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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黑心經理最好命,立海烏野都能去》作者 沉睡蘑菇頭【完結+番外】

第46章 黑心經理第四十六天

  名叫赤葦京治的少年乍一眼看上去並不像典型的排球運動員, 反而跟研磨有些像,兩個人身形都偏纖細,不過仔細一看依然能看出健壯的肌肉。

  「這位赤葦君應該是天生就不太容易練出肌肉。」黑尾摸著下巴點評, 「研磨是懶的,不一樣啦不一樣。」

  研磨幽幽:「謝謝你哦小黑, 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他也沒力氣吵架了,整個人快虛脫一樣跟赤葦換了位置, 下場往英美裡身邊就是一倒。

  「快死了……」小黑貓從手臂縫隙裡探出半張臉, 「有冷飲嗎?」

  英美裡扔他一瓶冰咖啡, 研磨一看,是煉乳奶咖,美滋滋打開喝了一口。

  過了一會兒恢復過來, 坐起身看向場中:「哇,那個赤葦同學很厲害嘛。」

  俱樂部暫時沒有空場地, 但好在這裡已經湊齊七個人, 是可以打比賽的數量,所以大家暫時先跟一隊工薪族兼職排球隊比劃起來。

  赤葦替換研磨上場後,現在場上就是經典的赤兔組合了。

  研磨端詳一會兒,精准評價:「但是他好像只有跟木兔學長配合的時候, 才比較亮眼。」

  英美裡這段時間惡補不少教材,閱讀比賽的能力也有了長足的進步,目光在場上停留片刻,認可了研磨的評價。

  雖然作為穿越女,她無可爭議的優勢就是提前預知了劇情,但現在畢竟還不是劇情線。

  距離排球少年的正式劇情線還差十萬八千裡, 但即便大家都是首次配合,赤葦依然和木兔的風格最適配。

  這只能是個人球風的問題了, 英美裡想,他反而像是那種很吃心態的二傳。

  如果主攻強勢、表現亮眼,那麼赤葦就冷靜理智,作為完美的司令塔坐鎮;如果主攻反過來,變得冷靜理智,赤葦的表現卻會變得平平無奇。

  與木兔相比,雖然佐久早的技術也很嫻熟,進攻能力非常優越,但是從氣勢上和場內的狀態來講,屬於比較沉靜的類型。

  作為主攻,他無法充分調動赤葦同學的狀態。

  剩下兩個副攻裡,天童就不說了,黑尾也大差不差,都是頭腦派,走冷靜那一掛的,只有木兔屬於熱血笨蛋……

  「什麼叫熱血笨蛋啊,聽上去也也太難聽了吧!」木兔抱怨。

  「熱血是在表揚你啦!笨蛋……嗯,笨蛋是——」英美裡想了想,「說明你心思很率直,沒有多余的壞心眼。」

  木兔眨了眨眼:「是這樣嗎?那很好,我是熱血笨蛋!」

  說著,給自己比了個大拇指。

  英美裡也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好,不愧是你,熱血笨蛋。

  等工薪族離開,場地徹底讓出來,兩邊才開始正式3v3,不過一共七個人,總有一個人要輪休,這一場正好輪到古森元也休息。

  場上是木兔黑尾赤葦,對戰佐久早天童研磨的局面。

  「學姐覺得哪邊會贏呢?」古森笑眯眯問。

  換做平時,他也不會主動和看不懂排球比賽的人搭話,但剛剛那一通對赤葦的分析,任誰都能體會到這位德久學姐不說會不會打,至少看球的能力是有的。

  英美裡沒怎麼多想:「嗯,佐久早好了。」

  「誒?」古森挑眉,「學姐不會因為我和那家伙是堂兄弟,所以哄我吧?」

  說實在的,在古森自己看來,佐久早那一隊的勝算並不高。

  雖然剛剛的比賽裡,大家都能感受到赤葦明顯跟木兔的適配度更高,跟其他攻手則不然,但這並不能說明研磨就是一個具有普適性的二傳選手。

  在場上幾人當中,他明顯也是和黑尾的默契度最高,偏偏黑尾在對面,跟他搭檔的副攻是天童。

  而天童,好死不死,又跟黑尾是截然不同的風格。

  這家伙心裡是沒有什麼大局、戰術的,如果說研磨像一只耐心織網,等待獵物失足被捕的貓咪,那麼天童就是時不時來一爪子的飛鳥。

  他的進攻總是不固定的,雖然大體上不會太出格,但對於要求比較高的精細計劃來講,就有些為難了。

  以古森的眼光來看,雖然有佐久早在,但場上畢竟只有三個人,加上配合不熟悉,他獨木難支。

  而他的看法也並沒有出錯,這邊的三人組漸漸落了下風,被拉開8分的分差。

  古森倒不覺得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反而有些疑惑:德久學姐,難道看不出來木兔那邊三人組的優勢所在嗎?

  以她的能力,這說不通啊!那她為什麼還要賭佐久早贏呢?

  英美裡忽然站起身來。

  這畢竟只是隨便的一場練習賽,沒有裁判,她趁著木兔又下一分,比分來到20-11時,上前叫了個暫停。

  她先伸手,先把研磨、天童、佐久早三個人薅了下來。

  這三個人顯然也知道自己表現一般般,互相不理睬,只有天童還笑眯眯地跟她閑扯:「哎呀,你說這是不是就是三個和尚沒水喝呢?」

  英美裡冷笑:「你也好意思說……我還以為排球也流行單打呢。」

  研磨的表情,無疑是有一些煩躁的,打球和游戲畢竟不同,不是做好攻略、完成任務,就能按部就班獲得技能點的。

  有時候打100場比賽,練100次發球,可能都沒辦法升級成功,煥然一新。

  這種努力得不到反饋的感覺,最讓他討厭。

  佐久早輕笑一聲:「努力了嗎?」

  研磨看都懶得看他:「我跟運動笨蛋沒什麼好說的。」

  天童注意到兩人的冷臉,湊過來問:「接下來你想怎麼做呢?」

  他如果沒猜錯的話,英美裡應該是想要通過引導的辦法,讓這位孤爪同學從打排球當中得到快樂,進而喜歡上排球,完成那邊那位黑尾同學的交代。

  否則,也不會費盡心思把孤爪同學拐來打球了。

  但看眼下這個樣子,怎麼都不可能吧?

  「3v3的特點是什麼?」英美裡忽然問。

  研磨悶聲悶氣:「場地會很空。」

  佐久早緊隨其後:「一傳更容易丟分。」

  天童支著下巴想了半天:「嗯,網前壓力會很大。」

  他們各說各的,實際都有道理。

  3v3,但球場的面積還是6人比賽的場地,那麼每個人要負責的防守/進攻範圍就會變大,而攔網要承擔的壓力自然也會變強。

  相對來說,天童並不是偏向防御的攔網,所以這一點對他影響不大。

  「但和天童不同,黑尾的攔網講究的是密不透風,爭取每個球都有碰到的機會,進而給一傳減輕壓力。」

  英美裡細細分析:「他個人的得分率,從目前來看雖然還比不上天童,但從輔助的視角來看,絕對是今天的第一輔助。」

  「……不過嘛,再強的選手也會有他的弱點。」她看向身邊的研磨,「巧了,你應該最了解他才對啊。」

  她壓低聲音,像在跟研磨討論什麼游戲攻略:「別看佐久早君和這位天童君各有各的傲氣,但作為二傳,無論再傲慢、再奇葩的選手,在你手下,也只是任由調遣的小兵小將。」

  「難道不覺得,這比操縱聽話的傀儡們,還要有趣得多嗎?」

  小兵小將佐久早:……

  好危險的發言啊!

  古森哈哈大笑:「沒想到吧聖臣!你們這些攻手,在人家教練和二傳眼裡,就是這樣的形像啦!」

  天童也咬著手瑟瑟發抖:「英美裡~英美裡好恐怖,好恐怖哦!」

  倒是研磨垂頭沉思一會兒,抱著球,慢慢抬頭看她:「你說的有道理。」

  他聲音變得很沉穩:「我會試試看的。」

  兩個倒霉的攻手被莫名覺醒抖S之魂的研磨大王拖上場了,這一次,研磨沒有再給天童任何選擇的機會,在托球裡充分暗示了進攻的路線。

  「誒——這樣的球好無聊!」天童嘟囔一聲,將球擊過網。

  路線很明晰,速度很快,卻還是被黑尾硬生生攔住。

  他臂展很長,手臂伸得非常穩,雖然有些反應不及、高度不夠,但依然碰到了球。

  但是——觸感不對!

  黑尾一驚,這球力道太軟,不像是盡全力打的!

  他視線電轉,但看天童的狀態,他自己應該也完全沒想到才對啊?難道是角度問題?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那球已經反彈回了研磨三人組的場地。

  個頭偏小的二傳跑了三步,多余的位移一點也沒有,手臂不緊不慢地做好准備姿勢。

  他的狀態,和嚴陣以待的赤葦截然不同,但結果卻殊途同歸——一記精准、漂亮的傳球。

  佐久早起跳扣殺,黑尾還遠遠來不及回防,這球落在木兔和赤尾中間的空地,砸出沉重的回響。

  總算,順利得分!

  古森張大嘴看了半天,知道光憑自己應該是想不出來了,扭頭看向英美裡:「剛剛,孤爪同學那個球是……?」

  他沒看錯的話,是研磨引導了天童的擊球路線?

  也就是說,那一記軟綿的反彈球,其實是在研磨的規劃之中,所以落點他也心中有數,進一步組織聖臣的進攻,也是他早就算好的……

  「這得提前算多少步啊!」他大叫。

  「這就是二傳的樂趣所在啊。」英美裡打了個哈欠,「與人鬥,其樂無窮嘛。」

  不過,也讓她看了一場好比賽呢。

  英美裡一身清爽地站起來,目光掃過黏糊糊汗津津的熱血少男們,滿足地回家了。

  *

  「總之就是這樣,最後研磨好像覺醒了什麼奇怪的東西,被黑尾提回家了,我是大功臣哦!」

  英美裡一邊嚼著蘋果切片,一邊對電話那邊的手塚炫耀。

  剛起沒多久的手塚:……

  雖然他沒現場看到,但想必那位孤爪同學覺醒的一定是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大概就是抖S之魂什麼的吧!

  「你一會兒要去復健吧?」

  「嗯,醫生已經允許我打完一整場比賽。」

  「幸村君的身體狀況好像也還不錯?」手塚確認著下午的康復日程,「恭喜。」

  英美裡大驚:「你聽誰說的?乾嗎?乾聽誰說的?他在我們部裡安插了間諜嗎?」

  不對啊!光是網球部裡安插間諜,也夠不著幸村的病情啊?怎麼也得把魔爪伸入正選隊伍……

  畢竟有的部員甚至連幸村是生病了暫時不來都不知道,口耳相傳,漸漸就離譜起來了。

  從「幸村部長被黑/道大小姐看中收入囊中從此改名山口精市」,到「幸村部長因為打球太牛X被網球之神收去天上做球童」,以及「幸村部長重生回三歲那年靠記憶買彩票成為收租大王干擾了這條時間線」都有,男頻女頻,不一而足。

  手塚黑線:「……還能是誰說的……」當然是你!

  英美裡『哦』了一聲,恍然大悟:「對哦!是我!」

  她和手塚的電話頻率保持在兩三天一次,一次一小時,這樣才能說個過癮還不至於煩,當然也會聊起幸村的病情。

  說到這個了,她問:「你呢?手臂怎麼樣,什麼時候回來?」

  手塚知道她想問什麼:「全國不一定能趕上,但明年可以和幸村打一場。」

  英美裡:「你還是先跟真田打一場吧,如果『想跟手塚打一場』是考試科目那他一定是全校第一……」

  不,是全國第一也說不定啊!

  手塚嘆息:「看來他沒治得了你。」反而被徹底治住了。

  跟英美裡相處就是這樣的,不是被她帶壞,就是……被她帶壞。

  反正手塚至今沒見過把她帶成正常人的個例,君不見真田幸村柳這正常三大將都沒做到嗎?

  早年他也自詡正常,想履行作為鄰居好友的義務,助她早日變回正常,後來失敗得不能再失敗,遂灑脫放棄。

  不過話說回來,他和英美裡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麼熟的。

  即使兩家住得很近,那整個片區住得近的多了去了,又是小學校密集地,同齡人一抓一大把。

  不止青學的同窗,當年也有很多同齡人對此感到費解。

  英美裡也就算了,她雖然也愛板著臉,但至少活潑好動,跟大家相處也幽默風趣,一看就是有正常社交需求的人類。

  但手塚國光……就讓人想不通了。

  這兩個人不光交上了朋友,還能一直做朋友,是一件叫人怎麼想都想不明白的事。

  德久英美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能讓手塚國光這種一看就並不在乎社交的家伙,都和她做了這麼久的好友?


第47章 黑心經理第四十七天

  手塚國光, 男,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

  學習成績一流,課外也用網球傲視群雄, 堪稱從裡到外的優質小孩,未來一片坦途, 不用多想都能知道他一定有相當美好的前程。

  日本對運動社團的偏愛是顯而易見的,未來求職時公司對專業的要求並不嚴格, 反而更加看重應聘者在校期間的社團經歷, 以此判斷對方的精神是否和公司要求契合。

  手塚選擇網球全然出於興趣愛好, 但對這樣的道理也在小學階段就純熟於心——

  簡言之,他很早熟。

  在別的小孩尚且沒搞懂片假名和英語單詞的對應關系時,他已經在兼修德語, 為日後的深造做准備。

  別的小孩尚且把每天課後的時間花在漫畫書和動畫片上時,他早就把日程表安排得滿滿當當, 每一項都是為了自己的將來鋪路。

  某天, 穿戴整齊背著小書包的小學生手塚國光,從課外德語補習班下課回家。

  經過片區的公共兒童游樂園時,見到了同樣是小學生的德久英美裡。

  「哇——」她被圍在中間,周圍的小孩嘴巴都張得大大的, 「你抽到這張英雄卡了?你好厲害啊!」

  幼年英美裡則穿著當時很流行的背帶褲,兩手叉腰:「哇哢哢!那當然!」

  幼稚。

  手塚沒多看,扭頭往家走去。

  自那之後,好像時不時就能看見這家伙在片區裡閑逛。

  有時候和小孩們玩卡片,有時候自己一個人在那裡看漫畫書。

  ……她不用學習的嗎?

  手塚想不通,對他來說, 小學階段是很重要的,抓緊在這一階段掌握德語基礎, 順便鞏固國文等等課業的成績,有助於他更快地適應初中生活。

  只有更好地掌握了初中的學習,才有更充分的理由和更強大的信心,把課余時間投入到網球上……

  「哎?小美這次也是第一名嗎?真厲害!小美給阿姨抱抱好不好?」

  「手塚夫人您太客氣了,英美裡——去吧,聽話一點哦。」

  可惜,他母親和德久阿姨關系很不錯。

  雖然兩家的小孩不能說多熟悉,但一個月裡,總會互相到家裡拜訪一兩次。

  由此,手塚知道了這個小學五年級還在玩零食袋子抽卡片幼稚小游戲的家伙,居然一直是她們學校的第一名。

  德久英美裡的學校……手塚也聽自家母親大人提起過,是一所偏差值相當了不起的女校,據說校長曾經自信地放出豪言:我校的孩子,每一個都絕不會碌碌無為。

  在這種學校裡,一直是第一名嗎?

  手塚端正些許態度,他想,也許德久英美裡也不像他看到的那樣幼稚。

  當他用平等的態度去注視鄰居家的女孩,才發覺她是一個奇特而矛盾的人。

  她並不怎麼用功學習,更不用說埋頭苦讀,在日本小學生群體裡很是流行的第二外語,也沒見她怎麼用心准備。

  社團活動更是滿口回家社回家社,要不是知道她一直是年段第一,手塚恐怕早要覺得她胸無大志,朽木一根。

  但當問到她未來的打算時,英美裡的規劃卻又很清楚。

  從大學在哪個地區、學什麼專業,到第一份工作該落在哪個行業、多大規模的企業——

  她的目標既現實又縝密,不是什麼張口就來的音樂家、科學家、宇航員,而是讓人能從一個個若隱若現的腳印裡,看見可行性的目標。

  這樣的人……手塚倒不覺得自己會和她無話可談。

  趁著兩家父母在飯桌上聊天,小孩子們溜出去,在德久家的歐風花園裡坐下。

  花園裡用巨大的太陽傘遮住了小餐桌,手塚不肯坐在傘下,非要去秋千上坐著。

  雖然他說「只是想補充鈣」,但誰看不出你這家伙就是想蕩秋千啊!

  英美裡感到無奈,小學生塚·限定版,喜歡蕩會兒秋千又怎麼了呢?讓他蕩讓他蕩。

  這家伙從小就很早熟,她是知道的。

  在她仗著穿越女身份作天作地,鬧得雞飛狗跳,帶著同齡小孩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時候,手塚總是干淨整潔地踩著他的小皮鞋,小襯衫上綴著小領結,背著他的小牛皮書包,從私人小學校車上下來。

  她沒說的是這片區的小孩還給他起了個外號:私立王子。

  偷偷跟英美裡打小報告:「老大咱們跟他不是一個派系的,別跟他玩。」

  這點小學生跟小學生水平的勾心鬥角,英美裡還真是沒放在眼裡,手塚雖然早熟,但對她來說反而是個能接受的聊天對像。

  說起未來志向時也沒保留,直接就那麼說了,沒想到這家伙聽了反而猶豫起來。

  「我……想過去當網球選手,因為我不討厭打網球的感覺。」手塚看向院外隱約可見的河堤,「但我不清楚這樣做是不是最好的選擇。」

  小小美大震驚!

  手塚國光,全《網球○子》裡如果要挑三個一定會走職業道路的家伙出來,那無論是哪家廚大概都會捎帶上的手塚國光……竟然!在猶豫!

  她當即煽動:「既然那麼喜歡,不如全力去做吧!」

  手塚動容:「你覺得……我可以?」

  英美裡心想廢話,你不可以誰還可以?

  說實話職業運動員這工作確實不是人干的,每天累死累活,還要看著天賦比自己強的人輕而易舉趕上。

  身價就不用說了,沒打到頂尖,那都是往裡面倒貼錢,黃金年齡又只有那麼幾年,成績出不來就是永遠出不來,錢掙不到就是永遠掙不到了。

  就這,還不好改行。

  要不是手塚是個板上釘釘的真天才,她也干不出這麼缺德的事。

  「不能給自己的未來留遺憾啊,手塚君!」她忽然有了強烈的使命感,從陽傘底下竄出來,也跑到秋千上一屁股坐下。

  「喜歡的話,就去試試也沒什麼嘛!」她揮拳,「青春,就是拿來浪費的啦!」

  手塚:「……雖然我也不是很清楚青春應該做什麼,但你的說法應該不太對吧?」

  英美裡置若罔聞:「你知道,做職業運動員肯定不能三心二意,要做就要認真做哦,再苦再難,掉眼淚也要堅持下去哦。」

  手塚凝神思索,良久後,點點頭:「嗯,我覺得也是這樣。」

  英美裡大喜,感覺自己在墜落邊緣挽救了一個社會失足的童男,成就感滿滿。

  下一秒,手塚轉過臉來:「那,下周你可以來看我的比賽嗎?」

  英美裡還在成就感當中浸泡著,狂點頭:「好啊好啊!」

  從此之後,就踏上了手塚國光的掛件這一不歸路。

  現在回想起來,她甚至都覺得那不是自己,像是另外一個真的小學生穿到了她身上,英美裡想。

  可能剛穿越那幾年……她是真的很放飛自我!!

  幾番鼓吹之下,把手塚給忽悠瘸了,到現在她在手塚眼裡的形像,估計還是那種「追夢不畏前路艱辛」的代表……

  一想到這裡,她難得有些心虛。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發現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是我想做的了。」她對著遠在瑞士的手塚說,「所以我還沒搞清楚我到底該做什麼。」

  像是制定訓練計劃折磨小孩啦、收購一家俱樂部成為幕後黑手讓所有運動番主角給她打工啦、去漁船上打工後成為魔王啦……

  白撿的一條命,她很珍惜,每一天都很快樂。

  所以她有太多太多想做的事了。

  但手塚應該從小就知道吧?這家伙還真是夠幸運啊。

  從小就知道自己喜歡網球,而且又有足夠的天賦打職業網球……

  「沒關系。」她聽見手塚在電話那頭說。

  「不急於一時。」手塚垂眸,看著眼前的電話線,「你的話,做什麼都能做的很好。」

  他心裡一松,說出一句難得松懈的話:「……所以,不用著急,慢慢去找吧。」

  話一出口,就知道不妙。

  果然,英美裡立刻嚴肅指責:「怎麼能這麼說!人生就是奮鬥才對!你這家伙也太松懈了!」

  手塚:……

  「讓你逮到機會,能對我說真田的口頭禪了,是嗎?」他語氣幽幽。

  英美裡嘿嘿兩聲:「掛了掛了,祝你在瑞士吃好喝好我要去隔壁吃伯母做的鰻魚茶泡飯啦啦啦啦~」

  電話那頭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手塚無奈搖頭,掛上電話。

  真是……拿她沒辦法。

  *

  關東大賽結束不到半個月,幾乎是無縫銜接全國。

  這次對上獅子樂中,卻沒見到橘的身影。

  問起來,千歲幸災樂禍:「那家伙自己打暴力網球,結果把手臂拉傷了。」

  「嚴重嗎?」真田問。

  「還好,只是為了保證他之後的選手生涯,總不能按頭硬上吧。」

  千歲翹起二郎腿,滿不在乎地說:「不過我看那家伙自己也該吃點苦頭了,總是用蠻勁打比賽,怎麼能長久呢?還是要多動腦子啊!腦子!」

  英美裡大為贊同轉過頭,目光灼灼看向切原:「說的對呀,暴力網球是不可取的,還是得看腦子啊,腦子!」

  切原也不知道為什麼學姐要這麼盯著他,但怯怯地應了一聲:「好……」

  轉念一想,又怯生生地說:「可是我也不太會啊,用腦子什麼的。」

  英美裡一梗,恨鐵不成鋼地又把頭扭了回去。

  孔子他老人家說因材施教,但孔子他老人家也說朽木不可雕。

  孔子大人,能不能教教我,切原這塊木頭,他又該怎麼雕呢?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還是摸著手機向橘發去了慰問的短信。

  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兩個人又認識,怎麼也得問候一下。

  果然對面狀態良好,言辭之間殺氣肆意,表示等他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訓千歲千裡那個看笑話的家伙。

  英美裡看他很精神,也沒再多說什麼。

  轉念一想,後面千歲還得挨一下,兩個人都有段時間打不了球。

  英美裡心有戚戚,發表看法:「哎唷,你們這群天才真是各有各的倒霉,九州雙雄就算了,看看我們村,看看青學的塚……」

  最後長嘆一聲,總結陳詞:「果然,我還是做個健康的笨蛋就夠了。」

  柳:?

  柳生:?

  仁王:?

  丸井勇敢地說出了大家的心聲:「你根本就不是笨蛋吧!你這家伙……別再隨口亂講了!!」


第48章 黑心經理第四十八天

  立海對戰九州獅子樂中的比賽開始不久, 偵查小隊的人來報,說那頭冰帝也開始和四天寶寺比賽了。

  作為兩所學校都對戰過的人,英美裡和柳對視一眼。

  「德久認為誰會贏呢?」

  英美裡:「四天寶。」

  仁王好奇:「為什麼啊?」

  英美裡:「這不是瞎猜呢嗎……」

  仁王呵呵:「我就知道!」

  他氣衝衝走了, 柳沉吟兩秒:「其實不是亂猜吧?」

  英美裡伸個懶腰:「但跟他解釋好麻煩,還是讓他去折磨柳生吧。」

  要說為什麼覺得四天寶寺勝算更大, 這也是以數據為基礎的推斷。

  比賽從沒有百分百的勝率,即便是真田對現在的切原, 也難保切原小宇宙爆發忽然天衣無縫進化成哥斯拉撕裂球場……

  總之, 一切皆有可能。

  但從面板數據來看, 四天寶寺的選手不僅平均水准更高,發揮的穩定性也更高。

  面對不同水准的對手,每一場拿下的分數當然不盡相同, 但無論如何都能表現出穩到不可思議的實力。

  相對而言,冰帝更偏向於上升期, 實力並不穩定, 可能選手自己都還不太清楚自己的長處在哪裡。

  柳頷首:「獅子樂也有類似的問題,能稱得上穩定的只有雙雄吧?」

  「雙雄聽上去好霸氣……」英美裡斜眼,「比三大將霸氣。」

  旁邊的真田:「……其實除了你沒人叫我們三大將。」沒有人!

  獅子樂的優勢集中在單打,雙雄千歲千裡和橘吉平基本能穩拿兩分, 如此只要再下一局就能鎖定勝利。

  但好死不死,立海大的最大優勢也在單打。

  「去吧!真小田!」英美裡手往場內一指,「讓他們看看,誰才是這初中網球界的皇帝!」

  真田:……

  真田:「……我上場了。」

  柳飽含同情地目送他上場。

  弦一郎,一時不知道該反駁真小田這個名字,還是指責她那召喚神奇○貝精靈球一樣的點名方式, 又或者該先吐槽大庭廣眾叫什麼皇帝……

  真是辛苦了!

  仁王跟她探討:「副部長是皇帝的話,部長是什麼呢?」

  英美裡莫名其妙:「神之子啊!你們沒聽過這個綽號嗎?」

  柳生若有所思:「君權神授……這樣講也說得通呢。」

  「那英美裡是什麼?」桑原沉思, 「攝政王?」

  「不,女王吧?」丸井擺手,「她還用攝政?直接執政好了啦!」

  柳:「應該是教皇才對。」

  切原冥思苦想半天:「不覺得,學姐更像魔女嗎?」

  仁王豁然開朗:「對哦!完全不是一個力量體系的!如果部長和副部長還算在人類的範疇,那英美裡……」

  「我怎樣?」

  「那英美裡她一定——」仁王拐了一百八十度,「是個文雅智慧洞察人心的聰明女士!」

  英美裡呵呵:「你最好心裡也是這麼想。」

  仁王擦了把汗:「這個,讓我們把目光轉向場上還在戰鬥的副部長……」

  柳:「原來你們還知道弦一郎在比賽啊。」

  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信任的體現。

  而真田是一個從不辜負別人期待的家伙,即便面對千歲千裡,依然可以說是游刃有余。

  當然,這可能和千歲沒有用上[才氣煥發的極致]有關。

  英美裡咬著圓珠筆蓋,現在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的世界觀,她還是確定不了。

  賽程緊張,這頭剛解決完獅子樂,扭頭就要跟四天寶寺開打。

  論實力,四天寶寺恐怕能稱得上全國當之無愧的第二了,這自然是個勁敵。

  「當然,第一是我們!」丸井驕傲地挺了挺胸脯。

  仁王一巴掌給他打下去:「儀態!注意儀態!」

  兩個人立刻互相毆打起來。

  第二雙打,切原和丸井出乎意料的先下一局。

  這對搭檔雖說在防守方面很吃力,但在進攻方面卻是獨一無二的強勁,即便把丸井換做柳,恐怕都沒有這樣的能力。

  一個很快,一個很巧,又有一種獨一無二的奇妙默契,兩相結合之下,他們打出去的球幾乎沒人能接到。

  第一雙打則是仁王和柳生,對面的金色和一氏。

  「哎唷~~~~這個紫發的看上去是個好·男·人·呢~!」

  柳生推了推眼鏡:「謝謝你的厚愛,但我現在沒有進入一段感情的打算。」

  「啊~~這麼冷酷!人家更喜歡了——」

  仁王看得一身雞皮疙瘩,第一個球直接失誤,英美裡還沒說什麼,第二次發球再失誤。

  仁王立刻感覺到教練席上掃過來冷冷的一眼,當即原地立正:「是!英美裡大人!」

  金色眨了眨眼:「啊,這位銀發小哥是怎麼了?突然抽風了嗎?」

  一氏:「他們立海大的人,都不太正常了!小春,只有人家能給你幸福哦……」

  仁王:「你好意思說我們不正常嗎?!」

  他化憤怒為力量,朝著對面一頓輸出,時不時夾雜一段對三大將的微妙模仿。

  柳生和他的默契度也有很大的提高,據英美裡了解,這兩個人雖然有時候各練各的單打,但個人實力的提升完全沒有影響到他們雙打的磨合。

  反而因為共同進步,而加深了對彼此的了解。

  「本來以為仁王君是一個最喜歡在嘴上說說的輕浮人類。」柳生曾經有言,「但他意外的認真。這一點,我還算欣賞。」

  仁王說話就要直白多了:「那家伙雖然總愛端著,但有時候很努力的樣子,看著也不賴。」

  「輕浮的家伙和端著的家伙,拿下了全國第二實力的雙打,也證明自己才是當下國中網球界,獨一無二的怪人組合。」

  英美裡總結陳詞。

  兩場雙打進展順利,至於單打,柳卻給了大家一個很大的驚喜——他的數據,已經可以用於預測球場上的變化。

  雖說柳本來就能夠預測到對方的空隙或者破綻,但結合英美裡給出的數字統計分析法,柳對自己的能力做了一次迭代進化。

  英美裡曰:「此乃數據預測員·柳·大神版·beta ver,有意求購的朋友請來我這裡留下手機號——」

  丸井當即報名:「買回去可以打他嗎?每天看他端著筆記本在旁邊指指點點的樣子很不爽!」

  仁王跟著報名:「買回去可以讓他幫我打掃房間嗎?如果是柳的話,應該能掃到一粒塵埃都不剩吧!」

  但當他們真正看到柳在場上發揮出這樣的能力,唯一的感覺,就是後背緊繃。

  自家的參謀大人雖然看上去依然溫和從容,連跑去落點的姿勢都那麼優雅鎮靜,但當他輕輕地吐出「還剩三球」這樣的言語時,即便是真田,都覺得有幾分不自在。

  那是一種被人全然算進去的感覺,不同於被猛獸盯上的恐懼,而是一種無處可逃、絲線密密麻麻包圍上來的陰冷。

  英美裡:「什麼幕後大boss的人設啊!我們的幕後大boss還沒出院好吧!」

  她的話完全沒有安慰到任何人,丸井和仁王抱著切原,一同嚎啕:「那等他出來,不就是兩個大boss了?!」

  哭了一會兒,聲音戛然而止。

  三個人往教練席看了一眼,又扭頭大哭:「不對!是三個!!」

  英美裡根本懶得搭理他們。

  柳的這一套,更偏向於所謂[無我境界]開發之後的[才氣煥發的極致],但在英美裡來講,這一點點的不科學還算能夠接受。

  畢竟柳本來就是做數據分析起家,只能說是在她這只小蝴蝶的一定加持下,把這一項技能深挖後做了一點點升級。

  「但你們!誰敢給我搞不科學那一套!」英美裡瞪眼,「我就敢把誰科學掉!」

  丸井虛心求解:「科學掉,是什麼意思?」

  英美裡還沒說話,柳生就幽幽開口:「讓我們在地獄裡,永遠地研究科學……」

  丸井大哭不止,英美裡黑線。

  也不是這個意思吧!

  和四天寶寺的比賽勝利結束後,決賽的對手牧之藤,更是一個讓人不禁想問『他是怎麼混進來的隊伍』。

  不費吹灰之力,立海大總分3-0,輕巧拿下第二年的全國優勝。

  「沒記錯的話,他們那個區不是有不動峰嗎?」英美裡好奇。

  柳脖子上掛著毛巾,連筆記本都不用翻,閉著眼睛就回了:「聽說,他們前一天晚上預定的飯店沒有開門,只能在街邊將就吃了一點,腸胃都不太舒服。」

  英美裡懂了。

  真的是運氣差到家了,不知道是不是原作許斐剛的怨念一路衍生出來……

  許斐剛,你壞事做盡!

  全國大賽結束,卻難得沒有立刻無縫銜接合宿。

  真田抱著手宣布:「因為連續兩年拿下雙優勝,學校方面出資送網球部的正選出國游學,地點定在美國。」

  丸井歡呼:「太好啦!什麼時候去?」

  「學校的安排是下個學期。」作為學生會長,英美裡對這件事當然很了解,教務處也有咨詢過她的意思,「正好也趕上美國的秋季學期。」

  「到時候我會黏著桑原的。」丸井宣布,「我口語可差勁了!」

  真田清清嗓子:「不要松懈!雖然說是游學,但不能丟了立海大的臉!走之前學校會參考所有人的成績,不合格的人是不能去的。」

  正選攏共就這麼幾個人,其中大半都是年級龍頭。

  英美裡、柳、柳生、真田、仁王,擺出去都是神奈川地區初中學界能排得上號的好學生。

  乍一看沒什麼問題,真田准備宣講一下注意事項。

  「呃……」一個干巴巴的聲音插/進來,「副部長,那我……怎麼辦?」

  所有人回頭。

  切原站在人堆後面,可憐兮兮地指著他自己。

  眾人一時沉默了。

  對哦。

  他,怎麼辦?!


第49章 黑心經理第四十九天

  「是q-u-i-e-t, 不是q-u-i-t-e。」柳和風細雨地教著,「看一看元音的位置,『安靜』這個單詞有明顯的『e』音接在『i』後面, 所以……」

  切原茫然抬頭:「有嗎?」

  柳:……

  他深呼吸三次:「仁王,換你來。」

  仁王才剛被換下去十分鐘, 一瓶水都沒喝完,一聽柳開口, 立刻扭頭:「比呂士啊!搭檔啊!請不要大意的……」

  柳生也跟著扭頭:「副部長……」

  三個人連連看一樣朝他看過來, 真田額角青筋一跳。

  切原赤也此人, 網球天賦異稟,學習一竅不通。

  滿分100的國文能拿30,數學能拿20, 英語就只剩15了。

  這還多虧了英語選擇題多,主觀題少, 不然兩位數都夠嗆。

  為了正選全員都能去美國游學, 教務處也沒太過為難,只說給他准備個單人測評,幾門科目都達到40分,有個進步的態度在就放人。

  40分!這是什麼概念!這是真田用他風林火山隨便拿球在卷子上砸個印子都比40分高的概念!

  所以網球部眾人今天聚在這裡, 都是為了他們的好朋友,切原赤也的40分小目標,而聚眾補習。

  按成績排,能夠輔導切原的有他真田弦一郎,柳,柳生, 仁王,再就是……

  真田眼神輕輕一瞟, 窗前看書的英美裡頭也不抬:「我才休息二十分鐘。」

  真田不說話了。

  他當然在心裡算過順序,第一輪是按他-柳生-英美裡-仁王-柳的順序來的,柳眼看著要崩潰了,該他頂上才是。

  但英美裡的效率是最高的——她手底下的切原也是最痛苦的,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時,也想多看看切原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

  畢竟要不是他不爭氣……他們又怎麼會被困在這間教室裡……愚蠢的海帶……死、死、死啊……

  「喂,真田君,你ooc了哦。」英美裡拿書脊戳他。

  被戳醒的真田抬腳過去折磨切原,柳被換下來,長長舒了一口氣,又在教室裡走了一圈緩解剛才被愚蠢震撼出來的焦慮,這才在英美裡身邊坐下。

  「說來,我有一點很奇怪。」他說,「什麼你對他那麼不假辭色,但切原最黏你呢?」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整個網球部裡跟英美裡走得最近的,應該是眼下二年級的正選,其中——柳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如此堅信——關系最好的,當然不得不提同班的仁王和他。

  但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切原忽然變得黏人起來。

  英美裡的性格也很好懂,她不是那種喜歡主動社交的人,但別人主動湊上來了,她也不會逃跑,所以不知不覺間,和切原的關系也變好了許多。

  面對柳詢問的目光,英美裡挪開了視線。

  總不能說她是靠暴力把這小子征服了吧?聽上去也太不健康了……再說了,她還整天想著讓切原別打暴力網球呢,說指路人誰是指路人……

  「那是因為學姐知道我是一個心地善良,值得培養的好孩子,所以才跟我關系很好的!柳學長你不要誤會!」

  切原在真田鐵拳的夾縫當中,探頭出來解釋。

  柳:「你少錯兩道題,我就不會誤會了。」

  仁王看了一眼他剛做完的習題,捶胸頓足:「年級前五都在你面前,但你小子!卻只得了25分!怎麼,我們一個人只值5分啊?」

  丸井看了一眼,也絕望了:「這小子到底要怎麼教才能達到40分啊?感覺也太難了吧,要不讓他一個人留守日本好了?」

  切原的嚎啕暫且不論,英美裡想了想,問柳:「他各科現在的情況都怎麼樣?」

  柳翻出筆記本:「國文30,數學35,外語是25。」

  英美裡板臉:「這就是分數的通貨緊縮嗎?」一分也太難掙了!

  「怎麼辦?」真田走過來,眉頭緊鎖,「一時半會兒,估計他是沒辦法達標的。」

  他是個實用主義者,心裡也略微贊同丸井的意見,既然看不見任何希望,只能做好把切原留在這裡的准備了。

  但英美裡微微一笑:「真田君啊,你覺得學校教務處拿出來的試卷,會是什麼試卷呢?」

  真田一愣:「應該不會是專門再出一套……估計老師們也不打算把他難住,大概會是,從之前出過的一套練習卷抽一套吧。」

  英美裡點點頭:「是啊,那麼要是能知道他們考哪套卷子,是不是相當於押中了題?」

  真田心中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但是……」

  「沒有但是!」英美裡一個響指,「真田君!特殊時期,要用特殊辦法!」

  真田抽了抽嘴角:「所以你不會是想……?」

  「哎!你把我想到哪裡去了,我最多也就是打算套出話來之後,硬逼著切小原掌握這套試卷而已。」

  真田:……

  有一瞬間,他居然想贊同點頭,畢竟比起讓切原一口氣掌握所有知識來應對隨機出題,還是逼他學會指定題目更容易些。

  英美裡目光誠懇:「所以,現在唯一的任務,就是確定老師們打算用哪份試卷了!」

  「這個任務,就要交給老師的寵兒、紀律的化身、公正無私的代表——真田弦一郎你啦!」

  要從老師那裡騙到這個消息,非真田不行!

  真田沉默半響。

  旁觀的仁王給他配音:「這時,真田心中的道德與友情,正在交戰!」

  丸井:「與其說是友情,不如說是對英美裡的恐懼吧。」

  仁王充耳不聞,一口詠嘆調:「他想,是維護自己作為風紀委員之王、以及真田弦一郎本人,從不動搖的原則?還是立海大網球部,一個都不能少的深厚友誼?噢~~~兩種深刻的感情,在他心中交織——」

  良久,真田還是開口了:「好吧……」

  仁王肅然起敬:「在道德和友誼之間,副部長,選擇了友誼!!哇這太感人了……副部長,我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

  真田:……

  根本,不需要。

  他冷漠地想。

  *

  經過切原的不懈奮鬥和無數血淚,這家伙總算是考過了每科40分的要求,跟著大部隊一路去了美國。

  值得一提的是,立海大此次乘坐的是跡部大人的私人飛機。

  大少爺自己沒來,只在每個座位下留下一句話:【總有一天要你們知道不跟本大爺合宿是立海大最大的錯誤!!!】

  三個感嘆號,簡直觸目驚心。

  下一周才正式開學,立海大眾人暫時住在學校分配的酒店裡。

  異國他鄉,每次出行都是集體出行,一路吃一路逛,不說別的,光在加州街頭,就一路看到了十來個街頭網球場。

  拜托!這可是美國!

  甚至出現的都不是街頭籃球場,而是街頭網球場!

  可見在世界法則的影響下,街頭網球場已經統治了它忠誠的加州!

  在一家墨西哥餐廳吃完中午飯,眾人又出去壓馬路。

  加州畢竟是個很大的城市,他們來了快一周,也只逛完了酒店附近這一圈。

  正往前走,又能聽見網球擊打牆壁的聲音了。

  「前面應該有人在練球吧!」切原很激動,「會是美國人嗎?美國人打網球很厲害嗎?」

  真田想了想,現在排名最前的網球選手裡,沒有美國人。

  「網球這種運動,畢竟起源於歐洲,而且沒有什麼肢體上的近距離接觸,從觀賞性來講,還是更適合優雅的貴族階級。」柳科普。

  英美裡看了一眼冰淇淋吃得滿嘴都是綠油油一片,宛如外星人的丸井。

  又看了一眼全靠真田違背良心,大家瘋狂做題後背答案,才勉為其難考到40分的切原。

  嗯,優雅的貴族階級。

  等立海眾人走近那發出聲音的網球場時,裡邊果然已經有一個人,正在對著牆壁擊球。

  遠遠看了三五秒,就能感受到他基本功相當不錯,腳上的小碎步、左右移動的敏捷性、以及對落點的判斷,還有揮拍時幾乎沒有任何變形的動作,都能看出他的練習量絕不少。

  切原看著看著,居然有些燃起來了。

  畢竟過來美國後他已經有一周沒碰過球拍了,當下請戰:「學姐!我想跟他打一場!」

  英美裡看向球場裡的少年。

  嗯……戴著鴨舌帽,把頭發全遮住了,搞得她也不知道這是誰。

  「你去問問唄。」英美裡曰。

  切原樂顛顛地應了聲好,過去問那人可不可以打一場比賽。

  那小孩也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他們在外面用日語交流,轉過臉來,帽子輕輕抬起,卻沒摘下。

  「我想就不必了吧。你們要是需要這個球場,我可以讓出來,但是……我覺得我們沒必要打一場。」

  切原:「為什麼呀?」

  小孩相當傲慢:「因為——你們是日本來的,對吧?」

  because之後,他用上了日語,大家都能聽懂。

  丸井搶在切原之前答了:「對呀!那又怎麼了?」

  「日本本土的選手水平……」鴨舌帽小孩沒說完,但,懂的都懂。

  四周頓時炸開了鍋,宛如一滴涼水落進沸騰油鍋。

  「哈?!你這小子口氣還挺大的!怎麼,你就不是日本人嗎?」丸井大怒。

  「啊,說錯了,我不是覺得日本人怎樣,而是日本本土訓練出來的選手——」

  鴨舌帽兩手環臂,琥珀色的貓眼並沒有任何挑釁情緒,只是平靜地講述:「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比的。」

  左右紛紛看向英美裡,眼神意思很明確:魔女大人!教訓教訓他!

  英美裡沉默。

  英美裡看向左右,繼續沉默。

  越前你……

  要是別人,也就算了!今天跟她一起過來的人,可是那趁著綿綿細雨釋放關懷之心、關東決賽前以暴揍越小前之名資敵、又在人失去記憶時賣藝還人情之我的真假父親,真田弦一郎啊!!

  她往旁邊看去。

  真田臉色很冷。

  他,位高權重,在神奈川盤踞多年,相隔不遠的東京,也鮮少有人不知道他真田弦一郎的威名。

  更不用說兩連霸之後,立海大副部長之名上可讓裁判心顫,下可讓對手膽寒!

  他目光一凜,狠狠看向場中FILA鴨舌帽少年。

  英美裡心知阻止不了,反正她也沒想阻止,擺擺手叫他先熱下身:「別一會兒在這兒受傷了。」

  真田不語,心裡頗為感動。

  果然,還是自己家的經理好!

  他剛轉身要去熱身,好經理的手機響了。

  「喂,塚啊,嗯我在美國啊,你居然偷偷看我ins還不評論……」英美裡忽然眉毛一抬,「你也在?在哪啊?」

  她掛上電話:「手塚來美國做康復訓練,也在加州這邊,說要過來一起吃飯。」

  真田起身。

  禮貌端方的黑臉上,露出一個不親不疏的微笑:「歡迎。」

  扭過頭,殺氣四溢,衝著越前就去了。

  手塚國光……

  怎麼哪哪都有你!

  真是陰魂不散!


第50章 黑心經理第五十天

  手塚電話打來的時候, 越前也剛熱完身。

  真田考慮再三,沒有貿然跟越前對上,而是叫切原去打一把熱乎的。

  「保存體力。」他很嚴肅, 「之後萬一要對上手塚呢?」

  「萬年假想敵……」仁王都忍不住對手塚報以同情了,「不就贏了他一次嗎, 手塚君也是夠倒霉的。」

  結果意想不到,居然是英美裡一聲大喝:「你怎麼能這麼說呢!」

  仁王:?

  英美裡義憤填膺, 上前兩步:「這是一場輸贏的問題嗎仁王!你真是不懂啊……這是, 選手的榮譽!」

  「你死我活的賽場上, 寧可驕傲地死去,也不能窩囊地苟活!」

  她語氣忽然低沉:「球場如戰場,每次勝負都是性命攸關, 所以小小的輸,那也是大大的敗!真田想把這份敗從自己的網球生涯中洗去, 為此付諸努力, 又做錯了什麼呢!?」

  仁王:……?

  仁王:「不,我想網球也不是那麼危險的運動吧。」

  但直覺告訴他,事出反常必有妖,尤其英美裡這只小妖。

  在柳生干巴巴的眼神提示下, 他僵硬回頭。

  果然,真田就在身後。

  這位被吹捧得相當舒服的風紀委員長先衝英美裡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德久,懂他!

  又看向仁王。

  「下學期,你負責校門口值日和清掃。」

  溫熱的嘴唇,吐出最冷酷的言語:「期限——一學期。」

  畫外音永遠不會缺席:

  【仁王雖然沒有挑釁但卻被英美裡陷害第一局, 仁王,敗!】

  *

  「哦, 手塚君來了。」柳最先發現,禮貌性地衝他點頭示意。

  手塚也很禮貌,看了一圈,走到英美裡身邊:「怎麼在打比賽?」

  英美裡言簡意賅:「大致就是,一個很囂張的鴨舌帽小孩,狠狠地挑起了切原的自尊心,以至於兩個人現在正在比賽中。」

  手塚看了一眼場邊的比分,3-3,顯然都還只是試探。

  他對所謂的囂張小孩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看法,畢竟他自己沒有體驗,而且也跟他沒什麼關系。

  「你是什麼時候到的?」他問英美裡。

  「一周前吧。」

  「交換一學期的話,12月回國,對吧?」

  英美裡點頭:「那時候加州應該還不算很冷吧?」

  手塚搖頭:「我也不知道,我之前一直都在歐洲那邊。」

  「說起歐洲,那邊水平真的很高嗎?你手臂恢復得怎麼樣?」

  一聽這個問題,旁邊幾個人都豎起耳朵。

  「還不錯。」手塚想了想,「關東的時候應該能回去。」

  「是嗎?那太好了!我們部長也是關東的時候康復~」丸井笑眯眯湊過來,『我們部長』四個字咬得很重,「到時候,你們兩個可能會對上誒~」

  「我會全力以赴的。」手塚禮貌敷衍他。

  等把丸井敷衍過去,幾人又重新把目光投向比賽。

  「哦?」英美裡挑眉,「怎麼突然就5-3了?」

  一直在看著柳,解答她的疑惑:「那小子用外旋發球,配合壓線風箏,拿下了自己的發球局;而赤也發球局的時候,他又改變了之前的戰術風格,積極上網打截擊。」

  仁王呵呵:「赤也那小子有點措手不及了吧。不過一周沒摸球拍了也正常……」

  「太松懈了!」真田大怒,「這不能成為任何借口!」

  手塚一聽,看一眼英美裡。

  原來是從真田君嘴裡學來的……怪不得天天在那『太松懈了!』。

  他不知道的是,英美裡當著他的面每天都說『太松懈了!』,背著他呢,則每天在立海大都說『不要大意的上吧!』。

  要說誰是口頭禪流通領域的順x圓x中x,除了英美裡,簡直沒人敢競爭一二。

  好在切原那也是從刀山火海裡練出來的人,沒有輕易被暫時的落後打倒,反而轉攻為守,把他引以為傲的爆發力應用在防守上。

  如此一來,倒也扳回一局。

  不過5-4的大比分來看,場上局勢依然是越前占據主動。

  大概是看他沒有放棄,實力也相當不錯,越前把鴨舌帽向上頂了頂,興趣盎然地拖長聲音:「哎——沒想到你還不錯嘛!我還以為,你們那邊打網球的都軟綿綿的呢!」

  他前兩天也在這裡遇見了一個滿嘴狂言的老鄉,本來是自家那個臭老頭來信,說以前認識,讓他幫忙照看一下,但那人實在太張揚。

  越前心想你小子在我面前囂張?知不知道我是誰?於是下場跟他打了一把。

  結果相當失望,他當然不在乎別人囂張——他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囂張——但他囂張,是因為他知道他確實可以囂張。

  像那個本事沒有,口氣狂妄的家伙,就純粹只是傻缺。

  好在今天遇見這幾個讓他還有點希望,畢竟按照臭老頭的意思,他後邊還是得回日本上學,要是網球水平太差,他連個對練的人都找不到,總不能天天跟臭老頭打吧?那也……

  正在走神,一記發球砸在他的腳邊,重重反彈向越前的側臉。

  越前側頭躲開,只見對面的海帶頭球拍直直舉起,朝他指來:「喂!我說!你小子,還在比賽中呢,走什麼神啊?!」

  「剛剛那是?」柳有些猶豫,「外旋發球……?」

  手塚搖頭:「還不算,他打出來的旋轉沒有鴨舌帽那麼強勁。」

  潛力倒是都很不錯,他想,立海大那個後輩,多半是被英美裡折磨服了、調.教好了,雖然性格還是不夠沉穩,但至少聽話乖巧。

  但鴨舌帽嘛……

  越前看切原能這麼快復刻出他的外旋發球,不怒反笑,更加興奮起來,說話聲音也大了:「沒想到日本網球界還有你這樣的家伙啊,我還以為……嘖!」

  以為什麼,他沒說完,但聽到的人都懂——肯定不會是什麼好話。

  越前還沒完呢,帽子壓了壓,小胯一扭,斜斜站著:「你這樣的表現,讓我對以後的日子,也多少有一點點期待了呢。」

  英美裡看著他在場上囂張:……

  再看看旁邊的真田和手塚:……

  幾句話的功夫,得罪了真假父親!

  越小前,不愧是你!

  再一想,這家伙明年就該回日本念國一了吧?

  到時候正趕上手塚康復痊愈回國,在青學網球部撞上……那場面……

  場上比賽沒打完,打到12局6-5的時候,越前被一通電話叫走。

  切原本來還有點不甘心,但被真田一眼掃過去就蔫兒了,乖乖收拾球拍走回來。

  「接下來你們打算做什麼?」手塚問,「我一會兒吃完飯,可能要去拜訪一個醫生。」

  英美裡理解地點頭:「那你就去吧,我們一會兒要去買點紀念品。」

  現在他們還暫時住在酒店,所以要聚起來並不麻煩。

  但後邊開學之後就會分配到各家的home stay,雖然在一座城市,但要抽時間聯系、聚在一起,就不如現在方便。

  既然要給幸村買紀念品,最好還是趁大家都在的時候。

  手塚想了想:「那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他來美國更早,有幾家店鋪推薦,英美裡幾人看了一圈,最後選了一套芝麻街聯名的圍巾帽子手套。

  價格適中,顏色相當鮮艷活潑,上面印的Q版芝麻街小人更是調皮可愛,幾乎要從圖案上跳下來一樣搶眼。

  桑原:「……我感覺部長平時不會穿成這樣。」

  「就是因為平時不穿所以才買的!」仁王嘿嘿笑道,「而且這是我們的心意!雖然幸村肯定不會穿,肯定不會!但這!可是我們的心意!」

  「我知道了,你不用重復那麼多遍。」桑原黑線。

  所謂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部長,你平時和英美裡狼狽為奸的時候,是不是沒有想過今天呢?

  他陷入哲學的思考。

  買好給幸村的紀念品,落在隊伍最後的丸井眼睛一轉,拉了拉桑原的衣角:「我說桑原,是不是很快又要到英美裡的生日了?」

  桑原一想確實,英美裡生日在九月底,等開學一下就是九月,眨眼的事。

  他臉色凝重起來。

  悄悄話一層層往前傳遞,除了最前排的柳、英美裡和手塚,其他人都變得很嚴肅。

  「這不是件小事!」真田威嚴說,「都要重視起來!」

  仁王翻個白眼,心想誰能不重視啊。

  就算不衝著她的威望,只是衝著珍貴的友誼,也要給她准備一份獨一無二的禮物嘛!

  初二畢竟不是初一,大家對英美裡的了解更深一層。

  以往覺得她是個以看大家受苦為樂的女魔頭,現在不一樣了。

  「她是個喜歡大權在握的女皇!」丸井篤定,「我們集資給她送一頂皇冠吧!」

  「先不說我們的錢夠不夠……」柳生推推眼鏡,「首先我覺得德久她就不是你說的那樣。」

  「那你說她會喜歡什麼?」

  柳生想了想:「她很喜歡宅,不如送個沙發椅好了。」

  真田大怒:「不行——!這只會把她慣得更懶!」

  切原舉手:「送圓珠筆吧!學姐不是總愛用圓珠筆的尾巴戳人腦袋嗎?」

  桑原:「那只是對你……」而且上趕著給她送凶器是什麼意思……

  結果眼看著都要回酒店了,前面英美裡都在跟手塚告別了,還沒敲定一個章程。

  丸井著急:「抓緊呀!不然就只能一會兒偷渡去仁王和柳生的房間討論了!」

  仁王:「誰准你擅自決定的?」

  「太貴重的東西不行,她多半會拒收。」柳生也有些為難,「太相信心意的手作品……」

  桑原一語中的:「什麼手作蛋糕、針織娃娃之類的,估計會被笑著收下然後下周訓練量x2這個樣子。」

  「決定了!」

  真田忽然說。

  大家扭頭。

  副部長又有什麼高見了呢?雖然剛才有些發言,實在讓人耳不忍聞,但總歸是真田副部長,鋼鐵一樣意志的男人,他能這麼開口,一定是有想法了吧!

  真田目光灼灼:「最好的禮物,就是送上我們的勝利!」

  所有人:……

  仁王:「……我不想這麼說但副部長你真的好像有病。」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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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黑心經理第五十一天

  秋季學期過得很快, 光是適應北美飲食就花了英美裡不少時間。

  開學之後,他們從酒店搬去了home stay,在當地人的家裡暫住, 當然也只能跟他們吃一樣的東西。

  「——但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有人只吃一個三明治就能活一天!」丸井嚎啕,「而且裡面沒有芝士片, 沒有火腿,沒有肉!什麼都沒有!」

  仁王拍拍他肩:「我懂你……他們只往面包裡夾水果。」

  對桑原來說倒是還好, 雖然南美和北美的飲食差距很大, 但他小時候跟父母在美國住了一段時間, 也算有些經驗。

  所以早早就准備了其他食物,有備無患,還接濟丸井許多。

  丸井對著鏡子大驚小怪:「天呢, 我最受歡迎的臉頰肉都要消失了!」

  英美裡掐著他下巴,左看右看:「真的呢!完蛋了文太, 你馬上要從[網球部最受歡迎的男子之三]變成[之四之五之六]了!」

  丸井大驚:「我什麼時候是之三了?我不是之一嗎?怎麼樣也是之二吧?」

  第一恐怕是幸村, 這個他可不想比。

  站在候機廳裡,丸井兩手叉腰,目光如電:「誰是之二!出來!」

  柳看熱鬧不嫌事大:「根據被表白次數、收到情書次數、情人節巧克力數以及論壇上【最想讓他做我的love~love男友】投票數來看,第二應該是仁王。」

  真田心情復雜。

  倒不是為了這個排名, 而是……

  他側目,柳,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一位可以面不改色念出【最想讓他做我的love~love男友】這種言語的國二少男了呢……?

  這,難道就是成長嗎?

  如果無視丸井和仁王一路沒停過的嘴仗,這趟回國之旅可以說是一路順風。

  但等回到立海大,英美裡才反應過來, 接下來就是最後一個學期了。

  最後一個學期!

  這太讓英美裡心驚膽戰了!

  要說為什麼,這個學期之後, 毛利學長就要畢業……這不重要!

  而她也要升入國三了……這也不重要!

  重點是!

  劇情線,要來了!

  英美裡托著下巴愁眉不展,柳回頭問她要練習冊的時候,連叫三聲都沒反應過來。

  「這不正常。」部活時,他斷言,「如果是平時,她會在我叫第一次的時候就說『漂亮的小家伙,給姐姐笑一個,姐姐就把練習冊給你』才對。」

  仁王:……?

  仁王震撼了:「你們兩個家伙每天都在我前面玩什麼稀奇古怪的play呢!讓我也加入啊!」

  柳生無語:「參謀明顯是開玩笑的吧……」

  桑原:「不,這可說不好。」

  他和丸井對視一眼,心有戚戚。

  畢竟,那可是因為能一起演小品,就格外偏愛四天寶寺的英美裡啊!

  柳生更無語了:「就算英美裡不正常,至少參謀會把她引回正道的……」

  丸井撇撇嘴。

  在他看來,這更不一定了。

  雖說英美裡和幸村狼狽為奸的時候最多,欺負真田的時候最多,但要說誰最順著她的意思,那肯定是柳蓮二。

  此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悄無聲息地倒戈,抱上了英美裡大人的大腿,整天提供各色訓練資料和對手數據,憑借自己強大的工作能力,和優越的看眼色能力,成為英美裡大人忠心不二的助手。

  「——簡直是叛徒一個!」丸井憤憤然。

  但他沒憤怒兩秒,扭頭又糾結起來:「你說,英美裡會不會還在想著要轉學去四天寶寺啊?」

  要是英美裡知道他在想什麼,那必然會呵呵兩聲:她一個在立海大讀到國三的穿越女!在劇情線開始之前,轉學去四天寶寺!

  這熟悉的描述!這令人毛骨悚然的人生路徑!

  這是什麼?這是經典【黑化】【虐渣】【復仇】文啊!

  她,德久英美裡,必然是一個對立海大抱有好感,靦腆溫柔害羞的美少女。

  當然,這份美麗並沒有在立海大得到認可,但她並不在意,因為她的美麗和她的善良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因為一次意外,她偶然對立海大網球部當中的某個人心動了。

  青澀的萌動,飛蛾撲火般地戀上了他——順帶一提,這裡的某人,極大有可能在柳生、柳、幸村、仁王之間四選一。

  單戀,總是令人痛苦,害羞怯懦的英美裡,只能以委婉含蓄的辦法,表達自己的少女心。

  偶爾送送匿名便當,情人節送送匿名巧克力,生日送送匿名圍巾之類的匿名行為。

  有些時候,這裡可以衍生出她的匿名禮物雖然打動了戀慕的少年,但少年卻認錯了人,這一經典情節。

  此時,應當有一名惡毒女配,作為立海大的土著女,篡奪了她的功勞,奪走了王子的心。

  又或者只是被人抖露出來:她也配覬覦我們大家的王子殿下嗎!

  由此,無辜的少女陷入被排擠的處境……

  再過分一點,和其他學生已經沒有關系,這倒霉的立海大裡,人渣輩出,竟然全都是玩弄少女心的一把好手!

  其中,雖然有老實的桑原和靠譜的真田從中調和,但卻也有丸井和切原這樣的攪屎棍!

  總之,敏感脆弱的英美裡,在遭受多次打擊後,被誤解、被責怪,終於心灰意冷,遠走高飛——不會太遠,大概就是東京或者大阪,找一個容身之處。

  當然,充當容身之處的通常會是冰帝,這大概就是情人節收獲最多巧克力的男人的魅力吧!

  筆尖飛揚地寫完數學大題的最後一行解答,英美裡翻來覆去看了兩眼試卷,確認沒有錯漏,滿意地疊好放進課桌裡。

  下一秒轉過臉,看向後座,面無表情:「盯著我干嘛?」

  「你背後長眼睛啊?」仁王嚇得跳起來,「怎麼不然你怎麼知道我在盯你?」

  「拜托!你的視線都快變成鐳射光了……等一下。」英美裡狐疑,「你不會是柳生吧?柳生?是你嗎?只有你才能用兩眼發射鐳射光吧!」

  仁王:「不,我覺得他應該也不行。」

  「實際上……」仁王向後翹起板凳,兩腳壓在課桌下的橫杠上維持平衡,「是有點擔心你啦,最近總是奇奇怪怪的,是在焦慮幸村部長的病嗎?」

  英美裡總不能跟他說,自己在擔心他們變成黑化文裡的大反派吧?

  就算那個女主角並不可能是她——怎麼想都不可能——但也有可能是別人啊!

  這群弱智國中男,幾乎可以說是她看著長大的(誤),這幾年犯過最大的錯,就是半夜把她吵起來做訓練計劃、坑她早起參加訓練、害得她必須隨隊盯比賽……

  雖然有罪,但罪不至死吧!

  萬一一夜之間醒來,忽然變成罪大惡極,破壞青春少女幻夢的壞蛋反派,這還怎麼得了啊!!!

  「我現在的感覺,就像是養了一只貓。」

  英美裡冷冷說:「公的,還沒處理。」

  仁王打了個寒戰:「呃……這話,怎麼說呢?」

  他總覺得其中有一些不妙的含義,比如說那個……『處理』。

  「……然後,他背著我在外面始亂終棄,還不忘每天回窩睡覺。以至於被他害得流落在外的妻子兒女,連帶著恨上了我,每天在我夢裡跑酷。」

  英美裡迷茫:「而作為主人——一個人類!我又有什麼錯呢?難道我還能管得住我那沒有處理的公貓嗎?」

  仁王往後縮了一步,悄聲跟一邊的柳咬耳朵:「今天情況格外嚴重哎。」

  柳:「早說了,叫你不要刺激她了。」

  她有個毛病,越是手忙腳亂,就越喜歡找些莫名其妙的事來做。

  譬如現在,英美裡為了擺脫劇情線到來這一噩耗,扭頭訓練起了啦啦隊。

  要說立海大的啦啦隊,在全國也是相當出名的,至少能排得上前三。

  另外兩個分別是財大氣粗人多勢眾的冰帝,和不走尋常路的四天寶寺。

  三校特點也各異,立海大因為有許多相當不錯的體育社團,連帶著啦啦隊的紀律也很完善,一個指令一個動作,整齊劃一。

  冰帝當然優點在人多,加上跡部有錢,陣仗也鋪得很大。

  動輒就是玫瑰花雨、人造噴泉,有一次甚至連夜在場地外面建了個聖母像……

  雖說是可移動的,打完比賽就讓人搬走了,但這震撼一幕,還是給英美裡幼小的心靈留下了很大的陰影。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她要發奮!她要自強!她不能讓立海大的啦啦隊被冰帝壓下去!

  「嗚嗚哇哇哇——!」

  眾人聞聲看去,切原驚訝:「學姐背後怎麼有一團火啊!」

  仁王見怪不怪:「小宇宙爆發而已,繼續跑吧。」

  切原:?

  他好困惑:「小宇宙爆發,是一個很常見的事嗎?」

  桑原憐憫地摸摸他的頭:「小宇宙爆發常見不常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再不跑,馬上就要被英美裡判定偷懶了……」

  話音未落,切原已經一個加速猛衝逃離現場。

  英美裡看在眼裡,卻沒說什麼。

  哼哼,算你好運!這個永遠在同人文裡都只能充當幫凶,和丸井並稱沒腦子反派配角二人組,因為一些食物上的小恩小惠,就被惡毒女配收買的海帶頭!

  英美裡哼哼兩聲,看在你往往會同樣因為食物上的小恩小惠迷途知返,被我們善良的女主角拯救,並發現自己過去到底有多麼錯誤的份上,今天就不和你計較了。

  她扭頭,大手一揮:「剩下的人,繼續訓練!」

  把你們訓到沒空談戀愛,總能緊急避險了吧!


第52章 黑心經理第五十二天

  第二年春天, 手塚也宣告傷病痊愈,沒有任何後遺症地回到日本。

  英美裡請假去接,真田沒說什麼給她批了, 扭頭開始折磨仁王丸井一干人等。

  等她回來,就只看見一群奄奄一息的土黃倒霉蛋, 稀稀拉拉趴在場地的每個角落。

  英美裡大驚:「搞什麼?三體人入侵?」

  沒人能聽懂她的梗,柳生從地上伸出一只手:「救、救命……副部長入侵……」

  三體人竟在立海大!

  英美裡回頭, 真田正握著球拍准備上場, 聞言衝她點點頭:「今天訓練量比較大。」

  英美裡一下舒了口氣, 對嘛!這就正常了!

  雖然立海眾的慘狀看上去觸目驚心,但只要真田說是加訓害的,她就信!

  至於為什麼, 那當然是她自己也這麼干過。

  為了摸清大家的承受極限,那當然是先往[過分]的水平抻了抻, 才能找到極限嘛……

  「所以我說了找她告狀是一點用都沒有的。」仁王語。

  手塚的傷能痊愈, 讓英美裡對幸村的好轉也多了些信心。

  年初他的手術日就定下來了,結合醫生的日程和他自己身體恢復的情況,定在了初夏。

  恰巧今年關東大會的時間往後推延不少,即便算上復健, 應該也能趕得上決賽。

  「是嗎?」幸村想了想,微笑著接過柳生遞來的蘋果,「如果正好在比賽,你們也不用太焦急,我這邊一切都很順利。」

  英美裡坐在窗前的單人沙發裡,安安靜靜打量他。

  再如何成熟穩重, 村也只是個國三美少男,突然要接受一場成功率只有30%的手術, 不緊張才有鬼。

  所以動畫裡的崩潰和痛苦,她很能體諒,也覺得沒什麼不可理解的。

  只是這一次,幸村的心情看上去好了很多。

  不只是英美裡幾個人這麼想,連醫院的檢查報告也說,【幸村病人的狀態叫人驚訝】,心情一直維持在愉悅的狀態,術前准備用心又配合,一看就是……

  很想活下去。

  今天還堂而皇之說什麼「不用跟著來陪他手術」、「你好我叫不緊張」之類的話。

  真田握拳:「這樣嗎?那你放心手術,我們會把絕對的勝利作為禮物,慶祝你的手術順利完成。」

  幸村笑:「這不是你們本來打算送給英美裡的禮物嗎?」

  仁王:……

  仁王扭頭想跑,被真田抓住後衣領:「是你小子說的吧!!」

  幸村偷笑,柳和桑原把帶來的果籃放在床頭,問他:「有沒有什麼需要的?我們下去順道幫你買了。」

  幸村搖頭:「別把我想得太柔弱了哦,我每天的運動量可不少。」

  為了保持手術狀態,他每天也是很忙的,早睡早起當然不用說,中間要穿插一些能夠調節心情的活動。

  一般來說,醫院會安排他去給一些年紀比較小的病人上不倫不類的繪畫課,或者童話閱讀。

  除此之外的時間,很多都用在了適當健身,以保持體力上。

  畢竟做手術的時間很長,後期復健也需要他有良好的身體狀況。

  為了手術順利,幸村當然知道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只是在醫院裡呆久了,整天對著白花花的牆壁,也總有些膩煩。

  但他從來不表現出來。

  即便面對著最吵鬧的孩子,念童話故事的聲音依然溫柔可親,以至於護士們都誇他,說他簡直是天使一樣的男孩。

  聽到這裡,英美裡忽然伸手過去。

  幸村還以為她也想吃蘋果,正想往她手心裡塞一個,就看見英美裡伸手按下了他床頭的呼叫鈴。

  「叮鈴叮鈴叮鈴!301呼叫!301呼叫!」

  301裡的所有人:……

  「你最好是告訴我,你是有計劃的。」真田幽幽說。

  「我是有計劃的。」英美裡從善如流。

  等護士趕來,她立刻開始實施計劃。

  「是這樣的,我們考慮到手術日期確實還早,而且我們家病人也住院很長一段時間了——」她很誠懇地說,「所以想著,雖然不能出院,但是不是可以讓他在醫院樓下轉一轉,走一走呢?」

  像幸村這樣還沒開始手術的病人,他的行蹤是被嚴格管理的。

  雖然他患的這個病沒有什麼傳染性,但很難保證不在病房內的時候,出現什麼病變情況。

  所以沒有親友陪伴,護士也都有工作的時候,基本是不能讓他單獨下樓散步的。

  不過今天立海大的人都在,幸村的每日身體報告確實情況很好,護士跟主治醫生溝通一番,得到許可後,還是仔細叮囑他們:「只能在後院噢,前院的話,有很多家屬和剛來的患者,身上攜帶各種細菌,非常不安全。」

  接著,細細說了很多注意事項,包括盡量不要和其他人靠太近、再就是一定要戴口罩、穿得要保暖、以及不能在下邊閑逛太久,最多半個小時一定要上來雲雲。

  切原聽了,儼然快要流淚:「部長!真是辛苦你了!」

  幸村搖搖頭,幅度小到幾乎看不見:「沒有的事,這也是為了健康考慮。」

  不過總而言之,現在他是可以下樓轉轉了。

  為了預防他時不時可能出現的病發情況,依然由真田推著輪椅帶他下去,醫院的花園當然已經修得非常平整,不存在一絲一毫的磕絆。

  幸村看著身前將自己全全包圍的眾人,失笑:「你們要不還是讓開一點?這樣的話,我真是什麼都看不見了。」

  「部長!就讓我們保護你一回吧!」丸井挺起胸膛。

  切原點頭:「就是啊!這種時候,我們也想幫上一些忙啊!」

  幸村:「很感謝你們的好意,但是……」但是也可以適當地用一些更聰明的辦法來保護呢。

  忽然,面前分開了一條足夠讓人通行的空隙。

  幸村抬眼一看,果然,剛剛把包忘在樓上的英美裡走了下來。

  「你們圍這麼緊干什麼?」英美裡好奇。

  「呃,在等你啊!」丸井給出一個絕妙的回答。

  英美裡被他雷得一身雞皮疙瘩:「少演這出!而且只需要保證沒有人接近就行了吧?你們這樣人家還看什麼風景啊,全看你們的背影了!」

  幸村舒了口氣:「還好有你在。」

  英美裡呵呵兩聲:「只是這樣嗎?你住院期間沒有完成的工作裡我被迫分擔的部分、以及莫名其妙積壓的各種文書材料……」

  幸村微笑著挪開視線。

  開玩笑,跟英美裡對峙?

  他還是個柔弱的病人呢。

  但很快,他的目光被視野裡垂下的一片亮晶晶吸引。

  幸村定睛一看,有點眼熟。

  「這個……是之前那個鑰匙扣?」他挑眉。

  「對啊,上次四天寶合宿的時候,走鬼屋拼出來的那個,你還記得?」

  五顏六色的塑料小柴犬,被她勾住掛鉤,在指尖轉了幾圈。

  飛到半空時,英美裡一把抬手握住,又攤開送到幸村面前。

  「我去佛前求了五百年給它開光……」英美裡張口就來。

  幸村看著那一圈明顯是剛貼上去的手工『金邊佛光』:……

  好吧,怎麼說也是她的心意。

  他盯著那只略顯抽像的Q版柴犬圖案,還有那圈略顯拙劣的金邊,忽然笑了。

  「突然送這個給我嗎?」

  「到時候手術我們肯定會在,但是這中間,畢竟沒辦法時時刻刻都陪著你嘛。」

  英美裡又把手往上抬了抬,幾乎要把柴犬按到幸村額頭上去:「要不要?快拿走!」語氣凶巴巴。

  幸村輕輕闔上眼,唇角微揚,伸手從她掌心接過那枚Q版柴犬鑰匙扣【佛光版】。

  「那我就收下了。」

  他心中卻有些明悟。

  那天鬼屋探險,這是唯一一枚需要兩個人都找到,才能配對通關的特殊物品。

  那時候,幸村記得自己說過,他總是會在的。

  所以,這也是英美裡想說的話吧?

  幸村將鑰匙扣塞進自己胸前的小口袋裡。

  她會一直都在。

  ——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三十分鐘到,大家又把幸村送上去。

  其他人為了趕車先走了,英美裡當天直接留宿東京,自然不用著急忙慌跟他們一起跑路,干脆又削了一個蘋果,自己美滋滋吃起來。

  幸村:「早知道讓柳生也給你買一籃了。」

  英美裡:「以什麼名義?病人的名義?」

  幸村微微一笑:「以部長的名義。」

  「這就是強權,這就是壓迫,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英美裡起立揮拳頭。

  幸村目光含笑,落在她手裡的蘋果上:「蘋果by壓迫者?」這還是他遞過去的呢。

  英美裡一秒坐下,狀若無事地提起另一件事:「話說下學期就要考慮志願了哎。」

  幸村點頭:「嗯,我是打算直升的。弦一郎和蓮二他們,應該也都是這麼打算的。」

  他慢慢說著,忽然意識到什麼,聲音一頓,語氣婉轉:「所以……英美裡是不打算直升了?」

  英美裡沒說話,兩腮鼓囊囊地嚼著蘋果。

  吃了半天吃完了,才開口:「嗯,我也沒想好。」

  她決心把同人設定貫徹到底——知心姐姐+病房buff,不談心都可惜了。

  於是在幸村面前,肆無忌憚地吐露起心聲來:「說實話,我還蠻想直升的。之前也說過,立海大和我自己的理念很契合,而且高中也是名校,未來升學肯定更有幫助。」

  幸村聽得很認真,目光落在她面容上,輕輕點頭:「嗯,確實如此,既然你也這樣想的話,又是什麼改變了你的主意呢?」

  他的每一個措辭都很委婉,不會直接質問『那你為什麼不想直升呢』,這讓英美裡松了口氣。

  「就是……雖然我跟你們在一起也很開心啦,這個是肯定的,但是,如果說有另外一個選項,能夠讓我覺得更開心……?而且是一種很新鮮的嘗試的話,為了這一點點快樂,放棄超優秀的高中部,會不會有點不值得?」

  「一個更新鮮的、有趣的學校?」幸村慢慢咀嚼著她的話。

  英美裡想了想,發現這確實很難解釋。

  要怎麼說呢?其實立海大也是她的本命校,一起念高中,大家都直升的話,必然也會很快樂。

  這種快樂,再疊加上立海大作為名校、以及她自己好成績的buff,簡直是所向披靡,在英美裡【該去哪所高中】的心靈秤上,狠狠壓下一記砝碼……

  ——但如果高中不去的話,她這輩子都會錯過烏野的。

  如果是上輩子的情況,也不存在錯不錯過,畢竟從來就沒有機會。

  只是這輩子,她明明可以選擇。

  她明明可以選擇的……

  「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選擇!」她煩躁地揉了揉頭發,「怎麼說呢,就像我本來養了一只很可愛的貓?我也很喜歡它,但是突然之間我又想養狗了。」

  「狗和貓卻不能在我家共存,所以而且我也養不起兩只寵物,所以我現在必須得做一個選擇。」

  幸村凝神看她兩秒,忽然問:「不對吧?按照你的說法,這只貓還可以幫你考進更好的大學,走上更……優越的工作崗位?」

  雖然英美裡是網球部的經理,但從來沒有人覺得她會一直做這件事,更不用提走上職業教練的道路。

  這不僅因為她同時還兼任學生會會長,不僅因為她優秀出眾的成績,而是因為她散發出來的氣場——一種無所不能的氣場。

  這種感覺,讓人覺得什麼樣的職業她都能做,且都能做得很好。

  既然如此,這樣的英美裡,似乎也更值得一些所謂體面的、高收入的、談論著所有人聽不懂的術語的,上流階層的職業。

  幸村漸漸懂了她的糾結。

  但他沒有貿然開口,而是仔細地措辭,盡量以一種平和的口吻,去描述他的想法:「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觀點,不過我是覺得,在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只需要把貓看作貓,狗看作狗就好了。」

  「你更想養哪一個,就養哪一個。至於養貓能不能讓你考上更好的大學,選擇一份更優越的工作……」

  幸村頓了一瞬:「我覺得,在你個人的意願面前,這些所謂的價值、世俗的追捧……都顯得,沒有那麼重要。」

  「只要你覺得是值得的,那麼就是值得的了。」

  畢竟,她是英美裡啊。

  幸村想,他這樣提議,其實也有些狹隘。

  換做是另一個人來問同樣的問題,他未必會給出同樣的回答。

  因為是英美裡,不管在做什麼,幸村都只希望她做的是她喜歡的事。

  因為是這樣的英美裡,所以他才會這樣說的。

  他躺在病床上這麼久,太知道如果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僅僅是不能做,甚至不是被強迫去做一件沒那麼喜歡的事——有多麼痛苦。

  那麼將心比心,無論她選擇做什麼,無論和網球有沒有關系……

  讓英美裡能夠感到開心,感到快樂,永遠保持她讓人啞口無言,又忍不住失笑的性格,才是幸村最想看到的。

  他說完,微微側過頭,盡量用一種不含任何攻擊性的姿態看向英美裡。

  雖然他盡力組織了語言,但自我觀點的輸出,多少會讓對方覺得被冒犯……

  即便是英美裡這樣的好脾氣,應該也會有一點不適吧?

  他做好了被人頂回來的准備,卻看見英美裡眨眨眼:「村,你好哲學。」

  幸村:……

  幸村:「嗯,謝謝。」

  這還不是你先開始的嗎!


第53章 黑心經理第五十三天

  手塚回國第一件事, 就是回青學跟正選們打了一通車輪戰。

  畢竟他長時間不在,權威不說消失,但也多少有些減弱, 還是要靠實力說話。

  「所以你一回來就先橫掃一遍老隊友?」菊丸很有怨氣,「這都是哪裡學來的壞心眼啊!」

  手塚目移。

  那當然是, 權鬥巔峰、社團女王,德久英美裡小姐了。

  話又說回來, 她明明說過要觀摩選拔賽的, 現在應該在路上了才對……

  他沒提這茬, 心想一會兒等人到了去門口接過來,觀摩一下選拔賽也不用進場,不會違背青學網球部的管理條例。

  但手塚沒想到, 英美裡到的比他想的還要早。

  「啊,怎麼不接電話?」

  青學校門口, 堂而皇之穿著立海大校服就來了的少女看了眼手機, 無所謂地收進包裡。

  「算了,他不來也好。」英美裡摩拳擦掌,「要開始了,我的青學大冒險!」

  *

  德久英美裡的青學大冒險結束在被越前龍馬攔在網球部外後。

  要說越前龍馬, 這也是個倒霉蛋。

  他之前在美國榮耀加身,作威作福的時候,可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回日本讀書,還落在這個有過一面之緣的部長手裡。

  當然,手塚部長實力超群,性格整肅, 整個網球部上下都愛戴他,越前很服氣。

  ——但這不妨礙他尷尬啊!

  當初說得天花亂墜, 什麼「日本網球水平不過爾爾」,「除我以外你等皆菜」之類的言語,歷歷在目,言猶在耳啊!

  每次看到手塚,越前都有一種微妙的臉熱感。

  這種尷尬,反而讓越前燃起了無與倫比的責任心,最近竟然自願要求巡邏!

  要知道,巡邏可不是網球部部員分內的事情,因為巡邏耽誤的訓練,要自己後來補上。

  這種條件都能答應,真是桃城聽了感動,菊丸聽了淚目。

  連不二都有點動容了,當天惡作劇他的次數,整整減少了一次!

  整整!一次!

  越前回想起這件事,還有些說不出的感慨。

  不二學長,真是一個喜歡惡作劇大於隊友的人啊!

  好在他出師大捷,當天就在巡邏的途中抓到了一個膽大妄為,穿著立海大校服闖青學的英美裡。

  這張臉,他是認識的,越前想,不過名字他不記得了。

  那天好像也一起在美國吧?他依稀記得一點,跟在那群土黃色網球部身邊的女生,大概就是經理……什麼的?

  這樣想,她會出現在青學,應該是來探查情報的。

  越前之前聽乾學長說過,立海大的情報工作,堪稱全國第一,和他們的實力相當匹配。

  不過嘛……

  他有一些挑剔地上下看了看。

  毫無遮掩,也沒有任何偽裝,甚至直接從正門這條大路闖進別人的學校,這這種水平的情報工作,也能被稱為全國第一?

  這麼想著,他懶洋洋地往球網邊一靠:「這位立海大的經理,我們這邊不許拍照的。」

  英美裡也不生氣,攤開兩手給他看:「我沒有拍照啊。」

  越前假模假樣看了一眼:「哦,我們這邊也不允許打探情報的。」

  英美裡無辜地眨了眨眼:「可是,你不跟我講話的話,我本來也沒打算跟別人搭話啊。」

  越前總算嚴肅起來。

  這個人,她不好對付!

  他直起身,直接說:「青學網球部不歡迎外校學生來參觀。」

  哼哼,任你怎麼舌燦蓮花,這話一出,難道還有什麼辯解的余地嗎!

  英美裡抬眼掃了一圈:「嗯,這個是當然能理解啦。可是不二君他們都在訓練,你不用去嗎?還是說……」

  她摸了摸下巴:「你,不是正選?」

  好沒眼光的學姐!

  越前當即怒了:「……不好意思,我昨天才贏了排位賽。」

  說到這裡,想起自己已經擁有了正選球服,於是故作不經意地捋了捋衣領。

  果然,面前這個立海大經理的目光,被他衣領上小小的『越前』二字吸引住了。

  「哇,你已經有專屬的隊服了!」

  越前抬起下巴:「因為是正選嘛。」不許再小瞧我!

  英美裡:「一年級也能做正選的嗎?」

  越前點頭,心想這應該沒什麼需要保密的吧:「其實就是比賽,然後按照勝負的情況來劃分。」

  英美裡沉吟:「跟每個人都要比嗎?」

  越前:「跟每個人都要比,最後好像是按照勝利場次的數量?然後再來排兵布陣吧。」

  「如果勝利場次數量剛好相等的話,就看這兩個人之前比賽的情況?」英美裡若有所思。

  「應該是吧……?」越前撓頭,這他就不太清楚了。

  「嗯,那這樣的話,如果出現三個及以上勝利場次相同的人,該怎麼排呢?」英美裡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個筆記本,開始寫寫畫畫,「二輪比賽?或者按照平時水平考慮?又或者,按照現場排兵布陣的需要來安排?不過應該不會讓手塚一個人說了算,畢竟排位賽要按勝率說話,就該一直貫徹這個原則。」

  「如果是四個人那還好說——兩兩打一場雙打,美其名曰考驗配合度——如果是三個人的話,就有點石頭剪刀布悖論了。」

  越前看她念念有詞,忽然後背一麻。

  他竟然,不知不覺間透露了這麼多消息出去!

  可惡!這個女人……她果然是來打探情報的!手段還這麼高超,竟然讓他這個守口如瓶的越前龍馬,都不知不覺說了這麼多東西出去!

  要是換了別人對上她,恐怕毫無應付之力……!

  越前越想越嚴肅,小臉一片肅穆,板得死死的,咳了三聲:「說完了吧?我想你的目的也達到了吧?這位立海大的經理,現在,請你離開我們的球場!」

  英美裡又寫了兩筆,把這一行字寫完,才抬頭看他,面色為難:「越前同學,就不能通融一下嗎?」

  越前呵呵:「不行,這是原則。」

  青學網球部的秘密,就由他來守護!

  英美裡:「這樣嗎?可是我跟你們手塚部長還有點交情誒。」

  越前哼哼,你一個立海大的經理,能跟我們部長有什麼交情啊?不就是那天湊巧碰見了嗎?

  噢,他懂了,這個立海大——雖然越前剛入學沒多久,但也有所耳聞。

  關東名校,全國制霸,這種等級的學校,恐怕兩邊也有些往來吧?

  不過就算這樣,越前還是很自信自己的做法,畢竟手塚部長這個人,平時看著覺得不好接近還冷面嚴肅愛罰跑又不講情面說話直接性格沒什麼意思,但關鍵時刻,還挺護短的。

  英美裡:「你心裡對他的吐槽也太長了吧!」

  她沒跟越前多解釋,因為手塚也注意到這麼特立獨行的土黃色了,正在朝兩人走過來。

  越前還在哼哼,就看見面前的外校少女抬頭,用一種他不忍聽下去的語調叫:「國光~~~~~」

  手塚面若寒霜走過來:「收起你的五個波浪線。」

  英美裡:「你的讀心術又進步了!」

  越前大驚:部長有讀心術!

  扭頭看英美裡,又大驚:她知道部長有讀心術?!

  手塚被她叫得頭疼,英美裡也不是沒叫過他的名字,不過情況不多,他倆認識太多年,即便叫姓氏也不會讓人覺得生疏,這畢竟只是一個稱呼,但是……

  但是!

  也不要用這種語氣叫他的名字吧!

  手塚譴責地看了眼自家青梅,後者端著冰可樂大喝,根本不帶給他一個眼神的。

  無奈,他只能看向越前。

  充滿冷氣的視線,讓越前一個哆嗦。

  「越前,你……」手塚開了個頭,忽然有點不知道怎麼往下說。

  他扭頭:「你想怎麼辦?」

  英美裡:「合宿吧,還是要讓一年級的小孩學會尊敬前輩。」

  一合宿,這小東西不就落在她手上,任由她捏圓搓扁了?嘿嘿嘿嘿……

  手塚知道不答應她今天這關是過不去的,遠的不說,一會兒放學他還得跟英美裡一起騎車回家,這家伙要是半路講笑話給他聽,恐怕就是車毀人亡……!

  手塚毫不猶豫,點點頭:「好。」

  越前看著部長言聽計從的樣子:……

  越前也毫不猶豫,扭頭往網球場跑去:「來人啊——!部長被人奪舍了——!來自立海大的魔女,想用傀儡術控制青學啊——!」


第54章 黑心經理第五十四天

  「我對天發誓, 我真是說著玩的。」

  英美裡指天畫地,坐在幸村的病床前給他剝橘子,一邊懺悔:「我哪知道手塚那家伙, 包藏禍心,一開始就打算壓榨我的勞動力……」

  「所以呢?」幸村吃著丸井上貢的低糖·特制版草莓蛋糕, 享受著太上皇待遇,一邊發問, 「你答應了嗎?」

  英美裡凜然:「當然沒有!」

  她瞥了眼真田臉色, 這人還在偷瞄她, 於是更凜然了:「我生是立海人,死是立海鬼!」

  幸村:……

  幸村:「那倒也不用。」

  他托著下巴翻看柳生遞給他的禮物——《拉赫瑪尼諾夫精選集》,笑盈盈說:「不如就當真好了。」

  「跟手塚君所在的青學, 合宿幾天,也讓大家放松一下嘛。」

  真田:?

  英美裡:?

  小美大震驚!

  什麼叫讓大家放松啊!跟青學合宿是一件很愉悅身心的事嗎!

  沒看她剛才還要表忠心才能從真田手裡逃過一劫嗎!

  幸村向後一靠, 紫發輕輕散開在肩頭, 襯得他面白如玉:「正好,我也可以出去看看。」

  他俏皮一眨眼:「醫生說我的狀態很好,給我批了幾天假呢。」*

  英美裡:「我就知道。」

  真田:「我就知道。」

  柳:「我就知道。」

  ——他肯定是覺得太無聊了所以才胡亂搞事的吧!!

  幸村充耳不聞:「跟手塚再見啊,真想找他要一些保養身體的秘方呢。」

  柳:「不如找丸井要吧, 他每天經受……嗯,還能活蹦亂跳,不覺得更吉利嗎?」

  幸村若有所思:「你說的也有道理……」

  說著,手底下不著痕跡地把丸井送他的草莓蛋糕,護得更嚴實了一點。

  等到合宿正式開始,位置當然是定在東京, 也免得幸村坐車。

  手塚還特意聯系了青學的校車,把他單獨接送過來。

  「還得好好謝謝他才行呢。」幸村笑眯眯對真田說,

  後者不自在地挪開視線:「……至少在做人這方面,那家伙還算不錯。」

  合宿的地點是龍崎教練安排的,據說是她一位老相識的度假山莊,正好有兩三個網球場地,就拿來用了。

  但真田幸村英美裡幾人,並沒有立刻出現在網球場邊,反而還留在室內。

  這一切,都要從莫名興奮的丸井說起。

  丸井文太,此人一直對英美裡的忠誠心懷疑慮,總想著她會不會突然轉學,明明都已經國三了,還在思考這不著邊際的問題。

  英美裡仰天長嘆,同人文裡總將他幼齒化,那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遇上合宿,更要演一演,這時候就鬧著要在青學面前展現一下自己的立海大風度。

  為什麼是青學?這個問題甚至都沒有人問起。

  不管是深刻了解真田手塚這一孽緣的柳,還是後加入但早已對此了然於心的柳生,都深刻地知道,如果對丸井文太來說,威脅最大的是四天寶寺,那麼對其他立海大人來說,威脅最大的其實應該是青學。

  畢竟怎麼說,人家青梅竹馬十幾年,就論情誼,也比初中同學來的要深厚吧!

  這麼看下來,能夠和手塚比劃兩下的,還真是只有據傳是英美裡本命的真田副部長了!

  雖然是個越喜歡越要欺負他的本命,但問題不大!

  「綜上所述!今天,我們要狠狠地表現自己,我們要狠狠地贏過對面!」

  真田被拖過來的時候,丸井正在做演講:「尤其是你,真田副部長!不是想贏過手塚嗎?今天,就是你的良機!」

  真田:?

  真田:「我才不要陪你們發瘋……仁王!你在做什麼?!」

  合宿畢竟還沒開始,又不是比賽現場,誰都不願意屈從於他的威嚴。

  只見仁王一個箭步衝上去,將他鎖喉!柳生桑原丸井,立刻跟上!

  真田驚訝地看著他們扒光了自己的衣服,又換上一套莫名其妙的規整正裝。

  緊接著,這幾人也紛紛跟著換了衣服,人模人樣地照起鏡子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真田反應都反應不過來了,最後只能將求助的眼神投向柳蓮二。

  你……應該還是正常的吧!?

  柳輕輕拉下拉鏈,露出裡面早已穿好,貼身的西服。

  真田痛苦地閉上眼。

  他就知道!網球部裡沒有一個人是正常的!

  *

  為了充分地表現自己,丸井等人和青學商議後,決定臨時安排一個入場環節。

  「就只是合宿而已,為什麼還要入場啊?又不是頒獎典禮……」越前嘟噥。

  不二陷入了思考:「也許這是德久同學的意思呢?」

  一提到這個名字,越前就哆嗦了一下。

  這場合宿,畢竟是他引來的禍端,為此桃城學長甚至敲詐了他一個漢堡!

  整整一個漢堡!這對於越前來說,簡直是天大的損失。

  而造成這一切損失的德久英美裡女士,在他眼裡,幾乎堪比第二個部長——只論恐怖的程度和威脅性,甚至比部長還要強,堪稱部長和不二學長的綜合體。

  菊丸倒是很快樂,甚至興致勃勃地想要參與,扭頭回房間裡換上他的私服。

  紅色連帽衫配牛仔短褲,腳踩一雙白色運動鞋,青春活力靚仔小貓一只,堂堂登場!

  海堂看著替菊丸補上畫外音的大石:「大石學長,這也要配音嗎?」

  桃城:「你這家伙懂什麼啊!那是學長之間的默契!」

  「什麼?你這蠢貨——!」

  越前:「阿桃學長和海堂學長每次都要這樣嗎?出場不到三行,就一定要打一架。」

  乾推了推眼鏡,一副盡在掌握的神情:「這就像我每次出場都會推眼鏡一樣,是不可抗力。」

  越前:「哪門子不可抗力?」

  說話間,門從外面被打開,大家意識到,這是出場的時間到了,

  手塚一聲令下:「走吧。」

  大家都跟在他後邊走了出去。

  其中,手塚不二越前大石和乾,是穿著青學標志性的藍白隊服。

  菊丸則是剛剛上去換的一套私服,中間還略有一些搭配的小心機,比如大紅色的連帽衫配上他大紅色的頭發。

  而海堂和桃城則是一來這裡就吵架,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各自穿著各自的私服,都是簡單的T恤配中褲或者短褲。

  但一出門,青學眾人就感覺不妙。

  「等等!這裡為什麼會有紅地毯?」桃城震撼,「他們一會兒不會也要踩著這個紅地毯出來吧?」

  越前也很震撼,和桃城對視一眼,兩人雙雙震撼。

  在一群不熟悉的人的目光當中,昂首挺胸走紅地毯,這是連菊丸都無法接受的社交狂人綜合症。

  還沒等他們靜下來,隔壁的房門也打開了。

  從中,踏出幾名挺胸抬頭的少男。

  一水的黑西裝,裡邊的白襯衫基本都解開一兩顆扣子,松松散散地壓在板正的西服外套下面。

  比起出於造型設計的目的,其實是因為領帶太貴,所以沒有買。

  真田的帽子當然是摘了,一頭墨藍短發,讓丸井那麼一打理——哎你別說!你還真別說!

  菊丸轉過身,直直跪在凳子上,探頭向後面看熱鬧:「那家伙打扮起來還真像模像樣的,手塚!你輸了!」

  手塚不語。

  根本不想在這種地方贏,謝謝。

  但縱然如此,他也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

  幾個西裝男正抬頭挺胸走過來,肩膀打開,背肌明顯夾緊,腿都繃得筆直。

  與其說儀態端正……倒不如說跟平時形像差距太大,也不知道是犯了什麼病。

  一行人走了半晌,最後隔著中間那一條長長的紅地毯,在青學對面坐下。

  哈!看見了嗎!這就是立海大風度!

  幾個人一邊走過,一邊不著痕跡地去留意青學眾人的目光。

  另一邊,還要分神去想像英美裡的反應。

  哼哼,他們這種用無邊勝利堆積起來的氣度和風采,那肯定不是什麼學校都能比得上的!

  一會兒英美裡從正門進來,一眼就能看到到處都是的青學人,和——

  正襟危坐、神采奕奕的他們!

  哇哢哢,光是想像,就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誰鋪的紅地毯啊……」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知道的是合宿,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劇場版首映禮咧!」

  幸村坐在輪椅上,被她一路推過來,聞言微微一笑:「這樣熱鬧一點,也好。」

  英美裡:「請不要用這種執掌大權三十年的家主語氣對自己的同學說話。」

  幸村從善如流:「抱歉,是我考慮不周了。」

  兩人從正門進來,順著紅毯一路走向兩所學校對坐的位置。

  「啊,是英美裡!」

  「她可算來了,知道我腰挺了多久嗎!」

  「仁王,那是你太松懈了!」

  「來了,副部長的『太松懈了』雖遲但到!」

  「丸井你少說兩句……」

  剛剛還背脊板正,端坐在一邊的立海眾,忽然如迎風海草一樣,飄搖起來。

  「英美裡~~~看這邊~~~」

  「英美裡你怎麼推著部長上來啊!」

  「你還真別說,英美裡推著部長輪椅走紅毯的樣子,特別有四世同堂的味道……」

  「孝!都給我孝!」

  幸村面色不變:「誰鋪的紅地毯,回去酌情加訓1.5倍吧。」

  英美裡憋笑:「遵命。」

  不遠處,桃城呆呆地看著一片怪聲的立海大。

  「他們好活潑。」他茫然。

  越前也很茫然:「比我們還……」

  風,蕭蕭而過,兩人相對無言。

  立海眾覺得熱鬧,而他們,只覺得吵鬧……


第55章 黑心經理第五十五天

  剛開始, 兩邊都不能說很熟悉,當然還是打幾場簡單的單打,互相認識一下。

  乾和柳打過招呼, 兩人站在教練席後面,瘋狂記錄起來。

  英美裡探頭看了一眼, 嘖嘖稱奇:「秘技·妙筆生花!」

  她反正可以抄柳的作業,干脆沒記, 抬頭看向場中。

  手塚vs切原, 很奇妙的一局比賽。

  充當裁判的是河村:「一局定勝負, 比賽開始!」

  切原舔舔嘴唇:「手塚學長,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完,發球後立刻衝上網, 進攻的姿態做得很足。

  但手塚半點不驚訝,也沒被他強力的發球嚇住, 揮拍打了回去, 穩穩壓在後場,把切原逼了回去。

  越前見狀,切了一聲:「還不如我的發球。」

  桃城:「拜托!你那可是外旋發球,沒得比的好吧!」

  謔!丸井一聽, 簡直不得了了,立刻開口:「左撇子打的外旋發球,有什麼好比的啊?」

  當然,也不能說他這話接的沒有道理,畢竟左撇子打出來的外旋發球,是向右旋的, 對於慣用右手的選手來說會更難接一些。

  但無論怎麼說——

  桑原咳了一聲,按著他的肩膀把他掰過來:「文太, 魯莽了,你想落得和真田副部長一樣的下場嗎?」

  丸井氣憤的表情一收,啊這……

  場上比賽還在繼續,切原雖然被手塚全面壓制,但戰意依然勃發,打得越發狂放起來。

  大開大合,不論進攻還是防守,都鬧出很大動靜,滿場來回亂竄,宛如一只剛進入人類社會的小猴。

  他尚且沒有什麼特別拿得出手的技能,唯獨一個特點,就是球速非常的快。

  這倒不像真田,把風林火山中的風融入發球,也不像乾那樣的超高速發球——畢竟發球的速度往往都比正常回球要快許多,這是因為選手會將自己的重量和力度全部灌注進發球之中,才能營造出這樣的效果。

  但對於切原來說,回球的超高速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

  他能對網球施加特殊的回旋,再配合他每次回球時往前傾的小動作,將回球的速度提高到普通選手難以應付的程度。

  只是相對而言,這樣的狀態也不能持續太久,對他來說消耗不小。

  越是時間緊迫,他下手越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略微掙脫了手塚領域的束縛,

  手塚領域本來也是通過對球施加旋轉,進而控制球的回路,但切原——他同樣在給球施加旋轉。

  而且他打得又快又急,當他給球的影響,超過了手塚給球的影響,手塚領域的威力當然就會減弱。

  到這個地步,手塚也愈發認真起來。

  切原又一次往前快速進攻之後,只見手塚球拍微微傾斜,姿態優雅,拍頭下垂。

  一旁,越前桃城等人齊聲大叫:「零式削球!!!」

  英美裡:……

  所以堀尾勝郎他們不在,輪到你們變成氣氛組了嗎?

  與此同時,另一場比賽也在進行中,正是見過很多次面但不熟悉的真田和不二。

  去年的關東大會賽場上,真田和不二坐鎮第一單打,卻因為比賽提前結束而沒有對上。

  不過雖然沒有交手,但不二也好,真田也罷,這兩人的實力顯然是不會有人懷疑的。

  兩位一上來就相當認真,真田表現得更明顯些,風林火山毫無疑慮地往外砸。

  越前左看看,右看看,都很感興趣,都很想往下看。

  看切原對戰手塚部長,總覺得能學到一些挑戰部長的訣竅;

  而看真田學長和不二學長的比賽,更不用說,這是頂尖高手之間硬實力的比拼。

  不論看哪邊,都會大有收獲,只可惜自己只有一雙眼睛!

  太難選擇,也是幸福的煩惱。

  「不過你不覺得大家都打的很凶嗎?」桃城抬腳蹭了蹭地面,「我還以為這合宿第一天,大家會友好地慢慢來呢。」

  海堂熱完身,也正准備上場,聞言正要刺他兩句,但想到什麼,又止住了。

  他才不要陷入什麼同人文三行定律呢!

  想到這裡,他白了桃城一眼,扭頭就走。

  倒是身後跟過來的河村,慢悠悠地解釋:「可能因為我們都不是第一次跟對方比賽了吧?所以也不需要摸一摸實力,既然要合宿,當然提高效率是最要緊的。」

  英美裡遠遠聽著,贊許地點點頭。

  沒錯沒錯,河村君,大智若愚!憨厚老實的外表下,是一顆機敏狡猾的心!

  正式比賽的時候一般會有2~3局的試探環節,往往是為了確認對手的狀態、自己的狀態,來決定下一步的走向以及整場比賽的打法。

  但合宿當然就不一樣了,氛圍更輕松,而且目標也更明確——大家都是想要來變強,就會卯足了勁地展現自己,也卯足了勁地想要打敗對手。

  那邊不二也相當認真,三種回擊球輪番上陣,跟真田打得你來我往。

  燕子乘風、巨鯨撞山、棕熊入林,竟然還叫人看出幾分美感來。

  嗯,大家都很認真,是好事啦……

  英美裡看了一會兒,又看了一會兒,仔細評判兩邊的現狀,突然有些遲疑。

  ……但是,這好像有點認真過頭了吧?

  不管是切原手塚,還是不二真田,都還是年輕小孩,這些絕招比賽的時候不常用,往往拖到最後關鍵時刻,那也不全然是為了裝X,烘托緊張氣氛。

  要麼就是對手的實力壓根用不著他們釋放自己,要麼就是自己冥冥中也能感覺到,用多了肯定對身體有損傷。

  而這,顯然是英美裡無法接受的。

  就算按劇情來講,在許斐剛的世界裡,這群人被打到半殘渡過忘川,都能撿回一條命,第二天繼續若無其事的日常,但讓她眼睜睜這麼看著,還是有點太超過了。

  眼看著手塚又是一個零式削球,那邊真田侵略如火的扣殺,被不二一個精准的巨熊回擊接起,英美裡終於有些受不了了。

  她也懶得細究這群人到底在想什麼,只是上前兩步。

  先找到真田,冷冰冰地站在旁邊,惡魔低語:「適可而止。」

  真田一抖,原本打算全神貫注不動如山進行防御的兩腿,差點交錯絆倒。

  他忽然停下,用正常的回球,正常地回應了不二的反擊。

  這邊訓完,英美裡又扭頭走到旁邊:「我說你也是,怎麼,休養一年不夠啊?」

  手塚也是一抖,差點露出破綻讓切原抓住,好在手上穩住了:「啊,知道了。」

  英美裡冷哼兩聲,她就說!一群網球笨蛋榆木腦袋!不訓兩句,根本就不知道收斂的。

  爭強好勝!逞凶好鬥!

  「唉,沒有我,你們可怎麼辦啊?」走回幸村身邊,她哀嘆。

  幸村還跟著點頭:「是啊,沒有你,我們可怎麼辦啊?」

  兩人身後,菊丸和丸井對視一眼,眼裡全是相似的震驚之色。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活著!

  但,他們不敢說。

  菊丸抹了一把眼淚:「那可是手塚……!」

  丸井也跟著陪了一把眼淚:「那可是真田……!」

  兩個人對視一眼,十指相扣,如泣如訴:「他們都那樣了,我們這些人,又算得了什麼呢!」

  還是乖乖聽話吧!

  不過不論怎麼說,合宿第一天,大家都還是蠻興奮的,不管是對立海大還是對青學,這都是一次很新鮮的嘗試。

  所以在晚餐前,眾人在桃城丸井菊丸三人帶頭組織下,走到宿舍門口合照留念。

  為了配合坐輪椅的幸村,兩邊的部長副部長都坐在第一排,後邊按照身高順序依次排開。

  全部站下以後,負責拍照的菊丸招招手:「英美裡~那你站哪裡呢?」

  她微微一笑,不知道從哪裡搬來一個高大的空箱子,一個箭步踩上去,出現在最後一排的最上方。

  英美裡微眯著眼,兩手張開成十字狀:「啊,站得高,果然看得遠!」

  菊丸:「可是你這樣真的很像什麼壞蛋教會的偽聖女……」而下面的全是被她蠱惑的小弟……

  英美裡對他的描述完全不在意,擺擺手:「快拍吧快拍吧!」

  菊丸拍完一看,好適合發推啊。

  他這樣想著,也這樣做了。

  菊丸的社交賬號雖然沒有刻意運營,但粉絲數不能說不多。

  畢竟臉生得好,現在一張自拍發出去,少說也有個大幾百的點贊。

  偶爾手塚或者不二能露個臉,那轉發數輕輕松松上千,簡直小菜一碟。

  雖然裡面會混入一些【手塚,我一定會打敗你,啊恩】之類的言語,但問題不大。

  今天這張合照,當然也不例外,不如說,正因為是青學和立海大的合照,才更應該上傳才對!

  菊丸觀摩著那張合照,不二和手塚就不說了,立海大的俊男也不少……

  呵呵、呵呵……他已經看到增加的粉絲數在向他揮手……

  英美裡對此一無所知,讓今天比賽輸了的家伙收拾場地作為懲罰,跟著大家一起吃了晚飯准備休息。

  勞逸結合,也是合宿的一大亮點所在。

  平時在學校,訓練時間壓縮到下課後放學前,當然要抓緊時間增加訓練量。

  但合宿不一樣,今天都練了一整天了,晚上再拉出去反而會讓明天狀態不佳,所以晚上的日程都是在室內進行的。

  今天剛來,安排了看電影的活動,爭取讓大家熟悉起來。

  明天嘛……

  英美裡露出神秘的微笑。

  當然就是,點評大家的作業啦!

  一想到被點評者羞憤欲死的表情,她就好興奮……

  丸井背後一寒,心有戚戚地拉了拉菊丸的短袖:「那個,要不一會兒我們還是別偷拿雪糕了?」

  總感覺大不妙……

  調試投影花了一會兒功夫,眼看准備就緒,全場寂靜,等待英美裡開始放片,忽然一個電話打到她手機上。

  她手機還連著投影呢!

  一看來電顯示,很疑惑地接起:「喂?跡部大人,有何貴……」

  話沒說完,對面跡部振聾發聵的聲音傳來:「立海大跟青學合宿了?!」

  「跟四天寶合宿,又跟青學合宿,下次是不是要跟牧之藤和宿?」

  他越說越咬牙切齒:「什麼意思啊?!排擠本大爺?!」

  英美裡:……

  英美裡:「那個,跡部大人,我開了外放……」

  而且還是用藍牙音箱外放……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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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黑心經理第五十六天

  連著兩天用不同的陣容, 把單打都打了一遍之後,英美裡開始隨心所欲地安排起來。

  首先要安排上的,當然是她醞釀很久的每日作業。

  手塚剛吃完早飯到場邊, 就聽見青梅的聲音循循善誘:

  「每天至少有三個小時的基礎訓練,四場比賽打底, 訓練內容是不是已經足夠豐富了呀?」

  自己部裡幾個傻子,舉手高呼:「足夠了!」

  不說足夠, 都有點多過頭了!

  即便是體力狂人海堂、乾、桑原一流, 每天結束時也感覺四肢分離, 全然不是自己的了。

  更神奇的是,明明也沒看她刻意減少誰的訓練量,但他們訓練結束後的感覺, 跟丸井、不二等隊友居然差不太多?

  不二曾經面色凝重地在臥室裡占蔔,從水晶球裡推斷出真相:「德久同學, 是個天才。」

  這結論連菊丸都忍不住『切』了一聲:「這我們也看得出來啦!」

  桃城摸摸後腦勺, 點頭:「其實之前也能猜到,畢竟立海大天才不少,能讓天才認可的,當然是天才啦。」

  海堂呵呵:「難為你這點腦子, 竟然也有轉得這麼快的時候。」

  兩個人打成一片,不再贅述。

  所以這時候聽英美裡問訓練量夠不夠,大家紛紛點頭,恨不能把腦袋抱在懷裡點給她看。

  夠!當然夠!再多一克負重他們都會死掉的!

  英美裡滿意點頭:「這麼豐富的訓練計劃,當然也讓大家感慨萬千,對嗎?」

  眾人無腦點頭:「對!」

  手塚走進網球場, 聞言,輕輕嘆了口氣。

  反正也攔不了的……

  又聽見英美裡說:「所以這麼多的感想, 當然要寫下來,對嗎?」

  「對……啊?」

  一直慈眉善目的少女臉色一變:「啊什麼啊?怎麼,覺得不夠豐富,還想多加一點?」

  「沒有沒有!」一眾人頭搖得如連環撥浪鼓。

  手塚一路走到她身邊,無視了自己部員的求救信號,向英美裡釋放『一點都不打算反抗你哦』的意思:「除了手寫,再交一份電子版吧,比較好共享。」

  英美裡滿意:「不錯。」

  青學眾人:……

  部長,你的風骨……你的志氣……你的人設呢!

  手塚置若罔聞:「今天的訓練內容是什麼?」

  英美裡看了一眼計劃表:「上午是打氣球,下午是套圈。」

  饒是手塚,也遲疑了兩秒,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游園會?」

  英美裡鄙視:「不要只想著玩好吧!」

  手塚無言,到底是誰在只想著玩啊?

  訓練項目都只能想出這種東西的人……到底是誰在只想著玩啊!

  但他沒有表現出來,他的表情波瀾不驚,以至於桃城等人感到了委屈:「部長,您倒是說點什麼呀!這種鬧著玩一樣的訓練項目,我們還要寫感想?這怎麼寫得出來啊?」

  而這時手塚已經冷靜了下來,其實他也不太清楚這些項目到底是要干什麼,但他銘記在心的原則,只有短短一條,那就是——

  不要跟英美裡對著干。

  於是淡淡地瞥了桃城他們一眼:「既然是合宿,那麼立海大的經理、立海大的教練,也就是我們的經理、我們的教練。」

  他淡淡說:「所有人,繞場十圈。」

  沒人敢反駁,低頭沉悶地跑圈去了。

  一邊跑,一邊竊竊私語。

  「你們說,那些項目到底是誰想出來的?」桃城首先發問。

  海堂難得沒跟他吵,毫不猶豫地回答:「德久學姐。」

  越前小小聲:「德久學姐。」

  不二一邊笑眯眯地跑,也不回頭地甩下一句:「應該是英美裡吧。」

  而場上立海大眾人,也當著英美裡的面竊竊私語起來:「要我說,這種趣味項目我們私底下玩一玩也就算了,寫感想會不會有點……」

  「文太啊,這畢竟是英美裡的計劃,都英美裡了,就順著她來吧。」桑原勸告。

  「丸井!太松懈了!你也去跑十圈。」

  丸井哀嚎著跑走了,手塚目送他遠去跟上自家部員。

  「是你吧?」他帶著三成確信,發問。

  雖說他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但這些東西,怎麼看都是她才能想出來的。

  英美裡給他一拳,呵呵冷笑:「這就是你們看待這個世界的方式!狹窄!狹窄!太狹窄了!」

  當即拿出手機,撥通電話:「今天那些打氣球套圈之類的項目,他們說是我想出來的!」

  電話對面的聲音很詫異,間或夾雜著翻動書頁的響聲:「嗯……怎麼會?是我想出來的呀?怎麼,弦一郎他們都誤會了嗎?」

  真田從頭到尾沒說過話,除了懲罰毫無眼色的丸井罰跑。

  他壓壓帽檐,一點都不驚訝。

  幸村以前雖然也愛惡作劇,但好歹有點端著的味道,但現在反正是越來越幼稚了。

  也不知道是誰害的。

  不過當大家實地開始操作,又體會到這些項目鬧著玩之下隱藏的深意。

  譬如打氣球,一共分了好幾種模式,有最簡單的——在一塊板子上擊打氣球。

  得分的標准是打中特殊顏色,可以鍛煉控球的精准力,這當然是不用多說的。

  其次,雖然選手既可以通過發球來打破氣球,也可以通過回球來打破氣球,但無一例外,都對力量要求非常高。

  □□打氣球很好打,是因為子彈的體積小,造成的壓力當然也大,但對於網球來說,如果不能將發力的位置控制在最佳,又或者力度不夠到位,是有很大可能會被氣球彈開的。

  除此之外還有進階項目:把氣球綁在巨石上,壓在底線,讓選手擊打目標。

  不靠在板子上的氣球,本來就有微微的飄動,而網球帶來的風更容易加大其中的難度。

  擦肩而過的次數太多的話,當然就是乾汁伺候。

  一上午的訓練下來,丸井感覺自己簡直可以去奧運會上射箭了:「我現在的動態視力,已經到了一個沒人能想像的地步!」

  英美裡抬手在他眼前一揮:「這是幾?」

  丸井:「是三!哈哈,我看清楚了吧!」

  英美裡假笑著伸著那三根手指,在他腰上輕輕一刮。

  「哈哈哈哈哈哈英美裡太癢了,英美裡求求你啊啊啊——」

  丸井開心地哭了起來。

  桃城和越前對視一眼,默默地走遠了一些。

  等晚上名為套圈,實則是控制落點的訓練結束後,英美裡大發慈悲,不要求大家當天立刻寫出感想來。

  「今天晚上回去寫也行。」她說,「所以一會兒我們就先看電影好了。」

  「耶,太好了,看電影!是什麼電影呢?」

  「應該會是爆米花片吧,老少鹹宜。」

  「或者喜劇片也行啊喵,我最不喜歡看那種很科幻的了!看得頭暈!」

  「乾,你怎麼不說話?」不二扭頭問。

  乾推了推眼鏡,聲音凝重:「是這樣的,根據數據來看,88%的可能性,德久會給大家放的片是……」

  這時,英美裡的手機又一次連上了房間內的投影。

  上一次投影,帶來了跡部大人的社會性死亡,而這一次,又會帶來什麼呢?

  大屏幕上閃過幾個公司的logo。緊接著就是一陣陰森森的音樂,配上幽深難言的畫面。

  一片讓人不安的寂靜中,忽然閃過一個令人怎麼看都不舒服的人臉。

  「啊,我沒說嗎?」在投影儀冰冷的藍光下,英美裡扭頭看向所有人,「今天要看的是恐怖片啊。」

  「什麼!恐怖片!」菊丸失聲大叫。

  跟他一樣大叫的還有丸井、桃城、大石、桑原……

  以及用眼神發出譴責的柳生。

  為了紳士守則裡那泰山崩於眼前而不變色的風度,他盡量忍住了尖叫的衝動,但……

  德久!你太過分了!

  英美裡呵呵:「嗯,那看恐怖片和被我點評作業,選一個吧。」

  都第三天了,大家當然也見識了她點評作業的辛辣刻薄,菊丸立刻閉上嘴巴:「那還是恐怖片吧!」

  他可不想再因為漢字寫錯被阿桃那臭小子笑話了!

  女鬼的臉出現在大屏幕上的瞬間,尖叫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來。

  什麼面子都不要了,吱哇亂叫往英美裡和真田身邊圍。

  無他,在幸村每天傍晚回醫院之後,他兩個就是立海大膽子最大的人了!

  一時之間,兩個人如同吉祥物一樣,被圍得水泄不通,連抬個手都會弄亂桑原的發型。

  哦,不對,是仁王的發型。

  但與之相反,青學那邊,不二和手塚也是一看就不怕鬼片的,要麼鎮定自若面不改色,要麼笑語晏晏言談自如。

  為什麼他們倆沒有被圍?為什麼看上去那麼清爽?

  面對英美裡憤怒的視線,手塚大感不妙,但已經來不及。

  英美裡呵呵一笑:小子,在這間教室裡,我不允許有比我更會裝X的人!

  她一揮手:「菊丸!上!」

  菊丸桃城等人,嗷嗷亂叫地撲了上去:「啊啊啊部長!不二!我們好害怕啊啊啊啊啊!」

  手塚:……

  不二:……

  他們只是不怕鬼了一點、在部裡威信高了一點、表現得瀟灑了一點、姿態從容了一點……

  就這麼一點點,又怎麼惹到英美裡了?


第57章 黑心經理第五十七天

  「誒, 那邊是還亮著燈嗎?」

  「去看看?」

  「看看吧,要是忘了關燈的話明天早上被發現,肯定會……」

  丸井和菊丸對視一眼, 雙雙咽了口唾沫。

  那肯定會,被英美裡狂罵一通啊!

  合宿場地是雙方一起出錢租的, 這一階段裡的食材和器材消耗當然也要自己負擔,超支的部分, 就只能用社團活動資金來墊上。

  青學那邊是怎樣一個章程, 丸井不知道, 反正立海大的財政大權由德久英美裡女士一力掌控,沒有人能插上嘴的。

  主要是,大家也不懂啊!

  「……什麼劃出一部分去跟烹飪社、手工布藝社之類的社團合資出品啦、什麼保留資金比例不能少於多少多少否則就會有風險啦……」

  丸井一邊往亮著燈的場內走, 一邊跟菊丸抱怨:「反正我是搞不懂!」

  菊丸幽幽看他一眼:「我們也是這樣的。」

  「誒?」

  「我們部長啦,他不是跟德久同學青梅竹馬嗎?所以從她那裡要來了什麼資金管理方案, 所以我們也都很節儉……」

  菊丸長嘆一聲:「除了吃東西不限量之外, 連洗手的水都只准開兩秒了!」

  更不用說每個人專用的球拍之外,網球、隊服、運動飲料等等消耗品,食堂之外的額外加餐更要花錢……

  七八個正選,那就是七八個無底洞啊!

  要不是饞瘋了, 他們倆也不敢偷跑出來偷吃冰箱裡的雪糕啊!

  再說,誰不知道網球是個危險項目,跟三大球並列為「學校裡每個人都該繞道走」的場地?

  網球體積更小,一旦打中就跟子彈一樣,手塚回來沒幾個月,光是給被誤傷的同學賠錢都賠了好幾筆。

  由此, 節儉之風在合宿範圍內盛行,看到別人多開一盞燈都要跳腳, 更何況明明沒有人……

  「咦?」菊丸和丸井,面面相覷。

  走得越近,剛才被晚春清風和身後那群看電影的尖叫聲掩蓋過去的,似有若無的擊球聲,也更加清楚了。

  丸井跑過去一看:「赤也?你怎麼還在這兒啊?」

  切原正在給自己加練。

  雖說運氣不算最好,但一直以來他在網球上都是以天賦著稱——所謂天才少年切小原,這個名頭也不是蓋的。

  至少在進入立海大之前,他一直都是小學界的天才一枚。

  也許有人比他努力,也許有人比他強一些,但從沒有人敢說,自己比切原更有天賦。

  切原自問,他也相當努力,但進入立海大之後從沒有過什麼亮眼的表現,甚至……今天在合宿中還輸給了青學的人。

  他不是不能接受輸,而是不能接受自己輸給一個——他無法認可的對手。

  當然,他認可的範圍也很狹窄,此處特指立海三巨頭,且也不是以實力作為標准,畢竟手塚的實力,大概也就是和幸村伯仲之間。

  大概就是……「要輸的話也只能輸給自家學長!」,這個樣子。

  事實上,在平時的練習當中,他是最在乎輸贏的那一個。

  對上仁王、柳生、桑原、丸井等等等等,只要比賽輸了,都會跳腳半天。

  小孩子嘛,雖然只小一級,但脾氣活潑一些,學長學姐也都能包容,偶爾笑話他兩句,讓他抓緊跟上,最多也就是這樣了。

  是啊……他得抓緊跟上才行。

  切原想,他並不是那種對自己毫無要求的人,相反,學長和學姐越是寬容,他對自己就逼得越緊。

  怎麼能夠辜負前輩們的期待呢?他可是要成為立海大未來的人啊!

  「呃,怎樣都好,但還不關燈的話我們都會挨英美裡的罵耶——」丸井面無表情。

  切原:「那學長……挨兩句罵怎麼了?」

  他嘟囔得很小聲,但還是被丸井聽到,直接掐起他的耳朵就往外提。

  菊丸眼疾手快地把燈關上,確保在英美裡發現之前毀屍滅跡。

  「等等,不會是毀我的屍吧!」切原驚恐。

  丸井甩開他的耳朵,拍拍手:「想的美啦,我才不想因為你髒了我的手。」

  切原垂頭喪氣跟在兩個學長身後,眼睜睜看著他們一人偷拿一根雪糕在外邊快速吃完,擦了嘴,若無其事地准備回去繼續看電影。

  ……要不,去跟德久學姐打小報告算了。

  切原不乏惡毒地想,誰讓丸井學長剛剛說自己髒了他的手啊!

  丸井和菊丸手拉手走在前面,眼看菊丸先進去了,切原也准備側身進去,忽然被丸井拽了一下。

  切原嚇一跳,還以為自己的小算盤暴露,但丸井開口時的聲音很平和。

  「我雖然不是什麼很有責任感的學長……」丸井往下壓了壓門把手,沒打開,只是玩弄一番,半垂著眼睫的樣子流露幾分罕見的冷漠。

  丸井在立海大,一直是個沒心沒肺小孩的形像。

  論實力,他有,而且很特殊,從不擔心被從正選隊伍裡擠出去;論人緣,又是四巨頭的寵兒(?),不說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也不至於到處惹事。

  想要的,他都有,所以丸井從來不是喜歡多管閑事的人,那太麻煩了,他才懶得幫別人解決煩惱。

  但是呢……

  看著切原,又和看著仁王那群惹人生厭的家伙,不太一樣了。

  畢竟是,可愛又珍貴的後輩嘛。

  「還是多嘴跟你說一句,如果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最好先跟英美裡說一聲。」他不客氣地擠到切原前面,先他一步進了放映廳。

  回頭的瞬間,紫色的眼睛流光溢彩:「對付你這種想東想西的小孩,她最拿手。」

  *

  合宿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很快,立海大和青學各回各家各練各的習。

  倒是英美裡從這場合作當中獲得許多靈感,扭頭開始在立海大推行選拔賽制度。

  不過她的版本也可以稱得上是,立海大特色正選選拔賽,現有的正選依然放在名單內,但同時結合了立海大自己的挑戰制度和青學的選拔制度。

  一方面,在每一年的規定時間內,進行兩兩捉對的比賽,統計勝率以及和上一次的對比。

  另一方面,非正選想要加入正選行列,每個月也有一次申請挑戰的機會。

  之所以每個月一次,也是考慮到人家正選很忙,不可能你想打就陪你打的。

  這兩項成績都不會作為決定因素,畢竟比賽是個意外多多的場合,最後還要參考四巨頭的投票結果。

  最後加權考慮,比賽成績占30%,挑戰發揮占25%,四巨頭投票占45%,大致是這樣的配比。

  「好復雜。」丸井圈圈眼。

  仁王自信一撩頭發:「總之,我們肯定不會變啦。」

  「英美裡~~~你要的冰可樂~~」悠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英美裡面不改色:「放那吧,謝謝你。」

  下一秒,冰可樂貼上她的臉頰。

  就知道這家伙根本不會聽!!!

  她額頭上蹦出一個井字,當即回頭給了天童一拳。

  力氣輕得可以幫螞蟻搬家,但誰讓這位表哥君小品欲望強烈,還是直接倒地,兩眼緊閉,口吐白沫,作命不久矣狀。

  英美裡呵呵兩聲,決定不去管他,直接放生。

  天童原本是去東京玩,先找認識的黑尾木兔幾個人約了比賽,好不容易閑下來,才抽空到神奈川來探望親愛的表妹。

  英美裡:「但凡你多一絲絲真誠……」

  天童學她:「我很真誠!你看我的眼睛!」

  被英美裡一把推開,也不生氣,笑嘻嘻地坐在旁邊圍觀立海大別開生面的選拔賽。

  「以前沒聽說你們還要選拔啊?不都是你說了算嗎?」他好奇。

  英美裡:「鯰魚效應,聽過伐?」

  鯰魚效應,指鯰魚這種殺傷力較大的魚,在侵入小魚生存環境的同時,也加大了競爭,激活了小魚們的求生能力。

  用在選拔賽制度上,當然是開了個上升的口子,雖然希望不大,但所有非正選都有了更明確的目標——

  在選拔賽裡打敗正選,是不是就能做正選了呢?

  如此,正選當然也坐不住了。

  雖然只是通知下周正式開賽,但從英美裡宣布完的下一秒開始,立海大的氣氛整個緊張了起來。

  英美裡在一邊看著,跟真田一起點頭。

  哈!這種精神風貌,跟我卷生卷死之大立海,居然也很般配嘛!

  不過話說回來:「你們擇校的流程這麼快嗎?」她問表哥。

  天童捧著臉:「哎唷,人家是特招生來的啦。」

  他是被白鳥澤球探挖走的,當然跟普通招生流程不同,只要此後抽空去考了白鳥澤的入學考試,拿個過得去的分數就足夠了。

  英美裡懂了:「所以才有空跑出來到處撒歡……」

  天童不滿:「什麼叫撒歡啊!我又不是小狗!」

  他氣了兩秒,忽然睜大眼睛:「哎?你們那個、那個皮膚很白的海帶頭呢?」

  英美裡聞言,也扭頭看向場中。

  立海大在原著裡有多少部員她不清楚,眼下看來,雖然不至於有冰帝那麼多,但一百個人也是夠夠的了。

  一百個人,什麼概念?

  那是大學思修毛概才會用的大教室,所有人在位置上坐好,排列整齊,老師都未必看得出多幾個少幾個。

  所以直到天童一問,她跟著去看,才察覺到不對。

  英美裡低頭,跟天童大眼瞪大眼:「……對哦,海帶頭呢?」


第58章 黑心經理第五十八天

  海帶頭切原赤也, 此時正在前往青學的公交上。

  當然,他本來不是衝著青學去的。

  如果英美裡提前知道他坐公交上下學,當然會熟悉地把幾個關鍵詞湊在一起:

  【劇情線】【切原赤也】【公交車】【遲到】

  這不顯然就是他睡過頭之後勇闖青學單挑所有人的情節嘛!

  可惜, 英美裡不知道。

  所以切原赤也一覺睡醒,除了眼見的終點站站牌[青春學園站]之外, 手機上沒有任何催促的消息,讓他把什麼訓練忘到九霄雲外。

  青學……!手塚國光……!

  切原咬牙切齒, 肩膀上的網球包狠狠一提, 雄赳赳氣昂昂地就去了。

  他絕不會忘記這家伙給他的恥辱!部長、副部長、柳學長也就算了, 切原現在的單打水平,即使跟柳生或仁王學長solo,那也是五五開!

  卻偏偏, 敗在這個外校學長的手裡!

  偏偏這個外校學長,還是真田副部長的死敵!

  切原心說學長們畢業了以後, 他當然是眾望所歸的部長, 總不能說上一輩打不過手塚,到他這一輩還打不過手塚吧?

  這種事讓人聽了,立海大的威嚴何存!

  秉持著一種『昨天我不如你今天可未必』的幻想主義美感,切原走到了青學網球部旁邊的圍觀處。

  立刻, 做出了判斷:圍觀的人可比不上立海大的多!

  小小的勝利,讓他的下巴抬得更高了。

  完全不同的校服,也讓周圍的人把目光投射過來。

  「這是外校生?」

  「應該是吧,好眼生的校服,我沒見過哎?」

  「是東京的嗎?我看那個校徽……是立海大!」

  立海大三個字,立刻掀起一片倒吸涼氣的潮流。

  眾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好像自己少吸一口就要便宜別人一樣。

  沐浴在青學學子畏懼、疑惑、崇拜三分的目光中,切原不能說不爽快, 但與此同時,也有一種微妙的黑線感。

  ……那四個巨頭,到底都在外面干了什麼啊!

  怎麼別人一聽立海大,就跟見了野生老虎一樣啊!

  但跟原作不同,立海大和青學的合宿才剛剛過去幾天,無論怎麼說,看見切原這張臉,大家都能想起他來。

  越前和桃城從教學樓並肩走過來,一人手裡捏著一塊面包,邊吃邊聊。

  遠遠看見他,桃城有些驚訝,但還是揮了揮手打招呼:「啊,是立海大的切原同學。」

  切原看來人不是手塚,也禮貌揮了揮手:「喲,桃城,越前,你們部長呢?」

  「你找我們部長干什麼?」越前問。

  「當然是跟他打一場了!上一次我沒贏,這次我一定要贏回來!」

  越前眨眨眼:「可是切原學長現在的水平,應該還是贏不了吧?不如跟我打一場怎麼樣?」

  他跟切原第一次打還是在美國,那時候兩邊都沒打出真實水平,合宿期間呢,也湊巧沒碰上。

  切原一看,心想跟這小子打一場過過癮也好,點頭答應下來。

  桃城畏畏縮縮:「可是,外校生不是不准入場嗎?」

  越前:「桃學長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啊。」

  切原也跟著點頭:「嗯,反正我只是來打一場而已嘛。」又沒打算化身哥斯拉踩碎你們青學!

  桃城沉默了:「……隨便吧,我不管了。」

  三人悄悄挪到一塊,從沒啟用的網球場邊開門鑽進去,稍微熱熱身,很快就開始對打起來。

  這回越前反而沒有搶先進攻,連外旋發球都沒用,而是仔細觀察著切原的運動軌跡。

  他知道這位切原學長是立海大的二年級,除了那群三年級之外,實力最強的人。

  但也不是無法擊敗的。

  除了判斷之外,越前的反應也非常敏銳。

  幾乎在察覺到漏洞的那一刻,手中就已經向那一處發起了進攻。

  他的控球自然沒得說,說要打切原破綻,就一定會打中。

  但沒想到切原居然原地一個180度轉身,反手回防,速度快到不可思議。

  桃城嘖嘖稱奇:「剛剛那個轉體,不僅要很敏捷、很快速,而且對肌肉也要求高,必須很柔軟才行,真難啊~」恐怕連海堂那家伙都還做不到呢。

  海堂外號蝮蛇,除了他打球路線彎曲像蛇一樣之外,也因為他肌肉非常柔軟,柔韌性極佳,所以才能做出那樣大幅度的動作。

  切原聽了,又抬一抬下巴,帶著一點小傲慢說:「那當然德久學姐可是著重培養過我呢!我,切原赤也,二年級的王牌大人~」

  越前呵呵:「是哦,打不過我們部長的王牌大人。」

  切原大怒發球,勢大力沉,威力比剛才又上升了一個台階。

  兩邊打得正痛快,忽然聽見旁邊傳來一聲輕笑。

  那種『呵呵真是一群有趣的小孩呢』的熟悉意味……

  桃城聞言看去,嚇得一個機靈:「不、不二學長!手塚部長!」

  這兩人從旁邊路過也不吱聲,就在旁邊看著,一直到剛才越前挑釁,切原跳腳,不二才沒忍住笑出來,被桃城發現。

  場上還在互毆的兩個人也看見了,一下被冰凍,僵在原地不敢動作。

  打出去的球在地面、球網上反彈兩次,『啪嘰』一聲落在切原頭頂,把他的卷發炸得更加亂糟糟。

  「呃……反、反正你們也沒辦法對我做什麼!我可是外校生!我不管了我要走了——」

  說著,作勢就要拎起網球包走人。

  手塚:……

  他沉默兩秒,摸出手機:「喂?英美裡……」

  切原跑路的腳步一個急剎:「啊啊啊!別給學姐打電話!怎樣都可以但別給她打電話告狀啊手塚學長啊啊啊啊啊!」

  *

  第二天,切原不出意料的受罰了。

  學長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說這小子愛惹事吧,但他好像也只是迷路過去的;說他好像是無心之失吧,迷路直接迷到青學,還翹訓一天……

  不受罰還得了?下一次他豈不是要迷到四天寶寺去了!

  這怎麼能被丸井接受呢?迷路到四天寶寺,意味著那個白石有機會給英美裡打電話,意味著轉學概率大幅度上升!!

  不過雖然受罰的項目是英美裡安排的——二十圈蛙跳一百次揮拍五十組發球——但今天她卻不見人影。

  切原左右環顧都沒找到人,心中多少是有一點點愧疚的。

  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麼,可能因為他知道手塚學長和德久學姐很熟悉?

  就好像他可以考不過媽媽不熟悉的同事的孩子,但不能考不過大姨的孩子——讓他有一種『啊,是自己害得德久學姐在熟人面前丟臉』的感覺。

  心想著至少也讓他當面解釋一下吧,但從部活開始,到他受罰結束,英美裡都沒出現在網球場。

  「該不會是被我氣得不想來了吧?」切原惴惴不安。

  仁王:「……你小子想太多了。」說實話你還沒重要到那個地步。

  「不過要是想知道這問題的答案,也可以去問真田啊。」仁王循循善誘,「反正她的本命是副部長嘛,那副部長肯定會知道啊。」

  切原完全沒有看出這位學長微笑背後的包藏禍心,反而覺得很有道理。

  「對!就該是這樣!要說起來的話,德久學姐和副部長也應該很熟啊。」他給自己鼓勁。

  副部長!KO!手塚學長!

  想到這裡,他樂顛顛地跑去真田面前。

  「我想跟德久學姐道歉,但沒找到人……」切原抬頭,渴求地看著自家副部長,「真田學長,學姐去哪裡了呢?」

  柳聞言,搖搖頭。

  ……赤也啊,還是愚鈍了。

  他扭頭走到場地對面仁王身邊,不在火山旁邊逗留。

  被問到的真田,面無表情注視切原兩秒。

  「……她請假了。」因為手塚據說要跟那個囂張的一年級認真比一場,一個電話就把她叫走了。

  越想,臉色越難看,真田深吸一口氣:「切原,繞場二十圈!」

  剛被罰完二十圈蛙跳一百次揮拍五十組發球的切原:「呃?啊?真田學長我只是問了一下德久學姐的行蹤……」

  「三十圈!」

  「啊啊啊嗚嗚嗚嗚我這就去!」

  柳站在對面,還是搖頭。

  要是搞不清楚到底為什麼受罰,以後被罰的次數難道還會少嗎?

  又想到關東大會,幸村也要康復了,到時候就是實打實的四個巨頭……

  柳心情很好,微微一笑。

  赤也啊,少年人不承受風雨,又怎麼能長成參天大樹呢?

  你自己好好加油吧!


第59章 黑心經理第五十九天

  與此同時的英美裡, 全然不知道因為她的緣故,有一只無辜的海帶頭正在蛻變,正在細細叮囑手塚注意事項。

  「完全康復當然很好, 但是醫生也說了你不能太壓榨自己的極限。」

  英美裡嘆氣,心想沒有一個能給她省心的。

  要說手塚是不是演苦情男上癮呢, 那也不是。

  就像之前初診的時候醫生說的,他的天賦無與倫比, 反而成為了拔苗助長的罪魁禍首。

  只從戰術意識和技巧能力上來講, 手塚、幸村、真田、跡部這一批第一梯隊, 基本能達到SS的級別。

  但年紀擺在那裡,□□的承受能力總是有限的。

  所以很多時候他自己沒有意識到,卻做出了損害運動壽命的決定。

  這不是養好手臂就能改變的, 當手塚意識到不斷打出零式削球能帶來勝利,即便有風險, 但又怎麼能阻止這樣一個意氣風發的選手, 向前邁進呢?

  ……除非是英美裡。

  所以她千叮嚀萬囑咐,如果有什麼不得不打的比賽,一定要提前通知她。

  手塚無奈:「你就不怕我會輸?」不出全力跟越前打,即便是他也有風險。

  英美裡揚眉:「你會輸?」

  「……當然不會。」

  手塚輕嘆口氣, 眼神裡閃過一絲戰意,「我上場了。」

  英美裡喃喃:「……剛剛就是三分好戰三分興奮三分理智還有一分後繼有人的欣慰眼神嗎?真好啊……你們原作角色,還有這樣的特異功能……」

  還沒走遠的手塚:……

  他告誡自己,不要去琢磨英美裡話裡的意思,否則精神會受到不可想像的污染……

  壓抑下來的情緒,當然只能在球場上發泄。

  越前比起手塚, 勝在對自己的狀態掌控更得心應手,蓋因他有個頂級網球選手退下來的老爸, 從小比賽經驗也很豐富,懂得保護自己。

  簡言之,就是在可行的範圍內,發揮出100%的水平。

  只可惜這100%,在手塚強壓下來的90%面前仍舊稍顯欠缺,越前被打得心服口服,當場宣誓要做手塚的兒子……不是,支柱。

  英美裡眼睜睜看著他被騙得團團轉,悠悠嘆了口氣:「殊不知你們塚也是個黑心之人。」

  手塚:「我才不是。」

  他指出:「不要以為你用這種平靜的語氣說話,其他人就會相信。」

  「其他人相不相信不重要,越前相信就夠了。」

  越前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一路小跑過來,站在街頭網球場的門口,抬頭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很好奇:「德久學姐和手塚部長為什麼關系會這麼好啊?」

  英美裡感同身受:「就是!我怎麼受得了他的!」

  越前也覺得很奇怪,按照屬性來講,學姐應該是很明顯的精神不穩定幽默人類,狀態在很宅和八面玲瓏之間反復橫跳。

  對腦電波能接上線的人,需求度應該不低才對。

  ……但部長怎麼看都不像是跟她接上腦電波的人吧!感覺就像德久學姐說了十個笑話,部長只會回一個『哦,原來是這樣,我該笑嗎?』這種情況啊!

  英美裡聳肩:「這個——我也不知道了。」

  越前亮晶晶的眼睛轉向手塚,後者看他一眼:「你不用回去訓練嗎?」

  越前大驚:「可是今天是手塚部長你把我約出來的啊??」

  手塚輕輕頷首,然後繼續問:「所以就不用回去訓練了嗎?」

  不回去訓練=翹訓=被罰跑=體力耗盡還要被桃學長嘲笑——

  越前眼淚都快出來了,憤憤然一路小跑前往公交車站,還不忘回頭怒視手塚兩秒。

  當然,在部長大人察覺到的瞬間,扭頭跑遠了。

  英美裡:「所以我說你是個黑心的吧。」

  手塚鎮定自若:「我沒說我不是。」

  他的手臂雖然還會時不時地去醫院做檢查,但隱患基本上已經全部消除了,所以今天的比賽也沒給他多少影響。

  只是在二十歲之前——也就是骨骼發育相對完善、成熟之前,依然要注意不能夠過勞。

  雖然有騎車,但兩個人都選擇一路慢吞吞地往家走。

  路過街邊的一家冰淇淋店,英美裡買了一個薄荷巧克力味的球。

  手塚看她吃得滿嘴藍色,從包裡摸出紙巾,拆開遞給她。

  「……不過有的時候,站在球場上就很難控制住自己想要贏。」英美裡一邊擦嘴,一邊端詳他,「嗯,果然很眼熟,這感覺跟我們部長特別特別像。」

  手塚挑眉:「幸村君?」『我們』部長?

  他和幸村反而不如和真田熟悉,一個是幸村中間也有傷病,比賽出場的次數並不多;而另外一個,則是幸村這個人……

  手塚為數不多的印像裡,他不像真田情緒外露,有什麼都表現出來,想說的話也不會直說,而是會斟酌現狀,委婉開口。

  這樣的人,即便認識幾年,恐怕也不如和真田認識幾個月來得熟悉。

  「但是你好像和他很熟。」他忽然說,心裡反而想起剛才越前的問題。

  如果要問手塚,他為什麼能夠和英美裡一直保持著好朋友的關系,他可以很有邏輯、很有理智地從很多方面綜合回答。

  因為他們兩個人,雖然表面看上去性格各異,但實際都是思維成熟的類型,對於很多觀點、很多話題的探討,有著相似深度的見解。

  當然也不是沒有發生過衝突,好比之前英美裡生病,他奉命看管;

  又好比她堅持要去立海大,手塚心裡不能說沒有過不高興的地方。

  如果在那時候,由他單方面切斷聯系,或者在某個時間點,英美裡選擇這樣做,兩個人的關系自然會漸行漸遠。

  最後就從青梅竹馬,變成點頭之交的鄰居,這是很多青春故事裡常見的收場。

  但——

  其實就是不願意而已。

  越前的問題,答案其實很簡單,甚至適用於世界上任何一對親密的朋友。

  在邏輯上,在為人處事上,任何朋友都會出現細小的、甚至大的衝突。

  但只要感情上舍不得分割,自然就能漸漸磨合。

  所以……她和幸村,也是這樣的狀態嗎?

  手塚沒有問,而是又從包裡摸出一瓶礦泉水來。

  「哦,謝謝啦~」英美裡順手接過,剛吃了甜膩的冰淇淋,正好口渴。

  她大喝一口,順著剛剛的話題往下講:「嗯,可能因為我們部長也是那種想很多的類型——所以有的事情我懶得想,就會拜托他幫我想。」

  手塚點點頭:「比如呢?」

  「比如說,我之前和你說過的宮城縣的高中?」

  手塚:「你想好了嗎?」

  英美裡立刻搖頭:「完全沒有啊!」

  以她的成績和履歷,在東京選擇最優秀的私立或者公立高中,都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但越是這樣,她就越糾結,因為放棄帶來的成本實在太高。

  如果不去烏野……

  畢竟她都去過立海大了,為本命校拼一把也沒什麼?但這樣講也不對,英美裡想,立海大無論怎麼說都是名校。

  「就算我是過去混日子,在網球部當掛牌經理,寫在簡歷上也不差,但如果去我想去的學校……」

  手塚接話:「就意味著你必須做到非常優秀,從零托起一個隊伍,同時還不能落下學習——才能給自己留一個備用的退路。」

  否則社團沒做出成績,學習也平平,那就真是雞飛蛋打了。

  手塚沉吟片刻:「所以你的結論?」

  英美裡仰頭看天,因為抬頭太突然,脖子後面傳來一陣嘎啦嘎啦的響:「老天我的身體素質是不是已經直奔四十了……」

  手塚不接茬,她只能重新嚴肅回來:「好吧,我的結論就是——沒有結論。」

  「即使現在,我也覺得做職業選手或者職業教練是高風險低回報的行業——對你等天才當然無所謂,但這實在不符合我的人生追求啊!」

  她當年發現自己穿越,狂喜之余規劃人生,打定主意是一邊往本命校靠攏,一邊靠著上輩子的經驗,混個中等偏上的日子過過。

  意思就是,繼續做她按部就班的卷王好學生,國中、高中、大學、研究生,每一步都踩在好學校的門檻上。

  履歷完美無缺,一伸手就能輕而易舉摘下上輩子擠破頭才搶到的位置。

  這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但你沒有這樣做。」手塚說,「如果你認定是最好的選擇,又為什麼會猶豫呢?」

  英美裡:「當然是因為壓榨別人的時候很快樂……」

  當然了,做經理——本命校的經理,同時還做教練,大權在握,跟三巨頭狼狽為奸,偶爾內鬥,是一件樂趣無窮的事。

  未來在烏野,照樣是上可拳打三年級,下可折磨一年級,光想想就要笑開花。

  「但這樣的日子,又不能永遠持續。」她想得很清楚,「不用說遠了,只是進入不同的大學,脆弱的社團同伴關系就會瓦解。」

  「我和小學同學甚至已經沒什麼聯系了,你知道的,以前我和那個……奈梨子?我們玩得很好呢。」

  手塚記得。

  築波奈梨子,英美裡在小學時期最好的朋友之一。

  英美裡朋友一向不少,畢竟她為人……幽默風趣,成績又好,開學跆拳道之後體育也表現不錯,簡直是小學裡的風雲人物。

  「不是她做了什麼,也不是我做了什麼,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英美裡說。

  高中也會是一樣的。

  加入排球部,也最多只是三年的輕松時光,這之後她如果不從事相關的行業,恐怕就會和未來的排球小將們毫無瓜葛。

  所以她,不打算為了一時的快樂,而選擇對未來沒有太大幫助的學校,這也很說得通,不是嗎?

  她想手塚應該要說教她了,因為這家伙雖然看不出來,但骨子裡很有一點浪漫理想主義者的風采,否則不會對越前說出支柱之類的肉麻台詞……

  但手塚只是說:「可以啊。」

  他接過英美裡占據的半邊自行車把手,防止因為她的心不在焉,讓自行車持續撞擊自己的小腿,一邊說:「因為這是你自己的人生,所以,自己去決定吧。」

  「哇——好冷淡!」英美裡皺起鼻子。

  手塚:「那就選立海大。」

  英美裡:「不聽你的!」

  手塚:……

  他就知道。

  讓她自己決定,會被說太冷淡;給出建議,反正她也不會聽。

  總之,就是很難伺候的一位。

  眼看家門近在眼前,英美裡停下腳步。

  手塚也跟著停下來,兩手把牢自行車,預備跟她告別。

  「——不過,我知道你的意思啦。」英美裡忽然說。

  手塚一時間想不起來她指的是什麼,垂眸看向少女的頭頂。

  「你是想說,不管選哪邊,手塚國光大人都是我最堅實的——呃——」

  英美裡忽然卡殼。

  最堅實的,什麼?

  白橡色的長發,在頭頂盤出一個亂七八糟的團子,她似乎從來不注意打理什麼發型。

  可惜,今天沒有什麼落葉,能讓他伸手摘下來。

  總算想到一個不錯的詞語,英美裡一揮拳:「最堅實的,大腿!」

  剎那的溫柔神思被粉碎,手塚無奈:「是朋友。」什麼大腿……

  英美裡充耳不聞:「是大腿!就算以後社團和學習兩空,我也可以去給頂級網球手手塚君做球童!」

  手塚強不過她,只能認下來:「那……歡迎?」

  無論什麼時候都歡迎。


第60章 黑心經理第六十天

  五月快結束的時候, 立海大也出現了不少被提前批招走的學生。

  學生會裡這樣的人更多,英美裡最近感覺效率大爆發,就是因為不少同僚有了去處, 工作更用心了。

  「意思是說你們以前在混日子?」她微笑。

  完蛋!

  德久一笑,生死難料!

  剛被特招完的幾個學生會成員, 立刻跳出來表示忠心:「我還可以再跑幾家學校!」

  「我也是!不就是贊助嗎!我去啃下來!」

  大家哈哈一笑:「我們都是立海大學生會,最堅定的一份子嘛!」

  等人狗攆兔子一樣跑了, 旁邊的同僚小聲問:「可是, 海原祭不是本來都准備得差不多了嗎?」

  「這話說的, 誰會嫌錢多啊!」英美裡泰然自若,「到時候所有游戲獎金翻倍,不是更吸引人了?」

  同僚目露欽佩:「還得是你啊!」

  所謂海原祭, 就是立海中高大聯合的文化祭,英美裡所在的當然是中。*

  雖然是聯合舉辦, 但每年也有不同的主辦權, 讀了三年書,她等中人才頭一次拿到了海原祭的主辦權。

  「中人是什麼意思?」

  海原祭當天,跟英美裡一起負責迎賓事宜的真田,皺著眉頭問。

  英美裡:「立海中立海高立海大, 你說中人是什麼意思。」

  柳:「照這樣說,其實我們啦啦隊的應援詞也不是很恰當呢。」

  英美裡:「常!勝!立海中!let\'s go let\'s go 立海中!」

  真田聽完,簡短評價:「不如原作。」

  簡簡單單四個字,說盡了一切漫改游戲/劇/真人電影的精髓!

  英美裡給了他一個欽佩的眼神,把真田弄得不知所措,兩步上前去幫立海高和立海大那頭的人接洽去了。

  柳搖搖頭:「知道你喜歡欺負他, 但也不要欺負得太……」

  英美裡笑嘻嘻衝他敬禮:「遵命,參謀大人!」

  「話又說回來, 幸村雖然說是能來,但今天人這麼多,會不會還是影響他的身體啊?」英美裡左顧右盼。

  柳挑眉:「所以……你是在這裡等他?」

  英美裡莫名其妙:「對啊,不然呢?等外校同學?他們有眼睛會看地圖的吧。」

  柳:……

  柳一時,竟然不知道自己該為誰默哀。

  很快,門口出現了幸村的標志性輪椅。

  「他的標志物什麼時候都變成輪椅了?」英美裡感慨,「還是早點把這個印像剝離吧,不然我都不好意思欺負他了!」

  柳選擇性地無視了她的一些話語,跟幸村打招呼:「醫院給了你多長的假?最近身體怎麼樣?」

  雖然立海大雷打不動每周至少去三次醫院,但幸村還是耐心回答:「今天能待到晚上,八點之前回醫院就可以,最近醫生總是誇我呢。」

  他故意露出些俏皮的表情,讓自己的隊友安心:「說我狀態很好,手術一定會很順利。」

  柳點點頭:「那就好。」

  三個人一路沿著校門口的小道走,來到音樂噴泉所在的中心廣場,那附近已經擺滿了小攤。

  干什麼的都有,有賣手工藝品的,有賣二手文具的,當然最多的還是小吃攤。

  甚至有人不知從哪裡搞來的棉花糖機,裝點得花花綠綠的,很受歡迎。

  「我要吃一個!」英美裡舉手,但她沒往那邊走,而是招呼柳,「柳,請幫我買一個~」

  柳依言去了,幸村問:「你怎麼不自己去?」

  「我怕被賄賂。」英美裡嚴肅,「官商相護,那就大事不好了。」

  畢竟是學生會會長,雖然維護紀律的工作都交給了風紀委員,但要真讓同學白送她東西,那也不好。

  幸村眨眨眼:「英美裡真體貼。」

  英美裡:「你在諷刺我嗎?」

  幸村很冤枉:「怎麼會?」

  英美裡不信。

  要不怎麼說同人刻板印像要不得,現在她聽幸村說什麼,都像是在諷刺人!

  柳買了三個棉花糖,三個人一人手拿一個,繼續往前。

  略過了正在猜謎答疑的丸井,和拿著槍biubiu射氣球的仁王,一路走到了學生會報告廳。

  這大廳一共三樓,一樓是圖書館,二樓是兩個巨大的會場,平時用來表彰學生或者開展小型的音樂會,不過今晚則被征用拿來表演歌舞劇了。

  歌舞劇這樣的內容,當然有專業人士指導。

  歌舞劇社作為主導方組織排演,不過道具背景等等,也有其他許多社團的幫助,所以算是一個綜合性項目,盈利也要按比例抽成。

  一張門票500日元,不算很貴,但三人齊齊進去的時候,廳裡已經坐滿了人。

  小兩百個位置呢!

  況且這部歌舞劇是循環表演制,只截取了經典劇目《哈姆雷特》裡的一小段。

  一場40分鐘,中間休息20分鐘,一個小時就能演一場。

  海原祭一整天演下來,不知道能賺多少~

  幸村瞥見英美裡紅光滿面的小表情,了然:「你也出錢了吧。」

  「哎!投資藝術的事,哪能叫出錢呢?」英美裡美滋滋。

  雖說她不缺錢,每學期獎學金都存在銀行裡,就等著成年了以後去開戶投資,但能掙一筆是一筆,誰會嫌錢多呢?

  三個人找了空位坐下,正好是新一輪劇目開演,觀眾們壓低聲音討論著劇目,還有人在後邊科普莎士比亞喜劇悲劇各有什麼特色。

  不過等了幾分鐘,都沒人上場。

  漸漸有了騷動聲,英美裡想了想,還是起身去了後台看看情況。

  憑著她那一張學生會會長的臉,壓根沒人攔,入後台如入無人之境。

  「怎麼了?」她走進准備間,皺眉一看,原來是哈姆雷特的演員——即男主角——在剛才幫後台搬運物料的時候扭傷了腳,怎麼看都不像是能順利上台的情況。

  英美裡倒是有心幫忙,這畢竟關乎到她的錢袋子和立海大的臉面,但總不能讓她女扮男裝上吧?

  更何況啊,她根本也不了解《哈姆雷特》這部劇啊!

  一籌莫展之際,身後的休息室裡又闖進一個人影:「啊恩,怎麼了?本大爺一看你鑽進來,就知道事情不好。」

  英美裡幾乎要流淚了:「跡部大人~~~」

  這位人選,簡直是英美裡現在能想到的最合適的人,立刻簡短跟他講解了現在的情況。

  跡部看她瘋狂地朝自己眨眼,似笑非笑:「怎麼,想拜托本大爺幫忙?」

  英美裡狂點頭:「當然!跡部大人!這個世界上,難道還有人比你更了解海內外經典名作嗎?這個會場當中,還有人比你更勝任咱們的男主角哈姆雷特嗎?這樣的一個悲情英雄!快意恩仇!慷慨激昂!非你莫屬!」

  說到最後,差點破音。

  跡部被她吹得,差點忘了自己姓什麼,不過德久有一句話說的對,這東西對他來說確實手到擒來。

  以他的素養,別說臨場演40分鐘的哈姆雷特了,就算現在把哈姆雷特原劇本倒背一遍,那都是沒問題的。

  不過另外一個問題出現了,那就是換上了哈姆雷特裝束之後,他跟這出劇目的反派——哈姆雷特的叔父,身高不匹配了。

  哈姆雷特作為少年,又是悲情的復仇人物,身材纖細,應當要比叔父這個位高權重的反派矮上一小節。

  但跡部大人先天條件擺在那裡,又天天鍛煉,怎麼會矮呢?

  不說矮,他甚至比叔父的演員還高出一個頭。

  這下叔父又報廢了,英美裡愁眉不展之際,後台又進來了一個人。

  英美裡:……

  現在是誰都能隨便進後台了是吧!

  她的目光,看向一邊守在門口的話劇社成員成田,成田抖了一下:「他說他認識德久會長……」

  哦,原來是她的關系戶。

  英美裡仔細一看,這不是橘吉平嗎!

  作為不動峰的部長,他當然也有受邀參加海原祭。

  「剛剛你們的部長跟我說,這麼久了還沒出來,看來是有一些麻煩,所以才叫我進來的。」橘說。

  英美裡打量著他和跡部的身身高差,感恩戴德:「幸村大人,太感謝了!之後無論你想要吃多少棉花糖,我都會買給你!」

  當即不由分說,讓橘換上了哈姆雷特叔父的衣服,劇本跟跡部大人過了一遍,剩下的就讓橘臨場發揮。

  反正跡部才是主角,又相當靠譜,有他控場應該出不了大亂子。

  長舒一口氣,英美裡沒有回到座位,而是繼續在後台守著,以防特殊情況出現。

  一直等到這一出劇目安全結束,她才松了口氣。

  然而後台休養的男主角腳一直沒能好起來,偏偏哈姆雷特有許多輕微的動作戲,實在不行……只能讓跡部大人頂上。

  英美裡含淚從自己的盈利裡掏出一點,和歌舞劇社一起懇求兩位留下,一邊飛快地去物色其他的演員——總不能讓跡部和橘一直在這演戲吧!

  歌舞劇社受得了,她的錢包也受不了!

  英美裡一通電話下去,整個學生會都忙碌起來。

  好在立海大人才濟濟,等跡部他們演到第三回 的時候,已經找到了合適的成員。

  英美裡長舒一口氣,帶著人趕回報告廳。

  結果一抬頭,忽然發現舞台上閃現出不少她眼熟的人影。

  她一時愣住,在台下辨認幾秒,才發現登場的網球少年已經不止跡部和橘兩個人了,甚至出現了忍足、向日、桃城、越前。

  而男主角也從跡部,變成了身量更合適的越前,他挑釁的對像,則是嚴肅而無表情的橘。

  這兩個叔侄二人復仇戲演得正暢快,忽然,背景裡傳來一陣優雅的小提琴聲。

  混合著不知道哪裡來的悠遠吟唱,顯得分外聖潔。

  聚光燈驟然聚攏,將所有光束並在一起,落在場地正中。

  ——跡部,穿著天使的服裝降臨了,

  但他卻不說自己是天使,反而自稱:「吾乃太陽神,阿波羅——人間,究竟在為何事吵鬧?」

  語氣抑揚頓挫,錯落有致,古風古韻的感覺拿捏得很好。

  英美裡想,要是他沒有在王子復仇記裡添加一個完全踐踏了世界觀的太陽神角色,就更好了。

  小提琴聲戛然而止,舞台左側的天鵝絨背景前,忍足優雅地垂下雙手,恭敬回答:「阿波羅大人,王子哈姆雷特正在向他的叔父復仇。」

  向日作為阿波羅的小跟班,掏出羽毛箭全場亂射:「區區人類!也敢打擾天神的安寧嗎?」

  越前和橘對視一眼,忽然摒棄恩仇,雙雙握緊了手中的劍,指向太陽神:「跡……阿波羅!就算你是神,卻也無法干涉人!」

  英美裡:……

  原來你小子才是反派啊!跡部!

  不過該說不說,這核心價值觀還挺文藝復興的……

  眼看場上劈裡啪啦打了起來,桃城作為哈姆雷特的好友,也沒有任何邏輯和鋪墊,直接竄上了場。

  一看越前有桃城幫忙,底下不動峰的小朋友們也坐不住了,紛紛上場,直接從宮廷王子復仇,演變成了國中生聚眾鬥毆。

  英美裡繼續:……

  旁邊被她抓來的備用演員擦了擦汗:「呃,這個,還需要我們上場嗎?」

  英美裡都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吐槽了。

  話說現在台上的人,不就是著名的街頭調戲組嗎?從加害者到被害者到旁觀者,一應俱全,四世同堂。

  但這個劇情雖然有點過於混亂,倒還體現出了一點人定勝天的幽默感,

  她看底下觀眾們紛紛拍手叫好,展現出強大無比的心理素質和接受能力,於是也抱著手臂旁觀。

  動作戲打著打著,英美裡發現橘吉平演得相當不錯,體現在他四肢敏捷,下手卻知道輕重,有很明顯收起力量的緩衝動作,可見是個練家子。

  練家子英美裡,在判斷練家子這方面,還是有一些獨到心得的。

  這麼一看,橘吉平還真有點俠義風範在身上。

  這位九州雙雄之一,此前因為不知名原因從獅子樂中的網球部離開,但英美裡作為穿越女,當然知道這是因為他誤傷了好友千歲千裡,心懷愧疚。

  所以一直等到千歲轉學去四天寶,重新開始打網球,他才再次握緊了網球拍。

  更何況兩個人又不是不認識,她小小地問候過幾句,從中也能體會到橘吉平鮮明的個人魅力,簡而言之,義薄雲天。

  一個義薄雲天,熱血好鬥,又是練家子的兄長,要是知道自己妹妹被人當街調戲……

  光看他沙包大的拳頭,那就不是跡部能對付得了的!

  不過如今這兩位在海原祭的歌舞劇舞台上結下不解之緣,還沒發生的調戲事件必然被蝴蝶掉了。

  說是撿回一條命,也不為過!

  英美裡哼哼兩聲。

  跡部景吾,還不把我送出去的分紅還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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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黑心經理第六十一天

  「海原祭結束之後, 幸村的出場也越來越少了呢。」英美裡忽然感慨。

  真田已經習慣她時不時的抽風,不對她嘴裡的『出場』、『角色高光』、『人氣排名』之類的詞語過多深究。

  如果手塚在此,必然會握著真田的手, 跟他前嫌盡消。

  畢竟,世界上還有誰, 比他們兩個,更懂得英美裡的危險之處呢?

  不過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 海原祭結束後, 關東大會的時間就越來越近了, 這也意味著——

  幸村的手術時間,越來越近了。

  他的身體當然是頭等大事,無論再怎麼想出來玩, 上到醫院下到網球部,都是嚴令禁止。

  英美裡百無聊賴之下, 去騷擾正在周游全國的表哥天童君。

  【from天童:誒誒?有什麼有意思的事, 我想想哦……】

  【from天童:啊,有了!】

  【from天童:前兩天哦,及川老師破防了好幾天,還是岩泉給了他一頓老拳才變回正常人的!】

  之所以他會叫及川為老師, 是因為此前天童想強化自己的傳球能力,專門找及川這位宮城頂級二傳請教了一段時間。

  由此也跟北川第一的三年級組混得很熟,連這等八卦都知道了。

  【from英美裡:為什麼啊?他不是已經被青城錄取了嗎?】

  【from天童:好像是說今年最後一次初中男排賽了,要是再輸給白鳥澤,那不就是零封嗎~多不好看呀!】

  【from英美裡:……】

  【from英美裡:有時候我會想要是他的竹馬是你會不會早就已經脫敏了。】

  但這事早就發生,英美裡只聽了個熱鬧, 就拋之腦後。

  周末的時候,約了研磨一起去買排球教材。

  英美裡的擇校煩惱, 除了幸村手塚,還告知了研磨。

  越是接觸,越能發現研磨是一個很好的聽眾,就算他和別人的觀點很悖,但也很少出聲,只是傾聽。

  事實上來講,研磨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對許多事情都有他自己的看法,但這並不代表著他就要每一件事情發表自己的看法。

  一些時候是因為他並不在乎,另一些時候,則是因為他很懂得和人保持一定的距離。

  即便是再好的朋友——如黑尾,又或者聊得來的朋友——如英美裡,他都不會貿然說出自己的傾向,干擾別人的判斷。

  「不過這有可能是因為我怕麻煩啦、」研磨無所謂地說,指尖捏著一本《游戲行業大揭秘》,「總感覺好像給了一點點建議,就需要負上責任一樣。」

  英美裡則抱著一堆《一站成神!運動員教練職業規劃》、《運動員身體健康與營養搭配》、《輕而易舉~操縱他人的心》、《高效率管理使您成為更優質的人才》等等書籍。

  研磨瞥了一眼:……

  英美裡,好危險……

  「能理解能理解,很多時候我也是『能不說就不說派』~」英美裡拍拍他。

  不,你完全不一樣吧?研磨想,英美裡跟他雖然觀點一樣,但行為作風又截然不同。

  他是由內而外,堅持到底地避免麻煩,而英美裡很多時候雖然懶得說,卻會直接做。

  就像在街上攔下小偷一樣。

  想到那天少女的英姿,研磨抿唇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手裡的書上:「英美裡也要努力了嗎?」

  「哦,你說這個?」英美裡注意到他的目光,把手裡的書往上抬了抬,「嗯,要這麼說好像也是?但我其實不是打算要多努力啦。」

  「那為什麼要買書?」研磨問。

  英美裡想了想,很直白地剖析自己的邏輯:「因為我還蠻喜歡看別人打排球的,但是我又很想對別人指手畫腳,如果我說的話沒有道理,別人不會聽我指手畫腳吧?」

  研磨懂了:「所以你在努力地……讓自己的話變得有道理?」

  英美裡跟他擊掌:「不愧是我的好友:讀心術之研磨!」

  研磨:「我才沒有讀心術啦,硬要說的話我更想有火球術。」

  不過英美裡的話卻在他心裡留下了稍許痕跡,只是單純的因為想要去做、喜歡去做,所以就這樣去做了嗎?

  ……總感覺她身上發生了一點點微妙的變化。

  如果是之前的話,大概還會考慮很多其他的東西,不過現在好像全都不在考慮範圍內了。

  研磨抿抿唇:「那個……你之前說到的宮城縣的排球賽,我可以一起去看嗎?」

  英美裡點頭:「當然可以啊。」

  所謂宮城縣的排球賽,其實就是男子初中的地區預選賽,只有最後獲得地區優勝的,才能參加全中聯賽,基本上來講套路和IH以及春高大差不差。

  英美裡拜托天童多方打聽,最終選擇了北川第一對戰千鳥山的比賽。

  原因嘛,當然是因為千鳥山是西谷所在的初中。

  而且沒記錯的話,在這一年,西谷和及川一個獲得最佳自由人,一個獲得最佳二傳,想來比賽不會差到哪裡去。

  帶上研磨正要出發,都到東京車站了,忽然被竄出來的黑尾逮住。

  「你這小子!背著我偷偷去看比賽,干嘛不告訴我!」黑尾叉腰,指指點點,「還有你,英美裡!你也是!怎麼能幫著他干壞事呢?未成年的小孩,就不要背著家長到處亂跑了吧!」

  英美裡:「沒記錯的話,你也未成年吧?」

  研磨點頭:「小黑,有的時候總是很愛演。」

  但人家來都來了,干脆就三個人一起往宮城去。

  路程不短,中間難免聊起了畢業的話題。

  「什麼?!」黑尾又一次擾民,面對新干線上不少人投來的疑惑目光,他抱歉地捂住嘴向大家點頭致歉。

  坐下來後,眼神又變得凶狠:「什麼?!你既然打算在高中加入排球部做經理,那為什麼不留在東京跟我們一起呢?」

  研磨也跟著點頭,雖然說他現在打了兩年排球,也沒有像以前那麼排斥了,但是能和英美裡在一起當然更好啊。

  至少能有一個人跟他一起對抗小黑的暴/政。

  他沒想像過如果英美裡去了,他就得一個人對抗黑尾和英美裡的雙人暴/政,還在天真地提議:「你可以和小黑一起擇校,小黑成績也不差,在東京範圍內也能選到相當不錯的學校,為什麼非得跑那麼遠去宮城呢?難道只是因為表哥在那裡嗎?」

  英美裡:「啊?這個,他從來沒在我擇校考慮的條件範圍內啦。」

  根本不顧遠在宮城的天童聽了這話會不會哭嚎著摸手絹,她只是平靜地說:「我就是想去那所學校而已嘛。」

  研磨一怔,和黑尾對視一眼,忽然就說不出話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如果是之前的英美裡,他還有機會用各種話術和條件說服她。

  但面對一個遵從自己本心,只是從自己的意願和喜好出發的英美裡……

  他恐怕做不到這一點。

  只能忽然遷怒:「都怪小黑,一點魅力都沒有!」

  黑尾怒極反笑:「哈,有些人認識英美裡比我早吧,到底是誰沒魅力啊?」

  夾在中間的英美裡,忽然舉手:「你好乘務員,我要一份牛肉蓋飯。」

  研磨和黑尾,又對視一眼,忽然雙雙泄氣。

  這家伙……永遠在狀況外!

  *

  等到了宮城,天童沒來接,因為他們學校也要准備比賽,所以三人組一起摸去了球場,很快找到位置坐下。

  這時候比賽已經開始了,一會兒功夫就打得相當激烈,

  「不過北川第一稍微占了幾許上風。」黑尾看了幾個來回,很快就判斷出來:「他們的二傳明顯很厲害。」

  研磨點頭,作為同位置的選手,他更能看出及川的強大之所在。

  那種全場掌控的精力和心血,還有扎實到不可思議的基本功,以及無時無刻不在轉的頭腦……

  「那人太聰明了。」他撇著嘴,慢聲慢氣地嘟囔,「我不行,我不行的啦~」

  英美裡:……

  黑尾:……

  不得不說,他們三個人裡欠揍的角色,一直在輪流轉呢。

  沒過多久,北川第一以1-0領先,第二局開打。

  千鳥山雖然咬牙挺住,沒有明顯的氣勢下滑,但表現依然不能算讓人滿意。

  黑尾摸了摸下巴:「同位的選手對上還好說,一個自由人,一個二傳……」

  研磨一針見血:「同伴的力量才是最重要的。」北川第一的實力,明顯比千鳥山強。

  英美裡沒說話。

  黑尾疑惑,拍拍她肩膀:「怎麼不說話?我以為你會在旁邊充當彈幕全程點評的。」

  英美裡白他一眼:「你想累死我可以直說。」

  她之所以不吭聲嘛,除了比賽局面已經很清晰,北川第一占據了上風之外,當然還有另一點。

  那就是,她看見了一個人!

  一個剪了短發,眉目周正,氣質沉穩的國三男子!

  沒錯,這人就是第二輪就慘遭淘汰,但依然來看比賽的澤村大地!

  英美裡小腿肚都在發抖,但她穩住了。

  沒錯,她穩住了!這時的她,已經不再是國一時見到三巨頭,都要倒抽涼氣的她了!

  不就是澤村大地嗎?不就是一年級三人組嗎?未來總有一天能夠再見的!

  反而是黑尾看她一直盯著那邊的短發少年,還以為兩個人認識呢——畢竟英美裡有個宮城縣的表哥,於是戳戳她肩膀問:「要是認識的話,要不然去打個招呼?」

  英美裡邪魅一笑:「不,不急於一時!只要有這份緣在,我們遲早還會再見!」

  她走出場館,美美展開雙臂,彷如一只欲飛的鳥。

  烏野!將會是她這輩子騰飛的第一座山峰!

  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她這枚金子,到哪裡都能發光!

  在後面看著她忽然抽風的黑尾:……

  站在黑尾旁邊的研磨:……

  黑尾:「有時候,覺得她不和我們一個學校,也不能說是一件完完全全的壞事……」

  研磨小小聲:「贊成。」


第62章 黑心經理第六十二天

  今天風和日麗, 氣溫適宜,是一個難得的黃道吉日。

  同樣,也是幸村精市大人的手術日。

  關東大會尚未開始, 立海大眾人早早跟學校請了假,這天一早就來陪護。

  就算幸村笑眯眯地說這都不算什麼, 但還是堅定不移守在病房裡,像是一堆開在牆角的土黃色蘑菇。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你穿了綠色的衣服嗎?」柳犀利地問。

  英美裡點頭:「不然被誤會成跟你們是一堆的, 那真的很丟臉。」

  「哪裡丟臉了, 你這家伙!立海大這三個字說出來, 就已經夠尊貴了好嗎?」

  「可是你們的外套上也沒有字啊,怎麼顯示出這一尊貴的身份啊?」英美裡撇嘴。

  真田:「……回去就讓學生會重新設計一套隊服。」

  仁王:「完了,副部長已經開始公權私用了!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他一邊質問著蒼天, 一邊將眼神投向英美裡,毫無疑問, 就是在暗示是這家伙把這世界搞成這樣的。

  罪魁禍首巋然不動, 還偷吃了幸村一塊青蘋果:「誒?這個是……」

  放著果籃的床頭,還壓著一塊小小的亞克力鑰匙扣。

  她看那個輪廓很眼熟,捏起來一看,果然是那只潦草的柴犬。

  「你還留著呢?」

  她習慣性的將鑰匙扣套在指間, 轉了兩圈:「該不會是把這個當護身符了吧?」

  幸村也不解釋,點點頭,含笑說:「是啊,希望英美裡的好運能夠保佑我一些吧。」

  英美裡朝他伸手:「手給我。」

  幸村把柔白的手掌探過去,鑰匙扣夾在兩人手間,

  英美裡抓著他的手:「天靈靈地靈靈~幸村大人手術順利——完美康復——早日回歸——秒殺全世界!」

  幸村:……

  幸村:「嗯, 謝謝。」

  「幸村部長剛剛失望了吧,果然失望了吧?」丸井小聲指出。

  柳生:「我覺得你要是還想活的話, 就少說兩句吧。」這是他最後的忠告!

  幸村笑而不語。

  垂眸,那枚鑰匙扣被他摩挲幾下,英美裡在旁邊咬著蘋果說:「嗯,這樣就對了,主與你同在。」

  幸村茫然:「主是誰 」

  英美裡:「我。」

  幸村差點笑出聲來,顧及著自己馬上要去做手術了,平復好心情,慢吞吞說:「好。」

  他看著英美裡嚴肅的臉,還是忍不住笑了:「不用擔心,我說過了,我會一直在的。」

  切原:「啊?部長跟誰說過啊?」

  桑原:「不想挨揍就別問了……」這小子真沒眼色啊。

  幸村的手術一切順利,不過被推出來時還在昏迷,天色已經很晚,大家就各回各家。

  後續的復健也沒什麼太大問題,不過在他完全康復之前,七月十三號,關東大會正式開始了。

  「銀華啊……」柳環顧一圈,「雖然不是很難纏的對手,但大家小心為上,不要掉以輕心。」

  仁王轉了一圈脖子:「知道啦,話說那兩位去哪了?」

  那兩位,問的當然是真田和英美裡。

  「弦一郎去組委會了,因為今年開賽的時間比以往更晚,可能會影響後續比賽的安排。」

  柳寥寥一筆帶過,也跟著問:「德久呢?」

  丸井:「剛才我看見她去買冰可樂了。」

  桑原:「我看見她去找銀華的部長閑聊了。」

  柳生:「我看見她喝著可樂刷了一會兒推。」

  切原:「我看見她去跟啦啦隊說了幾句話。」

  仁王:……

  仁王:「她好忙。」

  但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而且一件正經事都沒干!

  說到這裡,英美裡忽然在道路盡頭閃現了。

  仁王直接問:「你去哪了?」

  英美裡晃晃手機:「給幸村大人轉播。」

  真田正好也回到場邊,聞言贊許:「不錯,是該這樣。」

  仁王不說話了,湊到柳旁邊小聲碎碎念:「真田副部長到底是用什麼姿態表示贊許的呢?按理說,應該是上位者游刃有余,才能對下位者進行表揚……」

  柳很懂他的未盡之語:「但弦一郎又不是。」

  這種大逆不道的妄言,兩個人偷偷聊完就算。

  很快比賽開始,眾人紛紛全情投入,面對銀華打了個沒什麼嚼頭的3-0,准備打道回府。

  「誰說我們要打道回府啊?」英美裡詫異,「去看比賽啊,冰帝對青學,就在隔壁。」

  要說關注度,雖然同為關東大會第一場,但立海大對銀華,怎麼比得上冰帝對青學?

  當然,英美裡還是有少許私心的,雖然手塚的手臂已經是板上釘釘的痊愈,而且絕無再犯的可能,但這場比賽給她印像太深,她得去盯著。

  更何況,要是這場出名的關東雙部之戰都能完好無損地避開,那後續就算安排上他和真田對打,應該也不會再有問題。

  如此一來,本命和竹馬能夠兩全,哈!她比倉央嘉措還要倉央嘉措!

  不知道是不是有劇情線在其中摻和的緣故,冰帝對青學的比賽陣容,和原作沒有什麼太大差別,只是在比分上出現了少許問題。

  第二雙打,忍足向日對戰桃城和菊丸,是以忍足的大爆發,讓冰帝拿下了開門紅;

  第一雙打的乾和海堂對戰宍戶和鳳,依然是宍戶和鳳以超乎想像的默契,以及對彼此的信賴,拿下了第二場。

  【from英美裡:這也太符合青學那個雙打打誰都打不過的樣子了。】英美裡對幸村如是說。

  幸村秒回了個微笑的表情。

  英美裡懂了,這家伙肯定還在復健,不然隨即就是一篇小作文跟她分析青學的雙打實力。

  她關上手機,沒打擾幸村復健,再抬頭時,第三打的越前已經輕輕地虐了慈郎。

  沒錯,因為對面派上的不是樺地,這次越小前也有了在正式比賽中上場的機會。

  天賦之出眾,英美裡隔這麼遠,都能看到日吉若咬牙切齒。

  既生日吉,何生越前!!

  「……你還是別配音了。」仁王黑線。

  第二單打,則殘忍地派上了不二對戰樺地。

  這令人驚訝的體型差,以及樺地勢如破竹的力量球,都叫人感到驚訝。

  但最終還是不二技高一籌:你不是會模仿嗎?哈哈,那我就讓你連球都碰不到。

  由此,2-2打平,進入到最後一局決戰。

  「哇,副部長手都在抖誒!」切原小聲說。

  桑原還是那句話:「你小子要不還是閉嘴吧……」他真的救不過來了。

  真田瞪他們一眼,到底沒說什麼。

  畢竟切原懂什麼?這是興奮的顫抖……這是飽受鼓舞的顫抖!

  英美裡高高坐在觀戰席上,緊盯手塚的狀況。

  好在醫生的判決是沒問題的,雖然他打得很奔放——面對跡部,人人都不得不奔放起來,否則輕而易舉就會被他打得六神無主。

  但,狀態保持得一直很好。

  柳分析:「這樣看來,手塚應該會在第五局左右開始發動攻勢。」

  就像他所說的,一直只是用手塚領域維持防守線的手塚,從第六局開始漸漸發力。

  「速度、力量、技巧,以及整個人的狀態,總之說不好……」仁王皺眉,「玄之又玄的一種感覺,就好像……他被神附體了一樣。」

  英美裡警覺!這該不會是那些什麼特別神奇、特別超人類的招數吧!

  但目前看上去還是不像,據她記憶,[無我境界]是對所有人技巧的無條件模仿,[千錘百煉的極致]是渾身素質的二倍加強。

  手塚雖然也有些端倪,但還沒到二倍的程度。

  [才氣煥發]則是相當裝X地一個八球四球之類的預測數,無論哪一個都合不上手塚現在的表現,英美裡松了口氣。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根本沒有特效嘛!

  兩個人就這麼樸實無華地在場中打了半天,一路打到搶七。

  100多分下來,英美裡才後知後覺這大概是直接套用了跡部未來對戰越前的劇本。

  好在還沒有荒唐到失去意識,只是一個反應不及,最終由手塚7-6拿下最後一局,也為青學進入關東大賽第二輪贏下了一張門票。

  他汗水淋漓地走回教練席,接過龍崎老師遞來的水,忽然閉了閉眼,頭也不回地朝後方伸直手臂。

  緊緊握起的拳頭,像是想要和誰碰拳。

  停了兩秒,又收了回去,

  英美裡撇撇嘴,這種熱血少年情景真的很丟人好不好!!!

  但還是伸出手,像征性地隔空跟他碰了碰。

  「哎?剛剛那個手塚在跟誰碰拳啊?」

  「他是在碰拳嗎?只是在舒展筋骨吧!或者拉伸韌帶?」

  「可是他隊友都在身邊啊……難道說還有什麼其他的朋友來觀賽了?」

  「觀賽的人很多吧!比如——你看立海大也來了很多人!」

  「……不是說,立海大那個教練,是手塚國光的幼馴染嗎?」

  「對哦,說不定人家專門來看比賽,就是要看手塚……」

  四周的討論聲和欲蓋彌彰的視線,一個勁兒往立海大眾人這邊鑽。

  真田臉色一黑,壓低聲音:「看完了,走吧。」

  切原嘖嘖嘖:「副部長,現在真是連手塚學長打一場比賽都看不得了嗎?」

  桑原:……

  他放棄了,面無表情地從切原身邊經過。

  隨便你吧,切原,你自己不想活,那也不是我的事!

  *

  第二天一早,立海大眾人又一次坐新干線來東京,他們今天的對手是不動峰。

  要說不動峰,那也是老熟人了,雖然在橘的帶領下也有了質的飛躍,但橘自己也是立海大的熟人,故而打起來沒有什麼特別讓人難受的地方。

  唯獨就是神尾忽然跟切原好像變得很熟,讓仁王感到驚訝。

  「那小子居然還能交到外校的朋友,倒不如說他有朋友我都很震撼。」

  丸井:「別這麼說嘛,赤也挺可愛的~」

  「是啊,在你每次干蠢事要被英美裡罰,把他推上去頂罪的時候,他是挺可愛的。」仁王悠悠說。

  他本來以為自己會是那個最沒良心的人,卻沒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仁王雅治之外,還有丸井文太這個表面可愛的惡魔!

  「你可真是天使面孔,魔鬼心腸啊!」仁王感慨。

  柳生路過,非常震撼,仁王竟然覺得丸井是天使,仁王瘋了?

  傳給桑原聽的時候,桑原反應和他如出一轍,丸井是天使,那他傑克桑原是什麼?惡魔?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天理了!

  最後傳到英美裡耳朵裡已經變成:立海大網球部有兩大勢力,一派是路西法,一派是撒旦。

  而這其中的代表人物既不是真田也不是幸村,既不是柳也不是她,而是丸井和桑原。

  英美裡:……

  英美裡:「你們每天把傳小話的功夫用在訓練上,我會喜極而泣。」

  她想笑,但因為太丟人沒笑出來,只是指著大巴車:「丸井20圈。」

  「圍著大巴車跑也太丟人了吧!」丸井本來還想負隅頑抗,但是小動物的直覺讓他敏銳感知到英美裡的心情不大妙,還是乖乖地去丟了20圈人。

  大家坐上大巴回立海大,依然是熟悉的放學路線。

  等大家都走得差不多,只剩柳和柳生夾著英美裡往家走,柳忽然開口:「你是不是……有些過於擔心了?」

  她雖然不常表現出來,但責任心很強,這個柳很清楚,尤其對她自己分內之責。

  但就算這樣,今年的關東,立海大表現不能說摧枯拉朽,也是順風順水。

  幸村的手術也很順利,一路過來又未嘗敗績,連一局都沒有丟過。

  這麼看來,德久的情緒確實不對。

  「如果有什麼我們能幫上忙的,隨時都可以說。」

  柳生充分發揮了紳士的品格,只是簡單提了一嘴,並不強求她的回答。

  心裡還是有些好奇,不說一局都沒丟,哪怕輸到3-2,他也沒見德久流露出這種神情啊。

  英美裡長嘆一聲。

  這就是,智者的孤獨嗎?

  難道只有她一個人,看見了切原微妙充血的眼睛?

  對戰不動峰的陣容,她仔細思考很久才敲定下來。

  原作裡,切原就是對上了橘吉平,卻沒辦法在自己預想的時間裡解決對手,反而被逼到一個無法後退的地步。

  由此,誕生了他上打打不過不二,下打打不過乾的紅眼狀態。

  要說起來,切原的紅眼狀態跟手塚國光的受傷一樣地獄笑話,自損一千傷敵八百,個別時候連八百都沒有。

  但作為一個兼容了【手塚國光的鄰居】和【幸運降臨立海做經理的立海廚】雙處理器的穿越女,英美裡很焦慮。

  雖然還算順利地處理了手塚的手傷,幸村的手術也圓滿結束,切原的紅眼狀態也沒有爆發,但只要隱患沒有徹底消失,她的焦慮就不能停!

  她停下腳步,拉了拉雙肩包的帶子,忽然怒從心起:「……就沒一個省心的人!」

  說完,重重踏著步子回家了。

  一直很省心的柳:……

  一直很省心的柳生:……

  算了,都英美裡了!

  難道還妄想跟她辯一辯、講一講道理嗎!


第63章 黑心經理第六十三天

  立海大網球部, 張燈結彩,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迎來送往,熱鬧非凡。

  經過緊急特訓, 臉頰肉比平時少了許多的丸井,正在門口叉腰高呼:「今天, 我們聚在這裡, 是為了慶祝我們的好朋友——幸村精市!」

  「康復歸來啦!」

  底下一群學弟, 呱唧呱唧鼓掌,眼神崇拜到發光。

  丸井胸脯挺得更高:「我跟你們說哦,今天, 大家一定要精神抖擻,用最好的面貌, 去迎接我們的部長——!」

  他在那頭說教的同時, 切原也在給少部分一年級進行愛部主題教育。

  這一批一年級春天入學,但幸村是前一年秋天就入院了,兩邊連面都沒見過幾次。

  萬一有人不識相,想著部長休養一段時間, 會不會實力倒退,上前挑戰……

  輸了丟人都是小事,叫學長學姐想起他以前的挑戰,引火燒身,才是大事!

  切原正色,擺出學長架子:「幸村部長剛剛康復, 身體還沒好全,你們私底下討論就算了, 不要貿然去跟部長……」

  一年級們如嗷嗷待哺的雛鳥,仰頭望著他,聽得格外認真仔細。

  仁王從後面走過,本來想保護他在學弟心裡的形像,但實在忍不住,狠狠揉了一把手感極佳的海帶頭。

  「仁王學長!你干什麼啊!」切原跳腳。

  仁王呵呵一笑:「噗哩,我看有的人明明也只是二年級,明明以前剛入學也干過挑戰三大將的蠢事……」

  「啊啊啊啊啊仁王學長請別再說啦!!」

  不知何時,他們預備要大肆歡迎的幸村部長,已經跟英美裡一起來到了網球部。

  後者抱著手,面無表情地點評:「一片混亂。」

  幸村莞爾:「所以,才需要我們去管一管嘛。」

  兩人相視一笑,抬腳往場上走去。

  身後的真田:……

  反正,他們總能給自己的暴行,找出許多理由的。

  他,早已看透!

  *

  既然關東大會的前夕幸村歸來,自然要安排他上場。

  決賽當天晴空萬裡,完全沒有了原作當中陰雲密布的天氣。

  英美裡心情舒暢,打著遮陽傘,暢快大喊:「許斐剛!你這個該死的家伙——!」

  丸井從她身邊經過,好奇:「那是誰?」

  柳生一把把他扭回正道上:「別問了。」能被德久記恨的,那還能是個正常人嗎?

  要麼看不懂眼色,要麼干了天大的蠢事,總得二選一吧。

  丸井一想也是,乖乖地不做聲了。

  這場關東大會的決賽,來的人竟然比首戰還要多,

  首戰雖說是冰帝跡部和青學手塚的雙部之戰,很有話題度,但這一場可是因病休養一年的立海大部長幸村,和因傷修養一年的青學部長手塚的對抗!

  跡部哼了一聲:「這群人,完全沒有意識到本大爺的珍貴!」

  英美裡寬慰他:「唉,這個……所謂物以稀為貴,還是我們部長深居簡出,曝光太少,也是沒辦法的事啦!」

  跡部瞪她:「怎麼,你是覺得本大爺就很張揚?到處亂逛?所有人都看在眼裡?」

  英美裡:……,

  英美裡:「難道不是?」

  忽略比賽前立海大經理跟冰帝部長互毆一通之外,關東大會的決賽開始得還是相當順利,雙方互放狠話的握手環節,都顯得那麼彬彬有禮。

  幸村衝手塚點頭致意:「好久不見了,手塚君。希望我們都能在這場比賽當中,發揮出自己最好的水平。」

  手塚:「啊。」

  他點點頭,目光看向一邊教練席上的英美裡,這家伙正衝他秀著胳膊上的肌肉,看口型,大概是『小心,絕不會手下留情』雲雲。

  手塚微笑了一下。

  菊丸就像見了鬼一樣:「你們說,手塚該不會因為幼馴染在對面就放水吧?」

  話還沒說完,就被大石給揍了:「怎麼可能呢?手塚他壓根就不是那樣的人!」

  手塚不吭聲,心裡卻想,確實,不管是從哪個方面來講,他都做不出這樣的事。

  從他本人的私心,手塚當然是對勝利有著無比的渴求,也希望青學能拿到優勝;

  從英美裡的心態來揣摩,她也壓根瞧不上這種囿於私情,因私廢公的家伙吧。

  比賽很快開始,第二雙打,立海大派上了柳和仁王,對戰青學的黃金雙打。

  仁王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能跟柳搭檔,作為三巨頭之一,柳算是相當頻繁出現在雙打賽場上的一個,只不過以前更多的是跟丸井配套。

  當然,這也是以他的風格決定的,柳要發揮他在數據方面最大的特長,自然就要把場上的局勢,控制在他能接受的範圍內。

  而仁王,顯然不是一個會被人控制的選手。

  「從沒看過的組合呢。」不二注視著兩邊選手上場,「也不知道立海大,這是打算做什麼?」

  桃城憂心忡忡:「反正我知道,德久學姐肯定沒安好心。」

  一上場,仁王先一步表露出了他強勁的觀察力,很快切入了大石對前場把握不准的技術漏洞。

  幾個微妙的中線球,恰好落在菊丸和大石兩人中間,搶先將比分拉到3-1的差距。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了!」菊丸有些急躁,「說好的那一招該用出來了!」

  大石抬頭看他:「現在嗎?」

  菊丸大力點頭:「不是現在的話,後面就贏不了了!」

  他們兩人原本為全國准備了一套陣型,按理說是不該這麼早放出來的,尤其對面還有柳這樣的數據達人,這必然會給他充分的機會,研究透這套陣型,之後就不再具有競爭力了。

  但——

  關東優勝,已經近在眼前!

  作為將一切意志和熱情都燃燒在當下的運動員,他們做不到為了全國,就放棄面前的比賽!

  第五局開始,黃金搭檔忽然拋棄了傳統大石殿後-菊丸在前的陣型,雙雙上網,表現出了很強的進攻性。

  但其中,又不乏靈活的變化。

  仁王一個高挑球挑到後場,意圖鑽空,但菊丸卻飛快地轉向防御,仗著他速度上的絕對優勢,搶先來到球的落點,輕巧回擊。

  「青學,菊丸-大石組合得分!3-2!」裁判宣布。

  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場上立刻又進入了第六局。

  這一局打得格外辛苦,大石和菊丸一心要拿下,一來證明他們的陣型具有競爭力,二來也能直接追平立海大的領先。

  而仁王和柳,自然也不能助長他們的氣焰。

  雙方憋著一股勁,最終還是打出了氣勢的大石和菊丸,順著剛才第五局的勝利,超常發揮,硬生生在攻防兩邊都做到了滴水不漏。

  柳在40-30的局點,打出一個漂亮的夾角球,卻被大石舍身接到。

  「3-3!」裁判宣布。

  菊丸和大石一擊掌,相當興奮:「耶,追平了!」

  「呼——呼——」仁王掀起隊服擦了把汗,扭頭看向柳,「等一下,你這家伙怎麼還清清爽爽的?你剛剛不會都在摸魚吧!我告訴你,英美裡可看著的哦!」

  柳瞥他一眼,知道仁王已經有點體力不支。

  他體力不支的一個表現就是愛說話,比平常廢話還要多。

  柳沒說什麼,抬手用網球拍戳了戳他。

  「打起精神。」他說,「接下來才是我們出擊的時候。」

  仁王:「別輕松地抹殺了我前面的努力啊喂。」

  話是這麼說,但柳似乎沒有給出相應的表現。

  第七局開局後,菊丸大石一來連拿三分,直接突破到了局點。

  這一局再讓他們拿下,就是一路從落後到追平到反超,劇本完美之余,更會給青學氣勢上極大的鼓舞。

  觀賽席上,立海大眾人雖然不至於擔驚受怕,但也難免有些凝重。

  倒是仁王,眉毛一皺,相當不耐煩:「喂!你行不行啊?」

  柳壓根懶得搭理他。

  菊丸小小聲問:「他們是不是吵架了?」

  大石聳肩,他也不清楚:「仁王君……可能還是和柳生君打配合比較好吧?還從來沒見他和柳同學打雙打呢。」

  菊丸點頭:「是哦,有可能他們兩個的默契還不夠格啦。」

  被判定默契失格的兩人沒再說話,吵完那兩句,扭頭就分道揚鑣。

  仁王到後場,柳去網前。

  看著自家參謀清瘦的背影,仁王卻感到一種……異樣的平靜。

  錯身而過的時候,他看見了柳的眼神。

  那是他每次期中期末考試,步入考場之前的眼神。

  那是……代表他已經做好所有准備的眼神。

  手裡的球從地面反彈回掌心,仁王忽然一笑。

  揚手,一記落點、速度、球路都極其刁鑽的漂亮發球!

  ——去死吧!該死的第二名!

  柳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益於他的詛咒,忽然滴水不漏起來,沒讓對面在這一局再拿走一分。

  「15-40!」

  「30-40!」

  「40-40!」

  他的每一次回球,都打在菊丸大石兩人完全無法反應過來的地方。

  而對方的任何一次回球,卻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於他一個人就足以應付。

  最後一分,一記輕巧的網前輕吊。

  「4-3!」裁判宣布,「仁王-柳組合領先!」

  乾站在場邊輕輕嘆了一聲,如果換做是他,大概也就只能做到這樣了。

  臨場收集數據嗎?不對,蓮二的話,應該只是在臨場完善自己的數據庫。

  把本就相當精確的數據,進一步和對手的狀態、臨場表現聯系起來……

  預判?

  不,幾乎可以說是預測了。

  菊丸和大石也沒有坐以待斃,立刻醞釀出了反擊——

  既然柳無法攻破,那麼就從仁王下手吧!

  畢竟仁王此前作為主要的進攻點,消耗了相當大量的體力,且他並沒有什麼亮眼的特技。

  也就是說,有封鎖他的可能!

  大石將落點選得相當刁鑽,幾乎在仁王背後,即便能夠到,也絕不可能打出什麼富有威脅的反擊。

  「仁王,向左三步半,反手直線球。」

  清淡的聲音,和人物的動作幾乎完全同步,根本看不出來,到底是仁王先邁出了腳,還是柳先開口指揮他。

  大石咬牙:「我來!」

  他一定能接到,他必須要接到!

  仁王雅治,技巧不錯,旋轉球給得很漂亮,球路弧線居多,所以……

  ——迎面而來的,卻是一記漂亮的超高速直線球!

  如一道橙色鐳射光,直接穿過菊丸和大石兩人中間的場地!

  賽場外,柳生推了推眼鏡:「早知道不教他了。」淨看著這小子裝了。

  話是這麼說,嘴角卻微微勾起。

  但更讓丸井幾人驚訝的,還是柳對仁王指哪兒打哪兒的引導,以及仁王對柳毫無保留的信任。

  反而是英美裡很奇怪:「怎麼,你們不知道?這兩個人關系可好啦,上廁所都要一起去的!」

  她毫不在意的驚人爆料,輕輕地摧毀了柳和仁王的風評,但無人在意。

  場上的菊丸更是驚訝:「天哪,連我都做不到和大石一起上廁所!」

  他忽然頓悟:「大石!要不我們也這樣做吧!」

  大石:……

  要不還是算了吧,大石迷茫地想,黃金搭檔這份榮譽,應該留給更值得的人。

  柳沒說什麼,只是慢慢走回底線准備發球。

  看了一眼仁王僵硬的背影,不由提醒:「別忘了你的幻影。」

  「OK。」仁王看上去更僵硬了。

  柳一記邊角發球,大石精准回擊,被仁王在網前攔截。

  但對面的菊丸也守在網前,兩個人就這麼在可憐的球網上方,打起了激烈的攻防戰。

  激烈到什麼程度呢?激烈到場邊的人肉眼根本看不清的程度。

  柳端詳了一會兒,意識到仁王這小子大概是不打算用他的幻影了,無奈叫了一聲:「再下一個球別接。」

  那球落到仁王的腳邊,又被柳從後攔截,一個長長的高吊球壓線彈出,宣告這場比賽的結束。

  7-5的比分,柳和仁王手握第一場比賽的勝利走回場邊。

  英美裡劈頭蓋臉就問:「仁王雅治君,你的幻影呢?」

  仁王顧左右而言他:「這個、還不是特別有把握的絕招,就不要在決賽這麼重要的場合用了吧……」

  英美裡呵呵:「你最好不要是『雖然已經練得七七八八但是在柳旁邊模仿別人還要念絕招名好丟人啊我可不干』,這種心態哦。」

  仁王:「你氣好長。」

  他煩躁地撅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我知道啦!雖然有一點點,大概就30%而已啦!」

  英美裡:「嗯?」

  「40%!再多沒有了!」他辯駁,「另一個原因確實是沒有練得很好……」

  所謂的[仁王幻影]要想成為絕招,當然要跟其他粗淺的模仿區別開來。

  他的[幻影]不是簡單的模仿,而是絕對的[成為]。

  即是說,當他選擇使用零式削球時,整個人都會變成手塚,從戰術風格、技巧、習慣等等方面達成目標,毫無遺漏。

  也是因為這樣,才派上對誰都很了解的柳跟他做搭檔的。

  「早點練完,就能早點給你安排單打。」英美裡給他畫了個餅。

  仁王眼睛一亮:「真的?那我努力!」

  柳:……

  就這,還看不起文太和赤也,說他們被騙得團團轉呢……


第64章 黑心經理第六十四天

  第一雙打, 立海大派上了桑原和柳生。

  「你們兩個的話,最適合的當然是前後交叉的模式。」他慢慢說,「桑原在後, 柳生在前。」

  桑原點頭:「我們也是這麼打算的……」

  幸村卻說:「偶爾,也可以變一變。」

  他眉目舒展, 笑得很平和:「我記得英美裡說,你有私下練網前截擊?」

  他看向柳生。

  柳生嚇一跳。

  倒不是為了幸村的注視, 而是為了他話裡的意思。

  他練截擊確實有一段時間了, 但為了不擾亂英美裡和柳對大家的安排, 一直都是自己抽空私下練,從來沒有讓別人知道過啊?

  就連仁王都不知道,德久卻……

  柳生不由抬頭, 看向前面教練席上的英美裡。

  立海大沒有教練位,教練席上坐的一般是英美裡, 偶爾她想偷懶了就會換上幸村。

  不過今天是幸村康復的首戰, 全心全意備戰都來不及,當然不會坐鎮教練席了。

  英美裡注意到了柳生的目光,心想他倆偷偷說啥呢?

  該不會柳生同學,居然緊張了吧?

  說起來這也不是柳生第一次參加關東大會了, 而且他天生大心髒,跟丸井還不一樣,丸井是壓力越大越興奮,他是壓力大小都沒影響。

  有次訓練時間的練習賽,solo對上真田,居然也面不改色發揮正常。

  仁王站旁邊看, 右腳打著拍子評論:「副部長還沒鬼屋嚇人!」

  丸井很遺憾:「副部長『堪比鬼神可止小兒夜啼』的人設,終究是被打破了!」

  ——所以, 英美裡搞不懂他有什麼好緊張的。

  想了想,還是像征性地鼓勵一把,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柳生:……什麼意思?

  大拇指……是說一切盡在她的掌握之中?『別說區區背著我練截擊了就連你在背地裡打個噴嚏我都一清二楚』……這樣?

  柳生一個寒戰,挪開目光,跟桑原一起上場了。

  *

  天不遂人願,不知道是比賽前幸村一句話把他嚇到了還是怎樣,總之這場雙打,柳生和桑原打得並不怎麼順。

  「他和桑原交換前後這一點倒是蠻有新意的。」英美裡評論,「不過怎麼想,也不該是為了交換而交換。」

  等兩人下場,她也是這個觀點:「……至少在交換了之後,你們倆各自應該怎麼做,有什麼樣的戰術方針,自己要先想好才對吧?不能只是說『好像行得通』就能直接用,而是要徹底摸清楚這種陣型下的得分模式,才算有效的創新。」

  她說起這些話,總是很嚴肅的,倒是幸村在一邊笑而不語,注視著他們。

  柳生連視線都不敢往那邊轉一個角度的,站在英美裡面前,嚴肅反省:「是我們在調配上出了問題。」

  英美裡也默認了這一點。

  一般來說,如果有逢田學長、桑原這樣的穩健後場防守型選手上場,都會把他們安排在後場位,而不會調到前場進攻,也讓他們自己的前場經驗變得很少。

  這場雙打的過程當中,她有限的幾次暫停也只能縫縫補補,沒辦法力挽狂瀾。

  當然,她沒那麼焦慮,也是因為接下來即將上場的單打。

  第三單打,真田即將上場,對戰的是對面的一年級王牌越前龍馬。

  真田看了對面半天,忽然問:「那小子是不是有點眼熟?」

  英美裡提醒:「之前在加州……」

  真田想起來了:「哦,那個囂張的鴨舌帽。」

  他輕微地活動了一下右肩:「我會把他那頂帽子打飛的。」

  英美裡:「不要面不改色地說出這種恐怖發言啊!而且你這和原作全國大賽26話裡,那個躍躍欲試要把阿村外套打下來的越前又有什麼區別啊!」

  真田並沒有聽懂她後半句話在說什麼,虎虎生風上場去了。

  他這個人,一旦想要認真,是不存在加速期的。

  有部分慢熱型選手,一般要花1-2局來適應比賽的節奏,和對手的速度。

  譬如仁王就是這樣,但這也是根據選手自己的特性而變化的,對仁王而言,他最擅長通過眼力尋找對手的破綻,並且根據對手的狀態來調整自己模仿的姿態,所以需要一段時間的慢熱期。

  這段時間內,也確實需要一個搭檔來替他守住分數,故而安排在雙打,是相對性價比高的選擇。

  但對真田來說,他的特技就是四個字:暴·力·破·局。

  你強任你強,我總比你強!這就是真田比賽的智慧!

  所以一上場,立刻就是一通暴風雨一樣的猛擊。

  風林火山,齊齊上陣,打得越前一時間暈頭轉向,竟然一口氣丟了三局。

  青學的觀賽席吵吵嚷嚷,真田坐到英美裡身邊,氣息只是微亂,慢慢說:「這才只是開始。」

  英美裡側頭看他,心裡嘖嘖嘖。

  反派氣質太濃了大哥!

  要不是本文女主角坐在你身邊,你必輸無疑好不好!

  這家伙板著一張臉,聲音沉穩:「我不會給他留任何一絲機會的。」

  英美裡想了想,現在的確沒她什麼發揮的余地,要說比分,3-0領先著。

  要說後手……越前這個階段最大的秘密武器,應該是[無我境界]。

  不過嘛……

  她瞥了一眼身後立海大的觀賽席,某人正興奮地對著場上指指點點。

  哼,就讓他得意一會兒吧。

  英美裡收回目光:「行了,上場去吧。」

  再次上場,越前果然如眾人所料,積蓄力量發動了反攻,

  先是一通他最拿手的外旋發球,緊接著就是各類抽擊球接連上陣。

  一開始這些招都算新鮮,能從真田手裡拿到一分半分,但只要用過第二次,立刻就不太奏效了。

  「該死!」越前輕輕罵了一聲,「這家伙比不二學長還難纏!」

  如果英美裡知道越前在想什麼,恐怕要搖頭嘆息。

  真正能跟你們家不二學長媲美的,還在後邊坐著呢。

  但真田的難纏也讓越前束手束腳,每次給球加上強烈的旋轉,就要提防著對面用風林火山之林打短截擊;

  每次無意識地給出高吊球,就要警惕風林火山之火,勢不可當地從頭頂扣下。

  這家伙真是太難搞了!越前不由得想,有什麼辦法、有什麼招數?能夠應付他?

  強旋轉?怎麼樣給球施加真田無法消解的強旋轉……?

  他雖然在走神,手上的動作卻沒有變得笨拙,反而越發敏捷。

  「越前好像有些……」不二緊密觀察著場上的情況,猶豫著判斷,「下意識?」

  的確,越前的動作比起熟練,或者經驗,更像是一種下意識的反應。

  就像是把如何回球這件事寫進DNA裡,每次都用上了最自然、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圍觀的所有人,都為他突如其來的驚艷表現而漸漸安靜下來。

  忽然,有一個很有見識的人,驚叫一聲:「那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無我境界]?!」

  耳朵很靈的英美裡:……

  不是吧,還真來啊!!

  在被人叫破的那一瞬間,就好像有一道世界觀的屏障被打破,英美裡再往場上看去,就能看見越前身邊鍍上一層燦爛的白光。

  並不那麼耀眼,讓人還看得清他的面容,四周卻畫得很潦草。

  大概是許斐剛偷懶的緣故吧,她冷漠地想,這個世界亂了套了。

  而越前使用的招數,也正如[無我境界]的定義那樣,下意識地模仿出他所對打過的所有對手的絕招。

  按說他的手下敗將哪有什麼可供他學習的呢?但事實上來講,卻並不是這樣。

  即便是再如何天才的人,體育競技上也沒有捷徑可走,只有日復一日的苦練。

  所以即便是天賦異稟如越前,也不能說在各個領域都超過了所有人,也不能說他自己的絕招,就全方位勝過所有對手的絕招——尤其是,那些曾經也一次次將他逼入過絕境的絕招。

  但無我境界,卻給他提供了這樣的一種可能,使他的身體狀態,能夠盡最大可能去模擬當下情景,最適宜用出的絕招。

  一轉眼,越前已經飛快把比分追平。

  與此同時,他的汗水也像天上一塊雲被手動擰干一樣,沒盡頭地滴在場地上。

  紅土場一見水就變成深色,乍一眼看過去,還以為哪塊烏雲不長眼,在我們青學太子頭頂上集中降雨。

  英美裡想,至少在這場比賽結束之前,別真的下雨。

  否則疊一個【強敵經驗】buff和一個【雨後比賽】buff,那越小前可就真的無敵了。

  好在這只是汗,而不是真的雨。

  對於越前來說,不管消耗再多的體力,能把比分追平,就是他最滿意的現狀。

  但雙方交換場地時,卻看見對面那個立海大的黑臉副部長,好像在微笑?

  他笑什麼?越前哼了一聲,從他旁邊走過。

  經過英美裡時,卻鬼使神差地抬眼看向她。

  這個總是把人當笨蛋耍的學姐,現在會是什麼表情呢?

  ——她也在笑。

  學姐為什麼也在笑?

  越前有些不滿,又有些微妙的不安。

  德久學姐只有勝券在握才會笑,這個特點只要合宿一次都能弄明白,她雖然脾氣不好,但卻不是那種自大狂妄的類型。

  越前想,他要更小心,更警惕,體力本就不足,更不能流露一絲一毫的破綻。

  如此想著,右手給出一記外旋發球。

  真田並沒有將這記發球的威脅看在眼裡——體力下降帶來力量的下降,旋轉的程度也不夠強烈。

  與其說外旋發球,其實和普通的發球都相差不多了。

  他輕松回擊,慢條斯理地刺激越前:「怎麼,不用你那個模仿漏洞百出的絕招了嗎?」

  越前也很沉得住氣,並沒有立刻被他挑釁上頭,而是穩扎穩打,按照他自己的計劃一步一步咬下比分。

  一路糾纏到了決勝局,他心中暗想,是時間了。

  [無我境界]對體力的消耗太大,以他現在的狀態估計,一旦使用,時長不能超過五分鐘。

  所以他才會把它留到最後。

  而在那之前……

  比較壞的預想,就是他被真田學長遠遠領先,即便有了五分鐘的無我也趕不上;

  最好的預想也就不過是現在這樣,能夠跟他比分緊咬,一路打到決勝局……

  ——等等,這是不是太順利了?

  等他意識到這一點,已經來不及,[無我境界]發動,他一記輕巧的發球,正是下意識模仿了真田的風式發球。

  下一秒,一記勢大力沉的回球,重重砸在他的腳邊!

  越前的體力不支持他立刻給出反應,左手握拍,甚至都沒能反過手去夠那落在他右腳邊的球,就聽見裁判宣布:「15-0!立海大真田得分!」

  這家伙,該不會……!

  他驀然抬頭。

  「哎呀,區區一個無我境界。」

  立海大的觀賽席上,仁王正洋洋得意:「哪有我的[仁王幻影]厲害~」

  丸井嚼著口香糖,含糊不清地說:「是哦,副部長天天被你抓去陪練,每天面對你那個煩人的幻影,哪裡還會怕[無我境界]哩?」

  要說整個網球部,誰被仁王霍霍得最厲害,那當然……還是柳生。

  但要說誰跟他對打最多,其實是真田和柳。

  要練幻影,必須是部內一等一的強手,因為仁王也只會模仿比他更強的選手。

  同樣,最好還能是給能給他一些意見的強手,那就得和這些優秀的對手交過手,有相當的心得,最好還能打得不可開交。

  幾番排除下來,除了三巨頭,好像也沒有別人了。

  而三巨頭裡面,幸村嘛,不考慮在內。

  雖說他的實力也能讓人鍛煉,但是跟他打比賽,實在沒什麼體驗感。

  幸村最大的絕招就是四兩撥千斤,不管你是風是雨是雷是火,在他面前統統都能被百煉鋼化繞指柔,笑眯眯地打還回來給你。

  仁王除非放棄幻影,否則才不會浪費時間找他練。

  最後的指望,當然是真田和柳。

  柳不用說,跟他是同班好友,又有收集數據的任務在身,從來不會拒絕他的單打邀請。

  但真田副部長……也從來沒拒絕過。

  仁王這樣想著,也正巧抬頭去看真田。

  「切,別扭的家伙。」他嘟噥。

  英美裡聽了一耳朵,心裡很贊同。

  確實是個別扭到家的家伙沒錯啊!

  仁王的幻影尚且不成熟,做他的陪練,對真田不能說百害而無一利,但至少沒有那麼多好處。

  但即便如此,這人還是任勞任怨,嘴上毫不饒人,實際一次都沒有拒絕過。

  ……讓這家伙承認他想幫仁王一把,簡直跟要了他的命一樣。

  不過好人有好報,曾經做了一把好人的真田,經受了[仁王幻影]的洗禮,對[無我境界]這樣的初級階段,儼然並沒有放在眼裡。

  之所以陪越前打到最後,就是想看看他還能不能在[無我境界]最後的邊緣,迸發出更強的意志力。

  似乎有,但沒來得及展現。

  裁判的哨音總是無情。

  「7-5!立海大真田獲勝!」


第65章 黑心經理第六十五天

  真田獲勝下場, 只在英美裡面前停了兩秒,不知道聽她說了什麼,臉色一黑。

  丸井只看了一眼, 就毫無興趣地收回眼神:「報——副部長又被英美裡惹生氣了!」

  柳:「已閱。」

  幸村:「已閱。」

  仁王:「已閱。」

  柳生:「……副部長,喝口水吧。」

  真田面無表情接過……

  這瓶同情的水!

  和他波瀾不驚的神情相比, 切原顯得要興奮很多。

  「下一個該我了吧!」他做了兩個蹲起,又輕輕在原地跳了幾下, 扭頭對幸村大放厥詞, 「部長你放心吧, 我不會讓你上場的!」

  英美裡懷疑:「挑釁?」

  真田喝了口水,蓋章:「挑釁。」

  幸村順了順落在肩頭的紫發,含笑說:「原來赤也在挑釁我呢。」

  切原大委屈:「才沒有!部長!你不要順著學姐和副部長的——」

  幸村還是笑眯眯的。

  切原渾身一抖:「沒什麼……我上場了!」

  該死的, 他差點忘了部長的屬性!

  那能是因為學姐和副部長那麼亂講,所以部長才順著他們的話給自己扣帽子嗎?

  那必然是因為他本來就想這樣做啊!

  切原大為悲憤, 抬手就是一段猛烈的攻勢。

  對面的不二游刃有余地接下, 以至於讓切原目露凶光。

  「噢,你這家伙還不錯嘛!」

  他撇了一眼旁邊1-0的比分:「我要加速嘍!」

  「這話怎麼聽著有點耳熟呢?」丸井忽然說。

  柳點撥他一句:「不動峰,神尾。」

  「哦哦!我想起來了,那個紅頭發的『你能跟上我的速度嗎』?」丸井掐起嗓子模仿了一把。

  仁王撇嘴:「哇——好爛!好拙劣的模仿啊!叫我一聲仁王老師, 我也不是不可以勉強教你。」

  兩個人打作一團,場上的形勢卻顯得有些焦灼起來。

  如果只從絕對的水平上來講,切原這時候大概跟越小前差不多,英美裡想,但因為越小前已然領悟了[無我境界],所以綜合來講可能要略差一截。

  「但不二的水平卻是一個謎。」柳面色嚴肅, 「在我看來應該能跟弦一郎有一較之力。」

  幸村在旁邊聽著,也輕輕點頭。

  之前合宿的時候, 他有聽大家提起過不二和真田打的那一場,可謂是飛沙走石,天地失色。

  兩個人倒說不上是誰壓制誰,但可以說在對方手裡都討不著好。

  如果單從力量和速度上來講,幸村想,弦一郎應該是比對面的不二君要更勝一籌的,即便如此,兩個人也能打個平手,這只能說明……

  果然,不二的技術和頭腦,還是眼下的切原不能匹敵的呀。

  英美裡在心裡感慨。

  不二周助從性格上來講,就決定了他是個純純的技術流,和幸村又多有不同。

  幸村喜歡打防守反擊,減少體力消耗,純粹是出於資源轉化率的考慮,如果他的技能點點成真田那樣,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走強攻路線。

  簡言之,哪個好用用哪個。

  但不二周助——英美裡揣測——就算技能點點成河村隆,估計也會是現在這樣愛打防守反擊球。

  【這和技術技巧無關,而是因為他性格原本就縱覽全局,更加沉穩,喜歡謀定而後動。】

  她刷刷刷地在筆記本上寫著:【多半還不喜歡出汗】

  英美裡以己度人,因為她就是這樣,如果讓她選的話,練網球她一定練不二周助這一款,懶人必備!

  最多再嵌套一個手塚領域的mod,那就完美了。

  不二比分一路領先,眼看打到5-4的賽點,切原小宇宙爆發了一波,速度和力量又上了一個台階。

  他最大的武器,一個是速度和敏捷,這是他與生俱來的身體優勢;

  另一個,則是強大的精神韌性。

  要照這麼說,他那個所謂的紅眼狀態,其實也就是把精神掰到極致,在要斷不斷的邊緣充分刺激他還沒開發出來的潛力……

  這麼折磨一根海帶,實在是太不環境友好了!

  英美裡抬眼看他,確認這人並沒有進入到破壞生態的紅眼狀態,只是尋常的「這裡應該有一個反撲和高潮」情節。

  她對這一場比賽最大的期許,就是這樣而已。

  英美裡放下心來,繼續圍觀。

  不二面對切原的反撲,表現得依然相當從容。

  一記白鯨乘風而上,把切原氣得牙癢癢,最終奠定勝局。

  網前握手時,還能聽見他由衷地感慨:「唉呀,現在的後輩都變得這麼強了嗎?」

  英美裡:……

  原來你小子也是黃猿啊!!!

  說黃猿黃猿就到,立海大版的黃猿正在她旁邊挑選球拍,准備上場。

  幸村和很多人都不一樣,他並沒有固定一個最拿手的球拍磅數,而是根據自己當天的狀態,來重新挑選。

  這對他個人的感知要求很高,不過幸村嘛……都幸村了!

  做到這點事,那不是理所應當嗎!

  「放在魔法世界,你一定會成為超級大法師。」英美裡忽然說。

  幸村游刃有余地接下她無釐頭的話:「哦,為什麼呢?」

  英美裡:「感覺對魔法波動的敏感度會超級強。」

  幸村微笑:「借你吉言。」

  他慣例檢查一遍鞋帶、發帶、運動衫,慢慢走到英美裡面前。

  他今天的對手是,手塚。

  「還以為英美裡會說點什麼鼓勵我呢。」他抓了抓網球拍,「畢竟是決勝局,我也有點緊張啊。」

  英美裡看著他含笑的臉:「……睜眼說瞎話也至少演得像一點吧。」

  她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再說,我可不相信你會輸。」

  幸村的目光碰巧掃過他自己的網球包,不知道想到什麼,目光輕輕一頓。

  「嗯,我也覺得我不會輸。」

  比賽開始,讓人沒想到的是,手塚竟然搶先發難了。

  幸村看著分明落在自己面前的球,卻變了軌跡,乖乖朝網前滾去,臉上的笑容淺淡幾分。

  手塚君,還真是意外的認真啊。

  一記零式發球,讓手塚拿下了開門紅——甚至第一局。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碰不到嘛。」英美裡反手將頭發扎成一個亂糟糟的丸子。

  不過她也很少看到手塚這樣出招。

  手塚,至少據英美裡了解,本質上是一個相當求穩的人。

  能用對拉獲勝的前提下,就不會用手塚領域;能用手塚領域獲勝,當然就不會用零式發球。

  技巧也好,招數也好,本質上都會有破綻。

  嗯,他是個原教旨主義網球手。

  所以像今天這麼積極,確實很少見……

  「是被之前的比賽激起了戰意。」後排的真田忽然開口。

  他作為立海大內部的手塚專家,對手塚下的批語,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認可。

  也難怪,之前用出[無我境界]的越前也好,冷冰冰破解他這招的真田也罷,甚至後續的不二和切原,都各有各的風采。

  再說了——

  英美裡的目光轉回場上。

  不管是陰險笑的大美人,還是從來不笑的冰山男,本質上都是熱血少男嘛。

  手塚積極進取,幸村也不甘落後。

  本來按他的戰術風格,應當是保守為主,等待手塚露出破綻,不過【手塚】和【破綻】這兩個詞很少在同一句話裡並存,所以幸村也只能積極進攻,誘導他出錯。

  但很快,他就發現每一個球對拉的時間變長了。

  「是手塚領域!」旁觀的匿名解說員,又一次大叫起來,「是手塚領域啊!每一次回球都向手塚部長飛去了!」

  英美裡的圓珠筆,在筆記本邊緣敲得清脆作響。

  手塚領域,簡言之,就是手塚沒有接不到的球。

  但問題在於幸村的實力,也很難有讓他接不到的球。

  這兩個人就跟卡bug一樣,在球場上瘋狂對拉,你打了我打,我打了你打,反正球就是不落地。

  終於,還是來回跑動的幸村,因為肌肉酸痛,先錯過一球,痛失一分。

  「15-0!」裁判宣布。

  再一看大比分,4-3,一點變化都沒有。

  打了半天就打了個15-0,英美裡看得面無表情。

  不過她並沒有因為局勢的焦灼而出手干預,因為她能看得出來,平靜如死水的比分下,是微妙湧動的暗潮。

  同樣能看出這一點的,還有龍崎教練。

  所以她叫了暫停。

  「怎麼樣?還好嗎?手塚……」龍崎教練略有一些擔憂。

  和場上的局勢不同,她能看出手塚的狀態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好。

  「幸村,可是強敵啊。」她輕聲感嘆,「要在他面前維持手塚領域……恐怕很難。」

  手塚沒說話,心裡卻也贊成龍崎教練的判斷。

  手塚領域,歸根結底,靠的是他對球旋轉的精妙控制,而手塚能夠維持這一領域,是因為他在這方面的精通程度遠遠高於許多對手。

  但面對水平相似的強敵時,往往只能維持一段時間,之後就……

  「龍崎教練,請放心。」他站起身,手指握緊球拍,「我是不會輸的。」

  青學也,不會輸的。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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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黑心經理第六十六天

  正如龍崎教練所想, 幸村並不為眼下暫時的落後而感到焦急。

  他明白,手塚領域不是一個可以長久、持續、無限使用的招數,要對球施加旋轉, 那麼對於選手自己的速度和力量,要求都很高。

  要在接球之前, 找到絕對完美的落點、控制角度,並且施加相當程度的旋轉。

  但無論是誰, 他的力量和速度都不可能是無止境的。

  所以幸村需要做的, 就是維持比分的平衡, 等待手塚無法維持他的手塚領域……

  但,在他原本的預計裡,手塚能支撐這麼久嗎?

  幸村心裡一緊。

  局勢似乎超出了他的掌控。

  而有見識的人, 已經開始指指點點:「你看那道白光!啊!還有那道金邊!是[無我境界]!」

  「不對。」真田搖頭,神情凝重, 剛剛和越前對戰過的他, 已然在這方面很有發言權,「比[無我境界],還要再深一點。」

  英美裡沉默。

  『呵呵這其實是千錘百煉的極致啦,[無我境界]進去之後還有三道門的你們沒見過吧』, 這種話,她怎麼說得出口啊!!!

  但不管她說不說得出口,事實就是這樣。

  手塚顯然是在這小小的關東大會,就用上了[千錘百煉的極致],以那毫無科學原理可言的雙倍力量和雙倍速度,開始慢慢將幸村逼入絕境。

  「5-4!青學手塚!」裁判宣布。

  手塚再下一城, 又將幸村剛剛追平的比分拉開差距。

  而且按場上的局勢來看,恐怕會越拉越大, 直到他獲勝為止。

  一局終了,幸村在英美裡身邊坐下。

  「英美裡有什麼見解呢?」幸村含笑問,「至少給我支支招吧。」

  說實話,從他的神情,實在看不出來他是真心發問,還是處在危機當中。

  英美裡想了想,很嚴肅地問他:「阿村,你是無神論者嗎?」

  幸村:?

  幸村:「硬要說的話,我是。」但這和場上的比賽有一點點的關系嗎?

  英美裡似乎陷入了莫大的糾結當中,臉皺成一團,眼睛閉著,想了半天,才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握住他的手:「村啊……」

  幸村:「嗯,你說。」

  他現在已經能夠很好地接受英美裡對他的所有稱呼了。

  「有的時候,咱們也沒必要那麼唯物,你知道吧?」

  英美裡閉了閉眼,做出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你不是有那個……滅五感的絕招嗎?」

  她表情嚴肅,為了勝利,儼然拋棄了自己的科學唯物主義世界觀,要是這都不能贏,她真的會怒極攻心而死!!

  幸村面色平靜地聽著,頓了兩秒,實在繃不住笑了出來。

  英美裡的表情,確實太有趣了。

  「我還以為你不太喜歡看我用那個的。」他抬眉,柔聲問。

  幸村對人的感情變化是很敏銳的,他在這方面一向有一種天生的特長。

  說是不喜歡他用這招,程度上好像有點太過了,只是他每次用到滅五感時,英美裡總會露出微妙的表情,好像總覺得……尷尬?

  當然,英美裡是不會讓他知道,這全是因為她暫時還對這種超科學的男國中生網球招數接受無能。

  不過現在手塚都[無我]了,甚至都[千錘百煉]了,她還對幸村的滅五感反應那麼大,不就顯得太冒昧了嗎?

  英美裡想到這裡,臉色肅然,她可真是犧牲太多了!

  硬生生,把唯物主義世界觀,都犧牲掉了!

  於是往球場上一指:「去!給我打個6-0回來!」

  「嗯……」幸村沉吟,「可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吧。」不是都已經5-4了嗎?

  英美裡:「那就去拿個6-4回來!」

  幸村:「可是,領先一步拿到五局的,是手塚君。」

  現在他確信,剛剛那真是個違背祖宗的決定了。

  難得看她有些手忙腳亂的樣子,幸村不自覺笑了笑,站起身。

  「不用擔心,英美裡。」他抬手,球拍軟彈而柔韌的網線,輕輕在英美裡的頭頂敲上一下,「我會贏的。」

  再說了,要贏,也未必就一定要滅人五感嘛,打打殺殺的,聽上去多嚇人呢?

  幸村抿著唇角上場,神清氣爽地想。

  5-4的比分,眼看是他落後,即便只是談論士氣,這之前也確實是青學這邊更勝一籌。

  但是手塚並不能從他身上,感覺到一絲一毫的頹靡。

  不能放松,這位青學的部長,在心中嚴正警告自己。

  不到最後一分,永遠不知道贏家是誰。

  幾個中規中矩的來回,手塚思量再三,還是用上了無我境界。

  只不過暫時沒帶上千錘百煉的雙倍回擊,而是在三道門口的[無我境界]裡徜徉,簡單copy了一把真田的風林火山之火。

  風林火山之火,從力量強度來講僅次於動如雷霆,即便是真田,也不能無限度動用這一招,況且是體格和他有些區別的手塚。

  所以精益求精,每次用上,都是勢如破竹不可擋,叫人幾乎能聽見球破開空氣的呼呼風聲。

  然而下一秒,就見幸村一個原地回旋,背對球網,姿態輕盈,展翅欲飛,輕松接下了他的扣殺!

  並且,將球壓在了底線。

  「30-30!」裁判宣布,「立海大幸村!」

  手塚抬眼,朝著場地對面看過去。

  這家伙……

  幸村抿唇一笑,握著球拍的右手手腕,微微一轉。

  『噌』的一聲!

  他的周身也煥發出了和手塚相似的白色幽光,四周縈繞著七彩的細閃,宛如小學四年級最討厭粉色最喜歡黑色的學生咕卡的傑作。

  他看著手塚,笑容清淺:「無我,也不是只有你們能掌握嘛。」

  說完,一個強力發球!

  力量和速度有所提升,但依然在手塚可以接到的範圍內!

  然而為了表示全場對於【幸村精市竟然也會無我境界!竟然也懂千錘百煉!】的震撼感,這一球愣是沒讓他接到!

  「40-30!」裁判宣布。

  仁王:「……你什麼時候能停止用漫畫讀者的視角解說比賽。」

  英美裡:「你們什麼時候能夠停止在現實世界濫用這種漫畫招數?」

  仁王敗退。

  柳思索片刻:「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無我境界,就是能在擁有絕對豐富的經驗前提下,全情投入比賽後所進入的狀態。」

  他銳評:「既沒有改變物質形態,也沒有憑空創造什麼,是非常科學的招數。」

  英美裡:……?

  能不能,別,褻瀆科學……

  說是千錘百煉的極致對轟,但其實偶爾也會出現無我境界對攻的情況。

  而無我的對攻,意味著各色選手絕招的大雜燴……

  一時之間,讓人已經分不清楚場上到底是手塚對戰幸村,還是別的什麼比賽。

  眼看又一次出現[幸村用巨熊回擊接下手塚的風林火山]這樣的場面,英美裡忍不住閉了閉眼睛。

  眼睛,好痛。

  「等結果出來再告訴我可以嗎。」英美裡安詳說,「這種互相ntr的劇情,實在對未成年人不友好,尤其是我這種純潔的少女。」

  仁王一口運動飲料噴到半空,旁邊的丸井,不由得朝另一側切原的方向躲了躲。

  倒不是要躲飲料,而是要躲接踵而來的,英美裡的盤問。

  「怎麼,你對我是個未成年純潔少女這件事有什麼異議嗎?」

  少女·英美裡扭頭看過來。

  少男·仁王以牙還牙:「豈敢,我這等未成年純潔少男跟你只是同類,怎麼會指手畫腳。」

  言下之意,英美裡要對他這個同類發起進攻,那就太不仁不義了。

  英美裡呵呵兩聲,還要再說,場邊忽然又是一陣驚呼。

  抬頭一看,場上半天沒下一分。

  英美裡:?

  搞什麼,打假賽?

  柳面色嚴肅:「幸村通過[無我]掌握了手塚的招式,兩個人都用上了手塚領域!再加上千錘百煉的極致加持……真是難得一見的激戰。」

  英美裡悟了。

  哪怕是正常人如柳,一到網球場邊,也會變成奇妙的神經病。

  兩邊的比分交替上升,雙方都咬死了比分不放,一個不留神就要打到天荒地老。

  但忽然,手塚丟了一分。

  他注視著自己莫名失去反應的手腕,抬眼看向對面的幸村。

  「有時候,比賽和人生閱歷也有關系呢。」幸村做無辜狀,「比你多體驗過一些東西,總感覺過意不去。」

  他笑眯眯地走回底線,准備發球:「那麼,也請手塚君,體驗一下我的經歷吧,對人生很有好處哦。」

  英美裡:「說實話他還不如大喝一聲【來了!絕招·破壞神·滅五感!】這樣。」

  柳生持反對意見:「內斂的台詞,反而更彰顯部長的游刃有余。」

  英美裡鄙視:「你就是怕他報復!」抱大腿的家伙!

  手塚對【滅五感】的抗力,要比未來的越小前稍差一截。

  這倒不是因為他實力不如越前,而是因為他的球風對旋轉的要求太高。

  無論是手塚領域、零式削球還是零式發球,其關鍵都在於玄之又玄的旋轉,稍微有一絲誤差,都會造成很大影響。

  換做是跡部、真田又或不二、越前,都知道面對他的時候,首先要做的就是破壞手塚對球施加的旋轉。

  而幸村,當然做得更徹底,直接把人觸感給削了。

  觸感、視感、聽感……

  幸村逐漸打出了優勢,但一點也沒有急躁。

  每一次回球,都盡量往邊角、往網前、往底線打,雖然他知道手塚的勝算已經不大,但卻不會給他任何碰到球的機會。

  最終,以7-6的比分,拿下了單打一的勝利。

  下場的時候,隊服都濕透了,皺巴巴黏在身上。

  臉頰更是通紅,淺綠的發帶被濡濕成墨綠,右手還在輕輕發抖。

  要維持【滅五感】的狀態,對他來說也不簡單。

  更何況不能讓手塚碰球,一碰到,難保那家伙仗著經驗豐富加點旋轉,立刻破局。

  兩相疊加下來,幸村也打得很痛苦很費勁。

  「難得見你打成這樣。」英美裡實話實說。

  幸村也沒問什麼『贏了你的竹馬怨不怨我』之類的小言問題,只是輕描淡寫地總結:「贏了就好。」

  確實。

  英美裡拿干燥的毛巾糊了他一臉,僵硬許久的肩膀,這才緩緩放松下來。

  贏了就好啊。


第67章 黑心經理第六十七天

  雖然關東大會的優勝再次被立海大收入囊中, 可算是證明這運動番最不可能更改的勝負,其實也有些動手腳的余地。

  但英美裡一點也沒有放松。

  「不要以為,拿了一次優勝, 就能永遠拿優勝!」她走來走去,敲打立海一眾小兵, 「成績不等人!訓練不等人!你們不進步,別人進步, 那就是在退步!」

  她從網上定制了一根空心教鞭, 看著虎虎生風, 實則色厲內荏:「只有初中階段,才會有我這樣的人天天盯著!等到了大學,老師才不會停下來等你們, 愛學不學!」

  英美裡冷笑兩聲:「到時候你們就輕松了,現在, 給我練!」

  仁王:「中間很多槽點先不說……但我們其實還沒上高中, 怎麼就開始用大學做胡蘿蔔了呢?」

  柳:「習慣就好,你看弦一郎。」

  仁王應聲看去,往日最愛吐槽英美裡的那位少男,竟然接受良好, 絲滑地把話頭接了過去:「沒錯,就是這樣,所以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幸村也笑呵呵附和:「是啊,得意忘形不是立海大的風範呢。」

  仁王看了一會兒,忽然抱住丸井的腦袋,大哭:「文太啊!這世界上, 就只有你我兩個正常人了啊!」

  丸井:「被你這麼一說,我覺得不正常是一個更好的選項。」

  不正常的人:幸村部長、真田副部長、德久大魔王

  正常的人:仁王雅治、丸井文太

  「綜上, 果然還是不正常陣營更安全啊!」丸井吶喊

  丸井的叛變傷透了仁王的心,他強烈要求跟柳生一起挑戰部長和副部長。

  此人循循善誘:「你想,部長和副部長,那都是沒有雙打意識的人,要是輸了呢,肯定是因為我們單人的實力不如他們;要是贏了呢,誒嘿,那我們就是打敗過初中網球界皇帝和神之子的人啦!」

  柳生輕輕地,輕輕地沉默了。

  他都不想去挑仁王邏輯上的漏洞,只是指了指他身後。

  仁王回頭,只見丸井的【不正常陣營】三人組,亭亭玉立站在他後面。

  「聊得很開心啊,雅治,在說什麼?讓我也開心一下啊~」幸村笑得和風細雨。

  仁王兩眼一閉,向後倒去:「啊,這美麗的世界,就在今天,我要和你告別,心中雖然有萬般不舍,但卻無能為力……」

  英美裡嫌棄地踢了踢他鞋底:「行啦,別演了,雙打給你安排那邊靠草坪的場地,快去。」

  仁王滿血復活,拉著柳生一鞠躬:「謝謝英美裡!」

  二鞠躬:「謝謝副部長!」

  三鞠躬:「謝謝幸村部長!」

  被他拉得東倒西歪的柳生:……

  他剛剛真的多余提醒這家伙!

  一天的訓練,就這麼波瀾不驚又幽默動人地結束了。

  大家正准備收拾東西走人,忽然看見一個一年級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過來:「報、報告部長!副部長!報告德久學姐!有一個、有一個——!」

  話沒說完,被身後的人撥開。

  來人一件淺灰色連帽衫,帽子罩在頭頂,只露出半張俊美非凡的臉蛋。

  身形頎長,小腿肌肉線條分明,一看就是個練家子。

  丸井:「練的哪家?」

  英美裡:「網球。」

  「哎,你怎麼知道?」

  廢話!她能不知道嗎?這也是一經典名場面啊!

  自從關東大賽結束之後,英美裡就風雨無阻地每天在網球部守到放學,果然天道酬勤!

  都穿越了!都立海大經理了!還錯過這一名場面——那真是不要活了!

  果然,跡部上前兩步,打量一圈,最終挑選了他眼裡的軟柿子:「喂,真田,要不要跟我比一場?」

  「咦?」幸村淡淡說,「跡部同學難道不應該先和我比一場嗎?」

  他露出無害的微笑:「大家都是部長嘛。」

  跡部搖頭,眼睛死盯著真田:「真田,你敢不敢?」

  他不願意和幸村比,那也是有理由的。

  英美裡深知,他這一次開發的,想必就是那個冰之世界之看穿你的破綻你就不准動了,不知道還以為是玩什麼321木頭人。

  但這對幸村來說,應當是無效的,至少沒有什麼明顯的效果。

  雖然如果讓跡部對上幸村,他應該也會有自己獨特的解決辦法,但幸村不存在任何肉眼可見的破綻,相比對他這招冰之世界的開發和完善,起不到什麼建設性作用。

  想到這裡,英美裡瞥一眼幸村。

  仁王的幻影開發也幫不上忙,跡部的冰之世界也起不上作用,真是助教失格啊!阿村!

  究其根本,一個是由於幸村攻防兩端兼備的頂尖實力,另一個則是他的性格使然。

  和絕大多數網球選手都不一樣,幸村沒有自己的習慣動作,沒有自己偏好使用的招數,就連做性格分析也分析不出什麼名堂。

  這樣一團迷霧的人,是很難在不接觸的前提下,分析出他的弱點所在的。

  面對跡部的再一次挑戰,真田和幸村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英美裡。

  跡部一笑:「我就知道……德久,怎麼樣?你同意嗎?

  」這家伙要是同意,真田必然也會同意,而幸村也不會反對,跡部深知這一點。

  英美裡莫名其妙,這有什麼好不同意的啊,她大力點頭:「歡迎歡迎,不過是這樣的客人,您要知道,我們真田副部長呢,也是非常受歡迎的一位!您指名他呢,我們這邊的價位是……」

  跡部震撼:「搞什麼啊,男公關啊!」你們立海大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小秘密?

  「哎——男公關?怎麼說得那麼難聽!陪練啦陪練~」英美裡笑眯眯。

  跡部怒了:「本來就是陪練啊!是你非要說得像男公關的!」

  柳默默看著。

  德久,連外校的部長都不放過……!

  比賽很快開打,跡部這一招顯然還沒有開發完善,雖然過程中能看出他的擊球有一些意圖,但表現得並不夠好,甚至讓他自己出現不少失誤。

  真田眼看就4-0領先,他卻忽然呵呵哈哈地大笑起來:「早讓你們別小看本大爺了!」

  這人手往天上一指:「你也好,幸村也好,德久也好……,」

  手臂忽然橫向一揮,跡部指向場邊的英美裡。

  ——「都沉醉在本大爺的美技之下吧!」

  真田臉一黑:「想都別想!」

  旋即進攻得更加猛烈,險些把跡部大人還沒孵化的冰之世界打回鳥巢裡去。

  柳生默默觀看,銳評:「其實有時候,說不護短的人才是最護短的。」

  仁王擺擺手:「這種老套的人設,大家都看膩了啦,看膩了!」

  說完,倒是更加專注地看起了場上的比賽。

  跡部的一招冰之世界,幾乎令他立刻反敗為勝。

  直接追平不說,甚至眼看要打到6-4了。

  幸村和英美裡對視一眼,後者點點頭,前者就上前叫停:「好了,就到這裡吧。」

  跡部也沒有糾纏,美美地甩了一張名片給英美裡:「想通了就打電話,冰帝永遠給你留了一個位置。」

  英美裡:「可是……馬上就畢業了吧?」

  跡部自信發言:「高中也給你留了一個位置。」

  英美裡一下嚴肅起來:「跡部大人,你們家公司能不能也給我留一個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嫌跟她對話太丟人,跡部沒搭理她,頭也沒回地走了。

  不過,跡部的到來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他能跟真田對打還占了上風這件事本身,就足夠激起不少人的危機意識。

  不用英美裡多說,紛紛自我壓榨,拼命加練,仿佛人人都是一粒微不足道的花生——

  只要壓榨得夠狠,總能擠出一點油來的。

  英美裡對這一理論提出高度贊揚:「沒錯!進步就像花生裡的油,不粉身碎骨,都不知道自己能有多厲害!」

  仁王:「來點安全健康適合18歲以下讀者閱讀的比喻吧!」

  英美裡置若罔聞,她大權在握,眼看著又要安排全國名單,笨蛋才會這時候招惹她。

  第二天剛到學校,英美裡就被笨蛋堵了。

  堵在了去教學樓的捷徑,小花園後僻靜的石子路上。

  她手裡抱著預備開始慢慢交接的學生會材料,一手拎著出門太急而沒背上的書包,沉默兩秒。

  「……在這種地方堵我,我有理由懷疑你會在得不到滿意的回答後殺人滅口。」她抬眸,「切原同學。」

  切原耳根發紅:「這不是,全國大賽的抽簽結束了嗎……我只是想問問而已啦!才不是要做什麼壞事!」

  再說,誰打得過你啊!

  他臉一紅,更顯得皮膚白。

  墨綠的卷發襯得臉蛋白嫩嫩圓嘟嘟,平時跟仁王丸井等不良前輩打鬧,一掐一個紅印子。

  英美裡,堂堂手癢!

  切原雖然不知道她的壞心,但很緊張。

  他當然是有理由緊張的,畢竟關東整個賽程,從打不動峰到決賽對戰青學,他的表現不能說差強人意,只能說一塌糊塗。

  至少在他自己看來,是一塌糊塗。

  而且切原同樣清楚,他作為二年級唯一表現還不錯的一位,能夠被排進正選名單裡,實力固然是重要的因素,也有學長學姐意圖培養後輩的緣故在。

  平時的比賽當然沒關系,但全國大會……

  這可是學長們和德久學姐,最後一次全國大會了啊!

  「其實我是想說,全國大會的正選名單……」他抽氣兩回,終於說了出來,「即便沒有我,我也不會放棄競爭!」

  「如果是為了立海大完美無缺的三連霸的話……」

  切原眨巴兩下眼睛,在要哭不哭的邊緣來回忍耐:「我願意,接受學姐任何的訓練計劃!」

  「無論如何,我也想進入正選的行列!」

  切原知道,自己的實力尚有欠缺,也知道自己不一定是學姐心裡的頭號人選。

  但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去訓練、去挖掘自己的漏洞,用最嚴苛冷酷的目光凝視自己。

  而這一切,只是因為——

  他想要和學長們一起,笑著捧起最後一年的優勝獎杯!


第68章 黑心經理第六十八天

  八月中旬, 國中時期的最後一屆全國大會在東京拉開帷幕。

  開幕式一如既往的沒有什麼用,英美裡半途溜了,去接待遠道而來的幾個排球人。

  他們比賽的時間剛好錯開, 初中階段的排球人大多參加的是【中等學校綜合體育大會】,一般在七月底之前就會結束所有日程。

  「……不過我壓根沒進全國啦!」天童很開朗地解釋, 「所以從六月開始就是閑人一個了!」

  英美裡:「我真羨慕你啊……」

  除了他,到場來賓還有黑尾、木兔、研磨、赤葦以及遠道而來的岩泉及川。

  「總是被你看笑話, 我們也要來笑話你!」及川叫囂。

  研磨盯著手裡的游戲機, 頭也不抬:「那恐怕很難吧?英美裡的目標是三連霸呢。」

  三連霸, 這詞有個前提,那就是前兩年都已經美美優勝。

  否則,哪裡來的三連呢?

  及川一聽, 心頭陰影浮現,原地倒下:「好、好歹毒……我恨你們、每個……三連霸的……人……」

  他倒了, 研磨收起游戲機:「好了, 吵鬧的家伙解決掉了,我們走吧。」

  英美裡:「不要用【啊,解決了一個小關boss】一樣的口吻評價真人啊!」

  她把人帶到立海大的等候區,交給暫時沒事可做的丸井等人, 自己去忙首戰的手續了。

  作為種子校,立海大第一輪輪空,第二輪對戰的選手已經是經過千錘百煉的16強。

  不過依然是老熟人——不動峰。

  隔壁隔了一片樹林再往右轉,是青學和比嘉中大戰的場地。

  四天寶寺的比賽安排在下午,因為場地不夠,所以正在觀戰, 閑來無事夾在兩邊中間,一會兒看看這個, 一會兒看看那個。

  不動峰以雙打著稱,這種堅韌頑強的草根類學校,不僅是最容易成為運動番主角的,同樣也是隊內氛圍相對更好的。

  「倒不一定每一對雙打的質量都很高,但在搭配選擇上有很多的余地。」

  說到這裡,英美裡瞥了眼仁王。

  仁王跳腳:「怎麼了?我也很擅長跟別人搭配的好嗎?比如我親愛的搭檔——」

  說著,看向柳生。

  「比如我親愛的參謀——」

  說著,看向柳。

  「一共就兩個人!」英美裡黑線,「怎麼好意思說的呀?怎麼也得是桑原那個程度吧!」

  「那你要說桑原……那我就沒什麼可比的了。」仁王嘟噥。

  「太松懈了!」真田跳出來,「就是因為你事事都不和別人比,才會比不過別人!」

  「有哲理啊……副部長現在說話都這麼有哲理了嗎?」丸井贊嘆。

  不過默契就跟天賦一樣,這種東西怎麼也得實力差不太多才能擺到台面上來,大家好好比一比。

  立海大的單人實力,實在比不動峰要高出幾個水平,前兩場雙打拿下得都很順利。

  第三單打,則是切原對戰神尾。

  英美裡看著這小子蹲在自己旁邊系鞋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說實話整個全國賽段,她真是沒什麼可操心的,每天愉悅上班打卡,到點回家。

  完全康復的幸村,心態極其良好,半點不偏執,甚至神之子粉絲群渴望的那種陰森風味都少了些許。

  真田更不用說,身體狀況調節到最好——除了手塚跡部一流強敵以外,對上任何人都不會有問題。

  仁王狀態極佳,和柳生的雙打漸入佳境,其他人波動很小,實力和心態都是穩步上升。

  唯一可能的問題,就是切原。

  雖然紅眼狀態沒有很明確地表露出來,但要想防範於未然,恐怕最好是先找到突破點,大幅提升切原的實力才行。

  這樣一來,就不至於讓他精神過於緊繃,在球場上突然變異了。

  往這個方向細想,那基本跟仁王是一個套路:開發絕招。

  英美裡都打算給自己自創個職業,就叫絕招開發商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大行。

  切原和仁王是不同的。

  仁王攻守兼備,只是都沒有那麼突出,加上他善於觀察,往模仿的方向深挖是有跡可循的。

  切原則是明確的攻擊型選手+比賽型選手,平時訓練,力量速度爆發力,只能算在正常範圍內,只有在比賽當中,腎上腺素得到刺激,他才會超常發揮,進入最玄妙的狀態。

  即便開發新的大招,恐怕也得考慮他極端狀態下爆發的實力,才算有所進步。

  然而所謂的絕招,如果不能夠穩定地、由自己的意願出發來使用,那也談不上什麼絕招了。

  想到這裡,她托著下巴,歪頭看向半跪在地上系鞋帶的切原:「切小原——」

  切原抬頭:「怎麼了,學姐?」

  只看他仰臉的樣子,倒是無比乖巧,圓而大的貓眼還有點迷惑,不知道學姐點他的名做什麼。

  英美裡看著他傻乎乎的樣子,忍俊不禁地揉了一把海帶頭:「別輸了哦。」

  切原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元氣滿滿:「當然!」

  好吧,她不打算拔苗助長了,英美裡想,該贏的總會贏,打不過的嘛……反正還有他的學長幫忙兜底。

  這小子,只需要開開心心,快快樂樂長大就好了!

  神尾和切原兩人站在網前,開始決定發球權。

  神尾輕哼:「居然還在跟學姐撒嬌,丟不丟人啊你?」

  切原壓根不受激的:「有人沒有學姐可以撒嬌才丟人呢~」

  神尾:「你!」

  切原:「你什麼你?我又沒說是誰!」

  「哇,這小子也學會耍嘴皮子了!」仁王感慨,「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柳:「切原出於仁王,而勝於仁王。」

  「被你這麼一說,我怎麼這麼不高興呢?」仁王咬牙切齒。

  不管場下的無良前輩在說什麼,切原依然發揮穩定且良好。

  雖說神尾的風格是他最討厭的——超快速位移,與此同時力量又很輕巧,但他依然很沉得住氣。

  「切原的球風其實和毛利學長有點像呢,不過比毛利學長更進取一些。」幸村評價。

  真田點頭:「那小子有點借力打力的感覺。」

  這正是他的韌性所在,英美裡想,面對稍弱的選手,自然有切原千錘百煉的實力可以應付,而面對強於他的選手,又能應用上百折不屈的毅力。

  切原握緊球拍,遙遙指向神尾:「喂,准備好了嗎?我要開始認真咯——」

  哇!看看他那欠揍的小樣子!

  英美裡不由一笑。

  算了,就這樣傻乎乎地驕傲下去,也挺好的嘛。

  和神尾的單打當然是以切原的勝利告終,雖然中間神尾突然爆發出叫人應付不及的速度,但他的體力暫時還無法支撐長久的使用,最終以6-4敗下陣來。

  「怎麼樣學姐,我表現得超好吧!」切原一下場,直奔英美裡,搖頭晃腦地求表揚。

  英美裡還沒說什麼,身後真田已經開始發表評論:「第三局,對面的發球輪,你完全可以一舉拿下,還是太大意了。」

  「嗯,有些時候赤也雖然落點找得很准,但正是因為感覺自己勝券在握,所以掉以輕心,手上的動作就沒有那麼精細呢。」幸村微笑。

  仁王見縫插針:「就是,你小子想得意,還早了100年!」

  每說一句,切原就沮喪30%,等到說完,剛剛還滿點的能量只剩下10%了,可憐巴巴垂頭喪氣,要回到選手席上去。

  「切小原。」英美裡叫他。

  切原回頭,只看見學姐一個面無表情的大拇指。

  「這場其實打得還不錯啦。」英美裡語氣平平,「繼續努力。」

  頓時又滿血復活:「是!謝謝學姐!」

  全國大賽第一輪,雖然已經確定是立海大獲勝,但還是要打到最後的單打一。

  立海大派上真田對戰對面的橘,然而打到一半,周圍忽然一片驚呼聲。

  英美裡聞聲看去,發現是一直禮貌圍觀的四天寶寺,正在紛紛倒抽一口涼氣。

  ……他們也太愛倒抽一口涼氣了吧!

  這時,立海大自己的偵查人員也已經回來了,湊到英美裡和幸村的夾縫中間,小聲彙報:「聽說剛剛在青學對戰比嘉中的比賽過程中,手塚國光君不僅進入了[無我境界],還在那之上,使出了[千錘百煉的極限]……!」

  沉默。

  沉默是今天的英美裡。

  雖然已經見識過,但她還是煩惱伽利略的煩惱,痛苦牛頓的痛苦。

  而且這才區區第一輪啊!面對比嘉中,就要用[千錘百煉]了嗎?要用了嗎?引發戰力通貨膨脹也無所謂了嗎!手塚國光!

  她在沉默中,漸漸顫抖起來,手指尖發抖地指著一圈立海大正選:「你們……別告訴我你們也……」也不正常了啊!

  幸村也就算了,這家伙神神秘秘,有什麼她不知道的私下練習也正常。

  但其他人好歹是自己天天看著練的,她可不知道什麼[千錘百煉的極限]、什麼[才氣煥發的極致]!

  這種特異功能,她可沒教過啊!!!

  幸村看她震驚的表情,抿唇一笑,朝旁邊招招手:「弦一郎,來,給她露一手。」

  真田:?

  真田:「我不會啊!!」

  還是說,他其實應該會嗎?因為手塚也會?那麼將手塚視為一生之敵的他,是不是也應該會呢?

  否則的話,打敗手塚不就是一句空話嗎?這樣的他,又有什麼資格做立海大的威嚴副部長呢?

  真田痛定思痛,走到兩人面前:「我申請,解除[風林火陰山雷]之中,陰和雷的封印!」

  英美裡差點昏過去。

  倒是幸村,摸著下巴問他:「什麼時候封印起來的?」

  真田:「去年。」

  「為什麼封印的?」

  真田瞥一眼還在昏迷的英美裡:「她說負擔太大,盡量少用。」

  「少用就少用,說什麼『封印』啊!」英美裡垂死病中驚坐起,勃然大怒,「那我也要把你『封印』!」

  幸村解釋:「就是不讓你上場的意思。」

  這下真田震撼了:「為什麼啊?我只是來申請一下……」不接受可以拒絕嘛!

  他又不敢反抗!

  英美裡哼了一聲,根本不帶搭理的,扭頭走人了。

  遠遠圍觀的柳:……

  都國三了,弦一郎面對那兩位,依然毫無成長啊……


第69章 黑心經理第六十九天

  對戰不動峰的比賽順利結束, 作為種子校,今天沒有其他的比賽了,立海大一行人溜溜達達地預備回旅館。

  網球頂級強豪校, 學校那頭給的旅館當然也相當不錯,位置就在體育館附近, 是一座四星級酒店。

  不過對常年在外頭比賽的網球部眾人來說,酒店也就只是酒店而已。

  唯一的優點, 大概就是這家酒店的大套房非常大, 住得下四個人不說, 客廳也足夠拿來開會。

  「下一場的對手……」柳翻開他的資料薄,「名古屋,星德?」

  丸井看了眼隊員的標准照:「全是外國人呀!什麼意思?打網球也要外援了?」

  「外援也打不過我們吧。」仁王皺了皺鼻子, 「不過以前沒聽過這個學校呢。」

  柳按部就班地給他們科普:「那些外國人都是交換生,今年才過來的。」

  「今年才過來, 就直接打進全國第二輪了?」切原驚訝。

  真田環臂站立:「這正說明了他們是一個不容小覷的對手!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現在連切原都敢吐槽了:「……副部長每次都這樣說……」

  「你說什麼?!」

  「我沒說!是仁王學長!」

  仁王:?

  仁王一邊躲開真田的進攻, 一邊咬牙切齒:「切原!你小子……我記住你了!」

  幸村無視了客廳裡你追我趕的亂像,招招手,讓柳和英美裡跟他一起到陽台上去。

  「我在考慮,畢業之後的二年級該怎麼辦。」

  他開門見山, 「之前我們用替補位鍛煉過切原、上村和石橋,這三個二年級的實力還算不錯,但……」

  柳懂他的意思:「但是,即便是實力最出眾的切原,也暫時沒有表現出和你一樣的統治力?」

  幸村頷首。

  他當然不覺得畢業之後立海大的成敗還要他來扛,只是切原作為他們最看好的後輩, 未來的部長之位不出意外應該是他的。

  在這樣的前提下,只有出眾的實力是不夠的。

  幸村也好、白石也好、手塚也好、跡部也好, 在實力之外,這四位國中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部長大人,還有一個共同點。

  那就是對自家網球部的絕對掌控和話語權。

  當然,這也和他們自身的性格,以及部內其他成員的性格分不開干系,但無論如何,切原目前的情況還欠了一截。

  改變他的性格,這太難做到,那就只能把他的實力再往上拔一拔。

  幸村想,或者,挑起他的勝負欲?

  他從自己的角度出發,揣摩切原,認為他大概會因為強烈的勝負欲和責任感,以及作為學弟對學長的憧憬,而產生變強的欲望。

  「所以,我打算在下一場比賽上,給他這個刺激。」幸村看向英美裡,「英美裡,你覺得呢?」

  英美裡:……

  「我只覺得你不去做心理醫生真的可惜了。」她面無表情。

  *

  和名古屋星德的比賽如期而至,第二雙打,丸井桑原6-1飛速取勝,第一雙打柳生仁王更是6-0拿下。

  兩場比賽打得輕松寫意,幸村也滿意點頭。

  這是他之前和柳、英美裡提出的方案——通過把切原安排在第三單打,來鍛煉他的抗壓能力,並且充分調動他的勝負欲。

  施加壓力嘛!英美裡脖子一挺,下巴一揚。

  這個她熟啊!

  於是表情冷冷:「我只能接受6-2的成績,比這個還不如,那半決賽和決賽你都別上了。」

  切原一個冷戰,當即立下軍令狀:「學姐,我保證不會讓他贏過我超過兩局!」

  英美裡仿佛笑了一下,又說:「不過切原小朋友,記住一件事——」

  「你首先是你自己,然後才是立海大二年級,切原赤也。」

  「如果失敗會讓你感到痛苦,我希望那是因為……你自己,想要勝利。」

  切原撓頭:啥意思?

  他沒回過神來,就被英美裡趕鴨子上架地推上了場。

  比賽眨眼開始,切原發球。

  球速倒是比不上前陣子、鳳長太郎一流的快速發球,但他的發球一向非常具有侵略性。

  「說實話侵略性、攻擊性、破壞性這幾個詞到底有什麼區別?」仁王不解。

  柳想了一會兒,跟他解釋:「攻擊性,大概就是這個球讓人不太好打回去;侵略性,大概就是這個球讓人不太敢打回去。」

  丸井接嘴:「那破壞性,就是這個球壓根打不回去。」

  切原的發球還處在一個【讓人不太敢打回去】的階段,對面的藏兔座一開始也漏接了兩個,第三個開始表現轉好,卻也沒有阻擋住他強勢的勁頭,0-1先落後一局。

  場上的勢頭當然不會是一成不變的,等雙方換邊之後,藏兔座就開始了他的表演。

  他的發球以超高速著稱,力道也相當強勁,切原雖說接住了,但卻沒接穩,球拍被打飛後自然要丟分。

  很快,這一局又被對手搶了回去。

  雙方都是進攻型選手,比賽的節奏也相當快,連試探都沒有多少,直接進入正題。

  前兩局權當熱身,切原興頭上來了,立刻開始熟練地發球上網,用他引以為傲的快速截擊將對面逼得連讓兩局,很快就3-1領先。

  交換場地的時候,藏兔座卻冷哼一聲,用英語說了些什麼。

  切原……那當然是沒聽懂,意氣風發握著球拍走到對面底線。

  但從第五局開始,藏兔座的發球質量卻和之前都不可同日而語——幾乎能趕上乾和鳳的水平了。

  快到一定程度,那確實是沒法接的,切原一愣,直接沒接住,整個人差點跟球拍一起飛了出去。

  好在有英美裡這一唯物代表人物坐鎮,這等不科學的場面沒有出現,只是將球拍打飛。

  ……但打飛太多次也太奇怪了吧!這個發球沒有一個能接到的是什麼設定,【百分百接不住發球】?

  英美裡掐指一算,切原打贏乾問題不大,但又被藏兔座虐,但要說藏兔座能輕取乾,好像又不對……這到底是個什麼戰力榜啊?!

  中場休息,切原悶頭坐在她身邊,毛巾往腦袋上一蓋,誰也不搭理,當下開始自閉。

  英美裡看了眼比分,4-2,切原咬下一局,卻也讓藏兔座追上一分。

  切原沒動,一直到裁判宣布再次上場之前,才低低開口:「我知道的,學姐,我不會再讓他拿到一局了!」

  英美裡沒說是也沒說不是,目送他上場。

  可惜再次上場,背水一戰的切小原,表現依然不盡如人意。

  「他有雜念了。」柳斷言,輕輕一嘆,「赤也的優勢,在於他的心無旁騖,和恐怖的專注力……」

  「所以有了雜念,只會不斷丟分。」幸村總結。

  他看向場中。

  切原的輸贏,對於立海大本輪的晉級影響不大,但……

  對於他自己來說,卻很重要。

  幸村想,不知道他們最看好的後輩,究竟會倒在這個門檻面前,還是——

  昂首挺胸地跨過去呢?

  *

  第六局打得相當焦灼,不論是場上的選手還是場邊的看客,都很痛苦。

  但切原自己知道,他已經沒什麼體力,更沒什麼精力了。

  如今還能跟對面那個家伙咬緊比分,全憑他絕不肯放棄的執拗。

  「40-30!名古屋星德得分!」

  對面,一頭鉑金長發的藏兔座,正面無表情地說著什麼。

  「……不動點真格的,這小子還真以為我和他是一個級別麼?別開玩笑了,我可沒有那麼弱……」

  雖然聽不懂,切原卻能感知到他的情緒。

  不屑。

  他的表現,有糟糕到連對手都感覺不屑嗎?

  大腦又一次混沌起來,鈍鈍的痛楚從腦後一直蔓延,切原手掌撐住太陽穴,那裡突突地跳動著,似乎有什麼東西想要衝破禁錮,直接控制他的軀體……

  這時,藏兔座一記快速發球,拿下了第七局。

  裁判高聲宣布:「4-3!名古屋星德領先!」

  他已經……丟掉三局了啊。

  切原有些恍惚,他在慢慢回想,剛剛上場前,德久學姐對他的要求是幾局來著?

  ——「我只能接受6-2的成績,比這個還不如,那半決賽和決賽你都別上了。」

  已經讓她失望了。

  不,不只是學姐,部長、副部長還有其他學長們……應該也很失望吧?

  戰無不勝的立海大,怎麼會有一個他這樣的後繼者呢?

  不行!不能!絕不可以讓立海大的名聲在他手裡毀於一旦……他要、他要——

  ——「不過切原小朋友,記住一件事。」

  什麼?

  ——「你首先是你自己,才是立海大的二年級,切原赤也。」

  ……這有什麼不同嗎?

  ——「如果失敗讓你痛苦,我希望那是因為你自己想要勝利。」

  我自己?

  我自己,比學長們背負的榮譽,和絕不能失敗的壓力,還要重要嗎?

  ……是這樣嗎?

  切原慢慢抬起頭。

  模糊中,他似乎能看見學長們的背影,他總是走在隊伍最後,和丸井學長、仁王學長打鬧,偶爾柳生學長和桑原學長會制止,生怕把前面幾人惹怒。

  前面……當然是外套總在肩上的部長、抱著手臂的副部長、背挺得筆直的柳學長。

  以及德久學姐。

  他總是太想追上學長們,至少在畢業前,能夠挺起胸膛告訴他們,切原赤也是個值得托付很多的學弟,是個值得信賴的後輩。

  但他太慢了。

  切原知道這時候不該做這樣脆弱的舉動,但切原忍不住轉頭。

  學姐這時候,會是什麼表情呢?

  他知道德久學姐一定會在場邊,坐在教練席上,她從不翹腿,平時雖然懶洋洋的,什麼姿勢都有,但一到比賽時刻就正襟危坐。

  視線掠過神色擔憂的學長們,掠過不動聲色的部長和副部長……

  啊,找到了!

  學姐在……對他比劃什麼?

  切原眯起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大拇指?

  又收回去,在脖子上,劃了一道……

  啊!

  渾身一抖,切原回過神來,後背全是冷汗!

  都4-3了,他還在胡思亂想什麼啊!!!

  要是真的輸了,德久學姐一定會殺了他的!!!!


第70章 黑心經理第七十天

  被狠狠驚嚇一通後, 切原忽然一下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揚,整個人都變得相當沉穩起來。

  不僅沉穩,甚至有點奇怪了。

  一個發球之後, 忽然使出了一套讓人眼熟的腳法。

  「那不是青學越前的B字抽球滑行法嗎!」

  英美裡扭頭:「你什麼時候給人起的名字?」

  丸井無辜:「大家都這麼叫。」

  英美裡:「大家是誰?」

  英美裡的問題沒有收到答案,因為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場上顯然陷入了[無我境界]的切原。

  他大概對[無我]的掌控還不算非常深入, 打得不能說很有章法,但光是進入[無我境界]這一件事, 就夠讓所有人欣慰的。*

  眾所周知, [無我境界], 那也不是人人都能進的,不是說想冷靜、想沉穩了就能做到,而是要用天賦作為鑰匙, 才能叩響這座沉重的巨門。

  切原擁有這樣的天賦,就說明立海大的二年級後繼有人。

  不說其他, 至少讓三年級的學長學姐們松了半口氣。

  而單從切原的視角來看, 這也是對他堅持和熱愛的最好回饋。

  覺醒的切原小朋友,咬牙把比分守在三局失分的界限內,轉守為攻,6-4拿下了比賽。

  更值得表揚的是, 自始至終,他都十分清醒,沒有半點被衝動控制的預兆。

  他這頭結束,立海大總分3-0,光榮挺進半決賽。

  去吃飯的路上,丸井采訪:「切原君, 請講一下剛才比賽中起死回生的訣竅!」

  切原清清嗓子,又支棱了:「是這樣的!危急關頭, 我意識到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要用自己的頭腦,清醒地取得勝利……」

  「哇!聽上去好厲害啊切原君!」丸井捏著嗓子,「那切原君覺得,是你比較厲害,還是6-0的真田副部長比較厲害呢?」

  「這個嘛……雖然比分不同,但是我在比賽中,突破了自己的極限!光從這一點來看……」

  「從這一點來看,怎樣?」真田冷冷問。

  切原一秒繃直,頭也不回:「那當然還是成績說話!我要靠學姐才能獲勝,副部長卻不用,副部長比我厲害一個德久學姐那麼多!」

  真田不說話了,另一個聲音卻幽幽發問:「那真田副部長和德久學姐,哪個更厲害?」

  切原繃得更直,冷汗一滴接一滴從額頭往下掉,比剛結束比賽時還嚴重:「那當然……是德久學姐!學姐的強,不是靠戰力體現出來的,那是一種精神的強、意志的強、隨心所欲的強!」

  丸井驚嘆:「你國文考試要有這個水平,也不至於得19分啊。」

  幸村則提議:「到時候跟教務處討論一下,看能不能把英美裡調去監考……」

  柳生和柳對視一眼,都很贊同:「切原的成績一定會突飛猛進。」精神狀況會怎樣,就說不好了。

  切原哭喪著臉,被丸井和仁王一人一邊拖走:「丸井學長,仁王學長,為什麼倒霉的總是我呢……?」

  丸井摸摸下巴:「其實也是因為大家都喜歡你吧?所以才總愛問你誰更厲害,這不就跟爸爸媽媽問孩子更喜歡誰一樣嗎?」

  切原茫然:「是這樣嗎?」

  丸井大力點頭:「是的!」

  「也、也對哦!」他破涕為笑,「畢竟我是學長學姐們最看重的後輩了!」

  仁王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丸井把學弟騙得團團轉,有心戳破謊言,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畢竟,倒霉的要不是切原,那就該輪到他和文太了啊!

  *

  半決賽的對手,依然是牧之藤這個毫無威脅性的老牌強豪。

  「都毫無威脅性了,為什麼能夠成為老牌強豪啊?」

  「可能因為他們每次都能進四強這個樣子。」丸井揣摩,「但是說實話,牧之藤……不要說冰帝了,好像還不如不動峰吧?這也能半決賽?」

  「不管是橘還是跡部,聽到你這麼說大概都會哭吧。」仁王感慨,「有的時候就是缺了一點運氣啊。」

  仁王的【運氣說】也有些道理,英美裡想,不過牧之藤該不會是走後門進來的吧?

  畢竟只要安排賽程的時候,把他們安排在一個全是弱隊的賽區,基本就能保送四強了……

  這麼想的話,操作空間很大啊,種子校可以安排在同賽區相隔最遠的位置……

  「不過最後都贏了,怎樣都好啦~」丸井活蹦亂跳往前跑了兩步,忽然很茫然地回頭,「現在我們去干嘛?」

  幸村剛才一直在閉目養神,這會兒才慢悠悠睜開眼睛:「去看四天寶寺和青學的比賽。」

  按照劇情,這一場大概就是【不二周助的覺醒之戰】以及[才氣煥發的極致]首次登場。

  不過他們都比完賽才去,這會兒恐怕都已經進展到『迷路半天的遠山金太郎單挑越前龍馬』這個環節了。

  英美裡這一次難得預想出錯,等她到青學和四天寶的比賽場地旁邊時,場上正好進行到第一雙打——也就是手塚和乾,對戰對面的千歲和財前。

  「哇!手塚打雙打誒!」丸井很驚訝,「手塚都能打雙打,副部長,你要不也……?」

  在真田冰冷而充滿威脅的注視下,丸井漸漸沒了聲音。

  他很委屈,抓著英美裡就開始哭訴:「本來嘛!手塚都能打雙打了,他有什麼不可以的?我還想看看副部長打雙打會是什麼樣子呢!」肯定很搞笑!

  英美裡心想你可以去看TV原創版啊,他和跡部那場雙打雖然贏了,但過程確實很幽默。

  不過話說回來,要不決賽干脆安排他打雙打好了?

  呃……不,還是算了吧,都答應過他了,一定讓他跟手塚對上一次的。

  英美裡心虛地看了一眼真田,阿彌陀佛,副部長大人,我可沒有在偷偷打什麼壞主意哦!

  青學和四天寶寺的比賽倒沒什麼特別的進展,手塚按照原作走向,先展露了他擁有[千錘百煉的極致]這一□□殺招之外,又獲取了[才氣煥發的極致]這一頭腦殺招,輕而易舉獲得勝利。

  乾被他帶飛躺贏,快樂地記下無數數據。

  英美裡繞道去了青學的觀眾席,悄聲問他:「你這個數據真的有派上過用場嗎?」每場好像都會有意料之外的表現吧!

  乾筆尖一頓,語調嚴肅:「這是一種心態,我們數據派,講究的就是心態。」

  英美裡回頭:「是這樣嗎?柳?」

  柳笑而不語,讓他當場反駁,讓親愛的竹馬丟臉,他做不出來,但讓他承認這家伙跟他師出同門……

  那他也會很丟臉,不行。

  第一雙打結束後,礙於金太郎的糾纏,越前又上去跟他比了幾個球的。

  兩個小天才打得那叫一個海枯石爛天崩地裂,一陣爆炸響後,全場煙霧彌漫。

  英美裡面無表情地在眼前扇了扇。

  旁邊的柳生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把扇子:「用這個。」

  英美裡道了謝,接過來繼續扇,扇了半天總算恢復了視野,只見網球儼然分成了兩半,一邊一半,彰示著兩個人實力不相上下。

  「……一定要用這種辦法來彰示嗎?你們有人想過網球的感受嗎?」英美裡痛心疾首。

  仁王:「可是你每天讓我們用網球打氣球,好像也沒有想過氣球的感受吧?」

  英美裡微笑看過來:「嗯?別胡說,我可是環保主義者。」

  天知道環保和傷害氣球到底有什麼關系,但仁王閉嘴了。

  「是因為不敢惹學姐生氣嗎?」切原問。

  仁王嚴肅:「是尊敬!尊敬!」

  等遠山和越前這一場比完,宣布青學進入決賽,手塚才回過頭來。

  「今天晚上我們打算一起去吃烤肉,你要去嗎?」他問。

  英美裡,不誇張的說,渾身一抖!

  來了嗎?烤肉王子!那混亂到讓人不忍直視,人設崩塌到讓人直接當做番外搞笑篇的一集!

  一群青春熱血少男,又各自隸屬不同的隊伍,一旦在烤肉店碰上,立刻就是大戰一觸即發!

  動輒20盤烤肉打底,貴得嚇人不說,大胃王比賽輸掉的還要痛飲乾汁,陷入瀕死絕境,簡直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的最佳寫照。

  她呵呵笑了兩聲:「不用了我們就不去了明天還要比賽呢萬一中毒怎麼辦啊哈哈哈!你們也吃點清淡的得了!」

  手塚看她堅持,也沒要求,畢竟是決賽的對手,轉而衝真田和幸村點點頭,領著青學人走了。

  越前和桃城經過切原,故意對他做了個大快朵頤的表情,把小孩饞得要死。

  英美裡視若無睹,大手一揮,所有人撤退離開場館。

  等回到酒店,已經是下午五點。

  英美裡把所有人叫到一起,強調了明天的作戰計劃之後,還停留了一會兒。

  「只有一件事,我要告誡各位注意。」英美裡表情嚴肅。

  大概是因為到了決賽前夕,她也終於莊嚴起來了。

  真田很欣慰,豎耳傾聽她的肺腑之言。

  「——千萬,千萬,不要去吃烤肉!」

  英美裡威嚴地說:「違者,後果自負!」

  以為自己能聽到什麼金玉良言的真田:……

  算了,他本來也沒指望什麼……

  決戰前夜,立海大決定還是按照以往的習慣去吃【決勝前夜飯】,依然是那家頗受好評的蓋飯店。

  但在去蓋飯店的路上,卻不巧經過了一家熱鬧非凡的烤肉店。

  二樓的窗戶探出幾個頭,一看,都是相當眼熟的人:四天寶寺的千歲、冰帝的向日、青學的河村。

  ……看上去都像是命不久矣的樣子。

  英美裡淺淺同情了一下: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乾汁。

  切原蠢蠢欲動看了眼英美裡、看了眼副部長、看了眼部長、看了眼柳學長,好歹忍住了沒說話。

  但仁王有點不耐煩了:「你想去就去唄。」

  切原確實很想去,尤其是這會兒從樓上飛奔下來的是神尾,腳步凌亂速度拔群。

  也不知道是有多好吃,他想,竟然讓神尾爆發出了以往從未有過的速度!!

  「我、我可以去嗎?」他請示四巨頭。

  英美裡呵呵兩聲:「行啊,你去吧。」

  柳聞言,看了她一眼。

  英美裡弧度微小地頷首,沒事,這群人就算吃得再壞了肚子,明天照樣能威風凜凜大干一場。

  畢竟也沒聽說手塚因為拉肚子而缺席全國決賽啊!

  切原得到了她的首肯,快樂地飛奔上去。

  大家正想撤退前往拉面店,英美裡卻叫住他們:「再等十分鐘。」

  所有人刷推的刷推,聽音樂的聽音樂,十分鐘很快到了。

  跟卡了點一樣,樓上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德久學姐——!救命——!」

  英美裡微笑著指了指二樓,手指搖了搖,又點向自己的太陽穴,這才慢吞吞轉身離開。

  「那是在說:『看見了吧這就是不聽我話的下場——』」

  丸井當場閱讀理解:「後面點太陽穴的意思是『動動腦子想清楚該怎麼做吧愚蠢的螞蟻們!』,是這個意思吧?」

  柳生面色復雜:「雖然我很想反駁,但她好像確實是這個意思。」

  解決了烤肉王子ova的心頭大患,英美裡揚眉吐氣地前往蓋飯店。

  不過,好像有什麼事忘記了……?

  *

  當晚,收到巨額烤肉賬單的英美裡:……

  這群人,到底吃了多少啊!!!!

  旁邊的幸村,察言觀色:「不然,把赤也抵押在那裡吧?」

  畢竟明天的比賽,還需要英美裡坐鎮呢。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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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黑心經理第七十一天

  從小學的那一次慘敗開始, 真田就將打倒手塚視作自己今生必須完成的目標。

  幸村曾經問他,為什麼一定是手塚,畢竟要說贏過他, 次數最多的必然是幸村自己。

  再不濟,和手塚實力相當的人當中, 跡部、白石等人在練習賽或正式比賽裡,都有勝過他的良好表現。

  為什麼, 一定是手塚呢?

  真田沒有回答, 他也在為自己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

  為什麼一定是手塚?誠如幸村所言, 他輸給這位竹馬的次數不知凡幾,如果每一次失利都讓他自尊心崩塌,那麼真田恐怕早就已經放棄網球了。

  也許……因為他從不覺得自己能夠比幸村強。

  也許……因為他早就接受了, 作為幸村之下的第二名,但有一個人忽然告訴他……

  如果不是拼了命去爭奪每一場的勝利, 連做第二名的機會都沒有。

  八月的天氣, 悶熱潮濕,稍微熱身兩下就連骨頭縫都熱得冒汽。

  但真田就像沒感覺到一樣,依然頂著他那頂一看就很吸熱的鴨舌帽,收起球拍。

  重新系緊鞋帶, 他正要起身,臉頰被冰了一把。

  「……怎麼每次都是冰可樂。」他微小的抱怨。

  英美裡連微小的抱怨都聽不得:「有就不錯了!」

  真田閉嘴了,馬上比賽了,他可不想在緊要關頭被英美裡教訓。

  兩人一路走回場館,冷風已經撲面而來,英美裡抬腳就要進去, 真田忽然在身後叫住她。

  「德久。」

  他目光很堅定:「這一次,無論如何, 我都要贏。」

  英美裡不由得看一眼他的膝蓋。

  沒記錯的話,這家伙打完以後膝蓋骨就腫成饅頭了吧?要不提前找跡部大人要個醫療隊來候著,感覺會比較安全……

  一邊想著,她散漫地點點頭:「好啊,請不要大意地上吧!」

  用手塚的經典slogan給真田加油,好恐怖的同人情節!

  真田沒挨罵,反而疑惑了:「你不……阻止我一下嗎?」

  這倒不是懷疑她比起立海大的勝利,更看中手塚——這種想法對他自己和英美裡都是一種侮辱。

  而是他們和英美裡相處三年,對她的脾氣當然看在眼裡,外松內緊,四個字足以形容她的處事風格。

  盡管看上去很不近人情,但她其實確然是四巨頭裡最好說話的那一個。

  即便要請假、減少訓練量或者轉練其他風格,只要有充分的理由和堅持的決心,都能得到許可。

  但最根本的原則,是不容許侵犯的。

  對於其他部員,這條原則大概就是不要隨便惹事生非、每天乖乖訓練,不添麻煩。

  而對正選,大概就是[可持續發展]吧!

  這個詞他是從柳那裡聽來的,英美裡常常講,據說意思和『保留實力不要竭澤而漁』差不多。

  真田原本以為,讓她同意自己放開手腳跟手塚比這一場會很難,但沒想到壓根輪不到他來說服。

  也對。

  他想到這裡,忽然笑了笑。

  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德久永遠看得比他們更清楚。

  *

  「全國大會決賽,立海大附屬中學對戰青春學園,第三單打,真田弦一郎對手塚國光,比賽開始!」

  一開場,立刻就是激烈的對攻。

  什麼示敵以弱、慢慢試探,在這兩個人面前,完全不存在。

  以手塚和真田對彼此的了解——以及警惕——他們互相都知道,在這個對手面前,只要稍微露出一點弱勢,就會立刻被咬住不放!

  幾乎是立刻,旁觀的頂尖球員們也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興奮和戰栗。

  就好像他們也置身在球場當中,面對真田弦一郎,或手塚國光,這樣頂尖的對手,緊張和從容交替在心中出現。

  該怎麼選擇?該往哪裡擊球?該用什麼樣的姿勢,給出什麼樣的旋轉?

  從哪個角度,以什麼樣的力度,才能夠打出對手接不到的球?才能夠拿下這一分?

  無數個問題,無數個沒有答案的問題,讓人緊張又激動,然而無數日夜的苦練,又叫他們從容應對。

  眼看場上的對攻越打越激烈,柳生沉吟兩秒,輕聲問:「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無論手塚還是真田,都還沒有祭出自己的絕技,但這並不代表場上的局勢就有多麼輕松寫意。

  相反,這正是一種竭力控制之後的表現。

  這意味著什麼,所有人都很清楚——一般來說,比賽開局就放大招的情況是相當少見的。

  這和戰術意圖都還沒什麼關系,而是因為選手的體力,大多並不能支撐到最後。

  大招之所以稱為大招,就是因為眼力、技巧、體能,至少會消耗其中一個。

  所以如果一開場就節奏過快,很有可能無法順利撐到比賽結束。

  幸村聽了,也只是輕輕搖頭:「有問題的話,英美裡會提出來的。」

  原本臉上都還有些疑慮的立海大眾人,只聽了這一句話,卻立刻被安撫住。

  的確,無論有什麼問題,只要教練席上坐著英美裡的身影,就總是讓人萬分安心。

  這場打得全場熱血沸騰的比賽,乍一看也才剛過去兩局,比分1-1,把勢均力敵四個字刻進了骨子裡。

  但眾人不僅沒有放松,反而更加緊張起來。

  「兩個絕頂高手的比賽勝負往往就在一瞬間,不管是手塚還是真田,只要掌握了局勢的流向,就不會輕易松手。」白石凝重地評價,一時間連笑話都沒講了。

  忍足也沒逗趣,趴在他旁邊接嘴:「也就是說誰先取得優勢,誰就很大程度上掌握了這場比賽的勝利?」

  白石點頭。

  越是頂尖高手的比賽,就越少出現意外,白石深刻地知道這一點。

  好比他和千歲,至少目前儼然是四天寶寺裡實力靠前的選手,他們兩個的比賽裡就很少出現波動頻繁的情況。

  往往是比分交替上升,達到某個局面後,忽然因為一個破綻,或者因為誰超常發揮,有一方就這樣占據了優勢。

  此後,這份優勢就會一直維持下去,另一方後來居上的情況,實際是很少見的。

  就像他之前在半決賽和不二周助打的那一場,雖然中途對手有所反撲,但最後依然是他保住了優勢,也就保住了勝利。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有人目光都愈發專注,從冰帝的跡部,到不動峰的橘,都緊緊盯著場中的情況。

  來了!

  幸村目光一凝。

  很明顯,場上所有的球都在朝著手塚集聚而去,一點往外彈的趨勢都沒有,將地心引力違背得很徹底。

  「是手塚領域!」不知名的氣氛組又一次上場。

  而真田大概從上次幸村面對手塚的比賽當中獲得了少許靈感,要破壞手塚領域,首先要破壞手塚對球施加的旋轉。

  而他的招數裡,【林】並不足以做到這一點,所以就只能……

  「動如雷霆!」

  氣勢非凡的一記回球,旋風一樣刮向手塚。

  「沒關系啦,手塚部長有手塚領域啊,那球就算再怎麼飛,也會回到部長身邊……」

  青學的觀賽席上,堀尾一句話還沒說完,就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只見黃色的小球在空中滑出一道猙獰的虛影,落在邊角,重重一彈,直直地飛出了場外——

  手塚領域的絕對吸引,失效了!

  而且對面那個副部長……

  不二鄭重地睜開眼睛,以表震驚:「只是一招……」

  沒有鋪墊、沒有偽裝、沒有復雜的節奏變化——竟然沒有用任何其他辦法,而是直接、強硬地,從正面攻破了手塚領域!!

  手塚從球的落點處收回視線,淡淡贊嘆一句:「很不錯的回球。」

  這是兩人比賽至今,第一次交流,

  真田壓了壓帽檐,沒有說話。

  這正是他一直以來想做的,毫無保留地、酣暢淋漓地,從正面堂堂正正,用自己的硬實力攻破手塚引以為傲的絕招,手塚領域。

  有史以來,只有他真田弦一郎一個人能夠做到。

  這樣的氣魄,這樣的心性,這樣的成就……

  真田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到皮膚一陣發麻。

  「弦一郎,興奮起來了。」幸村歪頭,仿佛感到有些詫異。

  切原好奇地舉手提問:「啊,這才叫興奮起來,那平時副部長是在干嘛?只是單純的暴力狂嗎?」

  丸井按下錄音鍵:「好,赤也,我宣布你完了。三天之內送我十張車站前面100米拐角那家蛋糕店的優惠券,不然我會將此錄音提交到副部長處。」

  仁王:「你小子!分我五張!」

  丸井:「三張!」

  正選們表現得松松散散嘰嘰喳喳,後排的觀賽席,立海大學生們詢問自己認識的網球經驗者:「大家都不擔心真田副部長的嗎?」

  「是啊,畢竟我感覺手塚學長也很強啊?」

  「萬一副部長要是輸了……」

  雖然討論聲壓得很低,但離得太近,偶爾也能聽到幾個字。

  然而即便是切原,也沒有衝冠一怒,挽起袖子跟後排打起來。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他想,換做是別的學長在場上被人這樣議論,他可能都會生氣,但真田副部長有點不同。

  「因為弦一郎是一個很自洽的人呢。」幸村忽然一語道破,「他從來不會有『如果當初我再努力一點就好了』,這樣的想法。」

  這是什麼意思?

  立海大的後援學生們,面面相覷。

  與此同時,場上。

  手塚領域被攻破後,手塚立刻放棄了這一招,轉而使用零式削球和零式發球,依然在真田手裡咬下了兩局,比分來到4-3。

  風林火山四招對手塚的效果不能說一擊必殺,只能說聊勝於無,但真田沒有一絲輕敵,更沒有減少體力消耗,做到所謂的以逸待勞。

  每一次扣球,都如烈火澎湃;每一次短截擊,都如深林幽幽。

  每次擊球都一絲不苟,做到自己能力範圍內的最好。

  「我好像有點懂部長的意思了。」丸井說,「副部長,永遠不會回頭看他沒有走過的那條路。」

  如果他當初用更柔和的打法會不會更好?

  如果他不把曾經的失敗耿耿於懷,是不是會更好?

  這一切問題,都不會出現在真田弦一郎的腦海中。

  當然,他這樣的做法必然對體力消耗有所加劇。

  盡管在英美裡【魔鬼·超強·史詩級加強·完美版】的訓練菜單下,立海大正選的體力都有了長足的進步,但要支撐真田這樣的消耗,還是有點太過分。

  手塚抓住這一機會,又一次發起了進攻——真田的體力並不能支撐他肆無忌憚的使用【動如雷霆】,既然次數有限,那麼手塚領域就總有派上用場的那一天。

  一切正如他所料,真田咬牙從正面攻破他幾次之後,漸漸力有不逮。

  網球彈飛的虛影也越發凝實,這意味著他的球速開始下降,也意味著動如雷霆的威勢明顯減弱。

  是時候了,手塚想,而在那之前,他已經一如往常對球施加了自己想要的旋轉。

  「是手塚領域!」堀尾再次大叫,「但是對面那家伙……」

  要知道,對面的真田弦一郎已經無數次攻破了部長的手塚領域,這可是堀尾從沒見過的事情!

  這一次恐怕也……?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這一次真田的回球,卻並沒有逃脫手塚領域的軌跡。

  手塚抬手揮拍,一記又深又重的底線球!

  「4-4!」裁判宣布,「青學手塚!」

  「啊啊啊追平啦!!」

  「手塚部長!太厲害啦!!!」

  「就這麼一鼓作氣贏下來吧!!手塚部長!!!」

  青學的選手席傳來一陣歡呼。

  真田並沒有聽見,只是兀自咬緊牙關。

  有一瞬間,他仿佛回到了小學六年級那場比賽,莫名其妙地輸給這個突然出現的家伙。

  莫名其妙地讓自己拿到手的准優勝,變得那麼不值一提。

  對了,手塚當時為什麼沒有參加那場比賽呢?他遲到了?

  如果他參加了,讓當年的自己在正式比賽當中,正式地輸給他,真田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會記得那麼深刻、記得那麼久。

  正如幸村所說,真田是一個非常自洽的人。

  他認為自己的每一分收獲,都對應著他的努力,所以並不為自己得到的榮譽、地位、能力感到惶恐或羞恥,也從不為自己付出的汗水、努力、心血感到不甘或怨憤。

  因為他得到的,正是他應該得到的。

  ……然而手塚卻讓這一切都變得那麼滑稽。

  他滿心歡喜獲得的准優勝,僅次於幸村的亞軍,竟然是這家伙區區一句遲到而白白讓出來的?

  而在那之後,無數次被人恭維的真田,越發厭惡自己這個得之有愧的第二名。

  ——他想要和手塚真刀真槍地再比一場!

  不管是第二名還是第三名還是第四名,他想要的名次,真田會自己去爭取,而絕不是靠別人拱手相讓!

  網球破空而來的聲音,讓真田忽然意識到,他還在比賽當中。

  ——糟了!他走神了!

  真田反應過來時,手塚已經再下一城,比分來到5-4。

  「……這大概就是那個契機了吧。」看台上,白石輕輕嘆了一聲。

  他倒不是站在真田這邊,而是眼見這場精彩絕倫的對決即將落幕,而感到幾分遺憾。

  將落後的比分漸漸追平,甚至直接一路反超的手塚,已經沒有什麼能夠阻止他統治這場比賽,白石想,一切正如他所預言的那樣——

  「立海大,申請暫停!」裁判忽然宣布。

  真田、手塚、白石、跡部……

  場中所有的觀眾、敵我雙方的觀賽席、上方的其他強豪學校……無數的目光,在這一刻全都彙聚到了立海大的教練席上。

  和場上選手穿著同款運動衫的國三少女,卻只是盯著真田的眼睛。

  右手的手指,零散地在她身側的位置上,輕敲三下。

  比起「立海大申請暫停」,這個抽像而讓人毫無想像空間的句子,更讓在場所有高手介意的,其實是……

  德久英美裡,申請暫停!


第72章 黑心經理第七十二天

  冷毛巾敷臉、干毛巾擦汗, 再來半瓶運動飲料。

  「……現在冷靜下來了嗎?」

  真田默然點頭。

  說實在的,他是一個很少在場上走神的選手。

  有的人經常干出這種事,而且會被抓住——此處提名立海大動植物小團體, 狐狸小豬海帶之流;

  有的人是看不太出來他走沒走神,譬如看不到眼睛的柳柳』s, 和走不走神水平都沒什麼差別的幸村。

  至於真田呢,就是真的很少走神了。

  他情緒外露, 一旦走神必然會被看出來, 但在這之前從未被英美裡抓住過, 這只能說明他就是一個意志堅定、即便面對莫大壓力,也鮮少走神的人。

  「不過手塚領域確實有這種奇效啦,很正常。」英美裡沒怎麼怪他, 很客觀地分析,「長時間的拉鋸戰和近乎機械重復的運動, 會削弱人的思考, 更何況在那之前你還消耗了大量的體力。」

  真田竟然有些感動:這家伙,竟然沒有無理取鬧地要懲罰他……

  「不過在場上走神,這種事難道是作為立海大網球部副部長該起到的榜樣作用嗎?」英美裡話鋒一轉。

  真田剛剛挺直的肩膀,又垮了下去。

  果然, 來了!

  經理大人說到這裡,聽見自己背後一聲清咳,這才勉強壓住了瘋狂上翹的唇角,繼續嚴肅說:「所以為了懲罰你……真田弦一郎同學!你必須要親手帶回我們立海大,在全國大賽決賽上的開門紅!」

  英美裡曲起手指,輕輕彈了一把他的帽檐:「聽明白了嗎?」

  很快啊!真田一聽這話, 又有些感動了,沒辦法, 就是這麼個真性情的少男!

  他一抬眼,就見——

  經理跟部長擠眉弄眼,互相暗示,滿肚子壞水的樣子。

  他面無表情地起身:「知道了。」

  這要是贏不下來……

  他都不敢想,自己未來會是個什麼樣子!!

  *

  「久等了。」真田難得主動跟手塚搭話,「不過你也可以不用等的。」

  手塚看他一眼:「怎麼說?」

  「因為等到最後,屬於你的結果也只有一個,那就是輸。」

  放完狠話,真田趾高氣揚地回到了底線。

  手塚:……

  有時候,覺得連擁有一個正常的對手都是奢求。

  不過真田雖然精神狀態堪憂,但是手上展現出來的水平卻又有了不少起色。

  比起之前幾乎全靠肌肉本能去回手塚的球,這時的真田頭腦更加清晰,謀劃的部分也更多了起來。

  上場之前,英美裡跟他講了三句話。

  第一:「你和手塚相比優勢在哪裡?」

  第二:「在你看來,手塚最好突破的地方是什麼?」

  第三:「手塚要是輸了,回去也沒人敢怪他,但是你要是輸了……呵呵。」

  那個『呵呵』,就像一根冰刺一樣扎在真田腦門裡,和幸村含笑的目光、以及柳似有若無的注視一起,化作三道催命符。

  就算是死,也不能輸!

  真田如此堅信。

  即便是眼看接不到的球,他也要加快腳程,肆意壓榨自己酸痛的大腿,強行去夠!

  即便是打不下去的扣殺,也一定要從肩膀開始深深發力,打到手塚球拍直接穿線,才算竭盡全力!

  漸漸的,看台上竊竊私語起來。

  「那家伙該不會是……」跡部挑眉。

  他目光在立海大的教練席上一掃而過:「還真是,不擇手段的家伙。」

  言談間,一圈白光在真田身上浮現。

  絢爛的燦光,精美而毫無科學可言地鑲滿了他的周身。

  英美裡安詳去世兩秒,又死而復生,繼續觀摩這場比賽。

  一場兩個人雙雙進入[千錘百煉的極限]的比賽。

  有了雙倍加持,真田的[雷]威力更加迅猛,而同樣有雙倍加持的手塚,也很快開發出了[手塚幻影],直接讓球出界。

  英美裡觀摩兩秒,又安詳地去世了。

  「我會和牛頓一起復活。」她留下遺言,「而我們睜眼之時,就是這不科學的世界毀滅之日。」

  碰都碰不到球,到底是怎麼讓人家出界的!誰懂?誰懂?!

  這種無法用科學常理來解說的比賽,她是沒辦法指導的。

  好在真田也不需要她的指導,一看見[雷]不管用,立刻就不用了,扭頭繼續風林火山輪著換。

  [手塚幻影]雖然說能不碰球就讓其出界,但前提是對手打來的球本身必須有強烈的旋轉。

  而真田的幾記絕招裡,除了[雷],其他的都還暫且做不到這一點。

  由此,[手塚幻影]也無效化了。

  「不過,這本來就是一種威懾吧?」英美裡又一次詐屍,摸著下巴分析,「就跟核武器一樣,雖然我不用,但你知道我有,所以你也不敢用。」

  看台邊的丸井:……

  他衝英美裡喊話:「能不能別一下昏倒一下清醒了!」

  而真正打到最後,兩個人你死我活,誰都不肯先讓一步。

  真田把比分咬得死緊,雖然是追著手塚的腳步,卻一口氣打到搶七,甚至於兩個人連進入[無我境界]的體力都沒有了,最後只能進行最樸素的對拉。

  「我、我是不會放棄的!」他的聲音已經不能傳到球場對面,但真田知道,他只是在說給自己聽,「即便是最後一個球……我也會進攻!!」

  一記風式發球,加持了超高速的發球,在半空中的軌道,英美裡原本是看不見的,現在卻已經有跡可循。

  手塚當然更不例外,他精確地瞄准了球網,明黃的網球擦網落在前場。

  真田反應及時,但盡管接到了球,卻也只是一記高吊——變成了手塚的機會球!

  這時候不管誰來看,都應該扣殺,但手塚卻沒有。

  他慢慢後退。

  「手塚這是……」忍足侑士,摸著下巴揣摩,「認為這個機會還不夠好嗎?」

  高手對決,任何一絲破綻都是致命的。

  如果眼下這個球不夠好,或者只是個陷阱,那麼在距離賽點不遠的現在,就會成為決定勝負的一次擊球。

  以忍足的眼光來看,倒不覺得這個吊球有什麼值得謹慎的,不過手塚可能更想要……平穩的過渡?

  但旁邊,抱著手看比賽,時不時焦躁地點自己胳膊肘的跡部,卻哼笑一聲:「狡猾的家伙。」

  看上去是在後退,其實是以退為進啊。

  果然,場上的手塚雖然退了,且做出要擊往真田底線的架勢,卻只是為了將真田騙回底線。

  在估算出一個自己可以接受的距離後,立刻停下後撤的步伐。

  同時,將拍頭在肩膀處微微下沉。

  越前的帽檐半遮著眼,卻忽然莫名其妙地開口:「零式削球。」

  桃城扭頭看他:「啥,你說啥?」

  不二沒有回頭,卻微微頷首:「是零式削球。」

  手塚感覺到自己握著球拍的手心已經被汗浸透,防滑繃帶的存在似有若無,仿佛裡邊纏上的膠都已經被擰了出來,讓他感到一種極致的不適。

  但這還不是最後,他想。

  這一球把比分追平,再下一球,他才能夠獲得勝利。

  輕而短的削球落在網前,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手塚的拿手絕招,零式削球——一記不會往外彈,而只會往往前滾的削球。

  所有強敵破解它的思路,大多是在落地前將球接起,或者干脆讓手塚打不出來。

  總而言之,只要這一記零式削球落地,真田就已經丟掉了這一分……

  但他絕不肯放棄任何一個撲救的機會!

  任何阻攔對手獲得一分的可能!

  ——盡管上一秒還在底線,但一眨眼,真田已經重新趕回了網前。

  「是[雷]啊。」幸村輕嘆,「弦一郎,還是太執著了。」

  就算英美裡說可以用,但也不是這種程度的濫用……

  不過,確實可以理解呢。

  「哈哈!就算趕上了也沒有用啊!」堀尾大笑,「手塚部長的零式削球,是不會反彈的!」

  但他話音剛落,已經落地的網球卻忽然向上彈起。

  「怎麼、怎麼可能?!」堀尾驚慌,「那可是零式削球!是零式削球啊!!」

  「手塚大概……」大石沉吟,眉頭緊鎖在一起,「已經沒有能夠維持零式削球的體力了。」

  「不是體力。」乾搖頭,「是控制力。」

  「控制力?」桃城迷惑而緊張地扭過臉。

  乾卻沒有抽空回答他。

  他遠遠看向立海大的教練席。

  這大概也正是對手所瞄准的一點吧,尤其是,那裡還有德久這樣一個人物。

  如果要說真田在哪方面必然勝過手塚,除了力量和體格,恐怕一時之間說不出第三樣。

  但如果給這個問題加一個限定條件,英美裡想,頂尖選手的碰撞、搶七局的體力和耐力大戰——

  這正是最適合真田的舞台。

  他的招式大開大合,風林火陰山雷,沒有一個是強調控制和精細處理的,但手塚卻截然相反。

  這和幸村攻破他的思路又不大一樣,相比起來……

  英美裡看向場中那個攤成大字,倒在地上的本命。

  這家伙,多少要顯得笨拙……也更正直一點嘛。

  「7-6!」裁判宣布,「立海大附屬中學,真田,獲得第三單打的勝利!」

  「辛苦啦。」

  場邊的教練席上,英美裡忽然微微一笑。

  雖然誰也聽不見,但她依然說出了聲:「——還挺帥的嘛,副部長。」


第73章 黑心經理第七十三天

  第二雙打, 立海大派上切原-桑原這對雙原搭檔,對戰乾和海堂。

  雖然最後依然是5-7遺憾輸掉一分,但任誰都能看出他二人的表現並不差勁。

  不知道是不是跟柳打的次數太多, 對付數據流,切原自有一套心得——那就是隨便亂來。

  「不過我敢這麼做, 是知道有桑原學長在。」他比了個大拇指,被仁王捏著臉就一頓揉搓。

  「還好意思說!桑原在你背後恨不得長三頭六臂了, 也不看看你漏了多少球過去!」

  要切原說,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既然每一步都不走尋常路, 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在干什麼,全憑本能行動。

  當然,跟桑原學長的配合就要稍微差一點啦。

  「他之所以敢這麼做, 一個是相信桑原,還有一個應該是……」

  幸村話沒說完, 旁邊的柳生就接上了:「是相信他自己。」

  在他們看來, 這才是切原最缺失的部分。

  仰望著如繁星般眾多的天才學長,從入學開始就只能注視著他們的背影,切原並不缺乏對同伴的信任、對隊友的信任。

  他缺乏的,是對他自己的信任。

  「好在現在應該是完全克服了。」幸村含笑, 「而且好像還有點過頭了」

  他目光所及之處,切原正在大放狂言:「今天我能從乾學長手裡拿下5局,明天我就能從柳學長手裡拿下7局!拿下7局,我就贏定了!」

  他大概是打球打得精神失常,兩手叉腰,哈哈大笑:「哈哈哈!對付柳學長, 就像對付乾學長一樣簡單!」

  柳:?

  英美裡在旁邊給他的挑眉配音:「我是要畢業了,不是要死了。」

  仁王添油加醋:「切原赤也, 你小子就趁今天囂張吧,因為……」

  丸井自覺補齊:「你是活不到明天了!哇哢哢!」

  「不過你今天的比賽可不好打。」柳瞥了眼丸井,攤開本子,想要記上兩筆,但最後還是放棄了。

  沒人追問,因為只要看向場地對面的出戰選手,任何人都會點頭認可自家參謀的話。

  「立海大附屬中學,丸井文太,對戰青春學園,不二周助,比賽現在開始!」

  *

  第二單打乍一開場,仿佛平平無奇。

  剛打完一局,幸村就皺起眉頭:「不太對勁。」

  仁王點頭:「是啊,雖然我沒看出什麼來,不過直覺上……丸井那家伙表現的不太對啊。」

  丸井雖然有天才之稱,但他體力不足,一向是立海大眾人心知肚明的。

  同樣,他自己也知道,所以丸井對自己的體力分配非常上心,要不是他實在學不來手塚領域,恐怕早就去偷師了。

  「所以他本來並不應該有這麼多的跑動。」柳指出,「是不二迫使他這樣做了。」

  不二的擊球基本都落在底線,這讓丸井不得不疲於奔命,甚至沒有時間抽空上網。

  但要做到這一點也非常困難,英美裡想,因為對手是丸井,又不是木樁子。

  上一個球落在右後角,下一個球即便要往左偏,一般來說也偏不出太大的度數,選手的肩膀必須非常柔韌,全身的發力都要跟上才能勉強及格。

  不過不二周助嘛……

  他當然不能用『一般來說』來看待。

  這家伙剛打出一個右後角,馬上就能接一個左後角,兩邊來回交替,都是大角度的變化,仿佛還游刃有余。

  看得英美裡直呼手塚要是有這個肩膀韌性,哪裡會淪落到去瑞士休養的地步。

  不二周助,的確是個讓人驚訝的天才。

  但丸井的反應同樣很快。

  不二要跟他打底線球,他也可以如法炮制嘛,當即連著兩個底線球,把不二也壓回底線,自己趁機上網。

  上網這操作,對他來說簡直跟嚼口香糖一樣簡單,三兩步就已經到了網前。

  不二的回擊雖然跟得很緊,但已經在網前的丸井——

  在立海大眾人的共識裡,網前的丸井,是戰無不勝的。

  「誰的共識?」仁王提出質疑。

  「就是啊!誰的共識?」切原咋咋呼呼。

  這兩個人的跳腳暫且不提,丸井一手漂亮的[走鋼絲],輕松拿下第一局,興高采烈哼著歌就回到了教練席上。

  「怎麼樣?英美裡∼被我的英姿迷住了嗎?」

  英美裡:「……什麼時候能改改你這個一上頭就什麼都說得出口的毛病。」

  丸井此人,雖然性情和仁王比起來,那簡直稱不上輕浮,但肯定也不是個穩重的類型,否則不能天天跟切原赤也打成一片。

  不過算了,反正都已經習慣。

  她沒什麼表情,只是用手指在椅背上慢吞吞敲著恰到好處的節奏,讓身邊丸井還有些蓬勃的心跳頻率緩下來。

  很快,呼吸也慢慢變得綿長。

  「這就是節奏療法嗎?」丸井肅然起敬。

  英美裡:「不,我只是隨便敲敲。」

  丸井:「你什麼時候能把你那個滿嘴胡言亂語的習慣改過來啊!」還好意思說他!

  畢竟是他1-0領先,英美裡也只能忍氣吞聲:「等你比完就死定了。」

  「根本沒有忍氣吞聲吧你!」丸井鼓起臉頰,激烈指出。

  兩個人胡說八道一通,英美裡總算說了點正經的:「注意不二的三重反擊球。」

  「以及,千萬不要因為反擊球的存在,就束手束腳地進攻。」她叮囑,「畢竟同樣作為天才,你應該能懂,對手給的什麼球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想不想反擊、能不能反擊。」

  她聳肩:「所以你這邊只需要做到自己能做的事就好了。」

  丸井點頭,紫色的瞳孔劃過一道冷光:「我知道。」

  來回交替打了三局,比分來到2-1,雙方也互相熟悉得差不多了。

  場上的張力,就連從沒看過網球比賽的人都能體會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將對手打得再無還手之力。

  但表面上,還是風平浪靜。

  「說起來,文太和不二君其實沒怎麼交過手呢。」幸村忽然說。

  真田點頭:「之前合宿的時候也很少遇上。」

  他想,丸井的話,好像是和青學那個紅頭發的菊丸更熟一點。

  「這也可以說是一種發色雷達。」仁王煞有介事點頭,「像我,就覺得跟白石君更合得來呢。」

  柳生搖頭:「仁王君,你太讓我失望了,怎麼能剝奪桑原尋找知己的可能呢?」

  桑原:「……柳生,你也太讓我失望了。」

  言談間,場上的比賽已經逐漸從互相試探,進入了勢均力敵的拉鋸戰。

  通常來說,網球上的天才向來是對技巧的稱道,技巧,往往又意味著控球。

  對於丸井和不二來說,他們所掌握的技巧,都足以讓自己打出對方接起來並不順手的球。

  也正因為如此,兩邊都遲遲沒有豪爽地使出絕招。

  除了第一局丸井順勢而為打出的[走鋼絲]之外,簡直寥寥無幾。

  這場比賽的可看性也極速下降,英美裡想,這時候要是許斐剛降臨,就應該安排一個莫名其妙的破綻,然後緊跟著跌宕起伏的領先,接著……

  話音剛落,不二的回球就重重砸在地面。

  並沒有反彈,一路順著丸井的腳邊溜走。

  這搞不清楚是零式削球反向版還是唐懷瑟發球回擊版的燕回閃,終於在這場比賽中第一次被釋放了出來。

  要克制雁回閃最好的辦法,一個是消除它的旋轉,另一個是在它下落之前就以截擊形式打回去。

  但完完全全沒有旋轉的球,即便是丸井也很難做到。

  左突右支之間,難免露出一點破綻,而僅僅是這一點破綻,就足夠讓不二抓住機會了——他可不是一個會放過機會的人。

  幾乎都不用反應,立刻盯准微小漏洞,一只接一只的小燕子飛過來飛過去。

  比分差距也迅速拉開,剛剛還纏纏綿綿的3-2,轉眼就已經到了5-3。

  「青學,不二周助,30-0!」裁判宣布。

  與此同時,立海大申請了暫停。

  將丸井按在凳子上休息,英美裡又看了一眼比分。

  5-3啊……

  「網球比賽節奏果然還是很快,如果一切順利,每一局只需要得四分就能拿下一整局。」她忽然說。

  丸井扯了扯嘴角,勉強給她擠出一個笑臉:「所以呢?」

  「所以我是想說,你要反敗為勝也不是沒可能。」

  丸井『哈』了一聲,指了指自己:「你說我?」

  「嗯。當然如果你自己不想贏的話就算了,當我沒說。」

  丸井又『哈』了一聲,大怒:「我怎麼可能不想贏啊,這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想贏好吧!」

  「是嗎?」

  英美裡剛剛還相當抽像的表情,忽然收斂了。

  她攏了攏肩頭白橡色的長發,灰色的瞳孔沒什麼情緒地看向丸井:「可是,我看不太出來呢。」

  丸井文太,毋庸置疑,是一個非常有天賦的選手。

  他的球感,和精確到不可思議的控球,甚至能在立海大排到前二——另外一個前二,當然是不論哪方面的實力都讓人捉摸不透的幸村大人。

  正是這種與生俱來,傲世群雄的天賦,讓他的網球之路走得相當順暢,雖然也有過這樣那樣的體力問題,但對他造成實質性干擾的部分其實並不多。

  更不用說像仁王那樣,經歷幾次正選邊緣的決斷——對於丸井,這是從沒有過的體驗。

  正選地位穩如泰山,特長絕技又鮮少有人識破,就連冰帝的同級生都相當崇拜他,追在他身後黏黏糊糊讓他教上一教。

  丸井當然是有理由漫不經心的,有時他的態度也確實表現得相當明顯。

  他知道,英美裡和部長不怎麼管束他的態度,是因為他能夠贏,也是因為他們相信自己。

  相信他在關鍵時刻,絕不會掉鏈子。

  但這場比賽,這場比賽……丸井的指節,將網球抓出五道很淺很淺的凹痕。

  這場比賽不一樣。

  他可以輸掉很多場比賽,但是這場比賽,無論如何,絕不能輸!!!

  丸井握緊球拍,一記並不算強力的發球。

  不二接得很輕松,立刻就是壓線球,往丸井右邊的角落裡打。

  對付這樣的截擊天才,自然要把他壓制在底線,這是不二貫穿整場比賽的思路。

  也正因為如此,他的雁回閃用起來更加得心應手了。

  先將丸井壓制在底線,又用快速下墜在網前的雁回閃拿下比分,這正是他連勝幾局的可行路線。

  眼看又是一只精准漂亮的小燕子將將要落地,而被壓制在底線的丸井顯然也來不及回防。

  剛剛就是30-0,再下一球,就是40-0,本局局點。

  再結合3-5的分數,就不是一個簡單局點,而是……

  賽點。

  這場第二單打似乎就要迎來屬於它的結局,但只聽見一聲怒喝——

  「哦哦哦噢噢哦哦!!!」

  不二只是一個眨眼,對面丸井的回球已經來到了他面前!

  好在身體的條件反射總是可靠,他一個閃身,只能臨時用反手回擊,但這時丸井已經到了網前!

  這一瞬間,他又變回了那個勢不可擋的網前霸主!

  「15-30!」裁判宣布,「立海大丸井得分!」

  「好!」丸井大吼一聲。

  仁王嚇了一跳:「那小子怎麼了?中邪了?」

  「說不上來。」柳沉吟片刻,不太確定地說,「可能是……激動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默契地將目光投向丸井唯一指定官方飼主,桑原。

  桑原:「……誰指定的?」

  但除了仁王和柳,真田幸村等人也都在好奇這個問題的答案。

  桑原沒辦法,輕嘆口氣:「可能是不服輸吧。」

  「那家伙居然還有不服輸的時候?」仁王挑眉。

  切原則有些突如其來的敏銳:「平時很少見,可能是因為,丸井學長本來就很少輸吧。」

  天才,一個很少輸的天才,卻在場上為了勝利展現出如此急迫、急切的模樣,這是一種叫人感到振奮的情形。

  尤其是作為丸井文太的隊友,他們更是不能不感到振奮。

  讓丸井為之拼搏,甚至不惜形像、四處撲救的,正是立海大在全國大會的優勝寶座。

  而這,也是他們每個人都想要、並且正在為之努力拼搏的東西。

  只是任何一場比賽,最終都會有輸贏。

  盡管丸井竭盡全力地阻攔不二的優勢,但燕回閃之後還有白鯨,白鯨之後還有巨熊回擊。

  丸井自己倒是不善於扣殺,讓巨熊回擊無處施展,以一種奇妙的新方法克制了不二的一重回擊,但剩下兩重合在一起的威力也不小。

  「7-5!」裁判宣布,「青學不二,拿下此局!」

  連追兩局,最後的結果依然不盡如人意。

  「丸井學長,竟然輸了嗎?」

  立海大的候場區,學弟和後援團的議論聲,像小蟲子開會一樣嗡嗡作響。

  「那個丸井學長,不是最擅長單打了嗎?」

  「是啊!只看勝率,比柳學長還要高呢!」

  「這下……竟然輸了兩場了嗎?我們該不會……」

  「喂!你這家伙!不許對立海大的勝利報有懷疑啊!」

  丸井沒說話,站在英美裡面前,垂著頭等罰。

  連光鮮亮麗的一頭紅發都暗淡下去,當然,也有可能是出汗太多導致軟塌。

  英美裡看了眼,實在揉不下去手,就給了他肩膀一拳。

  丸井憂愁瞅她:「對我這場失利的憤怒,已經一點都掩飾不住了嗎?!」

  英美裡輕輕一個白眼:「想太多,我什麼時候因為人輸球生過氣?」

  丸井一想也是,她只會為選手精神不佳、發揮失常生氣。

  她明明很公正的,又很盡心,對大家都很好,自己卻總跟她對著干,還輸球,這可是最後一場比賽了,最後一場英美裡會在場邊看著他打球的比賽……

  丸井一個沒忍住,響亮地抽泣一聲。

  小美,大震驚!

  她猛地回頭,用眼神求助:誰來救駕!

  仁王挑起半邊眉毛,拉著柳生上前兩步。

  反正馬上就該他們倆上場了。

  他們倆越走越近,丸井也知道自己該回去了,兩邊擦肩而過。

  「喂,文太。」仁王叫住他。

  丸井停腳,肩膀還一抖一抖。

  仁王沒說什麼,甚至沒看他,只是拍拍丸井的肩。

  「看著吧。」他聲音沉沉,「我會給你報仇的。」

  說完,心裡得意。

  多麼帥氣的一句台詞!隊友情和強勢的自信渾然一體,簡直可以作為一話漫畫的結尾跨頁大圖!

  柳生:「可是,我們的對手是黃金雙打,不是不二君。」

  仁王:……

  他愁眉苦臉:「搭檔,你讓我裝帥成功一次,又怎樣呢?」


第74章 黑心經理第七十四天

  「立海大仁王-柳生, 對戰青學菊丸-大石,一局定勝負,比賽開始!」

  裁判一聲令下, 仁王搶先發球。

  他的基本功很扎實,雖然速度和力量只是中上, 但落點找得很准,總讓對面兩人有些猶豫, 不知道該往哪裡跑。

  但很快, 大石想出了對策:「英二, 和我換位!」

  他上網,菊丸去了後場,辦法雖然簡單, 但很有效。

  作為防守大師,大石在網前攔下足夠多的球, 就能減輕菊丸的防守壓力。

  兩邊交替來回, 都很謹慎,雖然根據柳的情報,大石和菊丸已經掌握了名為[同調]的神奇法則,但他們遲遲沒有用上。

  而仁王也沒有立刻使出他的[幻影], 最多就是柳生出手,打出幾發直線球而已。

  眼看比分才打到3-3,無論是仁王柳生,還是黃金雙打,都已經汗水淋漓。

  中途下場休息,仁王坐在英美裡身邊咬牙切齒:「不行, 再這樣下去,我要被他們耗出毛病來了。」

  柳生點頭:「原本是打算讓他們先用的……」

  這兩人的計謀也不難理解, 就是希望能適當壓制對面,激菊丸和大石先用出[同調],這樣他們就能處於後手,以逸待勞,還能更多地觀察[同調]的狀態。

  但對面大概也跟他們有同樣的想法。

  仁王沾沾自喜:「還是我的[幻影]太讓人忌憚了呀,哎,搭檔,是我對不起你!」

  英美裡拍拍柳生的背:「反正都忍了快三年了,最後一場忍完,想怎麼報仇都行。」

  仁王還在哼哼,認為自家紳士做派的搭檔,絕不會跟英美裡沆瀣一氣,結果就聽見柳生含笑回應:「好,報仇的時候要麻煩德久搭把手了。」

  仁王嚇得一跳,銀白的辮子在腦後輕甩,真跟小狐狸一樣:「搭檔!你這是要做什麼啊!我兢兢業業做你的後盾,沒功勞也有苦勞啊!」

  這下不說英美裡 ,後面真田都聽不下去了,怒喝:「別鬧了!上場去!」

  仁王一聽真田的聲音,條件反射撇嘴:「切~就仗著自己贏了一場。」

  然後在真田真的發怒之前,飛快帶著柳生上場了

  兩邊比分遲遲糾纏不下,按理說更焦急的應該是立海大這邊,畢竟總分來看他們已經2-1落後,但仁王和柳生不說閑庭信步,至少鎮定自若。

  即便大石有意地加快節奏,也沒有被騙上鉤,反而通過變換陣型的辦法,降低擊球的頻率,又把節奏拖慢下來。

  大石當然知道他們這是為什麼——這一定是瞄准了英二的體力問題。

  菊丸練自己的體力,是下過充分的狠心的,他跟對面的丸井文太分享過經驗,兩個人都是技巧有余耐力不足的選手,要練體力,除了平時跟著隊伍一起訓練,自己的加練也是必不可少。

  但再如何加練,再如何有長進,也只是成長到和大石相當的水平。

  要跟海堂、桃城一類的非人哉家伙比,還是有些勉強。

  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大石想,但是……

  看著已經變成4-3的比分牌,他心中的猶豫漸漸消失。

  立海大始終領先一局,如果這個比分持續下去,不說6-4,怎麼也會在7-5、7-6結束。

  沒有突破點的拉鋸戰?這不是他們想要的。

  大石神色平靜地想。

  這又不是練習賽,既然都在比賽場上了,那麼就一定要……分出一個輸贏!

  「『既然都在比賽場上了,那就一定要分出一個輸贏!』,我猜你是這樣想的吧。」

  身邊的菊丸用力拍拍臉頰,扭頭衝他嘿嘿一笑。

  第八局開打不久,仁王和柳生就發現了異樣。

  對面青學兩人的動作,越來越契合,越來越融為一體,也越來越難以琢磨了。

  [同調],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雖然不會像真田副部長的風林火陰山雷那樣,每次都天地巨變、飛沙走石,但仁王和柳生作為站在場上的雙打選手,總能微妙地感覺出一點征兆,或者危機預警。

  譬如現在。

  大石發球,柳生正在後場等著,出於對[同調]的試探和謹慎的意圖,他選擇了正常的回擊。

  但運氣不錯,巧合打出一個擦網球。

  網球眼看就要下墜在菊丸面前——仁王已經准備好了,只要菊丸去接,他守在網前,立刻就會把這一記不算完美的回球擊打到菊丸左側的空缺上。

  菊丸當然來不及接,而大石,大石在右側……

  不對!這家伙!什麼時候跑到左邊去了!

  覆水難收,仁王的球已經打出,大石的補位堪稱完美,恰恰好在這球的落點。

  重重的一記穿越球!

  「15-0!」裁判宣布,「青學,大石-菊丸組合!」

  「他們應該是……」仁王面色凝重。

  柳生接過話頭:「[同調]。」

  兩人相視一眼,唇角抿著,神色略微透露出幾分凝重來。

  為什麼[同調]是雙打界的神跡?正是因為兩個人都把默契融進了不必言語的配合當中。

  任何眼神暗示都沒有,更不要提手指給暗號,或者聲音,沒有任何征兆。

  仁王這樣精於觀察的老手,就無法判斷接下來接自己球的究竟是誰,接下來對面的兩個人會如何變動;

  柳生也無法知道,他這一個球能不能真正達到自己預想中的空缺位置,更不能隨之做出下一步進攻或者防守動作。

  猶豫之下,束手束腳,而對面卻氣勢高昂,此消彼長,能贏才有鬼了。

  按照他們原先的打算,等菊丸和大石使出[同調]之後,就應該以仁王幻影為核心發起進攻。

  但直面[同調]的威脅,比他們想像中的程度要大太多。

  這種無路可逃的壓力,這種被人看穿一切,自己卻無法做出反應的恐懼,是以前任何一次雙打比賽都沒有過的。

  眼看原本領先的比分被青學追平,甚至反超一局,仁王難免有些焦躁了。

  新的一輪發球局,一上手就發球失誤。

  連著兩次,裁判吹了哨:「15-0,青學得分!」

  「嘖!」仁王重重咂了咂舌。

  「仁王君。」

  就在這時,他聽見柳生叫他的名字。

  被叫到的銀毛狐狸,懶懶掀了掀眼皮,手裡網球有節奏地從地面反彈回他的手心:「怎麼了——搭·檔?」

  說實在的,他現在心情並不算很好,只聽他的口氣也能聽出來,即使是面對柳生,也拖長了聲調,彰顯自己的不耐煩。

  不過柳生早已習慣。

  要是接受不了仁王的諸多小毛病,他又怎麼可能跟這家伙當了快三年的搭檔呢?

  「我覺得你可以把幻影放出來試一試,現在正是最好的時機。」柳生說。

  「對面已經使出了殺手锏,估計到這一局比賽的結束,都不會再有什麼顯而易見的強化,而我們……動則進,不動則退,無論如何,動都比不動要好。」

  仁王愣了一秒,很狐疑:「不對吧?你你這家伙怎麼突然話這麼多?」

  柳生推推眼鏡:「是德久讓我這麼說的。」

  仁王還是狐疑:「才不是吧?」

  柳生聳肩:「那就是參謀讓我這麼說的。」

  仁王盯了他三秒,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不管是誰說的,都說得對!——我知道你的意思。」

  他仰頭,深深吸了口氣。

  再睜開眼時,銀藍的瞳孔裡浮現出一圈叫英美裡看了就會直呼不科學的淺淡光環。

  仁王慢慢走回底線,在眼看就要違規的倒計時裡,沉穩抬手。

  一記輕而快的發球,轉眼落到對面場地,只是球速雖然快,但沒到讓人接不住的地步。

  大石瞬間做出判斷,人已經來到落點,就等反彈後將球打回去。

  然而這球,卻完全沒有要反彈的跡像。

  明黃的小球落在他跟前,又在地上狂旋十幾圈,『哧溜』一聲,幾乎和地面平行地滑了出去!

  「是唐懷瑟發球!」不知道是誰在喊。

  「咦?立海大的仁王,也會冰帝跡部的[唐懷瑟發球]嗎?」

  「笨蛋啊你!當然不是啊!」

  觀眾席上,有人不乏驚嘆地給身邊新來看比賽的家伙指點:「這是仁王雅治的超級絕招,絕對無條件地模仿任何人哦——」

  而立海大的觀賽席,仿佛也被塞了一顆定心丸,大家或輕或重地吸著氣,總算勉強鎮定下來。

  而這一切,只是因為,仁王終於使出了他的絕技——

  [仁王幻影]!


第75章 黑心經理第七十五天

  「那不是冰帝跡部最擅長的唐懷瑟發球嗎?」

  「那, 不會反彈的唐懷瑟發球,也就是發球版的燕回閃了?」

  「要這麼說……也不是不行吧!但是發球會更難接哦!」

  「也是哦,因為發球不能在落地之前就打回去了——」

  正如此前所說, 不二的燕回閃,硬要破局, 要麼就是在落地前打回去,要麼就是打出無旋轉的球。

  但這對唐懷瑟發球來說卻是無效的。

  正因為這是發球, 所以必須在落地反彈後才能回擊, 也正因為這是發球, 主導權並不在對手手裡,幾乎可以說是一記無解的攻擊。

  不過……

  這跟手塚那個零式發球,唯一的區別不就是轉的方向不一樣嘛!

  英美裡撇撇嘴, 要麼就叫[反·零式發球],或者[改·零式發球], 聽上去還有點進階版的味道。

  唐懷瑟這種名字, 確實是只有跡部大人能取出來的華麗風。

  一記唐懷瑟發球出來,圍觀眾人也都意識到,仁王是打算用上他的[幻影]了。

  看台上,忍足侑士點評:「的確, 這個時候再不用就來不及了。」

  「是嗎?」剛剛才被模仿了一把的跡部大人,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果汁,「我倒覺得現在這個時機剛剛好。」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裁判宣布:「5-5, 立海大,仁王-柳生組合!」

  僅靠著唐懷瑟發球就將這一局追平, 這其中自然少不了仁王模仿了跡部大人洞察力的緣故。

  原本就很難接到的球,更直接落在大石和菊丸的防守死角, 幾乎將一切隱患都消除了。

  原本因為青學的[同調]而士氣有些低落的立海大拉拉隊,也再一次叫了起來:

  「常勝——立海大!let's go let's go 立海大!」

  「常勝——立海大!let's go let's go 立海大!」

  跡部聽得眉梢一跳:「怎麼總感覺,他們這個口號,比我們的要有氣勢一點?」

  忍足:……

  「那是你的錯覺,小景。」他說。

  拉拉隊的氣勢,難道是來源於口號設計得如何嗎?

  那當然是來自於球隊的勝利啊。

  贏得多,氣勢當然足了。

  仁王一下場就癱在選手椅上,大口給自己灌運動飲料。

  柳生雖然還坐得住,但細細一看,就能發現他握著水杯的右手在微微發抖。

  保持握拍姿勢太久,肌肉都有一些僵硬了。

  「不過[同調]這東西還真難破解!那兩個人感覺無論怎麼使絆子、下陷阱,都不會被他們看在眼裡。」仁王壓著嗓子抱怨。

  柳生點頭:「確實。」

  [同調]不像是一般的絕技,照常理來說,所謂的絕技——比如丸井的網前短截擊,什麼走鋼絲撞鐵柱,又比如不二的反擊球,當然都是天才之舉,但總的來說,是會出現一些變化的。

  譬如白鯨,最明顯就是球路的變化,這當然要求不二對球施加不一樣的旋轉,也要求場內的風向和他預估的基本一致,才能滿足條件。

  有變化、有需要、有條件,當然就會有破綻。

  一般人能不能攻破先不說,但至少是有據可依,有漏洞可以鑽的。

  但[同調]又不太一樣。

  尤其是雙打之間,彼此還能互相彌補漏洞,乍眼看去,倒像是無從下手了。

  對有經驗的選手來說,比賽取勝的要訣,就是攻破對手的絕招,古往今來莫不如是。

  但一個沒有明顯破綻的絕招……

  「既然沒辦法破壞[同調],那你們倆也[同調]不就好了。」英美裡忽然說。

  「啊?我和他?」仁王指指自己,又指指柳生,「這怎麼可能啊?根本不可能!那什麼信賴關系……我和搭檔?完全不行的啦!」

  柳生沒說話,但看表情也相當贊同仁王的意見。

  什麼?[同調]?放眼目前的國中男子網球界,能做到這一點的除了鳳長太郎和宍戶亮這對搭檔之外,就只剩下面前這一對青學的組合了。

  別的不好說,但柳生知道,作為雙打,他和仁王絕對是最離經叛道的一組。

  雖然在外邊的名聲好像都捆在一起,但說實在的,他們兩個各自練單打、各自為政的時候也不少。

  相比之下,不管是對彼此的了解,還是默契度來講,似乎都不如以上兩對搭檔的感情那麼深厚。

  可是英美裡仿佛很費解:「想獲勝並不需要什麼感情吧?再說了,我們立海大什麼時候講過感情啊!」

  仁王:……

  柳生:……

  也是虧了你能這麼直接地說出來啊!!

  不過她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仁王垂頭看了一會兒自己的手,忽然給了柳生一肘子:「怎麼樣,搭檔?試一把?」

  柳生不置可否:「先上場吧。」

  一切,都要到賽場上見分曉。

  再次上場,菊丸和大石依然以完美的[同調]節奏向仁王和柳生施壓。

  仁王能感覺到,他對[幻影]的支撐在漸漸變弱。

  要完全模仿綜合實力略高於他的選手,對他的精力、專注度都是很大的消耗。

  大概……再十分鐘?

  能不能撐夠十分鐘啊?真是……腿好酸,好想躺下……

  大石瞄准了他的意識渙散,在這時給出一記短截擊!

  仁王雖然以老辣的觀察力看穿他的意圖,想挪動過去,腿卻酸軟無力。

  他心中不由得憤憤然了,要是搭檔那家伙能立刻趕上來就好了!

  不過想也知道不可能吧?畢竟柳生人在後場,雖說速度上應該是能趕上,但觀察力不如他,兩個人之前也沒有交流,電光石火之間,這樣的信息必然不可能傳到他耳朵裡。

  ——但柳生卻快速兩個箭步,補了上來。

  他的回球同樣是網前的短球,對面菊丸勉強接起,回球綿軟無力,送到仁王跟前。

  後者下意識就是一道鐳射光束,直直穿過對面球場。

  「30-15!」裁判宣布,「立海大,仁王-柳生組合得分!」

  「剛剛那一瞬間,我好像聽見仁王君你的聲音了。」

  「哦,我說什麼了?」

  「你說『柳生比呂士你這個蠢蛋還不趕緊上來補位!把這個短截擊打回去!』……大概是這樣。」

  仁王哈哈大笑,又因為小腹肌肉的抽搐而齜牙咧嘴:「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搭檔——准備好了嗎?!」

  柳生頷首:「當然——要上了。」

  沒打三個球,真田就反應過來:「仁王和柳生也[同調]了。」

  「啊?怎麼可能!我都還沒[同調]過!」丸井大驚。

  切原學他一樣咬著泡泡糖問:「可是丸井學長要跟誰[同調]啊?」

  丸井聞言,一下被噎住。

  要說關系好,他當然跟仁王桑原關系都還不錯,跟柳關系也很好。

  但要說雙打,他並沒有一個太固定的搭檔,倒談不上[同調]了。

  但那兩個家伙……

  「嗯——我想這恐怕不是搭檔次數多少的問題。」幸村說,「應該是很合得來吧,他們兩個。」

  很合得來的柳生和仁王順利進入了[同調],且相當作弊的是,仁王的[幻影]還通過[同調]共享給了柳生。

  英美裡看得捶胸頓足,有時候,一個人在網王世界生活也很無助。

  ……至少能不能不要把這種絕招說的跟共享熱點一樣啊!

  但她的無助不能改變什麼,場上的局勢逐漸白熱化,讓人眼花繚亂起來。

  好端端的柳生仁王對戰菊丸大石,逐漸變了味道。

  「啊,那是手塚領域!」

  「哇——手塚領域零式削球,活脫脫的手塚部長在世啊!」

  「他的搭檔,那個柳生,怎麼也變得很奇怪啊……那是唐懷瑟發球!柳生也會唐懷瑟發球、也會[仁王幻影]嗎?!」

  桃城左看看自家部長,又看看隔壁跡部,頭轉來轉去,驚訝得不得了:「絕招也是能共享的嗎?那我要是跟不二學長[同調]的話……」

  他忽然捏起嗓子,柔聲說:「呵呵,真有趣呢。」

  不二一個閃現,微笑著給他灌了一杯乾汁,桃城應聲倒地。

  都拉出雙部組合了,而且還是[同調]狀態加持下的超頂配默契·雙部組合,最終的勝利實在沒什麼可說的。

  「其實我知道的。」仁王說,「剛剛你讓我用[幻影]的那句話,不是英美裡說的,也不是參謀說的吧?」

  柳生淺淡一笑,沒說話。

  當然。

  他想,那句話,是他想對仁王君說的。

  ——是時候了。

  他們的三年,又或者兩年半,這所有的一切,汗水與笑容,痛苦與快樂;

  咬牙切齒的堅持,互相看不順眼的小缺點,還有一群煽風點火的朋友;

  以及,偶爾也會有那麼一點點的,默契。

  這場比賽,正是將這一切都毫無保留展現出來的,最好時刻。

  「7-5!」裁判宣布,「立海大仁王-柳生,拿下此局!」

  仁王真是累得沒勁了——他可以說是這場比賽當中消耗體力最多的人,不僅要發動[仁王幻影],還要跟柳生[同調],此外還得保證柳生也從[同調]裡汲取到[仁王幻影]交給他的東西,說他1打4都不為過。

  英美裡:「哪來的四。」明明除了他就只有三個人!

  仁王:「一種誇張——誇張的表現手法。」

  英美裡鄙視:「切~你老老實實說不就好了。」

  仁王哼哼兩聲,沒力氣跟她吵架。

  柳生雖然也累得夠嗆,但比他稍好一些,至少還能扛著他丟回觀眾席躺了下。

  場館裡空調開得很足,剛才被熱得一身汗,但冷風吹著,肚子一下就涼了。

  仁王正要叫人,頭頂罩下一件外套。

  「蓋著吧,剛運動完就躺下,明天不感冒才怪。」

  仁王整張臉都被罩在土黃色的外套裡,哼哼笑了兩聲:「副部長,說話太難聽,會不受女孩子歡迎的。」

  真田壓根不稀得搭理他,但總歸也沒說出什麼反駁的話來。

  畢竟這家伙……今天確實表現很好。

  而在外套底下,仁王也不自覺露出了相當滿足的笑容。

  躺屍兩秒,忽然鯉魚打挺坐起來,張狂大喊:「本人,仁王雅治,是當之無愧的立海大正選首發!」

  英美裡坐在前面都被嚇了一跳,看了眼他驕傲的小模樣,內心:……

  本來也沒人懷疑好吧!這被害妄想症什麼時候能好!

  只有一點,她很費解。

  就剛剛場上那一段跡部手塚vs菊丸大石的表演,真的能稱得上立海大正選嗎?

  不過贏了是好事,這家伙的幻影使用順利也是好事,她沒說什麼。

  身邊忽然一陣淺淡花香,英美裡閉著眼睛都知道是幸村走過來了。

  這家伙的洗衣凝珠,用的絕對是薰衣草味。

  按理說,這時候她應該很擔心、很坐立不安才對,畢竟原作這場神之子vs武士之子的最終決戰,幸村不僅輸了,還可以說輸得很狼狽。

  但很奇妙,事到臨頭,英美裡的內心非常平靜。

  她抬頭看向幸村。

  他的眼底同樣一片平靜。

  「英美裡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幸村的尾音很輕,一如既往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英美裡搖頭。

  她沒什麼可說的。

  讓他一定要贏?幸村比她更想贏。

  讓他注意身體?老早就痊愈得不能再健康。

  讓他開心點打球?

  英美裡打量他那張笑盈盈的面孔,心裡撇嘴。

  還有人能比握著球拍的幸村更開心嗎?

  畢竟,他最喜歡打網球了嘛。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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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黑心經理第七十六天

  比起前面花樣百出的幾場比賽, 最後、最勾動人心弦、也最重要的一號單打——越前對戰幸村的比賽,開場卻顯得不溫不火。

  幸村秉持著防守反擊派的矜持,沒有主動出擊, 反而對越前的攻擊很感興趣。

  每一次回球都留了余地,似乎想要看看他下一把能打出什麼水平來。

  而越前——作為一個將將國一, 就已經和手塚不二跡部等人齊名的超級天才,按理說不應該沒注意到幸村的意圖, 但卻並沒有反抗。

  這麼多年來錘煉凝結出的絕招, 不要錢一樣往外放, 不管是經典皮膚外旋發球,還是後續開發的抽擊球ABCDE和一系列玄幻招數,都並不藏著掖著。

  仿佛在說, 你想看,可以, 我也想知道你能看出什麼來。

  「他那種欲強則強的勁, 看了還真讓人討厭。」仁王直言不諱。

  柳卻沒有他那樣幼稚:「這正是他自信的表現。」況且,也確實有些效果。

  至少在他們看來,這小子的狂裂猛攻,給幸村也造成了一定壓力。

  ——當然, 也只是一定。

  這些各式各樣的抽擊球、截擊球,往往是在越前曾經挑戰各種強者的過程當中練出來的。

  譬如對戰亞久津、不二裕太,諸如此類的各關小boss之類。

  每打一次,就能開發出一記絕招,很有游戲獎勵的味道。

  這說明他的學習能力很強,毋庸置疑, 但這些絕招對於幸村來說,又是否有用呢?

  招數之間的克制, 一般意味著球風之間的克制。

  以往越前的對手大多是同為攻擊型選手,只要能把對方引以為傲的進攻大招克制住,對於他來說,就相當於鎖定了勝局。

  但面對幸村這種防守反擊,和不二學長類似的類型,好像無論什麼招數打到對面都沒有效果,軟綿綿地反彈回來。

  下一次擊球時,越前又充滿自信,認為這一次必然得分,但卻依然不能得分。

  無數次的循環下來,讓他不自覺地煩躁起來。

  他自認是個還算有耐心的人,否則只需要看看海堂學長和桃學長對待彼此的態度,就知道真正沒有耐心的人該是什麼樣的。

  只是面對著幸村精市這樣的對手……

  要是不能實打實地在手中攫取到分數優勢,越前總是放不下心來。

  就好像、就好像,球場上發生的一切,越前每一次進攻,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點都不稀奇。

  而他所有為此付出的體力精力,都只是幸村消耗他的一種手段而已。

  越是這樣想,越前越無法平靜地繼續試探下去。

  他張開手,從頭頂上壓了壓帽子。

  這在他不是一個慣常的動作,以往越前只是伸手捏住帽檐,但張開五指拍拍頭頂,又似乎有一種寬慰的氛圍,自己告訴自己,不要著急。

  不要著急。

  還早,他看一眼旁邊的比分,1-1, 一切都才剛剛開始。

  這樣想著,越前更加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去觀察對面幸村的所有細節。

  抬眉、勾唇的微表情,手臂前後幅度的差異,以及重心的偏移——

  「20球。」越前忽然說。

  「怎麼那小子也在預測?」丸井張大眼睛,「不過他真能預測成功嗎?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對幸村下這種斷言的!」

  不愧是國文天才,斷言這個詞,一下就用到了眾人的心坎裡。

  如果要說什麼招數對幸村應該是最不起效的,那麼大家都會說,是預測。

  無他,強大的力量和無限的體力,至少可以硬生生把幸村拖垮,其中自有邏輯在;

  但預測,意味著對他的一舉一動了若指掌。

  對幸村,了若指掌?

  這聽上去簡直是個不科學的偽命題。

  不管信與不信,總之,伴隨著越前的『20球』斷言,場上的第一單打比賽第三局,又無縫拉開了帷幕。

  幸村發球,越前回擊。

  他是能感覺到的,越前的焦急越來越濃烈。

  但他越是焦急,對於幸村自己來說,就越要沉得住氣。

  氣定神閑,把優勢最大化,這才是他的取勝之道。

  這小子的攻擊力還真不是鬧著玩的,幸村不免想,真正交起手來才能意識到,為什麼曾經有那麼多出色的選手都輸給了他。

  遇強則強,永不言敗,以及嫻熟又富有靈氣的技巧,這份才華,足以塑造一個時代的天才。

  與此同時,越前也在為幸村的回球感慨。

  要說他和不二學長很像,那是真的很像,兩個人連回球的風格都很類似。

  力量並不算很強,速度也不能說快到讓人難以判斷,旋轉更是不會像部長那樣不要錢地亂加。

  只是,對落點控制的很精准。

  不管是不二學長,還是現在的幸村學長,他們兩個人站在網對面時,至少有一段不短的時間,能夠把越前鎖在兩人想要的位置。

  很多招數在發動上有距離的要求,在這一點上做出限制,其實是效率最高、成本最低的做法。

  越前心中暗暗贊嘆,手上卻毫不留情。

  眼看就是第20球,他忽然放松手腕,一個短而輕的網前截擊。

  幸村回防不及,球在他眼前落地。

  「果然在第20球得分了!」觀眾席上的眾人,驚嘆不已。

  「那就是[才氣煥發的極致]嗎?無我境界的三重大門之一,果然很厲害!」

  「沒想到越前也能掌握這一招!」桃城很驚訝,「我還以為得是那種經驗豐富的老手,才有機會做到呢!」

  在這之前,無論是手塚部長,還是四天寶寺的千歲,他們見識過的能用上[才氣煥發的極致]的人,無一不是經驗老道、身經百戰的優秀選手。

  卻沒想到越前竟然也能……

  「要是經驗的話,他應該不會比任何人少吧?」不二笑眯眯,「你說呢?手塚。」

  手塚應了一聲,心裡卻不由得帶入了幸村的視角。

  如果他是幸村,這時候該怎麼破局呢?

  面對著越前這樣,成長力、悟性、天賦和體質,可以說四維滿分的天才後輩,又掌握了無我境界三重大門之二。

  他能怎麼破局呢?

  又或者說,他還有辦法破局嗎?

  ……有的。

  當然是有的。

  手塚不由得想。

  他曾經,也見識過的那一招。

  「你還不打算用你那個反人類絕招嗎?」

  立海大教練席上,英美裡問。

  幸村無奈:「怎麼就反人類了?」

  「那人類生下來都是要聽要看要摸的,你不讓人聽、不讓人看、不讓人摸,不就是反人類嗎?」

  說不過她,幸村輕笑著搖頭,手指抓了抓球拍上的網線:「還不到時候。」

  「那什麼才叫到時候啊。」英美裡搖頭,「非得把別人的所有絕招都耗盡才肯放大,真搞不懂你是太謹慎還是太賭徒。」

  幸村竟然還真的順著她的話思索了一會兒:「的確呢,我也說不上來。」

  要說他太謹慎求穩,一直不肯放大招,那萬一對面越小前的大招庫源源不絕,一口氣給他打個6-3,也是說不准的事。

  比如暫停的此刻,因為對面鍥而不舍的進攻,青學的第一單打已經以4-3的比分領先。

  而且看樣子,還有繼續往下領先的勢頭。

  但要說他太過賭徒,似乎也不對,這種做派其實也可以理解為他一點風險都不願意冒。

  畢竟滅五感對他目前來說,是無往不利的絕招,也是唯一的絕招。

  盡管只是口頭說說,但萬一有人能夠掙脫,或者攻破,那麼局勢立刻逆轉,也絕不只是危言聳聽。

  「但是英美裡好像沒打算要求我怎麼做呢。」幸村歪頭,臉上露出探究之色。

  「俗話說,有教無類。」英美裡語重心長,「對待囂張孢子和傲慢狐狸,我當然要手把手指導他們怎麼做才能放心,但是嘛……」

  「跟我就不用這麼客氣了。」幸村笑著接過她的話。

  「當然,你也知道……」他站起身,飄揚的外套袖子差點飛到英美裡鼻子上,「我是不會讓你失望的。」

  嗯……

  英美裡沉默地拽住他空蕩蕩的袖子,

  「在那之前,你能不能往前走兩步?」

  她很憤怒地扯了一把,但罪魁禍首還是穩如泰山:「我差點被你的外套暗害了!」

  *

  再上場沒多久,越前就放棄了[才氣煥發的極限]。

  他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有很多招數,在幸村面前用過第一次,就很難再用上第二次。

  但這並不能讓越前感到挫敗,相反,他越戰越勇。

  既然[才氣煥發的極限]不可以,那麼[千錘百煉的極致]呢?

  他一星半點的退縮都沒有,立刻無縫銜接另一個絕招——[千錘百煉的極致]。

  「真是莽撞的小子。」幸村嘴上這樣說著,臉上倒還掛著笑,但是卻也能看出幾分不滿。

  倒不是對越前不滿,而是對他自己的預想失誤不滿。

  在他的預想中,越前的體力應當是不足以支撐他在用上[才氣煥發]之後,又用上[千錘百煉]的。

  所謂[無我境界]的三道門,其中體力精力的消耗,那比[無我境界]本身還要強三倍五倍不止。

  在他的估計裡,越前到這一步應該已經露出破綻,讓他更好下手才對。

  即便是非人類的大招,也是需要人自己露出破綻,才有機可尋啊。

  幸村在心中暗嘆。

  他不得已調整策略,更冒險地上到網前。

  越前敏銳察覺到他的速度不對:「果然,總算把你的能力逼出來了呀!」

  他知道這位立海大的部長也會[千錘百煉],只是之前一直不用,讓越前心裡始終沒底。

  好在現在總算有了進展,能逼出他這一步,就能逼出下一步!

  他心中不免松了口氣。

  抬臂,越前精准地判斷出球的落點,預備揮拍,但在擊中的那一刻——

  怎麼回事?

  他用力眨了眨眼,卻依然只有一片漆黑。

  越前慌張了一秒,隨即又鎮定下來,手上動作不停,繼續回擊。

  「15-15!」裁判宣布。

  越前松了口氣,他得分了,看來還有得打。

  這個,他也是知道的,之前手塚部長在關東的決賽上也遭遇過,應該是那家伙的滅無感。

  壓箱底的絕招也被他逼了出來,越前心裡更有底了,認為自己必然能克服。

  畢竟他不像部長,是第一次遇見,而越前自己不僅旁觀過,也聽部長傳授過一些經驗。

  這要是還不能對付,那豈不是太大意了?

  但一切並不如越前所想的那麼順利。

  只是聽說,和自己實際面對,總還是有些不同的。

  至少那種看也看不見,聽也聽不見,連最熟悉的球都無法感覺到,孑然一身站在場中的滋味,絕不是簡單的咬咬牙、加加油就能克服。

  之前還能堅持,甚至還在伺機尋找反擊機會的越前,在聽覺也跟著消失之後,便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不動了。

  英美裡身後,立海大的觀賽席上,自然是一片山呼海嘯一樣的歡叫。

  剛剛還有來有回,互相壓制的第一單打,在幸村祭出大招後立刻反超比分。

  不僅如此,那小子還傻愣愣呆在原地不動彈,一看就是被打傻了!

  結局如何,難道還有其他想像的空間嗎?

  群情激昂,啦啦隊手裡花球的聲音,和大家跺腳的聲音連成一片,仿佛自家部長已然拿下勝利,立海大國中階段的三連霸完美達成。

  但她卻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現在才是最關鍵的時刻,她知道,越前此等天才,擁有無可比擬的天賦,又有著堅韌不拔的意志力。

  即便不是主角,也有充分能夠勝任主角的才能。

  這場比賽的結果,絕不是因為她的參與就能改變多少的。

  即便是到了現在,她已經坐在場邊,已經親手改動過無數劇情,但英美裡依然很緊張。

  是的,她可以承認,她相當的緊張。

  緊張於立海大無法獲得近在咫尺的勝利,無法拿下夢寐以求的三連霸,更緊張於她的存在……

  都穿越女了,還改不了比賽結局,是不是意味著她這麼多年的折騰,都沒有什麼用呢?

  就在這時,呆立半晌的越前,忽然動了。

  像是有一陣勁風吹來,把他的帽子向後吹飛,墨綠的短發也張揚地飛舞起來。

  但轉瞬間,整個人像是被定格了一樣,嵌上一圈五彩斑斕的金光。

  頭發也被摩絲定型一般,整個劉海仿佛出自青山○昌之手,以一個奇妙的角度停在半空。

  剛剛還很緊張的英美裡:……

  你們這群毫無道理可言的科幻少男!對這場體育比賽,能不能認真一點啊!!

  丸井茫然:「呃,這是在干什麼呢?」

  柳臉色不大好看:「好像是……要從精市的控制當中,掙脫出來了?」

  這對立海大來說當然不是好事,真田皺著眉仔細辨別:「[千錘百煉]?有點像,但不是……」

  英美裡面無表情點頭:「確實呢,這白邊比[千錘百煉]上得更厚實一圈。」好粗糙的表現形式!

  在全場的矚目之下,越前龍馬,又站了起來。

  墨綠色短發的少年連帽子也沒有撿,臉上的疲憊和茫然全部消失,一雙貓眼神采飛揚,仿佛剛才所有的挫敗都沒有經受過一樣。

  球拍橫平,直直指向球網對面,波瀾不驚的少年。

  他的語氣裡,沒有一絲質問,一絲傲慢,更不覺得自己掌握了什麼極為關鍵的訣竅,只是揚聲問:

  「怎麼樣,網球,有趣嗎?」

  而球網對面的紫發少年,在真田、柳等人略微擔憂的注視下,沉默片刻。

  忽然抬眸,粲然一笑。

  「很有趣呢。」

  隨著他的話音一落,幸村周身氣場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引發一聲『砰』的輕響。

  眨眼間,少年額間的發帶被不知名的力量彈開,柔軟微卷的鳶紫色頭發,在空中不自覺地飛舞起來。

  五彩斑斕的細小精光,忽然沿著幸村渾身上下鍍了一層堅不可摧的邊。

  「幸村、幸村他……」柳難得有些過於激動,「他也進入了……」

  「[天衣無縫的極限]!」


第77章 黑心經理第七十七天

  天衣無縫都開了, 那當然沒什麼好說的,兩個人相當於又回到同一起跑線。

  幸村最終以前期的優勢和豐富的經驗,7-6拿下最後一局, 贏得毫無水分。

  下場之後,他接過英美裡遞來的毛巾, 擦了擦汗:「謝謝你。」

  英美裡:?

  大概她臉上的疑惑太明顯,幸村撲哧一笑:「就是……很感謝的意思。」

  他的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自己的網球袋。

  大概, 真的是開光柴犬保佑吧。

  這樣一來, 立海大就是全國三連霸了。

  丸井捧著獎杯:「這個送我吧!部裡不是已經有兩個了嗎!」

  真田:「別想了, 這個要還回來的,明年還是用同一個。」

  丸井聽都沒聽過,大驚:「這麼摳?那今年這個也是去年那個改出來的咯?」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畢竟網球比賽能撞大運,趕上他們這一屆長得又好看又有實力, 又有話題度, 人才還這麼多,簡直不可思議。

  實際上在日本,關注網球比賽的人,肯定是沒有關注棒球、排球之類那麼多的, 所以組委會常年經費欠缺。

  區區一座獎杯,看著不起眼,至少有十年的歷史了。

  丸井連碰都不敢碰了:「那下面那個名牌是……」

  真田『哦』了一聲:「那個可以留下,每一年都會定做不一樣的鐵牌子鑲上去。」

  「居然是鐵的,我以為至少得是銅的吧!」丸井無語。

  不過不管他怎麼無語,最後一年的全國大會也算是圓滿告終。

  網球部眾人再次見面, 就已經是秋季開學之際,也就是三年級們咨詢、填報志願的時候了。

  「唉, 到現在都不知道英美裡的高中志願是哪裡。」丸井托腮感嘆,「連章魚小香腸都不誘人了!」

  桑原環顧一圈沉默吃飯的眾人:「至少仁王應該是真的不知道。」

  丸井點頭,最開始他當然懷疑過作為同班同學的柳和仁王,但仁王那個脾氣,要是知道英美裡沒有直升立海大,一定會大鬧天宮。

  同理,要是知道她和大家一樣選擇了直升,也會早就得意洋洋『販賣情報』。

  「綜上,他應該是真的不知道。」丸井繼續嘆氣,「參謀大人呢?」

  柳搖頭。

  丸井懂了:「你也不知道?那到底誰知道啊!!」

  柳不說話。

  他搖頭的意思是,他不說,但他知道。

  他不僅知道,甚至知道幸村也知道,不出意外,網球部只有他們兩個知道英美裡的高中志願。

  雖然兩人都沒聽說過烏野這個名字,但這不妨礙他們信任英美裡的決定。

  「不過,她還真是從來沒有變過。」幸村想起剛入校時,她鎮定自若指揮逢田學長的樣子,「只要認定了的事情,無論怎樣都會去做呢。」

  柳:「雖然是早就知道了……」

  能貫徹自己的信條,即便短暫茫然,但絕不會自我放棄,反而總能更堅定地走上自己的路。

  這樣的人,總是叫人欽佩的。

  切原:「可是,學姐什麼時候茫然過?」

  仁王一秒斷言:「你以後找不到女朋友的。」

  切原發出大逆不道的言語:「可是部長和柳學長也……」

  仁王大驚失色,捂住他的嘴,把人一路拖走。

  切原赤也,你小子,可是欠我一條命呢!

  幸村不是沒聽見,只是懶得管。

  他輕輕仰頭,呼吸帶動胸腔起伏,運動衫的拉鏈也跟著輕輕動起來。

  說起來,他們要畢業了啊……

  *

  全國大賽結束,暑假也沒剩多少,秋季學期很快就到了。

  「這怎麼能行呢?!」

  立海大初三辦公室,老師們正在沸沸揚揚地議論著。

  「德久同學不說非得報東京哪個學校吧,就算直升到我們的高中部,教學質量也有保證,不會埋沒她的,但怎麼能讓她直接就報了宮城名不見經傳的學校呢?」

  「是啊,沼田老師!這關乎學生的前程,您也得仔細盯一盯才行啊。」

  不只是同僚,不少學生也來旁敲側擊地打聽,譬如班上前三名裡的另外兩個人,柳蓮二和仁王雅治。

  說實話,這些好成績的同學,自己有自己的一套學習辦法,跑辦公室的次數簡直是掰著手指頭就能數出來。

  但光為了德久的志願,這一周就不知道來了她辦公室多少次。

  言下之意,都在說希望老師能夠稍微勸一勸。

  柳說話一向很有條理,說德久要是能直升高中部,不僅以後還能天天見到,而且那也是立海大自己的一份榮譽嘛。

  未來她要是得了什麼獎、贏了什麼比賽、去了什麼頂尖大學,大家都還能想到沼田老師不是?

  沼田老師也有些左右為難,她倒不是很在乎榮譽不榮譽,只是也覺得德久不該這麼貿然地就下決定,

  另一方面吧,這畢竟是學生自己的意願。

  她雖然盯成績盯得很緊,但又不是那種控制欲很強的老師,非得把學生的一舉動都掌握在手中,只要成績好,在她這裡是不管那麼多的。

  對於英美裡,她也素來很放心。

  況且小姑娘前兩天還專門來找過她,就為了這件事情,很懇切地表示,她不圖什麼優良的師資、環境、地域優勢,就只是想去那所學校而已。

  人家學生想去,她又怎麼反駁?

  沼田老師拿她是沒辦法的,當場就答應了,只是一開始答應得好好的,等全地區排名下來又蔫兒了。

  神奈川第一名!

  放眼全縣,再沒有一個學生比她手裡這個更出色了!

  成績,成績優良,常年霸占神奈川第一;

  社團,立海大網球部的全國三連霸,簡直無可挑剔;

  學生工作,那也是秘書長一路干到學生會長,恩威並施一片好評,履歷說是24k純金都不為過。

  但這麼好的一個學生,怎麼偏偏想去宮城那麼偏僻的地方,從頭搞什麼排球振興呢?

  眼看畢業近在眼前,相關的不少會議、儀式也要提前組織。

  英美裡作為班上無可爭議的優秀畢業生代表,最近光是演講稿子就准備了三份。

  正好要拿給沼田老師過目,就被她一把拉住:「德久同學啊,這個志願填報咱們還是再想想吧,畢竟那也是一件。影響你這一輩子的事情。」

  英美裡愣了愣,還是很乖地在沼田老師面前坐下——她可是尊師重道的好學生!

  「……主要是這個烏野高校,實在是名聲不顯,老師之前去調查了一下,的確算不上一所非常出色的學校,嗯……」

  英美裡心說老師您說得也還是太委婉了,那不是不算出色,而是相當的不出色。

  相比起立海大這樣學習成績、體育社團、綜合素質都樣樣拔尖的高校來說,宮城縣的烏野,顯然並不符合『優秀』這一定義。

  只能說,是一所高校。

  硬要說的話,那就是此前還在一些體育項目上有過不錯的表現,但近年來已經漸漸銷聲匿跡。

  對沼田老師來說,這本來是與她無關的事,但就是想要替這位優秀的學生再多打算一些。

  英美裡輕嘆一聲,主動握上老師的手,誠懇說:「可是老師,對我來說——雖然這麼說有些狂妄——但對我來說,去哪所學校不一樣呢?」

  沼田老師其實也知道,就像她之前說的,她班上這前三名的自學能力都很強,哪怕是丟進深山老林裡出來考試,照樣能拿第一。

  「但有很多其他的資源,這不是你自己就能解決的。」沼田老師面露憂色。

  比如德久想參加的……什麼社團?高中畢竟也只有三年,最後一年還要抽時間去准備大學入學,那至多也就兩年半。

  「——你能從兩年半裡從無到有,把一個幾乎沒有出過成績的社團,帶到如今立海大網球部的程度嗎?」

  她這話問的就很犀利了,立海大網球部,本身就實力雄厚,不說別的,光是板凳人數都比旁的學校多上許多。

  更不用說這一屆,英美裡之外,以三巨頭為代表的優質正選,隨便放到哪個學校去,都能直接充作殺手锏。

  強強聯手,就像是一個才冠古今的天才劍客,正好撿到一把度身定做的神兵,簡直就是雙重殺器的絕妙快感。

  但讓這樣的一位劍客,在零基礎農田裡手搓一枚核彈……

  「老師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那樣,太浪費你的才能了。」

  「可是老師……只要我願意去做,那麼我覺得我的才能就沒有被浪費。」

  沼田面前,德久英美裡忽然露出一個微笑:「況且我覺得,從零開始更有趣呢。」

  沼田老師一下子被鎮住了!

  她沒想到,她的學生是這樣的一個人——一個有理想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大寫的人!!

  她原地沉默一分鐘,拍拍德久的肩:「……你回去吧。」

  當天的畢業大會上,沼田老師作為優秀教師代表,在接受表彰時,提出要特別點名表揚一位學生。

  「她,成績優異,人品出眾,更重要的是,保持著對理想的熱誠和追求!」她慷慨激昂。

  眾人翹首以待。

  會是誰呢?

  「……那就是,德久同學!」

  在網球人驚訝的目光中,沼田老師中氣十足地叫出愛徒的名字:「德久同學,是個有能力,更有理想的學生!」

  「雖然眼下的路已經光明燦爛,但依然決心要去斬破荊棘,走上一條也許更艱難,但更有意義的道路,這不是一件叫人感動的事嗎!」

  她自發地開始鼓掌:「能教出這樣的學生,是老師的幸運,更是立海大的幸運!接下來,讓我們請優秀畢業生代表,德久英美裡,上台講話!」

  演講間,再也看不出那個曾經和大家站在同一戰線,嚴厲批評英美裡對自己未來不負責舉動的,沼田老師的影子。

  眾人,各有各的震撼。

  他們轉過臉,看向施施然預備起身英美裡,表情如出一轍:

  你這家伙,連老師都不放過啊……!!!


第78章 黑心經理第七十八天

  雖然沼田老師屈服了, 但立海眾依然不肯放棄。

  「排球就有那麼好?」仁王不樂,「你這家伙對我們還真是一點留戀都沒有啊,怎麼勸都勸不下來。」

  英美裡豎起一根手指, 搖了搖:「道德綁架對我來說是無效的。」

  可惡!仁王扭頭就走,到隊伍最後排著。

  這長長一條隊伍, 都是來勸諫英美裡大王不要乾綱獨斷,要廣納言路, 聽取群臣意見的。

  他後面, 柳生緊接著問:「德久, 有去那所學校實地考察過嗎?」

  「當然,我們都尊重你的選擇,但是如果和想像中不符, 到時候再後悔就有些來不及了。」他慢慢說,「不如, 我們先去看看吧?」

  柳生, Good Job!

  眾人眼睛一亮,給他豎起大拇指。

  沒錯啊!不管英美裡有多想去那個所謂的夢校本命校,但想像和現實之間,那總是有差距的呀!

  況且那學校遠在宮城, 又不是東京或者神奈川,隨時都能見到,肯定有很多想像美化的部分!

  於是一干人等,雄赳赳氣昂昂,要跟著英美裡一起去宮城視察。

  「還視察……」英美裡黑線,「沒見過你們這麼幼稚的, 不是說尊重選擇嗎?」

  「那也不能看你罔顧自己的前途!」真田嚴肅。

  英美裡撇嘴:「演,就演, 我們塚那也是個認真上進的好男兒,沒見他來堵我啊,這才是真的尊重……」

  話音未落,就在東京車站看見了等候不知道多久的手塚。

  英美裡:……

  這家伙也太不給她面子了!

  幸村無辜地晃晃手機:「我想著,手塚君畢竟也是你的好朋友,就叫上一起了。」

  說完,下巴微斂,狀似不安:「我不會做錯了什麼吧?」

  英美裡大怒:「你再陷我於不義試試看!」

  幸村捂嘴笑:「怎麼能這麼說呢?大家都是擔心你嘛,我和手塚君,雖然一個是同學,一個是鄰居,但心意是一樣的。」

  英美裡當然知道他們是好意,更知道幸村手塚和柳三個人都是閑得沒事干!

  這三個早就知道她的志願,早不攔晚不攔,偏偏在別人鬧的時候跟著起哄,也不知道幫她說兩句話。

  幽怨的目光一個個掃過去,英美裡嘆氣。

  果然,沒有一個省心的!

  *

  一起去烏野的,還有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落選的黑尾和研磨。

  比起立海眾,他們倆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誓要打探出這個烏野有什麼讓人瞠目結舌的秘密好物,英美裡嚴選。

  一路輾轉來到烏野校門口,眾人挑剔地打量一番。

  「也就勉強過得去吧!」仁王評價,「不如立海大古樸典雅。」

  「也沒有我們音駒那麼有設計感。」黑尾跟著踩一腳。

  「一個校門要什麼設計感啊?」英美裡抓狂,「而且你們都很閑嗎?請各自回各自的學校去吧!」

  「英美裡的學校就是我的學校!」丸井說出一些讓人不能理解的話語,「我認為我有必要對這所學校的硬件設施負起責任!」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英美裡無力。

  大部分時候,她面對這群弱智未成年還是能占盡上風的,但極個別時候——譬如現在,總覺得很痛苦,無法溝通的感覺,很痛苦。

  手塚不動聲色,繼續往裡邊走。

  一進去先是一條開闊的大路,不遠處就能看見露天操場,右手邊則是長長的一排車棚,很規整,很有那種普通日式高中的味道。

  英美裡左看看右看看,飲水處後邊還有一片試驗田,學生們養的小兔子小雞正在瘋狂進食。

  不過天氣漸漸冷了,稍微靠近一點,就能感覺到棚子裡特供的暖意。

  「這個倒是跟立海大有一點像誒。」她興致勃勃指出。

  真田卻拒絕承認:「立海大比這裡……哼!」他言盡於此!

  教養讓他無法出言詆毀一所他不了解的學校,但在心裡卻無妨,立海大當然是比這裡好一萬倍!

  一萬倍!

  「校舍的顏色很灰呢。」柳別出心裁地指出,「倒不是很亮眼。」

  仁王立刻順杆子爬上:「唉喲,也太沒美感了吧,而他們的校服估計也不會很好看,尤其是運動社團的衣服!尤其哦!」

  英美裡巋然不動,烏野的隊服長什麼樣子,她還不知道嗎?再說了,他們那個隊服,跟她有什麼關系?她想穿什麼就穿什麼!

  看她油鹽不進,大家都閉上嘴巴,打定主意要先往排球部裡轉一轉。

  要是一切正常,那他們也沒轍了,現在只能祈禱排球部沒有她想像的那麼好吧……

  不過英美裡堅持要來,烏野的成績不說和立海大一樣,王霸之氣十足,但至少不會差到哪裡去吧?

  再怎麼說,全國總是能進的吧!

  *

  還沒到排球部,就聽見裡面有重重的拍球聲。

  「這個節奏?」柳生皺眉,「聽上去不像是在打排球啊。」

  排球擊打在手上的聲音,和排球練習的擊球節奏,跟籃球是絕對有所不同的。

  這都不需要深入上手練習多久,只需要偶爾看過幾次比賽,就能胸有成竹,有所判斷。

  所以柳生提出之後,大家也紛紛點頭。

  黑尾想的更深一些,明明是排球部的位置和場館,裡面卻不是這項運動,那大概率就是被人霸占了吧?

  於是,俯身湊到英美裡耳邊,壓低聲音:「這個排球部,該不會被人欺負了吧?這種爛攤子,能不沾就不要沾哦。」

  這可是他的肺腑之言。

  這種邊遠地區的非強豪校,出問題的概率確實很大,今天一看,紀律混亂,還很有可能被其他運動社團欺凌……

  這種事,要整頓起來可是相當麻煩呢。

  英美裡沒說話,幾人又往前走近一點,聽見裡邊擊球的聲音零零碎碎地減緩,多半是開始休息了。

  剛走到門邊,就聽見裡邊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你是說,排球部的那群家伙,真的把場館讓出來了?」

  「是啊,而且是整個假期哦——」

  「當時我們去交涉的時候還以為要費一番功夫,但沒想到他們那麼……」

  「你想說窩囊吧?」

  「才沒有,我只是想說,沒想到他們那麼沒志氣……」

  「不就是窩囊嗎?哈哈哈哈哈!」

  裡面討論的內容,儼然比黑尾想到最糟糕的情形還要糟糕。

  他生活在東京這種無論哪項運動都很發達的地方,再則,黑尾自己也算是小有天賦,不管是在俱樂部還是在校隊裡,都有些成就,所見到的也都是木兔這種級別的對手。

  就算是下限,那也是口不對心,總不會乖乖訓練的研磨。

  如果烏野的風氣,真的像籃球部的人討論的那樣敗壞……

  黑尾眉頭擰緊。

  作為一個現役,他當然很清楚隊內風氣對球隊整體的影響,成績甚至都是其中很小的一個方面了。

  對成績沒有追求,甚至懶於練習,這說明紀律渙散,隊員也絕不能說是正直向上的類型。

  一個階級分明的運動社團,紀律渙散,隊員人心不齊,人品高低參差……

  他甚至擔憂的都不是英美裡能不能帶出成績,而是她的人身安全了。

  不過轉眼看見旁邊的研磨,呃……

  想起一些,某人當街過肩摔小偷的,光輝事跡。

  其實,好像也沒有特別大的擔憂必要。

  回程的路上,大家都沒了聲音,紛紛裹緊自己的大衣或者羽絨服。

  這個……實在是沒想到。

  大家以為英美裡既然做出了選擇,那麼烏野雖然成績不算好,運動社團沒有什麼名聲,但也該有自己的一些長處。

  譬如校舍、環境、校友人脈,諸如此類。

  但沒想到,一個都沒有啊!

  丸井憋了半天,終於憋不住了:「你真的要去那裡嗎?」

  英美裡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然呢?」

  「可是!」丸井和仁王對視一眼,「他們看上去都好頹廢哦!」

  不是他們自信,而是作為立海大網球部的正選,全國三連霸的締造者,實在從未想過有人在運動社團裡還能這樣萎靡不振。

  混日子劃水是一回事,但這種讓人看不見盡頭的沮喪和低氣壓,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嘛!

  就算再怎麼對英美裡有信心,也止不住的有些擔憂了。

  倒不是擔憂她能不能做好——這是一定能的,立海眾對她一向有迷之信心——而是擔憂她會不會被氣壞。

  氣壞了,還能找誰發泄呢?

  還不是找他們這些老朋友發泄了!

  「……所以,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了嗎?」丸井做最後掙扎,「他們實力那麼差,肯定要從零開始……」

  英美裡眼睛一亮:「好啊!」

  仁王嘴角抽搐:「你真的想好了嗎?之前跟我們一起出去還是王之巡游,要是去了那裡,恐怕有很多不長眼的會挑釁你誒!」

  英美裡拊掌而笑:「很好啊!」

  柳生被不知名人士推了一把,只能說:「而且,他們一看就沒有什麼很立得住的人物,到時候只能你一個人出力,在立海怎麼說還有部長、柳之類的幫忙吧……」

  英美裡仰天大笑:「太好啦!」

  研磨:「很明顯,她是不會聽勸的。」

  黑尾也贊同:「是啊,她是不會聽勸的。」

  不過……烏野?

  這個名字,怎麼越聽越耳熟?


第79章 黑心經理第七十九天

  十二月的尾巴, 跡部從東京發來邀請,說是在超豪華料亭訂了位置,請她吃飯。

  英美裡狐疑:「你想干嘛?」

  跡部在電話那頭放下茶杯:「還能干嘛, 就只是請你吃飯。」

  他還真沒開玩笑,一路派他家那輛林肯把人接到, 一路送往東京塔下的懷石料理亭。

  跡部大人直接包場,再疊加【東京塔】和【跨年夜】兩個詞, 英美裡一眼看過去, 全都是白花花的福澤諭吉。

  「坐吧。」跡部輕輕抬手, 就有女將上前,幫忙給她送上椅子。

  這家店原本的布局顯然不是這樣,這些高級料亭為了保證品味和新鮮食材, 往往只接待6-8個客人,坐滿板前頂天了。

  但跡部大人大手一揮, 將整個店鋪改造成了小包廂, 正中間是一張長桌,主廚在吧台後准備著食材。

  英美裡正襟危坐:「無功不受祿,跡部大人,有話請直說。」

  跡部看她那嚴肅的樣子, 就想起真田,就煩躁,於是直言:「你沒覺得我在跨年夜單獨請你吃飯會很奇怪嗎?」

  英美裡點頭。

  跡部微笑,孺子可教也:「你覺得,哪裡不對呢?」

  英美裡更嚴肅了:「這也太貴了吧!跨年夜哎!」

  赤裸裸的商家陷阱啊!就跟年貨一樣一樣的,早買早准備, 總好過在節假日被宰一道吧!

  跡部:……

  他真是沒話可說了。

  世界上還會有第二個人,把【跨年夜】【東京塔】【孤男寡女】【單獨吃飯】湊在一起, 只能想到[昂貴]和[消費主義]嗎?

  曖昧,曖昧啊!

  這家伙真有夠不開竅的,也難怪有的人猶猶豫豫,連他都看出來了,還不敢坦率承認。

  跡部從小在英國長大,什麼浪漫主義詩人、經典愛情作品沒見過?上到《泰坦尼克號》選角,下到英國王子娶妻,他跡部家都有一手內部消息。

  見多了,他難免覺得愛情無非就是荷爾蒙的魔力,當然,享受一下也未必是一件壞事。

  只有笨蛋,才會因為心儀的人不喜歡他而牽腸掛肚。

  不巧,跡部認定的對手之一,和他此生的宿敵之一,都成了笨蛋。

  更笨的,則是眼前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家伙。

  他當然不是閑來無事,好心幫忙,只是確實……有那麼一點點好奇。

  跡部看她一眼,轉移了話題:「忍足他們一會兒也過來。」

  「哦,冰帝大聚餐啊。」英美裡一想,更不對了,「那你叫我來干什麼?」

  跡部面無表情:「一起聚餐。」

  莫名其妙嘛!英美裡想。

  空氣凝滯兩秒,英美裡開口:「你……」

  跡部同時開口:「你……」

  跡部聳肩:「你先說。」

  英美裡就不客氣了:「你們冰帝全國的時候上哪去了?我們那邊賽區好像沒見到。」

  跡部心想你小子還挺會問:「被你竹馬打敗了。」

  哦對,是原劇情線啊!英美裡點頭:「那就沒辦法了。」

  跡部有一秒恨得牙癢癢,想把面前這人趕回她自己家去,但忽然靈機一動。

  這是個很好的話題啊!

  他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那你覺得,你那位幼馴染,和你們家部長,誰更強?」

  他志得意滿,心想自己可算找到個好問題,非得把德久這家伙問倒不可!

  而且無論她回答誰,都算是有一點推測的依據了吧?

  跡部正暗自興奮,就聽見英美裡疑惑的聲音:「他們不是才打過一場嗎?當然是幸村,他贏了嘛。」

  跡部:……

  這種毫無私人情緒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他還不死心,繼續盤問:「那在你心裡呢?畢竟比賽的結果很隨機,上一次可能是幸村贏,下一次可能是手塚贏,在你心裡,誰更強呢?」

  也不知道這家伙是會做錯了什麼意,英美裡忽然露出一個讓跡部大感不妙的微笑,聲調一抬,吹捧起來:「那當然是跡部大人您了!這世界上還有比您更強的人嗎?」

  「我相信不遠的未來,您一定可以腳踢幸村拳打手塚,直接登頂!成為全日本男子第一網球高手!」英美裡揮拳。

  跡部:「謝謝,但我也沒有那麼想做第一網球手。」

  這家伙簡直油鹽不進!他扶著額頭感慨,揮揮手讓女將把准備用來配菜的清酒,換成鮮榨的果汁。

  「但是果汁的話,搭配起來,味道不會變得奇怪嗎?」英美裡舉手提問。

  跡部:「雖然會,但是難道你要喝酒嗎?」

  反正跡部作為一個擁有肆意妄為條件,卻還算守基本規矩的人,是不會在18歲以前飲酒的。

  英美裡理解地點點頭,順手搶了一杯看起來比較清淡的果汁:「我要這個。」

  跡部壓根懶得跟她爭,他現在滿心想的都是怎麼把這人的嘴撬開。

  要讓他承認這是少年期獨有的八卦心理,跡部大人當然是不會承認的。

  他堅持認為,這是在幫助朋友們認清自己的心意,是一項正義之舉!

  好在這時料亭的紙門被人從外面拉開,伴隨著歡迎光臨的迎接聲,忍足向日等人慢慢走了進來。

  看見英美裡在,也不驚訝,估計是跡部提前跟他們說了,紛紛在兩人周圍坐下,抄起筷子就開吃。

  吃到一半,慈郎睡醒了,一睜眼就看中了英美裡手邊的那杯果汁。

  換做是別人,他指不定就上去搶了,但那可是德久英美裡女士啊!

  立海大的,德久英美裡女士!

  先不說立海那群人知道他搶德久的飲料,不知道會把他切成幾段——至少丸井肯定一個月不會搭理他——光是英美裡這個人本身,慈郎就招惹不起。

  沒辦法,他只好扭頭看向自家部長:「跡部,我也想喝那個果汁~」

  這家店因為並不是專賣果汁的,所以並沒有儲備多少鮮果。

  加上又是跨年,原料相當緊缺,今天的供應,完全是因為跡部大人提前吩咐而准備的現榨水果汁。

  跡部手邊的是亮眼的橘黃色熱帶水果混合,英美裡那杯是澄澈透明的淺白色。

  一時之間說不出是什麼味道,但細細一品應該有梨子、檸檬,還有幾種吃不出來的水果。

  光看顏值,那當然是她手裡這杯最漂亮,也難怪芥川慈郎想喝。

  跡部叫來女將問了問,說是因為梨子的數量不夠,有的還拿去做菜了,所以一時半會兒可能沒辦法完全復刻。

  其實本來要是客人不介意,也可以用稍微相對不全面的食材,簡單做一杯的,但女將連問都沒問。

  因為這位老客人跡部少爺,是典型的完美主義者,寧可不要,也一定要最好的。

  既然這樣,慈郎也沒辦法,懨懨地走回自己的位置。

  伸手去拿紙巾時,卻不小心碰上了冰冰涼涼的玻璃杯:「啊,不好意思……哎?可是這杯怎麼在我這裡呀?」

  他手邊放著的,赫然是他憧憬已久的半透明奶白色果汁。

  英美裡兩肘支在桌上,側耳跟忍足說著什麼。

  大概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偏頭看過來:「啊,那杯我還沒喝過,芥川君要是不介意的話,就請用吧。」

  慈郎說不出拒絕的話,又覺得這家伙果然是個大好人,一時之間,感動得眼淚汪汪:「德久——」

  跡部一聽,不好!!!

  一把把慈郎攔住,作為部長,代替自己的部員表達感謝:「謝謝你德久,你是個很好的人,再見。」

  說著,把慈郎拖離現場。

  英美裡:……

  英美裡:「啥意思?」今天跡部怎麼總是奇奇怪怪的?

  跡部充耳不聞,目光掃過慈郎,確認兩遍後,終於放下心。

  不是他不樂意!跡部感慨,而是慈郎,你不知道!如果你走錯一步,你將要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對手!

  事事考慮在他們前面,體貼溫柔,面面俱到!噢!他真是感天動地天下第一好部長!

  夾在英美裡和跡部中間的忍足:……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小景一定在胡思亂想了吧。

  忍足忍不住苦笑,有時候,他家部長想像力還是蠻豐富的……

  *

  天氣越來越冷,東京就開始下起雪來了。

  一下雪,英美裡一天能見手塚八次,當即在電話裡跟柳吐槽。

  柳本著『你不說我不說幸村從哪聽人說』的精神,扭頭就告訴了幸村。

  「所以,手塚君是為了英美裡的身體健康,才那麼緊張的?」幸村一聽,不動聲色地上眼藥,「他也是好心,英美裡就寬容一點吧。」

  英美裡氣得打空氣拳:「他有什麼需要我包容的呀,不就是看我賴在被窩裡不順眼……」

  話沒說完,底下門鈴一響。

  自家母親大人衝破雲霄的「國光你來啦!」,讓英美裡一秒得知了客人的身份。

  她撇撇嘴,對幸村說:「他又來了,哼,這家伙肯定想綁我出去新年參拜,才不會讓他得逞!我先掛啦。」

  說完,從被窩裡鑽出來,換上厚厚的法蘭絨外套,肚子上一枚紅彤彤的蘋果圖案,下樓去見人。

  手機裡傳來『嘟——嘟——』的短音,幸村面不改色地將屏幕倒扣,視線落回自己面前的雅思教材上。

  半晌,筆尖還落在這頁開頭的那個單詞上。

  沒過多久,手機屏幕亮了。

  是英美裡的社交軟件更新提醒。

  幸村順手刷新,發現她更新的是在參拜途中,強迫手塚吃冰淇淋的照片。

  他手指一動,不小心點開大圖。

  英美裡穿了身嫩生生的淺綠羽絨服,整個人像只小草玩偶,只露出一點點臉蛋。

  她笑得很開心,顯然讓手塚吃癟是件高興的事。

  身旁的少年則穿著海軍藍的大衣,一臉無奈,手上卻沒有阻止,縱容她把冰淇淋遞到自己嘴邊。

  幸村指尖一頓,關了軟件。

  做完兩套聽力、兩套閱讀,他起身走到陽台邊。

  傍晚的金日已經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柔美的新月。

  倚在陽台邊,幸村的手指在冰涼的鐵欄杆上,漫無目的地敲動著。

  這輪月亮,看似觸手可及,其實依然離得很遠,不是嗎?

  近水樓台,也未必先得月啊。


第80章 黑心經理第八十天

  春季開學第一件事, 英美裡開始著手交接學生會的工作。

  小林小雪進來的時候,英美裡正在跟她的學生會搭檔,機關槍少女田中禮奈, 拍桌子吵架。

  小林很淡定,她不能不淡定, 畢竟會長大人和副會長大人三天吵五次,看多了人總會淡定的。

  這兩位的吵架理由從『到底是誰忘了同步預算表』, 到『明天的天氣究竟是晴天還是大暴雨』, 總之五花八門, 從未統一過意見。

  但神奇的事,就是這兩位從沒統一過意見的會長和副會長,讓立海大學生會變成了校園內話語權最高、也最有威信的社團學生部門。

  她今天來, 是來觀摩德久學姐和田中學姐處理本年度學生檔案的工作。

  立海大畢業生的畢業檔案,核查程序一向繁瑣而嚴格。

  教務處核查一遍、學生會核查一遍、還有相關部門派來的駐場人員再核查一遍, 才會封存入庫, 後期遞交給志願校。

  她們當然要過手所有人的畢業檔案,畢竟學生會就是干這個的,既然有那麼大的權力,教務處也會給她們相應的責任。

  沒記錯的話, 除了英美裡之外的所有人,都打算直升立海大高中部。

  不過她私底下跟大家也聊過,雖然都是直升,但進入高中之後,每個人就要開始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

  也即是說,立海大網球部, 永遠只是初中這三年而已。

  短短的悵然之後,英美裡倒覺得這樣更好。

  如果走不出過去的情誼, 強行將所有人綁在一起,只會連帶著以前的回憶都變得難堪。

  「不過我沒想到真田不打算做職業網球選手呢。」仁王翻著大家的同學錄,挨個點評,「『未來志願:大學歷史老師』,還真有那家伙的風格。」

  柳和英美裡對視一眼,他們二人倒沒覺得驚訝。

  畢竟真田雖然往往處在四巨頭食物鏈底端,但這是一種薛定諤的底端。

  關鍵時刻,他清醒超越幸村,冷酷堪比英美裡,才智也不差柳多少。

  「弦一郎,是個對自己想要什麼很清楚的人。」柳評價。

  英美裡點頭:「所以不覺得很帥嗎?」

  柳微微一笑:「這就是他是你本命的原因嗎?」

  英美裡笑而不語。

  當然不止這一個原因,能不能做本命,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俗稱眼緣。

  長得帥肯定是必要條件,性格來講,她的本命五花八門,每個番本命都不太一樣。

  有時候大概就是這人的氣質和特性,剛好契合了她看番時候的點吧?

  不過柳說的也沒錯,英美裡很認同,真田雖然每天以恐嚇學弟為愛好、以跑圈威脅為手段,但相對來說是個精神狀態最好的人。

  因為他做的永遠是他想做的。

  「我還有很多要向副部長學習的地方呢。」英美裡嚴肅。

  在這之前,她總覺得成為網球職業選手,就像小時候每個人都會說的,『成為科學家,成為宇航員』一樣,是一時興起、毫無規劃的笑談。

  所以成為職業教練應該也差不多,雖然她確實蠻享受在場邊指點江山的快樂,但真正把它當做職業,她能堅持嗎?

  又或者說,她對培養運動員,還有很多其他的見解,未來會滿足於只做教練嗎?

  如果後期還要轉行,會不會太浪費時間?會不會讓這段經歷顯得無效?

  在此之前,英美裡無數次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但現在,她好像有了一個答案。

  只要足夠勇敢,那麼去做就行了。

  稀稀拉拉的腳步聲,把她從深思當中撈了起來。

  「怎麼了?在想什麼啊,臉色那麼嚴肅?」仁王懶洋洋的聲音遠遠傳來,「該不會是在考慮,自己要怎麼為這個世界盡到一份責任吧?」

  「只是在思考怎麼樣讓仁王雅治這個名字從世界上徹底消失。」英美裡假笑。

  「聽上去也太恐怖了吧!」丸井一邊說著恐怖,一邊給她支招,「反正這家伙未來的夢想是去當昆蟲學家,聽上去就很危險,活不了太久的!不用你動手啦!」

  仁王扭頭看他,呵呵兩聲:「那也比有些人不是進取,想當糕點師的強嘛。」

  英美裡搖頭嘆息,徑直走過又打起來的兩人。

  說實話,她並不覺得現階段寫下來的所謂志願,就一定板上釘釘,會是未來的擇業傾向。

  更大概率是所有人到最後,都變成了公務員或者銀行職員。

  但是……

  有時候好高騖遠一點,好像也沒關系吧。

  至少對她來說是這樣,她想,重來一次的機會,誰知道還會不會再有?

  要是連第二輩子,都不能隨便選自己想干的職業來做,豈不是活得太憋屈了?

  「誒,對了,下周就是畢業典禮吧?」桑原問,「學生會那邊有說要大概走多久流程嗎?我爸媽想來看。」

  「當天的話,我們是歡迎學生家長進場的。」英美裡一秒切換工作狀態,「不過在處理手續,還有學校授予這些流程的時候,可能還是需要學生自己到教學樓裡來辦。」

  「如果父母也跟著的話,人數太多,樓道裡會太擁擠,萬一發生踩踏事件就不好了。」真田很嚴肅。

  桑原點點頭:「那我跟我爸媽說讓他們晚點來。」

  「也可以帶來了,以後讓叔叔阿姨在校園裡逛嘛!」丸井自告奮勇,「我來,我帶著叔叔阿姨和我爸我媽一起逛學校!」

  「你只是想讓桑原幫你領那些書面材料吧!」仁王戳穿他。

  「下周就是畢業典禮啊。」柳生不禁感嘆,「確實,時間總是很快。」

  到了這時,他不由得有有一絲絲微妙的後悔。

  早知道,當初他一進校就該加入網球部的。

  跟這群家伙……能再多相處一個月,或只是半個月,也是非常珍貴的時光啊。

  *

  立海大的畢業典禮,在圖書館樓上的主講堂召開了。

  這一屆畢業生也就八百來人,會場裡空位綽綽有余,有人眉開眼笑,有人略顯憂郁。

  但接過畢業花束的瞬間,所有人的臉上都是帶著笑容的。

  ——畢竟這之後,就是萬眾矚目的告白黃金時刻了!

  畢業季,這三個字總會攛掇人做出一些激情舉動,譬如告白。

  由此,日本畢業生當中流傳著不成文的規矩,只要在畢業典禮結束前,將校服襯衫的第二枚紐扣送給旁人,就意味著沒說出口的愛意。

  也是為此,會場雖然散了,但全校依然洋溢著熱情的氣氛。

  不管男女,都兩眼發綠,逮著路人就問:「你看見他/她的第二顆紐扣了嗎?」

  遠遠看去,還以為是什麼無限流片場,第二顆紐扣是本關卡人手一份的通關法寶。

  幸村對自己的人氣很有自知之明,老早就跑上天台躲清淨。

  這裡人還不少,光是網球部幾個人氣高的,就都在這裡呆著了。

  仁王本來在觀摩底下的大逃殺,忽然注意到什麼,說話都結巴起來:「幸村,你、你的紐扣呢……」

  這小子,該不會寡不敵眾,被人搶了吧!

  他俊臉一肅:「是誰欺負了你!說出來!兄弟們給你報仇!」

  兄弟們之柳:……

  兄弟們之柳生:……

  兩人對視一眼,柳生慢慢說:「是啊,幸村,你的紐扣呢?」

  「當然,要是真心送出去就算了……」柳這麼說著,心裡卻不信。

  不說那家伙收不收,精市恐怕……根本就不敢送吧。

  幸村面不改色:「預計到這種情景,早就剪下來收好了。」

  仁王了然:「還是你聰明!到時候就說這是我的時尚設計……」

  幸村一邊含笑聽他瞎扯,一邊不由自主,摸了摸左邊的口袋。

  一枚小小的紐扣躺在裡面。

  他也沒說謊,確實是預計到今天的亂像,早就剪下來。

  但本來沒打算帶上的。

  幸村心知自己大概是送不出去,既然送不出去,又干什麼要帶呢?他從不做無用功。

  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帶上了。

  畢竟,萬一……

  「吱呀」一聲響,天台大門被人推開。

  「哇!什麼輕小說現場!」

  英美裡忽然闖入,抱著手點評:「畢業典禮、櫻花、天台上的美少男團體,還有——」

  美少男!她說我是美少男!

  仁王聽得相當舒服,哼哼兩聲:「還有什麼?」

  英美裡臉色一冷,聲音驟然壓低:「還有,[明明都最後一天了卻找不到跟自己一組做衛生那兩個該死的家伙]的,倒霉准JK,我啊。」

  仁王一個鯉魚打挺,箭步衝刺過來:「哈哈是這樣啊我真的是搞忘了沒打算逃的……蓮二你說點什麼啊!」

  柳不動聲色,腳步飛快:「嗯,的確是這樣,我們是打算立刻回去做衛生的。」

  英美裡呵呵兩聲:「你們最好是。」

  又抬手跟幸村和柳生打了個招呼,押著兩個人犯回教室去了。

  柳生看門關上,察言觀色三十秒,斟酌著說:「這個,她畢竟是德久……」

  幸村一聽,差點笑出聲:「你是想安慰我,還是想逗笑我?」

  他可一點都不傷感。

  因為他相信,這枚紐扣,總有送出去的一天。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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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黑心經理第八十一天

  「啊, 小哥,你又來啦!」

  東京某家排球俱樂部門口,保衛科熟稔地和手塚打招呼:「天天都來, 是等人?」

  手塚點頭。

  沒過一會兒,裡面走出一個高挑的人影。

  英美裡穿一身黑的運動套, 右肩掛著她的米白帆布包,慢慢朝門口走來。

  一邊走, 嘴裡還念念有詞, 多半還在想著剛才的比賽。

  手塚無奈, 出聲提醒她:「台階。」

  英美裡如夢初醒:「哦哦哦!」差點踩空!

  「今天快結束的時候木兔打得還不錯~不枉我守到現在。」她有點得意地皺起鼻子,「不過要是太晚你就別等我了……」

  像是想起什麼,她臉色一黑:「反正你一般都是以看我吃虧為樂!」

  手塚冤枉:「什麼時候的事?」再說英美裡什麼時候在他手裡吃虧過?

  英美裡呵呵:「就今早!」

  今早……

  那手塚沒話說了。

  初中畢業的這個春假, 他一直泡在網球俱樂部裡練習,英美裡則來隔壁這家排球俱樂部吹空調, 據她說是「觀察」, 每天還要寫一千字的觀察日記。

  既然同出同進,手塚順理成章安排她每天早上起來晨練,至少二十圈打底。

  今早才跑完二十圈,雖然肯定沒觸及她的極限, 但是……

  很累!很累好不好!

  她坐在手塚自行車後座,背包塞在前面的籃子裡,和運動套一樣黑的運動鞋翹啊翹。

  手塚頭都不回:「坐穩一點。」

  英美裡撇嘴:「這不是,信得過你的車技嗎?」

  手塚很嚴謹:「不用信得過,安全最重要。」

  英美裡難得說不過他,偷偷在他背後翻了個白眼。

  還好意思說安全呢, 誰當初差點被一拍子打斷職業生涯?

  等到家,手塚把她的包遞過去:「明天也是這個時間?」

  英美裡怒瞪:「明天我堅決不跑操了!」

  手塚:「可是, 下個月我們要回去看師傅吧?」

  這裡的師傅,是指他們倆學空手道的師傅,手塚爺爺的老相識。

  英美裡一愣,立刻萎靡:「這個世界真的不會好了。」

  手塚點頭:「確實,所以明天還是要早起。」

  畢竟回去看師傅,必然就要跟現在的師弟妹們過一過招。

  空手道嘛,三天不練,別人看不看得出來不好說,師傅肯定看得出來的。

  英美裡萎靡地接過包,萎靡地按響門鈴,萎靡地走到門口了。

  手塚看得失笑,叫她:「英美裡。」

  英美裡回頭:「干嘛?還有什麼噩耗,一起告訴我吧!我是超人我不怕!」

  對於她的胡言亂語,手塚連一絲波動都沒有:「明天見。」

  英美裡撇撇嘴,在手塚那種『不回答的就是幼稚鬼』的視線裡,勉強點頭:「明天見。」

  *

  每天前往排球館觀摩比賽的日常還在繼續,只是英美裡此前基本上隨身帶的都是紙質筆記本,最近開始帶電腦了。

  次數也不多,大概一周有那麼一兩次,但每次帶電腦來之後,她總會給出一些相當奇妙的建議。

  譬如說眼下,黑尾和木兔一人一邊,帶了一群不認識的俱樂部排球愛好者打比賽。

  英美裡觀摩的時候,立場總是不穩定的,從來不會旗幟鮮明地支持某一方,只要她想到了什麼,不管是能改善哪一邊的狀態,都會立刻講出來。

  「木兔木兔木兔兔。」

  木兔光太郎一聽她召喚,跟自己的隊友說了兩句,蹦到英美裡身邊:「怎麼了英美裡?」

  「嗯,你這樣……」

  英美裡如此這般說了一通,看向木兔迷茫的雙眼:「懂了嗎?」

  木兔掙扎了一秒:「完全沒有!」

  「……好,欣賞你的誠實。」英美裡嘆口氣,認命地繼續給他講。

  「——也就是說,防御的時候要記得往後撤半步拉開視野,進攻的時候卻不用,反而要縮小步幅,這樣來保證更靈活的調整?」

  怪異的是,說到排球,木兔有時候又能很好地理解一些復雜的邏輯語言——一些他平時根本說不出的高級長難句。

  只見此人點點頭,態度自然:「好啊,那我試試唄。」

  「因為有時候我真搞不清楚他是天才還是白痴。」英美裡= =地說。

  黑尾:「是白痴。」

  旁邊坐著被他抓來,但咬死不肯上場的研磨,也跟著點頭:「是白痴呢。」

  他依稀記得,自己第一次來這家俱樂部的時候,還沒來得及觀看場地之大和空調之足,就被這個灰白頭發的家伙抓住,提小貓一樣提上了場。

  「啊,我知道你啊!你就是黑尾說的好朋友吧?我一眼就認出你啦!」

  木兔嘿嘿一下:「那個摸摸索索、一看就想轉身逃跑的新人!」

  研磨當場臉一黑,從此和木兔結下不解之仇。

  這家俱樂部位於他和小黑的住址附近,也是這一片區排球愛好者常來的俱樂部,設施什麼的都做得相當完備,空調冷氣開得也很夠。

  換氣通風等等設計不說巧奪天工,至少能讓微微有一些潔癖的研磨感到舒服——這在他來說已經很少見了。

  所以不出意料的,兩人在這裡接連遇上了在初中聯賽大放異彩的佐久早和他的表哥古森,以及東京一霸,木兔光太郎。

  黑尾:「只是研磨單方面的封號哦,沒有官方認證哦~」

  英美裡聽得無語:「這種稱號能有官方認證才怪吧……」

  再就是時不時會出現的之前見過的赤尾京治,基本把東京的排球少男一網打盡。

  所以當英美裡說她想找個地方觀摩見習的時候,黑尾第一時間給她推薦了這裡。

  「肥水不流外人田。」他沾沾自喜,「哎,這就是大人的處事之道,研磨,你還有的學。」

  研磨給他一腳。

  其實在研磨看來,英美裡未必真的以折磨運動男孩為樂。

  他作為過來者,深有體會——如果不是真的喜歡、全情投入,是不會有這樣的神采的。

  「喜歡折磨人,也是一種喜歡,一種真愛。」黑尾不信,「她喜歡折磨人,跟她期盼大家變強又不衝突。」

  他堅信,也是有他的道理在的:「反正我是沒見過有誰能把佐久早練成那個樣子。」

  佐久早聖臣,此人也是東京片區相當出名的一位排球少男。

  他球風穩健,雖然變化多端,但總會給自己留有後手,在賽場上表現一貫游刃有余。

  作為主攻,他是隊伍可靠的主心骨;而他的性格,也讓他的形像變得更加的神秘,或者說奇妙。

  此人有極強的潔癖,不僅是生理的也是心理的,對一切懶散之人都發自內心的不悅。

  雖然很有情商地不會表現出來,只是露出下三白眼,輕飄飄一句『不夠努力的家伙,就不要叫囂天賦了』之類的話語轉身離去——

  但,總體來說,依然是一位不露聲色、實力莫測的強勁選手。

  黑尾陰森森說:「曾經我考慮過,要是他不跟我一起去念音駒的話,得不到的家伙,我就得毀掉……」

  研磨無語:「那你還得毀掉木兔學長吧。」

  「木兔那種家伙不值一提啦!」黑尾擺擺手,「重點是佐久早那樣的人,居然都被英美裡練得嗷嗷叫,你要說她背後沒點惡趣味,我是不信的。」

  研磨緩慢眨兩下眼,沒出言反駁。

  他也只是直覺覺得不對,要說什麼證據也談不上。

  放棄爭辯,研磨起身去買熱可可。

  一轉身,英美裡站在不遠處,細致地跟木兔講解他的步伐該怎麼調整。

  他看著那張熟悉臉孔上,流露出他不熟悉的專注和認真,才會偶爾產生一點連小黑都沒有同感的錯覺——總感覺,英美裡好像多多少少有一點……是真心想要幫自己手裡的選手變強。

  而不是單純地想把他們折磨到嚎哭呢。

  而木兔,顯然沒有察覺他在研磨心裡,已經變成了下一個嚎哭的潛在對像。

  完全按照英美裡所說的,原地做了兩下縮減步幅的動作,又跟旁邊的佐久早和赤葦配合打了三個球,頓時大喜過望。

  「確實!按照你的說法來調整步伐,有一種……」木兔歪頭,想了半天,「很絲——滑的感覺!像切黃油一樣!」

  英美裡:「比喻得很好,下次別比喻了。」

  黑尾在旁邊笑:「那如果和其他人配合,是不是又得換一種節奏?」

  英美裡給他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理論上來說,只需要建立一個模型,把所有人的數據進行輸入,就能自動生成一套最合適的行動軌跡。」

  「不過,難的就是獲取數據,和現場調度了,對吧?」黑尾摸摸下巴。

  英美裡點頭,看他沒有其他話要講,和研磨勾肩搭背買飲料去了。

  這家伙,相當於是把選手這頭的工作精簡到不能更精簡,讓他們能夠最大限度的理解,並且快速上手。

  而數據和調度這種難度更高的部分,全都是她包攬了。

  真是……讓人很有安全感啊。

  黑尾嘆氣。

  ……這時候,反而有點不甘心,看著她去烏野了。


第82章 黑心經理第八十二天

  然而無論黑尾如何不舍懊惱, 四月一到,英美裡就去烏野報道了。

  一天都沒耽擱,當即領了書到窗邊的黃金位置坐下。

  她沒坐第一排, 而是選了自己的老位置——第二排。

  既不用直面老師的諄諄教誨,又能縱享前三排的最佳視野, 很美好很不錯。

  烏野當然不會像立海那樣,讓學生挨個按成績選位置, 而是先到先得。

  英美裡來得早, 百無聊賴坐了一會兒, 甚至都犯困了,埋頭睡了幾分鐘,忽然聽見前座有什麼窸窸窣窣的動靜。

  她茫然睜眼, 從指縫裡依稀看見一個纖細清麗的身影。

  「啊,不好意思。」在她前方落座的少女回過頭, 面容略帶歉意, 「吵醒你了嗎?」

  英美裡呆呆搖頭:「那倒沒有……」

  好、好漂亮……

  好漂亮的美少女啊!

  整個烏野一年級上下,這等姿容的人不至於絕無僅有,但這種特有的清冷氣質,看誰都像看垃圾……不是, 看一片雪花一樣!凌然不可侵犯的氣質!

  氣質!才是最重要的!

  英美裡一瞥她懷裡的教材,上頭貼的小塑料片果然寫著「清水潔子」四個字。

  大喜!

  她捂住嘴,生怕自己笑出聲。

  竟然,能坐在潔子寶寶的後座!

  不過潔子顯然並不愛說話,只是剛對上視線時打了招呼,後來又送她一塊酸梅糖, 說是不小心打擾到了,有些抱歉。

  英美裡在心裡感動得不要不要的, 心想我們潔子寶寶就是這麼有禮貌又善良,但臉上還是不動聲色:「斜斜。」

  潔子:?

  潔子:「口音……有點怪。」

  英美裡干笑:「哈哈,春風把我嘴吹歪了。」

  潔子信以為真,伸手去把窗戶關上:「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英美裡雙眼緊閉。

  蒼天!這麼善良美麗的女孩!這麼體貼溫柔的女孩!就這麼,放在她的前座!

  前座,意味著天天都能見面。

  潔子的早飯一般會帶到教室來吃,英美裡偶爾看見,會被投喂一枚飯團。

  「德久同學雖然平時不好接近,但是吃飯的時候很溫柔呢。」潔子語。

  英美裡:「你可以說得再委婉一點。」這不就是笨比吃貨嗎!!

  相處幾天下來,她也算發現了,潔子此人有些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天然呆。

  說話的時候雖然態度很尋常,但總能說出一些石破天驚的言語,英美裡懷疑自己跟她走在一起的時候不能邊聊天邊喝水了,否則可能會發生命案。

  說命案命案到, 「啊——!有人搶包!我的書包!我的作業啊啊啊啊小偷你死!」

  前面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和接二連三的咒罵。

  英美裡和潔子抬頭看去。

  只見不遠處,一個穿著黑色運動套的青年跨上了他的滑板,正要離開現場。

  而他身後則緊追著穿著校服的少女,手裡只剩下一小節書包帶子。

  被害人和加害人,場面清晰可見。

  「不可饒恕!」潔子忽然說。

  英美裡一點頭:「就是,連書包都偷,這人真缺德!天知道那裡面有沒有人家沒寫完的作業呢?」

  潔子很憤怒:「他竟然敢玷污黑色運動套裝……!」

  英美裡:……

  「哈哈,你是為了這個生氣啊。」她擦汗。

  所以說,她有的時候真的不是很能理解潔子。

  盡管嘴上說著不能理解,但兩個人的行動還是很默契的。

  都不需要商量,潔子先行一步飛奔過去,預備攔截;而英美裡則扭頭找人借車。

  等她借到,其實也不過幾十秒,但回頭已經連潔子的人影都看不見了。

  這就是跑步運動員嗎?英美裡大為感慨。

  好在旁邊有人一直幫她盯著,給她指路:「剛剛那個黑頭發的小姑娘往這邊跑了!」

  她應了一聲,跨上自行車,三兩下又開始了追擊之戰。

  一路上越過許多不重要的花花草草,以及那個被偷了書包的女國中生可憐巴巴的臉,英美裡一路向前。

  之後似乎又略過了幾個莫名有些眼熟的路人,不過這時候什麼都沒有找到潔子來的重要。

  對面畢竟是一個成年男青年,潔子就算跑得快,也有些肌肉力量,但未必能打得過對方啊!

  英美裡一路狂騎,自行車鏈條被她拉得松松垮垮,以至於兩腳再蹬,已經感受不到阻力,只能順著慣性往前滑行。

  她不知道,她滑行而過的時候,旁邊三個臉熟的路人甲正對她報以矚目。

  「剛剛那個,是德久英美裡嗎?」

  「那個——德久英美裡?」

  「對!我們要去看看嗎?她在做什麼呀?」

  大地沉吟,他表情看上去很嚴肅:「真的要去嗎?我們跟她也不是很熟,而且……」說實話他剛才壓根沒看清楚她們在干嘛好吧!

  菅原根本不聽:「可是你再糾結下去就來不及了!我們快走吧!」

  他拖著半將半就的大地,和完全沒搞清情況的東峰,順著英美裡走過的小巷一路穿行過去。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誤打誤撞的,居然比騎行者·英美裡要到的快得多。

  小巷裡,隱隱能聽見幾個聲音。

  「……喂,我說,你就別跟這小姑娘計較了,我們趕緊拿東西撤吧!別一會兒人家同學找上來了!」

  到時候人一多,不說別的,吸引路人注意招來條子,那可不是好玩的。

  三個人抬頭去看,不遠處的小巷盡頭圍了三五個青年。

  雖然都不能說很壯,但人家人多呀,而且還長得高,將穿著烏野校服的清水潔子團團圍住。

  最開始偷女生書包的青年伸手想抓她,卻被潔子靈敏閃過。

  這麼多年田徑畢竟也不是白練的,況且沒品到想對她也施加報復的,暫時還只有一個人,其他三四個人都作弊旁觀,潔子算應付得過來。

  但……

  「你看!我說什麼?」剛剛提醒的青年,氣不打一處來,指著東峰三人。

  他們眼看三個膀大腰圓的運動少男到了,還以為這就是潔子找來的後手,心中懷疑,不自覺地走出一個半包圍的曲線來。

  潔子站在包圍圈中心,更顯得危險萬分。

  「不行,我們得救她!」東峰不自覺的上前兩步,把對面的男青年們嚇得更圍緊了一些。

  ……也說不好到底是被激怒了,還是被嚇怕了。

  菅原看了一眼東峰那張過度早熟的臉,沉默地想。

  但他很快回過神來,抓住東峰的手腕:「等等,先別衝動!那個同學離他們太近了,現在出手不安全。這樣,你聽我說……」

  菅原孝支,名爽朗君,字奇怪T恤居士,向來才思敏捷。

  這時危機當頭,心裡仍然能慢慢成型一套計劃,想必能夠在保全那位同學的前提下,要回被搶走的包,還能讓四人全身而退。

  而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大喝:「讓開讓開——!!!」

  大地一手把他肩膀抓住,往後一拉,這才讓菅原險險躲開身後飛奔而來的一團東西。

  一團……東西。

  三人驚魂未定看去,只見剛剛那騎著自行車的少女,依然騎著那輛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戰車,一路往小巷盡頭飛奔而去。

  「潔子讓開讓開——」

  清水潔子頭也不回,聽見指令,往右邊輕輕一閃。

  英美裡騎著自行車,毫無顧忌地橫衝直撞,一把子就把剛剛還在潔子面前咄咄逼人的青年,直接撞飛了。

  ——撞飛了。

  「她是真的把人撞飛了!!!」菅原覺得自己好像生活在什麼超現實漫畫現場,一字一句地問旁邊的大地,「我看錯了,還是她真的這麼干了?」

  大地沒比他好到哪裡去:「好像是真的這麼干了……」

  雖然說是自行車,殺傷力一般,而且小巷後有一堆雜物箱,都是這一代居民攢下來的空紙箱子,肯定不至於把人摔出什麼好歹。

  ……但能夠直接騎著自行車對著人撞上去的,這能是什麼好人啊!!!

  三個人對視一眼,不知怎麼的,居然有點瑟瑟發抖了。

  英美裡沒管這幾個因為她的彪悍操作,而目瞪口呆的青年,一把撈起地上那半截被搶走的書包,拍拍車後座:「潔子,來~」

  潔子莞爾,二話不說坐上她的後座,兩個人哧溜一聲,騎著就跑了。

  徒留大地、菅原、東峰三個人,迎面對上逐漸反應過來的青年們。

  大地:……

  菅原:……

  東峰:「……我們還是快點跑吧。」

  *

  這天一早來到學校,潔子照例在她自己位置上吃飯團。

  看見英美裡,抿著笑給她一枚。

  「照燒豬肉口味哦。」她說著,聲音柔柔,「有整塊的豬肉,上次你說喜歡這種嘛。」

  英美裡已然進步許多,不會為這點事感動萬分,拆開咬下的同時,順便給她送上一盒熱牛奶:「菌天有甚摸大事?」

  「今天有什麼大事?」潔子無縫翻譯,「沒有啦,硬要說的話,就是樓下通告板上有寫,要開始選社團了。」

  烏野的散漫是從各個方面體現的,不管是選座位先到先得,還是開學一周了才慢慢開始推進社團活動,都能讓英美裡感到一種陌生的悠閑感。

  她和潔子一人一支蘋果糖,慢悠悠地在社團攤位前亂轉。

  等轉完攤位,又去天台上散漫地曬了一會兒太陽,然後才買好水,慢慢回到教室。

  英美裡往座位上一攤,幸福快樂地眯起眼睛。

  「早知道我能適應得這麼好,我就早點來了。」她抱怨,「白白被剝削三年!」

  潔子笑而不語。

  英美裡的威名不止東京,她遠在宮城也有所耳聞,到底是誰剝削誰,這怎麼說得好呢?

  不過她作為朋友,當然是不會拆台的。

  於是挑起另一個話題:「你會加入運動社團吧?」

  英美裡:「嗯?」

  潔子看她好像一無所知,忽然笑起來:「所有人都在打賭呢——」

  「賭這位德久英美裡同學,到底在學生會之外,會加入什麼社團呢?」


第83章 黑心經理第八十三天

  這一周都是社團周, 各類社團花樣百出,試圖招徠到最多的新生。

  畢竟社團人數和經費掛鉤,越多人, 學生會撥下的活動經費就會越多。

  越多的經費,帶來越好的設施, 贏得越好的成績,再吸引越多的新生, 這就是社團活動最完美的良性循環。

  「——不過, 跟我們無關就是了!」

  排球館的大門被人拉開, 剛剛入部的大地幾人紛紛站起,有些拘束地衝來人打招呼。

  「田代部長好!」

  「田代部長好——」

  田代擺擺手,跟身邊的隊友繼續著剛才的話題:「反正啊, 也沒人會來排球部,也沒必要去准備那些傳單啦!」

  傳單可是很花錢的, 從設計開始就有夠麻煩, 要是真能有所回報又另當別論,但給排球部花這份功夫嘛……

  田代沒往下說,心裡卻想,這簡直就是打水漂。

  東峰和大地對視一眼, 想說什麼,又沒向下繼續說。

  他們來的時候,當然也是對烏野抱有相當的期望,至少覺得這應該是一支能夠實現自己理想的隊伍。

  但沒想到……

  他們倆總歸是一年級,並不好插話,所以只是聽著學長們閑談。

  二年級的強力攔網, 黑川學長猶豫著問:「田代部長……你說那個新生,那個——」

  「那個德久英美裡?」田代心領神會, 「她?她要是來那當然好咯!但是,還是那句話!」

  他手裡拍拍球,一把重擊出去:「跟我們沒關系啊!」

  黑川聳聳肩,臉上表情雖然不好看,但卻不覺得意外:「確實……」

  要是德久能來,那當然是最好,她自己就已經是學生會的核心成員了,後續要撥款要假期都很方便。

  更不用說她這樣的風雲人物加入,肯定會讓排球部的比賽關注度也跟著上漲,那不就是良性循環的快車道?

  大地一聽,也覺得有道理:「那為什麼不行呢?」

  田代嗤笑一聲:「那也不看看她初中的時候是在哪兒?那可是立海大。」

  菅原抱著一堆毛巾跑過來:「神奈川的那個立海大?」

  「對。」黑川將球丟進筐裡,冷冰冰地說,「那個全國三連霸的立海大。」

  菅原跑到東峰和大地身邊坐下,小小聲:「那沒事了呀。」都立海大了!

  那可是立海大!

  雖然一邊排球一邊網球,但任由哪支隊伍能做到全國三連霸,那威名肯定會傳得到處都是。

  反正宮城縣是人盡皆知,尤其立海大這傳聞中從一年級就開始做部長和教練的兩人 ,光是聽名字都讓人後背發寒。

  「這一定就是期待的顫抖!」菅原激動,但聲音小小,「再說,我們烏野也是老牌強校了,雖然可能性很小,但也不一定完全不可能來吧!」

  砰砰砰三聲響,一只卷起的紙卷從後邊挨個敲了三個一年級的腦袋。

  「別想了——」三年級的部長,田代秀水學長蹲在他們身後,「話說你們到底是為什麼會有這樣完全不切實際的幻想啊?在這之前,你們有真的知道德久英美裡是誰嗎?」

  「知道啊,就是東京的那個立海大的學生啊!」

  田代還沒說什麼,旁邊二年級的黑川學長,嗤笑一聲:「可不是普通的學生呢。」

  田代點頭:「她當時在網球部裡面,可是說一不二的實權人物哦~」

  大地舉手:「啊,這個我也有知道一點,雖然她不是選手,但是好像是經理?」

  「經理?」東峰好奇,「經理怎麼能做到實權人物的啊?」

  他環顧周圍一圈,試圖想在烏野當中找出一個能跟【德久英美裡】對應的角色來,但——

  目光所及之處,無一不讓東峰變得沉默。

  呃,怎麼說呢,這裡實在是沒什麼權不權的……更談不上實權人物了。

  「雖然說是經理,」黑川學長走向對面的底線,預備發球,語氣漫不經心,「但是她干的活是教練的活。」

  二年級的學長們,一邊隨便揮臂發球,一邊接嘴:「立海大從來就沒有教練,以前是部長代替,不過到了她那一屆,倒沒怎麼見部長,更多都是她吧?」

  「嗯,反正場邊觀賽席的教練位上,坐的永遠都是她。」

  「哇,那難怪了,聽上去真的很厲害啊……」東峰語氣虛無。

  這麼一串聽下來,他難免有些退縮。

  當然啊!無論怎麼想,這麼優秀又有能力,而且早在國中階段就名揚東京的人物,怎麼可能會選擇加入烏野排球部呢?

  他想到這裡,又有些心虛,因為他自己對烏野排球部還是蠻有情懷的,否則不會為了排球,堅定地選擇這所學校,更不會在正式社團招新之前,就已經提前報名加入了排球部。

  但就算讓東峰自己說,他也不覺得這裡是一個很有吸引力的去處。

  「我覺得,我們應該主動出擊!」菅原忽然站起來,「既然是這麼優秀的同學,我們怎麼能錯過呢?要是有她在的話、要是有她在的話——!」

  他話沒說完,但大地好像有些懂得了他的意思。

  這時候的大地,還遠不是三年後那個,面對教導主任假發被掀飛,依然能面不改色、鎮定自若處理後事的烏野闖禍王國·澤村大帝。

  他也跟著站了起來,握拳:「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之後不是要社團招新嗎?我覺得,我們應該提前做一些宣傳冊……哪怕是宣傳頁!總比什麼都不做的好!」

  兩人對視一眼,又一次燃起了希望。

  不論結果如何,大地想,他都願意為了自己,為了烏野,去試一試。

  真希望,一切能有一個夢幻般的好結局啊。

  *

  一年級三人組猶豫許久,最終自費做了設計、印了傳單,點對點打算發給傳聞中的德久同學。

  田代和黑川沒攔他們,也沒出言嘲諷,當然,也沒幫忙。

  這種微妙的無為態度,更像是徹底放棄了一樣,激起了三人組的鬥志。

  而傳說中的德久英美裡女士,對此一無所知。

  英美裡正在陪著潔子一起逛社團招新的大場面,之所以說是陪著,當然是因為她早就決定好了要去哪個社團。

  一路眼花繚亂地看下來,甚至差點被魔術社抓去做那個『大變活人』裡的活人。

  英美裡和潔子險之又險,才安全無虞,毫發無損地從社團招新一條街中逃離出來。

  「好恐怖的場景!」她拍著胸口感慨。

  潔子不解:「為什麼會這麼熱情地招收新社員呢?」

  英美裡就給她解釋:「因為拉到人頭更多的話,學生會這邊酌情批下來的經費也會變多,有錢好辦事啦~像是運動類社團或是藝術類社團,出成果出作品的可能也會變大。」

  兩個人手挽著手,又買了一個巧克力香蕉和一根棉花糖吃,慢悠悠地晃上樓去。

  英美裡翻看著收到的一堆宣傳冊、宣傳頁,忽然感慨:「……不過排球部真的很窮啊……」

  潔子吃完巧克力香蕉,正唰唰唰寫著數學題,頭也不抬地問:「為什麼這麼說?」

  那當然是因為他們連宣傳頁都做不起了。

  不過英美裡沒說出來,反而扭頭問潔子:「潔子你有打算想去哪個社團嗎?」

  潔子停下寫數學題的筆,也側過臉看她:「嗯……英美裡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好嗎?」

  撲通!正中紅星!

  英美裡捧著心口倒下:「潔子——用那樣的臉說這種話,真的太犯規!」

  潔子歪頭:「嗯?」

  英美裡又一次倒下了。

  這才是美人計的真諦啊!她顫顫巍巍地想,美而不自知,萌而不自知,無意識的美人計,才是真正的美人計啊!清水潔子,賽高!!

  但好景不長,她的好心情沒有持續兩秒,外邊走廊裡忽然有人叫她,回音響得整層樓都能聽見:

  「德久同學——1年級4班的德久同學——你的表哥在樓下等你——」

  英美裡:……

  怎麼突然前後呼應,跟第三章call back,非要抄一下旺仔牛奶的廣告啊!

  但不去見,也不是個辦法,畢竟來傳話的同學是無辜的。

  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嗯,稍等。」

  書包都不想背,起身就走。

  潔子問她:「你不帶作業嗎?」

  英美裡:「噢,我都寫完了。」

  她的作業一直都是上課時間就寫完,由於成績很好,所以課堂上半聽不聽,老師們都高抬貴手。

  潔子沉默兩秒,看了一眼自己兢兢業業也只寫了三分之一的數學:「……好啊,那明天見。」

  看來,她還是要再努力一點才行呢。*

  *

  走到大門口,看見那頭顯眼的紅發,英美裡沉默了。

  「我上去再坐會兒吧……」

  但被潔子一把薅住:「門已經鎖啦。」還上去干什麼呀。

  英美裡保持著= =的表情,被潔子一路提溜到校門口,等候已久的紅發少年眼前一亮:「英美裡∼∼∼」

  又來了,這該死的波浪號!

  英美裡癱著臉走過去,天童一看她表情就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會是這樣!每次在不想看到我的地方看到我,英美裡總是這副表情呢!」

  英美裡:……

  她抽抽嘴角:「知道你還非要來啊!」這是否是一種很新的抖S……

  天童來接她回家,英美裡沒多想,上了他的自行車後座。

  然而兩人不知道的是,傳言正以一種難以想像的速度,往烏野校園內噴湧而去。

  「你看!都說了人家不會來了!」田代因為事實正如他的預料,而得意洋洋,「那可是白鳥澤的天童覺!有這樣一個表哥,要是真想去排球部當經理,又怎麼會來烏野啊!」

  黑川默默點頭。

  有這樣的條件,還來烏野念書,那必不可能是衝著排球部來的。

  一年級三人組湊在一起,沉默地看向手中精心排版過的社團傳單。

  難道……真的白做了嗎?


第84章 黑心經理第八十四天

  回家的路上, 英美裡也並不如大家所想像的那樣春風滿面。

  ……有天童覺在,她看誰能春風滿面?

  這家伙明明騎著車,後座還載著人, 儼然掌握著兩個人的性命,卻依然大膽地把兩臂張開cos老鷹。

  「注意你的姿勢!」英美裡大喝一聲, 「還有我的性命!」

  「我的性命就不重要了嗎?」天童大驚。

  英美裡呵呵:「你自己都不在乎我在乎什麼!放我下去!」

  天童嘿嘿大笑:「才不放!除非你求饒然後叫我阿覺哥哥!」

  英美裡一個頭槌,自行車側翻, 兩個人嘰裡咕嚕滾下草坪。

  英美裡有武藝在身, 穩穩落地毫發無傷, 天童則擦傷手肘、膝蓋,腳踝等等,沒有三張以上創可貼簡直活不下去, 痛得原地亂叫。

  英美裡冷酷:「以後不要總來烏野找我了。」

  天童驚訝捂嘴:「為什麼!」

  「我也是為你好。」她繼續冷酷,「以後我加入排球部, 你再天天過來, 那就是通敵!死罪!」

  天童:「突然就死了呢。」

  他一骨碌坐起來,用甜膩的聲音,配合他貓一樣的微笑唇撒嬌:「所以你為什麼不來我們白鳥澤呢?這裡有很多適合你的人類哦!」

  英美裡:「別張口閉口就把人類掛嘴邊啊!」你小子不也是嗎!

  天童掰著指頭數:「有你親愛的表哥,我, 天童覺——」

  在英美裡的白眼中,他毫無負擔的繼續:「還有根本不會穿搭的穿搭達人!憨厚老實的笑面佛!以及永遠搞不懂他在想什麼的王牌大人!」

  英美裡死魚眼:「一聽就好累。」

  到底是什麼樣的倒霉蛋,才會去這樣的學校帶小孩啊!

  天童才不覺得累,言辭激烈地強調:「尤其是!還有我在!反正都要去排球部,你為什麼不來白鳥澤啦!」

  英美裡:「不想每天都看見你,我們的見面頻率保持在每周一次就夠了。」

  天童舉手:「好哦!那我每天來接你放學!」

  英美裡:……

  她深吸一口氣, 壓下揍他一頓的衝動,忽然發現了華點:「可是, 白鳥澤不是寄宿學校嗎?」

  天童:……

  天童:「我逃出來!」

  英美裡大喝一聲:「逃犯!受死吧!」

  手指比槍,天童應聲倒地。

  英美裡身心舒暢地站起來。

  哈哈!跟她作對的下場,就是躺屍草坡邊!

  *

  一周的宣傳期結束,第二周的周一就是選擇社團的最後期限了。

  英美裡好端端的准備過周末,卻沒想到剛一回家,就看見家門前那輛浮誇無比、相當眼熟、幾乎刻上了某人烙印的加長林肯。

  「又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跡部大人?」她當即選擇了諂媚模式。

  跡部一個白眼:「別裝。」

  好吧,英美裡切換回了散漫模式:「沒什麼事的話我上樓了~」

  跡部攔住她:「等等!你先告訴本大爺,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說實在的,他對德久英美裡並不能說有什麼執念,只是最開始覺得她能力不錯,要是來了冰帝肯定能幫上忙。

  至於現在,大概因為升上高中,他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全情投入在網球部這項業余社團運動上。

  而且網球嘛,貴族運動,其實是一項相當私人、相當獨立的運動。

  要說團隊的榮譽,可能在為國爭戰的時候會有,但平時的積分賽大師賽上,都是看重個人遠勝於看重俱樂部。

  以跡部的眼光,怎麼會看不出來,如果局限在網球上,對英美裡的未來發展並不能說最好?

  所以對她選擇嘗試多樣化運動社團的意圖,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烏野……這有點太開玩笑了吧!

  「你當初連冰帝都不願意來,現在倒是願意屈就這樣的地方了!」跡部冷哼。

  這樣的地方!

  你要這麼說,那我烏野廚可就不困了!

  英美裡相當敏感,抬起下巴看他:「什麼叫『這樣的地方』!我們烏野是『這樣的地方』,那冰帝又是『哪樣的地方』?哼!還不如我們『這樣的地方』呢!」

  跡部:「你能不能別說那麼多次『這樣的地方』?」

  但是……他不大理解:「幸村手塚他們,都沒說點什麼嗎」

  英美裡才覺得他不能理解呢:「那當然!我們塚,我們村,都是善解人意的好伙伴,支持我做的每一個決定!人家這樣才是真正的朋友!而你嘛——」

  她哼哼一聲:「跡部景吾,你是何居心?」

  跡部驟然蒙此一問,居然有點說不上來他自己是何居心。

  大概就是覺得,他當初給的條件不說驚世駭俗,但也相當優厚,冰帝也是全國都實力中上的學校,論名氣甚至能排進前三前四。

  但這家伙就是打死不肯來!

  那她不來冰帝,非得在立海大,跡部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最多就是每次見面嘴兩句的程度。

  畢竟立海大要人有人,要實力有實力,要名氣有名氣,以跡部『伯樂』自居的態度,也覺得不算埋沒她。

  這樣的一個人,有眼光、有能力、有決心的人,卻非得千裡迢迢到東北的宮城?

  非得到一個名不見經傳,莫名其妙的學校,選擇了更讓人無法接受的排球部?!

  跡部來之前也查過這個排球部的歷史,早年有過一些進全國的經歷,勉強說一句『實力平平』,考慮到排球的競爭可能更強,進一步捏著鼻子,把對他們的評級往上調成『實力不差』。

  但這一切,在擔任正職教練的老師因身體原因離開,以及一批成熟的前輩球員畢業後,就徹底陷入了低谷——

  又或者說,深淵。

  那簡直就是一發不可收拾地往下墜落,成績下滑到不能再滑,連地區預選賽都能二輪游。

  跡部未必是個成績至上主義者,但都競技體育了,不看成績,難道要看團結看友情?

  拜托,這又不是什麼熱血少年漫畫!

  他恨鐵不成鋼:「你沒想過嗎?放在東京網球界,這就是銀華的水平啊!」

  英美裡被他說的一個激靈:「銀華……雖然成績上來講確實差不多,但是你這家伙!」

  她很憤怒:「竟然說我們烏野是東北銀華——你也太不尊重烏野了!」

  跡部:「到底是誰不尊重啊!我才要說你不尊重銀華呢,給銀華道歉啊!」

  「為什麼要尊重銀華?你是銀華的代言人嗎?」英美裡陰陽怪氣起來,「難怪啦,跡部大少爺最近又收購了銀華,現在是銀華的校董了啦~」

  這種莫須有的事,跡部向來說不過她,悻悻就要離去。

  他來宮城,那是有正事要辦的,和跡部財團未來發展方向調整有關,來做點實地調研。

  英美裡:「沒見過誰坐加長林肯來實地調研的。」是旅行,是旅行吧!

  跡部:「坐不到就說葡萄酸。」

  他說到這裡,忽然打了一個響指:「不過,也不是不能讓你坐一回。星期一早上,本大爺來接你,就這麼說定了。」

  看著林肯瀟灑遠去,留下了一串尾氣,英美裡:……

  ……誰跟你說定了啊!!!!

  *

  周一,到了。

  英美裡物盡其用,坐著跡部大人的豪華林肯去上學。

  宮城這等偏遠縣,烏野這等偏遠縣的偏遠學校,什麼時候見過坐林肯來上課的?

  大家悚然一驚,議論紛紛。

  「我猜是校長!損公肥私,損人利己!」這是《半澤直樹》看太多的。

  「我猜是超級無敵英俊瀟灑公子哥!」這是《花樣男子》看太多的。

  「我猜是被霸凌後努力學習成為老師回來復仇的!」這是《黑暗榮耀》看太多的。

  「我猜是超級無敵宇宙至尊德久英美裡大人!」這是《黑心經理》看太多的。

  可惜讓《花樣男子》派先下一城,只見車門打開,出現的是一張俊逸非凡華貴無比的帥臉。

  不是冰帝的跡部大人,又是誰?

  緊接著,《黑心經理》黨也取得了勝果,英美裡緊跟在跡部身後下車,雖然穿著烏野統一的校服,但面無表情的臉,讓這輛車看上去是她微不足道的財產之一。

  這件早上發生的事,讓烏野全校津津有味地議論了一整天。

  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都知道今早英美裡大人坐著她華貴無比的林肯,和她氣度非凡的商業合作伙伴(?)一起駕臨了她忠誠的烏野。

  「……感覺,應該是不會來排球部的人呢。」菅原小小聲說,「不、不過嘛,她要是來了我們也會壓力很大的,倒不如說現在這樣正好……」

  大地和東峰兩臉郁郁,配合他笑了一聲,一轉眼,表情又垮下來。

  當然,德久同學想去什麼社團,想在哪裡讀書,都是她的自由,但是……

  一年級們將她視作一根杯水車薪的救命稻草,雖然她來了,烏野排球部未必能變得多好,但她有那樣的眼光、那樣的能力,卻沒有來,是不是說明在她眼裡,排球部確實沒有來的必要呢……

  一年級三人組各自郁郁著,訓練的動作都懈怠了一些,好在田代部長也懶得管,視若無睹地從旁邊走過。

  「怎麼有人敲門啊……社團都開始了吧?不會是指導老師讓我們解散吧?」

  他嘟囔著,走過去打開門。

  春日的陽光跟隨在少女身後,一路溫順地鋪進體育館內。

  「你好,我是德久英美裡,一年級新生。」

  英美裡站在門口,語氣客套,脖頸卻筆直。

  「我想加入,烏野排球部。」


第85章 黑心經理第八十五天

  英美裡報名排球部帶來的震撼, 並沒有持續幾天。

  無論是田代部長還是其他學長,都只是像征性驚訝兩天後就不再關注這件事了。

  即便她在報名表上填的是教練/經理而非普通的經理,也沒能讓學長們提起什麼鬥志。

  「我還以為……學長們至少會覺得不高興吧?」回家的路上, 大地語氣微妙。

  倒不是說他就有多希望部內不合,只是哪怕有衝突也好過……一潭死水。

  菅原若有所思:「聽說之前, 烏養教練沒住院的時候,也有帶過隊?」

  大地恍然:「這樣啊……那難怪了。」

  東峰:「什麼意思?」

  大地嘆了口氣, 沒看他, 而是看向天邊的夕陽:「就是說, 即便烏養教練來了,也就只是這樣而已,更何況一個新生……嗎?」

  「哎呀!也別這麼沮喪嘛!我看德久同學來排球部, 肯定也不是來混日子的!」菅原樂呵呵給了大地和東峰一人一巴掌,「有上進心的人, 多一個算一個啦!」

  「好啊, 你是說學長們沒上進心!」

  「那又怎樣?大地你不是這麼想的?」

  「唔……」

  但讓大家感到意外的是,英美裡遲遲沒有任何動作。

  無論是經理的工作,還是教練的工作,都沒有任何進展。

  眼看已經周五, 社團活動的第一周快要過去,饒是一開始抱有很大期望的三人組,也難免有些失望了。

  學長們也沒說什麼,反正她來之前,排球部就沒有經理,裝水換毛巾領隊服的工作都是大家自己做。

  只是, 既然如此,她到底是來排球部做什麼的呢?

  雖然英美裡沒什麼特殊舉動, 但大家的訓練還是要正常開展,比起學長們,剛入部的一年級生們卻要茫然得多。

  黑川等人再如何,之前也是有教練帶過的,實在不行也有一兩年的經驗。

  唯獨大地幾人,既沒有經驗,也沒有被專業教練教過,只能自己摸索著訓練。

  「小心。」

  菅原剛感到後腰痛得無法發力,就被人扶了一把,做了一點微妙的調整,連帶著腰那一塊也輕松許多。

  雖然還是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卻能明顯感覺到重心下移,酸的不再是腰,而是他想練的大腿了。

  「啊,謝謝你!」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菅原很清楚面前的德久同學幫了他一把,於是下意識道了謝。

  「不過你該練的不是大腿吧?」英美裡說。

  菅原一愣,下意識摸了摸大腿上鼓起來的肌肉:「哦……可是,我主要是想鍛煉一下自己的跳躍能力,這樣的話在空中應該會更游刃有余一點……?」

  英美裡:「作為二傳,想在空中游刃有余地調整姿勢,改變球的方向,很正常。但你要練的應該是滯空能力才對吧?」

  菅原眨眨眼:「噢,你說的好像也有道理!那我該怎麼做呢?」

  「滯空的話,其實更在於核心吧?如果你腰腹很有勁的話,上半身轉動就足夠帶動手來調整球的去向了。」

  英美裡指間的圓珠筆轉來轉去,她掏出隨身筆記本,刷啦啦地寫了一串,呲啦一聲撕下來,用食指和中指瀟灑夾著,遞給菅原:「喏,收著吧。」

  菅原接過,打開一看:「兩頭起,每組40個,做5組;抬手觸腳踝,每組40個,做5組……空中轉向擊球?這是什麼意思呀?」

  他看著手裡的紙條,前面幾項還算熟悉,都是可以理解的基礎體能訓練,但是空中轉向擊球……?

  英美裡衝旁邊呆滯的大地和東峰抬抬下巴:「叫他們幫你呀。」

  據她說,這一種練習是讓隊友分別在不同的站位,隨機每個方向給二傳拋球。

  然後有一個人來發號施令,隨機點一個人的名字,而不管二傳手現在是在什麼方位,都必須把球給到這個人手裡。

  「啊?那萬一這個人在我身後呢?」菅原震撼。

  「那也要想辦法給啊,扎馬步也要給!扭斷腰也要給!」英美裡聳肩,「賽場上,一切都有可能!」

  菅原:……

  他瑟瑟發抖:「不要用這麼輕松的表情,說這麼恐怖的話……」

  如果隊友站在背後的話,豈不是意味著他要超級下腰才能傳球?這麼一想,扭斷腰,還真不是不可能的事!

  再說,就算不在背後,其他位置也很不好操作啊!

  光是想一想,他都已經開始腰痛了。

  但旁邊的大地,兩眼卻閃閃發光:「阿菅,我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唉!要不然我們試試?」

  東峰也在給他加油:「對啊對啊,而且要是他給你的練習有效的話,那我們豈不是也可以……」求她指點一下下這樣子~

  菅原:「你們就賣友求榮吧!」

  大地和東峰充耳不聞,一人一邊抓住他,又拜托了幾個學長,開始按照英美裡那套練起來。

  說實話,烏野的氛圍不算太差,田代秀水作為三年級的部長,雖然能力有限也不怎麼愛管事,但也沒什麼控制別人的欲望。

  別人不練他不強求,別人要加練,他也管不著,這時候已經抱著球,不知道去哪兒了。

  反而是二年級的黑川宏樹還在,一次又一次地練他的跳發。

  英美裡左看右看,沒見到部長,禮貌地打斷:「不好意思,黑川學長,能告訴我一下田代部長在哪裡嗎?」

  黑川給她指了指台子的後面。

  烏野排球館裡邊有一個很大的頒獎台,這個場館雖然不是烏野校園內最大的體育館,但偶爾也會用來承接一些小的典禮儀式。

  英美裡點點頭,抬腳要走,聽見黑川學長叫她:「喂,我說德久。」

  「我勸你……不要對他抱有太大的期望,也不要對我們抱有太大的期望。」

  她回頭,這位頭發顏色跟她很像,只不過更加偏灰的黑川學長,有一雙很深的眼窩,一看就是常年睡不好的憂郁模樣。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嘴唇抿著,臉上甚至出現兩道凹痕:「三言兩語,沒辦法改變……任何東西。」

  「是嗎?」英美裡眨眨眼。

  哦,她想起來了,眼前這個黑川宏樹,屬於是烏野第一代倒霉蛋。

  他頭頂上的田代,也就是現在的三年級部長,為人倒是不差,只是也沒有什麼進取心,加上田代自己能力不足,也並沒有什麼別的辦法可想。

  面對烏野這個日漸下滑的成績,按理說要是有一個雷厲風行的人來接手,指不定還能做出點什麼來。

  但等到黑川加入時,人心已經基本渙散了。

  偏偏他黑川宏樹雖然個人能力不錯,在國中時也有過優異的表現,但不是一個善於言辭的人。

  一場比賽不見得能說出三句話,更別提幫助大家,以一己之力將烏野拖出成績下滑的泥淖了。

  黑川自嘲地笑笑:「是啊,畢竟我又不是白鳥澤那個牛島。」

  英美裡:「那黑川學長跟我一起去說服田代學長吧。」

  黑川:「……是什麼讓你的思維如此跳躍的?」

  英美裡:「因為我覺得,我身上可能有很多值得學長學習的地方。」

  黑川:……

  他從沒見過臉皮如此厚的人。

  要說服田代秀水並不是一件難事,畢竟英美裡要的也不多:「我只希望能夠擁有對一年級的指導權。」

  她平靜說:「更何況我報名的時候也填的是經理和教練兩個職位,既然部長那個時候沒有反駁,就說明是可以接受的,不是嗎?」

  排球部是沒有教練的,田代想了想,認可她的要求:「如果有教練的話,當然你可能需要找到指導老師和教練做溝通,不過沒關系啦,反正已經很久沒人管過我們了。」

  他語氣很元氣,就說出了這種令人聽之沉默、望之流淚的話。

  英美裡面不改色,點點頭:「好啊,那就這麼說定了,學長,我希望不管是你、還是這位黑川學長、還是排球部裡的其他學長,都不要對我管理一年級的行為指手畫腳哦。」

  說著,露出一個笑容:「我很認真的。」

  她威名在外,田代也很認真地跟她許諾:「反正我是不會的,其他人要是找死的話,你也不用手下留情。」

  英美裡笑眯眯:「好啊,那我回去啦,田代學長拜拜,黑川學長拜拜。」

  小跑回去的時候,豎在腦後的馬尾輕輕跟著晃蕩。

  「有時候看著一年級的新人啊,我也會覺得,我這個三年級級的老家伙是不是該趁早隱退呢」

  田代慢吞吞說:「畢竟,他們跟我們不一樣嘛。」

  他的話說得雲裡霧裡,但黑川卻很敏銳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是啊,一年級的新人,跟他們這些學長是不一樣的。

  他們對未來,居然還抱有可笑的希望呢。

  *

  「今天去看了,覺得怎麼樣?」

  回家的路上,潔子問。

  她暫時還沒有決定加入社團,但這幾天總是等英美裡部活結束,跟她一起回家。

  「怎麼說呢……嗯……」英美裡伸個懶腰,不是很所謂地評價,「就是,隨便練練吧反正已經不行了,這樣?」

  潔子若有所思:「還以為你會討厭這樣的氛圍。」

  她還以為,英美裡嘴上看不過的熱血笨蛋,其實反而是她最中意的類型呢。

  英美裡原地輕跳兩下,書包跟著在身後一聳一聳:「還好,可能因為我早就有心理准備了。」

  曾經也是能打進全國的強隊——由此可推,烏野曾經也是宮城霸主一樣的存在。

  但漸漸地沒落下去,而無論學校、同學、教練、過去的對手,或是選手自己,都認為烏野已經不再是那支可以與白鳥澤、青城爭鋒的地方強隊了。

  更不用說全國優勝……以這個競爭程度來看,做夢會比較快。

  低預期、不看好、無教練的陣容……

  「簡直是,我的天堂啊!」她忽然宣布。

  潔子噗嗤一笑:「我就說……」英美裡怎麼會做對她沒好處的事呢?

  她昂首挺胸:「低預期,豈不是說稍微做出一點成績,都能讓人刮目相看?」

  她喜不自禁:「不被看好,豈不是說有很多人躍躍欲試,等著被我打臉?」又能裝了!

  潔子:「躍躍欲試,是這樣用的嗎……」

  「沒教練,那不就意味著我把教練的活干了,以後我就是教練?」

  她叉腰大笑:「呵呵哈哈哈哈,德久教練駕到!我看誰敢不恭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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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黑心經理第八十六天

  這將近一周的時間裡, 英美裡在觀察。

  雖然潔子銳評她只是還沒提起精神,正在偷懶,但英美裡是不會承認這一點的。

  她摸著自己的心, 很受傷:「潔子!你怎麼也開始毒舌我了!」

  潔子眨眨眼:「只是實話。」

  英美裡為表清白,當即抓起教練權, 開始狠狠練習這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們。

  當然,僅限一年級。

  二三年級的學長們, 精神面貌實在不行, 對不上英美裡大人的胃口。

  就像潔子此前所說, 雖然她一貫嫌棄熱血笨蛋,但真要她選,恐怕還是跟熱血笨蛋共事更舒心。

  「至少好騙呀, 你們說呢?」她笑眯眯問。

  好騙的大地:……

  好騙的菅原:……

  好騙的東峰:……

  嗯……

  三人緩慢點頭:「確實……」

  誰敢反抗?誰敢?!

  反正三個一年級是不敢的,只能唯唯諾諾點頭聽話這樣。

  好在英美裡也沒有一上來就往死裡壓榨, 三人組偷摸接過她給的訓練菜單, 看了眼,覺得還可以接受。

  「她以前應該做過類似的東西吧?」菅原推測,「看來傳聞當中,她才是立海大真正的教練這件事, 應該是真的了?」

  大地翻著那三張薄薄的紙片:「至少她很有經驗,這點毋庸置疑。」

  每一條訓練項目,都能看出她的意圖,且每個人的菜單不同,側重也不同,明顯有相關的培養措施。

  「大地是下肢、旭是核心、我也是核心?」

  菅原好奇:「核心有那麼重要嗎?」

  「當然很重要。」少女的聲音忽然在背後響起。

  三個人忙不迭站起來, 站起來之後又沒搞懂自己為什麼要站起來——雖然做著教練的工作,但她又不是教練, 只是經理啊?

  大地把這一點,歸因於她在立海大呼風喚雨三年,不怒自威。

  菅原倒沒想那麼多,追問她:「之前你是有說過,我作為二傳,核心是很重要的,但對旭來說也是嗎?」

  「哇,你就開始已經叫他旭了嗎?關系好得這麼快的嗎?」英美裡吃驚。

  她的關注點很奇怪……

  大地,在第一時間看穿了英美裡此人的一大特點。

  菅原解釋:「啊,因為我們三個是新人,又是今年僅有的三個新人,所以會熟的比較快一點這樣。」

  英美裡點頭:「原來如此。核心是重中之重,其實不管做什麼動作,都離不開核心發力。」

  「對於主攻來說,扣球也好、救球也好,這種全身性的動作如果不用核心,只單獨用肩膀或者腿部去做的話,一個是很容易受傷,另一個就是效果也不會太好。」

  「那大地為什麼就是下肢呢?」東峰問。

  英美裡隨口說:「因為這段時間的訓練裡,如果面對同樣的處境,澤村是那個觀察全局並且希望能夠補救漏洞的人;而東峰是那個作為強力進攻點,打破對面防御的人。」

  「從不接球的頻率上來講,也能夠看出來,一場練習當中,同樣是接一傳,澤村的有效率能夠達到80%,觸球率能夠達到90%,而東峰觸球率只有70%——這個水平在我眼裡就是不合格。」*

  東峰感到自己的心髒,被人狠狠給了一刀:「不、不合格嗎?!」

  大地還沒來得及暈染出一點小小的驕傲,又聽見她說:「不過大地很明顯下肢力量不足,跳得不夠高對主攻來說還是挺致命的。」

  「包括接球的時候,可以看得出你有很好的補救意識,但是……」

  菅原下意識接話:「跑步太慢。」

  大地黑臉看向他。

  菅原求饒:「啊啊啊!可是這不是我說的,是她說的啊!我只是把她沒說完的話講出來而已,你干嘛不對著她發脾氣啊?」

  黑川從鬧騰的一年級身後路過,心想,還能是為什麼?當然是不敢啊。

  他雖然沒有刻意聽,但有時候離得太近了,就是有這種壞處,還是忍不住聽了兩耳朵。

  越聽,越覺得德久英美裡是個很神奇的家伙。

  她不像這些沒有經驗的一年級,從德久的話裡,黑川意識到了最有價值的一點:那就是他在主動收集,並且分析選手練習中的數據。

  而建立在這些數據上做出的決策,想必是至少有那麼一點價值的吧……

  正如他所想,東峰和菅原並沒有察覺到,在這一周多一點的時間裡,就從球場上復雜的信息當中提取出她想要的、充分准確地分析選手各自的特點、再給出針對性的訓練方向……

  這本身就是一種不可思議的能力了。

  大地倒是有些察覺,但理解也沒那麼深刻,不過這些並不妨礙他們感到一種被人雪中送炭的快樂。

  要知道,這三個人會選擇烏野,都是對曾經打進全國、名列縣裡前四前八的榮光吸引而來,總想著能在烏野這所學校做出什麼成績。

  但剛入部——他們比英美裡還要早入部一周多——這兩三周以來,不管是學長還是其他同學,甚至是從老師們那一層傳下來的,似有若無的悲觀和忽視,都讓他們相當不好受。

  這其中有對自己未來的擔憂,也有一種細微的憤慨。

  從來不肯努力、從來不肯往前走,怎麼能怪別人看不起呢?

  總是需要人去證明的,菅原想,什麼名聲不名聲、成績不成績,總是需要有人……從第一步開始去做的。

  他們三個並不怕吃苦,只是怕,連向哪裡走、怎麼邁出第一步都不知道。

  而現在,有人給他們指出了方向,甚至手把手地教他們怎麼去邁出這一步。

  這種能夠被人指導的感覺、並非茫然走在路上的感覺……真的太好了。

  「我覺得,無論她安排什麼樣的訓練計劃,我都能夠完成!」

  回家的路上,菅原誇下海口:「雖然今天我差點沒命了,不過只要她肯安排,我就一定會去做的!」

  東峰點頭:「是啊是啊,畢竟是難得的教練嘛——雖然跟我們一樣是一年級!」

  大地幽幽:「真的覺得她是一年級嗎?我懷疑她其實是活了3000年的超級妖怪。」

  「哈哈哈哈!大地,你這話說的好沒意思啊,還不如說她其實是烏野排球部的希望之靈嘞!在我們虔誠的祈禱下,召喚出了此地的魔法少女——英美裡!」

  菅原比了個捏著法杖的手勢:「變身!」

  「對了,阿菅,那個傳單……」

  「哦,我已經給她了!」

  「她、她怎麼說?」

  「她說——」

  菅原扭頭,神秘地拖長了聲音:「做得太醜了!」

  「哈哈哈哈,我就說,旭你那個紫配綠的設計太奇怪了!完全是茄子嘛茄子!」

  「你們懂什麼!這是今夏的流行配色!」

  少年們迎著微涼的晚風,快樂地回家去了。

  清亮的笑聲,在坡道上回蕩了很久。

  *

  「我不行了。」

  第二周周一部活,東峰一來,就掛著瀕死的表情宣布。

  大地面無人色:「但你怎麼還在做引體向上?」

  東峰一邊瀕死,一邊幽幽說:「因為她要檢查……」

  此話一出,三個人都是一陣長長的嘆息。

  天意弄人啊!

  既讓他們來到烏野,又安排了烏野沒教練沒成績的處境;既讓德久此等人才閃現給他們安排訓練計劃,又讓她的要求遠高於三人組的能力;既讓大家承受不起,又讓大家不敢反抗……

  東峰做完最後一組引體向上,胳膊和小腹已經失去知覺,儼然不再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稍微動一下,就像被大像踩過那樣酸痛。

  「大像踩過可能不只是酸痛了吧!」菅原務實地提出。

  但東峰已經下定決心 ,他什麼都聽不進去,今天一定要告訴德久,他不干了!!

  東峰在旁邊握拳,大地和菅原在旁邊圍觀。

  菅原摸了摸自己柔順的灰白發尾:「誒,大地你怎麼不跟他一起抗議?」

  大地深沉說:「我的眼裡,看不見注定會失敗的命運。」

  「就是怕被英美裡報復吧,膽小鬼大地——」

  大地鎮定自若,並不受他的挑釁:「阿菅你覺得自己很勇敢的話,可以主動跟東峰站在一起的。」

  菅原立刻擺手:「我可不要啊!那家伙一看就是會秋後算賬的類型!我肚子還疼著呢!」

  他和東峰的重點都是核心,兩個人今天來上學都死命捂著肚子,不敢伸懶腰不敢挺胸抬頭。

  老師還以為兩個人雙雙犯胃病,還納悶呢,胃病什麼時候能傳染了?

  相比之下,菅原還有更多的下肢訓練,以加強作為二傳及時來到球下的跑動能力。

  菅原摸著大腿:「肚子痛腿痛,我可不敢跟她對著干。」不過很期待旭的下場哦,要是一切順利,他會幫忙收屍的!

  東峰沒聽見,他遠遠看見英美裡的身影,一邊緊張,一邊給自己打氣。

  沒事的,東峰旭,你的要求很正當!只是想要稍微減少一些訓練量這個樣子!

  要、要是英美裡不同意,那就商量一下,能不能少一點點上肢?

  仰臥起坐還好……但是引體向上,真的不行了!

  眼看英美裡越走越近,大地和菅原露出期待的表情。

  旭,到底會怎麼做呢?

  他是會據理力爭,英勇無畏地爭取自己的權利?

  還是會聲淚俱下,惹人憐憫地哭訴自己的遭遇?

  大地兩人,眼睜睜看著英美裡走近了,走近了,十步,五步,三步——

  她走到旭的面前了!

  而那堪稱勇者的旭,挺起胸膛,豁然開口!

  「今、今天天氣還不錯呢……」他英勇無畏地說。

  英美裡點頭:「是啊。」

  又問:「怎麼不去訓練?圍在這裡做什麼?」

  「哦……哦!馬上就去!哈哈!」他惹人憐憫地說。

  英美裡又點點頭,玩著哨子去巡邏學長們的訓練情況去了。

  大地:……

  菅原:……

  「會對旭抱有期待的我,才是十足的笨蛋。」菅原面無表情。


第87章 黑心經理第八十七天

  就這樣又被折磨了兩周, 五月如期而至。

  勞動節的假日俗稱黃金周,這一周假期裡舉行合宿或練習賽,是運動社團的傳統。

  「所以我們有什麼安排嗎?」英美裡問, 「合宿什麼的,練習賽什麼的?」

  黑川擺擺手, 他知道這新生時不時有些小動作,但沒鬧到他面前來, 他也懶得管。

  但練習賽、合宿……

  他笑了一聲, 臉上卻沒笑出來:「我們算哪根蔥啊。」

  這話的語氣實在不算好聽, 大地三人,不由自主看向英美裡,希望她至少不要當面把學長罵回去。

  ……感覺她很能做得出這種事情來呢!

  但英美裡卻一點都沒有生氣, 反而有些欣慰。

  欣慰?

  她在欣慰什麼啊!沒有人約烏野的練習賽和合宿,難道是一件很好的事嗎?

  英美裡微微一笑:「這樣也好, 我這邊也有一些安排呢。」

  她當即摸出手機, 一個電話打到東京:「哈啰木兔,你們黃金周有安排嗎?有一天的空閑?那來我們烏野打場練習賽吧?」

  「好哦,那到時候等你們來。」

  三十秒,掛斷電話。

  東峰震撼了:「……一眨眼!」

  大地也震撼了:「怎麼這麼快就能約到練習賽啊!練習賽什麼時候這麼好約了啊!」

  菅原呆滯:「其實最恐怖的, 難道不是她能約到木兔嗎……」

  如果是如他所想的那個木兔,那麼這個德久英美裡,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先不說練習賽到底有多難約——反正烏野現在的三年級,從入校開始能打練習賽的次數,不說屈指可數,根本就是零!

  只說她提到的這個木兔……

  「難道是, 東京那個有名的主攻手木兔嗎?」菅原小聲問,「那個, 國中時候就能跟高中生打對攻的,超級主攻手?」

  英美裡贊許地看過來:「還得是菅原,有見識啊!」

  「這個嘛,聽說木兔去的梟谷也是一所相當不錯的名校,我們跟他們打,也不算浪費時間了。」

  黑川:……

  大地:……

  東峰:……

  到底是什麼,支撐你說出跟梟谷和木兔打一場對我們來說也不算浪費時間了……這種話啊!!!

  怎麼想都是我們浪費了別人的時間吧!!!

  旁邊的田代部長都有些虛脫了:「嗯……那他們是怎麼回復的呢?」

  英美裡晃晃手機:「好啊。」

  「就這麼簡單?」田代不敢置信。

  英美裡莫名其妙:「那還要怎樣。」

  田代不說話了。

  他能說什麼?能說「那我們以前為什麼約不到練習賽」嗎?能說「那些名校怎麼可能看得上我們這種在宮城的偏僻學校」嗎?能說「都幾年沒進過全國來誰還記得烏野啊」嗎?

  以前,是可以說的。

  這樣的話,即便說了,大家也不會覺得多麼氣憤、多麼沮喪、多麼臉上無光。

  因為大家眼下赤裸裸的現實,才是最叫人氣憤、最叫人沮喪、最叫人臉上無光的。

  而德久能改變這一切,只是因為,她有著比他們更廣的人脈、更強大的聯絡能力,以及……

  更相信,烏野不會一直是現在這個烏野,的決心。

  黑川沉默良久,看德久還在面前等他的答復,恍然。

  是啊,他可是學長呢。

  田代學長擺明了不想管事,所有其他的二三年級,都以水平最高的黑川宏樹馬首是瞻。

  只要他點頭,就相當於間接承認,他們這些學長也服德久的管了。

  「……好吧。」他說,「我同意了。」

  反正……就只是再試一次而已。

  *

  梟谷能答應烏野的邀請,當然也不是全靠他們教練對木兔的單方面寵愛,英美裡的提案也相當有分寸。

  雖然是五一黃金周,時間很長,但她沒有要求合宿,只是希望能夠請動梟谷從東京來到宮城,跟烏野打一場練習賽。

  中間可能會有的食宿和交通費用,她從學生會申請了一部分,剩下的個人全包。

  這一點雖然她從沒說過,但黑川也好大地也好,多少能猜得到。

  因為其中有一個很簡單的邏輯,如果不是這樣,大名鼎鼎的東京豪門梟谷,又怎麼會願意來跟烏野打練習賽呢?

  如果仁王在這裡,又或者別的熟悉她本性的人在這裡,早就開始戰戰兢兢,為自己的小命做長遠打算了——畢竟沒有人能欠德久英美裡一毛錢。

  她雖然做人做事都絕對談不上小氣,但她花出去的每一分錢,那都是要見到效果的。

  譬如眼下,既然願意掏錢讓梟谷千裡迢迢趕過來,就說明她在對烏野進行一次簡單的風險投資。

  如果回報率不如她的預期,那麼……

  畫外音,又一次神秘出現:【烏野的新人們老人們,尚且不知道,他們面對著一個多麼大的誘惑,和多麼驚險的陷阱——】

  英美裡一拳擊碎畫外音,笑盈盈地上前迎接從大巴上下來的梟谷眾人:「歡迎來到烏野高校,我們現在就開始比賽?還是讓大家先休息一下?」

  梟谷的教練姓竹內,是個頭發偏短,鬢角剃薄的黑框眼鏡大叔,年齡看上去並不大,讓黑川露出了一點羨慕的神色。

  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和藹,與其說是排球教練,不是說更像一個物理老師——沒有特別那種常見的,強烈的進取心。

  即便看見代表烏野問候的經理,或者說教練,是德久英美裡這樣一個未成年的女高中生,也沒有其他表情,很禮貌地和她握了握手:「現在開始也可以。當然,如果要持續到下午的話,我希望能夠在6點左右結束。」

  英美裡微笑:「這個當然,您放心,其實如果實在趕不回去的話,我們這邊當然也會幫忙提供住宿,不過也看您安排。」

  竹內教練點點頭,沒多說什麼。

  兩所學校很快熱身整頓完畢,准備開始比賽。

  英美裡相當信守承諾,她既然沒插手過二三年級的練習,這時候也不會非要爭先恐後地上去當什麼場外指導——說實話,她也不覺得這群人能有什麼好的表現。

  在場上的烏野隊員,都是二三年級的主力,作為一年級的大地、菅原和東峰,不說資歷,其實實力也並沒有比學長們出眾到哪裡去。

  至少黑川學長就表現得相當不錯。

  「他攔網的手型很漂亮啊。」英美裡若有所思。

  大地在她旁邊模仿著,伸直手臂,做了下攔網的動作:「光看著覺得還挺簡單,但實際要把手繃成那樣的形狀,如果沒有刻意去做,是很難的吧。」

  不管是哪種情形,英美裡想,是練習太多次形成的肌肉記憶,還是每次都能用清醒的頭腦逼自己去保持手型,都能證明黑川宏樹是一個相當優秀的攔網選手。

  只可惜,也只是一個攔網選手而已。

  其他人的表現不能說七零八落,簡直可以說是糟糕透頂,根本談不上配合。

  而且除了黑川之外,每個人對自己位置幾乎沒有什麼理解,二傳只要會傳球就行了,黏合隊伍的作用和調節攻速的能力,完全不被看在眼裡。

  連指令塔都這副德行,別的人更不用說了。

  這和英美裡在過去兩周裡觀察到的情況,沒有太大的出入,也不出她的意料。

  所以即便一年級三人組在旁邊小心翼翼地看她表情,也沒看出什麼端倪來。

  畢竟梟谷是她約來的,而且聽上去,她和對面那個一年級主攻木兔光太郎還很熟悉。

  在熟人面前丟臉,難道不是一件會讓人暴跳如雷的事嗎?

  「……不過她看上去還挺平靜的。」東峰劫後余生,語氣裡有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欣慰,「還好還好,我以為她會超生氣!」

  「其實我感覺,她脾氣還挺好的吧?」大地猶豫著說,「畢竟學長們那個態度,她也沒說什麼重話……」

  菅原搖頭,唉聲嘆氣:「大地啊,雖然我也拿不出什麼證據,但我就是覺得你這麼天真不好!不好啊!!」

  三個人在旁邊看了一場熱鬧,比賽很快就打完,不出意料的3-0,幾乎可以說是毫無還手之力。

  兩邊選手各回各家,木兔還跑過來跟英美裡打招呼:「中間我還以為你會叫暫停的!」

  他很直白地說:「至少感覺……呃……能拿下一局吧!嗯!」

  「如果你的語氣沒有那麼不確定的話,」英美裡面無表情地戳他腦門,「我確實會很感動沒錯。」

  「嘿嘿嘿!」木兔咧開嘴大笑兩聲,「啊,這是你們的一年級吧?你們好你們好!我叫木兔光太郎,是這位德久英美裡的超級好朋友哦!」

  英美裡:「沒有的事,別聽他亂說,只是一個路人甲而已。」

  「才不是!!我是……」

  木兔想了半天,好不容易從記憶深處,翻出英美裡曾經授予他的稱號,當即一個拇指送出去,臉上的表情很陽光燦爛:「我是——熱血笨蛋!!」

  英美裡:……

  她真的討厭單細胞生物。

  木兔嬉皮笑臉地回去了,烏野這頭卻還在消沉。

  他們身邊,一直沒什麼動靜的英美裡忽然起身,走到梟谷的竹內教練面前。

  「雖然這樣的請求很冒昧,但今天下午,能不能跟我們再進行一場練習賽呢?」

  梟谷的教練輕輕挑眉:「可以當然是可以。」哪怕是為了哄木兔,他也肯答應。

  不過這位德久同學,恐怕在打什麼別的算盤。

  「謝謝,您能答應就太好了。」英美裡禮貌道謝。「下午的比賽,我希望能是3v3的形式,也能節省您的時間。」

  梟谷的教練還沒開口說什麼,她又補充:「以及,我們只打算上一年級呢。」


第88章 黑心經理第八十八天

  這天中午, 梟谷和烏野坐在一起吃飯。

  沒去食堂,就在體育館外,用藍色塑料棚罩住的走廊下, 兩隊人對著排排坐在半人高石牆上,仿佛小學生春游。

  裡邊也確實有個人興奮得堪比小學生春游。

  「嘿嘿嘿!我說啊英美裡, 你們這裡感覺很幽靜很舒服耶!」木兔高呼。

  英美裡:「有你在就已經不幽靜了……」

  木兔完全沒有體會到英美裡辛辣的諷刺,反而樂呵呵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腦袋:「真的嗎?那我也太厲害了!」

  英美裡:……

  她慢吞吞豎起一個大拇指:「好。」

  木兔, 你好得很!

  木兔和她認識挺早, 滿打滿算下來兩年是有的。

  而他這個人……是一個非常神奇的家伙。

  即便做了朋友, 你也永遠不知道你跟他是熟還是不熟,不管認識多久,有沒有共同話題, 木兔對每個人的態度都是一樣的。

  落在菅原幾人眼裡,那就是德久英美裡女士神通廣大, 雖然從沒碰過排球, 但依然能跟強豪校大王牌聊得風生水起言笑晏晏。

  吃完飯的消食時刻,菅原沒忍住問她:「為什麼,你和木兔能夠那麼自然的聊天呢?」

  一語驚人,東峰也跟著附和:「是啊是啊!那可是木兔啊!」

  來自東京的!東京!

  強豪校主攻!主攻!

  東峰抱著自己壯碩的胳膊:「好可怕, 好可怕啊!光是想想我就瑟瑟發抖!」

  菅原大地英美裡三人,看著這位小團體裡體型最誇張的人,說著這樣的話:……

  「好沒用啊!你這家伙!」大地大怒。

  「好膽小啊!旭!把你的肌肉鼓起來啊!跟木兔去干架啊!管他是東京的京都的紐約的倫敦的,統統打倒啊!」菅原怒喝。

  東峰:……

  他很苦悶:「你們對我到底有什麼不切實際的期望啊……」

  「不對!」正義的警察小美,義正言辭指出,「是你自己對自己的期望太低了!」

  「大家都只是學生, 沒道理你和木兔的距離就已經大到完全無法彌補的程度!」

  「就算是東京的名校、最頂級的主攻手,只要耐心找出他們的破綻, 有大家一起努力,就一定可以!」

  東峰雖然還是有些不信,但畢竟年輕單純,聽得心裡砰砰直跳,深受鼓舞。

  一個認識不久的同級生,都能有這麼堅定的信心,為什麼他不可以?

  一個見識過木兔有多厲害的、眼光超群的聰明人,都相信他能做到,為什麼他不可以?

  東峰握拳:「我會加油的!!!」

  足足三個感嘆號,以重復的描寫手法,充分展露了東峰旭先生心情的激蕩和動容。

  英美裡點點頭,把他抓去跟木兔認識一番。

  學長們雖然覺得有些丟人,但都打過一場,還一起吃飯了,也湊過去聊起天來。

  就算實力有差距,但大家畢竟是同齡人,一聊起來話還是很多。

  「音駒嗎?哦,確實是東京賽區的學校,成績就……一般般?」

  被問到的梟谷隊員撓了撓頭:「進全國還是蠻勉強的。」

  梟谷作為東京賽區向來穩進全國的種子校之一,看誰都比較勉強,唯獨覺得不錯的只有井闥山。

  不過井闥山平等地瞧不起所有學校,也沒對梟谷有什麼特殊優待。

  兩隊東京名校打生打死的細節,黑川並不關心,他只是有些在乎音駒這個名字。

  之前……好像聽學長們提起過。

  黑川是沒有被烏養教練指導過的記憶的,但之前,偶爾會有些機會,教練會到學校來隨機指導一兩次。

  那時候就有人聽他提起過音駒,說對方的教練是他從學生時期開始的死對頭。

  死對頭啊……

  這種詞彙,對現在的烏野來說已經很少聽到了,畢竟以他們的實力,並不夠格當任何一所學校的死對頭。

  再說了,既然是以前相約全國大賽的對手,說明這所叫音駒的學校,實力應該也不差。

  這麼比較下來,大家更沒有追逐的希望了。

  黑川沒想到他還能從別人嘴裡聽見音駒這個名字,而且聽上去……

  似乎,他們的進軍全國之路,也並不順暢?

  如果是名校,年年穩進全國,但從沒等到過烏野,那也就算了。

  畢竟都讓人家失望這麼多次,再多一次,黑川也不會覺得有什麼負擔。

  但是……

  他的目光,不自覺溜向了英美裡。

  有她在的話,是不是可以讓這場宿命對決的時間,再早一些呢?

  至少,讓烏養教練身體健康地到現場去觀看,不就很好嗎?

  黑川還在這裡組織語言,而那頭的英美裡已經在招呼選手准備上場。

  不管從人數還是年級來看,這場額外的練習賽都是她為自己獨身定制的。

  上場人員當然就是大地菅原東峰三個人,而對面的竹內教練,則派上了木葉、木兔和鷲尾。

  要說強吧,這三個人的實力的確是很強,至少從單個紙面來看肯定比烏野三人組要強;

  但竹內教練卻也很有分寸,從配置上來講,裡邊既沒有自由人,也沒有二傳手,算是稍稍讓了烏野一步。

  和聰明人打比賽,就是舒服!

  英美裡在心裡記下這份恩情,想著有空給木兔也寫個訓練計劃算了。

  比賽很快開始,菅原站在網前,托球的手指都是顫抖的。

  突如其來的3V3,讓他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擺。

  且不說這個場上本來該有六個人,現在突然變成三個人,有多空曠、多麼難組織進攻和防守,更大的問題在於——

  他們只是三個沒有比賽經驗的一年級啊!!!

  國中時期也有過一些比賽沒錯啦,但現在的情況怎麼看都和國中時期截然不同吧!

  難道他們還能真的直面那個超強的木兔嗎……?

  然而不知不覺的,盡管他知道自己在胡思亂想,並不算全神貫注,比賽卻就這麼往下進行著。

  裁判是梟谷那邊的學長,表情和菅原一樣,怔忡而不可思議。

  手底下牌子一翻:「呃……10-8,木兔得分。」

  當然,梟谷是領先的,而且是一直領先的,但這不妨礙他們感到驚訝。

  ……因為無論誰看,烏野一年級三人組都應該是完全沒有辦法跟梟谷三人組抗衡的才對啊???

  畢竟他們的學長都是那樣的表現,甚至從未把比分差距縮小到兩分過,還沒有像他們這樣逼近……

  更不用說,在這之前,誰正眼看過這三個小子啊!都以為他們是什麼迫不得已的替補呢!

  但,偏偏就是這三個被視為替補、板凳、飲水機選手的小子,跟梟谷未來板上釘釘的大王牌木兔打得有來有回……

  怎麼看,都很荒謬吧?

  「難道說這是他們的秘密武器?」竹內教練身邊,擦汗的木葉如此抱怨,「什麼學長,都只是為了迷惑我們?所以突然讓這三個一年級小子衝上來,一通重擊?」

  竹內搓著下巴問他:「感覺怎麼樣,那三個人?」

  「嗯……」木葉想了想,「那個胡子男力氣很大,大得不可思議,我感覺能和木兔媲美。」

  木兔大叫:「不可能!這絕無可能!」

  木葉無視了他:「不過更顯眼的還是那個二傳吧?對面那兩個攻手站位超分散啊!他還能這樣那樣做假動作!」

  「有時候明明是要在網前傳短平快,姿勢都擺好了,結果突然就丟到後場去了!那個腰怎麼能擰到那個地步——」

  他抱怨起來滔滔不絕,竹內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

  實際上,他剛才也在觀察這個三人組。

  要論實力,其實無論是誰單拎出來,應當都還比不過他手底下這三個,但配置……

  配置,確實很關鍵。

  尤其在他讓出了二傳手這個點位之後。

  不過說實在的,竹內在做決定時,並沒覺得他不派二傳手是多麼大的讓步,更不覺得這樣做,就能把雙方的水平差削弱到什麼地步。

  但……這三個人的表現,確實也超出了他的想像。

  兩個主攻,一守一攻,切換之間也很有章法,一看就知道有單獨練過配合,不是盲目抓人上場。

  那個二傳就更不用說了,視野開闊頭腦冷靜,雖然一上場有些緊張,傳的球並不算很好,但給的方位都很精准。

  加上三個人互相的信任,表現不俗啊!

  至於表現更不俗的……應該是做出這樣決定的,德久同學吧。

  竹內笑著搖頭,反而被她擺了一道啊!

  還從沒想過,他梟谷的新星,竟然也有在場上當配角的一天!

  不過想到這裡,反而更期待起她以後的表現了。

  竹內笑眯眯想。

  這個世界,就是要年輕人多,才會好玩嘛!

  *

  一年級的3V3,當然還是以梟谷的勝利告終。

  就算英美裡是女媧轉世,上能補天,下能玩泥,也不可能立刻就把烏野的三人組,攢成和梟谷匹敵的水平。

  但送他們一行人出去的時候,倒是留下了竹內教練的聯絡方式。

  「這次跟你們交手,感覺還是准備得太倉促了,下一次我們可以多約幾天嘛。」

  教練笑眯眯地把名片塞給她:「隨時聯系,到時候再打個痛快。」

  身後的木兔,揮舞著拳頭,一雙金黃瞳孔亮晶晶的:「哦哦!打個痛快,打個痛快!」

  木葉看不下去:「你是什麼車載搖頭娃娃嗎?只會做同一個動作?只會說同一句話?」

  木兔不搭理他,從英美裡嘴裡討到想要的承諾,才開開心心走了。

  把梟谷眾人送走,烏野其他人也回排球館收拾東西了,只剩下黑川學長和英美裡站在門口。

  黑川沉默良久,才在風聲裡輕輕說:「你知道嗎,這是我入學三年以來,第一次見到有學校願意跟我們說,下次再打個痛快。」

  他撐著下巴看向窗外,一閃而過的河岸邊,柔軟的柳樹安撫著躁動的春天。

  黑川便感到,自己那顆躁動的、焦慮的心,也被溫柔地安撫住了。

  英美裡:「呃,其實剛剛那句話……」

  黑川側耳聆聽。

  她一定要說什麼一針見血的真知灼見了吧!

  英美裡:「嗯,應該用聽到。」而不是見到!

  她還有點鄙視:「這麼基礎的病句……黑川學長你成績肯定不好。」

  黑川:……

  黑川:「閉嘴。」

  他沉默兩秒,問:「你之前提到東京的音駒,那所學校……你有沒有認識的人呢?」

  英美裡正回著木兔的消息,頭也不抬:「有啊~不過不知道他有沒有我這麼說一不二。」

  黑川無視了她毫不重視前輩權威的挑釁發言,又問:「那你可以找個機會,請他們來合宿嗎?或者練習賽,都可以。」

  這下英美裡抬頭了。

  她看向黑川,眼睛微眯,像是在打量這個人給不給得起她想要的價格。

  停頓半天,無所謂地聳肩:「可以啊,不過我要的就不只是指導一年級了。」

  黑川又沉默半天。

  兩個人快走到排球館門口了,他才回答:「好,我知道了。」


第89章 黑心經理第八十九天

  連黑川學長都屈服了, 整個烏野再也找不到敢於反抗英美裡的人。

  大地幾個人還沒反應過來,以為自己依然是她魔爪下的唯三受害者,每天如喪考妣地來, 摩肩擦踵地去。

  事實上剛剛練完,這些身體素質奇佳的DK們都是滿身大汗外加冒熱氣, 即便如此也要肩挨著肩、腳並著腳——

  當然是因為,太累了!

  沒錯, 太累了!

  步入五月以來, 英美裡的訓練菜單又有了進一步的提升。

  大概是看他們狀態還不錯, 能夠充分接受她之前安排的內容,於是大肆加碼,作風之豪邁, 完全不顧隊員的死活。

  之前的訓練,還能算是根據位置不同安排的基礎訓練, 但最近這一周, 不僅基礎訓練變成了全方位無死角的內容,更多了針對性的進階訓練。

  譬如,東峰旭同學。

  此人作為主攻,身體機能是一等一的好, 身高比例和力量,都遠超其他人,和同位置的大地相比,也非常優秀。

  平時鍛煉雖然還算規律,但稱不上有條理,簡直可以說是隨便練練, 讓英美裡一看就大呼「怎麼能浪費這樣的□□啊!」。

  可以說,要不是先天素質太好, 東峰的訓練量和質量,都很難支撐他完成主攻的使命。

  簡言之,東峰對自己的先天條件浪費太多,以至於成為了英美裡大人統治下的頭號受害者。

  「我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他沉思,「至少我要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權益!」

  大地和菅原,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又開始了。」菅原閑閑諷刺,「我賭十分鐘。」

  大地呵呵:「別開玩笑了,還有五分鐘就開始訓練,他最多反抗五分鐘。」

  菅原:「賭一盒叮咚甜牛奶?」

  大地搖頭:「滾滾酸奶,芒果味。」

  他是不會輸的,畢竟訓練開始,那英美裡就該進來了!

  在她目光所到之處,沒人能偷一絲絲的懶!

  「不!還是有的!」東峰咬著牙根避免發抖,「至少、至少黑川學長他們,還是自顧自的在練習!」

  雖然也不知道黑川學長是吃了幾個豹子膽,但總之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他一絲一毫的動搖都沒有,還是帶著學長們練自己的。

  英美裡也很……乖覺?

  東峰不想用這個詞形容她,因為英美裡一看就不是會看人眼色的人類,大概是「你們想不想練關我什麼事呵呵」的感覺。

  但無論如何,她確實沒有壓著學長們訓練,這也給了東峰很多幸福的錯覺。

  是不是只要有恰當的理由,就能稍微求她高抬一釐米貴手呢?

  東峰的憧憬,一直維持到體育館的大門被推開為止。

  「……差不多就是這樣,學長這邊能接受的話,這周我們就開始著手推進吧。」

  「好,還是要多辛苦你了。」

  田代衝英美裡點點頭,一邊踩著下課鈴走進體育館裡。

  「今天開始,德久英美裡同學,將正式作為我們排球部的經理兼教練,為我們安排訓練計劃。」

  他威嚴掃視一圈:「大家都知道,德久同學為排球部付出了很多的心力,所以,我們也要好好支援她的工作,決不允許拖後腿,明白嗎!」

  學長們昨天回去就聽他說了個七七八八,紛紛點頭:「明白!」

  田代欣慰點頭,轉過臉,看向一年級。

  「你們一直很省心,跟她關系也很好,我就不多說了。」他甚至露出了一點和藹的學長微笑,「知道吧?」

  大地:……

  菅原:……

  兩人紛紛斜眼,意味深長看向東峰。

  東峰,在部長期待的目光中,在唯一實權魔女大人,了然於心的微笑面前,含淚點頭:「是,我知道了……」

  大地:「你看?我說五分鐘吧。」

  菅原:「旭!你賠我的滾滾酸奶!」

  *

  這一階段的訓練,英美裡強調更多的是選手單人的狀態。

  不是她說,而是烏野現在每個人的水平,都還沒能將個人的潛力挖掘到一個讓她滿意的水平。

  一群普通的選手,你好我好大家好地過家家,是無論如何也敵不過一群超優秀的選手各自為政的。

  就算要把團隊精神和配合當做賣點,那也得把個體的水平,拉到【優秀】的評價線上,才有充分的資格去談論這一點。

  所以在強調開發個人潛質的同時,她只是適當性地組織了一些2V2。

  「2V2的模式,倒是可以盡快讓大家彼此之間熟悉起來。」大地彙報著他的感想,「當場上只有一個隊友的時候,我能很快從比賽當中理解到他的技戰術特點、性格特點,還有他的一些個人偏好。」

  菅原抱著球,在旁邊點頭:「確實——如果每個人都這樣輪著配合一遍,那就相當於是我和所有人都熟悉起來了?哇,好有效率啊!」

  他嘴巴張圓,相當崇拜:「真不愧是你想出來的辦法!」

  英美裡笑而不語,沒有對他的贊揚做出什麼反應。

  反而扭頭,看向旁邊的黑川學長:「學長覺得呢?」

  黑川是個話不多的人,以至於並不能從平時的行為當中,看出他是否秉持著學長學弟那一套尊卑有別。

  但關鍵時刻,不得不說,他的經驗和見解,確實比一年級要深刻很多。

  只聽他一針見血道:「但是只有兩個人配合的話,和實際情況總是不一樣的。」

  英美裡點頭:「的確,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她會選擇2V2的辦法來磨合彼此之間的熟悉度,實在是無奈出此下策。

  排球比賽上場畢竟是六個人,不管是二傳、主攻還是其他位置,在面對一個隊友時,和面對五個隊友時,能做出的決定和需要思考的容量,都截然不同。

  只不過IH的地區預選賽近在眼前,如果非要從最開始就全面地鍛煉所有人和全部隊友的磨合,必然是一件沒有效率的事情。

  但是眼下也實在沒有其他辦法,這還是英美裡第一次感覺到時間不夠得捉襟見肘。

  幾乎是一轉眼,地區預選賽就要正式開始了。

  而烏野自然是沒有作為種子校的第一場豁免權,很快就被趕鴨子上架,一行人來到仙台體育館前。

  高中階段的第一場比賽開始之前,英美裡早就收到無數消息。

  不管是說有事來不了的,還是宣布自己要來加油助威的,粗粗一看下來,至少有三十幾個要回復的人。

  至於觀賽,立海大一群人是要來的,手塚說不好應該也會來。

  還有剛進高中沒多久,應該還在准備比賽的黑尾,要拖著研磨一起來。

  光是這一群人,就已經是足夠可怕的陣容了!

  她讓選手自己熱身,起身准備去自動販賣機買罐可樂壓壓驚。

  自動販賣機往往設立在拐角處,英美裡附近離她最近的一個,設立在緊急出口旁邊,正對著下樓的樓梯口。

  她往自動販賣機走過去時,正好看到大地、東峰、菅原三個人的背影。

  沒想著驚動他們,只打算冷酷地買完飲料,冷酷地回去,英美裡一邊從包裡摸出硬幣,一邊往樓梯口走去。

  那三個人也不知道是要干嘛,站在樓梯口沒動靜,直到快走到自動販賣機前,英美裡才聽見樓梯間裡隱隱有人在談論烏野。

  「烏野高校?誰呀?好像馬上要在B場館比賽了。」

  「是哪所學校?」

  「我沒聽過這個名字誒?今年的種子校應該還是白鳥澤、青城兩所吧?」

  「嗯,不過我看今年伊達工也有可能吧?畢竟去年他們雖然輸給白鳥澤,但打得也還蠻激烈的……」

  「別開玩笑了!你知道今年白鳥澤有誰嗎?從初中部升上來的那個牛島若利!」

  「啊?那個牛島若利!!」

  英美裡站在牆後,聽見拐角外邊樓梯口的聲音,沉默三秒。

  「……啊,那就沒辦法了呢。」

  那幾個人又重新振作起來,把話題扯回去:「那你一開始說的那個烏野到底是……?」

  「是那個啦!那個飛不起來的烏鴉——」

  「噢,我知道了,就是以前還挺不錯的,後來就成績差到不可思議的那所學校吧?」

  「對對!就是他們啦,不過每年都還在堅持參賽,真是了不起哦,要是我啊,早就丟臉得不敢見人了~」

  「那是你啦,人家雖然是飛不起來的烏鴉,但怎麼說也還有爪子——會跳嘛!」

  接著,就是一連串稱不上善意的哄笑。

  大地三人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站在那裡。

  英美裡偷偷觀察,三個人都攥起了拳頭,心想這一看就是在練忍功,而不打算上去說點什麼了。

  不過嘛……

  她又不是什麼能忍耐的人!!

  當即上前兩步,撥開反應不過來的三人組,將樓梯間虛掩的門一把推開。

  笑聲一下被掐滅了。

  「——烏鴉怎麼會飛不起來呢?」

  她看向那幾個面露尷尬的人,微微一笑:「畢竟生來就有翅膀,只要願意,總能飛的。」

  只要願意,總能飛的!

  聽聽,都聽聽!

  別人聽沒聽說不好,總之大地一聽,心裡深受感動。

  果然!德久即便平時再嚴酷如寒冬,心裡對大家的期望總是不會變的!

  看看阿菅看看旭,大家都很感動啊!

  一抬眼,卻發現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過頭,掛著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盯著大地三人。

  「只要願意,只要努力,只要往死裡練……總是能起飛的。」

  英美裡慢悠悠重復一遍,中間加入一些危險的語句,挑眉反問:「你們說呢?對吧?」

  大地:……

  菅原:……

  東峰:……

  「嗯……對……」

  他們還敢說什麼啊!

  「不過,我現在一點都不緊張了呢。」菅原露出一副快要升天的表情。

  大地點點頭,滿臉佛光:「是呢,第一次正式比賽什麼的、被人看不起什麼的……」

  東峰總結:「——再可怕,還能比輸了比賽面對她可怕嗎?」


第90章 黑心經理第九十天

  自英美裡就讀烏野以來的第一場正式比賽, 開始了。

  賽前,她先在門口迎接了一波客人。

  有東京來的手塚和黑尾研磨雙人組,還有從神奈川趕來的立海眾。

  「給你加油。」手塚鎮定地說, 「這個。」

  英美裡一看,又是一枚符, 上頭寫著[武運昌隆]四個字。

  「……倒也沒有到武運的地步吧!」英美裡黑線,「我們可不是什麼□□哦!」

  手塚對此表示懷疑, 但沒有說破, 以免她惱羞成怒:「什麼時候開始?」

  黑尾接話:「應該快了吧?要不然我們都先進去?就不要堵在門口了。」

  英美裡看了看表:「稍等一下。」

  她要等人?誰?

  誰居然能讓她等?

  手塚不語, 黑尾挑眉,研磨眨眼,幸村微笑。

  四人四色, 心裡卻想著相同的問題。

  眾所周知,英美裡此人不說懶得人神共憤, 那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典範。

  尤其眼下快要入夏, 天氣炎熱陽光直射,能讓她出來接一把,幾個人都有點受寵若驚了……

  ——等等,他們該不會是沾了這個還沒到的家伙的光吧!

  這個念頭, 讓已經先到的幾個人,臉色格外肅然起來。

  這是尊嚴之爭!

  「啊,英美裡。」輕柔的聲音從旁邊響起,「我自己進去就好了,怎麼還讓你等……」

  赫然是個穿著短袖配牛仔褲,年紀相仿的少女。

  手塚就看見自家青梅表情一變, 露出一個他從沒見過的燦爛笑容。

  這家伙笑得燦爛,聲音也愉悅輕快:「說好了要接你嘛!萬一走丟了, 錯過我的英姿,豈不是大虧!」

  少女也跟著微笑起來:「知道了,一起進去吧?」

  兩個人就這麼攜手進去,一路歡聲笑語,英美裡還順路在門口的販賣機給潔子買了罐檸檬茶。

  幾個沉默的人,被忘在身後,陷入一串『……』之中。

  *

  「第一場比賽,咱們可得好好表現。」

  球場對面,穿著【越井】學校隊服的球員們,正在嬉皮笑臉地議論著。

  他們神態輕松,甚至把排球當籃球一樣,在指尖轉來轉去,顯然沒把這場比賽放在心上。

  「對手可是那個烏野,咱們要是不贏,得多丟人啊!」

  其實只聽這一句話,就知道他們對於烏野並沒有正確的認識。

  雖然在宮城縣傳聞中,一直是『飛不起來的烏鴉』、『沒落的強豪』,但事實上這種戲劇化的稱呼,正是從前未有的成績對比產生的。

  曾經的烏野,畢竟是能夠打敗青城、白鳥澤在內的縣內所有高校,代表宮城出征全國大賽,甚至還能進軍至16強,乃至8強的水平。

  而現在,去年縣地區預選賽二輪游都有過。

  這種落差的確讓很多人對此抱有輕視,但事實上,烏野的綜合水平放眼全宮城,也不能算是墊底。

  但越井並不清楚這一點,既然大家都叫他們沒落的強豪,那就跟著叫好了;既然大家都叫他們飛不起來的烏鴉,那當然就是飛不起來的了。

  至於真正到了賽場上,該怎麼應對——

  他們……怎麼打得這麼快、這麼強硬啊!!

  「不對啊?怎麼完全應付不過來?」

  「剛剛那球該你接才對吧!」

  「你開什麼玩笑,我?明明是你自己錯過了!!」

  幾個人爭執起來,而越井的隊長,也是他們的二傳,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點:烏野這群家伙的配合,有一種奇怪的高明。

  雖然明擺著能看出來沒有什麼全局視野,要和青城那樣的學校比,還是差了一截。

  但每次……無論是誰,只要球離手後,卻總是動作流暢許多。

  傳球、接球、扣球之間,毫無滯澀感。

  而烏野自己的隊員,也是同樣的感想。

  黑川接過菅原給到的傳球時,心裡甚至有種悵然的感嘆:他有多久沒有接到這樣舒適、合心意的傳球了呢?

  盡管他也能看出來,這一球或許給旁邊等候的東峰會是更好的選擇,但他充分能夠理解。

  畢竟菅原在之前的訓練當中,只是跟他單獨配合、或者跟東峰單獨配合,從沒有過和他們兩人,共處同一個賽場上的經驗。

  這樣的情況下,在【做出最正確的選擇】這一點上,難免會弱一些。

  但一旦做出了選擇,給到的球,卻總是那麼恰到好處。

  「哦哦,打得還不錯嘛!」看台上,及川也早早來了。

  青城和白鳥澤是去年的種子校,第一輪都沒有比賽,很有余裕地來觀賽了。

  他是因為和英美裡相識很早,而隔壁的白鳥澤嘛……

  天童正抓著教練的袖子,興奮地指著場中大喊:「看到沒?我表妹!看到沒看到沒?她好厲害——我表妹!我的親親表妹~~~」

  鷲匠:「……煩死了!」

  老頭往觀眾席上一靠,收著下巴打量場中的比賽。

  線路很單一,他心想,這可不是烏養那個老頭喜歡的整體化風格。

  這麼一想,他不由在心中冷笑,也不知道烏養看了這個比賽,該怎麼作想,那個沒眼光的家伙……

  說不定還真會把珍珠當成石頭?畢竟觀念不合嘛,不過這個德久英美裡……

  如果烏野的改變,都是因為她,那這個高一的少女,的確有著他想像不到的精准眼光。

  越井的拉拉隊,顯然也不相信自己的學校,眼看著就要輸給這個已經淪為宮城排球界笑話很久的烏野高校,一個勁地加油助威:

  「加油越井——衝啊越井——」

  「加油越井——衝啊越井——」

  烏野這邊,雖然也有一些同學來觀賽——至少本校的女排隊伍就來了,但人數畢竟很少,組織不起什麼整齊劃一的應援。

  英美裡沒放在心上,正在告誡大地接一傳的時候,腰不要抬得太高,身後忽然傳來低沉威猛的應援聲:

  「衝啊衝啊烏野!飛吧飛吧烏野!」

  「衝啊衝啊烏野!飛吧飛吧烏野!」

  她一愣,和旁邊的田代學長對視一眼,確認他們兩個唯二有動機和名分安排啦啦隊的人,都沒有事先交代過。

  英美裡感到疑惑,再往回看,立刻:……

  誰能告訴她,這群義憤填膺扯著嗓子大吼的少男,是哪裡來的?

  她忍不住,立刻把頭轉了回去。

  任憑上邊怎麼叫都不答應,管他們喊什麼,什麼『立海大的榮光女神』、什麼『運動界的不敗神話』……

  統統!不回頭!

  太丟臉了!!!

  這一輪比賽結束得很快,烏野超乎想像的發揮,讓對面徹底失去了信心。

  「何況論紙面實力,我們本來就比他們強。」英美裡雲淡風輕地說。

  如果大地不是知道她身邊那個和選手一樣大的包裡,裝的幾乎都是首發球員的分析本——每頁紙都快翻爛了——的話,他應該也會相信的。

  不過總之,贏了就好。

  他站在一片狼藉的賽場邊緣,心裡湧起一股難言的激動。

  他還想,再多看幾次,這樣的場景。

  以這樣的心情,以獲勝者的心情,去看這場已經結束的比賽,去暢想接下來的對手……

  所有人在收拾東西,英美裡站起來,原地跳了兩下,伸個懶腰指揮道:「自己的水杯、外套什麼的,都自己帶好哦,對了,外套要穿上,不要著涼了。」

  大家都是聽話的乖寶寶,紛紛整理好行裝,准備往外面等候的大巴車走。

  但一行人才走了兩步,還沒離開場館,英美裡旁邊的黑川學長忽然停下腳。

  「所以,我們這是……」黑川喉結一滾,聲音輕輕發顫,不仔細聽,幾乎聽不出來,「贏了嗎?」

  英美裡探頭一看還沒撤掉的比分,確實是25-18,25-13,大比分二比一。

  她懷疑:「黑川學長,你……要不要上哪裡去看看?」

  黑川根本不搭理她,跟英美裡說話,只會讓他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感性氣質消失殆盡。

  於是扭頭,看向田代部長。

  這位三年級的部長,無論做什麼都是能行就行不行算了的,隨意模樣,這時候兩眼也有些通紅。

  他心裡深刻地知道,自己的個人能力是絕對比不上這位黑川後輩的。

  但此時此刻,兩人激動的心情卻能夠充分相通。

  「是啊,黑川。」他聲音顫抖,「我們贏了。」

  黑川重重點頭,目光一轉,又看向大地、菅原和東峰。

  這三個一年級,是懷抱著對烏野的憧憬進校的,甚至提前入部,就為了早一點碰球、早一點加入排球隊的訓練。

  但那時他沒什麼耐心,只覺得烏野已經……沒有救了。

  沒有教練,沒有能湊夠人數的主力隊員,沒有可以作為練習賽對手的友校,就連烏野校方,都有意無意提過,要是成績再這麼差下去,排球館借用給他們的時間,恐怕就要越來越少了。

  就算又來了幾個莽撞的一年級,又怎麼樣呢?

  沒救了就是沒救了,飛不起來就是……飛不起來的。

  當然,即便是去年處於低谷的烏野,也是贏過幾場比賽的,畢竟黑川自認能力不算很差,就算沒什麼配合,也能硬生生壓過幾所更不知名的學校。

  然而那時候的勝利,叫他總有些……

  就好像,他只是靠自己的一股不服氣,咬牙打贏了比賽,但跟隊友沒有交流、溝通不暢不說,更談不上有什麼配合。

  即便贏了,也並不開心,反而更加死氣沉沉。

  但現在嘛……

  黑川忽然腳步一停,兩臂展開,肌肉一松一緊。

  他氣沉丹田,情不自禁地呼喊:「果然,勝利應該是讓人高興的才對啊!」

  黑川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儼然忘了他是學長,離開的時候走在最前面,所以他一停,後面的人都停了下來。

  也就是說,所有人都看著自家這位一向掛著『想努力自己看著辦別打擾我』的死人臉學長,忽然輕輕舒展了雙臂,發出了這種相當熱血中二才能親口說出來的話語。

  一片寂靜裡,黑川,僵硬扭頭。

  包括英美裡在內,所有人都沉默地盯著他:……

  黑川:……

  他慢慢轉回臉,同手同腳地向前邁開步子……

  直接躲進了左邊的廁所裡。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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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黑心經理第九十一天

  中午休息結束, 下午的比賽也相當順利。

  甚至打出了一點配合的經驗,大地幾個實力稍高一些的選手,還開始嘗試起高難度動作。

  「……對你來說, 現在打背飛還是有些難度。」英美裡正在點評剛才的比賽,「但你跟大地和東峰有相當不錯的信賴關系, 這一點要多加利用。」

  菅原表面點頭,心想, 他們那點信賴關系, 還不都是被你練出來的……

  雖然前段時間的訓練, 重點放在兩兩配合練習上,算是全方位提升了烏野整體的配合度。

  但對菅原來說,他配合起來最順手的, 依然是大地和東峰。

  原因無他,正是因為英美裡有意強化他們三人組之間的默契和磨合。

  裡面不乏一些『熟悉的角色和陌生的學長這還用選嗎』的小智慧, 但英美裡的決策更多是出於實際考慮。

  學長們雖然已經對她很信服, 但畢竟自己練過一段時間,彼此之間有了一定合作基礎,進度條至少是10%打底。

  所以從操縱的角度來說,更好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的, 還得是同年級的三個鮮嫩小新人。

  菅原:……

  「可不可以不要把正經的訓練,說得這麼嚇人啊……」他好無奈。

  英美裡根本不聽,帶著所有人就往大巴車走。

  一天兩場勝利,所有人臉上都或多或少有些興奮,還有個別人是因為廁所物語不敢抬頭見人,此乃特例, 不再贅述。

  「我覺得再這麼下去,進8強也不是不可以啊!」

  「你太不敢想了吧!我覺得……4強!」

  「哦哦哦!好哦!進4強我就表白!」

  「真假的?好啊, 那我進4強就給我妹妹買泰羅奧特曼!她可喜歡特攝劇了!」

  英美裡:……

  這群人,幾乎把FLAG四個字母寫臉上了。

  但忙了一天,她也很累,干脆躲到後面閉目養神去。

  什麼FLAG,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是紙老虎!

  不過有時候,她一個人的確忙不過來,英美裡想,該怎麼樣才能把潔子騙進排球部呢……

  而且,最好要給她找個適合的職位。

  讓潔子那樣溫柔善解人意又機智體諒的好朋友,去洗隊旗裝飲料,這種事她是干不出來的。

  自己的飲料,就該自己去裝嘛!

  自己的隊服,就該自己收拾嘛!

  自己的隊旗,自己不洗,難道還要讓經理幫忙嗎?

  旁邊的大地,雖然沒聽見她說任何一個字,卻下意識地感到不妙,渾身一抖:「你、你在想什麼?」

  英美裡:「?我什麼也沒想啊。」

  不可能!大地在心裡斷言,她一定是有了什麼人神共憤的刻薄計劃!

  英美裡一看他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笑呵呵點頭:「啊對對對,我就是,那請問你能拿我怎麼樣呢?」

  大地悲憤地扭過臉去,不,他沒有辦法拿這家伙怎麼樣!

  真是慘淡無望,又充滿樂趣的人生啊!

  *

  第二天上午,就是第三輪比賽。

  烏野依然打得很快,對面這所學校,倒沒有再像之前那些學校一樣輕敵,反而擺足了陣勢,嚴陣以待。

  主攻水平不錯,防守端也做得不拖後腿,但烏野已經不是一個【不拖後腿】的防守就能攔住的學校了。

  依然是速戰速決,以2-0的總分,飛快拿下了這一場比賽。

  「其實剛剛那個球……你要是不傳給我,傳給東峰的話,可能會更好。」黑川終於說出了這一點。

  在面對選擇時,菅原比起東峰,好像更願意傳球給他。

  「誒?有嗎?」菅原一愣,他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這個時候,緊繃的心情才放松一些,比賽的過程中就更不用說了,當然不可能一邊傳球,一邊統計自己到底給誰多少球。

  但下場後,被黑川學長這樣點出來,再去回想,又覺得好像確實是這樣。

  為什麼會這樣呢?菅原自己也搞不明白:「我還以為我會給旭傳更多的球呢。」

  這不單單是因為他和東峰關系好,而是東峰畢竟也是個主攻。

  除此之外,他們兩個人單獨練習的機會,也比和黑川學長練習的機會多得多。

  如果考慮到這一點,他恐怕給大地傳的球,都會比給黑川學長傳的多啊?

  菅原怎麼想都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下意識給黑川學長傳那麼多的球?

  「是賽場位置的原因。」英美裡明明在刷推,卻忽然出聲,「在比賽中,大地的站位一般靠後,因為他一傳接得不錯,在後場放寬視野能更好地發揮他在防守方面的能力,」

  「至於東峰,雖然是主攻,但會比大地再往前一些,離網太遠不方便發力或者突破。」她慢悠悠說。

  「而黑川學長,畢竟是攔網,在網前的時間更多,會一直在菅原的視線範圍內游蕩,傳球的角度也小一些,所以一旦有機會,你會更快想到他,這是其一。」

  「第二嘛,當然就是你現在靈活程度還不夠。」

  「靈活程度?」大地也加入討論,「是指阿菅就算想要給旭傳球,其實也還不太能做到嗎?」

  「沒錯,這畢竟是需要一個角度的,如果要給後排傳球,不管是腰腹還是視角都沒有那麼方便。」

  「這倒是,攔網的位置是會比主攻的位置更方便一點。」東峰點頭,「但是我看,很多職業隊裡還是主攻扣球數比較多?」

  英美裡= =盯他:「你小子,已經在跟職業隊攀比了?」

  東峰立刻喊冤:「只是看過!只是看過!」

  英美裡哼了一聲:「除非一開始就已經想好、下了決定,這個球一定要由東峰來打,才會從步伐開始、起跳開始就有所調整——當然這又回到剛剛說的第一點了。」

  她聳聳肩:「很多時候,你心裡下意識的第一選項,其實是黑川學長。就算立刻反應過來,東峰是個更好的選擇,這個時候的身體條件也不允許你再做調整了。」

  菅原若有所思地點頭:「怪不得你最開始就讓我更多地練習滯空中轉向的能力……而不是手上的技巧。」

  黑川倒是看得很明白:「其實你現在欠缺的,不是手上的技巧——我們所有人都不是。」

  面對著大家不相信的目光,他慢吞吞解釋:「個人能力來講,其實整個縣內,除了那個怪童·牛島若利之外,彼此之間談不上極端的碾壓。」

  大地悟了:「……但是只要能夠在配合度上稍微進步一點,我們的實力、隊伍的實力,就會更上一個台階。」

  黑川點頭。

  但他是在切身經歷過這一切,並且看到了實際效用之後,才品味出其中奧妙的。

  而德久……

  雖然已經感慨過許多次,但黑川依然不由自主地想,她可真厲害。

  烏野的勝利消息,很快傳到了場館內外。

  「又贏了?這麼快?」

  「就是,這才多久啊……都八強了,大家都不弱,還能瞬殺?」

  這當然是因為烏野自己的球風,本來就偏向強進攻弱防守,要麼快快地贏,要麼就會被慢刀子割肉輸了比賽,不過觀賽席上的愛好者們是不會管這麼多的。

  「看來這所學校也不能小覷!說不定啊,今年就殺到決賽咯!」

  「烏野……下一場的對手是誰啊?」有人問。

  比起王者一路披荊斬棘,當然是原先不被看好的普通學校,忽然搖身一變成了大魔王,更有看點。

  來現場觀賽的觀眾,除了學校自己的學生之外,幾乎都沒什麼偏好,能打出精彩的比賽,就值得他們應援。

  由此,分外期待起後續的比賽來。

  旁邊有人正在翻找賽程表,更多的人還在討論烏野。

  「這比賽吧,有時候還真說不好!去年輸了的,今年不就贏了?我看他們肯定回去苦練了……」

  「苦練什麼呀!沒看教練席上坐的都是學生嗎?壓根就沒個正經教練!就是運氣好,才贏到八強呢!」

  「話也不是這麼說……」

  這時,旁邊的人一把抓起一張薄薄傳單:「找到啦!賽程表!」

  幾人湊上去一看,烏野下一場的對手——

  「青城!」運氣論的推崇者,撇撇嘴,「這下好了,一下就要現原形了!」

  其他人裡雖然也有些看好烏野的,但畢竟還沒開打,都不做聲。

  畢竟青葉城西,那可是宮城老牌強豪校,跟白鳥澤纏纏綿綿多年,也就是烏野當年一飛衝天那一回,贏過這兩巨頭,這之後連准優勝的腳跟都沒摸到過。

  所以即便再偏向烏野,觀眾們也沒貿然開口。

  畢竟,誰知道烏野這一次展翅,是不是曇花一現呢?

  這個問題,恐怕要等他們和青葉城西真刀真槍地比一場,才能見分曉了!


第92章 黑心經理第九十二天

  和青葉城西比賽前, 英美裡難得有些失眠。

  她很少失眠,至少不會在比賽日之前,因為緊張失眠。

  「……這就是你半夜給我打電話的理由?」手塚看了眼表, 一點,也還好, 「明天不是還要比賽嗎?」

  英美裡很嚴肅:「就是因為還要比賽,所以才緊張的。」

  她能這樣坦然承認緊張, 讓手塚輕輕揚眉。

  畢竟, 他還以為英美裡會咬定『才沒緊張』, 不會承認她為了比賽失眠這件事。

  「為什麼緊張?」他問。

  「就是……怕輸啊!」英美裡大喊,「你沒有因為怕輸而緊張過嗎?」

  手塚沉吟幾秒,竟然還認真思考了, 才回復她:「那倒沒有。」

  他並不怕輸,即便現在跟曾經贏過的老對手打一場, 手塚也不能說自己就一定會獲勝。

  他能控制的, 只有平時的訓練,所以手塚總是很認真。

  每一次揮拍,每一次往返跑急停練習,他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偷懶。

  「所以, 我不會為了未知的結果緊張。」他在電話另一頭,平靜地說,「因為我已經做了我能做到的最好。」

  英美裡冷冷:「你有,我沒有。」她做賊心虛!

  手塚:……

  這種時候這麼坦誠有什麼用。

  他揉揉額角,看了眼時間,突然心算起來。

  這家伙明天要起來比賽, 那就是十點開打,算上熱身半小時, 九點半就得到場館。

  再把去學校和集合坐大巴的時間算上,怎麼也得八點起床才來得及。

  「你有。」他斬釘截鐵。

  英美裡大鬧:「我沒有!你怎麼知道我有!」

  手塚:「因為……並不是你訓練。」

  他抽絲剝繭,有理有據:「既然是訓自己的隊員,你一定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英美裡一想,將信將疑:「嗯……好像是這樣?」

  她這個人,糾結起來很糾結,想通了又萬事不愁,當即跟手塚say bye:「那我睡了!天哪都這個點了!明天又得早起——」

  很快,電話就只剩一段忙音。

  手塚:……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對烏野排球部的同學們,生起了一種濃厚的同情……

  *

  盡管有田代這個部長在,但他幾乎不會比賽首發、陣容安排等問題發表任何多余的意見,只是笑著站在旁邊等候。

  也不是要扮豬吃老虎,說實在的,田代對於這個隊長的職務,發自內心地感到有一點負擔。

  他並不是非常自願做這個隊長的,田代很早以前,也是出了名的自閉人士。

  當時來到烏野,也不是他自己很合心意的選擇,但田代這個人就是這樣,來都來了……

  來都來了!

  所以當其他人有意無意把他推上隊長的位置,讓他應付教務處、學生會的盤問,讓他為烏野招新人數不足發愁的時候,田代也沒有推脫。

  他並不很在意這些問題,所以空降一個英美裡,他也同樣不在乎。

  而英美裡最近看他也越來越順眼了——性格好是一個方面,另一個,那就是田代秀水此人,是個珍貴的攔網選手。

  目前烏野的首發陣容裡,一年級就算全都上,也只有菅原作為二傳,大地和東峰這兩個主攻。

  自由人是欠缺的,更不用說攔網。

  黑川學長可以占一個攔網的名額,剩下兩個空位,怎麼挑也有田代的一席之地。

  他雖然能力平平,但身高在一眾學長裡,已經算是最有優勢的。

  如果缺了這個攔網,那麼原本就相當欠缺的前排防守,只會暴露更大的漏洞。

  所以啊——英美裡雙手合十,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她信!

  「——其實青城的弱點已經很明顯了。」手中圓珠筆的筆帽,在筆記本的硬殼邊緣敲打著,英美裡偏著頭說,「有一所學校已經為我們做過示範。」

  菅原福至心靈:「白鳥澤。」

  「但我們怎麼也不可能……」大地皺著眉看她,直言不諱提出自己的疑惑。

  相處快一個學期,大家也能摸索出一些【對英美裡專用行為規範條例】來。

  譬如在討論排球部相關事宜的時候,只要就事論事,說話有憑有據,那跟她觀點相悖也不是大問題。

  果然,穿著一身檸檬黃運動套裝的少女點點頭:「確實,我們比起白鳥澤,還是差了八個牛島若利。」

  「八個不至於吧!」菅原震驚,「一共就六個人上場,怎麼就差了八個啊!怎麼我們還倒欠別人兩個?」

  「怎麼能欠出兩個來的。」黑川學長也幽幽地聲討,「算法公布一下。」

  「真希望我們隊裡有兩個牛島啊。」東峰則開始毫無邏輯地祈禱,「這樣就不用我一個人扣球了。」

  他的確也累得夠嗆,目前場上暫時還沒有人能夠分擔東峰的壓力。

  大地雖然同為主攻,但他更專精於防守方面,扣球確實有點難為他了。

  兩個攔網裡,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黑川學長,他還算技術全面,但畢竟還要支起網前的安全區。

  每場扣球數,大概只能拿到東峰的一半左右。

  這就是絕對主攻的威力啊,英美裡想,如果後續把東峰培養起來,以他的扣球數,每場30個保底,得分率只要能維持在50%左右,那基本上就離勝利不遠了……

  但現在想這些都還太早,兩支隊伍站上場邊,裁判一聲哨響,烏野和青城的比賽立刻開始。

  「對面的一年級也上場了。」大地示意自己兩個好友注意看。

  「嗯,我知道,那家伙不就是原來北川第一的及川嗎?旁邊是主攻岩泉一……宮城最有名的二傳——」

  菅原做個鬼臉:「略略略!」

  東峰反而不是很了解,轉過臉問:「他很有名嗎?為什麼說是最有名的二傳啊?不過這家伙長得很帥是真的。」

  聽見他的問題,菅原露出一個苦笑:「開場你就知道了。」

  ——的確,一開場他就知道了。

  「比賽開始!青城及川發球!」

  准備、起跳、揮臂!

  眨眼,就是一聲讓地面顫抖的巨響!

  東峰驚訝地看著球砸落在自己腳邊,他從沒想過,真的有高中生能夠在這個年級,給出這樣的跳發。

  完全是電視上的水平!難道不是已經到職業級了嗎!這家伙有掛!

  東峰連邁出去一步的反應,都沒來得及給出,而其他烏野的隊友更是如此。

  一分接一分,硬生生讓剛上手發球的及川,一口氣從烏野手裡砍下了五分!

  從第六分開始,大地才好不容易碰到了球。

  當然,也只是碰到。

  及川的發球,力道太重,旋轉也給得很刁鑽,直接從手臂上彈飛,又是一分。

  「6-0!」裁判宣布。

  青城的觀眾席上立刻尖叫起來:

  「打得好打得好及川——!」

  「打得好打得好及川——!」

  英美裡抱著手臂,卻沒叫暫停。

  如果到這一步都還沒有人反應過來,說明的確被打傻了,那就有必要拋出一個暫停。

  但現在,既然大地已經有了反應,其他人也不會太晚,就沒必要浪費在這裡了。

  這些判斷和思路在她腦海中,幾乎是一閃而過,根本沒有花時間去想。

  如何在有限的時間和暫停次數當中,在最關鍵的時刻把握比賽的動向,才是英美裡最關注的。

  至於其他的,完全無關緊要。

  也只有到這種時候,才會叫人深刻體會到,平時那些插科打諢都不算什麼。

  「德久……看比賽的事後,總有一種叫人不敢直視的冷酷。」

  一旁觀戰的非首發選手,在幾人之間偷偷評價著。

  「那可是連得五分唉!」

  「就是啊!說真的,不管是誰來做教練,難道不是都該在這時候,至少叫個暫停,重振士氣嗎?」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沉得住氣,還是根本沒看出其中的關鍵性……」

  場上比賽不能說越演越烈,只能說一邊在跑一邊在追。

  大地猛然驚醒,的確帶動了其他人的反應,至少在花費了兩個球之後,終於在8-0的前提下,終結了及川的發球輪。

  黑川憋著一股氣,接連快攻,也追上幾分。

  一到這時,看台上的觀眾才好不容易來了興趣。

  「就是要這樣嘛!比賽,就是要打得有來有往,要不然有什麼看頭!」

  「最開始我看還挺窩囊的,不過現在看著也還行?至少不浪費我的時間了!」

  話是這麼說,青城的優勢卻一直保持著,雖然沒有拉開更大差距,但也讓他們先一步拿到了局點。

  24-19!

  對烏野來說,已經是相當的危機。

  「其實,要說黑衣服那邊,有幾個也還打的不錯的。」

  「你說剛剛扣球那個?他確實很亮眼……」

  這其中,東峰當然是尤其出眾的一個選手。

  一來,他有著天賦異稟的體格和力量;二來,英美裡著重強化了他對核心的控制——潛移默化的,他在空中對身體的掌握,也變得更強了。

  扣球的姿勢不能說完美,但至少可以稱得上標准。

  而標准的扣球,再加上東峰天生的優勢,就已經足夠讓青城感到警惕了。

  尤其是,讓及川感到警惕。

  這種【一點強攻】【暴力突破】的打法,很容易喚起他一些不好的回憶。

  又一個機會球!

  黑川學長的攔網力道控制得很好,將將把球留在界內,由大地墊起,菅原托球,完美的流程化配合,東峰再下一分!

  士氣一振,又向青城的賽點追上幾分,比分來到22-24!

  他顯然是打得很順手,也有了一種獨特的自信,場下靦腆的樣子已經難以找到,那張長得略微著急的面龐上,都是激動與光彩。

  「好!」

  「打得好啊旭——」

  「你這家伙~你這家伙~」

  此情此景,就算不是敏銳的及川,也該感覺不妙了。

  很快,青城那邊舉起了牌子。

  「青城——申請暫停!」


第93章 黑心經理第九十三天

  青城, 首先叫了暫停。

  雖然是他們的賽點,但烏野追分的勢頭太猛,要是被反超——或者更糟糕的, 把明明領先的一局丟出去了,對青城的士氣會是一個極大的打擊。

  「估計是想要一鼓作氣拿下這一局吧。」英美裡猜想。

  菅原卻若有所思:「我好像有點懂了, 為什麼英美裡說可以學習白鳥澤的模式。」

  「白鳥澤的模式?」田代不解。

  「是因為東峰?」黑川也跟著猜測。

  兩個人對視一眼,其實心裡也不太拿得准, 於是又抬頭看向英美裡。

  後者眨眨眼:「當然不是。」

  啊, 這果斷的態度。

  東峰捧著胸口, 緩緩倒下:「沒事,我很好,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恢復……」

  英美裡無視了他碎掉的心, 慢慢講:「……牛若和東峰,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所以與其說學習, 不如說是借鑒白鳥澤的思路。」

  大地:「我很懷疑,白鳥澤在打的時候有沒有思路?」

  菅原點頭:「他們感覺只是在拼命蠻干吧?」

  「哇!現在輪得到你們來說人家拼命蠻干了!」東峰張大嘴。

  菅原勒住他的下頜,東峰求助大地幫忙,大地則趁機勒索一包番茄味脆脆爽。

  英美裡無視了他們的胡鬧, 繼續說著,順便也在理順自己的思路:「……白鳥澤和青城——雖然不能夠完全畫等號,但大致上可以看作是牛島和及川的比賽,因為他們都是對隊伍的風格有很強影響力的選手。」

  一年級的也不鬧了,因為她看了過來:「即便只是一年級,但我相信你們也能感受到。」

  剛剛在場上真刀真槍打過比賽的人, 紛紛點頭:「確實確實!那家伙還真不是蓋的哎,隊裡明明那麼多學長, 但他完全不怯場的!指揮起來,簡直跟訓狗一樣。」

  菅原說著,眼裡居然流露幾絲期待。

  黑川斜眼:「怎麼,你也想學他?」

  黑川學長對一年級的威懾力,跟青城那些學長可不一樣,菅原立刻閉嘴了。

  「沒有沒有沒有!」他忙不迭說。

  心裡卻想,哪個二傳,不想做自己隊伍裡的及川呢?

  飽受信賴,說一不二,又實力超群……

  「所以就是說——」大地把話題扯回來,「我們也要展現自己的特點,是嗎?我們的特點……」

  「是生命力!」東峰堅定,「是生命力!」

  是被英美裡變著花樣折磨,還能好好活到現在的生命力!

  烏野自己的特點到底是什麼,還沒商量出個結論,暫停時間已經到了。

  兩支隊伍站在第一局的局點上,又重新整頓上場。

  青城的組織性,確實是縣內屈指可數的強力。

  即便之前略微有些慌亂,但在及川的指揮下,青城依然咬死了自己的局點,一口氣拿下了第一局。

  雖說提前輸出去一局,但本局當中,烏野表現得也算是可圈可點。

  後邊甚至有不少路人,自發地應援起來:

  「喂!黑衣服的那個——烏野!可別認輸!」

  「下一局比賽也要好好發揮!」

  「打得很有勁頭嘛!別放棄哦!」

  「……」

  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英美裡笑了一聲:「可以嘛,變成明星了呀。」

  黑川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下意識說:「其實主要還是戰術方針執行得很好。」不自覺挺直了背。

  東峰狂點頭:「就是就是!……不過我們的戰術方針是什麼?」

  菅原一個白眼,忍不住扶額:「還沒感覺到嗎?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力進攻之無懈可擊】戰術啊!」

  東峰:「在哪裡大名鼎鼎……」

  【大力進攻之無懈可擊】的戰術之名,是菅原取的,英美裡可不會起這麼沒品的名字,她只是提出構想。

  畢竟目前的烏野,要攻擊沒有攻擊,要防守沒有防守,去跟全面均衡發展的六邊形好隊伍青城拼,就只能去賭一個可能性。

  不管是高一高二的白鳥澤,還是原作高三的烏野,無一都展示了打敗這支隊伍最好的辦法——提升自己的攻擊力。

  粗略來講,就是加快節奏,將整場比賽拖進自己最熟悉的領域。

  畢竟,讓及川在他最舒適的範圍內發揮才能,是任何學校、任何隊伍都不願意看到的事。

  英美裡坐在場邊,卻沒有看向自家的隊伍,反而緊盯著對面的及川不放。

  第二局依然是青城時刻領先,比分看上去相當尷尬:15-10。

  這個分差說大不大,至少在雙方都是兩位數時,好像也只是一個強勁發球輪就能追回來的事。

  但如果讓青城先一步進入20分的量級,最壞的情況,就是他們至少能夠擁有五個局點。

  加上第一局已經落後,這五個局點,也就是五個賽點。

  ——難得一見的好機會!

  教練席上的英美裡眼睛一亮。

  剛剛,及川在攻守轉換的調度上,有一瞬間的錯亂!

  這樣的失誤,不能說他從沒有過,畢竟也只是一年級的新人。

  其實從開局到現在,不管是攻守轉換的問題,還是在調度選擇上的失誤都有過幾次,但但對於場內的選手來說,幾乎是霧裡看花,並不能看得分明。

  也許因為英美裡自己身在場外,所以才能及時觀察到。

  尤其青城,是一所配合度極高的學校,及川出錯,當然有其他人幫忙掩護,互相支撐,才能織起一片密密的網。

  所以即便新加入了好幾個新人作為首發,但整體配合度,依然要比烏野高出兩個白鳥澤。

  「現在白鳥澤已經變成你的計量單位了嗎?」

  這回輪到英美裡叫暫停,菅原坐在旁邊一邊擦汗,一邊忍不住說:「但是白鳥澤的配合,應該是負數吧?」

  英美裡懶得和他貧嘴,旁邊的田代卻接話:「這麼算,青城比我們高兩個白鳥澤,豈不是說配合度還不如我們了?」

  幾人哈哈笑起來。

  放在平時,田代是不會這樣接菅原的玩笑話的,而一年級三人組,也做不到跟學長一起笑得這麼暢快。

  是極速燃燒的能量,讓他們在此時此刻,將彼此認可為了最親密的同伴。

  英美裡不做聲,她叫暫停,本來也不是有什麼需要指點,只是要給他們一個喘息的氣口。

  她能看出來,到第二局,大家的狀態都比第一局要更好。

  尤其是幾個攻手,大概也有關節活動開了的緣故,幾乎滿場亂飛,搞得菅原甚至在用球追人。

  雖然說這個狀態不能算很健康,但至少比之前死板的樣子好太多,她沒阻止。

  只是在上場前,她拉住菅原:「黑川學長好像沒怎麼流汗呢。」

  菅原看向她的眼睛,立刻懂了:「好哦,我會多讓他動起來的。」

  對面的及川,也正在做最後動員:「最好的情況,當然是我們能2-0一口氣戰勝烏野!尤其是他們擺明了很依賴那個一年級主攻,松川——」

  松川點頭:「我知道!我會重點盯防他的!」

  但一上場,松川就被菅原的給球弄暈了。

  攔網動手,先要判斷二傳的球往哪裡給,再去看攻手的動作,最後選擇一個方向起跳。

  這個一年級二傳,雖然動作還算熟練,技術也不差,但意圖一直是很好猜的:他尤其鐘愛跟他同為一年級的兩個主攻。

  其實在網前,二傳最佳的搭檔應當是攔網才對,快球平球,結合起跳干擾,能夠將二傳的意志貫徹到極致。

  但這個叫菅原的家伙,顯然還沒有這樣的意識。

  松川心裡門清,所以才認為自己對付起他們來很輕松。

  但這家伙……怎麼好像突然又開竅了呢?!!

  黑川作為學長,本來就更老練成熟,接連幾個球下得又快又准,幾乎沒給青城任何反應的時間,立刻將分數追平,甚至反超!

  「22-22!」

  「23-22!」

  「24-22!」

  烏野,竟然先於青城一步,拿到了第二局的局點!

  雙方都沒有暫停——誰都不知道會不會有下一局,場上的比賽像是一個馬戲團的走鋼絲演員,岌岌可危,但又那麼緊張地維持住了。

  最終,岩泉為青城追上一分,但第二局依然是烏野拿下了勝利。

  「25-23!」裁判宣布,「烏野高校拿下此局,比分1-1!」

  盡管雙方選手的體力都已經消耗得快要見底,但沒有休息的時間,第三局立刻開始。

  觀眾們討論的聲音也大了起來,連出去買飲料上廁所的頻率都減少了。

  在來之前,幾乎沒有人能想到這個優勝預備役、2號種子青葉城西,會和烏野打成這個樣子。

  第三局的決勝局,更是激烈無比,讓人挪不開眼睛。

  一開局,反而是烏野先拿到優勢,領先兩分,雙方你追我趕,攔網的手心被砸出『哐哐』的回響,但防守依然□□。

  兩邊防守都不差,意味著分差不會來開,一路打到17-15,雙方都咬得死緊。

  到這一步,什麼意志力、什麼決勝心,已經起不了太大作用了。

  體力和精力、專注力都快要耗盡的前提下,考察的是什麼呢?

  就在這時,英美裡忽然聽見自己的心跳,急促而無規律地在胸膛裡砰砰作響。

  是練習度。

  是真正能經得起考驗的,融進習慣裡的默契。

  眼看東峰又要扣球——他的扣殺,對於目前的青城來說,也只有及川和隊內的自由人,一位三年級的學長,能夠完美消化。

  但這一球對於自由人來說,離得太遠;及川自己去接,又太浪費。

  零點一秒的反應時間。

  連抬起手臂,都嫌不夠的短短一瞬。

  「小岩——!」他大喊。

  岩泉幾乎沒有過腦子,只是聽見他聲音的瞬間,立刻跨步過來,斜斜擋在他面前,手型早已做好,直接將東峰的扣球還了回去。

  當然,還得並不完美,甚至對於烏野來說,是個相當好的機會球,因為眼看就要出界。

  但不知其中有幾分運氣,還是他確確實實在那一瞬間反應了過來,放軟姿態,化解了東峰扣球的衝擊。

  這一記反彈球,竟然將將落在烏野的底線。

  被反超了。

  英美裡坐在教練席上,背挺得筆直,看著裁判員在場邊翻動比分牌。

  24-23,24-24,25-24,25-25……

  無數次的領先、追平、又領先……

  沒有任何一支隊伍,會甘心讓給對方領先兩分的機會——這意味著此前漫長努力的白費。

  但比賽總有終結。

  青葉城西還留有余力,長時間默契的對練,以及川堪稱完美的調度,就像是給無數齒輪上了最昂貴、最優質的潤滑油,盡最大可能減緩了摩擦,弱化了損傷。

  但對烏野來說,討論這個,有些為時尚早的殘忍。

  「35-33!」

  裁判一錘定音:「青葉城西,獲得本場比賽勝利,列隊,敬禮!」

  及川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說實話,他並沒有把握,並不敢百分百相信學長這一次扣球就一定能拿下分數,但好在烏野的防守薄弱……

  他看向場邊的記分牌。

  指節有些酸軟,手指幾乎無法彎曲,因為繃著手型的時間太久、也太用力。

  又或者,是因為他的手在不自覺地、死命地顫抖。

  有一瞬間,他甚至以為自己會輸,輸給這個去年還在二輪游、早就無緣地區預選賽決賽的烏野。

  直到松川來拍拍他的背:「愣著做什麼?整隊了。」

  及川回神:「啊,知道了。」

  又是一個瞬間。

  他恍然,感到一種微妙的恐怖。

  因為烏野的成長速度,實在太快,快到超乎他的想像,超乎任何人的想像。

  也許明年……

  及川搖搖頭,不再往下想了。

  最後一聲哨音吹響的瞬間,不知道是怎麼了,總之賽場上兩隊的選手,和觀賽的其他看客,都沒有動。

  就好像,就好像其實這場比賽還沒有完,他們還會繼續打下去一樣。

  但這種情緒——至少對於觀眾來說,只是一眨眼。

  很快,退場的觀眾漸漸多了起來,站起身時,帶動衣物和塑料袋,發出各式各樣零碎的聲響。

  「啊,搞了半天,還不就是這樣啊?」

  「對上名校,還是很弱嘛!」

  「也不能這麼說,不都拼到第三局最後了嗎?」

  「沒贏就是沒贏啦!」

  「……」

  「其實他們的表現也還不錯了,不是嗎?」

  「嗯,面對青城,能夠打到最後……要是只看過程,你說他們不相上下、不分伯仲,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就是……」

  但是就是,沒有贏啊。

  沒有贏,挺進下一輪的就是青葉城西,而不是烏野;

  沒有贏,其他人提起這場比賽,只會說烏野輸了呀,因為他們打不過青城。

  沒有贏,就什麼都不是。

  是哦。

  英美裡輕輕松開攥著筆記本的手指,指尖一片冷白,原來攥了太久,血流不暢,讓那一小片皮膚呈現一種病態的蒼白。

  烏野沒贏……就是輸了?

  烏野輸了……那就是說,她輸了耶。

  如果這一場比賽是漫畫裡的一格,那麼一定是嚴肅的方塊氣泡,配上加黑加粗的字體:[德久英美裡,人生第一敗!!]

  但英美裡卻並不能想到那麼多幽默的、輕快的東西。

  漫畫、可樂、清爽的風、被折磨的部員的臉,和曾經得到過許多次的,閃閃發光的勝利。

  所有美好的,叫她感到無比快樂的東西,她都想不起來。

  她輸了。


第94章 黑心經理第九十四天

  「地區best4啊……」學長們一邊往大巴上走, 一邊議論著,「也還不錯啦!」

  「而且是輸給青葉城西,又不是什麼無名校。」

  「哈哈哈哈哈!就是嘛, 又不是伊達工!」

  說起這個一向跟他們球風不合的老對手,學長們哈哈大笑起來。

  他們倒是面色很輕松, 讓一年級三人組看得目瞪口呆。

  大地眼圈都還是紅的:「……學長們,好堅強……」

  菅原很深沉:「不, 一定是強顏歡笑吧!學長們只是為了讓我們不要太自責, 所以才這樣掩飾……」

  感性如東峰, 直接抽噎起來:「嗚、嗚嗚……學長!我們春高的時候,繼續一起戰鬥吧!」

  田代詫異地看他一眼:「春高?啊……你們想得那麼遠了嗎?」

  「說實話,我們還沒想好要不要繼續參加呢。」

  其實田代這話也沒什麼問題, 畢竟IH之後,畢業的危機就立刻降臨在三年級面前。

  如果不是保證能夠進全國的實力, 很少有人會願意為了課余活動而拋下升學。

  更何況, 沒人知道春高會是什麼樣的結果——畢竟他們連宮城霸主白鳥澤的面,都還沒見到。

  「所以嘛……」

  田代伸了個懶腰,這動作和他一向笑嘻嘻的臉相當適配,乍一看, 確實是一身輕松,全無牽掛的姿態。

  「留不留的,其實也沒有太大區別啦。」

  雖然英美裡也好,其他後輩也好,從來沒有說過,但田代自己心裡很清楚, 他對於烏野這支隊伍來說,並不能算不可缺少的一份子。

  要說是隊長, 但他從來不會主動組織訓練,也不懂得如何安排戰術,更不要說鼓勵大叫,調動整支隊伍的情緒和氣氛;

  要說技術,別說跟二年級的黑川比了,哪怕是跟一年級、只在英美裡手底下摸爬滾打了幾個月的新人比,他都不能算得上出彩、

  這樣的他,又怎麼好意思賴在這支隊伍裡……說得不好聽一點——厚著臉皮,去蹭別人的勝利呢?

  所以田代只是笑呵呵地應了兩聲,就不說話了,也絕口不提什麼留下來之類的承諾。

  因為他未必能做得到。

  他已經讓這支隊伍失望過很多次,田代想,所以至少這一次,不要再許出無法達到的諾言了。

  他將臉貼在回程的大巴車窗玻璃上,雖然夏日的太陽炙烤著,讓車窗也透著幾絲溫熱,但車內的空調開得很足,貼上去依然是冷冰冰的觸感。

  田代慢吞吞發起呆。

  話說,在很早之前,他剛當上部長的時候,又是怎麼想的呢?

  當然、當然,他那時候只是因為沒得選,前輩問誰願意做部長,大家都往後退一步。

  田代沒有退,也沒有前進,就這樣被凸顯出來。

  他只是站在原地,等待機會降臨。

  而即便是機會降臨了,他也沒有辦法把握——

  沒有辦法?他不想把握嗎?

  田代眼前浮現一片白霧。

  「喂喂,我說,田代部長。」

  田代扭頭,是英美裡在戳他的肩膀:「……怎麼了,德久?」

  「是這樣哦,作為排球部的經理兼教練,我不接受你們在春高之前退出排出部的申請。」

  田代啼笑皆非:「不是申請,很多社團都是這樣干的啊。」

  成績不佳,就及時止損,很多社團都是這樣做的。

  英美裡:「其他人是其他人,我是我,總之我是不答應的。」

  田代看著她,有一瞬間想要脫口而出,問她,明明知道他們沒有用,又為什麼非得把人留在排球部裡?

  但這種憤怒的情緒只在一瞬間,田代總歸是個性情溫和的人。

  他張了張嘴,最後也沒能說出反駁的話。

  英美裡卻不肯放過他,悠悠地拖長了聲音:「因為啊——學長難道甘心嗎?」

  他難道甘心嗎?

  田代愣愣地睜著眼睛,不知不覺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余光注意到玻璃上又一次浮現的白霧,田代一下了悟。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痛苦到流淚的前兆,只是呼吸在冰冷的玻璃上,噴出的霧氣。

  他就說嘛,社團活動而已,怎麼就值得他掉眼淚了呢?

  怎麼就會……讓他這樣不甘心呢?

  可能因為,他也曾經在排球館裡,度過了無數個日夜吧。

  田代不得不承認,如果不喜歡打排球,沒有人能夠堅持到現在。

  他無疑是很喜歡打排球的。

  但喜歡,卻打不出成績,付出了那樣多的努力,卻得不到回報……

  至少田代自己是沒有辦法繼續堅持的。

  但現在,他其實有一個可能,一個往前再進一步的可能。

  他甘心嗎?

  「……我不甘心。」田代咬著牙,終於說了出來,「我不甘心!我還想繼續打!我還想,和你們一起參加春高!我還想再一次站在比賽場上!我不想退出了——可以嗎?」

  他眼睛一眨不眨,看向英美裡。

  「當然。」

  英美裡輕輕點頭。

  運動這東西,不就是這樣嗎?

  只要還想打,就可以打。

  沒有人能夠阻止一個喜歡排球的人,重新走上球場的。

  *

  比起學長們,一年級的心情要好很多。

  大概因為他們剛入部的時候,就見證了烏野最沒有鬥志的情況,而今天雖然輸了比賽,但大家卻沒有一個人放棄。

  不僅沒放棄,甚至約定明天就要殺回排球館,繼續比誰跳得高打得遠,恨不得馬上就把烏野培養成下一個白鳥澤。

  如此積極向上,不給人活路的氛圍下,連帶著輸掉比賽的傷感都被衝淡了。

  再說……

  還有英美裡嘛。

  雖然沒有明說,但大地三人心裡,多多少少都在這樣想。

  有她在,連學長們都能被帶動起來,難道還需要擔心之後的訓練嗎?

  綜上,一年級眾情緒良好,英美裡也只是群發幾封郵件,提醒他們回去注意按摩肌肉,放松身體,不要過勞,僅此而已。

  至於說其他人數不過來的問候——

  首先占據一席之地的,當然是青城一年級四人組發來的慰問消息。

  措辭還是很禮貌的,大概知道輸了比賽的英美裡心情欠佳,連及川都收斂不少。

  原本九分的欠揍,收斂到只有五分了。

  英美裡呵呵一笑:「他活著吃到明天早飯的概率也只剩下五分了。」

  她身旁,是和她一起從學校回家的潔子。

  英美裡一邊劈裡啪啦回著及川的郵件,一邊頭也不抬地跟潔子抱怨:「你不知道那家伙有多討厭!簡直是及川嘴裡吐不出像牙——」

  眼看旁邊一輛自行車按著鈴,叮鈴鈴地穿過兩人身側,潔子拉著她的書包,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小心車。」她說。

  英美裡抬臉,給她一個燦爛的笑:「謝謝潔子~」

  除了及川,當然還少不了天童。

  這位心懷親情的表哥倒是沒提比賽,只說他已經在家恭候。

  英美裡在宮城住的是她媽媽德久女士的本家,也是天童他爸的本家。

  由此可得,天童即將在30分鐘後出場。

  英美裡想到這裡,臉一板,消息也不想回了,關掉手機放進包裡,專心致志地和潔子軋起馬路來。

  兩人一路走著,經過繁華的便利店十字路口,又慢慢踱過下一個不平也不陡的小坡。

  不遠處,是幾塊方形的安靜居民區,樓都不高,兩到三層的一戶建,零零散散點綴在其中。

  偶然抬頭,就能撞進昏黃的燈光,想必是在等待放學下班的家人。

  潔子陪在她身邊,一路聽她各種忙碌,左一個電話右一條消息。

  直到德久家門口,才好不容易見她停下來,跟自己告別。

  即便以她看來,英美裡的狀態也很不錯,大概因為她在大巴上勸下了准備引退的三年級,又保留了一批可供她欺負的對像。

  但潔子……潔子看著她。

  她的朋友有一雙非常亮的眼睛——除開上國文早課的時候——聽人說話,也總是很專注,譬如此刻。

  那雙淺灰的眼睛,熨帖又輕柔地看著她。

  只要英美裡願意,潔子想,她總能讓任何人感到輕松和快樂。

  但是……

  但是。

  她猶豫半天,接下來要問的話,對潔子來說,實在是有些為難。

  她不是一個喜歡負擔別人情緒的人,連社團活動的共榮辱,都讓她感到緊張,更不用說這樣私下的、坦誠的交流。

  但是她想要問出口。

  潔子凝神,輕輕吸了口氣,聽見自己的聲音緩慢地說:「剛才,是在跟大地君他們發郵件嗎?是在安慰他們?」

  英美裡點頭:「是啊,這群家伙還是太弱了!精神上的孱弱,果然還是需要本人諄諄教誨,才能……」

  潔子不想聽這個,她多少有些無禮地打斷了英美裡:「可是……你怎麼樣?」

  英美裡一頓,片刻後,才慢慢眨了眨眼。

  潔子抿唇,環住她的手腕,慢慢握住她的手。

  少女的手背微涼,手心卻很熱。

  潔子用拇指輕輕摩挲,仿佛有幾道掐痕。

  她沒有提,只是問:「別人怎麼樣都……無所謂啦,但是你還好嗎?」

  英美裡盯著她看了三秒,忽然把視線錯開。

  嘴一扁,趴上了潔子的肩頭。

  果然……

  潔子的手攀住她的後背,在少女的脊背上來回輕拍,又為自己肩頭那一點溫熱的濕意,感到了無比的酸澀。

  她的朋友,總是把一切沉重的、難堪的、痛苦的事情獨自消化,又捧出許多快樂和笑聲的朋友。

  「沒事的。」潔子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沒事的,下一次,我們一定可以贏的。」

  英美裡的回應,她沒太聽清。

  大概是在抽噎的間隙,說了句『當然!』之類的吧?


第95章 黑心經理第九十五天

  比賽就是這麼殘忍, 雖然輸了,但第二天周一,還是得去上學。

  好在有朋友們在, 隨手欺負一下菅原大地東峰,跟潔子觀賞他們的慘樣, 還是很舒心的。

  大地:……

  有的時候,確實也沒那麼想做她的朋友。

  等到中午午休, 英美裡和潔子走出教室, 到走廊上和大地幾人會合。

  正在商量去哪裡吃飯時, 有人跑過來叫她:「德久!德久!校門口有人找你!」

  雖然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姓德久,但奈何英美裡鼎鼎大名,聞言, 所有人都朝她看過來。

  傳話的烏野學生還很興奮:「沒錯沒錯,就是你, 德久同學!你朋友在門口等你!」

  大地心裡一想, 英美裡最近有經歷什麼大事嗎?也就是昨天輸了比賽這件事最大。

  由此,猜到多半是她的朋友千裡迢迢過來看望。

  大地於是搶在她前面開口:「你去吧,我們先去食堂了。」

  菅原心細補充:「要是來得及,就提前說一聲, 我們幫你把飯熱好,要是來不及我們就給你帶回來。」

  英美裡每天是帶便當來吃,跟她一樣的便當黨還有東峰和大地,菅原跟潔子倒是每天都在食堂買飯的。

  她點點頭:「好,那就麻煩你們了。」

  說完,扭頭往校門口跑去。

  跟青城比賽當天, 其實並沒有多少熟人來看,大概因為他們都覺得這只是賽程中的一個小小節點。

  既不是值得紀念的第一場比賽, 也不是進軍全國的地區決賽。

  大概,也沒想到她會輸吧?

  英美裡走到門口,果然看見一串立海大人,今天是周一,這群人都還穿著校服,就這麼直愣愣地翹課跑過來了。

  立海大附高的校服和附中的校服沒什麼太大區別,就只是藍白相間的領帶,變成了藍黑相間的領帶。

  等升入大學,就是紅黑相間的領帶了。

  英美裡見到朋友,非常感動,溫柔地開口:「你們翹課了吧。」

  丸井:……

  仁王:……

  她又扭頭,看向一直別開視線的真田:「副部長,我真是沒想到啊,連你也……唉!」

  一聲長嘆,一切盡在不言中。

  柳生:「我都有點心疼副部長了。」天知道真田能答應他們翹課,心裡經受了多大的煎熬。

  桑原還是那句話:「都英美裡了……」還指望她熱淚盈眶,迎接他們嗎!

  好在她心裡其實並不是完全不感動的,否則也不會答應這群人吃披薩的愚蠢意見。

  披薩,呵呵,誰吃誰知道,能不吃到臉上去那簡直是天才一枚。

  一邊往披薩店走,真田忽然問:「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英美裡沉默兩秒,看了眼周遭雖然還算眼熟但怎麼看都已經算『校外』的場景,猶豫說:「……翹課跟你們去吃披薩?」

  真田:……

  他大怒:「我才不是說這個!」

  幸村不緊不慢地解釋:「弦一郎的意思,是問你的社團活動。」

  此言一出,還在抽像打鬧的小動物組,也忽然停下動作。

  周圍陷入一片尷尬的沉默。

  幸村挑眉,目光輕盈,不含一絲威懾地掃過四周:「怎麼,不是要去披薩店嗎?」

  「哈哈哈,是啊,要去披薩店!」丸井干笑兩聲,「走啊仁王!披薩店!」

  「哦!披薩店~披薩店~」

  披薩店三個字,也不知道是什麼口令,總之在一種堪比世界規則的魔力下,大家又開始安安分分往前走。

  ——只不過豎起了耳朵,等英美裡的回答。

  在幸村說這話之前,他們沒有一個人主動提起過比賽。

  即便真田問她之後的安排,也全繞開了比賽的話題,沒有說出最犯忌諱的,『部活』、『社團』、『排球』之類的重點詞語。

  「還真是謝謝你們的體貼了。」英美裡面無表情。

  幸村假裝站在她這邊:「不過大家的演技還是太拙劣了,讓英美裡看出破綻了呢。」

  英美裡:「也比你演都不演的好吧!」

  幸村不置可否:「真的嗎?」

  英美裡不說話了。

  要說輸了比賽難不難受,那當然是很難受的,但她心裡很清楚——甚至可以說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那場比賽裡烏野發揮出來的,就是他們擁有的全部了。

  沒有人是因為准備不足,所以才敵不過青城的。

  可以說不甘心,可以說不放棄,但不能說有多少遺憾。

  「所以部活,就還是要繼續啊。」

  坐在披薩店靠窗的大桌子邊,英美裡用手撐著下巴,看他們餓虎撲食,半是嫌棄半是好笑地說:「難道我還能因為輸一場比賽,就甩手不干了?」

  「可是我有點擔心你誒,你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吧?」丸井喝一口可樂。

  旁邊的切原,一張嘴裡塞了三片披薩切片,還在瘋狂點頭:「就素就素!」

  英美裡:……

  英美裡:「你還是安靜吃東西吧。」

  切原又是一個重重點頭,差點飛出一片披薩來,還好他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英美裡很慢地眨一下眼,挪開視線,看向幸村。

  幸村:?

  英美裡定定看了他三秒,才舒了口氣。

  啊,眼睛舒服多了。

  柳坐在她旁邊,慢條斯理,動作優雅,但食量可觀地吃完披薩後,擦干淨手,從包裡翻出一個厚厚的本子。

  「這是我摘錄的一些經典球賽,包括雙方排兵布陣和戰術紀要。」他說,

  「還有一些暫停的關鍵時刻分析,和不同教練的戰術風格對比。」

  柳有些慚愧,但沒人看得出是不是演的:「不過做的不是很詳細,也不夠全面,只是說暫且一用吧。」

  英美裡管他是不是演的,立刻眼淚汪汪:「阿柳!阿蓮!還是你對我最好了!」

  仁王壞心眼地問:「怎麼不叫他阿二啊?——嗷!誰踩我!」

  柳生坐他旁邊,連眼皮都懶得掀一下。

  還能是誰,當然是阿二啊。

  「但學姐好像還是太放心的樣子。」切原忽然大喇喇地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仁王探頭,詫異地看了看英美裡,誒,這定睛一看,誒!

  你別說!還真是!

  雖然剛才出於慣性,沒能仔細地觀察到這一點,但一旦被切原提起,又覺得很明顯。

  仁王想,今天的英美裡,確實和之前他們熟悉的那個英美裡不太一樣。

  要說消沉吧,也談不上。

  但就是……

  「其實還是副部長剛才那個問題。」英美裡拿叉子亂戳披薩,戳出一排排小孔,「部活是要繼續沒錯,但首先該從哪裡下手呢?」

  畢竟排球能上場的人也太多了,大家頗為理解地點點頭。

  「的確啊。」桑原想像了一下。

  同時上場六個人,作為教練,不僅要安排他們個體的成長,還要注意彼此之間的配合。

  就算完成以上所有,甚至還只是入門。

  高端的玩法,就是把最適合的人放在最適合的位置,營造出自由發揮的余地,提煉出無數種搭配的可能,和攻防轉換的妙招,還要給自己留一把恰當的韁繩。

  想到這裡,桑原猛搖頭。

  這可真不是人能干的事!!

  哪怕只是同時讓他和其他正選一起上場,在這麼六七個人當中選出最合適的傳球對像,就已經夠讓他頭大了!

  「而且,這個對你來說也是一個全新的項目吧。」仁王銀藍的眼睛微眯,難得露出點正經的神色。

  「最開始接觸網球的時候當然也是這樣,雖然你學習能力很強,基本上能夠做到超快速上手,但是那時候畢竟立海也很強嘛!」他自信說。

  英美裡沒反駁他,點點頭:「確實,就是因為立海大很強,所以最開始,我有更多的機會去從零理解網球,現在在烏野……」

  「會有點累嗎?」丸井捧上披薩一塊,換掉英美裡手裡傷痕累累的那一塊,「肯定會吧!英美裡也是第一次接觸排球啊,就要指導他們?還要肩負一個隊伍的勝利……」

  英美裡點點頭,抬起臉——

  「但是,很有趣哦。」

  折磨人什麼的、算計人什麼的、操縱人什麼的!!!

  一雙淺灰的瞳孔,毫不客氣地熠熠生輝中。

  嗯……

  大家沉默三秒,明智地聊起了今天這十八張披薩的口味問題。

  幸村一直在旁邊聽著,並不多做評價,到這時,才小聲跟她討論:「如果覺得摸不著方向的話,看一看以前的比賽,或者職排的經典賽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英美裡點頭:「當然!用職業的要求來練一支高中男排隊,這群人要是還不能贏,我就提頭來見!」

  真田坐在一邊,咽下一口蘇打水,默默想,她的提頭來見,應該是提著排球隊那些人的頭來見吧……

  不得不說,經過這麼多年的相處,他對英美裡的把握已經到了一個登峰造極的地步。

  「但是不是說,你們學校的男排處境已經有點艱難了嗎?」

  丸井該敏銳的時候,總是很敏銳,問:「要是因為輸了這場比賽,學校那邊不讓你們繼續辦了怎麼辦?」

  柳生推了一把眼鏡,也不知道最近在構思什麼東西,冷冰冰吐出兩個字:「毒殺。」

  仁王大驚失色:「搭檔你……那我來毀屍滅跡!」

  切原舉手:「我也一起!桑原學長也一起吧!學長晚上干點壞事,感覺都不會被發現的!」

  桑原直接糊了一張披薩餅到他臉上。

  一片雞飛狗跳,英美裡靠窗坐著,手指搭在紅色塑料桌上,不自覺地順著夕陽投進來的影子敲動。

  硬邦邦的,毫無彈性,又冷又干癟。

  但她的心情,卻又松又軟又輕盈。

  立海大,竟然是治愈系來的啊。

  *

  吃完披薩,看她確實狀態良好,立海眾人也不擔心了,收拾東西准備回去。

  他們從神奈川過來可一點都不近,短時間來回,更是很消耗精神。

  英美裡嘴上不說,一人送了一只甜筒:「路上吃。」

  切原又開始抹淚:「學姐!全世界最好的學姐!」

  仁王很震撼,拉著丸井在不遠處竊竊私語:「這小子瘋了……!」

  丸井撇嘴:「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從國二那年,英美裡救他一條小命之後,他恨不得在家裡面供上魔女大人的雕像叻。」

  要不是幸村嘴上不說,實際暗地裡禁止這種行為……

  不過他悄沒聲地禁止不少東西呢,丸井想,幸村倒不是那種『軍規十三條』的管理辦法,但有的事,做了會被他陷害,不做就安然無事,當然很容易總結出規律。

  據說切原他們,手裡到現在還保存著前人用血淚寫下的《幸村部長禁止觸犯事項(秘)》

  禁止挑撥部長和經理的關系、禁止把為數不多的大合照帶出部活室、禁止談論誰是經理最看重的選手……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多講究。

  不遠處,無人在意的角落裡,幸村也正有事要和英美裡說。

  少女正在接過店主遞來的最後一支甜筒,這是她買給自己的。

  很快就做好,香草和草莓的雙拼口味,她一口咬掉尖尖上冰涼甜蜜的部分。

  「英美裡。」

  幸村忽然叫她。

  「下個學期,我可能要准備去法國游學。」他站在背光處,慢慢說。

  雖然語速不快,但條理清晰,顯然早就想好了說辭:「因為,怎麼說呢?英美裡已經找到自己想做什麼了吧?」

  「但我好像還沒有。」

  他輕輕眯起眼睛,去看天邊卷舒恣意的片雲。

  幸村有相當多的興趣愛好,園藝、畫畫、古典音樂、網球,每一樣他都熱愛,也都做得很好。

  他是一個非常隨心的人,不喜歡的東西就不會堅持,但喜歡的話,就會想要一直、一直有所進益。

  但人的精力總是有限,他心裡也很明白,無論是畫畫、網球——或者要做一個真正的園藝大師——都不是能夠用『兼職』這兩個字打發的。

  畢竟他又不是達芬奇。

  所以……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個什麼東西來。

  英美裡一看,是那只被她開過光的塑料柴犬鑰匙扣。

  她都震撼了:「你還留著呢?」

  幸村頷首:「當然。」

  他沉默片刻,將那只拼好的小柴犬,按照原樣錯開,重新分成兩片鑰匙扣。

  「給你。」

  他把另一半遞到英美裡手裡。

  「英美裡能拿著它的話,我會很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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