老實地回答:「還沒有。」

  「那這個——」鹿紫雲一用力一指魔虛羅,還沒說完話,對面已經攻了上來,他頓時沒了說話的余裕。

  魔虛羅本身代表著調和與適應,在伏黑惠的影子中已經適應了鹿紫雲一的咒力特性,此刻一開打就占據了碾壓性的優勢。

  「魔虛羅是雪紀的,只是暫時可以放在我這裡。」伏黑惠很平靜地解釋了一下。

  盡管魔虛羅本身就出自[十種影法術],與他的影子空間相性絕佳,但畢竟並非是自己的式神,只是容納本身就對伏黑惠的身體造成了很大的負擔。

  此刻成功釋放出去之後,伏黑惠頓時覺得渾身輕飄飄。

  「辛苦了,小惠,這次多虧有你在。」加茂廣樹拍了拍小孩的肩,不吝贊賞。

  [十種影法術]從未有過同一時代出現兩個的例子,也沒有人知道,兩個[十影法]的咒術師的影子空間由於本質上的相似性而存在某種共鳴。雖然伏黑惠本身因為年齡的緣故還不能稱得上強大戰力,但他的存在可以作為中轉站,讓雪紀的魔虛羅脫離雪紀的術式進行超遠距離征戰。

  而【魔虛羅】的存在,才是加茂家對待入侵者的態度始終從容淡定的根本倚仗。

  魔虛羅清場完成,裡梅戰死,而鹿紫雲一則是在加茂廣樹的制止下留了半條命,加茂的戰局至此塵埃落定。

  加茂廣樹處理了一應雜事,去看望了一番因為脫力被抬進醫務室的脹相。

  「結束了嗎?是不是該把我弟弟接回來了?」脹相滿臉的急切。

  「別那麼急躁。」加茂廣樹淡定地給他遞了一個血袋,「悠仁在雪紀小姐的身邊才最安全,這一點你還看不明白?」

  「但是雪紀又不可能一直在悠仁身邊。」脹相稍微冷靜下來,「她這次的目標就是殺了羂索。在那之前,悠仁到底被她安置在哪裡?」

  「在這個世界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加茂廣樹悠然回答。


第122章 我趕時間

  磯月之森。

  美麗的螢火點綴山間風月,衣著高雅的樂師彈奏蒼琴,淺藍的長發被滿月的輝光映照,瑩然生輝,琴聲風雅而悠遠,令人如墜夢中。

  這是一座夢幻的林海,沒有煩惱,沒有悲傷,唯有花與雪與月,是不存在於現世的,妖怪們的幻想鄉。

  就在近日,這個幻想鄉迎來了第一批人類客人。

  常開不敗的櫻花林中,一群各有風情的漂亮妖怪矜持地站成一團,眸光好奇地打量著這一群人類世界而來的客人。

  西裝革履的幸徳井英帶著一眾族人,以及所有和雪紀有緣的親友們,一起來了一場神秘驚奇的旅行。

  雪紀和羂索打了幾次交道,多少明白對方的不要臉皮,不准備給羂索任何可乘之機。

  靖子、憲紀,裡香、津美紀,甚至是真田道場的人、舅舅一家、虎杖一家……只要是有可能被羂索找上的人,都一個不落地被帶入了這裡。

  與現世相互隔離,唯有滿月之時才會打開一條通路的磯月之森,獨立於天元的結界術之外,是咒術界絕對找不到的地方。

  雪紀是借著夏目與妖怪們的聯系才知道有這麼一個地方,羂索再怎麼找也找不到這裡來。

  真田弦一郎一副天崩了的表情,看著眼前一花突然出現的神秘森林,以及各種人形非人形的妖怪們,只覺得世界觀都碎了一遍。一旁的虎杖悠仁見狀,不由想到了當初的自己,很是熱心地湊過去給他科普全新的世界觀。小孩身後的位置,兩個小孩的爺爺對視一眼,禮貌地開始了寒暄。

  津美紀拉著很久沒見的裡香聊天。

  靖子饒有興致地和一個叫淺蔥的樂師搭話,這位女妖怪剛才彈奏的蒼琴聲讓她很是驚艷。

  一位男妖站在樂師身後為她撐著傘,他全臉都被繃帶纏繞著,唯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正警惕注視著眼前的陌生人類。

  加茂憲紀跟在母親身邊,小眼神也時不時掃一眼流露出一絲危險氣息的撐傘侍從。以保護者身份自居的一大一小兩個男人相互戒備,因為身高差距懸殊,氛圍緊張中透著一絲搞笑。

  眼看眾人在這片妖怪森林的狀態還算適應,將他們一路護送過來的雪紀放下心,轉頭對這片森林的主人道謝。

  「不不不,您不用客氣。事實上,老夫很榮幸能幫上您的忙。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為您引

  薦一人。」

  磯月之森的主人是大妖怪壬生,他穿著古代官服,修著漂亮利落的胡子,以人類老者的姿態出現。

  大妖怪壬生是歷經過平安京時期的妖怪,染上了人類喜好風雅的習慣,因此他所在的磯月之森,偏好庇護弱小而又有著才能的美麗妖怪,閑時抽空品味樂師與舞者的技藝,日復一日地享受風花雪月的樂趣。

  但即使是這樣妖生巔峰的大妖怪,也會恭敬地對待雪紀。並非因為夏目的緣故,而是他知曉一些常人根本不可能接觸到的秘密。

  雪紀沉思片刻,輕輕點頭。

  她對於妖怪的存在原本心中就有一些猜測,也曾經通過另一種視角見證過妖怪們在這個世界的起源,因此,很爽快地答應了妖怪們的請求。

  向親友們告知一聲,雪紀很快跟著壬生來到磯月之森的中心。

  面色端莊肅穆的老者站在那裡等待。

  他身上幾乎沒有妖怪的特征,是完全的人類形態,一身超凡脫俗的氣質,甚至可以用仙風道骨來形容。

  在見到雪紀的一瞬間,他的情緒有了一次激烈的起伏,身後頓時閃爍萬丈金光。過了片刻,他平靜下來,手持著法杖,語氣和緩:「終於見到您了,雪紀閣下。在下是朱遠,一個求道途中的修行者。」

  雪紀看著他,心頭有了一點好奇,問:「朱遠閣下是妖怪們的領袖嗎?」

  「在下不才,姑且算是一個不稱職的領路人。」朱遠說,「這個世界對於吾等而言並非故鄉。我們數度想要尋求前路而不得,直到如今見到雪紀閣下,才看見了轉機。」

  對於文縐縐的說話方式有些不適應,但雪紀還是耐著性子與對方周旋了幾句,終於證實了自己先前的猜想。

  這些與咒術界的力量體系格格不入的妖怪們,是通過【門】流落到這個世界來的,起因就是『祂』。

  和雪紀一樣,他們當初同樣與『祂』結下了契約,要挽救這個唯有負面的情緒產生能量,不斷在墮入深淵的世界。

  只不過,他們最終也沒能完成契約,咒術界這個世界就連人類的情緒都是詛咒,妖怪們賴以生存的某種玄學力量與人類息息相關,同樣受到牽連。

  大批的妖怪倒在了咒力、也就是負面情緒的侵蝕下,墮落,異變成為可憎的形態,不僅沒能解決問題,還為這個世界咒靈的多樣性做出了一點貢獻。

  朱遠聯合幸存的大妖怪們開辟了幾個異空間,讓幸存的妖怪們得以棲息,但這也只是苟延殘喘罷了。

  一日沒有完成契約,他們就只能困守在這個局面中,不得進,不得退,永無出頭之日。

  雪紀的出現,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從她祓除山神的那一次事件後,妖怪們就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他們見證雪紀那極短時間內的崛起,見識到雪紀那殺敵就能變強的作弊般的能力體系,以及對強大的極致追求。

  他們原本還想著通過夏目的關系,一步步和雪紀接觸、產生緣分……但時間上根本來不及。

  現役低年級小學生的雪紀已經強到了這個地步,妖怪們害怕等雪紀成年的時候,他們已經沒有和對方平等談話的資格了。

  所以,只能借著這個有所交集的時刻,坦白一切,托付一切。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在你們之前簽訂契約的,還有另一個世界的日本神系?」

  「是以天照大御神為核心的天津神以及他們所在的高天原……」朱遠坦誠地說:「祂們比我們更慘。曾經,外來的神明們在可怕的黑夜裡守衛著人類的安全。祂們被人類狂熱信仰,在全國的各地都有神社,然而伴隨著信仰而來的並不全部都是正面的情緒。也有信徒會許願復仇、殺戮、掠奪他人的財物……信仰逐漸被污染後,帶來的結果是毀滅性的。當初毫無防備之下,絕大多數的神明都不可避免地中招了,當祂們由神化作咒靈的瞬間,那場面可是……非常的……壯觀。」

  「神明化作的咒靈?!」那值多少經驗值?

  朱遠發現之前一直表情淡定的雪紀終於有了明顯的情緒波動,女孩眼神閃亮地問他:「那應該是超越特級咒靈的水平了吧?」

  「當然,本質上就存在差距。那時,無論多少咒術師都無法消滅這些咒靈,人類險些滅絕。」朱遠說,「最後是神格特殊,可以淨化咒力的天照大御神以三神器為引,將所有墮落的神明封印在高天原。」

  「而失去眾神的庇佑,神社不再顯靈,各地顯現的危險咒靈讓這片土地屍橫遍野。在那個時候,有一個術式為[不死]的咒術師站了出來,以自身永遠困守一地為代價,強化了己身結界術的效果,並成功以一己之力,布置了全國範圍的大結界,守護了人類的安全。

  而她自願困守的地方,就是天照大御神以三神器封印眾神的地方,她在這裡精研結界術,技藝登峰造極後創造了自己的結界空間,並將此地命名為——」

  「薨星宮。」

  雪紀接話,神色恍然:「那個站出來的人就是天元。」

  「照你這麼說,天照神和天元都是友方。」雪紀神色有些微妙。她原本對薨星宮是有些敵意的。從一些查到的蛛絲馬跡來看,天元應該是躲在裡面謀劃著什麼不好的事情,甚至可能和羂索勾結。

  「正相反,現在那兩位都是危險分子。神明們最初為這個世界帶來了希望與光明,他們本該在信仰中永生,一次次換代之下永恆守護人類的屏障,卻在他們墮落之後,化為最恐怖的毒。」

  「天照大御神已經堅持了數百年,當祂徹底壓制不住的時候,墮落的眾神積攢的惡意會瞬間將世界淹沒。」

  「而天元的術式非常特殊,如果不定期吸收星漿體來刷新肉體,維持人類的姿態和理智,她就會朝著更高層級的方向進化,成為某種超越人類、與世界合為一體的存在,這種存在的形態會更偏向咒靈。」

  「……」雪紀聽完良久無語,不由心生感慨。這個世界的人類能延續到現在,還真是不容易。

  「關於羂索,你們知道多少?」聊完了隱秘的歷史,雪紀的心思回到了當下。

  她沒忘記這一次行動的最主要目的。

  「雖然避居此地,但我們一直在關注現世的動靜。那位羂索先生的行動,我們也略知一二。」朱遠一邊謙遜地說著,一邊將羂索徹底賣了個干淨。他千年來的主要動向、對六眼的幾次下手、對天元的窺探、對因果的探尋與實踐、為了完成自己的計劃不斷地尋找強大咒術師簽訂死後的束縛,甚至還有他對夏油傑那副軀體的垂涎……如此種種,就差連羂索的底褲顏色都爆出來了。

  雪紀原來就有所懷疑,這下猜測被證實之後,對夏油傑和五條悟都不由憐愛了起來。這倆特級咒術師幾乎就是被陰謀推動著從相識到相殺,理念決裂,刀劍相向。

  算算

  時間,夏油應該已經敗了。

  雪紀和兩人都交過手,她清楚目前五條悟不存在輸給夏油傑的可能。

  而以雪紀僅有的對夏油傑的認知,在理念之爭的戰鬥中失敗,比起苟活,夏油傑也許更寧願就那麼死在摯友的手下。他選擇的就是一條不可後退的路。

  「雪紀閣下,在下鬥膽進言,萬不可讓羂索得到夏油傑的身體。」朱遠提醒道,「[咒靈操術],對妖怪、對進化後的天元……甚至對墮落後的神明們都有影響。夏油傑之所以現如今還不夠強,是因為他沒有接觸到以上這些存在的渠道。」

  從被咒術界發現並接受咒術高專的教育開始,夏油傑所看到的,不過是咒術界以及羂索想要讓他看到的。

  [咒靈操術]的上限,也因此被鎖定在一個可控的範圍。

  「……對妖怪也能用嗎?」雪紀沉吟片刻,認真盯著朱遠觀察了一下,說,「那個,我也學會了。」

  「那個?」朱遠額頭開始冒汗。

  「恩,那個,[咒靈操術]。」雪紀明確地回應。

  「呃,哈哈,啊?」

  那個[咒靈操術],原來是能學會的嗎?

  沒聽說啊!

  看著見面以來一直從容不迫的朱遠變得汗流浹背的樣子,雪紀的心情變好了一點。

  她能明白對於妖怪們來說,擁有[咒靈操術]的夏油傑是個潛在的威脅,妖怪們也沒必要對一個人類抱有善意,但雪紀還是不太喜歡朱遠提到夏油時的口吻。

  「安心吧,我不會用的。」雪紀語氣淡淡地說,「因為咒靈變作的咒靈球,真的很難吃。」

  似乎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了什麼,朱遠沉默片刻,溫和地寬慰道:「人類的生命總是很短暫。雪紀閣下若是不舍這份情誼,亦有將緣分延續的方法。雪紀閣下聽說過地獄嗎?」

  「地獄?真的存在嗎?」雪紀有些驚訝。

  「很久以前,是有的。同我們一樣,來自世界之外。亦是『祂』的一次嘗試。」朱遠說,「地獄因為性質特殊,上到閻王、下至獄卒都不受負面情緒的影響,但因為前幾次發生的巨大災難,死去的人類太多,地獄工作量遠超負荷,聽說從百年前加班到現在都還沒處理完滯留的亡靈,已經很久沒有地獄的員工出現在現世了。」

  「看來他們很缺人。」雪紀眼神閃爍。

  「夏油君殺過不少人,但也救過很多人。」朱遠客觀地說,「他的功過也只有地獄的閻魔大王能進行最後的審判。依照老夫的判斷,如他這般情況,倒是很符合地獄的入職要求。等他贖完自己的罪,也許就該受到地獄的工作邀請了。」

  「咒術師的靈魂也歸地獄管嗎?」

  「自然,前提是死亡方式和死後處理都妥善正確的咒術師。如若不然,變會成為咒靈,那樣的話,就只有祓除了。」

  「謝謝你,讓我明白了很多事。」雪紀聽完,認真道謝。

  免費得到了大量珍貴情報,雪紀認可了朱遠給出的誠意,同他立下了一道【束縛】。

  從今往後,妖怪一方會站在她的背後全力支援,通過幫助她間接完成自己與『祂』立下的契約。

  在妖怪們的全力輔助下,雪紀很快破除所有的障眼法,徹底鎖定了羂索的下落。

  ***

  薨星宮。

  一個令人意外、但又沒那麼意外的地方。

  在雪紀麾下勢力幾乎是不計代價的全地圖搜尋之下,羂索實際上已經藏不住了。

  所有陰謀算計必須是藏在陰影之下才顯得詭譎可怖。

  一旦暴露在陽光下,就如同小醜。

  作為苟活了千年的人類,羂索很強,但並不是蓋壓時代的強;他確實藏著不少底牌,但在比他活得更長久的妖怪們的活躍下,那些古老的咒術都被一一破解。

  羂索幾乎是在雪紀的身上察覺到了某種天命。

  昔日他算計因果,布下大局,自以為脫離於天命之外,如今他狼狽至此,才驚覺自己也不過是被命運愚弄的一環。

  他現在能做的,不過是站在薨星宮的入口,笑容滿面地望著孤身趕來的雪紀,說一句:「你認為,是你贏了嗎?」

  雪紀:「我趕時間。」

  雪亮刀光閃過。

  【五虎退】貫穿了羂索的頭顱。

  羂索附身的那顆女性頭顱在滾落時仍帶著似是嘲諷的微笑,雪紀清楚,至少目前這個仍不是他的本體。

  但沒關系——

  雪紀打開面板。轉職後出現的特殊專長,靜靜在面板上閃爍。

  個人專長:【祓惡務盡】攻擊分身時,對本體造成同等傷害。

  一道慘叫聲從薨星宮內部傳來。


第123章 尾聲

  躲在薨星宮內的羂索完全沒有預料到,分身被雪紀殺死後,本體也會一並遭殃。不過是一場小小的試探,竟讓他戲劇性地丟了性命,死得荒謬又可笑。

  他明明為雪紀准備了很多『驚喜』,但在這樣不講道理的技能面前,無論有多少後手都無濟於事了。

  在臨死前,他的腦中似乎閃過了走馬燈。

  ……

  到最後也沒有達成,我的夙願……

  懷著這樣的感慨,一個延續了千年的野心陰謀家就此逝去。

  雪紀歸刀入鞘,不緊不慢地走入宮殿內部。

  這一次,沒有任何人阻攔在她面前。

  她邁入了一片虛無。

  前後左右皆是空蕩,空間的概念在此地混淆。

  雪紀並不意外。

  了解到薨星宮是天元以巔峰的結界術構建出的結界空間之後,她就清楚要如何對付這種場景。

  魔虛羅從她的影子中浮現,手中的退魔之劍浮現負負得正的正極咒術能量,毫不留情地擊潰了眼前的虛無。

  無論多麼精妙的結界術,其根源,也是在於咒力。

  只要是咒力,就會被退魔之劍的力量抵消。

  雪紀閉了閉眼,在睜開的時候,赤紅的瞳孔與虹膜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她的視野能清晰地看到眼前猶如蛛網般破碎的咒力流動著緩慢被修補。

  雪紀循著修補的方向追去,在盡頭處,望見一身白色和服,頭發凌亂的天元。以及她身旁那一具七竅流血、沒了生息的屍體。

  「天元,羂索死了嗎?」雪紀直截了當地問。

  天元回答:「恩……死了。沒想到,他會死得這樣潦草。甚至來不及見你最後一面。」

  她蹲下來,打開屍體的腦殼,看著裡面不成形狀的腦花,瞳孔略微顫抖。

  天元與羂索的孽緣持續了近千年,雖然是敵對的關系,但也維持著某種平衡。但維系平衡的另一端如此輕易地被毀掉,這讓她產生了強烈的不安全感。

  「他原本不該在這時候死去。」

  「沒有什麼應該不應該。人被殺,就會死。」雪紀打量著她,說,「如果你是命運的擁護者,那至少在這個時代,你應該遵循的就是我的意志。因為我,即代表『祂』的意志。」

  又是一□□擊。

  天元擁護著神明的意志,守著一輪封印了滅世咒靈的太陽活了近千年。但即使是她所尊奉的『太陽』,本質上也在『天』之下。

  無論實力還是背景都被完爆,天元無可奈何地問:「您想要做什麼?」

  「我要見祂。」雪紀說。

  「這可不行!」天元吃了一驚,斷然回絕了,「冕下狀態不佳,根本不適合見客。」

  「那麼,和羂索勾結,是你的想法,還是太陽的意志?」雪紀問。

  「是我的想法。」說到這份上,天元也干脆坦白了,「羂索覬覦我的能力,想要利用我的大結界來實現他創造的【死滅洄游】,這麼多年下來,我一直關注他,多少也知道了他的理念。」

  「占據人口絕大部分的普通人、以及咒力弱小的咒術師,那些人在羂索的理想世界裡沒有位置。一旦【死滅洄游】開展,那麼他們會像是麥田裡的稻子一樣,一茬一茬被割去。」

  「你有意配合?」雪紀猜到了什麼,眼睛微微睜大。

  天元語氣平淡:「就是這些普通人,謁拜神明,求得庇護,到頭來卻用他們污穢的思想玷污了祂們。如果這些人都消失的話,失去源源不斷的負面情緒,那些受污的神明大人們說不定還能被大御神冕下淨化恢復,至少應該也可以減輕大御神的負擔……」

  「你不是人類的守護者嗎?」雪紀驚奇地問。

  「在當時,如果再沒有人站出來的話,人類可能會死光,那樣的話我也逃不了。我覺得是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所以就去做了。」天元語氣平靜地說,「我其實並沒有抱有多麼偉大的拯救世人的念頭。」

  而作為代價的近乎永恆的困守,對於性格喜靜的天元來說也不是太難熬的事情,她反而欣喜於能有一個地方可以用來安安靜靜地鑽研結界術,還可以直接進行全國範圍的實踐。

  選擇三神器所在之地,也只是因為

  一絲好奇和探究的心理,她還在後續的研究中意外聯系上了孤獨守候在高天原的那一輪太陽。

  百年時光流逝,原本並非信徒的天元漸漸改變了想法,到了如今,神與人的天平在他心中已經徹底顛倒。

  為了神明,要創造一個潔淨的世界——這樣的想法讓她順水推舟,甚至隱晦地開始支持羂索的計劃。哪怕代價是要犧牲自己。

  雪紀瞥了她一眼,心裡悄悄做出評價:果然咒術師就沒有不瘋的。

  她沒有對天元的瘋狂做出什麼評價,反正那也不可能成功了。

  她想了想,給天元介紹了一個新思路:「知道嗎,神明是會換代的。將那些變成咒靈的神都殺了,在祂們重新長大、遭受污染之前,天照神會更輕松。」

  天元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猙獰:「如果可以,天照大御神早就做了。祂之所以選擇封印,就是因為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

  「我做得到。」雪紀平靜地說。

  天元看著雪紀的表情,也漸漸平靜下來。

  眼前這個身高不足她腰部的小女孩,一手將死水一般的咒術界改變成了現在這幅樣子。

  像是殺雞一樣宰掉了與她糾纏千年的宿敵。

  不僅能用出[十種影法術]的式神魔虛羅,甚至連六眼都莫名其妙覺醒出來了……

  似乎還是『天』派下來拯救世界的代行者。

  確實不是能用常理看待的人。

  在心中回顧了一遍雪紀的戰績,天元最終還是老老實實地交出了自己供奉的八咫鏡。

  也許大御神冕下也在等候雪紀的到來。

  不然的話無法解釋,為什麼雪紀的手剛剛觸碰到鏡面,整個人就被拉進了鏡子內部,就此消失在天元的眼前。

  那之後過了三天。

  這三天裡發生了許多事。

  夏油傑敗於五條悟之手。他一手掀起的反叛之風宣告終結。

  盤星教解散。

  新的咒術總監部成立,加茂廣樹擔任第一任咒術總監,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修改了一部分不合理的咒術條例,贏得多數平民咒術師們的支持。

  緊接著,加茂廣樹合理利用權力,公開譴責羂索這個隱藏在咒術歷史陰影中的邪惡詛咒師的存在,並將他們從妖怪們手中獲得的羂索的情報做了展示。

  他以總監部名義分派任務,讓咒術師們分別處理羂索藏於全國各處結界中的高等級咒物、私下收服的有潛力的詛咒師、悄悄利益綁定的某些咒術家族高層、做了標記的非術師……

  忙成狗的咒術師們對羂索這個豎立好的靶子怨氣衝天,原本涇渭分明的家族咒術師和平民咒術師在共同的沒日沒夜加班的牛馬經歷中,隱隱產生了一些共鳴,關系融洽了些許。

  羂索留下的痕跡被打掃干淨的那天,加茂家關於加茂憲倫的污名被徹底洗清。

  天元守在薨星宮圍觀外面日新月異的發展,難免有些覺得跟不上時代。再加上加茂家一直派人過來詢問雪紀的下落,她更加坐立不安。

  等到第三天,天元苦著臉招待衝進來找人的加茂家和五條悟等人時,日本全境發生了罕見的日食奇觀。

  天元的血壓驟然升高。

  太陽……太陽出了意外,是不是加茂雪紀對大御神冕下做了什麼?

  就在天元臉色猙獰之際,八咫鏡驟然發光,雪紀的身影從中浮現。

  單薄的身影,平靜的表情,裸露在外的肌膚沒有絲毫傷口。

  只有那一身破損到極限的染血和服,彰顯出她經歷了怎樣慘烈的戰鬥。

  「雪紀小姐!」「雪紀」「雪紀閣下!」

  眾人將雪紀圍了起來,加茂廣樹第一個單膝跪在地上,脫下羽織披在女孩的肩頭。

  「恩,我沒事。」

  雪紀的表情還挺開心,這是玩家在這個世界經歷的最過癮的戰鬥,獎勵非常豐厚而且充滿挑戰性,像是打出了個地獄難度的副本首通一樣。

  和她預想的一樣,神咒靈們爆出的經驗值非常非常多。幾乎是殺掉一個就能升一級,雖然確實很難殺,雪紀的鎖血掛頻頻被觸發,但收獲絕對對得起這個戰鬥難度。

  刀都砍到卷刃了,回去要請刀匠好好保養一番才行。名為【五虎退】的小短刀在這次戰鬥時接觸了大量的神血,似乎發生了某些變化。

  「加茂雪紀!還請你解釋一下這是——這位是——!」

  天元猛然拔高的聲音喚回了雪紀的注意力。

  雪紀回過神,拉開了跟在她身後出來的小女孩,將她輕輕推到天元的面前。

  女孩靜靜地與天元對視。她有一雙似熔金流火的金眸,個頭小小,卻氣度逼人,令人不敢直視。

  「就是你想的那樣。這是換代之後的天照。」

  天照大御神化作的咒靈讓雪紀印像深刻。

  仿佛直面恆星的光與熱,如果不是她有鎖血掛,那是絕對活不下來的。就算用[無下限術式]都沒用,最多能留個全屍。畢竟就算溫度可以設置抵擋,各種射線的參數也來不及調整、氣體粒子密度也低到根本無法正常呼吸。

  天元望著眼前的天照幼年體大御神,膝蓋一軟,眼前一黑,緊張到窒息。

  「你又背著我玩了很刺激的游戲!好過分啊,又不帶我!我們現在不是一伙的嗎?」五條悟瞥了眼天照,已然明白了一切,憤憤地戳了戳雪紀的額頭,成功戳到一手空氣。

  「好啊!你拿我的[無下限術式]對付我!」五條悟滿臉憤憤,大聲嚷嚷。

  「傑死了?」雪紀冷不丁問。

  五條悟的聲音戛然而止,嘴角的弧度也變得平直,過了幾秒,才開口回答:「恩。那家伙,死在我的手上了。就連死的時候,都還是笑著呢。難看死了。」

  雪紀很記掛一件事:「他的身後事,處理好了嗎?」

  「你指什麼?他收養的兩個養女?還是盤星教的事?傑又沒有別的家人了,他的父母早就被他自己殺了。」五條悟撇嘴,情緒不高。

  「不是。我是說身體。」雪紀有點著急,五條悟這

  個不靠譜的,該不會又鬧出什麼么蛾子,沒讓人把夏油的身體妥善處置好吧。

  「雪紀閣下,不必擔心。」一起跟過來的朱遠發出了十分靠譜的聲音,「雖然這位五條君不允許咒術界的人處理夏油君的屍體,將其存放在高專的校醫室,但我們其實已經悄悄偷出來處理好了,還委托了陰摩羅一路護送夏油君的靈魂。現在,他應該已經被引渡地獄了。」

  妖怪們意外的誠實守信。說了全力幫她,執行起來真是一點不打折扣的。

  「做得好,多謝了,朱遠閣下。」雪紀很開心地朝他點點頭,小手按下了即將爆發的五條悟,緊接著問,「地獄那邊聯系好了嗎?現在可以去探望夏油君嗎?」

  「沒問題,請隨我來。」朱遠果然將一切安排的十分周到,「朧車已經在外等候。」

  「雪紀,能解釋一下嗎?」五條悟反應過來拉住了雪紀,表情疑惑中隱隱帶著一絲期待。

  原本在聽那個老頭說他們偷了傑的屍體時,五條悟已經決定要碾爆他們了,誰攔著都沒用……但後面提到的地獄……這是幻聽了?

  「咒術師的屍體要妥善處置,靈魂才能有所歸處,而不是變成咒靈。」雪紀伸出手指戳了戳他,指指點點,一副看笨蛋的表情。

  這一次,高大的白發青年主動彎下腰,讓她的手指順利地戳到自己的臉頰。

  「真的有地獄!?帶我一起啊,雪紀!我也要去看傑!!」五條悟一臉期待地湊到雪紀身邊轉圈,粘人程度比之前翻了十倍不止。

  雪紀拿他沒辦法,詢問地看了一眼朱遠。

  朱遠微笑地點點頭,那股從容不迫的風範,在此刻的五條悟眼裡是那麼的順眼。

  「老頭,你不錯嘛。看在事出有因的份上,老子原諒你背著我偷走傑的屍體。」

  雪紀瞥他一眼,說了句公道話:「原諒?你還得謝謝人家。」

  眼看著雪紀就要離開,天元有些不知所措地叫住了她:「等等。加茂雪紀,我們以後……你准備怎麼對待冕下和我?」

  雪紀本人或許對他們無所求,但咒術界就難說了……

  原本天元是無所畏懼的,她就連死亡也不怕。但問題是現在冕下換代了……祂還那麼小呢……

  天元的保護欲和鬥志空前高漲。

  雪紀想了想,這次行動一口氣清理了羂索這些古代詛咒師的陰謀、消除了天照大御神和天元存在的隱患、讓夏油傑的盤星教落幕、與妖怪接觸結盟還知曉了不少隱秘。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打掃干淨的咒術界會進入穩定且高速的發展期。

  當然,神是不死的,就如同咒靈也是不會消失的。只要人類還存在,以往的悲劇未必不會重演,但——

  「人類的未來不必擔心,因為有我在。」雪紀對天元說,「現在,你們該退休了。」

  大結界的存在會導致咒力無法逸散,空氣中的咒力濃度不斷累積,造就更多強大的咒靈,接下來加茂家會逐步將結界取締。而換代後的天照長大之後,在現代化社會能收獲多少信徒還是個未知數。

  無論初衷如何,曾經的天照大御神和天元都主動犧牲了自己,拯救了很多很多人。只要她們接下來不搞事,雪紀還是願意表達一絲善意:「你的話,退休金應該不少,記得跟咒術總監部要。養孩子很費錢的。」

  「哈?」天元呆住了。

  表達了自己的態度之後,將後續的事情全部甩給加茂廣樹,沒有見過地獄的雪紀帶著五條悟飛快地坐著朧車跑了。

  再晚的話,可能就趕不上圍觀夏油傑被審判的樂子了!

  望著朧車逐漸在空中遠去,天元呆怔許久,才消化了雪紀的話,一臉遲疑地轉頭望著眼前的新任咒術總監部部長,小聲詢問:「那個,請問,退休金……」

  她心中至高無上的大御神冕下自然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這樣一想,可能真的很費錢啊!

  換代後的天照神情緒非常穩定,望著激動地為自己爭取退休金以及討要以往一千年在薨星宮維持結界的工資以及加班費的信徒,又望了眼笑眯眯挖坑試圖對天元進行退休返聘的加茂廣樹……見兩人沒空理會自己,祂就一個人靜靜走出宮殿,遙望起室外的天空。

  因為被殺了一次,祂經歷的數百年的痛苦折磨,近幾年的夙夜難寐、發恨欲狂,此時都化作了難言的輕松。

  天照回憶起在高天原神擋殺神的雪紀,只覺得從來到這個世界以後那股沉重的壓力漸漸消散無形。

  人類的未來……似乎真的再不必擔心了。

  大概沒有誰比親身經歷那一場弒神之戰的祂,更清楚雪紀這句話的重量。


第124章 後記

  人死之後靈魂會去往何處?

  夏油傑覺得自己能給出權威答案。

  畢竟他是真的親身體驗過。

  經歷過死後被偷走屍體、靈魂被妖怪牽引著進入地獄、走過忘川河被好美色的奪衣婆騷擾還差點被扒掉衣服、渡河時反殺河怪引發恐慌被某個黑發輔佐官用狼牙棒打暈帶走種種社死經歷後,夏油傑整個人已經升華。

  此刻站在閻魔廳中,黑發青年神色淡然地立於原地,打量著眼前體型巨大、頭戴冠冕高居上位的閻魔大王,不見懼怕,反而倒翻天罡地問:「你就是負責審判我的判官?我問你,人類在活著的時候做出的種種罪行,真的能在死後得到公平公正的清算嗎?」

  「真的,惡有惡報就是地獄存在的根基。不過我不是判官,我是地獄十王的閻魔大王。」看似威嚴的巨漢一開口就暴露出憨憨的本質,解答了罪人的疑惑後,他翻看著眼前業鏡中顯示的青年生前經歷和罪孽,有些苦惱地撓了撓頭,「這下可難辦了,你雖然救了很多人,但也殺了很多人啊。」

  黑發輔佐官直接代替上司下了判斷:「大王,不用看了,判無間地獄,立刻執行。」

  閻魔大王嚇了一跳:「那可是最凶的地獄,鬼燈君,是不是太嚴厲了?」

  「大王看清楚,他弒親了。」鬼燈將業鏡拉到一個片段,語氣嚴肅,「弒親之人逆反倫常,乃是極惡,無需後續審判,照例應直接罰去最為殘酷的無間地獄。」

  聽到這裡,夏油傑怔愣了一瞬,沒想到這面鏡子確實能映照出自己所有的罪孽啊……他挺直的脊梁微微彎了下來。殺死那些愚昧貪婪的普通人他並沒有後悔過,但唯有弒親的罪,他甘願認罰。

  注視著剛才驕傲自若的青年臉上流露的細微痛苦,閻魔大王嘆了口氣,說:「鬼燈君,但他救人的善舉也是真實存在的。」

  鬼燈點了點頭:「同以往一樣,功過不能相抵,但可以因善行酌情減免刑期。」當然,因為弒親是大罪,即使經過減免,他該吃的苦頭也絕對不少。

  閻魔大王松了口氣:「看來你早有安排,那就交給你了。」

  他重新調了下業鏡,回頭翻了翻青年最開始的經歷,有些同情:「唉,初心倒是個好孩子,後面變成那樣,也是被人害的啊。」

  夏油傑面皮抽動了一下,以他死前的年齡和地位,早就沒人敢在他面前充作長輩模樣了。

  「噗呲。」一陣好似在努力憋住但還是忍不住笑得漏氣的聲音傳入他耳中,夏油傑敏銳地回頭一看,一瞬間震驚到眯眯眼都瞪大了,「悟?!還有雪紀!你們怎麼也下地獄了?不可能啊。」

  只見閻魔廳敞開的大門外伸進來兩個腦袋,一高一矮,一大一小,體型差分外明顯。

  雪紀眼見被發現了,就大大方方地走了出來,朝著廳中的人揮了揮手中的證件,淡定地說:「你們好,我是先前通過磯月之森一方遞交申請,前來參觀考察地獄現狀的使者,這是參觀證。」

  五條悟:「對對,我們是來參觀的!傑,見到我們驚不驚喜?」

  夏油傑臉色一黑:「……」

  這家伙是有多陰魂不散啊,他都死了還不放過他?

  「你們好,我是閻魔大王手下的輔佐官,鬼燈。在此代表地獄歡迎你們的到來。」

  鬼燈對客人還是挺有禮貌的,更何況雪紀還是個矮矮的小女孩,他特地蹲下來跟雪紀講話。

  雪紀對於又一個被『祂』拉過來的冤大頭勢力挺感興趣,所有與『祂』立下契約卻沒有完成的外來勢力都可以說是她潛在的盟友。

  不過這種事也不需要上趕著,咒術界與地獄通過妖怪這個媒介,總是能建立起聯系的。

  和鬼燈客套了兩句之後,雪紀就轉過頭,津津有味地看著五條悟和親手殺死的摯友的靈魂重逢,話還沒說兩句就差點要大打出手的喜劇場景。

  五條悟開心地嘲笑起來:「傑,你這家伙果然很受歡迎啊,就算在地獄,也有老婆婆看上你……聽說你被扒了衣服臉都紅了?」

  夏油傑臉都綠了:「我那是氣得,而且沒有被扒,只是扯亂了衣領!等等,你們到底是從什

  麼時候開始跟著我的?!」

  雪紀安慰道:「這個是妖怪轉播的,我們慢了一步沒看見。」

  五條悟再接再厲:「傑,你後腦勺那個大包也太搞笑了吧?靈魂體被打了居然也會腫起來嗎?你是因為失去了身體才無力反擊嗎?話說你現在,好弱哦……一下就被打暈過去了。」

  夏油傑徹底破防了:「這麼好奇,干脆你來陪我一起吧!」

  鬼燈只覺得腳邊一空,原本擺在身邊的狼牙棒被夏油傑神不知鬼不覺拿在了手中,原本一臉頹喪的青年面色猙獰地追著五條悟瘋狂攻擊,狼牙棒揮動的余波震動空氣,砸斷一堆桌椅,嚇得閻魔大王縮在了案桌底下。

  「怎麼回事?剛剛好像幻視了鬼燈君?」閻魔大王大驚失色,「鬼燈君,你快管管啊!」

  鬼燈倒是沒生氣,饒有興致地看著夏油傑那一身驚人的氣勢、矯健的身手,等到看夠了熱鬧,他遞給五條悟一張天價罰單,轉頭給夏油傑加了一年刑期,然後發出了職場OFFER:「等你服刑完畢,有沒有興趣來大王手下做事?輔佐官日常不算很忙,最重要的職能就是協助地獄十王審判亡人的罪惡。」

  夏油傑原本頗不以為然,聽到最後卻有點怦然心動。

  審判普通人的罪惡?並不是作為現實的法官,而是作為地獄的判官,決定罪人的刑罰以及來生,那他還是挺感興趣的……

  「我聽說,成為輔佐官的話,有機會去現世出差。」雪紀輕飄飄地補充了一句。

  「好。我同意了。」夏油傑語氣堅定。

  雖然是心甘情願的死亡,但他心中也有些放不下的人,就算只是短暫的見一面,也能令他安心不少。

  而且……

  夏油傑下意識地看了眼五條悟,說不定他還有機會親自審審這個家伙!

  「悟,你可千萬要活得長久一些,等我出來再死……」

  夏油傑誠懇地說。

  「先不說等你出獄要等到什麼時候,你確定我死後會下地獄嗎?」五條悟指了指自己,一臉自信,「老子死後肯定上天堂啊!」

  夏油傑冷笑一聲:「聽說你小時候每次出門都要解決好多殺手,那是不少人命了吧?」

  「那是反擊!自衛反擊!」五條悟信誓旦旦。

  兩個好兄弟說著說著差點又打起來。

  這一次,雪紀把人拉開了。

  探望過夏油傑,又約定了幾個月後探監的日程,兩人打道回府,結束了這漫長的一天。

  路途中,五條悟拖長了嗓子喚了一聲:「雪紀~」

  雪紀疑惑地應了一聲。

  「謝啦~」五條悟低聲笑了笑,說,「我剛才回想了一下,你真的改變了許多事。」

  雪紀點點頭,一本正經地回:「不用謝。」

  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所以不用道謝。

  先後經歷了總監部之殤、盤星教審判、羂索事件敗露後的牽連……咒術界保守派高層所剩無幾。僅存的那幾個,也都一個個夾著尾巴做人。咒術界這艘即將沉沒的大船,更換了全身上下的零件之後,開向了嶄新的未來。

  而雪紀,在處理完所有威脅之後,去磯月之森接回自己的親友們,然後回歸了平靜的校園生活。

  在雪紀小學畢業的時候,咒術界出台了完善的未成年咒術師保護法,由加茂家牽頭,建立了體系完整的咒術孤兒院、咒術幼兒園、咒術小學、咒術中學,即使是普通人家庭生出來的幼年咒術師也會得到良好的照顧與培養。

  在雪紀讀中學的時候,五條悟因為之前與夏油傑競爭的時候收的學生太多,被外界誤傳為很擅長教學,在前任保守派校長卸任後,被總監部趕鴨子上架地任職為京都高專的校長。

  他本人還挺樂意的,放著五條家家主不當,成天待在學校『教育』學生,時不時在已經成為東京高專校長的恩師夜蛾正道面前犯個賤,然後欣賞對方因為職務對等而無法教訓他的憋屈模樣。

  除了教學以外的時間,五條悟全部拿來纏著雪紀,畢竟雪紀國中畢業之後來京都校的話,五條悟就可以當雪紀的老師!

  對此,雪紀給出的回應就是不予回應。

  國中畢業的那天,雪紀拍完畢業照,應不少同學的邀請,和她們拍了合照。步入青春期的少女身姿纖長柔美,張開了的面容精致秀美,站在人群裡也像是在發光。

  周圍不少男同學都不由自主地望著她的方向,卻無一人敢靠近。

  雪紀走完流程,和相熟的伙伴們告別,然後獨自一人回了家。

  她給正在上班的母親靖子留下一封信,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從抽屜裡找出一個一看就不簡單的奇特鑰匙。

  世界級道具【門】(通往某個世界的鑰匙)]

  雪紀換上加茂家最新研發的戰鬥服,從床底下拖出早就准備好的行李箱。

  從妖怪、神明、地獄這些天外勢力的存在就能看出來,這個咒術世界的『祂』絕對擁有能夠輕松穿越到其他世界的能力。

  這個由『祂』在雪紀轉職任務完成時贈送的道具,終會有用到的一天。

  在刷完這個世界等級最高的天照咒靈之後,面板的等級就長久地停留在LV89,雪紀意識到,這個世界的咒靈體系已經無法再讓她繼續成長了。她需要前往新世界進行全新的冒險,強大自己的同時也尋找能拯救這個世界的解法。

  國中畢業是個很明確的界限。小伙伴們開始成熟,有自己的未來規劃,裡香想當模特、真田堅持網球、夏目准備去八原……他們的高中也會各自分散。擁有術式的伏黑惠、虎杖、哥哥憲紀等人也會進入咒術高專,正式開啟咒術師的生涯。

  母親靖子終於徹底走出了加茂家帶來的陰影,事業有成,感情方面也找到了一個可靠忠厚的對像。

  雪紀的身體發育完全,不復孩童時代的腿短,行動力和近戰能力大幅加強,應對異世界可能發生的各種情況也都做了深度的預案和學習。

  終於——要展開全新的冒險了!

  在平靜的生活中確實感到一絲無聊,有一點懷念當年的高天原之戰的雪紀拿起了鑰匙,默念使用。

  感應到她的念頭,半空中逐漸浮現一個虛幻的彩色門扉,雪紀下意識地舉起鑰匙往前一插,手感上像是刺入了一個配對的無形鎖孔,微微轉動半圈,門自然地打開了。

  雪紀正要進入,卻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人影猛衝又急剎停在她房間門口,修長大手抓著門框,有些惶急地望向房間內部。

  在見到雪紀之後,他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惠?你剛才不是和虎杖一起走了嗎?」雪紀有些困惑地看著他。

  「有種不好的預感。」對方蹙著眉回答,長長的眼睫垂落片刻,復又抬起,一眨不眨地望著她問,「雪紀,你要離開了嗎?」

  「恩。」雪紀點頭。她雖然沒有明說,但一直以來也沒有刻意隱瞞,所以身邊親近的人看到她的行動都能猜到些什麼。雪紀在心底猜了一下,惠很細心,又一向情緒內斂,是猜到了什麼特意來道別的嗎?

  然後一只伸到她面前的大手打斷了她的思路。

  雪紀疑惑地望著他,思考片刻,將自己的手放在他攤開的掌心。

  伏黑惠下意識握緊了雪紀的手,他視線飄開,不敢看她,低聲說:「一起。」

  「什麼一起?」雪紀有些疑惑。

  「我想,和你一起。」伏黑惠認真地注視著雪紀的眼睛,像是要證明自己沒有說謊,一字一句很清楚地說出了口。

  雪紀的心跳突然快了一拍,明明是從小一起長大,小學低年級時還一起手牽手上下學的小伙伴,今天再一看,似乎變得格外不同。

  這家伙的眼睛真的有點好看。

  睫毛好長,瞳孔透亮又深邃。

  臉也好看。那微抿著唇略帶著請求的表情,令人難以拒絕。

  「……也不是不行。」雪紀說著,帶著有點陌生的心情,好像對未來又多了一點期待,「那就,一起吧。」

  雪紀推開那扇半開的門扉,輕快地走了進去。

  伏黑惠拎起地上的行李箱,緊緊牽著雪紀的手,跟了過去。

  虛幻的彩光下,兩道影子緊密地纏在了一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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