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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黑心經理最好命,立海烏野都能去》作者 沉睡蘑菇頭【完結+番外】

第96章 黑心經理第九十六天

  「現在是變強的好時機。」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我才剛輸完!」

  英美裡把手機往桌面一扣:「不會說話的人!送你一片【魔之黑暗】!」

  手塚看著忽然漆黑一片的屏幕:……

  說現在不知道該做什麼的是她,突然賞他一片黑的也是她……

  拿她沒辦法。

  他輕咳兩聲,有理有據地指出:「其實按照那天比賽的水平, 即便能夠進入全國,烏野也未必能有亮眼的表現。」

  「所以在他們備戰全國的時候, 也正好是你們休整強化的好時機。」

  說到最後,聲音帶出點笑意:「這不是你最擅長的嗎?」

  英美裡狐疑:「怎麼, 諷刺我?」趁人之危什麼的……

  手塚明知道她看不見, 還是坐直了點:「沒有的事。」

  「哦對了, 你知道嗎,幸村游學去了。」英美裡跟他說了一通幸村跑去法國游學的事,「不過你也要去吧?雖然目的和目的地都不一樣。」

  手塚默認了她的說法。

  他跟幸村不同在於, 手塚很早就知道什麼是他想要的,並且從未動搖過。

  「……也有這個打算。」他的聲音低了些, 「大概, 最晚的話下學期。」

  黃金年齡到來之前,越早去海外熟悉賽制、比賽節奏等等,對選手越有利,這是相當重要的一件事。

  所以下學期去海外游學, 也是手塚早就准備好的,甚至連目的地都定好了。

  只是事到臨頭……多少還是有一點點不舍。

  他下意識看向手機屏幕。

  然後看到一片黑。

  手塚:……

  他正要說點什麼,聽見對面英美裡略微有點苦惱的聲音:「他們倒是跟你說得差不多啦……【趁沒人注意偷偷煉金強化裝備然後稱霸宇宙!】之類的……」

  手塚黑線:「完全不一樣吧。」而且他們是誰?

  英美裡根本不帶聽的:「可是,這不像之前,之前我只需要練練你們就好了,但這次莫名有種……我自己也還有得學的感覺?」

  手塚聽到這裡, 稍微懂了一點她在煩躁什麼。

  英美裡要學,可是又去哪裡學?

  且不說世界上有沒有【助你成為頂尖職業教練】這種講座, 就算有,而且假定有效,這種講座的進入門檻怎麼也得是「成名教練」吧?

  但其他淺顯的撈錢課程,對她又沒有什麼價值。

  手塚一心二用寫著他的物理作業,忽然福至心靈:「你們學校,之前不是也有個教練嗎?」

  ——烏養教練?

  英美裡那頭的聲音一停,屏幕忽然亮了,她的臉出現在手塚眼前:「對哦!對哦!對哦!」

  一連三個「對哦」,可見她多激動。

  是她一葉障目了呀!

  不過也怪烏野常年沒教練,她沒見過烏養帶隊的樣子,一時間都沒往他那邊想!

  「你真是太聰明啦!」她先把手機抓起來,給手塚比了個大拇指,又把手機一扔,「我現在就去!」

  手塚眼前,又是一片黑。

  手塚:……

  算了,早就習慣了。

  他輕輕笑了一下,將有些發燙的手機扔到一邊。

  *

  又是毫無變化的訓練日常。

  英美裡很少按時按點走進排球館,尤其在田代部長和黑川學長都點頭答應,讓她來管理整個社團之後。

  為什麼要提一嘴黑川,是因為田代雖然是部長,但卻沒辦法讓二年級言聽計從——他們更信服的,是同年級、且能力出眾的黑川宏樹。

  而今天她到的時候,烏野排球館裡,已經組織起井然有序的訓練了。

  這對於隔壁女排館,和女籃館的同學來說,簡直都是天上下紅雨一樣的驚奇。

  女排今年的新人道宮,甚至還專程來找大地打聽過,滿臉憂色問他們是不是被轉賣包出去做苦力了。

  「四點半剛下課我就過來了!裡面全是人在喊!」道宮很緊張,「是在干活嗎?我還從沒聽過裡面喊得這麼起勁!」

  菅原當時就在她背後,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噴笑出聲:「哈哈哈!干苦力!哈哈哈哈——」

  也只有道宮等等沒見識過的人,只是充當著英美裡霸權世界的幸福背景板,才會認為今年新入學的德久英美裡同學,是個能力出眾、人品絕佳、成績優異的好人。

  待人雖然冷淡,但也不乏禮貌和愛心,是個相當不錯的好同學。

  菅原一邊笑,笑著笑著就哭了。

  哈哈,誰又能懂他們的苦悶呢?

  每次一見到道宮,就想起這茬來,今天也不例外。

  扭頭看向大地,舊事重提:「大地,什麼時候我才可以跟道宮同學分享一下我們的苦悶……」

  大地不准他到處亂說,菅原看著靠譜,但有時候又微妙的有些不可靠。

  別的就算了,萬一讓英美裡聽見……

  「怎麼,你有什麼苦悶,需要跟道宮同學傾訴嗎?」英美裡的聲音,悠悠響起。

  好。

  大地判定,菅原無了。

  [她今天怎麼來這麼早?!]菅原用眼睛傳遞自己的驚恐。

  大地同情而遺憾地看著他:「很抱歉以這種方式認識你,我的朋友,菅原孝支,16歲,生前就讀於烏野高校,為人熱情開朗,我和他在男子排球部相識……」

  東峰:……

  東峰:「不要用這種念悼詞的口吻念他啊!」

  真的會把人活生生念走的!

  道宮見了英美裡,倒是很自然地跟她打招呼:「德、德久同學……」

  菅原:「甚至在結巴,這就是所謂的親切嗎?」

  姑且不管他是怎麼聽見畫外音的,英美裡也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道宮同學,你好呀。」

  道宮有一張圓圓的臉,一雙圓圓的黑亮眼睛,剪著輕便的短發,方便運動,天然卷的尾巴往四周亂戳。

  她的四肢修長而結實,尤其是一雙腿極其長。

  手臂抬動,自然發力,就能看見今年累月的訓練,在她身上落下的印記。

  不由得讓英美裡想起了潔子。

  她忽然問:「道宮同學,如果想讓身上的肌肉線條消失,大概需要多久呢?」

  道宮有點不明所以,但還是下意識回答:「如果不像運動員一樣低脂高蛋白飲食的話,應該很快?幾個月,我感覺就夠了吧。」

  幾個月啊……

  英美裡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謝謝你。」

  那這麼久了,依然保持著堪比專業運動員一般肌肉線條的潔子,又是怎麼堅持下來的呢?

  她沒走神太久,畢竟今天過來還有正事要做。

  於是和田代黑川幾個人打了聲招呼,拐個彎就去了後面的教練辦公室。

  雖然不是每個社團都有指導老師,更不是每個指導老師都有自己的辦公室,但畢竟烏野男排曾經也輝煌過。

  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烏養教練坐鎮,別說一個辦公室了,校領導把教務主任的辦公室送給他做都沒問題。

  畢竟一場春高,給烏野帶來了多少生源啊!

  光是憧憬小巨人就隨意入學的,至少有百來人。

  先不說這些生源優不優質,光是經費,就夠他們往上額外申請不少了。

  而英美裡還是第一次進這間屋子。

  她從後勤老師那裡要來的鑰匙,光是開鎖,就察覺到一種意料之中的費力。

  這鎖不知道多久沒潤滑過了,要使出渾身力氣往右邊擰,才能擰開。

  一推門,撲面而來的灰塵,在體育館強大無比的照明之下纖毫畢現,毫無遮攔,幾乎是一張撲面而來的灰撲撲被子。

  英美裡一個緊急窒息的絕妙操作,半閉著眼衝進去,從櫃子裡翻出自己的目標——信息登記本。

  信息登記本上記錄了每一屆學生的緊急聯系人、親屬關系、聯系方式,以及家庭住址。

  其他的社團也就罷了,運動社團,尤其是曾經還進過全國的運動社團,經常有出外勤的必要。

  什麼合宿、練習賽、異地比賽,都很常見。

  除了選手們的地址之外,當然也記錄了曾經的指導老師的地址。

  英美裡才翻了一半,就順利找到她想找到的信息。

  本子一關,塞進包裡,扭頭就走。

  菅原看著她毫不留情的背影,小聲抱怨:「才來了幾分鐘啊,就跑了。」

  他跟及川打完,可是死命練了發球呢!

  也不說留下來看一看!

  大地和東峰,雖然不像他一樣勇敢無畏,但也很疑惑。

  以前英美裡雖然也不至於來得多麼早,但來了之後,至少是會待到結束的,中途就跑還是很少見。

  唯獨猜到她干了什麼的黑川,長長地嘆息一聲,也不知道是為了無知的學弟們,還是為了未來的自己。

  多半是去請烏養教練出山了吧?

  本來有一個她就夠受的了,黑川搖頭,面無表情地把三個家伙抓回來訓練。

  珍惜現在的日子吧!一年級小子們!

  *

  而不出黑川的所料,英美裡此時,正站在烏養家門前。

  這是一座面積不小的院子,但只有一層樓。

  雖然木門和房屋看上去都有些老舊,但牆上的花架是新搭的,倒能看出不少的生活氣息。

  她敲敲門,很快就見到了烏養教練。

  老頭穿著T恤和短褲,打扮得很精神,臉上的表情卻略顯欠揍。

  似笑非笑,又有一種不把人看在眼裡的自信。

  不過在實打實的好處面前,一切缺點都可以被忽略。

  英美裡就是這樣一個實用主義者,她語速飛快地說明來意。

  一邊還想呢,烏養,光聽名字,就知道肯定跟烏野有一輩子的緣分……

  說不定就是設置好的npc!等著她過來點擊頭頂的感嘆號!

  然後,誒嘿!

  掉落珍貴的技能書!

  哦——她懂了,這就是她的金手指老爺爺吧!

  女主角嘛,有金手指不奇怪的!有老爺爺也不奇怪的!

  英美裡躊躇滿志地看向她的金手指老爺爺。

  烏養也盯著她看了兩秒。

  然後,門一關。

  隨著關門的殘響,傳來的還有烏養的嗤笑:「你想得美!」


第97章 黑心經理第九十七天

  距離英美裡被拒之門外, 到潔子得知這件事,只過去了三十秒。

  短短三十秒之後,潔子就從英美裡嘴裡聽到了頗具規模的狂怒言語。

  潔子憋了一會兒笑, 慢吞吞問:「那你現在怎麼打算呢?」

  英美裡坐在烏養家對面的便利店裡,惡狠狠咬著半成品炸雞:「當然是, 屢敗屢戰!」

  潔子:「然後屢戰屢敗?」

  英美裡大驚:「潔子——!」

  聲音拖得很長,言下之意是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潔子笑了笑:「英美裡的話, 應該沒打算離開吧?」

  嘴上說著疑問的話, 她心裡卻很確定。

  因為英美裡……不是個容易放棄的人呢。

  白橡色長發的少女看向手中的炸雞:「當然——先等我吃完飯。」

  她三下五除二, 旋風一樣把炸雞掃蕩干淨,又旋風一樣離開了便利店。

  飛奔到烏養教練門前,用力拍打, 佐以大喊:「烏養教練!烏養教練快開門!別躲在裡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

  十秒後,烏養黑沉沉的臉出現在門口。

  仔細一看, 這老頭雖然穿著隨隨便便的沙灘褲和花襯衫, 但無論頭發還是胡須,都修正得很精細,整個人精神煥發,並不像是真正進入半退休狀態。

  英美裡把人惹怒了, 自己的氣憤減少了,聰明的智商又占領高地了,於是精明地指出:「老師你自己也很想回一線崗位嘛!干什麼演我!」

  烏養怒咳兩聲,拍著門板質問:「你們那個一線值不值得我去,你自己不清楚?!」

  英美裡呵呵:「還沒去您就知道啦?您有千裡眼?」

  烏養氣個半死,胸口郁氣直接就給衝開了, 再開口的時候,聲音那叫一個嘹亮:「就是去過, 所以我才知道!自己都沒有向上的勁頭,光靠教練是帶不起來的!」

  英美裡長長地「哦」了一聲:「原來是知道自己水平不行,怕耽誤學生啊,那沒事了,烏養教練人美心善,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烏養再次被氣得半死,喘了好幾口氣,忽然冷靜下來:「我知道你是在激將法。」

  英美裡:「你剛剛氣成那樣看上去可不像知道的樣子啊!」

  「哼,老實說吧,你們今年的比賽,我也去看了。」烏養順了順氣,終究還是把她引進了門,「你還不錯,其他人勉強。」

  烏養家的院子,就在進門後不遠處的左手邊,雖然面積不小,但從中間被排球網分隔開。

  再仔細看,一下子就變得局促起來。

  英美裡意味深長,打量老頭,哼哼,還說什麼不想做教練,我看你這家伙純粹就是在賣一個人設罷了!

  烏養對自己的言行相悖,沒有一絲一毫臉熱,反而讓英美裡在院子邊的回廊上坐下,吩咐他孫子烏養系心幫忙端茶倒水。

  扭頭甩給英美裡一句:「一會兒,你好好看著。」

  一會兒是什麼意思?英美裡喝了口熱茶。

  沒等她把手裡這杯茶喝完,院子外面又湧進來一堆熙熙攘攘的小學生。

  小學生!英美裡差點奪門而逃,好歹是穩住了。

  烏養沒注意她的異常,按照平時所做的,開始給這群小孩分組熱身,抽簽選擇今天的位置。

  然後,就開始在院子裡打起了比賽。

  這個院子的面積並不是標准排球場的大小,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對於小學生來說剛剛好。

  兩邊打得不亦樂乎,幾次被排球砸中了居然都沒哭。

  英美裡漸漸看得有些入神。

  「怎麼樣?」烏養問。

  「白隊這邊經驗更豐富,但黑隊這邊的配合要更好一些。」

  「那你覺得哪邊會贏?」

  英美裡毫不猶豫:「白隊。」

  經驗豐富和配合默契,並不是非得同時存在的詞語。

  白隊這邊,顯然是三個經驗豐富的老手,每個人對怎麼打球,都有自己的理解。

  而黑隊,不出意外,應該是年齡相近的好友,彼此之間在傳球過程中,能看得出敢於玩一些花樣,有不少難度較高的動作。

  如果不是經常性的磨合,成功率不可能這麼高。

  「那你為什麼斷定,白隊一定會贏呢?」烏養喝著茶,不看她,慢吞吞問。

  「因為他們有自己的武器……」

  英美裡說到這裡,想起什麼似的,口風一轉:「我們在進攻方面的表現雖然並不是絕對優勢,但在面對青城的時候,也還算是不錯吧?」

  烏養搖頭:「我不是在說,你學習白鳥澤那一招就是錯誤的。」

  他確實是這麼想的:「白鳥澤能贏青城,當然是有它的原因在,只不過你的方向還需要斟酌。」

  「他們能贏,究竟是因為他們有全面的、壓倒性的攻擊力,還是因為他們找到了自己的特點,並且發揮到極致……」

  烏養慢吞吞地說完,起身去指導底下的小學生,把思考的余地留給英美裡。

  他話都說到這份上,英美裡再反應不過來,實在枉為本文的女主角。

  特點、特點……

  白鳥澤的特點,不用說,就是散裝強人,再說得抽像一點,大概就是圍繞牛島若利這顆恆星,無數衛星環游。

  那麼,烏野的特點……?

  如果要說攻守兼備,他們沒有及川那樣,長於組織調動的二傳,沒辦法把每一個球員都順利絲滑地編進一張大網;

  也沒有一個像牛島那樣富有統治力的主攻,即便要訓練東峰,即便他有一些不錯的潛質,但復刻牛島這種話,聽上去不僅不大現實,也不太尊重個體差異。

  對了。

  英美裡放下茶杯,在桌邊輕輕一磕。

  在小孩子的吵鬧和擊球聲中,應該不那麼顯眼才對的,但烏養老頭側頭看她。

  這麼快?聰明的家伙。

  一看表情,就知道她應該反應過來了。

  烏野沒有牛島,也沒有及川,更沒有遠在兩年後的影山和日向,但是……

  ——烏野有她呀!

  她就是烏野當下,最鮮明、最有競爭力的特點啊!

  英美裡美滋滋地想。

  那她比起其他的教練,更大的優勢是什麼呢?

  「這個你就不要問我了。」烏養搖搖頭,「如果你一定需要……我也不是不可以,幫你去盯一盯他們的訓練,這些日常重復性工作,就不用浪費你的時間了。」

  「不過嘛……」

  他笑了笑,甚至還咳了兩聲:「你的特點,你最大的特質要怎麼去影響這支球隊,這是只有你自己才能想到的。」

  「每一個教練最相信的人都是自己,不是球場上的主攻,不是隊長,不是自由人,更不可能是其他教練傳授的所謂經驗——」

  烏養重新給她倒上一杯茶,滾燙的熱度縈繞在英美裡指尖。

  「作為教練,你沒有五個隊友站在身邊,也沒有其他人可以求助,你就是唯一、最後的那一個大腦。」

  「所以你必須要相信你自己,勝於相信世界上任何一個其他人。」

  *

  當晚,英美裡就在例行的電話裡問手塚:「我的特點是什麼?」

  手塚:?

  他答:「奇思妙想。」

  英美裡露出微妙的死魚眼:「能不能認真一點!」

  手塚:「嗯……說到做到。」

  英美裡:「好吧,這也算一個,但是!是要那種可以影響一支隊伍球風的特點!」

  手塚悟了:「看來你是找之前的老師請教過了。」

  英美裡點點頭,又想起另一個問題:「他告誡我,讓我不要咨詢別人的意見,說教練只能相信自己,那我撤回吧,你當沒聽過我剛剛的問題。」

  手塚:……

  不得不說,英美裡這一通話,把他也搞得有點好奇了。

  斟酌再三,他問:「老師為什麼這麼說?」

  其實他更想問的是,既然那個老師都這樣說了,英美裡為什麼還會來問自己呢?

  「呃,他的意思我大概是明白啦。」英美裡說,「大概因為教練必須要對自己說出的每一句話負責?」

  每一個眼神,每一個手勢,甚至一點不一樣的語氣,都會影響到場上的選手。

  如果教練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麼選手又該相信誰呢?

  手塚:「但他說的是,『只能』相信自己。」

  「如果總是采納別人的意見,那就會很容易推卸責任吧。」

  英美裡憑借自己的理解,胡亂猜想:「所以基本上最後的決定權,都是主教練自己一個人來把握,大概是這樣,我猜。」

  手塚終於問出他最想問的問題:「……那你為什麼又會來征求我的意見呢?」

  英美裡嘿嘿兩聲:「這不是不在場邊嗎?」

  再說,手塚國光這個概念,對她來說多少還是不太一樣的。

  首先,當然因為他是二次元人物。

  提到手塚國光四個字,就會想起正直、堅定、負責任、踏實、一絲不苟……諸如此類的正面詞彙。

  這種刻板印像,就算英美裡說她沒有,估計網球王子的觀眾們也不會相信。

  二次元人物就是這樣,他們的角色標簽,已經先入為主,深深烙印在了英美裡的腦子裡。

  現實接觸下來,多多少少會有一點調整,但基本調性是不會變的。

  不管怎麼說,她天然地信賴著手塚,就像信賴一本不會言語的書,一支不會開口的筆。

  沉默,安靜,又總是在那裡。

  更何況此人跟她從小就認識,英美裡用一個成年人的視角,圍觀手塚國光成長史,漫長十幾年下來,也不得不承認他很不錯。

  這家伙確確實實跟那些標簽完美契合,是一個相當可靠,又不至於太沉重的傾訴對像。

  「如果說是球風上的特點,其實我認為那位老師說的對。」

  手塚說:「你應該自己去評估自己,……因為我畢竟沒有看過你指揮太多比賽。」

  「咦,我怎麼感覺好像有點怨念?」

  手塚不承認:「並沒有,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啊,你等一下。」她忽然說。

  手塚停下話頭,握起手機:「怎麼了?」

  「幸村也打電話來了。」她微妙地猶豫兩秒,「要不然,我先掛了?」

  英美裡之所以有些猶豫,是覺得手塚專門抽空跟她聯系,基本每天晚上都有一通半小時的電話,說明他很看重兩人的友誼。

  雖然對英美裡來說,手塚聯不聯系她,這人都會一直在她摯友的名單上呆著,但他能這樣主動地維護這份關系,也讓她感到自己有這樣做的必要。

  所以,中斷跟他的電話,扭頭去接幸村的——還當著他的面這樣做——英美裡有些……感覺不好。

  就只是,不太好。

  大概手塚背著她進修了什麼相面技能,只看了她一眼,就慢吞吞說:「我沒關系,你可以讓幸村君一起。」

  英美裡想了想,這也不失為一種解決辦法。

  於是把幸村拉進群聊。

  「英美裡,最近怎麼樣?……哦呀,手塚君也在?」

  電話另一端,幸村挑了挑眉:「這還真是……讓人沒想到。」

  他原本打電話來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只是想著總要時不時聯絡一下,免得沒良心的小柴犬早就忘了他這個人。

  但手塚……

  他心裡倒希望是湊巧,但幸村也知道,手塚的聯絡頻率如果很低,卻還能湊巧跟他碰到一起的概率,實在很小。

  所以……他們常常打電話?

  都認識那麼久了,還有什麼好聊的呢?

  幸村微笑著想,也微笑著問了:「手塚君,是每天都會跟英美裡聯系嗎?」

  手塚:「啊。」

  「那我以後也這個時間打電話好了∼」幸村體貼表示,「也免得占用英美裡太多時間嘛。」

  這兩個人對話雖然不快,但很利落,說話語氣也相當平靜,英美裡還沒反應過來,事情就已經這麼定下了。

  她倒也沒什麼所謂,按例吐槽了一通烏養教練,又沾沾自喜炫耀她是怎麼折磨烏野人的,收獲了幸村的誇獎x1、手塚的支招x1。

  等掛了電話,洗漱完畢,躺在床上暢想明天以什麼拉風的姿勢去學校時,忽然意識到不對。

  ——今天晚上跟她聊天的陣容,也太豪華了吧!!!

  雖然什麼有營養的東西都沒聊,但,這就是女主角嗎!

  這就是!女主角嗎!

  當晚,英美裡夢見自己忽然有了冰雪系的超能力,連夜考取鋼琴和小提琴專業級證書,穿著七彩水晶做的裙子,登上來接她回X國王室做公主的黃金直升飛機。

  臨別的時候由於太傷心,眼淚化成的珍珠,灑滿了東京灣。


第98章 黑心經理第九十八天

  沒過兩天, IH地區預選賽的決賽也結束了。

  青葉城西和白鳥澤的對決,也以白鳥澤的勝利告終,這支隊伍將代表全宮城進軍全國。

  英美裡去看了, 感想是「我上我也行」。

  及川:「什麼意思?看了我們跟白鳥澤的比賽之後,就覺得青城孱弱不堪, 一根手指就能戳死?」

  他剛輸給初中的老對手,心情特別特別敏感, 就像平時的他一樣。

  英美裡假惺惺搖頭:「怎麼會呢, 我的意思是換了是我們, 我們也能那麼漂亮地輸給白鳥澤啦。」

  及川:「你還能更欠揍一點嗎???」

  他是真的很好奇這個問題。

  不過英美裡也不是故意氣他,現在的烏野對上白鳥澤,就跟青城差不多——差不多的意思是, 毫無還手之力。

  如今正是新一屆一年級入學,和學長們的磨合剛剛開始不久, 根本談不上什麼默契。

  團結如青城, 照樣在面對牛島時組織不起有效的防御,更不要說基本功不足,全靠投機取巧的烏野。

  「為什麼說是投機取巧?」岩泉虛心求教。

  英美裡慢吞吞說了一遍她那個兩兩結對大比拼的辦法:「其實對全隊的合作來說,提升作用不大, 畢竟場上不會出現只有兩人的情況,所以基本是臨時辦法啦。」

  但是……也已經很有效了啊……

  岩泉在心裡咋舌,烏野去年是什麼樣子,他也不是不知道,和眼下相比,幾乎可以說是一個飛躍。

  他倒是能理解英美裡的意思。

  兩兩結對, 能夠在最短時間裡,把烏野最匱乏的「配合」練出來, 至少讓人知道如果視線範圍內有這麼幾個隊友,該往哪裡給球他們更好打。

  至於視野範圍外的人,又或更甚者,整體的、動態的配合,就已經上升到「默契」和「千錘百煉」的地步了。

  但即便如此……

  他的目光,不自覺投向正在跟及川扯頭花的英美裡。

  能立刻判斷出烏野快速提升實力的辦法,且還能有效地推行——

  這家伙,真是不得了啊。

  *

  第二天,岩泉邀請她去青城見習。

  「哇,你不怕我偷師嗎?」英美裡打了個響指,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學的,「我很聰明的哦。」

  下巴一揚,長發在風中劃出一道毫不收斂的弧度。

  很聰明,而且知道自己很聰明,這種張揚的脾氣,讓岩泉幻視自己那位討人厭的幼馴染。

  當然,比及川徹那家伙,還是要可愛很多的。

  他攤開手,聳聳肩,滿不在乎:「要是被你看兩眼就害怕的話,那以後還怎麼跟烏野比賽啊?」

  及川在旁邊幫腔:「來嘛來嘛,再說今天也不是只有你一個客人,有好幾所國中,要帶自己的學生來參觀哦~」

  岩泉聽到這裡,懂了,給他使個眼色:「怎麼,你可愛的後輩也會來?」

  及川當場大怒:「什麼可愛的後輩——是我最討厭的後輩!」

  可愛的後輩,討厭的後輩,這兩個關鍵詞疊加……

  英美裡靈光一閃:「莫非是……北川第一的影山君?」

  及川大驚:「你也聽說了?那小子這麼有名?我就知道不教他發球是對的!我沒教過他,他都這麼大名鼎鼎,我要是教了他……哼哼……」

  岩泉和英美裡雖然也沒有過很多交流,但到這時,總是非常默契,忽視了及川喋喋不休的抱怨,先行一步,往青城的校園裡走去。

  一邊走,岩泉一邊給她介紹:「因為我們和北川第一有合作關系,所以偶爾會有排球部的後輩來見習。」

  青城在宮城也算是名校,所以他們開放見習的日子裡,還有不少其他學校踊躍參與。

  加上又是休息日,沒有其他學生來,所以今天青城是沒有門禁的。

  青城的校園,比烏野看起來的確要時髦許多,光是外牆的粉刷就看得出是新上的。

  「不然的話應該會有很多塗鴉。」英美裡斷言。

  岩泉肅然起敬:「一聽你就是做過學生工作的人。」

  只有真正在校園裡留下過自己的腳印,才會知道管理同學,是一件多麼鬧心的事!

  「吶吶、我說啊小岩!你看!這裡取景的話,應該會很漂亮吧?英美裡——快看快看!」

  兩個人聞聲朝及川看去,只見此人身長玉立站在一棵樹下,樹上開著不知名的粉色的花。

  光影稀疏,落在他身上,柔軟而安靜,和清麗花瓣一起,構成一幅美人美景。

  「就在這裡取景,用作我的寫真集拍攝地點,果然會超美的吧!!英美裡覺得呢?」

  及川興奮發問。

  英美裡:……

  她覺得,及川有時候被揍,也確實是自找的。

  *

  三人走進排球館時,裡面正在進行日常訓練。

  一眼看去,很容易就注意到了氣場特殊的3K組合:影山、國見、金田一。

  北川第一的校服還是很顯眼的,頗有復古風采的深藍和雪白的搭配,確實不是一般人壓得住的。

  況且別的隊伍怎麼也是四五個人其樂融融,他們三個卻沒一個臉色好看的。

  一看就是格調不同,非要強融。

  影山站得最遠,一副打從生下來就孤立了全世界的姿態。

  而金田一和國見,看上去也跟英美裡回憶中的不太一樣,至少不像她刻板印像裡時時刻刻好得跟異姓兄弟一樣。

  及川站在英美裡身邊,發出很大一聲冷笑:「哈!我就知道小飛雄那家伙根本沒辦法跟別人搞好關系的!」

  「也不知道有什麼好得意的……」岩泉搖頭。

  那邊,青城的相田教練注意到自己兩個得力干將,衝他們招手:「及川,岩泉,快過來——還有烏野的德久同學。」

  烏野的德久同學!

  這個名頭,放在青城這所學校的排球部裡,首先很奇怪,但又格外響亮。

  所有人紛紛抬頭看去。

  英美裡踩著她新買的雪白亞瑟士,面不改色心不跳,囂張地走進青城的場館上。

  「不知道還以為是我們的經理呢。」及川指指點點,「而且你還不如就來做我們的經理呢!說不定有你在,我們今年就贏過白鳥澤了!」

  英美裡:「呵呵,明年我們也能贏過白鳥澤。」

  她側過臉,和影山幾人小小打了個招呼。

  3K各有各的傲氣,但對前輩還是很尊重的,影山、金田一和國見,都乖乖打了招呼。

  「怎麼,小飛雄,眼睛裡只有學姐沒有我啊!」及川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湊上去,「也跟我打招呼啊!——還有小岩。」

  岩泉:……

  到這種時候,就記得捎帶上他了……

  相田教練站在中間打圓場:「好了好了,及川,你少說兩句。德久同學,你是打算在旁邊和大家一起觀摩呢,還是……」

  英美裡眼睛一亮:「我還可以上手啊?」

  她還以為見習只是見習,沒辦法干預什麼呢!

  相田點頭:「當然,這裡有很多國中的後輩,你可以隨便挑選,能讓大家走上最適合自己的道路,才是我們見習的初衷啊。」

  他年紀估摸著也是五十起算,長得跟烏養教練簡直截然兩樣。

  烏養精瘦,臉頰微微凹陷,眼睛一看就是精明相;

  而相田身形矮胖,整個人透露出一種悠閑自得,與世無爭的和藹感覺來。

  也是,要不是有他這種教練放權,及川怎麼可能成為青城說一不二的關鍵人物呢?

  英美裡於是沒跟他客氣,點頭答應:「好啊,那我也想指揮看看~」

  *

  與此同時,烏養家。

  「爺爺、爺爺!」橘色t恤的小孩扯了扯烏養的褲管:「那個姐姐今天沒來耶!」

  「姐姐以後都不回來了嗎?」

  「誒——好可惜!我還想看她把烏養爺爺氣得黑臉呢!」

  烏養臉一黑:「你們就夠氣人了!去練球!」

  小孩們嘻嘻哈哈地跑了,烏養教練在原地持續生氣。

  他的倒霉孫子正好回來,手裡提著便利店加熱的便當,嘴裡漫不經心哼著歌。

  烏養一看,氣不打一出來:「你小子,就整天沒有正經事可做!」

  他孫子烏養系心四處亂跳,嘴裡一會兒求饒一會兒叫罵。

  好不容易烏養打累了,在廊檐下靜坐吃便當,系心賊兮兮湊過來:「嘿嘿,老頭,你在等人吧?」

  烏養根本不看他,面無表情咬一口胡蘿蔔。

  其實他心裡並沒有非常生氣,畢竟德久那家伙是學生,有什麼突發事件也能理解。

  況且,宮城還有比他更適合的老師嗎?

  又了解烏野,又有耐心,又有能力,德久今天不來,明天也會來的。

  烏養教練閉目養神兩秒,面前便當被系心收走,但這小子人卻沒走,反而在他旁邊坐下。

  「哎呀,有的老頭子就是嘴巴硬脾氣毒——」他慢悠悠說,「也難怪人家德久小同學今天去青城,請教那邊的教練啦∼」

  青城?

  烏養皺著眉:「青葉城西?」

  系心笑嘻嘻:「是啊!人家的教練出了名的知人善任,溫柔大方,比某個老頭子好太多咯!」

  青葉城西……那不就是相田?!

  相田有什麼好的?口蜜腹劍,戰術一貫是怎麼惡心怎麼來,才不管對手死活!

  德久也是糊塗,青葉城西……?人家會傾盡全力指導自己的對手嗎?呵呵!不動腦子!

  烏養越想越生氣,砰地一聲站起來。

  不就是會說話了一點嗎?稍微聽一聽,就知道那家伙嘴其實更毒!只是說得好聽而已,意思還不都一樣?

  更不要說他個性那麼差、長得那麼矮、說話含含糊糊,渾身都是缺點!

  ……那個該死的笑面虎……有哪裡比他強啊!!!


第99章 黑心經理第九十九天

  烏養教練的屈服來得很快, 雖然英美裡指天發誓說自己絕對沒有借青城之威逼他低頭的意思,但只收獲了老頭的冷笑。

  英美裡還覺得委屈呢,她在青城才看了半場、講了半場, 連跟相田教練都說兩句話都沒來得及,就被烏養老頭抓走了。

  話又說回來, 哪怕只跟相田教練見了一面,也能體會到為什麼偏偏是從他手裡, 拉扯出了青城這樣的隊伍。

  他是一個很願意讓選手自己發揮的人, 英美裡接觸下來, 大概能有一點微妙的感覺。

  同時又很敏銳,總能引導選手發揮自己身上最大的特點、或者優點。

  硬要說的話,是管理型?

  相比之下, 梟谷的竹內教練就更像是服務型了。

  同樣都是讓選手自己發揮,但竹內對比賽的干預更少, 這可能和兩支隊伍的綜合實力也有關系……

  至於烏養老頭嘛, 英美裡不乏惡毒地揣測,他應該是妥妥的KPI派系吧!

  就是「每天必須完成300次發球200次扣球500輪左右橫跳1000次往返跑才能睡覺!」,這種感覺。

  英美裡腹誹著,乖乖被抓回了烏養家的院子。

  「……你的情況, 我基本了解了。」他沉吟兩秒,「基礎不錯,但還有待提升,對排球的了解不算很深入,一些常用的戰術雖然能無師自通,但沒有把它們抽像總結出來, 形成經驗。」

  「優點嘛……」

  他瞥了英美裡一眼:「心狠手辣,心黑手毒, 這個算不算?」

  英美裡:「喂!」

  烏養笑了一聲,他可沒有在說反話,這家伙天賦其實已經相當出眾,更珍貴的是這份把控局勢的眼光。

  運動,永遠是人的運動,所以要把控運動場上的局勢,也就是要了解、理解每一個選手。

  這並不是專業知識能夠教導的,只能依靠指揮一場場比賽、帶領一個又一個隊伍來積累經驗。

  這也是為什麼,經驗豐富的教練總是這樣稀缺,

  但德久,全憑她自己的天才獨到,就硬生生彌補了她和職業教練之間最大的差距。

  現在就只剩,最後一步了。

  由他把這樣一個初見鋒芒的新人,細細雕琢完成後,推上全宮城、乃至全國的舞台……

  烏養虛虛握拳。

  旁邊來練習的小學生,絲毫不給面子:「爺爺你明明就很期待嘛!」

  烏養臉一板:「怎麼還在這玩?練發球去!」

  *

  最近跟著烏養特訓,苦讀排球基礎知識和技戰術,英美裡不得不拜托天童來接送。

  實在是累了一天,連踩自行車回家的力氣都沒了。

  「那以後放學我也去你們校門口接送好了!」天童很興奮。

  英美裡無情:「不行,會很丟人。」

  想也知道,這家伙肯定會在門口大聲喊一些讓她羞恥的言語,包括不限於「親親表妹英美裡」、「偉大的天才德久君」之類的……

  「誒——可是每次只要我來了,你都會坐我的自行車回家啊。」天童松開車把手,做出擁抱自然的感性舉止。

  英美裡給了他一拳頭,成功讓他從擁抱自然變成了珍愛生命。

  「那是因為騎車回家更快,不想走路而已。」英美裡哼哼,「前進吧!百變天童!」

  天童無語:「你這家伙,變臉還真快……」

  沒用就是一拳頭,有用就是百變天童!

  無良表兄妹一路騎行,順著河堤往德久家去。

  沿途穿越市中心,各類門臉小店種類豐富,色調清雅,突然看見一家糖果色裝潢的小店,英美裡看了眼招牌:「可麗餅——!」

  天童很懂她地停下車:「我要巧克力香蕉的∼」

  英美裡頭也不回,嗯嗯嗯幾聲,快樂地跑向可麗餅店。

  小店外觀很Q,主要用鮮亮的粉紅色和明黃色,以及輕快的藍紫色,在外牆描繪出各種圖案。

  對街開了窗口,上半用歐風復古的七彩拼接玻璃遮擋,但依然能看見店主手底下乖乖聽話的可麗餅。

  英美裡看了看菜單:「我要……」

  「——都說了那不是你的問題了!」

  忽然,身後傳來一個憤怒的男聲。

  英美裡扭頭,只見一個怒發衝天雞冠頭。

  與其說雞冠頭,不如說駱駝頭吧……

  她沒盯著那邊看,跟店主下單了香蕉巧克力可麗餅,和她自己的焦糖榛子可麗餅。

  身後,三個少年還在當眾喧嘩。

  「那家伙打不下球,不是你再給個怎麼樣的托球,或者再跑多快就能解決的!這個你自己不是知道嗎!」

  雞冠頭少年金田一,嗓門和他的造型一樣驚人:「所以你一味勉強自己有什麼用啊!還要害得我們一起加訓……」

  另一邊,從小就一頭柔順中分的國見,頗有同感地點頭。

  他倒不是為了支持金田一什麼,而是為了表示自己對影山帶領眾人加訓的不滿。

  這兩個家伙在他眼裡,討厭程度差不太多。

  一個是熱血笨蛋,一上頭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

  另一個簡直是最糟糕的隊友,獨/裁專/制,只要上了球場就必須聽他指令,從練習到比賽,沒有一件事是國見看得順眼的。

  上周的練習賽,隊裡的副攻學長發揮失常,下不來分不說,還影響到攔網的狀態,直接被對手領先一個位置。

  幾乎等同於五個人打對面六個人,成績當然不會好。

  而二傳手影山飛雄,作為破格被提拔的一年級天才,將責任大包大攬,都算了……學長頭上。

  先是在比賽後,直言指出學長意志不堅定,又強調絕不是他的托球出了問題。

  行,一共就兩個人,不是你影山的問題,那還能是誰的問題?

  說實話,國見當時都替所有人尷尬,恨不得扭頭鑽進自己外套裡。

  學長當即就怒了,放下狠話此生不會踏入排球館半步。

  但他畢竟是個優秀的攔網,隊長派了不少人去找他回來,自然而然的,大家和影山的話也少了許多。

  不是說人人都見不得天才,但天才……

  也不能太過分嘛。

  國見和金田一,雖然不至於被學長們牽著鼻子跑,但對這件事也有些自己的看法。

  尤其是,他們發現影山這家伙,嘴上說一套,自己卻私下在練習難度更低、更好上手的托球方式。

  托球這種東西,自己一個人單獨練是沒有什麼用的,所以金田一和國見雙雙被抓壯丁,被迫陪影山加練好幾天。

  直到今天,才終於受不了了。

  剛剛在可麗餅店門口,金田一就很不解,說影山你小子把學長批得體無完膚,自己又偷偷練那種對二傳高要求、對攻手低要求的球,是什麼意思呢?

  影山還是那副茫然臉:「什麼意思……沒什麼意思?只是,總要讓你們能打到吧?」

  金田一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就覺得很惱怒。

  虧他還以為這家伙在傲慢天才的外表下,有一個容易受傷的心!合著就是個十足的混蛋!

  聽聽他的話,什麼叫『讓你們能打到』啊!!!這對攻手簡直就是頂級的侮辱了好吧!

  三個人一說起這個話題就劍拔弩張,國見勸都勸不住,只能稍微躲遠一點,假裝不認識這兩個在可麗餅店門口吵架的人。

  忽然,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女走了過來。

  「啊……那個不是?」國見首先看見她,扯了扯金田一的衣角,「德久學姐?」

  眾所周知,北川第一排球部最崇拜的人,是及川徹無疑。

  但對於宮城縣唯獨能讓及川徹陷入困境的兩人,態度卻非常不同。

  牛島學長,只知道使用蠻力,毫無美感,更沒有什麼可以細細品味的地方,鄙視之;

  德久學姐,排兵布陣細節幽微,智力超群,把烏野練成和青城平起平坐的強敵,崇拜之。

  所以即便是傲嬌的國見英,也小小聲跟她打招呼:「德久學姐。」

  英美裡點點頭,強忍住扭頭給垂頭喪氣的影山一個抱抱的衝動,走到窗口買了三份可麗餅。

  「一份焦糖榛子、一份海鹽巧克力、一份草莓奶油,謝謝。」

  完了,他又把事情搞砸了。

  影山垂著腦袋,目光只能看見學姐的亞瑟士走過來走過去。

  本來那天在青城見習,他們就沒找到機會跟學姐認識,今天還讓她看見自己和金田一吵架……

  學姐心裡,肯定對他印像特別差。

  金田一和國見的想法,跟他大差不差。

  三個人一片低氣壓的同時,英美裡捧著三只可麗餅走了過來。

  「這個給你們。」她頂著三個小孩震驚的視線,眨眨眼,「拿一下謝謝,我抱不住了。」

  影山拿了草莓奶油,金田一拿了焦糖榛子,國見拿了海鹽巧克力。

  三個人還是沒回過神來。

  英美裡看著三個=口=的小孩,一下被可愛到了,一人揉一下腦袋:「多吃甜食少吵架啦~」

  說完,經過他們,瀟灑地坐上天童的自行車後座,只留下一個慷慨的背影。

  肯定賊帥!

  被風吹亂頭發的英美裡,在天童身後,自信地想。


第100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天

  偶遇影山, 讓英美裡想起了合宿。

  沒有什麼邏輯,但很合理。

  她聯系了一圈,黑尾所在的音駒答應得很痛快, 可能因為貓又教練在的原因;

  木兔所在的梟谷,也很快應承下來, 他們的教練對烏野的印像相當深刻,認為這支隊伍有一飛衝天的潛質。

  有這兩所學校背書, 英美裡很快靠著三寸不爛之舌哄來了井闥山。

  「怎麼能叫哄呢!」她指責, 「我這分明是正當的邀請!」

  菅原哼哼兩聲:「怎麼宣稱是你的自由, 怎麼理解是我的自由。」

  大地:「同上。」

  東峰:「同上。」

  英美裡呵呵:「怎麼訓練是我的自由!今天你基礎翻倍。」

  菅原眼睛一眨,淚水就這麼流了下來:「翻倍……會死的……」

  英美裡嘴裡的基礎翻倍,一般是指體能相關的訓練翻倍, 與此同時,在球技方面的練習會適當減少甚至沒有, 至少從人體健康上來講, 是有細心考量,不會給人造成太大負擔的。

  但……

  誰想啊!

  菅原很痛苦,他做二傳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控球?還不是為了多摸摸球, 把聰明的排球從笨蛋的手裡搶回來?

  大地= =:「感覺好像被罵了。」

  東峰:「沒事啦,我想阿菅也不是故意的。」

  大地呵呵:「你以為他沒在罵你嗎?」

  「什麼?!」東峰不可置信。

  這有什麼好「什麼?!」的啊!菅原嘴裡的笨蛋當然是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啊!

  英美裡越看越黑線,覺得這樣下去不行。

  看太多弱智,對自己精神狀態不好!

  心裡盤算著是不是該把智力教育提上日程了,她走向校門口。

  來合宿的三所學校,已經到了集合的地點。

  四校合宿, 馬上開始!

  *

  「又來這裡了。」梟谷的教練竹內,眯起眼打量一邊的老熟人, 「怎麼,你們都說好了一起來?」

  烏野同時還邀請了井闥山和音駒,說實話,當英美裡說她要邀請井闥山一起合宿的時候,連一向自信的菅原都震驚了。

  他自認為自己算是這個妄自菲薄排球部裡,最自信的一號人物,但也沒想到英美裡如此大膽。

  ——一上來,就是去年的優勝校!

  排球比賽的戰績,不像網球比賽那樣一成不變,關東的勝利被立海大連續十幾屆壟斷。

  但井闥山隔三差五就拿一次優勝,實力依然是不容置疑的。

  硬要說的話,幾乎是板上釘釘的關東第一。

  「這樣一所學校,我們烏野居然去邀請這樣一所學校……」

  據說菅原聽完,當天回去就沒睡好覺,第二天頂著熊貓眼上學,被東峰和大地好一通嘲笑。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音駒、井闥山、梟谷三所學校,竟然真的聚在了烏野的校園內。

  「不過宮城這邊確實是很涼快啊~」井闥山的教練是個一頭卷毛的中年男子,跟旁邊音駒的貓又教練討論著天氣的話題,時不時延伸到仙台的房價之類。

  而貓又教練則明顯是在點頭敷衍他,他更關注的,是面前的烏野排球部。

  這就是那老家伙的排球部吧?

  這麼多年,好像還是第一次來呢。

  簡單的寒暄之後,合宿立刻開始,這些運動笨蛋都不需要打招呼的,一切只用在比賽中熟悉就好了。

  而四位教練,則站在不遠處商量了一陣。

  最後,派出竹內教練作為代表,宣布了這次合宿的新規則。

  「這一次合宿有我們在東京的老朋友,也有剛剛認識的,宮城的新朋友,為了讓大家彼此更好地熟悉、磨合,適應和不同選手搭檔作戰的能力,這次合宿——我們選用抽簽制。」

  「抽簽制?」木兔學著小學生的模樣,一手墊在胳膊肘下,舉手提問,「竹內教練什麼叫抽簽制呀?」

  「抽簽制的意思就是說,由教練帶隊,抽簽選擇本隊的選手。」

  黑尾一下子就想到了最糟的情況:「也就是說,不排除會出現一整隊都是主攻手、一整隊都是二傳手……這樣的情況了?」

  竹內笑眯眯的,仿佛此事與他無關:「但是這樣也很有趣嘛。」

  其實這也算是他們的目的之一,畢竟平時在隊伍裡配置,一向是最好的拉滿。

  但只有當自己不得不去充當陌生的位置時,才能體會到不一樣的感覺。

  第一個抽簽的是英美裡,

  她一上台,底下還在討論賽制的聲音,忽然一靜。

  這種突如其來的沉默,讓回蕩在排球館裡,屬於她自己的腳步聲都顯得那麼尷尬。

  英美裡知道他們倒不至於有什麼惡意,只是下意識的好奇、懷疑,想要觀察這個奇妙的國一少女,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但她並不在意。

  說實話,她一點都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尤其在這個世界裡隨心所欲地活了十來年之後。

  有志同道合、追尋著只適合天才的夢想的同行人;

  有無數理解她、支持她的友人;

  還有性格很抽像、也很可愛的父母。

  她並不需要別人的認可。

  倘若如果英美裡真的很在乎別人怎麼看待她——這樣一個不管從年齡、經驗甚至性別,都跟男子排球部格格不入的存在,那麼她早就會放棄烏野,選擇立海大了。

  而她既然已經走到這裡,當然就會平靜地走下去。

  她鎮定自若地將手伸進簽筒,按照規則抽出十個人來。

  既然是合宿,每一所學校都帶的人數都不止首發六個,還包括五、六個的替補。

  所以每一隊至少要有十個人,才能保證所有選手都有上場。

  她看了一眼手裡的簽,也不知道是沒攪勻還是怎麼回事,這十個人裡有五個都是井闥山的首發。

  甚至中間,還包括了他們一年級二傳,未來的全國最佳二傳,飯綱掌。

  此人一到排球館,就開始整理自己要放衣服的那一小塊地。

  先墊一層報紙,再鋪一塊布,拿出四個灌滿水的塑料瓶,壓在角落上,這才把包包放下。

  剩下五個裡,梟谷兩個,音駒一個,烏野兩個。

  「好啊好啊!」她拍了拍手裡兩個烏野人——東峰和黑川學長,「有你們倆在,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麼啊!!你到底打算讓我們干什麼啊!!】東峰用眼神如此狂躁地叫道。

  黑川無語,甚至都不敢發出聲音,也好意思說自己狂躁嗎?

  上午用基礎訓練熱了熱身,一到下午,比賽立刻開始。

  四個教練兩兩捉對廝殺,不過因為是合宿,為了讓所有人都商場,所以一次只打一場,也即是說一局定勝負。

  首發陣容,英美裡最大限度地保證了平衡:兩個梟谷的,一個音駒的,兩個烏野的,最後再上一個井闥山的飯綱。

  飯綱有一頭非常柔順的褐色短發,發尾整齊光潔,一看就知道平時是花了心思打理的。

  雖然是材質柔軟的運動外套,但沒有絲毫褶皺,拉鏈規整地拉到了最上邊,淺淺抵著下巴。

  英美裡掃了一眼,立刻判斷:龜毛;微微的潔癖;而且是細節控。

  果然,一上場,飯綱就展現出了他微妙的強迫症——對於完美托球、完美站位,他是有那麼一點執念的。

  而且他要求的不是別人,譬如一傳沒有給到位,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他的高標准嚴要求,只對著他自己。

  英美裡從他身上看出很多既視感。

  要不怎麼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方球隊養一方球員,也就是在井闥山這種氛圍裡,才能嬌慣佐久早那種看一個球不大順眼,就不伸手打的脾氣。*

  對面是竹內教練帶領的隊伍,他還是一如既往地不管事,但奈何手氣好,抽到黑尾跟木兔一組。

  這兩人做對手的時候能吵得全場失聰,但做隊友的時候,又有一種微妙的默契,一路搶分,已然是18-13領先。

  英美裡想了想,又等了兩個球,看飯綱被這些磨合不到位、沒有默契度的隊友逼得快跳腳了,才叫了暫停。

  好歹是東京豪門高校的一年級正選,就算打得相當不順,飯綱也沒有甩什麼臉色,更不至於口出惡言。

  但表情確實很沉悶。

  其他四個井闥山的人面面相覷,正想著安慰他兩句,卻被英美裡搶先一步。

  她叫了暫停。

  「飯綱同學,過來一下。」英美裡說。

  飯綱在她身邊坐下,但旁邊這位烏野的超·年輕教練,突然起身到他面前。

  「我只有兩句話要講。」她半蹲下來,迫使飯綱將視線落在她臉上,豎起兩根手指,「第一,你現在所在的這支隊伍不是井闥山,所以你的隊友沒有辦法像他們那樣親密無間地配合你。」

  「第二,基於第一點,如果你依然想要保持自己的習慣和托球精度,你有想過該怎麼做嗎?」

  她聲音平淡:「——除了埋怨自己之外?」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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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零一天

  飯綱動了動嘴唇。

  他說不上來。

  他一直在排球上無往不利, 從小就是天之驕子。

  二傳這個位置,如果不是具有天賦的人,是無法勝任的, 而飯綱不僅有天賦,而且相當有天賦。

  二傳的重要性不必多說, 作為最關鍵的那枚齒輪,如果他融不進去, 整個系統都會報廢, 從小到大, 都是隊伍圍著他轉。

  但也不是說,隊伍就該圍著他轉。

  飯綱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不是不懂這個道理, 只是……打得實在太不順手,他必須得承認這一點。

  尤其是對面站著木兔和黑尾, 兩個都是他在東京賽區面對過的對手。

  以前在井闥山的時候並不這樣, 換了一支隊伍,換了幾個隊友,立刻就顯出頹勢。

  這難免讓飯綱覺得,他以前的勝利好像都來得很僥幸, 並不是因為他有多麼扎實的、理所應當的強大之處……

  「但這也沒關系,不是嗎?」英美裡說。

  飯綱看向她。

  旁邊的東峰和黑川也看向她。

  ——怎麼會沒關系呢?

  「不一樣的隊友,當然要搭配不一樣的戰術。」英美裡表情不變,讓人不由自主覺得她的話踏實可信,「你的球長短變化很復雜,同時又不清楚其他人的跑動習慣, 所以連接起來很困難。」

  「但是,如果固定好點位呢?」

  她表情真誠, 語速平緩,即便是在講一件飯綱從未聽過的事,也讓他覺得沒什麼難以理解的:「平時的訓練裡,應該有過很多這樣的操作吧?既然人不熟悉,那就不要看人,只專注於自己最熟悉的場地。」

  英美裡在手邊的筆記本上,飛快畫了一個簡略到不行的場地圖:「就像這樣,在這場比賽裡,你的球不用跟著人走,只要是你認為最合適的落點,就往那裡傳吧。」

  說完,也不管飯綱反應如何,站起身對剩下五個人說:「你們的任務當然就是去判斷落點、提前准備,然後協調扣球,這應該也是平時練習裡經常有的吧?」

  不管是二傳的定點托球,還是攻手們的定點扣球,都是最基礎的訓練項目。

  當然,要在場上復刻,其實並不容易。

  只是聽她這麼說,大家都覺得被拆解出來之後,各自的任務變得輕便簡潔,而且最重要的是——

  很好懂啊!!

  人與人之間的配合,最難懂的就是雙方的心思。

  彼此無法判斷的時候,其實是很讓人煩躁的事情,更別說這麼小的場地上有六個人,而且是不斷運動的六個人,追逐著小小一個球。

  但凡少一點默契,別說搶球,直接撞出問題也不是沒有過的。

  但如果把球的位置固定下來,不需要全靠自己去猜測,確實減輕了很多負擔。

  這麼看來,好像……

  幾人對視一眼。

  好像,還有一線生機?

  畢竟是英美裡那頭叫的暫停,竹內教練的隊伍裡其他人,心情還算放松,也沒什麼反應。

  但黑尾的臉色已經嚴肅不少。

  雖然隔得太遠,他們沒聽清楚英美裡跟飯綱說了什麼,但畢竟是同地區的老對手,兩人都知道飯綱絕對不是一個輕松能對付的角色。

  除了他之外,英美裡隊伍裡的其他人也絕對都是【優秀】水准以上的好手。

  再加上她的點撥……

  他瞥了眼旁邊的木兔:「你怎麼看?」

  木兔一叉腰:「肯定不簡單!不過我是不會輸的!嘿嘿嘿!」

  「不會是你們兩個太緊張了吧?」其中一個隊友走到中間,一邊一下,拍了拍黑尾和木兔的肩。

  隨即被兩個健壯男子的肌肉反彈得手心疼:「……好痛!不過沒事,對面再怎麼折騰,也不能一下就變默契吧?咱們也別太緊張吧了。」

  木兔跟黑尾兩兩對視一眼,說不出話。

  要說不緊張,面對這個屢次給他們中肯建議,又總能抓住痛點的德久,確實做不到;

  要說緊張,他們又拿不出什麼論點,去說服自己的隊友。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兩個人懷抱著破釜沉舟的心情上場,原本還有點僥幸,想著飯綱畢竟是二傳手,就算有些變動,也該是潛移默化、循序漸進。

  但沒想到對面的變化是這麼明顯、這麼強烈。

  幾乎是從接一傳的那一步開始,就已經和之前不一樣了。

  在此之前,因為彼此的默契一般,對面的表現雖然不能說差勁,但跟正常的全國水平比較,確實能稱得上一句混亂。

  但只是下場整頓了一會兒再上來,立刻就井井有條許多,至少沒再出現彼此撞上,或者搶球,或者漏接之類的情況。

  而這種高度規範的隊伍,又正適合飯綱的發揮。

  他總算展現出了作為目前全國頭號二傳手,讓人拍案叫絕的精妙能力。

  每一記托球的落點都穩到不能再穩,即便他自身甚至還沒穩定好重心、固定好身體,卻依然能以一個讓人無法理解的姿勢,把球傳到它該去的位置。

  就算一傳有些失誤,但經過飯綱之手,球已經變成最聽話的寵物。

  在他的指引下,跟隨本隊東峰或黑川,或其他人揮舞的手臂,咆哮著向對面的場地砸去。

  而沒有人能夠比身處其中的飯綱,更體會到這變化的奇妙。

  只需要簡單的一句話,簡單的一點變動,飯綱便感覺自己從一枚干澀的沙礫,蛻變成了圓潤光潔的珍珠。

  就連落在他身上,潮濕悶熱的場館裡的風,在碰到皮膚的一瞬間,都變得柔滑起來,毫無阻力。

  每一次托球,都能最大限度地應用他所有的思考;

  每一次跑動,都比這之前要輕松得多,距離也短得多,單從疲勞程度上來講就不可同日而語。

  狀態好了,手感好了,整體配合度上來了,他這一顆珍珠,又漸漸孵化了其他珍珠。

  場上的六個人,便在完美和諧的節奏下,一起合作出了一首……

  英美裡點歌:「《紅蓮ソ弓矢》好了。」

  菅原慌裡慌張:「這不行吧!排球場上合作這種歌很危險的吧?!」

  最終比分25-21,由英美裡這一隊拿下勝利。

  「不過還是托了音駒和梟谷那幾個隊友的福。」晚上吃飯的時候,黑川學長在反省復盤,「他們的基礎實力確實有優勢,所以能夠讓德久的戰術那麼快速見效。」

  「我們也要抓住這次合作的機會,提升自己,改變自己。」他說話已經不自覺有了一股隊長味兒。

  真正的隊長田代,坐在旁邊,慢悠悠說:「明天我們看看,能不能申請都跟著德久練習吧?」

  一年級的三人狂點頭。

  雖然說能跟其他隊伍的選手打配合,這樣的機會很少見,但總感覺還是得在她手底下聽訓,才能得到最大的提升……

  就是不知道,這是否也是一種巴浦洛夫的狗呢?

  黑川看他們意見如此統一,點點頭:「好,那我們明天試著問一問吧。」

  *

  第二天一早,英美裡吃飽喝足,又一次慢悠悠走進了排球館。

  當然,和昨天一樣,她來得比所有人都晚——因為她不用參加早訓。

  但和昨天不一樣的是,一看見她進來,室內的喧嘩聲不僅沒有變小,反而變大了。

  「哈哈!看看我剛練出來的新鮮的肱二頭肌!必然能扣出最響亮的球!」

  「還是看看我的完美的背肌吧!必然會把你的扣球攔在網下!」

  「要說撲救,還是得靠我肌肉緊實的大腿……」

  所有人,都有意無意地彰顯著自己最有競爭力的那一面。

  廢話!誰不知道跟著德久有肉吃!先不說贏不贏,讓她指導兩句,那也是有得賺的……

  英美裡倒不是很所謂,反正以前在立海,她也常年被丸井仁王一流賄賂,以期逃脫來自真田的罰跑。

  正要說點什麼,忽然被人拍拍肩。

  一抬頭,是黑尾那張可以說英俊也可以說欠揍的臉。

  「英美裡——」

  中村○一的聲線,就是這麼樸實無華的俊美。

  黑尾一開口,低沉絲滑如綢緞的聲音,先聲奪人:「昨天一天都沒有輪上,今天怎麼也該到我們了吧?」

  木兔不服氣,挺著胸站了出來:「不對吧!昨天明明帶的是井闥山那群人,今天該輪到我們梟谷了吧!」

  他身後,梟谷的學長們,在小聲地吶喊助威。

  「只可惜你說了不算,英美裡說了才算呢~」黑尾呵呵笑著,眼神卻冷冰冰。

  木兔雖然不如他能言善辯,但下意識也說:「那黑尾你說了也不算啊,英美裡說了才算嘛!」

  兩個人話音一落。

  紛紛扭頭,朝中間的英美裡看來。

  「所以,英美裡……」

  黑尾笑眯眯彎下腰,木兔則直接抓住她的手腕,異口同聲:

  「當然是選我們呀!」

  身後,黑川抽了抽嘴角。

  為什麼,現在連讓自己家的教練帶一帶自己家的隊伍,仿佛都成了一件難事呢?


第102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零二天

  最終這場爭奪戰, 還是以黑尾的勝利告終。

  無他,英美裡還有事要跟貓又教練說呢。

  「……烏養嗎?確實,我跟他也很久沒見了。」一頭白發的老人笑得眼睛眯起, 「那家伙肯定還是很討人厭吧?中氣十足地,整天罵人……」

  英美裡簡直太有共同語言了:「貓又老師, 您真是我們烏養教練的知己……」

  「哎呀哎呀,這些話我可聽不得。」小老頭笑著衝自己的隊伍抬抬下巴, 「不過, 倒是希望你們也能成為這樣的關系呢。」

  英美裡一下沒反應過來:「什麼?」

  一個聲音在她身後響起:「當然是——」

  「宿敵啦~」

  他從後面, 一把攔住英美裡的肩膀,聲音含著幾分壞笑:「比起什麼親密的摯友……宿敵,聽上去不是更酷嗎?」

  英美裡躍躍欲試, 握起拳頭:「真的嗎?想做我的敵人嗎黑尾君?」

  還准備發揮一兩句的黑尾:……

  也不至於直接就對敵人開始揮拳頭吧!

  他退下了,英美裡收獲了清淨, 但也沒安靜幾秒, 又有人走過來。

  「烏養教練已經來了嗎?」

  英美裡扭頭,發現是田代學長在問。

  他摸了摸後腦勺:「我聽黑川說了,他有拜托你邀請烏養教練過來,對吧?」

  英美裡點頭:「應該已經到了吧?我沒時間, 就讓他自己進去找貓又教練聊天了。」

  她可沒工夫去陪傲嬌老頭說話!

  田代噗嗤一聲笑了:「真像是你能說得出來的話,不過,烏養教練不來幫忙的話,你一個人忙得過來嗎?」

  其他學校的隊伍裡,不說經理,光是教練和助教都至少是三個人打底;

  之前他們就約過練習賽的梟谷, 除了教練竹內,還有兩個助理教練, 在旁邊把所有簡單的基礎內容都先做好,竹內教練只用負責最後的決斷。

  田代原本以為烏養教練怎麼都要到場邊來看看,也能幫英美裡做點事,但這會兒一聽,好像又不是這樣?

  英美裡微笑:「沒關系的,我有請其他人來幫忙哦。」

  「其他人?」田代不解。

  到底是誰,能得到她的認可,跟上她的思路,充當助教的角色?

  *

  清水潔子站在合宿地點門口,有些猶豫。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進去。

  英美裡雖然給她發了郵件,說真的有重要的事情拜托,但潔子對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的。

  她不太能承擔別人重要的委托,也不太願意。

  要不是英美裡……

  她輕輕嘆息一聲,要不是聽英美裡說,合宿的人手實在忙不過來了,她應該是不會來的。

  還沒走進場館,就已經聽見裡面連綿不絕的擊球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

  潔子面不改色地走進去,淡定地從滿天飛的排球中間穿梭而過。

  「英美裡。」她總算找到人,「我……」

  她正想問,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地方,就被英美裡抓了壯丁。

  「潔子!太好了你來了!我有重要的事要拜托你呢!」

  英美裡帶著她,一路風風火火走到人堆裡。

  潔子心裡猜測,大概是……她沒辦法一口氣看住所有人,所以讓她幫忙看看狀態、收收數據?

  比如掐著秒表,看每個人的跑步時間、起跳步伐之類的?

  但英美裡卻說:「你能帶著他們練體能嗎?」

  潔子一愣:「我?」

  「對呀對呀!」

  這是英美裡想了一晚上想出來的最佳方案,除了潔子,她找不到一個了解情況、體能優良,甚至還有鍛煉經驗的人選。

  除了能力上的考慮,當然,她也想讓潔子有一個機會,能重新跑起來。

  也不是一定要她跑出什麼成果、參加什麼比賽,只是……

  有時候,想起潔子身上從沒消減的肌肉,看向操場跑道時,意義不明的眼神,英美裡就總想做點什麼。

  不用太多,只需要,再讓她跑起來一次。

  這樣的要求,對於曾經是跑步運動員的清水潔子來說幾乎不算什麼,更何況也不需要她和人做太多交流,比她想像的要好很多。

  潔子點頭答應,暗地裡松了口氣:「好,沒問題。」

  按照合宿的日程表安排,上午是自主訓練,下午才是抽簽比賽。

  但英美裡畢竟還要處理前一天攢下來的數據和比賽總結,所以上午的訓練沒辦法一直盯著,這才專程拜托了潔子。

  所有的訓練菜單都是早就做好的,潔子拿著拿在手裡,走到烏野的面前。

  其他人也早就被提醒過,說今天會有一個助理教練來幫忙帶隊,原本還以為是找了外邊那種半職業的排球教練,結果沒想到居然是這麼年輕的女孩子。

  「可是感覺像是我們的同學啊?」菅原摸著下巴,作偵探狀,「好像之前見過?」在某個小巷?

  果然,聽她自我介紹的時候就說到了:「我是英美裡的同班同學,今天負責帶著大家一起做基礎體能訓練。」

  所有人保持沉默,沒有對此提出質疑,畢竟有眼睛的都能看到她胳膊上若隱若現的肌肉。

  再說了,就算沒看到,以他們對英美裡的信任,也不覺得她會找一個不合適的對像來彼此折磨。

  ——但,也不能太過分了呀!!!

  「這個、這個……清水、哈、清水同學……」東峰一邊喘氣,一邊扣住大地的肩頭,把前方的好友壓出一聲慘叫,「她怎麼這麼能跑啊????」

  而且這不是一般的跑,先是在體育館裡小跑熱身,緊接著就是各自做各自的局部鍛煉。

  有人練腿,有人練手臂,有人練腰腹,清水潔子無一例外,都能上手指點,甚至一起做。

  她的引體向上,做得比這群打排球的正選還要標准!!

  他們不知道,這是因為清水生性靦腆,早年在跑步社團裡的時候,就經常自己琢磨練習。

  一群被嚇破了膽的少男,只覺得她是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十項全能的助教。

  英美裡的謀劃,果然不可小覷!

  眾人瑟瑟發抖地想。

  僅僅這樣也就算了,後面又要冒著太陽去山坡上往返跑。

  跑到山頂,必須拿到指定的小旗子才能下山,而且不允許跑直線,必須按照規定的線路前行。

  有斜坡還跑曲線,哈哈,這果然是德久能想出來的訓練項目呢!

  其實五六個人同時在跑步是不好監管的,畢竟只是十幾二十秒的事情,一眨眼就過了,到底有沒有沿著線路跑,這也不好說。

  但誰能想到,清水潔子,一個看上去如茉莉花一樣嫻靜冷艷的少女,外套一脫,運動鞋一換,直接跟他們一起跑了20趟山坡大曲線。

  大地躺在地上喘著粗氣,兩眼無神地看向藍天白雲。

  旁邊的菅原和東峰還在喋喋不休,而他只感到了絕望。

  隨手抓一個助教都是這種水平,他們、他們真的能有朝一日,成功逃離德久大人的魔爪嗎……?

  *

  傍晚的時候,宮城的氣溫一下降了下來,清風陣陣,穿梭在人群中,讓一件T恤都顯得尚且不夠。

  英美裡盯著烏野一年級加訓:「山坡夜跑,風景多優美,環境多清新!這都不珍惜,明天給你們安排去體育館裡!」

  體育館裡……那當然是生化地獄了。

  運動一整天的高中生,已經把體育館裡全部浸染成了汗水的味道,再來點溫度,立刻就發酵。

  雖然走前都有開窗開門通風,但一頓晚飯的時間肯定是沒辦法消解的。

  而每天傍晚訓練結束,都會在後面的淋浴間把自己洗得干干淨淨的烏野一年級,當然受不了這個味道。

  大地幾人於是委委屈屈地開始被動加訓,尤其看到黑川學長也帶著其他學長加入後,更不敢偷懶了。

  菅原曰:黑川學長,已經變成了英美裡的頭號眼線!

  雖然他嘴上不說,但菅原很清楚!這個黑川學長,助紂為虐,也不是什麼好家伙!

  他已然忘記自己選擇加入烏野時,對這位學長是多麼敬佩,現在心裡只剩一片鄙夷的廢墟。

  同樣有著超級訓練量的潔子,則早早就洗過了澡,一身清爽地看著他們加訓。

  菅原小聲:「為什麼她不用一起跑?」

  大地猜測:「可能英美裡另有安排?話說她到底是誰?」

  東峰:「不知道……原來你們也不知道啊!」

  他們和英美裡都不在一個班,除了開學那次小巷奇遇,和平時偶爾擦肩而過,沒有正式認識過潔子。

  今天介紹的時候也很倉促,一上來就被帶著跑,然後立刻就被潔子深不見底的體力震撼了。

  她也太強了吧!!!

  想到這裡,三人都崇敬地看向英美裡身邊的少女。

  英美裡警惕:「干什麼!警告你們,潔子是我的好朋友,要想得到她的聯系方式,先從你們自己的屍體上跨過去!」

  大地:……

  菅原:……

  東峰:……

  這種時候,明明應該說『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吧!而且為什麼一定要從屍體上跨過去啊!一個聯系方式值得拼命嗎!

  話說回來,根本還沒有人開口要聯系方式吧!!

  三個人露出被雷劈了一般的傻樣。

  潔子的頭輕輕靠在英美裡的肩膀,笑得一抖一抖:「英美裡,你真的好好玩哦。」

  她一邊說,一邊還在笑,摟著英美裡的腰,抬臉去蹭她的臉:「可愛——」

  英美裡:「幸福,是一種罕見的享受,而我現在,正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大地:「羨慕。」

  菅原:「羨慕。」

  東峰:「羨慕。」

  英美裡得意洋洋:「羨慕去吧!加訓練完了可以休息,我讓食堂留了夜宵~」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三個人面面相覷一眼,閉上嘴乖乖跑了。

  人都走了,菅原還在輕聲念叨:「羨慕……」

  東峰不疑有他:「不過英美裡確實是個很好的朋友啦,清水跟她關系好也正常。」

  大地不說話。

  單純的東峰叫呱呱,智慧的大地不說話。

  都是羨慕,但到底是羨慕誰……

  這可說不好。


第103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零三天

  「什麼!不比賽!」丸井大喊。

  「什麼!不比賽!」仁王不滿。

  英美裡挑眉:「怎麼, 很失望?」

  丸井即答:「當然啦!我還等著看你怎麼讓他們都大跌眼鏡呢!」

  想也知道,英美裡這家伙怎麼能容許別人隨意看扁!

  恐怕在輸了比賽的當天,就已經摩拳擦掌花樣百出地准備了復仇計劃!

  英美裡對他的國文水平感到絕望:「進高中就荒廢學習了嗎?太忙了嗎?忙、忙點好啊……」

  丸井大怒:「才不是!我一直都是年段前十!」

  英美裡不信:「總分?」

  丸井小聲:「就……國文。」

  總分怎麼可能啦!他成績超級瘸腿!

  無視了旁邊仁王「問問我啊我有進步嘿嘿嘿」的表情, 英美裡轉而看向真田:「所以你們都是來看比賽的?」

  真田也略有一絲尷尬:「以為你們預選會從八月開始……」

  「但沒想到我們IH四強能保送八強是吧,挺好的。」英美裡睨了柳一眼, 「你也沒想到?」

  柳笑容徐徐:「也不好打擾大家的興致吧。」

  好恐怖的家伙!

  英美裡想了想,人家大老遠跑了, 總不能就這麼把他們趕回神奈川, 於是簡單規劃了幾個項目, 安排大家去玩。

  首先就是那天她和天童錯過以後,又去買的可麗餅店。

  不管是天童的香蕉巧克力味,還是她的焦糖海鹽榛子, 都相當美味。

  作為土生土長的東京人,英美裡認為自己有義務將這家宮城的美味小店, 推薦給神奈川的朋友們。

  「完全聽不明白你的邏輯在哪裡。」仁王對她無視自己的行為耿耿於懷。

  柳生拍拍他肩:「我要草莓味。」

  仁王:「哼哼, 給副部長也買草莓味!」

  光是想想真田捏著【草莓】【奶油】【可麗餅】的場景,仁王都想放聲大笑。

  「幸村最近有跟你聯系嗎?」落在最後的柳,側頭輕聲問。

  英美裡點頭:「每天打電話。」也不知道他哪來的時間。

  人在法國的幸村,和人在英國的手塚時區差得不多, 大概在東京每天晚上八點的樣子來電。

  手塚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打來,所以往往會變成三人聊天室。

  當然,其實沒什麼人在裡面聊天。

  大多數時候都只是開著視頻,各做各的事。

  譬如英美裡,正在一口氣從基礎排球知識學到進階排球知識,以及高階排球知識。

  速度之快, 讓幸村不禁感嘆:「英美裡,真是一個善良的人呢。」

  英美裡:?

  她整張臉都皺起來了:「雖然我也不想否認, 但是這其中簡直毫無邏輯。」

  幸村微微一笑,跟她解釋,既然她能學得這麼快而且高質量,以前卻沒有這麼拼盡全力地和別人爭奪什麼第一名之類的寶座,也沒有展露出這樣叫人瞠目結舌的天賦,這難道不是替別人著想?

  能為了別人考慮到這樣的地步,甚至掩蓋自己的灼目光芒,難道不是一種珍貴的善良?

  其他同學雖然傾慕,但也沒有因為英美裡的智慧自慚形穢,這不就是善良的果實?

  一通解釋下來,英美裡竟然聽出了一絲絲邏輯,於是點頭認了:「好吧,我確實很善良。」

  同樣身在聊天室裡的手塚,面不改色復盤今天下午的練習賽,心裡卻給此人的行為下了一個定義:諂媚。

  一味的討好,實在是諂媚。

  「塚,你覺得呢?我是不是一個超——級善良的人?」英美裡笑眯眯地捧著臉問他。

  手塚沉默三秒:「……很善良。」

  聊天室裡的奇妙對話暫且按下不表,總之此時此刻,幸村之外的所有立海大人齊聚宮城,被英美裡帶著到處游玩。

  「這裡還是有一些不錯的地方食品的!」英美裡介紹著她常去的幾家店,「嗯,這家拉面的湯底很有特色,還有就是旁邊有一家魚火鍋~味道很濃厚哦,是用魚肝熬的湯。」

  「說到底不都是吃的嗎?」仁王一針見血。

  不過吃是人類永遠的追求,也只有在吃上,大部分人都能感到滿意。

  於是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先吃了可麗餅,又吃了拉面,晚上決定去吃魚火鍋。

  在那之前,英美裡帶著他們,去跡部大人開發中的體育訓練基地看了一圈。

  「綜合體育訓練基地?」真田挑眉,年級前五的智商在此時派上了用場,「這就是他之前說過的方向嗎?」

  英美裡點頭。

  跡部家靠金融起家,乘風而上,以前也倒是賺得盆滿缽滿。

  但沒有實體托底,總是不大安心。

  轉向房地產吧,又有點末日開香檳的美感;

  其他行業吧,又有很多不是砸錢能砸出來的問題。

  最後,跡部結合自身經歷,准備搞個體育大健康方向的實體產業,雖然還是跟地產有關,但至少不用眼巴巴地賣房了。

  「大概就是,所有項目都能在這裡進行,所有鍛煉都能在這裡找到場地?」英美裡總結。

  別的倒不好說,不過奧運那一年,應該能賺個盆滿缽滿。

  這話她倒只是在心裡想想,沒有說出來,畢竟除了她,世界上還沒第二個人能夠肯定,2020屆奧運會就一定會在日本舉行,

  不過這也正說明了跡部的目光之長遠,畢竟比起她,這位大少爺才是真的完全不知情。

  即便如此,也能提前判斷出未來十年左右的流行趨勢,這絕對是他的超常商業天賦在作祟。

  現在開始布局,這一片大健康產業、配套醫院以及休養山莊等等,大概都能在兩三年內建成一期。

  五年二期,十年之後,就已經發展起來了。

  英美裡想,真要是建得很好很漂亮,說不定這一塊還會被納為奧運分賽場館呢?到時候才是真正的賺大了。

  不行,一定得提醒他,所有配置標准都拉滿!

  快人一步!才能多多賺錢!

  現目前,跡部家的體育綜合訓練基地,還只修建了網球、籃球和游泳三個部分的場館,但占地面積已經大得驚人。

  「這裡以前好像是一個高爾夫球場吧?」柳捧著他什麼都寫了的筆記本,發表評論,「後邊的山地也要開發嗎?」

  英美裡搖頭:「據說是要把那個場留下來,只開發一半,剩下的一半賺有錢人的錢。」

  「開發出來的那一半,多半就是田徑場之類的了吧?不過這一片面積真大,空氣也很好!」

  丸井揚起脖子,這裡吸兩口,那裡吸兩口:「好舒服啊,跡部可真會享受!!」

  在基地裡轉了兩圈散步消食,一行人又坐車去吃魚火鍋。

  還沒到門口,英美裡就收到了天童的郵件。

  此人之前跟著白鳥澤一起進全國打比賽,目前是敗在四強賽,拿了個八強打道回府。

  英美裡搖頭晃腦,夾了口充作小菜的土豆燉肉,忍不住想,白鳥澤真要說起來,那也是成也牛島,敗也牛島。

  沒有牛島,鐵鐵是打不進全國,更別說進八強;

  但到了八強,大家的水平相當,每個人隊裡多少都有一個排名前五或者前三的主攻手時,只有牛島的白鳥澤,就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倒不是說其他選手就都比不上全國各地的其他隊伍——至少從個人實力來講,白鳥澤的其余選手,包括天童在內,也還算各有優勢。

  只是他們的作戰方式太過單一,雖然每次基本都能打進十六強,但最好的成績也沒到四強。

  天童來信表示自己已經敗走東京,正在飛速趕回宮城的路上。

  英美裡一時同情心起,問他要不要一起來吃火鍋。

  天童當然是瘋狂點頭答應,等立海大眾人到魚火鍋店門口的時候,他也已經快到了。

  英美裡帶著大家先進去找位置坐下,運氣很好,並沒有排隊,甚至還有個包間。

  包廂裡邊做的是一個簡易半榻榻米看,在桌子周圍一圈挖了下陷的地方,足夠讓人把腿伸直,而不用正襟危坐。

  還沒點完菜,紙門就被人一把拉開:「親~愛~的~英~美~裡~」

  每一個字後邊都跟著波浪線,除了天童,還能有誰?

  英美裡閉著眼,做出視死如歸的表情:「請進。」

  天童旋風一樣衝進來,俯身戳戳她的臉:「這是什麼表情啊?很怪!」

  說完又手賤地捏了一把,立刻被英美裡一拳給在肚子上。

  本來還想著這個人輸了比賽,心情未必好,抱怨絕對滔滔不絕,一會兒可以大發慈悲聽他說個三塊錢的。

  現在……英美裡哼哼兩聲,想都別想!

  魚火鍋很快端上來,湯底是魚骨和魚肝熬制而成,濃厚的棕色,微微粘稠,泛著淺淺波光,香氣濃郁。

  立刻就能讓人想到薄而嫩的魚片,在其中滾熟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口感。

  一群人吃得大汗淋漓,八分飽之後,才慢悠悠說起了比賽的事。

  網球人們升上高中之後,反而更多在社團活動上選擇了自己的第二興趣。

  有人搞烹飪,有人搞刺繡,有人寫小說,打比賽的反而少了,於是這時候圍著天童問東問西。

  「聽說你們隊裡的牛島有三頭六臂?」

  「聽說東京有個跟立海大一樣厲害的連勝霸主?」

  「聽說關西今年有一對雙胞胎?這種元素在輕小說裡,已經被濫用到沒什麼新意了……」

  英美裡聽到這裡,忍不住看了一眼柳生。

  這、這就是大手子嗎?聽到什麼都可以將其素材化,用作參考?

  你們這些文手,竟恐怖如斯!

  天童倒沒什麼額外的情緒,對他來說,比賽打完了就是打完了。

  在打的過程當中,他很看重勝負,但一切結束之後,卻又沒什麼執念,是個性格相當灑脫的人。

  只要他願意,幾乎不會跟任何人起衝突——當然,他很多時候不願意。

  不過對著親親表妹的國中同學,天童還是笑得如沐春風,這頓飯吃下來,簡直其樂融融合家歡。

  立海大眾人被英美裡和天童送上了車,然後這對表兄妹在仙台站門口,靠石頭剪刀布決出誰來騎車載人。

  英美裡不幸地背上了這個重擔,載著自家一米九以上的表哥,慢慢騎行回家。

  與此同時,美國紐約。

  曼哈頓中城西的巴卡拉酒店,其頂樓的長包套房裡。

  浴室的門被推開,白霧一樣的熱氣,包裹著太陽神雕塑一般完美的軀體。

  出來的人隨手拎起搭在外面的浴巾,往腰間一裹,旁邊桌上的手機屏幕卻忽然一亮。

  【您有「2條」來自Instagram的新消息。】

  跡部心想閑著也是閑著,干脆刷開鎖屏,心裡還在閑閑地判斷:他ins上面關注的人不多,消息也不多,忍足那群家伙不是愛發社交軟件的人。

  向日可能算一個,不過最近他考試掛了,應該在瘋狂補課。

  手塚國光?不可能。

  英美裡……她倒有可能。

  不過剛才才刷到她可麗餅,又吃拉面,吃了那麼多,今天應該沒素材了吧,

  但事與願違,跡部在首頁一刷新,立刻就看見了英美裡被捏臉的正面照。

  跡部立刻肅然起敬,雖然看不清那只手是誰的,但……

  勇士啊。

  肅然起敬完了,才感到奇怪,怎麼又刷到她了?

  跡部一看賬號,哦,是真田啊。

  真田。

  ……真田?!

  再往後翻照片,跡部感到一股怒從心起。

  他們居然還一起去看了在建的綜合訓練基地??

  德久這家伙.,……!之前自己約她去看建成進度的時候,非要說熬夜打游戲,起不來不肯去,結果今天居然帶著真田他們去看?!

  這群立海大人究竟有哪裡好的?

  當年挖人挖不過來就算了,這都畢業多久了,在她心目中的排名還那麼靠前?!

  跡部嘴一撇,打了幾個字,手機扔到旁邊套著深藍絲絨,還在側邊鑲了整齊四排珍珠的沙發上。

  提示音一響,英美裡點開手機一看。

  【您的好友:kirakiraソATOBE上線了!】

  kirakiraソATOBE:【也沒什麼好玩的。】

  kirakiraソATOBE:【區區東北農村。】

  英美裡大怒,劈裡啪啦打字回復他:【可惡!你這個可惡的city boy!】

  跡部一聽見手機響,睜開眼握到手裡,一眼沒看懂:【哪裡的city?】

  英美裡看一眼他定位:【New York City!】


第104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零四天

  英美裡如今的日常保持在每天早起拜訪烏養教練、遠程遙控烏野訓練、傍晚回學校檢查一遍後回家休息的節奏。

  「還以為你會因為暑假沒什麼空閑時間而不高興。」手塚放下筆, 從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脆響。

  他不說英美裡還真沒想起來:「哇!你真是好逸惡勞。」

  手塚:……

  手塚:「好吧。」惡人先告狀……

  原本沒想過,但既然手塚提到,英美裡也不可避免地思考起這個問題。

  這個暑假她是真的很忙——而且原本可以不這麼忙的, 但心情卻還好?

  至少沒有那種想要毀滅世界給自己的暑假陪葬之感……

  英美裡想,可能因為在烏養教練那裡學習, 對她也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

  學習自己喜歡的事,明顯的能力提升, 未來可以更加得心應手地在這個領域裡操縱……不是, 享受, 對她來說,是一件並不壞的事。

  「總之就是有利可圖啦。」英美裡轉了轉筆,「你們什麼時候開始正式參賽呀?」

  她問話的時候, 用的是『你們』,手塚心知大概是同時想要知道他和幸村精市兩個人的情況, 但假裝沒聽出來。

  正經地回答:「我的話, 下半年。」

  現在運動員嶄露頭角的時間越來越早,不少人以刷新所謂最年輕拿到XX比賽冠軍的榮譽為驕傲。

  但手塚對自己的規劃一向穩扎穩打,尤其是在手臂險些受傷之後。

  要是沒有醫生表態,說他已經骨骼發育健全、足夠承擔高強度比賽之前, 他不打算給自己安排太高密度的行程。

  也免得她擔心。

  說到下半年,手塚不免想起另一件事:「之前送你的熊本熊……」

  英美裡秒答:「在家裡,東京那個家。」

  看手塚的表情說不上很滿意,立刻補充:「用亞克力罩子給它罩起來了,每天上香供奉!」

  手塚:「……也不是要你做到這個地步。」

  英美裡撇嘴。

  什麼叫也不是要她做到這個地步啊,明明在意的要死, 隔三差五問一次,好像她不重視這件生日禮物, 就是不重視兩個人之間絕美而珍貴的友誼一樣。

  真是豈有此理!

  但嘴上依然很恭敬:「手塚大人,今年的份就直接寄到宮城這邊來吧。」

  手塚點點頭,忽略了她奇奇怪怪的稱呼,反正下一秒可能就變成『塚』了:「好。」

  今年的生日禮物他也早就准備好了,只不過太易碎,所以至今還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送。

  畢竟海外快遞,就算包裹得再用心,也難免會出一點岔子。

  只要有一點破損,都不是他原本想送的那個禮物了。

  「……抱歉。」他忽然說。

  英美裡眨眨眼:「嗯?怎麼了?你背著我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難道偷偷猜中了我的銀行卡密碼,把我的錢都花掉了嗎?」

  說著說著,把自己給說生氣了:「——要是這樣我真的不會放過你!手塚國光你給我等著……」

  眼看都開始挽袖子了,手塚頭疼地打斷她:「沒有的事。」

  到底是為什麼,會因為一件莫須有的事情,就氣成這樣啊?

  「只是覺得你過生日卻沒有陪在你身邊,抱歉。」

  他目光平和,語氣雖然淡淡的,但卻叫人能感到他的真誠。

  並不是話趕話送到這裡,不得不說,而是發自內心,因為沒能陪她過生日而感到抱歉。

  「話是這麼說,但是我是不是也該抱歉一下?」英美裡抓了抓頭發,「畢竟你過生日我也沒怎麼陪著嘛。」

  之前在日本的時候,當然是能夠雙雙到場互相祝福,但這都海外游學了,實在是沒必要因為這點事就抱歉。

  況且,她又不會因為這個產生什麼奇妙的惡感……

  當然,人能到是最好啦。

  英美裡實在不太擅長處理這種場合,摸摸頭發又摸摸桌子,抓起筆來,又把筆放回筆筒裡。

  雖然沒開攝像頭,但手塚幾乎都能猜到她略微坐立不安的樣子。

  抿唇一笑,把這個話題繞開:「不過新年的時候應該還是會回來。」

  「那就是一月份!」英美裡滿血復活,「到時候我要去露營!」最近露營很火呢。

  手塚:「在宮城,不能去嗎?」

  英美裡:「他們都不會做飯……」露營可不能吃得差了!

  手塚:……

  他就知道。

  不過能有一點優勢,就算只是一點點優勢,也不錯。

  他的拇指輕輕摩挲著手機殼的邊緣,金屬的質感微涼,讓他覺得陌生。

  於是手塚不自覺將聽筒湊近,往唇邊靠了靠:「好,等我回去。」

  *

  秋季學期正式開學,這意味著什麼?

  「呃……你的生日?」菅原首先嘗試作答。

  英美裡小臂在身前交叉,比了個X:「No!」

  大地舉手:「我知道,是秋天到了……」

  英美裡兩手舉過頭頂,一個大大的X:「NO!」

  東峰慢吞吞說:「其實英美裡想說,秋季學期到了,意味著春季學期也不會遠 ,意味著我們的高一就要結束,高二就要來臨,畢業近在眼前……」

  英美裡受不了地翻個白眼:「雖然很像我會說的話但NO!」

  潔子將她在烏養教練那裡的學習心得,全都整理到一個文件夾裡,沒有按時間順序,而是按照心得內容來分類。

  從側邊看,有【攔網】【調整攻】【一傳(練不好就死)】等等標簽。

  菅原:「等下,裡面有個標簽也太危險了吧!」

  潔子無視了他的驚恐,將整理好的文件夾遞給英美裡,順便把話題拉回去:「英美裡想說的應該是,代表決定戰?」

  「回答正確!」英美裡給她一個抱抱,「還是潔子同學,平時認真聽老師講課!關鍵時刻,不就回答上了嗎!」

  「所以我說,平時的積累是很重要的,就跟球場上一樣,這裡救一分,那裡攔一分,抬頭一看——局點了!」

  大地不敢置信:「居然還叫她圓回去了……」

  菅原笑嘻嘻:「英美裡的絕招,【胡言亂語但·細想想居然還·挺有邏輯】!堂堂出擊!」

  「她絕招也太多了吧!」東峰叫苦。

  秋季學期,意味著同樣在秋天的代表決定戰要到了。

  同樣,也意味著英美裡的訓練漸漸從個人能力的提升,往整體磨合的水平偏移了。

  「想贏,不是說一群水平普通的好朋友湊在一起快快樂樂打球就可以。」英美裡嚴肅說,「相比之下,還是把強者硬生生折磨成彼此適配的模樣更適合我。」

  「……你剛剛說了折磨吧喂!」東峰咬著手,瑟瑟發抖。

  大地則指出:「你現在屬於把一群水平普通的好朋友,折磨成單個的強者,再折磨成彼此適配的模樣。」

  菅原沉思:「中間是不是多了什麼步驟?」

  英美裡搖頭:「你們三個是好朋友,難道跟學長們也是好朋友嗎?」

  這倒是。

  總共六個人的賽場,就算他們三個再如何默契,再如何自成一派,要嵌入到學長們裡面去,還是有些困難。

  「所以這是一個必然要經歷的陣痛過程!」英美裡總結,「現在,不要大意地上吧!」

  眾人對視一眼,有人苦笑,有人默不作聲,有人暗藏興奮。

  這話說的,好像還有誰能反抗她似的!

  所有人各就各位,嫻熟到已經不必用言語表達,便走到各自慣用的位置上。

  先做一點簡單的熱身,隨後很快就要被潔子帶著全場跑步。

  再往後,是每天最基本的跳發、扣殺、托球、撲救等等練習,然後才是英美裡安排的特色菜單。

  一串訓練下來,輕而易舉壓榨干淨所有的體力和精力,就連回家都不想騎自行車了,全部留在校門口的車棚,平白給保安叔叔增添不少工作壓力。

  但眾人早已麻木,甚至還能在跑步時悠閑地談笑:「哎,你今天跑得還挺認真的。」

  「別說了,我之前本來以為前幾圈吊在最後能輕松一點,結果刻意壓著步子跑,反而更累……」

  話音未落,排球館的大門忽然被人打開了。

  「今天怎麼都在乖乖訓練?我沒走錯吧?」

  一個瘦巴巴的老頭,穿著一套整齊的灰藍運動套,出現在門口。

  他環顧一圈,將所有人震撼中帶著恐懼的表情盡收眼底,滿意地笑了:「怎麼,不歡迎老頭子參觀啊?」

  來人,赫然是烏養教練!

  田代和黑川,作為排球部裡唯二知道英美裡在跟烏養教練學習的學長,還算繃得住臉色。

  正要去打招呼,忽然被人截胡。

  「田代部長,烏養教練怎麼來啦!!!」二年級的攔網三井,面色扭曲,「這、這要是讓他跟德久撞上……」

  三井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露出『連續十天沒有睡覺後突然得知中了十億彩票』,那種期待、痛苦、恐懼交織的表情:「那他們兩個,不會直接打起來吧?!」

  黑川:……

  田代:……

  一向是老好人的部長,都有點無語了:「你很期待是嗎?」

  說著,在心裡衡量了一下這兩位的戰力差。

  總覺得,三井的期待,是在期待德久把烏養教練揍飛……?


第105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零五天

  啊這……

  一時之間, 場內的氣氛有些凝重。

  還是田代先一步反應過來,走到似笑非笑的烏養面前:「烏養教練……」

  您怎麼來了???

  烏養呵呵笑了兩聲,沒理他, 徑直往排球館裡走。

  完蛋……

  田代亦步亦趨跟在他後面,心裡緊張得要命。

  不得不說, 這時候他也覺得三井的意見有些參考價值了。

  畢竟他們也沒看過這兩個人私底下相處,老師學生, 彼此之間是什麼樣的都有可能, 萬一他們就是互看不順眼的類型呢?

  那豈不是立刻就要吵起來??

  也不好說是幸運還是不幸, 他在烏養教練和德久手底下都訓練過,這兩個人雖說手法和經驗大有不同,但有一點是一模一樣的——

  球場邊, 都是他們唯我獨尊的領域!

  貿然答應德久做教練的要求,田代倒是並不後悔, 畢竟烏養教練雖然帶過他們一段時間, 但並不是真正的掛名教練,和學校也沒什麼雇佣關系。

  只是他脾氣不好,這不需要相處多久也能知道。

  英美裡嘛……嗯,田代持保留意見。

  也不是說她脾氣不好, 只是他絕對這兩個人正面撞上,僅此而已!

  絕對!沒有說英美裡超級不好惹的意思!

  為了不激化矛盾,他只能小心翼翼跟在後面,意圖在衝突無法化解的時候,做出一些聊勝於無的補救。

  可惜田代忍得住,別人忍不住。

  當即就有忍下去的三井同學一枚, 慢悠悠蹭過來,欲說還休地看向烏養老頭。

  烏養:……

  「怪惡心的。」他嫌棄, 「有事說事。」

  緊跟著又圍過來幾人,搓搓手,頗不好意思:「是這樣,烏養教練,您能來我們都很高興,真的!」

  「但是……」

  烏養眼睛一眯:「但是?」

  「但是吧……」他們猶猶豫豫,還是說出口,「也不知道您身體養好沒有,做教練,怎麼也是個體力活嘛!要是沒養好,也可以在一邊休息啊……」

  「嗯嗯,對啊!烏養教練,我覺得還是以身體為重啊……」

  換做以前,他們是不大敢這麼跟烏養教練搭話的,畢竟這老頭一看就很凶。

  而且真正上手操/練起他們來,也確實很凶。

  雖然在訓練量上,體感還是比不過英美裡,但足夠讓他們聞風喪膽了。

  不過這個時候,為了排球部的和平,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大家紛紛建言獻策,你一句『烏養老師不如就坐在這邊看吧,我去買盒牛奶來』;我一句,『或者我們往後靠一點,不然被排球砸到了好疼!』,試圖把他往場外拉。

  烏養沒好氣地笑罵了一句:「行了,都放開!」這才把這幫小子喝住。

  他沒什麼表情,也不說話,一步一步朝英美裡的方向走。

  500米、400米、300米……

  眼看越來越近了。

  這倒是來個人把他們給攔住啊……

  所有人都在心裡如此吶喊。

  想也知道,這兩個人要是碰上了,那肯定是……

  「烏養教練!」

  忽然,有三個人站了出來,攔在了烏養老頭面前。

  「您,您是有什麼事嗎?您可以跟我們講的!」大地挺直脊背。

  「對對,可以跟我們說的!」東峰站在他左後方,雖然往後退了半步,但還是很努力地鼓起勇氣。

  烏養抽抽嘴角,什麼意思這是?

  一段時間不來,他徹底成編外人員了?

  最後,目光還是落在了後面那個兩耳不聞窗外事,滿心修改訓練計劃的少女身上。

  「……你還要裝不認識我到什麼時候?」他黑著臉說。

  聽到這句話,英美裡才抬起臉,露出一個安撫微笑:「哎呀,這不是烏養老師嗎?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啊!」

  烏養冷哼一聲:「什麼好久不見,明明昨天才來過我家吧!」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都三個秋天沒見了,當然是很久不見了。」

  她甚至很自然地招呼起來:「您看看,這時我新定下來的,這一周的訓練清單,不出意外的話,可能還得麻煩您……」

  烏養嗤笑一聲,撥開面前呆頭呆腦的三個一年級呆鵝,還是走了過去,接過她遞來的筆記本,不作聲地看起來。

  他不作聲,英美裡也不作聲,整個排球館一片安靜,連一丁點腳步聲都聽不見。

  英美裡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抬起頭:「愣著干什麼?訓練啊。」

  「哦哦,對哦……」

  一群人面面相覷,紛紛從彼此的臉上,看到了一種不可置信的痴呆,和什麼都不知道的愚蠢。

  所有人看向田代。

  田代把黑川拖到自己的面前擋住。

  黑川大為無語:「他們倆早就認識,你不是知道嗎?」

  田代摸後腦勺:「這不是,關心則亂嗎……」

  還有真正不知道的,三井扭扭捏捏半天,才鼓起勇氣走過去問:「那個……烏養教練,您跟我們德久同學認識啊?」

  烏養抬起眉毛,飛了他一眼:「她是我徒弟,你說呢?啊?」

  啊?!

  徒弟!!!

  眾人紛紛咬手,不可置信,瑟瑟發抖。

  來回地看向這兩個人:「你、你徒弟?!」

  烏養點頭。

  「你、你老師?!」

  英美裡勉強點頭:「可以這麼說吧。」

  上到三年級,下到一年級,這下是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這是什麼……打了小的來了老的?

  雖然也沒人敢打小的啦……但他們又不是什麼修真片場!!

  *

  烏養教練來是來了,也沒干什麼特別要緊的事,就是和潔子一起盯他們的日常訓練。

  潔子帶隊,他盯動作,兩個人配合下來,簡直沒給烏野人留一絲活路。

  在烏野眾人差點因為訓練量過大而投敵之前,春高的代表決定戰,到來了。

  「——所以你是在那之後才去找烏養教練學習的?」

  菅原劫後余生一樣拍拍胸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從一開始就是烏養教練安插在我們這裡的一枚暗樁呢!」

  英美裡呵呵:「你說誰是暗樁?」

  大地出來打圓場:「這個……今天畢竟還要比賽對不對?阿菅是唯一的二傳,怎麼也用得上……」

  英美裡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點點頭,勉強放過:「行吧。」

  她翻開對戰表:「下一個是……哦,條善寺啊。」

  說真的,她對條善寺的印像,只有那個妄圖拿到潔子聯絡方式,毫無自知之明的二年級。

  不過現在為時尚早,她和大地等人都還只是一年級的新人呢,怎麼也得明年才碰得上吧?

  哼哼,等碰上了,她就好好教一教這小孩,什麼是自知之明!哈哈哈哈呵呵呵……

  菅原站在原地,瑟縮不前:「你們說我要不還是被她折磨一下子吧?」感覺她都快憋出病了!

  菅原疑惑的同時,也有些滿足,沒想到他這麼重要!

  不然,怎麼會因為被大地阻止了一次,就一次沒折磨到他,就把英美裡逼成這樣!

  東峰:「你能這麼自戀我是沒想到的。」

  大地:「你能這麼自戀我是沒想到的。」

  菅原臉一轉:「你們就是嫉妒……」

  大地都無語了:「嫉妒你什麼?嫉妒她特別想折磨你?」

  東峰摸摸腦袋:「你別說,我還真挺想……」

  畢竟被她折磨,意味著實力的快速增長,意味著能夠肩負起更重要的任務嘛!

  只有肩負最多的人,才能夠被稱作王牌!東峰如此堅信。

  大地:……

  他總有一天,要寫一本書,名字就叫《關於我的隊友都是抖M這件事》……

  與此同時,條善寺也走到了A場館的門口。

  「又開始了——」

  「是啊,又開始了。」

  體育館A場館入口處,名為條善寺的高校排球隊,剛剛准備開始熱身。

  他們將要和這一場比賽的勝者比賽一輪,決定誰能進入明天的比賽。

  至於是什麼「開始了」……

  條善寺眾人,對視一眼:「烏野的【猜猜今天是什麼風格】大作戰!」

  代表決定戰開始,最引人注目的不是連勝霸主白鳥澤,不是萬年第二青葉城西,而是烏野這支隊伍。

  一年前,條善寺對烏野的印像還停留在「飛不起來的烏鴉」,再多一點就是「還不錯的部長和普通的其他人」,但其他就沒有了。

  一支基本打不進四強的隊伍,確實也沒必要留意。

  然而這一切,從今年開始,又變得不一樣了。

  「畢竟跟青城打成那樣啊……」三年級的學長感嘆,「青城可不簡單!」

  雖然說並沒有一個叫人聞風喪膽的主攻,乍一眼看上去,整支隊伍的風格也並不那麼分明,但成績總是穩穩當當。

  更何況今年還多了那個怪物一樣的及川徹……!

  烏野能跟這樣一支隊伍打到最後,甚至一路打到三十分,那即便是白鳥澤,恐怕也已經把這支隊伍擺在了深度研究的案頭。

  「……總之我們也不能喪失士氣!」條善寺畢竟也是一路保送進代表決定戰八強賽的強校,這時也在彼此打氣,「只要沉下心來,一定可以找到破綻!」

  套上隊服外套,起身就往A館裡面走去。

  走著走著,忽然旁邊闖入一群學生。

  條善寺眾人被擠得一個趔趄,頓時怒目而視。

  什麼人啊——!

  這群一看就是好學生樣貌的乖乖仔,校服穿得規規整整,不像他們把半邊上衣扎進去,也不會用外套在腰間圍起來。

  但臉上的神情,很狂熱。

  「聽好了!德久學姐就在裡面!」為首的少女,一根長而粗的麻花辮。

  如果英美裡在這裡,就能認出這是她那酷似女版柳生的後輩,小林小雪。

  「我們就算再激動,也不能打擾德久學姐的社團活動,聽明白了嗎!」

  所有人整齊劃一:「明白!!」

  隨即又有人舉手提問,聲音興奮得發顫:「請問小林學姐,德久學姐,就是曾經的學生會會長,德久英美裡學姐嗎!」

  小林點頭:「正是!」

  「也是當年帶領我們立海大網球部走上全國三連霸之巔峰榮譽的,靈魂人物之一嗎?」

  小林點頭:「正是!!」

  「同時,她還是穩坐神奈川縣全縣排名之首的【偏差值女王】,是嗎?」

  小林重重點頭:「正是!!!」

  一群人站在條善寺旁邊,進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問答後,浩浩蕩蕩地走了。

  條善寺:……

  幾人,面面相覷。

  他們真的能贏……嗎?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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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零六天

  烏野同樣在做賽前准備。

  對手是條善寺, 比起他們來講,成績穩定,實力強勁, 板凳深度更不用講。

  黑川在旁邊給新人們科普:「……等到決賽,我們是要打滿五局的——運氣好當然就打不到那麼久——到時候如果體力不支, 可能會出現替補選手上場的情況。」

  「而白鳥澤、青城這樣的學校,即使是替補選手, 實力也不會比正選差太多, 況且他們磨合得更好, 不存在換上替補隊員以後,團隊一下就運轉不良的情況。」他說,「這是我們的一個劣勢。」

  黑川說得很認真, 覺得這一點必須引起重視,大家卻在他們面前紛紛掏出了小手絹。

  「嗚嗚嗚——」田代部長, 輕輕抹淚, 「黑川,你也長大了啊!」

  「就是就是,不像以前,總愛說什麼「反正也贏不了, 別想那麼多」之類的話,竟然直接劍指決賽……!」

  黑川滿臉無語:「只是一個舉例……畢竟萬一進了決賽就肯定要考慮這個問題啊……」

  東峰也跟著哭:「嗚嗚嗚學長!學長還說「運氣好打不到五局」,肯定是覺得我們能夠三局干淨利落拿下吧!黑川學長平時雖然……那樣,但關鍵時刻,還是對我們抱有很大期望的啊!」

  黑川:「平時哪樣你給我說清楚。」

  大地站在英美裡旁邊,黑線說:「到底誰是學長啊。」

  菅原:「看臉的話是旭。」

  英美裡:「附議。」

  潔子:「附議。」

  大地差點噴了:「你們……」真是太缺德了!

  不過很搞笑!

  簡短而幽默的賽前熱身後, 烏野vs條善寺的比賽,正式開始了。

  *

  「啊, 我上首發?德、德久,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場邊,三井學長指著自己的鼻子大驚小怪:「不是什麼忠誠度測試之類的吧!」

  他旁邊,還有幾個擺出同樣表情的學長,震驚地看向一臉無辜的英美裡。

  後者平靜點頭:「對,要麻煩學長了。」

  「不不不——這不是麻煩不麻煩的問題吧!」三井學長指著自己的小腿,「我不開玩笑,我嚇得腿肚子都在哆嗦!」

  英美裡順著看了一眼,認真端詳,點點頭:「嗯。」

  「嗯什麼嗯啊!現在的重點是,我平時基本沒怎麼上過場啊!怎麼能夠突然讓我……」

  「但是學長很想上場,不是嗎?」

  三井學長被她問得一愣:「那、那是肯定的……」

  他們這群二年級、三年級的學生,心裡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連田代部長和黑川學長都沒說什麼,他們當然也不會對德久的安排有什麼微詞。

  說實話,能看到烏野重新振奮,成為他們當初進校時幻想的那個,『勇敢的挑戰者』,這對三井學長等人來說,是一件很高興的事。

  他也確確實實很想自己親手上場、親手得分,親手為烏野爭奪萬眾矚目的榮譽——

  但,不是現在吧!!

  他都快抓狂了:「隨便找個什麼練習賽啊!以你的三寸不爛之舌,營造一個隨便誰上都能贏的氛圍,然後由我親手擊敗梟谷的那個木兔或者隨便誰……哇哢哢!我明天就能成為宮城第一攔網……!」

  英美裡:……

  她委婉地提醒:「你忘了天童。」

  三井倒地:「我就這麼一點願望……」

  他當然是拗不過真正大權在握的英美裡的,最終還是被趕鴨子上架趕上了場。

  臨上場前,咬著嘴唇問:「可是德久,如果真的只是為了完成我們一點心願的話,我覺得你……真的不需要做到這一步。」

  他到這時候了,倒也覺得英美裡挺難做。

  畢竟從實力的角度來看,他們怎麼也比不上天賦異稟的一年級;但從資歷來講,又都是學長,在體育社團裡,怎麼說都要維護一點他們的體面。

  所以大概綜合考慮,才會……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三井學長……」英美裡伸了個懶腰,從座位上起來。

  三井幾乎沒看到她用腳蹬地,全靠腰腹的力量,就直接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好恐怖啊!!!

  「你覺得,我需要通過把重要的比賽交到我無法信賴的人手裡,來保全你們對我的好感嗎?或者你們的……面子?」

  三井瘋狂搖頭:「不、不敢!小的豈敢有這樣的想法?」他們的面子算什麼啊!!

  他以為英美裡要冷笑著送他們上路了,連帶這旁邊注視著這裡的黑川也都這樣認為。

  黑川畢竟是二年級,對這群二年級或者三年級的學長,至少自認是比英美裡更加了解的。

  他在猶豫著要不要過來幫忙說上兩句話,就被英美裡一個眼神定在原地。

  烏野的實力,沒人比英美裡更清楚。

  或許黑川學長比她更了解學長們的性格,但英美裡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場上學長們的實力。

  「既然派你上場,那就是奔著勝利去的。」

  她說:「你可以不相信自己,可以有無數的懷疑,但最後,你只能選擇相信我。」

  她的狂傲之氣,一下把三井給鎮壓了,一語不發地扭頭准備上場。

  「你真覺得,她是打算讓我們就這麼打啊?」一起被趕上場的同期,彈了彈舌根,語氣不明地問。

  三井隨手拍了拍球:「那不然呢,還能是指望著我輸啊?」

  連德久都相信他們會贏……

  三井和隊友,相視一眼。

  雖然他們從未有過要去爭搶首發陣容的野心,但在這一刻,卻對比賽的勝負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欲望。

  「學長們,沒關系吧……」場邊的大地,同樣很擔憂。

  雖然他沒看過幾次學長們正經比賽,但大地憑借自己樸素的經驗,可以做出一些推測。

  每天訓練,他到得最早,緊接著就是東峰和菅原;

  三人到齊之後,不一會兒,黑川學長和田代部長也來了;

  第三批,才是其他姍姍來遲的二三年級學長們。

  大地,那是一個天然就相信『勤能補拙』四字箴言的少男。

  以他的眼光來看,這幾個學長不要說贏,輸得沒那麼難看就足夠了,更何況……

  「你們不覺得,條善寺其實打得很穩當嗎?」他問。*

  東峰點頭:「是啊,這可能就是他們的風格吧?」

  條善寺整支隊伍,都透露著一種求穩的心態,明明能夠試圖一搏的球,卻一定要減慢節奏,來確保自己不丟分。

  次數多了,當然也會被烏野抓住破綻,變成己方的機會。

  「——但是,三井學長反應這麼快嗎?」

  「我也想問,宇都宮學長原來能跳這麼高嗎?」

  三個人互看一眼,扭頭看向英美裡。

  後者才懶得解釋,難道她會只折磨一年級,而沒有折磨二年級和三年級嗎?

  真是……也不動動腦子,要是大家的訓練菜單,不是一視同仁的慘痛,又怎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建立起這麼深刻的革命友誼呢?

  旁邊擔憂不已,所以站在附近圍觀的黑川:……

  他忽然一語中的:「所以,其實多多少少,也有一點讓他們多打點比賽的好心吧?」

  英美裡仰頭看天。

  黑川微微一笑。

  還真是,臉皮薄。

  甚至沒讓目前的首發有太多上場的機會,烏野就這樣輕輕巧巧地拿下了條善寺。

  興奮到猩猩捶胸、猩猩打拳、猩猩亂跑的學長們,自不必說,一年級三人組也很高興。

  雖然看台上時不時會有「德久大人不上場也霸氣十足!」、「果然是學姐帶領的隊伍簡直不費吹灰之力!」,等等讓人聽了不禁皺眉的應援傳來,但整體來講,今天的比賽還是很順利的。

  除了勝利之外,一年級更多是純粹為學長們也可以在球場上發光發熱,而感到高興。

  「說真的,我完全沒想到她會讓學長們上場!」菅原把話題扯到英美裡身上,「還以為她會一直用她的臣子呢!」

  東峰動了動耳朵:「臣子?」

  「就是我們啊!」

  菅原看他還沒意識到,又補充說明:「就像明治光秀是織田信長的臣子……」*

  在東峰難以言喻的眼神下,菅原換了一個例子:「就像德川家康是豐城秀吉的臣子……呃,我還是不說了吧。」*

  他給嘴上了個拉鏈,扭頭才發現大地還在發呆,立刻把尷尬轉移到好友身上:「大地,大地!怎麼還不走啊?」

  「就是啦,大地,發什麼呆啊?要不是我們叫你,一會兒集合你肯定遲到。」菅原眯眼笑,「一會兒我要吃薯片,你得請客。」

  東峰雖然沒他那麼狡詐,但到手的機會也不會放過:「我也要吃。」

  大地卻一時沒有跟上。

  不知道怎麼回事,但他總有一種奇妙的預感。

  雖然剛才的勝利已經足夠支撐他的猜測,但大地總覺得、總覺得……

  烏野的未來,可能比他現在能想像到的最好的,還要更加光明。

  「你們有沒有覺得,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之前那些『飛不起來的烏鴉』啦、『末路的強豪』啦……」

  大地嘴唇動了半天,好不容易想出了個形容:「都跟過眼雲煙一樣——好像就沒發生過似的。」

  菅原難得都沒笑他,思考半天:「是啊,就好像我們從一開始就這麼強,就該贏過挑戰賽,就該被其他學校忌憚一樣,總覺得很……」

  東峰:「很奇妙。」至少他覺得很奇妙。

  菅原用力點頭,往前跳了兩步,張開雙臂,感受晚風。

  柔軟灰白的短發被吹得凌亂,但他臉上的笑容,是大地從未見過的暢快。

  菅原一直是個內斂而穩妥的人,雖然偶爾會有極不靠譜的一面出現,但無論什麼情緒,在他這裡都能消化得很好。

  就算大地和東峰曾經因為那些外號而惱怒,因為被人嘲笑怎麼會在烏野選擇排球部,而感到憤怒,但菅原卻總是能把他自己的心情調節好,還抽空出來安慰大家。

  只是即便如此,他的笑究竟是勉強,還是自在,至少大地和東峰都是能看出來的。

  面前的好友,笑得舒心又清爽:「我現在覺得,我們能加入烏野,真是太好了。」

  「是啊。」大地和東峰對視一眼,也不自覺笑了,「能加入烏野——真是太好了!」

  甚至,已經開始期待起明天的比賽、後天的比賽……

  以及,對青城的復仇戰了!!


第107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零七天

  沒過幾天, 烏野又一次來到了仙台體育館。

  今天他們要面對的對手,是青城。

  現在的青城還不能完全稱作「及川帶領的青城」,作為一年級生, 雖然在IH的地區預選賽上有了亮眼的表現,又是核心二傳, 也只是一個後輩而已。

  話語權和經驗,又不是非要同時存在嘛, 英美裡對此深有感觸。

  「但他已經有啦啦隊了。」菅原幽幽說。

  「甚至有高三的學姐來看他的比賽。」東峰垂淚。

  「我們學校的也有……」大地目露凶光。

  英美裡剛囑咐完學長們, 抱著資料路過, 聞言提議:「好呀好呀,我回頭也在烏野給你們搞一個拉拉隊嘛。」

  東峰,很是感動:「英美裡……」我就知道雖然你嘴毒心狠手辣但你也是關心我們的!

  大地卻下意識感覺不妙。

  這家伙, 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

  英美裡笑眯眯:「嗯嗯,不過既然有了這麼多為大家聲援的人, 是不是更應該做出一點成績, 才不辜負大家的努力呢?」

  東峰:「呃……」

  「是不是突然覺得,『哇,要是我發揮不出水平,沒有拿到應有的成績, 那我真是太對不起大家了!』,呢?」

  東峰:「呃……」

  菅原都看不下去了:「英美裡,實在也沒必要這樣欺負旭吧!」欺負旭有什麼能耐的啊?菅原想,還不如欺負他呢。

  大地側目:……

  阿菅,你有沒有發現,你也有點奇怪?

  不過無論如何, 今年是來不及折騰出一支像模像樣的拉拉隊了。

  而且啦啦隊這種東西,說到底不是英美裡捏著學生會的權力, 就能組織出來的。

  真正的拉拉隊,那得是發自內心的,衝著熱愛而來,想要看到一個讓自己滿意的賽果。

  「她這是在暗示你哦。」田代拍了拍黑川,「小心!」

  黑川:「可是學長,你才是部長吧?」

  田代擺擺手:「哎唷,誰不知道我這個部長形同虛設,基本就是個打雜的——我是打雜小隊長!不過明年,你就要當部長了唉。」

  黑川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的確如此。

  春高結束之後,學長們很快就要畢業,到那時,二年級……

  雖然他未必有這份野心,但一想到肩負起隊長的責任,有那麼多隊友將勝負的關鍵系在他身上,黑川就忍不住熱血沸騰。

  田代還是笑眯眯的:「黑川,要加油啊。」

  黑川一握拳:「好的,學長!」

  「喲,手下敗將~」

  一聽這欠揍的用詞,欠揍的語氣,和欠揍的腳步聲,英美裡直起身:「好久不見啊,岩泉。」

  「你故意的吧!明明是我在跟你打招呼,為什麼只跟小岩說好久不見啦!!」及川抓狂。

  英美裡上下左右到處看:「唉唉?有人在說話嗎?誒?完全沒有聽見的!面前好像有透明妖怪!岩泉君,你要小心哦!」

  岩泉:……

  「你們倆的幼稚程度也是半斤八兩。」他幽幽地說。

  他們兩個千裡迢迢跨越賽場過來,當然不是好心到來打個招呼,而是來挑釁噠!

  及川下手很快,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英美裡腦門上輕輕一按。

  「哈哈哈!」及川邪惡地笑,「你輸定了!」

  英美裡一把抓住他的食指,給他掰得嗷嗷叫。

  岩泉於心不忍:「一會兒,畢竟還要比賽……」比完再掰他吧!

  英美裡這才松開:「好吧,我也不想勝之不武。」

  她揚起下巴,看向及川:「我們賽場上見。」

  及川回她一個挑眉:「好啊,賽場上見。」

  簡短地宣完戰,及川和岩泉又扭頭走了回去。

  雖然不是決賽,但烏野對青城的比賽來看的觀眾很多。

  「畢竟這是一場話題之戰嘛。」大地手交叉在腦後,狠狠地往後抻了抻,「旭,緊張嗎?」

  東峰兩腿發著抖:「不、不緊張。」

  菅原笑得前仰後:「你還是緊張吧,沒事,我們都習慣了。」

  東峰嚎啕:「我真的好緊張啊——」

  他雖然一貫都很容易緊張,但今天表現得尤為明顯。

  奇怪的是,其他隊友也並沒有說什麼,連黑川學長和田代部長,都沒拉他出來做典型批判兩句。

  因為他們清楚,等到真正比賽開始,東峰總是能把自己調理好的。

  菅原總結:「就是放置play你的意思。」

  東峰繼續哀嚎:「啊呃呃啊啊啊——!」

  一行人,除了東峰,紛紛整頓形容,很快上場。

  「春高選手權大賽准決賽,青城VS烏野——」

  裁判將口哨咬在嘴邊:「現在開始!!!」

  一開局,烏野就展露了自己的獠牙——這段時間裡他們可不是白白被英美裡折磨了一通!

  開球才五分,就已經讓青城感受到了一股難受的勁兒。

  「4-1!」裁判宣布,「烏野領先。」

  「怪事。」岩泉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跟松川對視一眼,兩個人表情都不大好看,「怎麼感覺像是我的錯覺呢?」

  松川搖頭:「不,我也覺得有點怪。」

  及川站在不遠處,想了半天,總覺得有一種隱隱的熟悉感,但沒想出來。

  於是換上一副笑臉,拍著掌去整頓其他人的精神:「沒關系!不管是哪裡奇怪,不管是什麼進攻模式,只要是我們能夠處理的,那就沒有關系!」

  岩泉幾人點點頭,的確,只要是青城能夠應付得來的,那麼暫時讓他們領先幾分也無妨。

  及川也不只是空口說說,立刻組織起反撲。

  青城的隊伍裡雖然沒有東峰那麼強勁的攻手,但大家的平均水平,卻要比烏野略高一籌。

  立刻就有二年級的學長高高跳起,趁著及川給出的完美托球,一掌往下扣去!

  烏野網前,黑川也跟著起跳,兩臂直直壓下,將這一球擋了回去!

  但岩泉卻早有准備,又及時撲救,將球墊了回來。

  機會球!菅原大喊:「——旭!!!」

  又是東峰啊……

  及川心裡那股怪異的感覺更明顯了。

  這種將關注點集中在一個人身上,其他人都只能淪為陪襯的做法……

  東峰高高躍起,不管是姿勢,還是滯空的狀態,都完美得讓人不可思議。

  又是一記狠扣!裁判宣布:「15-10!」

  分差甚至還變大了,及川咬著指甲,奇怪奇怪,這太奇怪了。

  其實他已經有一些看出來了,烏野想要再次利用白鳥澤模式,對青城產生打擊。

  但,上一次IH的時候,他們不是就用過了嗎?

  明顯是無效的,這次又怎麼還能繼續……

  「上一次,我們沒有找到自己最大的特點。」英美裡笑眯眯說,「但是這一次我們找到了。」

  東峰聽到這裡,陷入了回憶。

  比賽開始之前,英美裡跟他再三強調過,今天他就是烏野的牛島若利,其他人都只會為了他的進攻而服務。

  東峰聽得慚愧又激動,表示自己一定會好好努力,絕不辜負期待!

  嗯,果然說的是他!

  他的旁邊,菅原也陷入了回憶。

  早在比賽開始之前,英美裡找到他,告訴他,他就是烏野的及川徹,不管是哪個攻手,都只是他手底下得分的工具。

  菅原聽得興奮又快樂,當即發誓表示自己絕不會辜負期待!

  嗯,果然說的是他!

  一旁的黑川,也陷入了回憶。

  比賽開始之前,他被英美裡拉著……

  英美裡看著躊躇滿志的眾人,滿意地點點頭。

  烏野最大的特點,就是很會說話的她呀!

  *

  第一局,烏野幾乎可以說是狀態爆發,每個人都充分展露出了自己的能力,保持著大比分的領先優勢,最後以25-20拿下了首局。

  但到了第二局,局勢忽然焦灼起來。

  很明顯,及川也開始發力了。

  先是調整好他自己的狀態,一口氣在發球輪連下6分——在第一局裡,他可完全沒展現出這麼強勁的統治力。

  緊接著,又將青城的攻手們網羅起來,展開他們最擅長的全面·快速·攻防轉換。

  雙方的比分一路交替上升,幾乎沒有再產生過第一局那樣大的分差。

  而東峰的進攻也被多人攔網盯死,只要他敢起跳,青城這邊就敢犧牲至少兩個攻手,來組織起三人攔網。

  作為烏野目前唯一最強勁的得分點,他的狀態必須要好好保存。

  沒有辦法,菅原只能逐漸減少了給東峰的托球,轉而往黑川學長、田代學長那裡分散。

  「黑川學長!」他高喝一聲。

  一記不偏不倚的托球。

  黑川個子很高,技術也相當不錯,只要能抓住空隙,一記快球打下去,總是能得分的。

  ——可惜,對面還有松川。

  松川這一記攔網攔得很妙,雖然只有一人,但速度、節奏、時機、力量,都做到了極致,竟然直接將黑川的這一擊扣殺給攔死,按到地上,反彈出沉悶的聲響。

  「25-25!」裁判宣布。

  又追平了!

  青城一片歡呼,反之,烏野這邊神情卻很凝重。

  他們懷揣著復仇的欲望上場,當然覺得自己有著無可比擬的決心和堅定信念。

  畢竟,在曾經的對決裡,烏野是輸的那一個,理應有更強烈的獲勝欲望,不是嗎?

  「當然不是!」

  烏野叫暫停的同時,及川目光灼灼,一邊一個摟住同伴的肩膀,青城眾人圍出一個圈。

  「管他是輸是贏,難道上一次贏過了,這一次就不想贏了嗎?」

  他的視線,挨個確認每一個隊友的表情:「至少對我來說,現在這場比賽,我同樣非常想贏、甚至比之前更想贏!」

  「當然,烏野為了打敗我們做出了許多的努力,也許他們吃了不少苦頭,在訓練之外,又抽出很多空余時間給自己加練……」

  及川的目光,毫無動搖地掃過自己的隊友——其中包括他的幼馴染、同級的好友,以及更多積威甚重的前輩:「他們想要復仇!而我們青城,正是他們想要復仇的對像!」

  青城眾人的表情,多少都有些沉重。

  雖說這當然只是個高中生社團活動,但真正投入進去,將個人的榮辱和團隊的勝負緊緊系在一起,就很難不被它牽動心神。

  被人復仇啊……

  說實話,不管是什麼作品裡,被復仇的那一方都會失敗的,不是嗎?

  「——但,難道我們就不想復仇嗎?!」

  及川質問。

  「我們贏了烏野,所以烏野想要復仇,但……」

  他上身向前傾,目光灼灼,姿態主動而富有侵略性:「難道,我們就沒有自己的復仇對像嗎?!」

  他的話語循循善誘,大家都不自覺想起一個名字,隨即抬頭。

  ——白鳥澤!!!

  及川環顧一圈,知道自己的隊友們已經被重新激起了鬥志,所以並沒有再多說,只是將手伸出來。

  下一秒,岩泉、松川、花卷,和其他學長們,紛紛將手蓋在他的手背上。

  「青城!必勝!!!」

  烏野的教練席,英美裡總算分去一點目光:「哦哦,很有精神嘛。」

  「青城士氣很足。」黑川難免擔憂,「他們的實力本來就比我們要強……」

  英美裡沒說話,直到目送選手上場後,才輕輕出了口氣。

  輪換休息的大地遠遠看見,心裡下意識開始猜想起來。

  他是個喜歡琢磨別人在想什麼的人,對身邊的人有深厚的了解,這種體驗能叫澤村大地覺得安全、可控。

  在球場上,他也喜歡去揣摩對手和隊友的想法,判斷進一步的局勢、球的落點,並且提前做出反應。

  英美裡……恐怕也覺得打出狀態的青城不好對付,大地心想,但她無論怎麼說,是無法上場的,暫停的機會又有限,沒辦法時時刻刻做出反應。

  如果有人能在場上幫忙調動,當然是最好,但眼下……

  青城勢不可擋,原本柔韌如網的隊伍鋪天蓋地而來,在及川的引導下,節奏也變快許多,攻勢如暴風驟雨襲來!

  黑川咬牙:「挺住!無論如何都要保證觸球!」

  比分咬得很緊,但依然是青城先一步拿到了局點——27-26,青城領先。

  岩泉發球,他的跳發殺傷力還不能算很高,但位置很准,打給了菅原。

  後者觸球的瞬間就反應過來,將球給了經驗最豐富、技術最全面的黑川。

  「東峰!打下去!」黑川要求。

  面對這位在第一局一個人拿下十分的強力主攻,青城半點都不肯退。

  前排兩個二年級的學長,幾乎將整個網前封死,沒有留出一絲一毫的縫隙!

  「啪!」

  東峰的扣殺被硬生生攔住,直接飛回烏野的後場!

  大地試圖去接,但回球實在飛得太遠,一路躍過贊助板飛走,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球一路飛出場外,落上了觀眾席。

  青城得分了!

  27-26的大比分下,這一分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怎麼能讓你們踏在我們後背上起飛呢!」

  及川高喝:「青城,必然會勝利!」

  「28-26!」裁判宣布,「青城,1-1!」


第108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零八天

  雙方各拿一分, 最後這一局,就顯得無比重要了。

  按照最開始的戰術方針,烏野今天的進攻中心將放在東峰身上, 通過二傳菅原的配合和一傳的強力輔助,提取出【白鳥澤模式】持續給予青城打擊。

  但, 如果真的是白鳥澤,又怎麼會被攔下來呢?

  東峰依然要上場, 他是今天這場比賽絕不能缺少的核心人物, 他心知肚明。

  但這樣的重任、這樣的重擔……

  他看向場邊的記分牌, 8-7,烏野堪堪領先一分,但東峰總覺得他的靈魂之火都已經快要燃燒殆盡了。

  「我說, 你能不能有點王牌的樣子呀!」菅原一巴掌拍到他背上,響聲之清脆, 讓人懷疑東峰的玻璃心也跟著碎了一地。

  東峰委屈:「我本來也不是啊!」

  只是今天限定, 英美裡說他是,他當然就只能是了嘛!

  「哈?那你到底是想當還是不想當?」菅原板著臉,右手蠢蠢欲動,好像下一秒就又要給他一下。

  東峰嚅囁之際, 黑川學長撥開菅原,走到他面前。

  「東峰。」他聲音沉沉,臉上沒什麼表情,「你說的沒錯,至少現在,你並不是我們隊伍的王牌。」

  「我才是。」

  作為二年級的優秀攔網, 有經驗和人望加持,黑川的確才是烏野事實意義上的王牌君。

  不過在東峰表情灰暗之前, 他又說:「所以,如果輸了,是我的問題。」

  因為他並不是一個強有力的、破壞性的主攻,所以即便是學長、是王牌,也沒辦法應用英美裡的戰術。

  今天的主角,必須是東峰。

  所以他們不得不把一個一年級的主攻手,推到本該不用遭遇的境地。

  英美裡當然是很有把握的,她對選手的掌控就像走鋼絲,把人逼迫到最為困難的懸崖邊,又留給他們一線希望。

  能走過,就是光明寬敞的大道;不能……

  也不會怎麼樣。

  黑川想,英美裡做事永遠是大膽和穩妥的結合,即便最困難也最高效的路走不通,她依然有無數的planB,給選手們兜底。

  他非常嫉妒。

  黑川心知肚明,他發自內心地,嫉妒著這群一年級的小家伙們。

  不因為他們的才能,不因為他們還有三年的青春揮灑,只是……

  他們能夠在最好的時間,遇上最好的教練。

  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所有的抱怨委屈直抒胸臆,敞開心扉,都等到拿下勝利之後再談吧。

  黑川以他一貫的語速,慢吞吞說:「你可以不用感到壓力,不用覺得緊張,所有的重擔有我……但是。」

  但是?

  黑川:「但是,你要向我證明,未來的你,可以成為一個優秀的王牌。」

  東峰感到自己的靈魂仿佛被一股微燙的水衝刷而過,渾身戰栗,不由得站得更直了:「我知道了,學長!!」

  雖然這一番話,並沒有讓他的身體素質突然變異成金剛……

  雖然這一番話,並不能讓他的技術水平突然完善,成為英美裡期待的攻守一體多面手……

  但即便只是一點點微小的火苗,轉化到四肢百骸,每一個行動上,都會顯得比之前更加激情澎湃、更加竭盡全力。

  ——用不那麼富有煽動性的話語來講,大概就是更加流暢。

  「12-9!」裁判盡職盡責地宣布,「烏野得分!」

  作為今天在場上烏野一方唯一打算突出的主攻手,東峰一個人的流暢,意味著整支隊伍的運轉順利——只要他的表現沒有異常,那麼其他人作為後備支持,就一定能夠完成目標。

  烏野的進攻又快又猛,擁有一個全隊統一的大目標,讓他們所有人的精神都極度緊繃,砍分極快,一轉眼就已經拿到17-15,略微領先兩分。

  雖然分差還不算大,但及川已經有點吃不消了。

  他倒是不怕對面進攻,但所有人只圍著東峰一個人轉、只圍著他一個人服務,使得這家伙毫無顧慮,只知道發揮自己最大限度的能量和攻擊力來突破青城防守的那種狀態……

  實在是跟牛島若利那個討厭的家伙,太像了。

  又或者他並不應該這麼說,但真正在賽場上表現到頂尖水平的攻手,總是有那麼幾分相似的。

  「24-20!烏野領先!」裁判宣布,「青城,申請暫停!」

  趁著教練喊了暫停,及川往長凳上一坐,拈著領口來回扇動:「我說——那群人也太瘋了吧!打起來都不要命了,為了對付我們,至於嗎?」

  自視甚高如他,甚至都問出這種話了。

  岩泉拿手背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沒發燒啊,瘋了?」

  「發燒和發瘋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好吧小岩!!」

  岩泉不理會他的氣急敗壞:「既然這樣,就該知道,一種進攻模式被開發出來,絕對不只是為了對付一支隊伍,世界上沒有這麼奢侈的教練,即便是德久……我覺得也不可能。」

  及川跟他對視一眼,身後的花卷松川,也都心有靈犀地喊出那個名字:「白鳥澤!」

  「確實,以他們現在的水平,要想對付白鳥澤,那最多就是復刻一個全新的白鳥澤吧。」花卷伸了個懶腰。

  他作為一年級的自由人,上場的次數並沒有其他三個一年級那麼多,今天和烏野的比賽,也只是作為自由人替補。

  在場邊,他反而觀察得更清楚:「其實我倒是覺得,烏野的其他人更厲害。」

  「竭盡全力去支援唯一的主攻,聽上去好像是變得簡單了,對吧?但,這也相當於削減了他們多余的選項吧?也就是說……」

  「——跟東峰之外的其他人,合作的深度也強化了。」及川點點頭,面色越發凝重。

  就好像東峰扣球的同時,原本可以隨心意和判斷選擇自己站位的菅原和大地,這時候卻不得不為了保護他的下一次進攻機會,合作起來,去完成一個共同的目標。

  增長的不只是東峰一個人的攻擊力,更是整個烏野的配合水平嗎……

  他長長呼出一口氣。

  他能贏嗎?及川忽然想起這個問題。

  不是被東峰的強有力進攻打怕了,也不是被烏野其他人竭盡全力的支持震懾住了——而是因為,這支隊伍,他們最大的武器,似乎到現在才展露出冰山一角。

  然而不管青城如何作想,烏野是絕無可能手軟的。

  不僅因為這場比賽是他們的復仇之戰,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手軟,更因為,他們已經沒有手軟的余地。

  三年級的自由人宇都宮學長一球接飛,「23-24!」裁判宣布,「青城得分!」

  再追一分,就能追平了!

  在場上雙方,無一不是這樣想的。

  明明是烏野的賽點,但青城一路堅持,死咬不放,一口將五個賽點吃得只剩一個。

  ……最後一個,最重要的賽點。

  「抱歉抱歉!」

  「沒事的,學長也辛苦了,最後幾球,我們一定把它守好!」大地挨個給所有人加油鼓勁。

  雖然說名義上來講,是突出東峰作為唯一的王牌主攻,但其他人當然不可能完全不進攻、不得分。

  除此之外,還得保障東峰絕無後顧之憂,這對於任何一個隊友來說,都是相當大的消耗。

  別說一直維持一傳到位率的自由人,連大地自己都感覺腰已經完全消失了。

  他無法想像自己居然還能彎腰、還能俯身、還能將兩腿近乎折疊地支在一起,只為了去夠到快要落地的球。

  這種超乎身體極限的狀態,讓他無暇多想,和東峰交換一個眼神之後,又凝重地看向對面。

  ——及川徹發球!

  只需要這短短一句話,就能營造出一種近乎恐怖的氛圍。

  這就是一個頂級跳發好手,兼頂級二傳的威懾力。

  破空而來,這一記發球蘊含著及川對勝利絕對的追求,和對目前局面的焦躁,反而讓殺傷力更上一個台階。

  面對著這樣的威勢,所有人心中都不免升起一個想法:

  不就是一分嗎?

  讓他得吧……!就只是這一球而已!我們下一次,再竭盡全力去阻攔,難道不可以嗎?!

  及川的發球就是這樣,幾乎能打消對手心中所有關於正面的幻想。

  但——

  發球重重地擊打在大地的雙臂上,立刻就將毛細血管刺激得一片鮮紅。

  他咬牙挺住,並攏的指間幾乎摩擦出火花來。

  絕對!不能讓他得到這一分!

  大地的腦海裡只剩下這一句話。

  及川的發球,永遠都是最得寸進尺的一樣武器,如果得到一分,就絕對不會止於一分!

  「哈!」他大吼一聲,竟然真的將這一記發球打了回去!

  然而這時,及川也已經到了網下!

  後排有學長將球接起,及川從中調整,等到岩泉面前時,已經是一個和平常無異的完美托球。

  幾乎看不出,這原本是烏野的一個機會球了。

  岩泉咬緊牙關起跳,狠狠扣下。

  只看方向,赫然是衝著剛剛接完及川的發球,還沒有起身的大地而去!

  『砰』的一聲!

  烏野疲憊的一年級主攻手,身形卻靈活到叫人不敢相信,幾乎要懷疑是不是有人在操縱著他行動。

  但無論怎麼說,他向左撲倒,又一次精彩絕倫的撲救,硬生生將岩泉的扣球又接了起來。

  「球還沒過網、還沒過網!阿菅——!」

  菅原無暇去理會他,目光灼灼,看向半空中。

  不管這是一記什麼樣的球,不管是誰接起來的球,菅原想,他絕不會浪費掉任何一次機會。

  這一瞬間,他感到一種奇妙的輕松。

  球觸碰到手指,他忽然有了一種直覺。

  難以想像的視角浮現,仿佛他在這一瞬間,化身了無所不能的上帝,浮在半空中,觀察著這群為了一顆小球嬉笑怒罵的人類。

  球離手。

  菅原的目光,隨著球劃出的那一道弧線飛動。

  他說不上來,和平時好像沒有什麼區別?

  又好像大有不同。

  弧線落在東峰面前——立刻就是一記極重極快的扣殺!

  排球穿過青城的重重攔網,和後排選手試圖伸手去夠的空隙。

  在這樣一個緊張至極的賽場上,在這樣一個密不透風的防御網當中——菅原為東峰,選出了一條毫無阻攔的道路!

  「25-23!!」

  結束的哨音即刻吹響,裁判宣布,「烏野獲勝!」

  觀眾席上一片安靜。

  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

  比賽就是這樣,只看結果,簡單又純粹。

  青城輸了,烏野贏了。

  下一次比賽,站在白鳥澤對面的就會是烏野,而不是他們青城。

  及川慢慢閉上眼,蝴蝶骨在木地板上硌得生疼。

  ……就是這樣。


第109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零九天

  「英美裡∼∼∼∼」

  A區門口, 埋伏許久的天童,展露了他的英姿。

  表妹很困擾:「又怎麼了,我明天的勁敵?」

  表哥很快樂:「來接你回家吃飯——」

  他身後一群穿著紫色隊服的白鳥澤人, 個個膀大腰圓,往英美裡面前一站, 簡直像一排茁壯成長的茄子田。

  「這就是你那個表妹啊?天童!人家可比你有名哦!」裡面一個白毛一邊說著,一邊撞了一把天童的肩。

  天童撇撇嘴:「那肯定也比你有名啊, 瀨見見, 什麼時候你才能超過若利, 成為白鳥澤的王牌呢?」

  瀨見:「根本不可能啦!我只是二傳誒!」

  「不要妄自菲薄!二傳亦可成神……」天童神秘兮兮地念叨,「比如,像是及川君那樣啦∼」

  這家伙, 說話真夠刺耳的。

  英美裡面無表情地被夾在一群茄子中間 ,邊聽邊想, 有時候真的很能共情東峰——你們攔網, 都是一群什麼怪物啊!

  菅原拽著她手腕,把她從茄子田抓回烏鴉群:「那你要跟他一起回去吃飯嗎?」

  「明天可是決賽……」大地言盡於此。

  「是嗎?明天是決賽嗎?」天童眼珠一轉,「那更要知己知彼啦!快點跟我回家了解一下敵情!」

  英美裡看著他嬉皮笑臉的樣子:……

  有時候,真的很想知道她的表哥和黑尾, 誰更欠揍一點。

  趁著她被自己的不要臉驚嚇到,天童一把抓起英美裡,往車後座一擺:「——那我就不客氣啦!」

  說完,飛快地就騎跑了。

  東峰目送著那輛自行車消失,跟旁邊的牛島,面面相覷。

  「呃, 這個……」在後者沒什麼含義的視線裡,東峰莫名感到一種壓力, 「其實,英美裡也是很有分寸的,不會朝天童君打探什麼……」

  想也知道,同時擁有表哥和敵人雙重身份的家伙,要是真的泄露什麼關鍵情報,那該多尷尬啊!

  東峰感嘆之余,寬慰這位白鳥澤天才主攻:「她很體貼的!……雖然看不出來!但確實是這樣的!」

  菅原:「實在沒話說可以不說。」

  大地捂臉:「為什麼我會覺得羞恥……」一定是旭嘴太笨了的原因!

  但出乎東峰所料,牛島搖頭。

  「不會的。」他很認真,「我知道,天童不會泄露情報出去,因為他是假面騎士。」

  東峰:「嗯?」

  「假面騎士。」牛島繼續認真,「他很厲害,所以不會泄密。」

  大地:……

  菅原:……

  兩人幽幽的視線,轉向旁邊的瀨見和大平。

  「呃……哈哈。」瀨見摸頭,「前兩天覺那家伙要死要活讓若利看的特攝片叫啥來著?」

  大平眯眼微笑,念了句佛:「我佛慈悲,看的是《假面騎士》罷!」

  *

  「英美裡打算用什麼辦法對付我們呢?」

  天童嘴裡叼著煮蘿蔔,含混不清但忽然發問。

  英美裡給他又夾了一塊蘿蔔,輕輕翻個白眼:「用撐死你的辦法讓白鳥澤痛失一名天才攔網。」

  天童應聲倒地,捂著肚子:「啊!怎會如此!我貼心聰明的親親表妹,竟然也想置我於死地——」

  嘴裡還叼著他那半塊蘿蔔。

  英美裡邪惡地哈哈兩聲:「沒想到吧!我就是正義的使者,力量的化身——假面超人!」

  天童趴在地上,忽然幽幽地唱起來:「啊啊∼善良又天真∼你的名字是天童∼要問你從哪裡來∼白鳥澤是你的名字∼」

  英美裡:……

  好奇怪的歌啊啊啊啊!你還不如唱那個「碎掉的是什麼?是你的希望哦!」這種邪惡小調呢!

  而且你的名字到底是天童還是白鳥澤啦!

  她夾起一塊牛肉,惡狠狠吃了,這才問:「看來你很喜歡白鳥澤啊?」

  天童還是趴在地上,扭頭看她,臉頰肉在地板上擠出一塊:「對啊!大家都很有趣!奇奇怪怪的人超級多!」

  英美裡已然對他的措辭麻木,平靜地接話:「是嗎,好巧。」

  天童眨眨眼:「……這樣?我懂啦!」

  他一個鯉魚打挺起來:「我們也不會手下留情哦!」

  笑得很燦爛,天童的目光卻沒有一絲動搖:「贏的,一定會是我們白鳥澤~」

  *

  決賽當天既不是陽光明媚,也不是刮風下雨,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周末。

  普通到讓人覺得這場決賽,好像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你說是吧?東峰?」菅原不懷好意地用胳膊肘戳了戳旁邊的好友。

  東峰:「哈!哈哈,是啊!就是這樣沒錯,嗯……」

  大地:……

  大地:「你就別逗他了。」看上去真的很可憐!

  不過如果這時有路人經過,就會發現,烏野眾人臉上的神色都很平靜。

  實在是贏過青城之後,讓他們卸下了很重的擔子。

  上一次輸給對方帶來的創傷感實在太強,以至於這一次僅僅只是贏過了青城,還沒有在決賽拿到最後的勝利,就已經讓他們感到了很大程度上的滿足。

  「不過,還是不能掉以輕心!」田代琢磨著英美裡的臉色,發出號召,「尤其今天是決賽,對上白鳥澤,我們更要警惕,畢竟對面有那個——牛島若利!」

  那個牛島若利,無論是哪支隊伍、在什麼時候提起白鳥澤,都繞不開這個名字。

  這幾天,烏野幾乎可以說是把牛島若利從國中到現在的視頻看了個遍,不說別的,現在牛島一個眼神,大地都知道他是渴了要水喝還是熱了要毛巾。

  在此之前,英美裡額外讓他們了解白鳥澤,是因為要集中精神對付青城、對付及川。

  而好不容易跨越了及川這道坎,又必須要馬不停蹄地去研究牛島、研究白鳥澤,這確實不是什麼輕松的事。

  「但,無限的挑戰、無限的難關和無限的成就感,這才是體育該有的魅力!」英美裡鼓吹。

  學長們倒是很傻很天真地揮舞胳膊:「哦哦,德久說得對!」

  東峰也跟著揮舞:「哦哦,說得對!」

  大地和菅原對視一眼,沉默不語。

  倒不是說他們就覺得這話沒道理了,但是你說得倒是好聽,怎麼沒見你做過體育鍛煉呢?

  這話,他們當然是不敢說的。

  不說別的,光說對面,就有個表情奇怪個子很高的家伙盯著這邊,好像他們只要對他表妹有半點不禮貌之舉,立刻就要撲上來咬人。

  英美裡:「才不會呢!別把天童說得跟什麼小狗狗一樣啊!」

  菅原拍著胸口:「我們才沒有把他說成小狗,我們明明是把他當成狐狸、惡狼之類的生物了吧!」

  英美裡選擇性忽視了他的話,拍拍手整隊,眾人聚集在她的面前。

  「說實話,這一次春高地區預選賽,我最開始的目標只是找青城復仇。」她聳聳肩,「但沒想到太順利,一不小心成功了!一不小心又晉級到決賽了!」

  烏野眾人發出一陣默契的哄笑。

  「老天爺送到我手裡的,不牢牢抓住,豈不是很不禮貌?所以,不管是運氣也好,是實力也罷,就讓這份順利一直延續下去吧!」

  她的聲音說不上清亮,也說不上有多低沉,但因為咬字清楚,節奏適中,所以每一個字、每一個短句都能叫人完全地領會到她的意思。

  換言之,很富有感染力。

  烏野眾人——包括熟知她本性的大地、菅原和東峰,也都紛紛點頭,臉上的神情激動又緊張。

  「好,明白了!我們會加油的!」

  「哦哦哦哦!我要贏!我們一定會贏!」

  春高預選賽,宮城地區決賽,一觸即發!

  *

  話雖然說得很好聽,但烏野一上場,就被牛島給轟懵了。

  貨真價實的懵了,字面意義上的懵了,幾乎可以說是沒有半點還手之力。

  甚至於在英美裡看來,他們已經盡到了自己該盡的努力,不是完全茫然地站在場上,但即便如此,依然無法應對牛島若利極其迅猛的炮轟。

  很短的時間裡,就被拉開了一個大到叫人驚訝的分差:18-8,整整10分的分差。

  英美裡想,換做是她在場上,早就不想打了。

  累都是其次,主要是……很丟人嘛。

  不過誰讓她在場邊呢。

  英美裡抬抬手,叫了暫停,所有人回到她面前。

  沒時間做什麼精神按摩,她立刻切入正題:「……這一局想要重新拿回來,無疑是有難度的,所以現在給你們制定一個小目標。」

  眾人抬頭。

  「那就是在這一局當中,摸清楚牛島下手的習慣,以及每次他進攻的時候,是否有人在後面保護——還有就是,二傳給球的習慣。」

  說到這裡,她往白鳥澤的方向瞥了一眼。

  現在的白鳥澤二傳還不是白布,甚至也不是瀨見,而是一個三年級的學長。

  但按照鷲匠老師的方針,無論多少球,必然都是優先給到牛島。

  三年級的學長,能夠跟牛島配合得如此親密無間嗎?

  *

  與此同時,白鳥澤也在討論烏野的作戰意圖。

  第一局基本上沒能做出什麼反抗,讓白鳥澤領先一分,當然談不上什麼意圖;

  但眼下第二局開始也有一段時間,烏野的行動逐漸有了章法,防守的網絡性也有了一定的提升……

  「嗯?」牛島歪了歪脖子,發出輕輕的一聲響,手腕處的關節,隨著他的活動,也發出了相似的聲音。

  大坪走到他身邊:「怎麼了?若利?」

  當他們兩個同時在場時,意味著場上並沒有三年級的主攻了。

  再加上作為攔網的天童,白鳥澤的一年級已經能在上場的正選當中占到一半的人數。

  所以三個人湊在一邊說話時,學長們也並不會多說什麼。

  牛島搖搖頭:「沒什麼,只是……」

  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捏合在一起,搓了搓。

  手感……很奇怪,他想。

  「不能掉以輕心哦~」天童兩只手臂伸得很直,分開比了一個不大成型的大字,像是在伸懶腰,又像只是在做一個奇怪的動作,「別的我不知道,不過我親愛的表妹,可沒有那麼容易放棄哦。」

  大坪細細回味了一下剛才的半場球:「看得出來,他們想要從防守的方面限制住若利的進攻,不過一般來說,攻防兩面,往往只能把握住其中之一。」

  人的能量是恆定的,隊伍也如此,在防守這一面用的多了,進攻這一面能用的就少了。

  進攻乏力,那就是白鳥澤攔網發力的好時機。

  他余光帶過天童,後者會意地點頭:「當然當然~我是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的!畢竟……」

  他捧著臉,興奮地轉了一圈,「英美裡輸了會哭誒!她哭起來超——可愛的!」

  大坪:……

  「這一秒,我為德久同學是你的表妹,而感到由衷的同情。」他慢條斯理說。

  不管是興奮也好,謹慎也好,在白鳥澤的選擇裡,手下留情是唯一不可能出現的一項。

  這句話甚至連說都不用說,鷲匠一聲令下,大家又一次走上賽場。

  第二局雖然略有起色,烏野的表現也不能說非常難看,但最終還是以25-27輸給了白鳥澤。

  由此,地區預賽的決賽,白鳥澤連下兩局,總分2-0。

  英美裡夾著圓珠筆,手指之間的轉速雖然越來越快,但依然還能沉得住氣。

  牛島的攻擊力,她從最開始就有過預想,再加上這其實是烏野第一次和白鳥澤正式碰上,第一局被打懵,完全可以理解。

  面對牛島,目前的烏野幾乎可以不必考慮攔網。

  而從地面防守力量上來看,她能拿得出手的,除了三年級的自由人宇都宮學長,就只有作為主攻的大地。

  為了凸顯東峰的攻擊性,將他完全撤出了防御網絡,直到第二局中間,才慢慢又將他調整回來。

  一切的一切,都是造成眼下這個局面的原因。

  總的來說,還不算是最糟的情形。

  她自己是覺得還能接受,但總有人看得憋屈。

  「這……」

  看台上,很多慕名而來的觀眾,互相交換眼神,半遮半掩地露出尷尬的神色。

  要說烏野這個名字,很多人是不知道啦,但白鳥澤和青城,大家還能不知道嗎?

  先打敗了青城,又和白鳥澤會師代表決定戰決賽,任誰都會對這場比賽抱有很大期待吧?

  不說像之前的半決賽那樣勢均力敵,精彩紛呈,但至少……

  「2-0啊!這完全是被壓著打嘛!」有人懶散地翹起腿,「沒意思沒意思!還不如讓青城進決賽呢!」

  「倒是也能看出他們有點反擊的心思……」

  「但是做不到,不就是說大話而已嘛!」

  烏養教練坐在不遠處,聽得差點擼袖子打人,但還沒付諸行動,就看見附近一個鴨舌帽少男站了起來。

  雖然年紀更小,但那體格可不是蓋的。

  「賽場上的選手還在努力,區區一個看客卻敢大放厥詞?」

  真田勃然大怒:「比賽的勝負,可不是什麼你能隨意評價的東西!」

  隨即,他身邊幾個少男,也跟著站起來。

  個個英姿非凡、身材健壯挺拔、兩眼充滿冷酷。

  好像這人再放點厥詞,立刻就要上去拼命!

  當然,球賽嘛,總是不乏這種不理智的觀眾,但那往往是世界杯、NBA這類頂級大賽才會出現……

  現在,區區宮城地區選拔賽這種小廟,竟然也供得起這樣的大佛了?

  烏養都愣了。

  烏野……現在已經這麼受歡迎了嗎???


第110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一十天

  立海大眾人其實到得很早, 烏野還沒進場,他們就已經落座了,還專門挑選了掛著烏野應援旗的位置。

  仁王很堅持:「一定要讓人一眼就知道, 我們是支持哪一邊的!」

  其他人都無所謂,於是在烏野應援旗後面第五排的位置坐下。

  比賽一開始, 大家的興致都不高——他們當然知道烏野的情況,沉寂多年的普通學校一路浴血殺進決賽, 挑戰成名已久的王者, 加上又是團隊作戰……

  立海大眾人並沒有對這場比賽抱有太高的期望。

  但漸漸的, 烏野用自己的表現讓他們改觀了。

  如果只看結果,那當然是輸得不能再輸,一上來就0-2, 硬生生把自己打成了背水一戰。

  但真田旁觀了全過程,倒也不是不能看出這群實力欠佳的選手, 在過程中努力調整狀態、跟上英美裡思路的樣子。

  努力的姿態, 在他眼裡總是值得贊揚的。

  至於英美裡,那就更不用說了,丸井當場打賭:「這家伙絕對早有預料吧!」

  柳生也點頭:「如果有選擇,德久應該也不會把0-2考慮進去, 但實力條件如此,我想她不會錯過這種可能性。」

  既然她都胸有成竹,立海大眾人更沒把落後放在心上了。

  就連真田,看著場上那群因為失分而焦躁的烏野人,努力平靜下來,和英美裡保持情緒同步的姿態, 都有些欣慰。

  ……說實話,雖然實力等級上沒什麼共同點, 但真田微妙地感受到了一種共情。

  唯有仁王,雖然也下意識維護烏野的名譽,但還是很挑剔:「她明明就可以去更好的學校嘛……什麼白鳥澤,看上去一般般,但總比……」

  他的發言當然還是在小範圍內得到了認可——這裡的小範圍,特指丸井文太。

  本來還應該有切原的,但此人今年不湊巧是國三,正在學海裡無涯地折騰。

  立海大的觀眾席,沉默片刻,柳忽然開口:「你們覺得她最厲害的一點是什麼?」

  丸井秒答:「鐵石心腸!」他天天裝乖賣萌,也從來沒手軟過一次!

  仁王緊隨其後:「心狠手辣!」不管是私交再好的朋友,只要講起正事,絕對沒有任何一絲留情。

  但她又做得很聰明,仁王想,從實際上來看,雙方都沒有任何退讓,但她卻總能讓人覺得心裡是舒服的。

  柳生想了想,謹慎地說:「遠見?」

  剛剛兩個人回答的時候一直面無表情的柳,總算點了點頭:「這也算吧。」

  最後是沉默不語的真田,他兩手放在膝蓋上,坐姿非常端正,目光也和他的坐姿一樣,筆直端正地看向場中。

  明明已經0-2,依然毫不動搖、臨危不亂,坐在教練席上。

  真田想,也許正是因為她平靜的表現,所以烏野到現在也沒有潰敗。

  第一輪完敗,第二輪稍微有了一點試圖反擊的表現,而現在,到了第三輪,已經組織起了一定程度上的反擊,將分差縮減到還不算太難看的範圍內。

  12-16!

  雖然仍然有四分的分差,但只要稍微有一些運動經驗的人,就能看出,烏野的狀態越來越好,尚且還沒有到盡頭。

  這一局結果會如何,尚且不好說。

  真田卻有些走神。

  他想起記憶裡和英美裡的第一次見面——其實早在小學時期,他和幸村應當也有見過德久。

  畢竟關東就這麼大,除了網球比賽,還會有其他各種各樣的比賽,什麼數學國文英語,拔尖的人就這麼多,要說從來沒見過也不可能。

  但真正讓他有深刻印像的,還是在國中教室裡見到的那一面。

  張口就喊他赤田同學……

  真田驀地笑了笑,忽然說:「是決心。」

  柳也輕輕微笑起來:「是啊。」

  英美裡或許有無數可以值得稱道的優點,聰明才智、靈機應變、待人真誠、幽默風趣、做事很有遠見、一切都隨著自己心意來的同時,也很注意不去傷害別人的感情……

  但最關鍵的一點,至少在柳看來,正是她的決心。

  只要她下定決心去做的事,無論過程如何,預期的結果如何,都不會讓她有半分的動搖。

  第三局比賽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烏野的反撲已經顯露獠牙。

  白鳥澤顯然沒有想到這個直接被他們連勝兩局的隊伍,還能掙脫沉郁的氣氛,煥發出如此奪目的取勝信念,一時間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柳聲音很輕,也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雖然她說的不多,看上去好像隨時都在放棄的路上,但……從沒有真正放棄過。」

  與此同時,裁判吹哨。

  「烏野拿下此局!比分2-1!」

  *

  烏野對戰白鳥澤的前三局,簡直堪稱一場完美的劇本。

  第一局彰顯了對手的強大,第二局展現己方不可動搖的意志,第三局成功搶分,將全場的氣氛點燃了。

  不管是支持白鳥澤的球迷,還是忽然轉變,開始期待烏野表現的觀眾,都翹首以待,期盼著下一局比賽的開始。

  而並沒有讓他們等待多久,第四局立刻開始了。

  沒打積分,白鳥澤已經逐漸熟悉了烏野狂攻的節奏,一眾隊員在鷲匠的咆哮裡沉下心來,繼續發揮自己最大的優勢——牛島。

  「會不會太累?若利?」大平問。

  牛島搖頭,劉海一甩,汗珠飛濺:「不會。」

  怎麼會累呢?

  這樣多的托球、這樣多的機會,他求之不得。

  烏野的發球並不算強勢,但有時候總有些運氣,天童救起一個快要壓線落進場內的球,二傳高高給到。

  這球的位置,給得其實並不好。

  太高的海拔,將球路和攻手的選擇全然暴露在烏野這邊攔網的視野當中。

  而且滯空時間太長,讓烏野有了充分的反應時間,和應對時間。

  但,這一切讓步都是值得的。

  只因為他們擁有無可匹敵的牛島若利。

  一記讓人瞠目結舌的暴扣,球直接彈到觀眾席第三排。

  要知道,排球場館的觀眾席,光是距離場中間的木地板,就有不低的層高。

  「那家伙真是夠嚇人的。」仁王嘟囔,雖然不想承認,但確實……確實很帥。

  確實很帥嘛!!

  柳對他莫名其妙的小別扭習以為常:「不過,德久也開始有所准備了。」

  與其說有所准備,在英美裡看來,牛島的爆發,正是他們一路引導的結果。

  白鳥澤的進攻模式雖然說很單一——牛島一個人的表演現場,但節奏快慢和勢頭強弱上,時不時還是有一些區別。

  以她看來,健康的進攻節奏當然是張弛有度,畢竟牛島再怎麼超人,也不是真的超人。

  他是需要休息的。

  而且他的體力,也是有盡頭的。

  原本她並沒有打算用這個方法試探白鳥澤的底線,但前面三局比賽讓英美裡看到了希望。

  如果說第一局狀態確實不佳,第二局讓她意識到,烏野目前的實力,的確可以跟白鳥澤面對面硬碰硬,第三局的反敗為勝,就讓她下定了決心。

  這其中,當然也有牛島作為一年級選手,跟學長的配合並不到位的緣故。

  譬如剛才的球,看上去確實非常刺激,純粹的力量與軀體的原始美,但——這真的有必要嗎?

  如果對面二傳的球能夠給得更巧,像菅原那樣,每次都為選手挑一些最輕省好打的球路,又怎麼會要消耗牛島那麼多的體力和精力,用無可匹敵的強攻,才能穩穩拿下這一分呢?

  所以,試試看吧!

  她告訴自己,反正無論如何又不虧!

  最多就是讓場上的烏野人多思考一些嘛,小事小事,哈哈!

  「烏野,申請暫停——」

  「啊,不是吧,這是最後一次暫停了吧?」

  「是啊,那個教練,這麼快就把機會用光啦?」

  「不過也還好啦,我本來還以為他們撐不到這一局的。」

  「我也以為,哈哈哈哈哈!」

  不管看台上的觀眾們作何反應,英美裡的語氣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現在開始逐漸收縮,重新采取之前對青城用過的戰術。」

  她手指一點,東峰隔空感到一陣顫栗,渾身一抖,眼睛亮亮的看過來,

  「東峰,又要交給你嘍。」英美裡口吻隨意。

  東峰卻認真點點頭:「嗯!我知道了!」

  夢寐以求的,屬於他的時刻!

  英美裡收回目光,又將所有人收攏到面前,挨個細細講了一通,放他們上場。

  一上場,首先感到異樣的,是在場上的白鳥澤。

  原本即便被叫了暫停,他們也並不覺得變化會來得這樣快,畢竟選手們領悟教練的意圖總是需要一些時間的,不是嗎?

  但一切卻出乎白鳥澤的意料。

  也許有的觀眾還暫時看不出來,但對他們而言,烏野的變化是很明顯的——從剛才的全員進攻,又一下收縮回了只凸顯東峰一個人的進攻模式。

  這並不是從東峰個人的得分展現出來的,而是從其他人的配合、功能的核心變化……

  很快,場邊的其他排球部也反應過來了。

  「他們變得還真夠快的。」岩泉的手指,在前排的靠背鐵圈上敲敲敲。

  「那是因為英美裡對他們太放心了。」及川說著,撇撇嘴,「連我這個要跟大家一起上場的二傳,都不敢做到這種程度……」

  他說自己不敢,倒不是他做不到,也不是說青城隊友的實力就不如烏野。

  只是他並不能保證,每一次指示都能被完美執行,收到絕對良好的效果,所以不得不在每一次托球中都進行微妙調整,保證自己的戰術意圖得到體現。

  更重要的是……及川想,他雖然是二傳,又是王牌,在隊內一呼百應,但大家都是選手,同在場中,說不上誰的貢獻就一定更強,誰的貢獻就一定更小。

  所以有的話,點到即止,不能說得太過,否則選手的自尊心會讓他們做出愚蠢的行動。

  但英美裡不一樣。

  她是唯一超脫於場外的,所有人,任何一個主攻、攔網、自由人,都可以全心全意地信任她。

  如果她實力不足,這份信任當然會無數次落空,最後變成失望,但偏偏……

  岩泉感覺到旁邊的幼馴染忽然狠狠一跺腳。

  「……你又干嘛?」他皺著眉問。

  及川不肯說:「看比賽看比賽!」

  岩泉白他一眼,又看向場內。

  場上,東峰的表現幾乎能跟牛島比肩,光從得分率來看,甚至還要稍高一絲。

  這不僅僅是因為戰術風格的調整,更是因為他相比於牛島,在前幾輪的比賽當中,更多地保存了自己的體力和精力。

  恰到好處的錯位,讓烏野和白鳥澤對轟起來,一時之間竟然不落下風。

  而其他人的防守同樣組織有序,看似分散,但只要對面有球扣下,那麼無論在哪裡,總會有人出現在落點,將這一分保護起來。

  「這倒是和對面截然相反了。」柳銳評,「如果說白鳥澤是靠著主攻超乎尋常的攻擊力,一口氣破開防御,那麼德久……」

  「既不是全靠自由人,也不是只依賴一兩個防守出眾的選手。」桑原指出,「沒有那種割裂的感覺。」

  如果只有個別選手被納入防守體系裡,就意味著難以言喻的割裂感,和明顯能夠攻破的漏洞。

  但烏野的表現,讓人完全看不出任何一絲跡像。

  柳生若有所思:「也就是說,他們作為一個整體,憑借的是精妙的配合?」

  仁王撇嘴:「也可以說是那家伙的戰術精華?」

  以他看來,這群還談不上「配合」的人,之所以能在這種多對一的復雜、高靈活度要求的局面下占據上風,肯定離不開英美裡精妙的調度和安排。

  柳卻搖搖頭。

  「還有,絕對的信任吧。」他說。

  如果不是這樣毫無保留的互相信任,和團隊協作,英美裡也不會搭建這種密不可分的防御網……

  咦?

  這熟悉的五人防守,給唯一主攻留下最佳發揮空間的模式……

  作為一個網球選手,這一刻,他也看懂了烏野的意圖。

  「以己之矛,攻己之盾。」柳搖搖頭,「真壞啊。」

  「——東峰!」

  再次肩負起唯一最重要任務的一年級主攻手,心無旁騖地起跳了。

  這一刻,他沒有多余的時間和心力去緊張、去害怕。

  眼前的排球從黑川學長的小臂墊起,送到菅原手裡,再由自己熟悉的二傳手好友做出精細的調整,才送到他的面前。

  凝聚了場上其他五人、場下無數人的心血,才送到他面前的這一顆球——

  怎麼可能扣不下去呢!!

  東峰揮臂,幾乎一眨眼就會錯過的瞬間,『咚』的一聲巨響!

  「26-24!」裁判宣布,「烏野得分,拿下此局!比分2-2!」

  終於,和白鳥澤打成了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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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一十一天

  第五局, 只有十五分。

  「……也就是說,必須在一開始就全情投入,沒有時間留給我們慢慢適應加速!」

  英美裡站在圓陣旁邊, 對他們的邀請不屑一顧:「別想了!我才不會跟你們圍圓陣!」

  她現在的心情,說是『平靜無波』有點太過了, 可以勉強形容為『一驚一乍』吧!

  畢竟要她說實話,英美裡自己也沒想到, 能一口氣打到第五局。

  硬實力這種事是說不准的, 尤其在競技體育上。

  要說紙面實力, 那白鳥澤比都不用比,先用一個牛島一杆清台,就能KO掉烏野至少兩個選手, 其他人再慢悠悠上場就行了。

  即便是英美裡,在被對手0-2領先後, 所想的也是如何保住己方的士氣, 至少不要被零封。

  能夠從白鳥澤手裡拿下一局,證明自己不是沒有贏過對方的實力,就已經基本滿足她對今天比賽的要求。

  不過,在賽場上, 只要沒有到最後一個球,沒有聽見最後一聲哨音吹響,一切皆有可能。

  她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比賽裡,慢慢地深入領會到這個道理。

  ——正因為如此,排球才是這麼有趣的一項運動啊!

  「出現了!英美裡的特技:突然發表一些很第三視角的言論!」東峰忽然出現。

  這位累得半死的主攻手,脖子上搭著毛巾, 手裡捏著水壺,忙得不知道該先擦汗還是先喝水, 因為無論是做哪件事他都已經沒有力氣了。

  「但還有力氣吐槽我是吧。」英美裡抱著手臂冷笑,一眨眼已經出現在了五米外。

  菅原同樣累得半死,委屈大喊:「怎麼跑那麼快!我和旭可是上一局的功臣哦!」

  英美裡假裝沒聽見。

  管你是不是本命校,這股子狂野的汗味對她來說還是太早了。

  她把手卷成喇叭,放在嘴邊喊:「所以——你們有什麼事嗎——」

  「我過得很好——你呢——藤井樹——」菅原陰陽怪氣地接她的梗。

  大地無視了這兩個人,拍拍東峰:「走吧,該上場了。」

  是輸是贏,只看最後這一局了!

  *

  只有十五分這件事,不僅烏野能想到,白鳥澤也能想到。

  沒有人會在這種時候留手,一點點的落後,都會成為決勝局的致命因素

  一上場,當即眼花繚亂地打起了對攻。

  「我還是第一次覺得看排球比看乒乓球都累。」仁王小聲說。

  他略微收起了對烏野的敵意,倒不是英美裡解了真田和柳的告誡,而是因為……

  那個排球,那麼大個,速度又那麼快,這要是打在人身上,那得多疼啊?

  懷抱著樸素的,對生命的敬意,仁王選擇了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但在場上的球員們卻無處可逃,無處可躲,再重再沉的球,他們不能躲,反而必須要迎難而上,挺身去接。

  田代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個打在他身上的球了,不管姿勢做得再標准,接球這種事,沒有任何人能保證自己接一百個,就能讓每一個都有完美的回彈弧線。

  尤其是牛島若利——還是個該死的左撇子!

  他給球施加的旋轉,是一種少見而詭異的形式,如果依然用原來的接球方式去應對,不僅無法回彈出一個完美的弧線,甚至還會直直往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彈去。

  譬如說,他的下巴。

  再來幾次,他估計都要失去知覺了。這位一向懶懶散散的烏野部長心有余悸地想。

  但即便如此,即便疼痛的感覺還那麼明晰,烙印在他的手臂、下巴,乃至於擦破皮的膝蓋,和撞在地板上的腳踝等等地方……

  但又一記扣殺迎面而來,田代卻連一點躲閃都沒有。

  「部長——」黑川東峰大地等等,包括場邊的烏野後輩們都叫起來、

  田代搖搖頭,捂著鼻子站起身:「還好!——剛剛那個球沒有正面打到。」

  的確,大家這才回過神來,雖然看上去很驚險,但實際不過是擦了過去,畢竟也沒有發出什麼巨響。

  「不過流血了。」黑川走過來,指了指他鼻子下方,「人中附近的位置。」

  田代一抹一看,才發現果然如他所說,脆弱的鼻黏膜被破壞,血流個不停。

  裁判命令他下場,至少要把血止住了才能再次回來。

  「好,大家別擔心,我馬上就回來。」他說。

  他是個不能少的角色,田代自己心裡清楚,別的位置不論,至少目前的烏野在攔網上,只有他和黑川還算不錯。

  只是鼻腔出血,但英美裡還是讓守在一邊的烏野校醫隊粗略檢查了一下他的狀態,尤其是骨頭。

  好在確實沒什麼大礙,這才扭過頭繼續看向場中的比賽。

  田代在她身邊坐下。

  看了半天,優勢一直在白鳥澤手裡,而且分數跑得很快,已經來到13-10。

  這個分差要說小,其實也很小,只有三分;

  但要說大,白鳥澤距離賽點,只有一分,距離拿下整場比賽,只有兩分。

  「如果輸了的話,怎麼辦?」田代忽然問。

  英美裡沒扭頭,目不斜視:「輸了的話就輸了呀,還能怎麼辦?時光倒流?」

  田代不自覺地抖著腿,說不出是緊張還是什麼:「我還以為你會暴跳如雷呢。」

  畢竟德久為烏野排球隊付出了多少努力,大家都看在眼裡。

  雖然她不喜歡掛在嘴邊,平時大家也不會總是去提,但只要有眼睛有腦子的人,多少都能夠有所體會。

  這不是一句兩句加油鼓勁能夠帶來的效果,甚至也不是一天兩天的訓練能夠積攢出的進步。

  這是日復一日月復一月,每一天都在絞盡腦汁,每一次訓練都從反饋當中提取出需要改進的地方,才能夠產生的切實影響。

  有人說,烏野這支隊伍既不像他們的王牌,也不像他們的隊長,田代深以為然。

  在賽場上的烏野,往往沒有一個非常突出的靈魂人物。

  不像梟谷的木兔,以自己的強勢表現帶動所有人的激情;

  不像白鳥澤的牛島,以決定性的實力扭轉比賽的乾坤;

  也不像青城的及川,以一錘定音的技術,將整支隊伍掌握在手中。

  只要在賽場上,烏野的靈魂人物可以是每一個人,也的確是每一個人。

  但這種風格是如何形成的?這種風格的靈魂,又來自於誰?

  「嗶——!」

  一聲哨響,決勝局每打滿八分,有一次暫停休息的機會,剛剛烏野拿到了決勝局的第11分,總分二十四分,迎來了本場第三次自動暫停。

  趁此機會,田代站起身,扭了扭腳踝,動了動手腕。

  馬上,他又要上場了。

  英美裡將所有人的小動作看在眼裡,但並沒有出聲。

  比賽打到這個階段,決勝局的第五局,面對作為擁有牛島若利的白鳥澤,烏野已經發揮出了自己的全部實力。

  甚至,超出自己原有的全部實力。

  到這一步,至少有30%是全靠毅力在撐著。

  她不能確定自己一旦開口,到底是給大家足夠的支持和鼓舞,還是會打破這種恰到好處的平衡,反而失去狀態。

  所以她選擇了沉默。

  「你怎麼看,弦一郎?」柳忽然問。

  真田深深呼吸一次,沒有說話。

  在他看來,烏野的贏面當然不大。

  在所有人看來應該都是如此,只要鑽研過白鳥澤和烏野履歷的觀眾,多多少少都能猜到。

  畢竟這對於白鳥澤來說,只是他們參加過的無數次地區預選賽決賽當中的一次;

  而對於烏野來說,這是他們時隔不知道多少年,才終於一步一步咬牙走回的初舞台。

  對於環境的不適應、對於賽制的不熟悉、體力不足、經驗不足……

  一切負面條件累加在一起,讓人很難相信奇跡會發生。

  而在競技體育的賽場上,奇跡這個詞,是最不可靠的。

  「19-17!」裁判宣布,「白鳥澤獲得勝利!」

  結束了。

  但這一次,觀眾席上卻沒有聽見任何令人不悅的聲音,反而齊刷刷地鼓起掌來。

  仁王來回轉著頭:「他們轉性了?我還以為觀眾就只是來看個熱鬧呢。」

  柳不想評價他不認識的人,只是輕聲說著:「……這對於她,我倒覺得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

  青城的那一場,柳沒有提出這樣的論斷,是因為還沒有摸到決賽邊緣的失敗,對於振作一支稚嫩隊伍的精神來說,顯得太過勉強。

  但這一次卻不一樣。

  不僅進入了決賽,而且是在長久的准備之後,戰勝了原來的強敵青城,進入了決賽,跟白鳥澤對決。

  雖然先前落後,但憑借著足夠的毅力反咬兩局,最終將比賽拖入決勝局。

  說一句勢均力敵,並不誇張。

  尤其是……

  「尤其是,在那之前,能進入這一場決賽這個事實,就已經證明了,輸並不可怕。」真田淡淡地說。

  仁王也回過味來了:「畢竟輸了之後,找准方向,做出充足的努力,就足以讓他們戰勝曾經輸過的對手……嗎?」

  柳點點頭:「所以這一次的失敗,也是培育下一次成功的養料,不是嗎?」

  「恐怕今天回去,更頭痛的會是她的對手了。」柳生莞爾,「下一次想要獲勝,只會更困難吧?」

  「尤其是,那家伙可是英美裡呀!」丸井揚起下巴,相當驕傲,「這點小問題,才不會把她打倒!」

  立海大眾人面色各異,但都點了點頭。

  是啊,畢竟她可是英美裡。

  跟他們一起親手鍛造三連霸榮耀的英美裡,絕不是一個只能接受成功,不能接受失敗的人。

  *

  不得不說,立海大的判斷相當精確。

  不僅對於英美裡,對於烏野其他人來說,這一場比賽的失敗似乎都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在IH輸給青城之後,他們充分錘煉了自我,不斷提升實力。

  不僅在春高地區預選賽上成功向青城復仇,甚至在決賽當中跟白鳥澤有來有往,決勝局都一路打到了19分,就足以見向他們證明一個簡單而樸素的道理——

  正確的努力,是沒有錯的。

  只是事事沒有圓滿,無論怎麼說,沒有拿到勝利、獲得優勝、一口氣走向全國,總是讓人有些失落的。

  而更讓烏野眾人感到沮喪的,則是三年級的學長即將畢業,所以要隱退了。

  回到學校,站在熟悉的體育館面前,大家囁嚅著想要開口,卻又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都不要繃著臉。」田代難得很嚴肅,「我們應該為自己獲得的成績,而感到驕傲,挺起胸膛來!」

  眾人不自覺地挺胸抬頭看他。

  「我是覺得挺知足了。」田代笑嘻嘻地說,剛剛那一秒鐘的正經又消失了。

  他變回了那個大家都很熟悉的,沒什麼野心,也沒什麼志向的田代部長。

  「能在畢業之前有這樣一次機會,跟青城、跟白鳥澤認真地交手,被人記住名字,說下一次再打個痛快……這樣的話,高中三年能聽一次,已經是很不錯的體驗了。」

  他揮揮手:「謝謝你啊,德久。」

  英美裡抿抿唇,不說話。

  她並不是一個很在乎這些所謂前後輩傳承、什麼精神火炬之類像征意義的人,就算在乎,多半也是把這些元素用作話術裡的工具,調動其他隊員的積極性。

  但拋開這些冠冕堂皇的內容,這一瞬間,只是她的球員在對場外的教練,說一聲謝謝而已。

  感覺也不賴。

  送走了畢業的學長們,二年級和一年級的排球部成員,依然很自覺地在給自己安排加練。

  倒不如說,他們的勁頭更足了。

  「大概是什麼莫名其妙的『學長與學弟的精神傳承~只有我才知道的心靈火炬』之類的吧!」

  英美裡抱著常用的深藍皮筆記本,一邊跟潔子側耳碎碎念。

  潔子抿唇,笑得很內斂:「嗯,你的猜測也很有道理。」

  豈止是很有道理,英美裡對高中男生心態的把控,就跟班主任一樣活靈活現。

  不過這位活靈活現的排球部班主任,忽然在她身邊停下腳步。

  「說到這裡,潔子,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

  她說。

  「你知道……寬政大嗎?」


第112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一十二天

  春高預選結束, 很快就是新年。

  新年當然是要到處參拜的,英美裡先回東京和爸媽參拜幾次,又和烏野四人組約好在宮城參拜。

  「看看!多麼純潔無暇的友情, 多麼讓人羨慕的友誼!」她鼓吹,「以後誰再跟我演什麼『堂堂白鳥澤天童的親親表妹竟然屈尊來我們烏野……』我是要大開殺戒的!」

  曾經演過的菅原:……

  煽風點火過的大地:……

  圍觀並真情實感流過淚的東峰:……

  大開殺戒, 和純潔無暇的友情,聽上去就已經夠扭曲了!

  唯有潔子, 身正不怕影子斜, 認真點頭:「我知道了, 要是有人這樣說,我也會生氣的。」

  「倒也不用吧!」菅原慘叫,「你到底是有多相信她啦!」

  潔子微微一笑, 和英美裡交換一個你懂我懂的眼神,並不說話。

  她倒不是覺得英美裡不會誇大其詞, 而是……

  稍微誇張一點, 又不是什麼大事,為什麼要對英美裡要求這麼嚴格嘛。

  她的朋友,當然是她來護著啦。

  「對了,你之前跟潔子說的事是什麼啦?」菅原好奇。

  英美裡:「就是拜托她來排球部幫忙當助教這樣。」

  東峰:「誒——但其實, 助教還蠻辛苦的,有很多雜七雜八的事……」

  潔子:「不用擔心,英美裡說,可以交給新人做。」

  大地:……

  算了,清水對德久好一點,就好一點吧!

  濾鏡厚一點, 就厚一點吧!

  四個人也不知道算不算心有靈犀,今天出門都穿的是一身黑, 菅原說這樣在雪地裡迷路了也很顯眼,東峰含淚勸他不要說這麼不吉利的話語。

  大地倒是試圖聊點輕松話題,什麼新年的第一道菜,第一件新衣服啦……總之就是登門拜訪都不會失禮的內容。

  但英美裡怎麼會是一般人,當即開始擦淚:「我就知道,你們還在介意天童的存在,我的新年第一件衣服就是他送的……」

  大地:「不,這個我真的不知道。」

  英美裡還在演:「要我說多少次呢?他只是一個替身,我在他身上尋找的是……」

  「是什麼呀?」

  英美裡沒聽出接話的人換了一個,快樂地瞎編亂造:「尋找的是,一個完美副攻的化身!」

  「而他,只是勉強寄托了我的理想,一個魂牽夢繞的剪影……而已!」

  她咬字清晰,情深意重地說完,忽然覺得不對。

  轉頭一看,哈哈,巧了,你們白鳥澤也今天出門參拜啊?

  大地就這麼看著她被抓個正著,又沒事人一樣扭頭回來:「我夜觀星像今天風水不好實在不適合參拜總之我要先一步下山還俗了大家拉面店見吧拜拜!」

  立刻就要溜,當然,未遂。

  天童眼疾手快捏住她羽絨服厚兜帽,直接把人拉拽回身邊:「哼哼,見到我就跑,剛剛說我壞話不是還理直氣壯的?」

  英美裡把自己從無良表哥手底下救出來,脖子挺得直直的:「根本不是要跑!我這是戰術撤退!」

  不過天童身邊也不是白鳥澤全員,只是他和他的一年級小伙伴們。

  又是一片茄子田,鮮嫩地在英美裡面前展開。

  她挨個打了打招呼,最後面無表情地看向天童:「好吧,你到底想怎樣?」

  天童眨眨眼:「跟你一起去參拜呀。」

  背地裡說人壞話被抓包,英美裡沒辦法,只能點點頭同意了。

  「說起來,其實我們還沒有正式認識過吧?」天童,宮城縣當地著名的社交恐怖分子,還沒走兩步,就開始跟大地幾人套近乎,「你們好,我是英美裡最最親愛的表哥天童覺!我們之前有在賽場上碰到過誒!」

  他目光轉向菅原:「總是被我攔住的二傳君——」

  在菅原驟然變黑的臉色裡,扭頭看向東峰:「總是被我攔住的主攻君——」

  又看向大地:「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另一個主攻君——」

  一年級三人組,臉色木然,等天童從他們旁邊經過,大踏步走向前之後,才扭頭看向英美裡:「能不能殺了他……?」

  英美裡呵呵一笑:「不能。想什麼呢,再怎麼樣,我也不能看著你們當著我的面殺了表哥呀。」

  旁邊一直在竊聽的瀨見,忍不住問:「背著你就可以嗎?」

  英美裡:「你覺得我是妖怪嗎?」

  瀨見被她問得一愣,但是思前想後,還是搖頭:「如果是天童這樣問我,我會點頭,但是你的話……應該,不是吧?」

  旁邊的山形:……

  不是就不是!人怎麼可能是妖怪?!還說得這麼不確定……

  英美裡點點頭:「既然不是妖怪,那說明我應該只有一雙眼睛,對不對?」

  瀨見點頭:「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所以我的背後也沒有長眼睛,對不對?」

  瀨見:「呃……」

  「所以背著我干的事,我怎麼會知道呢?」

  英美裡說著,微微一笑,目光不著痕跡地在他渾身上下轉了一圈,跟他側身而過,抬腳往前走去。

  很快,追上了天童,兩個人又是一番嬉笑打鬧。

  瀨見還站在原地,他抱起手,滄桑地感慨:「啊!真相永遠都藏在虛假的歡樂之下……只有智者,才能挖掘到所謂的真相……」

  身後的牛島忽然拍拍他的肩:「瀨見,你褲子穿反了。」

  瀨見:……?

  他低頭一看:「……啊啊啊啊!!!」

  再一摸,果然不對!

  「但是怎麼會穿反的!而且這麼久了,沒有人提醒我一下嗎?」他嚎啕。

  話說回來,他居然一點都沒有感覺到,不過今天這條褲子是松緊褲,前後確實沒有牛仔褲那麼分明,怪不得……

  瀨見忽然醒悟,一道閃電一樣的靈光,往他腦海裡一頓轟炸。

  怪不得!剛才德久英美裡那家伙,說什麼『後背沒長眼睛的話是注意不到的』……

  說什麼『背著她干的事她怎麼會在乎』……

  還用那種不懷好意的視線看他……

  瀨見咬牙切齒,在原地走來走去,半晌,忍無可忍大叫:「天童覺!德久英美裡!你們這對無良表兄妹,統統都是妖怪!妖怪——!」

  *

  春高正式比賽期間,英美裡拖家帶口,拉著烏野人去了一趟東京中央體育館。

  正式比賽的氛圍總是要體驗一下的,這跟宮城縣內小打小鬧的比賽可不一樣。

  他們第一天參觀的是16強比賽,也就是第二輪,白鳥澤對戰的是來自衝繩的一所學校。

  「哇……」大地忍不住摸出手機錄了段相,「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先把天童騙起跳了,再扣球得分的。」

  天童的攔網,一個字,猜;兩個字,賭博。

  說到底,他相信的是他的直覺。

  按理說這樣的人應該是最好騙的,但偏偏天童的直覺往往精准到不可思議。

  因為他所謂的直覺,並不是毫無依據的猜想,而是基於他對整體局勢的把握、以及面前二傳和攻手細微表情動作上的差異和聯系,綜合作出的判斷。

  即便有賭的成分,大概也不會超過50%,這也是為什麼他的福袋總是開得很精確。

  與其說是因為他幸運,倒不如說是因為他很厲害。

  之前地區預選賽的決賽裡,東峰不知道被他攔了多少次。

  尤其在最後一局決勝局,烏野這邊用上了五保一的模式,只突出東峰這一個主攻。

  雖然說也很有效果,但反而讓天童在猜測時需要花費的精力變少,准確度也提高很多。

  要說天童對烏野眾人造成的心理陰影,簡直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但這樣強勢的一個攔網,在春高正式比賽的舞台上,卻依然只能說是『不落下風』。

  這不能不讓沒什麼機會來看春高正式比賽的烏野人感到驚訝。

  「我還以為他到哪裡都會像妖怪那樣,伸長了手臂去抓小孩來吃!」菅原說。

  大地忍不住從憂郁的情緒裡抽離出來片刻:……

  怎麼想都不可能吧!而且菅原到底為什麼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

  還是說,其實阿菅本來就是個思維很活躍的人,只是英美裡來了之後愈演愈烈……?

  大地百思不得其解。

  去買飲料的英美裡,往觀眾席上一坐,單手打開可樂的易拉罐:「啊,我怎麼了?」

  「我們是想說,這場比賽看完了的話,下一場去看哪所學校?」東峰畢恭畢敬。

  其他的烏野人,尤其是菅原,忍不住鄙夷:「切,又來這一套……」色厲內荏東峰旭!

  英美裡看了看對戰表:「嗯,井闥山吧。」

  如果說看白鳥澤的比賽,能夠讓烏野更快地進入到春高的情緒當中——畢竟是剛剛結束比賽的對手。

  實力對比之下,更能夠理解到春高到底是什麼樣級別的地方。

  那麼看井闥山的比賽,則能夠讓他們一步登天,直接領會什麼叫做強豪校,什麼叫做無所畏懼的實力。

  作為東京地區的老牌名校,井闥山每一年都能進入IH和春高的全國決賽。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免試保送,但實際上,每一年的地區預選賽,他們都有勤勤懇懇地參與,勤勤懇懇地擊敗所有的競爭對手,勤勤懇懇地成為每個人都恨得牙癢癢的永遠NO.1。

  越是觀看這種級別的比賽,烏野人越是覺得——

  好想上場啊!!!

  雖然現在的實力可能還尚且不足,雖然在對戰的經驗上仍然有所欠缺,但……

  但,只要把這些補足,不就可以了嗎?

  不就有資格,和這些老牌強校一樣,登上全國的舞台了嗎?

  在不知不覺之間,用無數的練習勝利失敗勝利堆積出來的,沉澱在他們眼中的是一種名為野心的東西。

  井闥山的比賽漸入高潮,隔壁的梟谷也開始熱身了。

  他們的對手是千葉老牌強校,又是常常合宿的老對手,雙方知根知底,一來就打得火花四射。

  「嗚哇!木兔剛剛那個扣殺也太恐怖了吧!」菅原咋舌,「旭,比你厲害!」

  東峰大惱:「這個我知道啦!」就別提他不好嗎!

  一年級小團體的信賴關系非比尋常,所以才能這樣開口,就像剛才他們看見飯綱的傳球也會點名菅原原地復制一樣,東峰並不覺得憤怒,反而向場上看去。

  木兔從體能上看,是標准的力量主攻,但他出眾的技術甚至讓力量都不那麼顯眼了。

  同理,飯綱也是個技巧達到極致水平的選手——至少是高中二傳手裡的極致——但他的大局觀太出眾,以至於人們幾乎忘了他的技巧是那樣出眾。

  當然,飯綱很好,木兔也很好,要是她能現在攢一個木兔、飯綱、牛島搭配夜久、黑尾、天童的隊伍,英美裡當然有信心一路帶他們碾壓IH和春高。

  這種陣容,保證讓同屆其他學校隊伍回想起高中生涯,都是一片灰暗。

  但她覺得……眼前這群家伙就很好。

  雖然是現在還連宮城都走不出的小烏鴉,但帶著這樣一群人走上全國的舞台,對戰如今大家只能感慨的對手……

  英美裡嘴角的微笑稍縱即逝。

  不覺得,會超有趣嗎!


第113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一十三天

  春天, 是個很好的季節。

  ——德久英美裡

  這種干癟到小學生作文都會丟分的語言,正是英美裡的春日寄語。

  身邊的手塚,忍了半天, 還是忍不住,問她:「……寄給誰?」

  沒頭沒尾的, 突然就寄語了。

  英美裡很正經:「寄給曾經,和未來的我。」

  「怎麼說?」

  「提醒我自己, 春天很好, 別整天想著訓練了。」英美裡幽幽說。

  春高的正式比賽, 就跟一個無限疊加的永久buff一樣,跟著看完比賽的烏野人簡直成了當代永動機,每個人廢寢忘食地練習, 消耗的熱能連起來可繞地球一圈。

  太熱情了!英美裡接受無能!

  她只喜歡安靜老實本分完成她訓練菜單的傀儡!

  手塚辛辣地提問:「熱能,要怎麼連起來呢?」又要怎麼繞地球一圈呢?

  英美裡輕輕一個白眼:「……所有熱能的總和可以支撐火箭發射繞地球一圈。」

  要說手塚為什麼會在這裡, 也正是因為春天到了, 他有了難得的假期,遂回來探望父母。

  順便,跟英美裡出去露營一把。

  最近露營的概念確實很流行,手塚爸爸唯愛釣魚, 對露營也愛屋及烏,在家裡購置了一台露營車。

  車當然是開不了的——兩個人都還沒成年,也沒駕照——不過其他用具可以借用一二。

  一看手塚在那摸著魚竿愛不釋手,英美裡立刻警惕:「你要是一到那就原地開始釣魚然後把搭帳篷的活扔給我……」那你就死定了!

  手塚無奈:「怎麼可能。」

  且不說以他基本的人品,就不可能放任一個跟他一起去和露營的人獨自在旁邊搭帳篷,而他則什麼忙都不幫。

  光是他和英美裡之間, 但凡需要干活,哪一次不是他干的比較多?

  說到這個, 英美裡就來勁了:「我干的也不少吧!」

  手塚一邊整理露營要用的東西,頭也不抬地問她:「比如?」

  「比如說你騎自行車的時候……」

  手塚:「嗯?」

  英美裡:「我會幫你指路!」

  手塚:「……那還真是辛苦你了。」

  他無奈地拉上睡袋的拉鏈,原本以為是兩個人去的,東西帶的不多。

  但出門之前,乾不知道從哪裡得來了這個消息,很快,青學全員都知道了。

  手塚難得回來一次,他的假期確實也不多,原本說想重新抽一天再跟青學人出去聚餐,但好死不死,通過乾的情報網,立海大的柳蓮二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被通知到的手塚:……

  旁邊來通風報信的乾,仗著沒人能看見他的目光,於是在鏡片下小心翼翼地打量自己這位前部長。

  「嗯,所以是這樣的,蓮二他們也有一些自己的手段,不只是知道了你要和德久去露營這件事,也已經知道了你們打算去哪兒、什麼時候動身、帶了幾個帳篷、准備做什麼菜……」

  手塚:……

  地點就算了,後面這都是怎麼知道的?

  他用懷疑的眼神,不著痕跡地掃過乾。

  你們數據狂,聽上去真的不大對勁啊!

  但最後依然只是揉了揉額角,沒辦法,總不能不讓人家來吧?

  露營場地都是半公開的,就算是租,也只是租借他們放置帳篷和桌椅的那一小片地方而已。

  換句話說,他沒有任何辦法阻止別人過來露營。

  柳蓮二知道了,意味著立海大都知道了,立海大都知道了,意味著……

  那立海大肯定所有人都會來。

  手塚不用想也知道這個結果,於是干脆邀請:「那大家也都一起來吧。」

  乾點點頭,一點都不奇怪他的決定:「好,我已經跟不二他們說過了。」

  然而問題在於,菊丸是個社交達人——社交軟件達人,當天晚上就在推特上宣布了此等重磅消息。

  此時,他的社交賬號已經成為了東京地區的帥哥美女領域知名博主,偶爾發一些探店視頻,或者美食圖片,也很受歡迎。

  這一發,搞得全東京都知道了。

  跡部大人當然不可落於人後,當即宣布要來,他一來,麾下冰帝眾人也跟著來了。

  好端端的兩人露營,變成了三校露營。

  當天,在露營場地邊看見這浩浩蕩蕩一群人的英美裡:……

  「你們不會要告訴我,你們打算是要去露營地旁邊打網球吧。」她幽幽說,「那樣真的很丟臉……」

  她簡直不敢想像,別人都在帳篷下煮一杯咖啡,或者點一堆篝火,悠閑地看看書、聽聽雨,享受難得的空靈時光的時候——

  這群熱血多到可以去充當永動機的家伙,要在旁邊喊打喊殺地打網球。

  「怎麼可能啦,學姐!」桃城擺擺手,「你別看海堂這家伙長這樣,但他其實還蠻會料理的!學姐你就放心吧,今天不會讓你動一點手!」

  海堂呵呵:「料理都不會的廢物。」

  三行定律再次上演,趁著此二人打作一片,切原挺起胸膛擠了過來:「我們家學姐也是你能叫的嗎?德久學姐是我們立海大的學姐!」

  說完立刻跑過來表忠心,像一只搖尾巴的小狗:「學姐學姐!你的帳篷我來幫你搭吧?我超會做手工的!」

  英美裡看他一眼,一秒都沒有猶豫:「柳!柳!我親愛的阿柳~」

  這種時候,果然還是要找三巨頭這樣的人物,才能放心!

  不過手塚這個壯丁也是跑不了的,既然答應了要幫忙,那肯定是要一起動手。

  英美裡和手塚原本帶了兩個帳篷,一個大一個小。

  大的那個是防止下雨,吃飯和睡覺兩用,面積很大,一共兩層,裡面一層是透明的,外面一層是灰綠的防水布料。

  要是想要賞景或者看雨,可以把外面這一層用支架支撐起來,搭出一片室外用餐活動的雨棚。

  帳篷就只有裡邊透明的那一層,可以毫無阻擋地觀賞露營地的野生美景,和可能會有的春雨。

  「還挺浪漫。」仁王哼了一聲。

  立刻被柳生踩了一腳:「仁王君,不是我說,再這麼口無遮攔,今天你的小命垂危。」

  五個人搭帳篷,進度相當快,大的這個很快搭好。

  另外一個小的是預留給手塚睡覺的帳篷,型號略小一些,但也沒有小到哪裡去,至少一個人搭是很麻煩的。

  幸村看了一眼,施施然站起:「說起來,我們的帳篷也還沒搭呢。」

  真田聞弦音知雅意,雖說多少有點對不起老對手,但他也跟著施施然站了起來:「的確。」

  柳更不覺得尷尬了:「那我們就先去了,德久,你會來幫忙的,對吧?」

  英美裡點頭:「啊,當然當然。」畢竟人家才剛剛幫忙搭完了她的帳篷嘛。

  旁邊目睹了全過程的不二,憋著笑過來拍了拍手塚僵硬的肩膀:「沒辦法啊,手塚,誰讓我們跟德久不熟呢?」就沒辦法幫你說話啦~

  他聲音裡還帶著憋不住的笑意:「有時候,表達也是很重要的嘛,總要把話說出來,人家才會知道你是什麼意思啊。」

  這邊兩個學校的人在爭分奪秒的搭帳篷,冰帝那邊,跡部大人直接開了房車過來,根本沒有這方面的考慮。

  一共就不到10個人,居然開了三輛房車。

  「真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英美裡搖頭嘆息,「奢侈、奢侈、太奢侈了!」

  仁王壞笑:「承認一句羨慕又不會死。」

  英美裡左顧右盼,面前正是他們預備要垂釣抓魚的小溪,當即一腳下去。

  仁王『撲通』一聲,跌進溪水裡,直接就透心涼了。

  溪流深度還不到他的膝蓋,但很狼狽,渾身濕透,干脆坐在岸邊,憔悴地表演起來:「不就是一口魚嗎?沒有抓到魚,就要被這樣對待嗎?英美裡,你這樣會被垂釣之神討厭的!」

  他一語成讖,所有來溪邊垂釣的都沒釣到魚。

  釣魚佬大失敗!

  跡部大人惱羞成怒,將他那昂貴的五位數釣魚竿收起來,縝密地分析:「這條河裡根本就沒有魚。」

  忍足= =:「何出此言呢?」

  「只要有魚我是不可能抓不到的,所以連我都釣不起來,這條河裡必然沒有魚!」跡部自信判斷。

  話音剛落,遠遠的,隔著一小片樹林的另外一座營地裡,傳來了歡呼聲:「哇!阿剛!你釣到魚了!好大一條,你好厲害啊!」

  「今天我們一共釣到了五條呢,晚上可以烤魚吃了!哈哈哈哈哈哈……」

  「嘎嘎、嘎嘎——」英美裡面無表情地發聲。

  跡部目光如閃電,看她:「你這是做什麼?笑話我?」

  英美裡依然面無表情:「不,我只是在模仿烏鴉尷尬地飛過。」

  好在大家並沒有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吊起來的鮮魚身上,至少手塚來之前就准備好了他和英美裡兩個人要吃的菜色:奶油燉菜和燜牛排。

  奶油燉菜一大鍋,裡面還有土豆這種澱粉類主食;燜牛排則准備了300克,兩個人吃綽綽有余。

  他很早之前就出國復建一段時間,後來又去各地游學,不管怎麼說,生活技能還是鍛煉出來不少。

  處理起蔬菜、腌制牛排的時候,動作不說行雲流水,但也賞心悅目。

  英美裡看了兩次就沒再看了,扭頭跑去參與那邊進行得如火如荼的黑手黨游戲。

  直到香味漸漸飄出來,才引來無數人圍觀。

  菊丸驚嘆:「哇,手塚這是你做的嗎?我看看~奶油燉菜!還有燜牛排!這個裡面是全熟的嗎?」

  手塚搖搖頭:「七分熟。」五分的話英美裡會覺得太生。

  菊丸不疑有他,繼續驚嘆:「哇,你好厲害,我怎麼不知道你有這樣的本事?」

  裝備齊全的廚房裡能做出好味道的料理,當然很厲害,但能在露營地也燉出美味的奶油燉菜、燜出肉汁飽滿的牛排,那就是真的本事了。

  真·有本事·手塚:……

  他覺得,這份才華在他身上的用處,只有一個。

  果然,某個人很快星星眼湊過來:「哇!你好厲害啊塚!」

  奶油燉菜聽上去就是一鍋亂燉,實際上很看廚師的處理方法。

  因為奶油的口味本來就容易讓人發膩,還有些天然的奶腥味,所以反而更看重食材的選擇和准備。

  手塚雖然不能說多麼精通,但自己曾經也踩過許多雷,才學會各種不一樣的蔬菜和肉類要怎麼兼容,燉出來的口味當然不一般。

  英美裡湊到鍋前,皺著鼻子一個勁聞,一邊聞,一邊眼神暗示旁邊的主廚。

  主廚塚:……

  他沒辦法,只能用木勺舀起來薄薄一層:「嘗嘗味道吧。」

  英美裡得償所願,眉開眼笑,接過勺子大吃一口:「好味!好恰!」

  這人吃了燉菜還不滿足,仰起臉:「塚啊,以後我們合宿,可以請你來做飯嗎?」

  手塚:「……不行。」

  「誒!我們會給錢的呀!還包吃包住!」

  手塚:「吃,不就是我做的嗎?住……我在家也能住。」

  英美裡苦口婆心:「塚啊,你這個年紀,你不奮鬥,你怎麼睡得著覺的?總是想安逸休閑,這樣可不是我們奮鬥前線的年輕人該有的精神面貌!」

  短短十分鐘,手塚第三次:……

  有時候他真想敲敲這家伙的腦門,看看她的思維回路構造,到底有多異於常人。

  「合宿不行。」他退一步,「但是你想吃,平時也不是不可以做。」

  英美裡生怕他反悔:「成交!!」

  一旁圍觀的三校人,紛紛無語凝噎。

  合著你根本就只是圖那一口吃的而已吧!什麼合宿!都是借口!

  圍著篝火一堆雞飛狗跳,熱鬧非凡,唯有站在幸村身邊的柳,才能感知到幾分早春的寒氣。

  幸村並沒看那頭,好像一點都沒聽見那兩個人的交談。

  他還忙著和柳一起准備餐具,就著取水處的清水衝洗碗筷。

  面容一如既往帶著淺笑,但細細一看,眼裡卻沒有多少笑意。

  幼馴染這種東西,有時候確實是有夠討厭的。

  他想。


第114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一十四天

  燉菜和燜牛排只是兩人份, 其他人當然也有准備各自的食糧。

  冰帝就不說了,跡部大人的三個房車之外,還有一個專門的餐車, 裡面是各國特色菜的自助餐。

  英美裡看了一眼,不知道為什麼, 失去了食欲:「……你這家伙,真的完全不懂得露營的精髓!」

  忍足難得認同地點頭:「的確。」

  他正在切一塊牛肋條, 刀法看上去居然還不錯。

  英美裡好奇問:「你也會在家裡做飯嗎?」

  忍足溫文爾雅地推眼鏡:「不會, 只是會練小提琴。」

  英美裡:……?

  「你別騙我。」她整張臉都皺在一起, 「練小提琴跟切牛肋條,那能是一回事嗎?」

  忍足嘆口氣,跟她深挖自己的心路歷程:「……很小的時候, 我就開始練小提琴了,雖然現在當然是練得還不錯……」

  旁邊的向日, 戳破他的謙虛:「什麼還不錯!你不是那個什麼, 國際金獎拿了很多嗎?」

  不過忍足是真的不在乎這個:「都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事,就不說了,關鍵是,最開始練習的時候, 確實拉得很難聽。」

  跡部插嘴:「所以被他姐姐賜名——住在閣樓的屠宰匠。」*

  忍足補充解釋一些毫無必要的小常識:「這是因為,我家的練琴房在樓頂的閣樓,她的鋼琴房也在隔壁,所以經常聽見。」

  英美裡:……

  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令姐,還是挺銳利的一個人……」

  跡部呵呵:「所以我一直懷疑,他能這麼快接受你的性格, 跟他姐脫不了干系。」

  英美裡無視了跡部的挑釁:「所以,這跟你會切牛肋條有什麼關系?」

  忍足眨眼:「就是因為當了屠宰匠, 所以要學會屠宰啊,不然豈不是浪得虛名?」

  不過後來反而從切斷牛肉脈絡的刀工當中,領悟到小提琴的精髓,這就是意外之喜了……

  英美裡聽得好無語,好無語。

  總覺得你們綜漫世界的人,都奇奇怪怪的樣子。

  *

  等到吃完飯,當然就該決定是誰享受夜景,而誰要去刷碗了。

  本來手塚是打算石頭剪刀布,簡單決定一下就好,但菊丸、向日、丸井三個人湊在一起,想到了剛才別人在釣魚,他們在玩的黑手黨游戲。

  於是提議,干脆讓所有人圍在一起玩一把黑手黨游戲,最後來決定是誰去刷碗。

  他們這個黑手黨游戲,英美裡聽了一遍,大概跟狼人殺差不太多,規則上沒有什麼很難以理解的地方。

  只不過因為第一局不殺人,而且大家都是熟人,很容易出現貼臉殺。

  於是點點頭,同意了。

  她都同意了,手塚也就跟著同意了,幸村也就跟著同意了,基本上是聽不見什麼反對聲音,所有人就各自抽了身份牌,准備開始游戲。

  柳生幸運地抽到上帝,從一開始就免於刷碗,讓大家自己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

  英美裡摸牌一看,好啊,黑手黨!

  「天黑請閉眼,黑手黨請睜眼。」

  她一抬頭,旁邊真田,對面手塚和大石,右手邊是日吉和宍戶。

  英美裡:……好一個老實人聯盟!

  她嘴角一抽,甚至都想直接扔牌不玩了。

  這個陣容能殺得了誰?能殺得了誰!

  就不說不二幸村這等在同人文裡永遠都是腹黑魔王和腹黑美人設定的家伙了,光是跡部那個透視眼,她就吃不消啊!

  誰知道這個透視眼,會不會有透視身份牌的功能啊?

  一時之間,英美裡心如死灰。

  對面的手塚努嘴,示意所有人先殺不二。

  旁邊的真田也歪了歪下巴,示意大家先刀幸村。

  英美裡:……

  搞什麼,這是搞什麼?有沒有人管管!別搞得好像大義滅親一樣啊!

  最後眾人一致決定,先刀了不二,因為幸村此人正坐在英美裡和真田兩人中間,太容易引人懷疑。

  黑手黨集體入睡之後,輪到警察上任。

  柳生沉默地跟跡部對上了視線。

  跡部呵呵一笑,直接指向手塚,得知此人是狼人後,帶著一種『怎麼可能?!但果然是我的宿敵』這種扭曲的表情,又陷入了沉睡。

  緊接著,藥劑師睜開了眼睛。

  柳生繼續跟微笑的幸村對上視線。

  第二天天亮,善良的市民不二去世了。

  不二說出了自己的遺言:「呵呵,看來藥劑師沒有救我呢,應該不是我們青學的同學吧?」

  這群人一看就沒有什麼黑手黨經驗,不二一上來就貼臉先不說,輪到挨個發言的時候,全在瞎猜。

  英美裡聽得額角亂跳,一時間居然覺得她帶著這群老實人聯盟,也有獲勝的可能。

  輪到跡部的時候,這人則深沉地撐住了下巴:「事實是,在這個世界上,人人都有一張假面,人人都有自己的偽裝……但我沒想到,你也會偽裝——!」

  說著,手指一橫,指向了手塚。

  「手塚國光!承認吧,你就是黑手黨!」

  所有人,鋪天蓋地倒吸一口涼氣:「竟然如此??」

  英美裡:……

  怎麼辦啊,她真的不想玩了……

  跡部還在那裡喋喋不休地念他的討伐手塚檄文,英美裡卻在扭頭的時候,跟身邊的幸村對上了眼睛。

  月色下,那雙鳶紫色的眼睛,溫柔得像盈著一汪汪的水波。

  柔粉色的嘴唇輕輕開合,聲音很輕,除了他們兩個,其他吵吵鬧鬧的家伙們一個字都聽不見。

  「英美裡是黑手黨嗎?」

  英美裡面不改色反問:「阿村你是黑手黨嗎?」

  幸村不說話,她又問:「那阿村你是警察嗎?不對,是警察的話,剛才的發言應該不會那麼模糊。」

  她依稀記得,此人發言的時候說了一堆聽上去很有用,但沒什麼用的廢話。

  如果是平民的話,以幸村的性格應該會明哲保身,先仔細觀察,確認至少兩三個人的身份,再主動表態,所以……

  「看來幸村大人是藥劑師啊。」

  幸村眯了眯眼:「這麼著急地想要知道別人的身份,看來英美裡也不簡單嘛。」

  「話不能這麼說,誰玩黑手黨游戲,不想要知道別人的身份呢?」

  兩個人皮笑肉不笑地對視,旁邊的真田:……

  英美裡,還記得她的隊友是自己嗎?

  真田憂愁地看天。

  不過局部的智商高地,沒有辦法影響整個局面。

  本來黑手黨游戲十來個人玩就已經夠多了,這會兒有二十多個人,人越多局面,越混亂,又加上基本沒人真正了解規則,到最後,直接變成了貼臉游戲。

  跡部:「我還能不知道你嗎?手塚國光,在球場上天天做假動作,都以為你要放零式削球了,結果是一個對角球!這麼會表演,大家都不要被他騙了!」

  手塚:「跡部,讓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你有冰之帝國這樣的透視技能,為什麼不能看到每個人真正的身份,卻要對好人窮追不舍呢?」

  菊丸無腦支持自家部長:「就是就是!部長說得對,大石你說呢?」

  黑手黨·大石:「……嗯,確實。」

  真田則想偷偷讓丸井背黑鍋:「丸井,你是黑手黨嗎?」

  丸井自己還沒說話,旁邊的慈郎就跳過來:「不可能!丸井絕不是黑手黨!如果他是黑手黨,那我也要是黑手黨!」

  黑手黨·日吉:……還真沒見過自己上趕著當黑手黨的。

  這種水平的游戲,讓英美裡徹底失去了參與的欲望,最後所有人胡亂玩了一把,結局是黑手黨稀裡糊塗地獲勝了,好人陣營去洗碗。

  幸村本來也是在海外游學,難得放假回來休息,所以幾個學校都還算是久別重逢。

  晚上洗完碗,也沒忙著玩游戲,而是圍著篝火聊天。

  聊著聊著,菊丸不知道怎麼地,突然問起手塚和英美裡小時候的事。

  最開始,本來只是在控訴他一回來居然先跟英美裡出去露營,但在不二和乾的攛掇之下,漸漸就變成了他和英美裡友誼的打探大賽。

  仁王都湊過來問他:「——但是你應該還是有一點記憶的吧?說說嘛,別那麼小氣嘛,手塚君~英美裡小時候是什麼樣子的?應該也跟現在一樣趾高氣揚吧?」

  手塚沒說話,心裡卻想,現在也沒有很趾高氣揚啊。

  這個仁王君,國文應該不是很好。

  他始終不開口,搞得仁王不耐煩,倒是幸村幫他說話:「算了,雅治,畢竟是那麼久之前的事了,手塚君也不一定記得不是嗎?」

  手塚聞言,抬眉看過去,正好跟幸村的視線對上:「……記得當然是記得。」

  但是他不想說。

  也許對於其他人來講,幼年的記憶是幼稚的、尷尬的,而且隨著不斷的成長,那段記憶也是模糊的。

  但對手塚來說,並不是這樣。

  其實十幾歲的高中生回想童年,又能回想得起多少呢?大部分人都是面目模糊的,唯有在德久家的洋風庭院裡,鼓勵他一定要去嘗試網球選手的英美裡,始終生動又鮮明。

  從很早以前到現在,永遠都在身邊的人,從臉蛋圓嘟嘟的小學生,到各自在不同學校、賽場上爭鋒相對的國中生……

  到現在,甚至會長時間待在不同國家,依然聯系密切,從未有一方覺得麻煩的高中生……

  正是因為一直都在,所以才顯得如此珍貴。

  所以他才不想那麼輕易地開口,和別人分享。

  從他這裡盤問不到,仁王就扭頭去問英美裡:「你小時候到底是什麼樣的?說嘛說嘛,這有什麼不能說的?」

  英美裡倒是說了一嘴:「哎呀,我從小就是風雲人物啦~要是拍一部OVA,那就是《風雲少年英美裡》!懂不懂OVA的含金量啊?」

  她和仁王聊了一通成績興趣、好朋友、老師對她的偏愛,諸如此類種種,但始終也沒提到她跟手塚是怎麼從小就一直做朋友做到現在的。

  菊丸忍不住了,追問:「誒——這樣嗎?那小美裡,你和手塚小時候是怎麼變成好朋友的啊?我一直都超級好奇!講講嘛講講嘛~」

  夜晚的篝火堆顯得格外溫柔,連溫度都恰到好處,晚風吹在身上,也吹在火苗上,讓人的心情和隨風擺動的火焰一樣輕飄飄的。

  手塚也不由得想,算了,這樣好的氣氛,要是她願意講,那就講出來也可以。

  但英美裡說:「是秘密哦。」

  菊丸:「誒?怎麼這樣——」

  可愛生物撒嬌屬性大爆發!但英美裡巋然不動:「不能說,畢竟是我和你們塚兩個人共同的回憶,他同意我才能說。」

  原本她是不太介意啦,不過看剛才手塚被人纏著問都沒有講,大概是不太想說?

  那她也不說好了。

  菊丸折戟沉沙,十分遺憾:「好吧、好吧……那我去纏手塚!要是他同意了,小美裡就會說對吧?」

  英美裡不置可否。

  哼哼,小東西,沒想過吧,他同意了我也不會說的!大不了讓他自己說!

  那麼長的故事,說完不得累死啊!

  沒經受過磨煉的菊丸,又怎麼能想到世界上還有英美裡這種神奇的人物,興高采烈跑走了。

  篝火堆的角落裡,一直很安靜的大石,往露營椅的椅背上,輕輕一靠。

  「現在的心情怎麼樣?」他聲音裡好像在笑,「我猜,應該還不錯吧。」

  豈止不錯。

  手塚完全沒有注意到他這位好搭檔的問題。

  自從英美裡婉拒菊丸之後,就有一種來源不明的噪音鑽進他腦海裡。

  『砰砰』、『砰砰』、『砰砰』,吵個不停。

  啊。

  他輕輕撫上胸口。

  ……原來是這裡的聲音。


第115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一十五天

  新的春季學期, 意味著新的一批一年級要入學。

  大地三人期待已久,認為自己終於有機會行使學長的權力,成為呼風喚雨的一代人……

  剛剛升入三年級的原·二年級學長們, 瘋狂擺手:「沒有的事!」

  他們二年級的時候,也從沒有呼風喚雨過啊!

  誰還不是英美裡手下的一縷亡魂啊!

  「學長!」菅原淚目。

  「學弟!」三井學長同樣淚目。

  「不管你們在演什麼, 總之誰去負責提前批?」英美裡走進體育館,扯著脖子上的口哨發問。

  提前批, 顧名思義, 就是各大社團在新生剛入校, 但社團招新活動又還沒有正式開始的時候開展的工作。

  也不乏對某個社團很憧憬的新生提前報名,如之前的大地菅原東峰,都屬於提前批的批次。

  今年當然不例外, 不如說因為去年烏野成績不錯,可能提前批的人數還會變多。

  菅原舉手:「我想去!」

  桀桀桀!小學弟!你菅原學長來了!

  三井學長:「果然還是需要一個三年級的學長鎮場吧?我看我可以!」

  桀桀桀!小學弟!你三井學長也來了!

  兩人對視一笑, 一切盡在不言中。

  大地沉默半晌:「要不然, 我也去吧。」

  ……不然總覺得很擔心學弟是怎麼回事!!

  *

  與此同時,有幾個少男正在排球部門口徘徊。

  「啊,我知道你!你是千鳥山的西谷夕,沒錯吧?」一個褐色頭發的少男先出了聲, 「沒想到你也會來烏野!」

  「哦,我從很早之前看過他們一場比賽!之後就一直想來了!」西谷豎起大拇指。

  剛才跟他搭話的那個人趁此機會,主動自我介紹起來:「你們好,我叫緣下力,叫我緣下就好了。」

  排球館的門口圍了四個人,他開口之前, 沒人主動說話,但緣下先行破冰之後, 大家立刻你一言我一語地熟絡起來。

  原來今年提前報名烏野排球部的,一共四個人,分別是緣下力、木下久志、田中龍之介和西谷夕。

  「哎?所以西谷你是因為國中的時候有看過烏野打比賽,所以想來的嗎?可是那個時候……」緣下沒把話說下去。

  可是,國中時期烏野的成績,應該也還不怎麼樣吧?

  西谷:「對啊,但是我後來又看了今年的比賽,當時我就想,到底是怎麼樣的人,才會把之前那樣的隊伍,變成現在這樣的隊伍呢?我覺得太神奇啦!」

  他娓娓道來,「其實最開始第一次看烏野比賽的時候我有想過,如果我未來加入這支隊伍,會不會引起很大的變化,畢竟——」

  他帥氣一笑,對著自己胸口一指:「我一直都想當一個救世主嘛!」

  這個年齡的青春少男們,誰又不是呢?

  田中、緣下、木下,紛紛點頭。

  未必有真正去考慮過一個救世主該怎麼做,但,的確有這樣的願望。

  當時他們只是覺得,如果自己能夠變得很強,是不是可以力挽狂瀾,把烏野整支隊伍,從飛不起的泥淖裡托出來。

  「如果能做到,光是想想就很帥——!」田中很興奮。

  「不過話說回來,田中,你怎麼一頭金毛啊?」

  「啊,你說這個?因為我初中的時候是不良啦!」田中擼了一把自己的金發,「那時候去染的!怎麼樣?帥嗎?」

  緣下:「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光頭會更適合你。」

  西谷:「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光頭會更適合你。」

  木下:「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光頭會更適合你。」

  田中被他們說得居然還有點相信了,隨身摸出一個不知道從哪裡掏來的鏡子,對著光照了兩下:「嗯,好像、好像是啊……」

  其他三個人沒搭理兀自照鏡子的田中,繼續聊起來。

  「你們呢?為什麼要來烏野?」西谷舉手提問,「剛剛我說了我的原因,那你們呢?」

  緣下想了想:「其實一般來說,大家不都是因為喜歡球隊在賽場上的表現嗎?像我的話,可能就是很喜歡大地學長那種無所不能的感覺……」

  木下舉手:「那我的話應該是因為黑川學長?雖然話不多,但是冷酷的勁,還有在網前時不時幾個快球拿分的樣子,真的很帥……」

  西谷點點頭:「我嘛就沒有什麼特別崇拜的選手,只不過。那時候我想要找的答案已經找到了,」

  那時候,他想要找的答案?

  緣下和木下對視一眼,連旁邊的田中都收了鏡子。

  「你是說那個,『為什麼烏野會變成現在這樣』的答案嗎?」

  西谷又重重點頭,他炯炯有神的眼睛,依次在三人面上掃過:「怎麼?難道你們沒發現嗎?」

  三人相視一笑。

  「哈,怎麼可能……其實說起來我會來烏野,也有一部分是因為這個。」緣下站起身,捋了捋一絲不亂的劉海。

  木下也跟著站起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緣下站起來,他也一定要跟著站起來:「我也是。」

  田中不甘人後,也必須站起來:「其實,我也一樣。」

  西谷沉默地看了他們頭頂兩秒,後退半步,上了三級台階,站在排球館門前。

  「會來排球部,除了欣賞學長們的表現,還有比賽的風格之外,最重要的原因當然就是——」

  幾個人默契一笑,齊聲大喊:「德久學姐!!!」

  重要的德久學姐,正在隔著窗玻璃偷聽。

  一年級在門外嘰嘰喳喳,她則滿意地點了點頭,大手一揮:「好,開始准備入部考核吧!3V3,他們四個人輪流上,我們這邊派二年級三人組。」

  所謂二年級三人組,就是去年的一年級三人組,大地、菅原、東峰。

  這回,連大地都已經不想再去扯什麼公平不公平的問題了。

  在烏野排球部,公平重要嗎?只有英美裡的話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我們什麼時候有入部考核了嗎?」東峰撓頭。

  英美裡回眸,溫柔一笑:「從上一秒開始有的。」

  東峰肅然起敬。

  能面不改色地說出這種毫無道理的台詞,果然是英美裡!

  *

  總之,在某人說一不二的壓迫之下,新入部的一年級四人組被迫參加了讓他們此生難忘的入部考核。

  按理來說,在報名的時候會選擇提前批,除了對於烏野排球部有著堅定的熱愛之外,對自己的能力,多少也有一些判斷。

  譬如像西谷,他雖然不會把這些榮譽放在心上,但『最佳自由人』、『那個最會接球的小個子』,諸如此類種種贊揚,很難說不是跟他原本就擁有的能力相得益彰。

  雖然談不上有多麼自傲,但至少在西谷看來,他的體力還算可以吧!

  至少不應該,一來就直接被搞得癱倒在地吧!

  但沒想到一入部,立刻就是連著三場3v3,而且還不是普通的3v3。

  正常情況下,兩邊的人數有了調整之後,一局比賽要打滿的分數也會有調整,但德久學姐能是用正常情況來衡量的嗎?

  雖然是3V3,但還是以25分為界限,簡直是不打死幾個選手今天不罷休。

  網的那一邊,站著大地、菅原、東峰三個從配置到經驗到配合,都堪稱完美的三人組。

  而網的這一邊……

  「畢竟是新人嘛。」英美裡笑得很和藹,「雖然你們有四個人,但是沒關系哦,可以隨時輪換的,不用覺得愧疚啦。」

  菅原抽了抽嘴角:「你是希望他們覺得你很仁慈嗎?」

  也許一開始時人不清的新人們,會被尊敬的光芒蒙蔽雙眼,進而產生出這樣的誤解;

  但不管是誰,在經受完入部考核之後,恐怕都不會還有一丁點這樣的妄想。

  好比西谷,有生以來頭一次,覺得打比賽居然這麼累!

  對面那個東峰學長的扣球也太強勁了!而他們這邊,不管是緣下還是田中還是木下,失誤都多得要命。

  西谷想,他自己其實也不例外,太少接到這種水平的扣球,十個接飛兩個,簡直是不可饒恕的錯誤!

  反過來,他們又沒辦法從大地學長那裡得分!

  即便想做個切割,中間還有菅原學長神出鬼沒的傳球,根本搞不懂有的地方那個球是怎麼飛出來的!

  而且更糟糕的一點是——

  場下的英美裡想,他們沒有什麼主動接一傳的意識。

  好像覺得作為主攻,最該做的就是下球拿分,上場的時間基本上80%都飄在空中,不知道還以為是什麼空中飛人咧!

  【……換言之,缺乏地面意識。】

  黑川和三井兩個人一左一右,看著英美裡在手中的筆記本上寫下這行字,心裡不由得為這群倒霉蛋哀嘆一聲。

  缺乏地面意識,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以後就得多和地面接觸了。

  小朋友們,自求多福吧!

  等三場比賽打完,管他緣下田中西谷,紛紛宛如幾條被熱化的小狗。

  「哈、呼哈……太累、太累了……」

  金發少男田中,劇烈地喘著氣。

  雖然時值春天,場館裡也並沒有開空調,但他總覺得能看見自己嘴邊有一團一團的白霧往外吐。

  「那是你的靈魂。」緣下斷言,「抱歉,龍,我無能為力了。」

  「力——」

  「龍——」

  兩人執手相看淚眼,哭了一會兒,旁邊聰明的西谷已經趁此機會恢復了體力,接連三個滾從地上站起來。

  「但為什麼要三個滾?」緣下發問,「你不累嗎?」

  西谷回眸,一個大拇指:「一個滾是久志,一個滾是龍,一個滾是你啊,我的朋友!」

  「嗚哇!夕——」

  「好弱智。」不遠處,英美裡冷酷說,「受不了了,我要把他們練到說不出話來。」

  「輕輕地就說出了很恐怖的東西!」菅原指她。

  被莫名其妙加了一頓「開學小練」的新生四人組,轉眼瀕死。

  仿佛能看見忘川之際,大門被推開了一些。

  只看動作,這人的性格也可見一斑,要是英美裡進門,必然是一口氣把門推到極限。

  但來人,卻只是推開足夠自己進入的空間。

  下一秒,一張清麗冷然的容顏,出現在一年級新人組面前。

  清水潔子投過來一瞥,恰好落在因為高強度練習而渾身燥熱的四人組身上。

  這一瞬間,天降甘露普度眾生,一切痛苦與酸軟都消失,只剩下她那雙寧靜的眼。

  西谷、田中、木下、緣下,紛紛露出成佛的超然神情。

  ——天使!

  天使也很驚喜,雖然臉上看不出來,但潔子天使轉而看向英美裡的目光裡,卻有明顯的喜色。

  ——新人!

  英美裡說過,可以把雜事全都塞給他們的新人!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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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一十六天

  開學後不久, 一切都慢慢走上了正軌,每天早上的晨練由潔子帶隊,先在露天操場跑個五圈熱熱身, 再進來做力量訓練。

  她雖然是練田徑的,但力量、核心也相當不錯, 有時候表現比不少非正選還好。

  英美裡捏著新買的口哨走過來,笑眯眯跟在隊伍最後:「沒關系, 你們二十分鐘做完別人十分鐘的內容, 也很不錯啦。」

  所謂言語如刀能傷人, 可見一斑。

  落後的幾人悲憤交加,咬牙切齒往前追趕。

  而新人們,則在淚與血中學到了排球部寶貴的生存經驗——不要招惹德久英美裡!!!!

  不要誤會, 他們可從來沒有主動挑釁過,這裡的招惹, 意思就是不要提到和她有關的任何內容!

  因為此人有可能從各個角落閃現, 並對大家的討論發表評價,引出一個條條大路通羅馬的結果——加訓。

  管你在討論什麼,只要她開口了,結局必然是加訓。

  開學沒幾天, 德久英美裡,這個名字在排球館裡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漸漸成了新人們的you know who。

  某天放學,這位ykw忽然淡淡說:「最近,我在考慮無為而治。」

  大地:「啥?」

  東峰:「什麼意思啊?」

  菅原:「偷懶是吧你。」說得還挺委婉!

  潔子就要直白多了:「有什麼是我可以幫忙的嗎?」

  菅原悲憤:「你不要對她太好了呀,清水!」

  「不過德久確實對清水也很好……」東峰喃喃。

  他們評價德久對誰最好, 當然不是對誰最心軟——眾所周知,教練的心軟意味著放棄——而是對誰最上心。

  隊裡其他選手, 在英美裡眼裡都大差不差,管你是什麼位置什麼水平,該怎麼練就怎麼練。

  基本上來講,她是一個喜歡把事情考慮在前面的人。

  所以在分配訓練菜單之前,就已經注重把控好了選手的狀態,訓練過程當中,反而不會太多插手,只是著重記錄。

  唯獨對清水,反而更像是在對一個專業的運動員那樣,事事上心,時時關注。

  哪怕只是一點點細微的變化,也要上手調整,否則不能放心。

  「該說不說,有點嫉妒。」東峰總結。

  「該說不說,有點嫉妒。」菅原跟上。

  兩個人看向沉默的大地。

  大地:……

  現在不嫉妒也是一種破壞團結的壞品質了?那他就是沒那麼嫉妒嘛!!

  不過這天上午的練習結束,英美裡忽然召集眾人,說有大事要宣布。

  「我們約了一場練習賽,和縣內的伊達工。」她說。

  其實應該說是伊達工約的練習賽,英美裡想,畢竟這之前的IH和春高,他們雖然因為賽區原因沒有交過手,但烏野的表現也是肉眼可見的亮眼。

  伊達工約白鳥澤,未必能約到;約青城,又沒辦法給他們多大的鍛煉;

  所以就找到了烏野。

  英美裡一算,這會兒東峰也在,西谷也在,伊達工也到了。

  合著是人選到齊,好戲開場,當即就答應下來。

  東峰還不知道這回事呢,全以為英美裡會約伊達工,是想要練習一下隊伍的進攻能力,開開心心點頭:「好啊好啊!正好我最近感覺在滯空上變得靈活了!」

  英美裡給他的新版訓練清單,著重練的也正是這一點。

  他揮了揮手臂,輪了個大圓:「好——我要加油試試,最好能一口氣把伊達工的攔網打出一點破綻!」

  英美裡看著他的背影:……

  呃,是她失策了。

  現在的東峰,和原作裡的東峰,簡直判若兩峰!性格上不好說,至少實力上確實是判若兩峰。

  這麼一看,還當真不知道他們跟伊達工對上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情形呢?

  嘿嘿嘿,一定會很有趣……

  「哇,英美裡,你笑得好奇怪!」菅原不怕死地指出。

  英美裡扭頭:「菅原,繞場20圈!」

  看著菅原委屈卻不得不跑的背影,英美裡滿意了。

  網王名物之跑圈,在排球世界,照樣是硬通貨!

  *

  伊達工的朋友們,准時准點地到了學校。

  其他人倒還好說,但是一年級的新人們非常興奮,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擺。

  甚至為了慶祝自己入部以來的第一場練習賽,田中去推了個光頭。

  來的第一天,把英美裡都嚇一跳。

  「你這是打算要出家了嗎?」她問田中。

  雖然她知道這個光頭遲早是會出現的,否則那麼多原畫谷子賣不出去……但這不是重點!

  田中畢恭畢敬:「只是想要模仿醍醐灌頂的感覺!」

  特別強大的腦回路,英美裡都不忍心告訴他,醍醐的意思是濃縮精華的牛奶,而不是他以為的什麼清涼透頂。

  給他一個憐憫的大拇指:「好,那你加油吧……」

  田中點點頭,熱淚盈眶,德久學姐,多麼偉大仁慈寬厚的德久學姐!

  明明是他這樣一個沒有什麼價值的選手,卻依然能得到體貼的鼓勵……!

  這裡的價值,當然是跟同僚對比出來的,田中倒不會去跟學長們比,但只是跟同級生比,也不能讓他得到一個好的結果。

  他自己看待自己的時候,總是有一種很殘忍的清晰。

  其他三個好友,緣下因為向往大地學長,所以逐漸學著向攻守兼備的方向發展;

  木下雖然體能上沒有什麼獨特的素質,但卻有一手漂亮的跳飄球;

  更不用說西谷,板上釘釘的自由人天才……

  田中發現,自己並沒有什麼可以拿的出手的武器。

  要說進攻,從得分率和強勢性上,他不如東峰學長;

  從攻防轉換這一點上,肯定又不如緣下和大地學長……

  「喂!龍!在發什麼呆呢?走了!」西谷在不遠處叫他。

  田中抬頭:「來了!」

  ……不管什麼,都沒有眼前的比賽要緊!

  一年級新生入學入部以來的第一場正式練習賽,田中和西谷都被安排了上來,搭配的是菅原學長、黑川學長和東峰學長,還有另一個攔網的三井學長。

  最開始剛上手的時候,當然還是有一點不順,但很快,田中就感覺自己打出了節奏。

  他是一個很容易被情緒調動的人,只要氣氛到了,情緒到了,自然而然就能夠發揮出更好的水平。

  阿谷給的一傳很到位,而菅原學長也逐漸能夠磨出他打起來很順手的球。

  菅原學長……就好像能讀心一樣,田中想。

  上個球稍微有一點高了,他其實什麼都沒說,但下一個球就會自動調低。

  比起完美精確如神話的托球,這種在不斷磨合、不斷適配他的意圖,更讓田中覺得興奮——他的的確確成為了烏野的一份子了!

  沒有任何時刻,比在場上扣下球的這一瞬間,更讓他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

  「好!!!」田中大喝一聲。

  「打得好啊!龍!」西谷從後邊跑上來,跟他碰拳。

  兩個人載歌載舞地從網前退回到後場,旁邊的菅原,很是感慨:「唉,我就從來沒有跟我們家王牌這麼興奮地擊過掌。」

  東峰冤枉:「明明有的吧!是你忘記了!」

  「但是次數肯定不多啊。」菅原指出,「否則你舉個例子!」

  「……」東峰語塞了。

  但伊達工也不是什麼很好對付的對手,尤其是今天換上了兩個新人之後。

  其實四個學長的表現還算穩定,所以也並不是什麼危機。

  只是,英美裡想,在這種既不是絕對領先,也不是絕對落後,反而有點飄搖不定的狀態下,通常應該由王牌來一錘定音,起到定海神針的作用……

  當然,她來做也可以,但是畢竟教練不能時時刻刻在場上,也沒有辦法身體力行地給出足夠有說服力的表現。

  所以綜上所述,還是由烏野的王牌東峰,來擔任這個角色最合適。

  ——問題是,東峰,是個不可燃人啊!

  英美裡托著下巴看了一會兒,感覺這家伙確實天性如此。

  原本她以為,東峰在賽場上表現相對保守,是因為原作裡被伊達工攔得沒脾氣,後來漸漸就變成溫和派了。

  但實際接觸下來,英美裡必須要說,這家伙可能本來就性格靦腆,少於表達。

  作為一個二年級DK,這種性格能讓他夾在大地菅原中間而很少被誤傷;

  但作為烏野這支隊伍未來兩年的主心骨、唯一絕對大王牌主攻,這樣的性格嘛……

  英美裡難得皺起眉,這對她來說也是少見的問題。

  能力不足,可以練;特長不明顯,可以練。

  只要往死裡練,幾乎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但是性格……

  況且東峰的性格也不能說不好,真正該頂上的時候,他也從沒有在強敵面前退縮過。

  只是在號召力,和帶動表現上,比起木兔,甚至說田中那樣……呃,頗有感染力的吵鬧主攻手,總是會稍差一截。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先不叫暫停。

  場上的局勢當然是對烏野有利的,她還沒有奢侈到暫停隨便用的地步。

  她在觀察。

  觀察東峰,觀察這支隊伍,觀察這是不是一個需要她花精力制定針對性計劃來解決的問題。

  ——又一個機會球!

  菅原的二次進攻讓對面預料不及,手上用力沒有分寸,一路遠遠亂飄過來。

  三井學長的一傳一如既往地穩定,給到菅原手裡,精准漂亮!

  「旭!」

  白發的二傳叫他:「打下去!」

  而東峰……

  好吧,他確實瞄准了,姿勢很漂亮,神情很專注,嘴——

  抿得死緊。

  「打球不叫出來還打什麼球啊!」

  忽然,一個聲音炸裂地響起。

  「學長!」後方的一年級自由人,西谷夕,皺著眉毛抬臉看向東峰,「學長,你要燃啊!該喊出來的時候就要喊啊!」

  「只有王牌燃起來,大家才會跟著燃起來啊!!!!」

  東峰好無措,有時候一個人在烏野也挺無助的:「……嗯,我會考慮的……」

  眼睛卻瞟向旁邊樂不可支的英美裡。

  我說你們別笑了啊!快管管這小子啊!英美裡你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決心呢!

  剛剛那一球,硬生生被他喊得打漏了啊!

  第一次和一年級一起參加的正式比賽,東峰意識到了很重要的一點。

  他跟這個西谷夕,完全、絕對、超級——

  合!不!來!


第117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一十七天

  英美裡的無為而治, 還在繼續。

  「步驟二!」她倒退著下坡,一只手被潔子拉著,另一只手比了個耶, 「黃金周合宿!」

  東峰很感慨:「時間啊,真快呢, 一轉眼又是黃金周合宿了。」

  菅原無視了他的抒情,向英美裡打探:「所以這次打算跟什麼學校一起呢?」

  英美裡不假思索:「不是我們約的, 是別人來約我們的~」

  大地:「誒?」

  菅原:「誒??」

  東峰:「誒???」

  英美裡:「如果你們不是非要把問號排成等差數列我會更樂意解答。」

  潔子偷偷笑了一會兒, 才幫她解釋:「是東京的井闥山, 約了我們和兵庫縣的稻荷崎高校。」

  東京的井闥山……兵庫的稻荷崎……

  大地眼睛都要變成蚊香了:「這不都是、一等一的超級豪門嗎!」

  他和東峰對視一眼,雙雙說不出話來。

  「就是啊!他們怎麼會想到來約我們啦!」菅原陰謀論,「是不是有什麼肮髒的交易?而我們只是這兩所豪門之外, 處理髒事的白手套……」

  英美裡不客氣地白他一眼:「都烏野了,還『白』手套呢!」

  這三個家伙還拿自己當原來的烏野看呢!殊不知人家有長遠眼光的豪門, 早就已經物色好了新的合宿對像!

  井闥山和稻荷崎都同意跟烏野合宿, 英美裡猜想,大概也是因為他們跟白鳥澤的比賽相當精彩。

  既然跟白鳥澤不相上下,那說不准哪一次運氣好、發揮好了,就進全國了嘛。

  「而且從地理位置上來看, 我們在東北。」英美裡用教鞭指了指貼在黑板上的地圖,「而井闥山在東京,稻荷崎在兵庫。」

  教鞭一路畫下來,是一個很漂亮的鈍角三角形。

  「三所學校,能夠連成這麼漂亮的鈍角三角形,是很少見的!這就是一種緣分啊!」她鼓吹。

  東峰兩眼迷茫:「可是, 任意三個點連在一起,不是必然會成為三角形嗎?」

  菅原兩眼迷茫:「可是, 她的教鞭地圖和黑板,都是哪裡來的?」

  大地:……

  都說了別問他了!!做唯一一個正常人,就有這麼困難嗎?!

  好在前來合宿的井闥山和稻荷崎兩所學校很快就到了,面對外人時英美裡多少還是表現得比較正常的。

  這時候也收了她的那些神通,微笑著跟兩支隊伍的……教練,寒暄去了。

  是的,沒錯,這名高二少女,寒暄的對像主要是教練。

  黑川學長則負責去寒暄他們的部長,至於大地他們,要招待的當然就是聲名鵲起的二年級和一年級了。

  「唉呀,我們之前看了宮城地區預選賽的決賽,太可惜了!其實只差一點點的!」稻荷崎的二年級攔網,大耳練,跟東峰勾肩搭背。

  東峰也很懊惱:「唉,還是我當時不夠強,要是能再下幾分,其實勝負還真說不定!」

  而這邊,大地正在和稻荷崎的後備隊員,北信介,聊起一些應付無釐頭人士的秘訣。

  「如果你能管得著的話,適當地管一管就好了。」北說,「如果管不著的話,那確實也沒辦法。」

  大地一時淚從心起:「……看來,我是沒辦法了!!」

  菅原則在跟去年拿下全國最佳二傳手殊榮的飯綱掌打招呼,稻荷崎今年的新人,名為宮侑的二傳手也湊了過來。

  一時之間,二傳堆顯得相當熱鬧。

  他們三個要說起來呢,都是臉上帶笑的類型,但不知道怎麼的,兩個人對著笑的時候,總覺得都不大真誠,

  一個人笑著說:「哈哈,恭喜你,飯綱君!你可是全國最佳二傳手呀!」

  另一個也笑嘻嘻說:「這種名頭,都是說著玩的了,還是菅原君你在跟白鳥澤比賽的時候,表現得更出彩!」

  最後一個金毛,也不甘示弱:「學長們這麼謙虛,以後就把出風頭的機會多多地留給學弟吧?」

  接著,就開始互相對著笑,笑到臉部肌肉過度勞累以至於抽搐,才勉強停下。

  「咳、咳……」飯綱揉了把臉,「行了,我們進去吧,」

  說到這裡,菅原就有話要問了:「……既然都是合宿,為什麼不找宮城縣的代表白鳥澤呢?」

  飯綱同樣笑眯眯回答:「他們不夠幽默呀。」

  說著,看向英美裡。

  一切盡在不言中。

  英美裡:……

  英美裡:「你內涵誰呢?」

  *

  說要無為而治,那就一定要無為到底。

  英美裡是一個不懂妥協為何物的女子,因此從約好合宿當天開始,就絞盡腦汁地制定起了無為而治的計劃。

  聽她訴說心路歷程時,大地不由得感到了困惑:「可是……,你在這裡絞盡腦汁的設計計劃,已經不能算是無為而治了吧?」

  英美裡:「你不懂!無為而治的精髓不在於什麼都不干,而在於什麼都不干的前提下,事情還能按照你想要的方向發展!」

  大地:「你是什麼抖s控制狂嗎?」

  什麼『你以為我沒在掌控其實都是假的』、『世間的一切都要順著我的心意來』……這些言語,怎麼聽上去這麼危險啊?!

  英美裡不理他了。

  制度,制度,還得是制度!

  只要擁有足夠好的制度,那麼整個合宿不用她做太多干預,也能夠進入良性循環,一路順暢地運行下去!

  大地本來沒將她的話太放在心上,英美裡有時候是這樣的,想一出是一出,未必事事都能落實。

  更何況合宿涉及到三所學校,就算她想做點什麼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就好比要安排一件事,烏野這邊那是沒得說,但井闥山和稻荷崎,難道就一定會聽從嗎?

  綜合排名能夠在全國排上前二的兩所學校,就算要做點什麼,恐怕也得花費幾天時間。

  合宿一共也就沒幾天,從性價比上來看,大地不認為英美裡會做這樣的選擇。

  除非……是有什麼很簡單的、但又能夠充分調動情緒的、卻不需要她花太多時間、又能讓所有人每時每刻都能想到的……

  大地不由得一笑,哪有這種東西啊!

  人心要是那麼好控制,人人都來做教練了。

  合宿的模式一向都是趣味抽簽賽,和之前差不太多,由教練領頭抽選自己的隊員。

  不過今年就算有新人,也不像之前那樣會對英美裡的實力抱有疑問。

  且不說井闥山今年的新人裡面,有她手把手從國中就帶過的佐久早和古森,就連稻荷崎的那對狐狸兄弟和角名,都沒掀起什麼波瀾。

  據大地從北那裡打探到的消息,是因為來之前,稻荷崎的教練給他們看了烏野這三年以來的錄像帶節選。

  三年,那就是田代部長剛入部,烏野一步步滑向深淵,再到英美裡和大地他們入學。

  對比不可謂不鮮明。

  「大概是覺得,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種奇妙的人物……」大地幽幽說。

  英美裡:「感覺你對我的怨念很深刻啊!」總是時不時抓住機會就槽一句!

  大地擺手:「哪有哪有。」

  他只是偶爾會覺得很神奇,德久英美裡,像一個本來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人。

  思維永遠跳脫在外不說,做起事來也總是不顧及其他的東西,從來不會因為烏野之前的名聲,或者現下的處境而束手束腳。

  只要她想做的,她就一定會去做。

  所以她說想要無為而治,就連食堂的公告板都能用起來。

  大地簡直沒想到,還真給她想出辦法來了。

  食堂,那當然是每天至少要去三次,至多說不清楚的地方。

  食堂入口的公告板,每天會滾動播放今天的菜品,雖然不能說人人都有在注意,但至少是放在了每個人必經之路上。

  多多少少,都要看上一眼。

  而英美裡,利用這塊公告板,發出了想要無為而治的最強音!

  ——她,設計了一個排球戰力榜!

  日本人唯愛排名,平生最喜歡排「媽媽們最欣賞的女藝人top20」、「40代-60代觀眾最欣賞的男演員top10」、「戰國武將戰力top10」等沒什麼大用,但很容易吵起來的榜單。

  所以,可想而知英美裡的賽博戰力榜引起了多大的波瀾。

  榜單每半天實時更新,根據每天基礎訓練的完成度、比賽得分、輔助得分、自己位置的深耕水平和其他位置的參與,一起綜合評分。

  LED大屏就掛在食堂裡,全景環繞掛了五個,任你在哪裡吃飯,抬頭都能看見——

  第一名:稻荷崎宮侑

  「啊啊啊啊啊!宮侑!那個死小孩!」菅原很怒,「區區二傳!怎麼能染指主攻位!這是作弊!」

  大地:……

  說得這麼正義……明明就是看人家雙胞胎能互換,以至於宮侑得分數飆升,連著一天半穩坐第一,所以生氣而已。

  也就是阿菅能光明正大說『區區二傳』了……換了別人,不被他在場上陷害才怪。

  「英美裡!你可以作弊吧?後台的運算不都是你在寫嗎?」菅原病急亂投醫,「請讓我成為第一!」

  菅原此人,意外的好鬥好強,這也是英美裡之前沒有想到過的。

  只是他平時並不愛表現出來,加上人很聰明,又是冷靜的二傳位,所以給人的印像總是溫和爽朗。

  實際卻是個很不服輸的人呢。

  而就在這時,宮侑端著他的餐盤,從旁邊走過。

  「菅原學長,想要拿第一,當然是要自己去搶嘛。」

  他一口關西腔,慢悠悠的,重音七拐八彎,一點不在乎別人聽不聽得懂。

  「總是讓德久學姐幫忙,算什麼優秀的二傳手啊~對吧?」


第118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一十八天

  「抽簽?」

  「對, 就是抽簽。」

  英美裡搖了搖手裡的簽筒,煞有介事:「天靈靈地靈靈,烏野明年拿冠軍……」

  宮治看著她手裡的簽筒, 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如果這個能成真的話,學姐怎麼會分享給我們一起用呢?」

  「哈!你此言差矣!」他的倒霉哥哥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 「德久學姐深謀遠慮,站得高看得遠, 可不是你這豬能揣摩的!」

  宮治呵呵兩聲:「你今天休想讓我做二傳給你傳球。」

  戰力榜第一是吧!想得美!

  宮侑大驚:「治啊……說歸說鬧歸鬧, 別拿戰力榜開玩笑……」

  宮雙子宛如中插廣告一樣, 短短一則小品之後,消失在英美裡的視線裡。

  她低頭看向懷裡的簽筒。

  要不,還是做點手腳?

  突然就很不想抽到那對弱智雙胞胎了呢!

  *

  不過區區合宿的練習賽, 暫時還用不到她什麼高端的技巧,英美裡遂打算把自己的老千能力留到後續抽簽。

  「你真的會嗎?」大地懷疑, 「不會是胡說的吧?」

  英美裡給他一個大拇指:「恭喜你, 答對了!」

  大地:……

  他就知道……

  抽簽結果很快出來,相當不幸,英美裡不得不收留了宮侑宮治兩兄弟。

  好在西谷也在她手裡,再搭配一個古森、一個黑川, 雖然配置上有重復,但看上去還算不錯。

  自由人不能做攻手,因為他們不能扣球,也沒有上網的機會,所以最多就是混一混二傳的位置。

  否則練出了他們的習慣,後期再矯正也很麻煩。

  對面是井闥山教練, 帶隊二傳菅原、搭配佐久早、大地、尾白和角名。

  這是多麼一個富有攻擊性的陣容!

  英美裡兩眼放光,正好, 讓她看看西谷和古森到底誰更能防!

  其他的倒也沒什麼,整場練習賽進行得很順利,最後是手握宮兄弟的英美裡這邊拿下勝利。

  西谷的表現也相當亮眼,這人在自由人這個位置上,有一種強力的天賦——他就見不得球落地!

  這種欲望和執念,讓他對於每一個球的反應都很靈敏。

  古森聽完他的訣竅,眼睛一亮:「對吧!我也見不得球落地!」

  旁邊經過的黑川,假裝自己是聾子。

  你們自由人,沒一個正常的!

  大家說說笑笑地走向旁邊的休息區,又要准備下一場比賽。

  大部分人都在室內呆著,唯獨菅原在場邊坐了一會兒,左看右看,拎起自己的外套,把球放回筐裡,獨自走了出去。

  他在山坡邊坐下。

  雖然沒有人說,但菅原對於自己剛剛這一局的表現是不滿意的。

  尤其是——對面是宮侑。

  在場的三個二傳當中,菅原和飯綱的風格要稍微相似一些,但和宮侑又有截然不同。

  宮侑,是一個很明顯的德智體美勞全方位發展、每一個維度都很出眾的二傳。

  即便他不做二傳,也能夠立刻轉化成為一個強力的攻手,或者相當不錯的自由人,又或者效率極高的攔網。

  他在每一個點位上,都能做得很完美,這讓他在做一個二傳的時候更加得心應手。

  這樣的人,在隨機抽簽的比賽當中,就能表現得分外搶眼,這也正是宮侑能一開始就登上綜合實力榜第一名的很大原因。

  而越是和這樣的對手比賽,菅原就越能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他想起之前和青城的比賽。

  那時候他面對的是另一個優秀的二傳。

  及川在青城的角色,跟菅原自己在烏野的角色,大不一樣。

  他很少有攀比的想法,比起地位、歡呼、榮譽,菅原有時感到挫敗的緣故,大多都是覺得……

  他能做得更好。

  那時候跟青城比賽,雙方的選手水平大差不差,或者說烏野其實甚至要更高一籌。

  好比旭,如果換做及川來利用他,難道不會更平穩、更簡單迅捷地拿下比賽嗎?

  他知道很多人都會這麼想。

  但反過來,如果讓他去青城呢?

  菅原自問,如果是他在青城做二傳手的角色,他做不到及川徹的水平。

  但就是這個認知,就是在認為自己不如對方的這一瞬間……

  他忽然驚醒了。

  作為一個二傳,實在是太……失態了!

  倒並不是覺得他就該故步自封,不承認其他對手的優秀之處,而是因為作為二傳……

  二傳,至少在菅原自己看來,就像是一個場上的臨時教練,所謂司令塔,就像籃球當中的控衛一樣,起到的作用絕不僅僅是傳球這麼簡單。

  如果說賽場上的六個人會組織成一片蜘蛛網,那麼二傳必然是其中最核心的那個點,因為所有的球都是從他手中傳到其他人手裡,沒有例外。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菅原握緊雙拳。

  二傳,也理所應當是整個隊伍裡對局勢把握最分明的人才對,不是嗎?

  但是如果連他都對敵人產生了畏懼、連他都沒了尋找破綻的精力和勇氣,那麼這支隊伍會怎樣?

  一個沒有意志力的司令塔,難道能夠發揮出攻手全部的實力嗎?

  其他人的努力,難道就應該那樣被他糊弄過去嗎?

  每每想到這裡,菅原嘴上不說,但心中總是很懊悔。

  他從中汲取經驗,發誓絕不再陷入思維陷阱,卻有些無奈地發現,即便是把視野跳出宮城,全國的優秀二傳手還是太多。

  多到讓他連看人背影都看不過來的地步。

  正消沉著,稻荷崎的宮侑和自家王牌旭,忽然抱著球從這片草坪面前經過。

  這裡是通往飲水處的必經之地,不過現在正練得如火如荼,菅原沒想到會有人過來。

  那兩個人顯然也是一愣,不過以宮侑的精明,只看一眼,就能猜到菅原跑到這裡來是在做什麼。

  他目不斜視地經過,走到菅原面前時,卻硬邦邦甩下一句:「有時候想太多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少事,笨蛋才會耿耿於懷。」

  話說得相當不好聽,但這幾天接觸下來,大家或多或少能感覺到,宮侑這人雖然嘴巴很毒,但……心雖然也不能說很善良,至少有什麼說什麼。

  他這樣說,就真的是因為他這樣想。

  菅原原本僵硬的表情一松。

  在他心中,宮侑作為二傳也好,作為一個其他位置上的排球選手也好,全方位的能力都比他強一個維度。

  但也就像他說的這樣,有多少能力,就做多少事。

  菅原自己既然不是那種可以以一敵十的強力二傳,但只要他的隊友能做到,不就夠了嗎?

  至於他的隊友嘛……

  菅原好笑地看向旁邊躲躲藏藏的東峰:「你躲什麼啦!早就看見了。」

  東峰看他笑了,也松了口氣。

  菅原平時就是他們三個二年級裡最活潑的一個,大地或者他感到沉郁,大多時候也是菅原來安慰。

  現在換做他來安慰菅原,忽然就有一點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好在宮侑一句話下去,菅原好像想通了什麼,已經好很多了。

  東峰舒了口氣:「……我就是說,該去吃飯了,走吧走吧阿菅——」

  菅原的emo來得很快,也去得很快。

  本來都快要忘了,但不知道這消息從哪個大嘴巴那裡傳了出去,一路傳到了英美裡的耳朵裡。

  很快,菅原就為他今天傍晚的emo行為感到懊悔了。

  因為半夜的時候,英美裡宛如一個飄蕩的幽靈出現在男生宿舍門外,敲響了房門。

  「菅原同學,請出來一下,菅原同學,請出來一下……」

  重復三遍之後,菅原忍無可忍地打開了門:「就算要找我,也麻煩用郵件吧!」

  他欲哭無淚:「突然連著喊名字,我真的很丟臉唉!!」

  英美裡才不管他丟不丟臉,抓著他的手腕,一路出了房間,來到食堂。

  菅原:「為什麼是食堂?」

  英美裡看他一眼,手裡不知道哪裡變出來一個遙控器,一按下去,顯示屏就亮了。

  【綜合第八名:菅原孝支】

  綜合第八,甚至還排在不少人之上呢。

  菅原看著那上面紅彤彤的四個字,走了一會兒神,忽然一聲長嘆:「其實宮侑和旭找過我之後,我就沒覺得有什麼了。」

  英美裡:「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我也有一點想要跟你說的。」

  她把遙控器塞回口袋,在菅原『所以你的口袋到底是什麼四次元口袋啊』的驚呼聲中,慢吞吞說:「其實我也不能說你現在的技術,或者綜合實力,就一定是全國範圍內最強或者怎樣。」

  菅原嘴角抽搐:「啊,這個我也知道……」但你也別說的這麼直接啊!

  英美裡看著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表情,忽然笑了:「但是對於目前的烏野來說,你就是最好的那一個。」

  菅原懷疑:「真的嗎?如果把及川或者把宮侑換過來,你要怎麼選擇?」

  英美裡:「那又不可能!不可能的事情,我們不考慮的。」

  菅原大怒:「果然!所以果然還是覺得他們換過來會更好吧!」

  英美裡嘆氣:「如果你真的要這樣較真的話,那我也可以給你算一算,其實這種事還確確實實未必。」

  「你要說宮侑的話,他實力確實很強,這一點你應該也認同。」

  菅原點頭:「是啊,不說別的,體格就比我大一圈,感覺一拳能揍暈我,還有那一手超強雙刀流發球……」

  「但是他有一個問題,就是很需要隊友跟他同步。」英美裡言辭堅定,「在稻荷崎,有尾白、有他的好兄弟治、有角名等等優秀的學長和同伴,所以他練得很快樂,也融入得很完美,但是在烏野,你能想像他融入其中嗎?」

  菅原:「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們大家都沒有他厲害?」

  英美裡:「我的意思是我都說了這麼多來安慰你了,你要是還執迷不悟搞什麼深夜憂郁美男子的花樣,我真的不會放過你。」

  菅原哈哈大笑一番:「好啦好啦,我早說過了,我已經想通了。」

  英美裡端詳他一會兒,放下心來,這家伙說想通,那就是真想通了:「菅原也是個很自洽的人呢。」

  自洽的菅原,又笑了一會兒,忽然問:「那換作是東峰和大地想不通了,你也會專程跑過來安慰他們嗎?」

  「當然不會!」英美裡理直氣壯,「要是東峰或者大地胡思亂想,拉出去練一通就好了嘛!」

  要她說,菅原心思細膩,加上有她到處扇動蝴蝶翅膀,要是放任不管,難保哪天會『既生菅何生及』然後吐血而亡。

  當然,這裡的及可以換成影、宮、飯……等等諸如此類的超強力二傳。

  且菅原的問題還並不在於對他們能力的羨慕,而是很在意這部分頂尖水平二傳,能給全隊伍的正向加持。

  真是,連焦慮都這麼有大局觀,英美裡都不好折磨他了。

  菅原眨眨眼:「那你對我還挺好的。」

  英美裡看著他,表情很認真:「因為……」

  因為?

  菅原雖說也沒期待什麼,但難免想知道,她後面跟的理由究竟是什麼?

  重要的二傳手?重要的朋友?

  英美裡盯著他的眼睛,語氣堅定:「因為,你是我的爪牙!」

  菅原:……

  他面無表情地聽著英美裡繼續講:「因為你總是走在陷害隊友第一線,有什麼一手消息都第一時間跟我通風報信,在場上的表現也最合我意——」

  她停了停:「這樣的解釋夠不夠?」

  菅原繼續:……

  這時候,他莫名地想起一個本不應該出現,但就是莫名其妙跳出來的名字。

  ……我懂了!跡部君!

  我悟了啊!!!

  這家伙,她是個笨蛋啊!!!


第119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一十九天

  戰力榜此等殺器一被祭出, 合宿頓時激烈了許多。

  「做人,就是要爭這一口氣!」恢復精神的菅原,迎著陽光給自己加油打氣。衝啊菅原!你也可以成為, 最佳二傳手!

  大地:……

  東峰:……

  「比起傳球的水平,還是先救救他的精神狀態吧。」大地面無表情。

  東峰點頭:「還有他的名聲。」

  自從前一天英美裡夜闖男生宿舍, 把他叫出去安慰之後,菅原在選手中流傳的稱號, 一舉從『那個看起來很爽朗, 說話很好聽的二傳手』, 變成了『烏野高校德久魔女安插在選手當中的眼線』。

  有時候男高生們造起謠來,那比宮侑的跳發還要快。

  東峰和大地極力為他的清白作證,但無人相信, 尤其是宮侑此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分明在現場目睹一切, 但絲毫沒有良心。

  不僅不幫忙澄清, 還要推波助瀾,陰陽怪氣表示:「唉,其實我也很想做學姐的爪牙,奈何沒有機會呀。」

  之後, 菅原的風評,再也無法回到最初純潔的模樣了……

  拋開這一些亂七八糟的事不談,合宿的氛圍大體還是蠻愉快的,無非就是睜眼訓練閉眼訓練,吃飯之前訓練,吃飯之後訓練。

  井闥山和稻荷崎都是第一次來烏野這邊做客, 沒想到設施還相當周全。

  英美裡聽兩個教練明裡暗裡打探,心說那當然, 她這裡不少東西都是跡部大人贊助。

  當然,也可以理解為一種投資,區別就是貧窮的她用技術入股,跡部大人直接大手一揮,光是排球館都翻新過一次了。

  像是食堂這些,原本跟排球部關系也不大的部分,跡部大人也要插一腳,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錢。

  於是烏野樸實而清秀的校園裡,赫然多了一座歐風古堡式豪華五層餐廳。

  餐廳,不是食堂,英美裡覺得用食堂稱呼會褻瀆了這座外牆爬滿玫瑰、薔薇的建築。

  自那之後,許多老師反映上午最後一節課的效率明顯提高,調查發現,原來是學生們急於去食堂吃飯,怕老師拖堂,紛紛積極回答問題的緣故。

  來烏野合宿的井闥山和稻荷崎,每天自然也是去食堂就餐。

  「我說聖臣,今天是不是該努力爭一爭戰力榜的第一名啊?」飯綱從後邊追上佐久早和古森兩兄弟,胳膊將人摟緊,「唉,我可真見不得宮侑那副得意的樣子。」

  佐久早:「學長還是要有一點學長的樣子吧。」

  飯綱很委屈:「他也沒有什麼學弟的樣子啊,自鳴得意,傲慢自大!」

  同位置的人,對同位置的人,那份仇恨絕對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盡的。

  佐久早不能理解,但古森很理解。

  他收到飯綱的眼色,笑眯眯伸手,拍了一把佐久早的胳膊:「你想像一下,如果牛島學長是宮侑這個性格……」

  如果牛島學長是宮侑這個性格……

  佐久早跟牛島的相識是早在國中時期,像他們這種水平的攻手,即便在不同地區、不同學校,也自然會有比旁人更多的見面機會。

  不過兩個人都不是什麼外向性格,所以直到某次在洗手間偶遇,佐久早都沒跟他說過一句話。

  也就是那一次偶遇,讓他發現牛島是那種洗完手會仔細用手帕擦干淨水珠的人。

  立刻!佐久早就對他產生了莫大的好感。

  即便是應對古森的盤問,他也有許多理由可說:牛島學長,實力那麼愛干淨、不是那麼強……人品還那麼愛干淨、不是……出眾,怎麼會有人不喜歡、不尊重牛島學長呢?

  但如果牛島學長是宮侑的性格……

  古森看他漸漸變了臉色,悠悠補充一句:「宮侑看上去像是那種,洗完手會甩旁邊人一臉來惡作劇的樣子呢。」

  佐久早聽到這裡,一陣惡寒!

  天啊!他才不要繼續想像這種恐怖的事情——牛島學長,甩人一臉水這種事!簡直太奇怪了!

  想像中的情形帶給他的陰影太重,下午的練習賽上,佐久早燃起了強烈的勝負欲,狂轟濫炸,把宮侑打得莫名其妙。

  他又不是主攻!也不是自由人!干嘛這麼針對他啊!

  就算扣球對著二傳來一下,能夠消耗他的一觸,逼迫別人充當臨時二傳,或者只能勉強扣球,但這性價比未免也有點太低了吧!

  況且佐久早的扣球還很難接……

  眼看又是一記扣殺衝他而來,宮侑也被打出真火了,沒管旁邊東峰試圖來支援的動作,往旁邊跨了半步,留出騰挪余地,立刻擺好架勢要接球。

  但佐久早的扣殺對一傳一向是很不友好的,他跟牛島,雖然一個力量主攻,一個攻防皆宜,但接他們兩人的扣球,手感上會有一些相似——

  那就是他們的球都非常的怪異。

  牛島的球雖然帶著他強烈的個人特質,剛猛霸道,但他畢竟也是個左撇子,旋轉來得格外奇幻,反彈到什麼方向都有可能;

  而佐久早的球,最大的威脅則來自於他柔韌的肢體。

  他的手腕、肩膀、腰,都有著強大的韌性,在男子選手堆裡簡直是出類拔萃,少見到怪物的級別。

  而這種柔韌,讓他能在最後一刻改變球的球路,這也是為什麼宮侑明顯認定他在針對自己。

  這一記扣球下來,除了落點精准、速度極快,同樣力氣不輕。

  宮侑接得很勉強,而且落點也不理想。

  該死!這個球接得——回頭肯定要被宮治笑話!

  他在心裡氣得跳腳。

  眼看西谷把他這個球堪堪救回來,宮侑一時怒火攻心,衝上去就要往下扣。

  『砰』的一聲!

  場外的英美裡都沒眼看,被憤怒衝昏頭腦的扣球,加上他本人不專攻扣殺,說都不用說,就知道絕對會被蓋得嚴嚴實實。

  更何況對面還有相當熟悉他的角名。

  「啊啊啊,氣死我了!」宮侑回到場邊時,連水也不想喝了,圍著教練席轉圈,一邊還在生氣。

  今天帶他們隊的是英美裡。

  東峰看眼宮侑,又看眼英美裡:「……這個,是不是該讓他冷靜下來呀?宮侑同學畢竟還年紀很小嘛,可以理解的。」

  宮侑今年才一年級,不管是比賽經驗還是性格,東峰都還蠻能接受他相對不成熟的這一面。

  但一看英美裡露出微笑,就心知不好。

  此人,可不像他這樣以和為貴,心地寬容啊……!!!

  有時候相處太久,從她的神情裡就能推導出一些端倪,譬如什麼時候微笑是心情好,什麼時候微笑是敷衍,什麼時候微笑是興致來了,要活動活動筋骨了——

  英美裡只是活動了兩下筋骨,但要的卻是別人的命啊!!

  東峰自己給自己腦補得瑟瑟發抖,再一回頭,英美裡已經跟宮侑聊起來了。

  「……那家伙就只是因為這種愚蠢的理由針對我?」宮侑簡直不可思議。

  英美裡在旁邊樂不可支。

  佐久早大概不會想到,古森儼然也是井闥山內部的小耳報神一枚,剛慫恿完他,扭頭就把情報透露給了英美裡。

  她同情地看著宮侑:「是啊,他可能覺得跟你合不來,但偏偏你排名又比他高,看著不爽?」

  宮侑聽到這兒,都不知道是該先驕傲還是該先無語:「那家伙看上去人模狗樣的,好像很正經很嚴肅,還不愛說話,沒想到這麼幼稚!」

  東峰:?

  宮侑,你怎麼好意思,說別人幼稚呢?

  「不過呢,我想說的其實是……」

  英美裡衝他勾勾手,宮侑乖乖蹲下來。

  ——要是換做他和宮治以前國中的同學在這裡,恐怕要驚訝地左顧右盼,不肯承認他是那個唯我獨尊的天才二傳手,但宮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

  他的人生信條裡雖然沒什麼大不了的東西,但能者為上這種簡單的道理,他是願意遵守的。

  德久學姐的才能,不管是誰,只要對烏野這幾年的經歷有所耳聞,就該一清二楚。

  這樣的人,宮侑認為是值得自己表示出尊敬的。

  而他的態度顯然也博得了英美裡的好感,再開口的時候,語氣也柔和許多:「其實沒關系嘛。別人自己的偏好,喜歡你或者不喜歡你,影響都不大。」

  宮侑點頭:「學姐你真是太合我胃口了,我就是這麼想的!」

  說著,比了個大拇指。

  「但是難道不覺得,讓他意識到一個他不喜歡的人,卻永遠牢牢占著戰力榜的第一名,這種感覺……」

  每多說一個字,宮侑的眼睛就越亮一分,到最後雙目炯炯有神,跟英美裡對視。

  「會超有趣吧!!」

  *

  再上場,佐久早依然堅持著進攻宮侑的方針。

  不過,這已經不是因為之前古森的那句話了。

  對宮侑發起針對性的攻擊,這個做法的好處已經被他們實打實看見——宮侑作為二傳,無論在什麼隊伍裡都是絕對的關鍵位,又偏偏有那樣的性格。

  他無疑是好強的,又有著強烈的好奇心,否則在考慮到整體的勝負時,早就該讓人來幫忙掩護才對。

  而之所以沒有這麼做,多半還有些想要親手接下佐久早扣球的探秘感。

  但剛剛中場休息之後,他好像突然就變了。

  突然變成一個,既不爭強好勝、也不熱血上頭,反而冷靜敏銳地縱觀全局,給隊友強力支撐的二傳手。

  一個,賽場上永遠需要的,成熟而強大的二傳手。

  佐久早不得不承認,認真打球的宮侑看上去還是不那麼欠揍的。

  後半場的比賽,他打得很爽快,雙方都很投入,用智謀和技術博取得分,這樣的比賽不管是誰都會很享受。

  只可惜今天德久學姐的隊伍,在配置上更勝一籌,雖然是隨機抽簽,但恰巧讓她抽到了正常排球隊該有的配置。

  眼看對方拿到賽點,佐久早依然一絲不苟,助跑進攻。

  即便是一場再平凡不過的練習賽,他也不會有一點點慢待。

  相當漂亮的路線,直衝東峰而去!

  而就在這時,變故陡生!

  宮侑,又不知道從哪裡躥了出來,接上了球!

  旁邊的東峰反而成了他的二傳,勉力給出一個還算不錯的托球。

  宮侑抬頭看球,興奮極了。

  沒錯、沒錯,他忙活這大半場,等的就是這個瞬間!

  這個,把球從佐久早頭頂扣下去的瞬間!!!

  『砰』!

  一聲巨響!

  「嗚哇,剛剛那個,說是發球我都信了。」輪空的菅原如此評價。

  伴隨著最後一記二傳手的扣球,英美裡隊伍拿下了今天第一場練習賽的勝利。

  而萬眾矚目的宮侑,則收起了剛才嚴肅專注的神情,重新換上他吊兒郎當的微笑。

  走到網前。

  走到佐久早面前。

  「哎呀呀~」關西腔聽上去,還是那麼輕浮欠揍,「一不小心又贏了,剛剛還差點砸到佐久早君你吧?真是抱歉~」

  尾音一拖,那股故意討人嫌的味道,刺撓一下就上來了。

  佐久早:……

  「……沒事。」天知道他多努力才給出這樣禮貌的回應。

  但宮侑顯然還不打算放過他:「怎麼會沒事呢?因為啊……」

  他粲然一笑,那張明明很帥氣的臉,讓佐久早越看越火大:「明天的戰力榜第一,依然會是我哦!」

  佐久早:……

  他扭頭:「殺人犯法嗎?我還沒成年,我可以殺了這家伙嗎?」


第120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二十天

  合宿之後, 英美裡得到一個讓她震撼的消息。

  「什麼!」她拍桌而起,「誰!是誰!」

  潔子飛快眨幾下眼:「嗯……我也不知道。」

  「竟然還是匿名!」英美裡更怒了,「這該死的膽小鬼!」

  兩人面前的, 剛剛被英美裡拍過的桌上,飄著一片薄薄信封。

  普通的白色, 沒有任何花紋彩飾,接口也只是一張透明貼紙, 據潔子說, 裡面的情書甚至是匿名的!!

  匿名的!

  再結合這普通的信封和簡陋的包裝, 顯然就是沒有足夠的用心!

  英美裡皺著鼻子:「真討厭啊……當然要是剛好你也有好感的對像他對你也很真心實意當然很好啦,但是這家伙……!」

  潔子懂她,從包裡摸出小包裝的清口糖:「吃糖。」

  大概是一種原教旨主義純愛人, 潔子想。

  英美裡可不知道潔子在想什麼,在她看來, 匿名情書本來就是膽小鬼的行為。

  如果是本來就認識的兩個人, 在做朋友的過程當中,互相生出好感,對她來說還算順其自然,能夠接受;

  但這種單方面告白, 本來就建立在兩個人不太熟悉的前提之下,竟然還要匿名!

  總不會是想讓潔子去猜吧!!

  「……再說了,要是那種什麼,『我喜歡你只要你知道就好不必非要追究我是誰』,就更不能理解了!」

  一直到部活結束,英美裡還在念叨:「怎麼想都很奇怪吧, 那都這樣了還何必寫什麼情書啊?」

  菅原聽了一耳朵,難免好奇:「那在你看來, 什麼樣的人是你的理想型?什麼樣的告白形式,是你會比較中意的?」

  英美裡想了半天,深沉說:「不要告白,等我告白。」

  菅原:……

  「確實呢。」他呵呵一笑,「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對方是你喜歡的,對嗎?」

  大地摸著下巴,給出一個精准的評價:「看來比起喜歡你的,你更看中的是你喜歡的。」

  英美裡則說出了一句讓任何人都無法反駁的話:「如果我選擇的是喜歡我的,而不是我喜歡的……那我又怎麼會來烏野呢?」

  大地菅原,東峰潔子,都不說話了。

  他們暫時還做不到為了一個尚且不存在的、虛擬的未知人物,說出讓英美裡不來烏野這樣的話!!

  四個人取得了共識,立刻不由自主地開始轉換話題。

  大地:「你看前面那個便利店……」

  東峰:「聽說裡面的炸雞塊做得很好吃……」

  潔子:「所以……」

  菅原:「我們一起去買炸雞塊吧!!!」

  英美裡:「怎麼突然變成了少兒頻道的語氣?」

  但還是順著四個突然變幼稚的朋友,去便利店快快樂樂買炸雞了。

  *

  作為種子校,烏野第一輪輪空,收到了曾經也是種子校的青城某些人相當義憤填膺的發言。

  沒營養的垃圾話暫且不提,等第二輪比賽正式開始,烏野全員坐著大巴一路去了仙台體育場。

  「哇,好大啊!!」田中驚呼。

  緣下看他一眼:「怎麼,你沒來過嗎?」

  田中:「沒來過啊,以前比賽我都是在電視上看轉播的。」

  木下點頭:「確實,沒來過也情有可原……誒??阿谷人呢??」

  一來就展現出非凡的迷路實力,一年級三人組為了不讓學長學姐們察覺到,偷偷跑去找人。

  找了一圈沒找見,最後回到原地,卻發現西谷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就回來了。

  「喲,你們三個!怎麼一直沒看見人啊?」西谷元氣滿滿地和他們打招呼,「不會是迷路了吧?哈哈哈,好遜啊!」

  田中:……

  緣下:……

  木下:……

  「你等著,西谷夕。」緣下冷冷地說,「一會兒我就去跟大地學長打小報告,讓他今天一個一傳都不幫你接。」

  但西谷一點也沒有被威脅到,反而一個興奮揮拳:「好啊!那可太有挑戰性了吧!哈哈!我喜歡!你不愧是我的好朋友,力,你真不錯!!」

  緣下:……

  他不該招惹西谷的,緣下冷靜地意識到,否則也不至於比別人多出一排省略號了。

  「不過你怎麼又回來這邊了?一直在門口,不進去准備嗎?」木下問。

  西谷衝著前面努了努嘴。

  三人轉頭看去,才發現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烏野在門口和白鳥澤、青城這兩所學校狹路相逢了。

  這其中的恩怨嘛,他們幾人當然也稍稍有打聽過,無非就是你搶了我的優勝,我搶了你的優勝之類的孽緣。

  「及川。」牛島衝青城點點頭,「德久。」又衝烏野點點頭。

  然後深吸一口氣,吟唱道:「你們應該來白鳥澤。」

  及川:「一上來就說這個啊!就算是為了凸顯角色特色,這種台詞也太怪了吧!」

  英美裡深有同感地點頭。

  兩個人惺惺相惜,對視一眼,有志一同地給了牛島一個白眼。

  牛島:?

  「為什麼不願意來白鳥澤呢?」他很困惑,「越是有能力振翅高飛的鳥類,就越應該在澄澈烏雲的萬裡晴空飛行,而不是將自己的巢築在陰雲密布的角落」

  英美裡:「你才是鳥。」

  及川:「你才是鳥……不對,英美裡你們也是鳥啦!烏鴉和白雕都是鳥啦!!」

  「總之,這次會拿優勝的,是我們烏野。」英美裡放下挑釁宣言。

  又覺得不對,從後面把黑川學長抓出來:「黑川學長,跟我重復一遍。」

  黑川:……

  「總之,這次會拿優勝的,是我們烏野。」他面無表情地重復了一遍。

  「很好。」英美裡滿意地拍拍手,把他扔到後面去,「我們部長大人跟你們宣戰了。」

  她看向牛島,輕輕挑眉:「這次,小心我們的復仇,」

  牛島認真點點頭:「我拭目以待。」

  小插曲之後,大家就收拾東西進場了。

  而還沒反應過來的一年級四人組,很快收到了一個讓他們無比震驚的消息。

  「啊?你是說?等一下德久學姐,,,,,,」緣下結結巴巴,「你是說,讓我們上場打比賽嗎?」

  英美裡一個多余的費字都沒有跟他說,往場上一指:「該上場了。」

  緣下幾乎是被趕鴨子上架,不得不活動熱身走上場去,四肢僵硬到不行。

  最開始的十分鐘沒回過神,全靠身體自主反應,打得居然還可以,有進有退有章有法的。

  但很快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居然站在了IH預選賽的賽場上,一下就懵了。

  甚至是正式比賽!甚至是第二輪!

  緊張的感覺一下子湧了上來,讓他僵立在原地,動彈不得。

  對面的扣球落在他腳邊,緣下甚至連彎腰的姿勢都沒有。

  直到隊友們圍過來,有人拍拍他說不是他的錯,有人小聲地提醒他,說注意德久學姐的表情,緣下……

  說實話,都沒什麼感覺。

  剛剛他失誤了嗎?為什麼?因為漏接?還是他把一個明明很好的傳球,打成傻兮兮的綿軟殺球了啊?

  他都有點搞不明白了,強烈的焦慮和恐慌積壓在心裡,讓剛剛那個球的觸感都變得模糊。

  什麼失誤……他真的有過嗎?

  倒不如說,他上場以來,難道有過表現亮眼的時候嗎?

  既然全程都像個愚蠢的懦夫一樣,那又有什麼失誤不失誤的區別呢?

  田中倒是想提醒他,但看著緣下的神情,就怎麼都說不出口。

  只能戳了戳旁邊的西谷:「你看緣下!他果然是個了不起的人!竟然連失誤都壓根不看在眼裡!」

  西谷也興奮握拳:「哦哦哦!力可真厲害啊!我可不會輸給他!」

  剛剛被田中場換下的木下:……

  不,明顯不是吧。

  那家伙應該是已經緊張到,連失誤都感知不到的地步了。

  作為四人組裡唯二的正常人之一,木下開始思考,要不要一會兒去安慰緣下。

  與此同時,場上的菅原也是這樣想的。

  畢竟是第一場比賽,他們也默認了英美裡的策略,讓新來的小孩直接上場。

  壓力肯定是有的,但是壓力給得太大,把人壓垮,就不是他們想看到的了。

  他才往緣下的方向走了兩步,就看見西谷側身一個滾翻,大鵬展翅降落在緣下身邊,抬起臉,眼珠子亮得跟天花板上的吊燈一樣。

  「力啊!剛剛那招是什麼啊!」他對著空氣拳打腳踢,「直接無視失誤!哈哈!超級帥的!」

  緣下虛無的眼神,漸漸落到西谷臉上。

  「……帥嗎?」

  「帥啊!」西谷臉上毫無陰霾,興致勃勃一揮拳,「要的就是這種態度!要的就是,不把敵人和錯誤放在眼裡的態度!」

  緣下默默看他一會兒。

  西谷眨眼,很期待地催他:「愣著做什麼啊!教教我教教我!是不是因為想著『我們都是新人出什麼錯都很正常根本沒必要緊張再說我們每天被練成死狗怎麼可能比不過對面』——這樣啊!」

  緣下抬頭望天。

  頂燈充足而強烈的光線,讓他陷入一瞬間的失明,而眼前一團漆黑的瞬間,聽覺變得敏銳,西谷的話一股腦湧入腦海裡。

  他忍不住微微一笑。

  「是啊。」他收緊下頜,看向西谷,「沒錯,就是這樣。」

  他根本,沒必要緊張嘛。

  明明也看過那麼多次烏野的比賽,怎麼就忘了這一點呢?

  學長們也是從一年級新人慢慢成長起來的,所以即便是他們,即便是他,即便是緣下力,也總有一天可以成為獨當一面的選手。

  再說了,阿谷和田中都這麼鎮靜,就他一個人表現得慌裡慌張的,那多丟人啊!

  他怒拍兩下大腿,又拍兩下臉頰:「好——!我會振作的!」

  看到緣下恢復了精神,田中和西谷一起功成身退。

  經過場邊時,被奮力應援的木下打量了一眼:「怎麼,剛剛不是還鎮定自若嗎?」

  田中拍了兩把自己發抖的大腿:「那、那不是為了要安慰力嗎?」

  說實話,他真是緊張得要死!

  一年級新人,從來沒有過比賽經驗的蠢蛋們,居然直接就放上場了!而且一放就放了四個!!

  就算、就算烏野有贏過對面的實力,但這樣做也太有風險了吧!

  田中深深吸了一口氣。

  球場上的氣味並不好聞,淡淡的消毒水殘留、汗水蒸發後鹽分的味道、還有果味的運動飲料。

  所有的一切摻雜在一起,並不是什麼舒適的氣味。

  原本打算拿來安慰緣下的話,他自己都未必怎麼信,但當緣下真的重新振作之後,田中又感覺,自己肩負起了莫名其妙的責任。

  他不能夠輕易退縮。

  至少,作為德久學姐欽定的主攻之一,作為今天在場上的首發選手之一,既然上了場,就要恪守自己在主攻這個位置上,應盡的責任!

  否則,他怎麼有資格做緣下的隊友呢!

  田中和緣下,對視一眼,兩人臉上都是如出一轍的堅定。

  雖然是一年級,雖然是沒經驗的新人,但……

  我們,也可以做到!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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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二十一天

  決賽前一周, 烏野排球部的教練辦公室裡,英美裡彈了彈手裡的對戰表:「是嗎,青城先一步遇上白鳥澤了啊……」

  青城遇上白鳥澤會是什麼結果, 英美裡看一眼面前的通知單就知道了。

  【……謹代表組委會,通知您(烏野高校男子排球部)參與本周六晚七點的IH地區預選賽決賽, 比賽對手,白鳥澤學園男子排球部……】

  她手腕一轉, 把通知單倒扣過來。

  烏野的水平, 和青城、和白鳥澤都是伯仲之間, 只是比起青城,烏野的攻擊性更強,靈活度也更高。

  有時候只是多得兩三分, 卻會影響整場比賽。

  青城也許缺的就是這兩三分,也許不是, 但無論如何, 她都很少跟及川說這些話題。

  占盡上風的前提下,評價別人變成一件很容易的事。

  『噔噔噔!』

  桌上的手機亮了亮。

  英美裡本來沒打算看,但解鎖的瞬間發現來信人是及川徹,遂感興趣地打開。

  不管這家伙是抱怨還是狂怒, 是罵烏野這群好命的家伙沒有跟他們青城分在一起所以一路順風順水進了決賽,還是罵白鳥澤這群不用腦子打球的武夫一如既往褻瀆排球……

  這個時刻,她也不是不能包容一下啦。

  她點開郵件。

  【from及川大王徹:明天,不管有什麼問題總之無論如何也要贏過那個目中無人的白痴牛!!!】

  英美裡對他的幼稚感到十年如一日的無語,反手把手機蓋在決賽通知上。

  【from英美裡:當然。】

  *

  「……也就是說,明天也是我們和白鳥澤的復仇戰!」

  英美裡說到這裡, 忽然覺得不對。

  「等等,之前跟青城, 也是復仇戰吧?」

  她表情一變,烏野眾人感到不妙。

  這是一種生物本能,已經寫進了烏野人的DNA裡!

  「什麼意思啊……」英美裡喃喃,「跟青城打完,我要復仇;跟白鳥澤打完,我也要復仇?」

  「我怎麼走到哪裡,都在復仇?」

  她圖窮匕見:「所以我的可愛的部員們,是不是該反思一下?」

  眾人一抖:「是!我們反思!」

  大地不解,小聲問:「但是,我們為什麼也要反思?」復仇本來就很正常嘛!

  競技體育,有贏就有輸,那伊達工條善寺,也會覺得烏野是他們要復仇的人啊。

  菅原目不斜視:「你問她啊。」

  大地抿嘴:「那還是……」算了!

  眾所周知,英美裡此人,最大的雷點不過兩個:

  1.在她睡覺的時候叫她起床;

  2.在她明明有自己安排的時候,強行打斷,讓她去做另一件事;

  3.在她情緒激昂的時候,毫無眼色地指出她的邏輯錯誤;

  菅原:「為什麼明明說是兩個雷點,卻有三個?」

  大地:「這不是很正常嗎?」

  東峰:「這不是很正常嗎?」

  菅原:「……這正常嗎?」

  不過都英美裡了,哪有什麼正常不正常的?烏野眾人懷著一顆感恩的心,包容的心,跟隨著自家經理來到了仙台市體育館。

  「今年白鳥澤的陣容裡好像多了一個一年級。」二傳菅原對同位置的人總是很敏感的,「不知道會不會上場啊?」

  「之前的比賽當中有上過場嗎?」東峰問。

  英美裡閉著眼睛,隨口爆料:「跟瀨見一半一半吧。」

  這其實是一個壞消息,因為新人的出現對於准備充分的烏野而言,絕對是一個全新的挑戰,但大家卻都沒有放在心上。

  因為要說新人,誰還能比烏野上的更多呢?

  今年光是從伊達工那裡,就聽到了無數的抱怨,說烏野臉都不要了,才IH預選賽就上這麼多新人,擺明了就是不想大家活嘛!

  他們的新人主攻二口,直接發出狂言:「不想活就都別活了!大不了一起死!!」

  二口這個人,精神狀態一直是存疑的。

  但正是他的發言,讓傳言離譜到說青根要在比賽的時候直接跳過球網,一把子化身哥斯拉壓倒所有人,讓整個場館淪為一片廢墟。

  不管青根會不會這麼做,但至少能看出烏野上一堆一年級的做法,確實讓很多學校都十分頭疼。

  而這其中,當然也包括白鳥澤。

  決賽開場,第一局才打了十分鐘,雙方連八分都還沒拿到,天童就已經有點煩了:「那個自由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怎麼哪兒哪兒都有他?」

  他在前面打快攻,扣一個被接一個,每個一傳都相當穩健,簡直毫無成就感,毫無比賽體驗!

  鷲匠叫的暫停,而他之所以叫暫停,也正是為了說這件事。

  老頭臉色很不好看:「自由人先不說,剛剛輪換的那個一年級叫什麼……?」

  大平:「木下。」

  「對,那個木下,水平倒是一般般,但是怎麼沒人告訴我他跳發還發挺好的?」

  木下在決賽不是首發,但卻是輪換時的發球好手,今天在光是跳飄就已經給烏野拿了三分。

  這位關鍵發球員,一口氣就把剛入決賽,還沒太進入狀態的烏野拉上了正軌。

  大平沒說話,目光看著自己的指尖,心裡卻想,那照這樣看,上場的陣型也應該是德久早就計算好的。

  這樣才能在決賽開始沒多久就出現自由人不在、由木下上場跳發、帶動團隊狀態的情況。

  連這麼精細的點都考慮在內……

  大平扭頭,身邊的天童還在生氣。

  他生氣倒不會對別人生氣,只是一個人坐在那裡生悶氣。

  要說攔網最痛恨的是誰,其實並不是攻手,一般來說更傾向於二傳和自由人。

  烏野的二傳菅原在天童看來水平只能說湊合,對於烏野來講非常適合,但要說能夠幫攻手躲避對面的攔網,還不算多麼頂尖。

  ——但今年的這個自由人,實在是太討厭了!!!

  他想起這家伙來,又很生氣,卻也沒什麼辦法可以拿出來用。

  再次上場,白鳥澤依然沒能夠限制住自由人西谷。

  他們當然可以通過一傳來限制二傳,來限制攻手,也可以通過攔網來干擾網前選手們的意志力和判斷,但自由人……

  實在是一個讓人感到無解的狀態。

  也正是因為如此,鷲匠換上了白布。

  這位一年級的新人二傳動作很輕巧,他的托球給得不算很漂亮,但卻非常適合——從這一點上來講,白布對於白鳥澤,就像菅原對烏野一樣。

  「牛島學長。」連呼叫王牌的聲音都很平靜。

  只可惜,一記來自左撇子巨炮的暴扣,半點都稱不上平靜

  西谷倒是反應過來了,也意識到了,但是在他反應過來之前,這球已經落地,甚至已經反彈到了半空。

  而等裁判宣布「10-12!」的那一瞬間,他才跑到球的落點。

  「這家伙,真不賴啊……!!」西谷磨了磨牙,反而笑了。

  「天哪!阿谷好像個反派啊!」緣下拉著已經被輪換下場的木下嘀嘀咕咕。

  木下嘿嘿笑:「怎麼看都很像啊!」小不點反派!

  要是站在白鳥澤的角度來看,西谷必然是一個超級無敵大反派。

  除了牛島的扣殺太快太重,暫時在一傳這一方面還有些困難之外,不管是其他人的扣殺也好,還是攔網的保護也好,他都做得相當完美。

  更何況……

  「除了一年級之外,也看看我們吧~」網前,菅原彎著眼睛對天童說,「雖然不太明顯,但天童君,我們也有在進步哦。」

  天童嘴角一抽:「菅原君,有沒有人說過,你越來越欠揍了?」

  菅原:「是說我越來越像英美裡了嗎?太好了!」

  「哇,你這家伙還真夠討厭的~~」

  這兩個人對著笑起來。

  雖然在笑,但任何人都能感覺出其中的刀風劍雨,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對方斬落馬下一般。

  連黑川都受不了了:「菅原,還是稍微收斂一點吧。」

  菅原這才聽話:「是,學長。」

  但傳起球來,手下依然毫不留情。

  既然新人讓你們不適應,那他就將球全都往新人那邊堆,如何?

  在場上的另一個主攻田中,是一個不怕挑戰的大心髒。

  他的水平不能說有多高,比不上牛島是肯定的,要跟東峰比,也差了不少火候。

  但田中強就強在,無論面對什麼樣的敵人,他都不會因為緊張,而讓自己產生失誤。

  而這正是新人最容易出現的問題。

  連這點問題都摒棄掉,他就只剩下新人最大的優勢——那就是對面對他完全的不熟悉、不了解。

  田中究竟是是擅長打直線球還是斜線球?下一步的動作,以他的習慣,究竟是要後撤接球還是試圖反擊?

  即便是天童這樣的賭博達人都猜不出來。

  「18-14!」裁判宣布,「烏野得分!」

  被追平後反超,這點小問題都已經不放在白鳥澤眼裡了。

  當他們真正沉浸在運動中時,鑽研對手、選擇戰術、毫無折扣地推行,都比分數的差異更加重要。

  「尤其是有了那個自由人之後——」天童指指點點,「他們就沒必要非得放上大地了。」

  大平點頭:「的確,這是很重要的一點。」

  山形作為白鳥澤的自由人,在這一點上也很有發言權:「……在這之前,他們的自由人是三年級的學長,作風沒有那麼強硬,有些球接不到也不會去強求。」

  他大幅度向後彎了彎腰,舒展筋骨的樣子像一座拱橋:「但現在這個小子,不僅每個球都接,而且絕大部分都能接得到,光看他們的一傳到位率就已經很可觀,更不用說他的上場還解放了另一個主攻的戰力。」

  「現在從配置上來講,大地學長的出場漸漸分給了新人田中一些。」白布加入討論,「基本上可以算作是兩門大炮。就算炮彈口徑更小……」

  他話沒說完,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就算是兩門口徑更小的大炮,但多打幾次,怎麼也能比得上牛島這一尊大炮吧?

  25-22,保持著最開頭的微弱優勢,烏野以三分的領先拿下了第一局。

  「開門紅,勢頭很好。」英美裡總結,「但我們也要做出適當的應對,像剛才對於牛島的防守——」

  「是我的錯!!」西谷干脆利落地承認,「是我沒能好好接到他的球!」

  「事實上全國能夠單槍匹馬接住牛島正面扣殺的,我估計也沒……」英美裡抬頭想了想,「沒有吧?」

  她沒見過古森元也跟牛島打比賽,也不知道這位未來的第一自由人能跟這位左撇子主攻打成什麼樣子。

  夜久,說起來好像也沒跟牛島正面打過……

  除了這兩位,全國同年齡段範圍內,還有能西谷媲美的自由人嗎?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英美裡繼續說:「重點是,我希望在防守這方面有動作的不只是自由人。有了西谷,我們的確可以選擇更多更靈活的進攻方式,

  但是……」

  「但是對面那可是白鳥澤,不是什麼簡單靈活進攻,就能夠拿下來的隊伍。」大地說。

  他雖然暫時沒上場,但對局勢依然有著自己的關注和判斷:「那可是常年霸占攻城縣第一、進軍全國依然能輕松挺進八強、至少打了三輪、全國都排得上號的強者。」

  果然,在進入第二局後,白鳥澤又漸漸適應了擁有新人的烏野。

  不管是西谷的接球還是田中的進攻,都無法讓他們產生太大的波動。

  就算是烏野加強了,那就當做一個更強版本的對手去應對,不就好了嗎?

  他們的心智,實在太堅定了。

  「任何強敵在這方面,都不會讓人失望。」潔子忽然說,「又或者,總會讓我們失望。」

  英美裡點頭:「白鳥澤的適應能力也是無可比擬的,和青城又有所不同。」

  青城的適應能力當然也很優秀,他們一般是當烏野擺出一套辦法來,立刻就擺出一套應對措施來;

  但白鳥澤卻不是這樣。

  不管烏野如何轉換自己的進攻模式,白鳥澤都不會變。

  他們只是慢慢地去適應,去吞噬。

  而白鳥澤能夠成功像一個黑洞一樣,吞噬掉烏野所有武器的辦法,只有一個。

  ——那就是,牛島若利。

  「看來只是這樣,還是沒辦法拿下牛島啊。」

  英美裡嘆氣。

  牛島在場上的作用其實一直很單一,他就是個攻手,除此之外的功能一概沒有。

  但正因為他無可匹敵的攻擊力,讓白鳥澤其他人的壓力變得很小,反而能夠全心全意去防守、攔網、組織傳球。

  硬要說的話,定海神針?

  原本在縣裡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高能武器,放在白鳥澤面前,卻顯得那樣孱弱。

  這並不是因為烏野的防御太弱小,而是白鳥澤攻擊端的能量太強大。

  「1-1!」裁判宣布,「白鳥澤學園,拿下此局!」

  一眾精疲力竭的烏野人回到場邊,聽見一陣『桀桀桀』的笑聲。

  二年級三年級早已見怪不怪,能笑出這麼奇怪聲音的,除了英美裡沒有第二個人。

  果然,這家伙抱著文件夾走到眾人面前,灰色雙眸一眯,傲然道:「秘密武器——啟動!」

  她眼型本來就不算圓潤可愛的類別,這時候輕輕眯起,更是有種打量獵物之感,讓人——尤其是飽受其害的人——深深膽寒。

  連直覺系動物西谷,都忍不住跳起來:「好恐怖!好恐怖啊!」

  潔子卻睨他一眼,聲音略有不滿:「哪有?」

  她復又抬頭,看向英美裡,眼神柔和180度:「英美裡溫柔善良又可愛。」

  西谷:?

  他脖子前傾,眼睛眯成兩條縫,眉間因為深切的疑惑,擰出幾道褶皺:「溫柔善良又可愛……誰啊?!」


第122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二十二天

  雖然說了秘密武器之類的話, 但第三局的比分明顯沒有什麼進展。

  依然是第二局的防御反擊型打法,卻已經無法阻止牛島瘋狂往白鳥澤的口袋裡炫分。

  ——換言之,他打出手感來了。

  像他這樣頂尖水平的主攻打出手感來, 是一件相當恐怖的事。

  只聽裁判宣布的分數就知道了:「14-8!白鳥澤得分!」

  竟然一口氣連下五分!

  連續得分,說明發球權依然在白鳥澤手裡。

  依然是天童發球, 直接瞄准了菅原,想要消耗二傳手這一次寶貴的觸球機會。

  好在田中的補位上得很及時, 他的基本功雖然平平, 但總是很清楚該做什麼, 立刻上前將菅原解救出來。

  二傳手的托球輕巧精准,落在攔網的三井眼前。

  後者起跳時卻滯後了半秒,以至於著力點沒有控制在最佳, 被白鳥澤順利接起。

  順利接起,光是這個字眼都讓人覺得不祥。

  對於其他的隊伍來說, 只是一個被順利接起的一傳, 似乎並不能代表什麼,但對於白鳥澤來說,順利接起的一傳,代表著質量至少在中上的二傳。

  而這也意味著——

  『砰』!

  牛島再次扣球!

  托球只是中上水平, 時機配合也不能算絕佳,這個機會對任何一個攻手來說都算不上好,但……

  牛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雖然跟桐生、木兔等人有截然不同的風格,但這種頂級水平的主攻手,恐怕心中都秉持著同樣一個信念——只有毫不顧及二傳水平、無論何時都能打出完美扣殺的主攻, 才是真正的頂級主攻!

  對於烏野來說,非常不幸, 牛島若利正是這樣一個頂級主攻。

  「真羨慕啊。」東峰用手腕按摩了一下頸部,忽然說。

  菅原扭頭,本來想說他兩句,但看他的表情,卻又住了嘴。

  畢竟東峰現在看上去,無論如何都不像是因為追不上更高水平的同位置選手,而失去希望的樣子。

  ——相反,甚至可以說是躍躍欲試。

  「奇怪?」菅原喃喃,「我失憶了嗎?我怎麼還停留在落魄的主攻、膽小無自信胡子,像雛鳥一樣顫巍巍靠近賽場的時代呢?」

  大地頭都沒抬,一邊系緊鞋帶,一邊評價:「你落伍了,現在是後·東峰時代。」

  田中把喝空的礦泉水瓶扔進框裡:「後·東峰時代?」

  「嗯。」大地瞥了自己的同級好友一眼,「現在是,至高無上的王牌東峰旭,已經駕臨他忠誠的賽場咯。」

  東峰一下破功:「我說大地!還有阿菅你,別在旁邊笑話我了!現在局勢很緊張好不好!」

  的確,比分1-1,雙方各下一局,看上去似乎還好。

  但第三局進行到現在,明顯是牛島先一步打出了狀態、打出了手感,一旦放任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一口氣輸掉這一局、甚至輸掉整場比賽,都只是一眨眼的事情。

  「但是我們不能放棄!!!」西谷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上來,握拳仰臉,看著三個學長,「對吧對吧,絕對不能放棄!因為我們能贏的!」

  大地一下笑了:「你倒是很有信心?」

  西谷豎起兩個拇指:「我對學長們超有信心,對我自己也很有信心,對烏野這支隊伍,當然就更有信心了!!」

  東峰抽了抽嘴角,沒說話。

  他現在都還記得,當年第一次跟西谷合作比賽時,那種微妙的錯位感。

  雖然說到現在磨合這麼久,打過這麼多次比賽,他也認可西谷是個很優秀的自由人,作為隊友相當可靠、值得信賴……

  但這小子果然還是太熱血了啊!!!

  不過現在根本沒空計較這個,牛島又是一記重扣,打得所有人暈頭轉向。

  旁邊的潔子在筆記本上畫了幾筆:「單局已經10分了。」

  這意味著白鳥澤在這一局裡,只靠牛島一個人就砍下了10分。

  而剩下包括兩個攔網、一個主攻、一個二傳在內的所有球員,得分數也還不到10分。

  英美裡沉默一秒,還沒反應,天童一記探頭,將網前的黑川和三井兩個人打得措手不及。

  東峰伸手去救,也沒夠上。

  「19-10!!」裁判宣布,「白鳥澤領先!」

  英美裡輕嘆一聲,抬了抬手。

  場上又是一聲宣告:「烏野,請求暫停!」

  這一聲落地,全場眾人都有一種『終於來了』的感覺。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第三局,是雙方都必須要拿下的一局。

  對於白鳥澤,這決定他們能否乘勝追擊,將士氣更推上一層樓;

  對於烏野,這決定著他們能否在被白鳥澤奪回一局之後,扭轉頹勢。

  而從目前的走向看來,顯然是牛島引領著白鳥澤占據了上風。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別說之後的比賽,恐怕在這一局,烏野的心態就會被打散。

  「有時候場上的選手看不見的,正是場下的人能夠發現的。」及川忽然感慨。

  他對這種微妙的變化深有感觸,甚至覺得這一瞬間的體會,比剛才看那兩局多比賽都要來的重要。

  作為身在場上的司令塔,青城的王牌二傳,有時候及川復盤自家隊伍的比賽,也會覺得在某些時機,他明明可以做出更好的選擇。

  不說一定能夠幫助青城一下追分反超,但至少可以調動隊內的氛圍。

  就像剛才這個瞬間,如果英美裡沒有察覺,身在場上的選手其實是更難察覺的。

  「有時候處在漩渦裡,其實感覺不到暈眩。」岩泉也認可他的說法,「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了,才會意識到問題的存在。」

  「但到那個時候肯定就來不及了。」及川聳肩,「所以現在就要看她,怎麼出招了。」

  是啊,德久英美裡,這個無數次力挽狂瀾、帶著烏野走到現在這一步的奇妙少女,究竟會怎麼出招呢?

  *

  「我們要轉攻為守,所以田中,你要稍微休息一會兒了。」

  田中點頭。

  英美裡說話很簡潔,盡量避免用復雜詞語表達意思,減少選手們思考的時間:「我們依然在得分,只是按照速度來看,牛島若利這人有點太過分了……」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潔子將手裡擰開的礦泉水遞給英美裡,自己接過話頭:「……其實對比以前的得分效率,能夠看出我們今天的比賽進度是相對正常的——至少對於我們自己來說。」

  大家都懂她的意思,也就是說烏野在目前為止的發揮並不失常,相對來說,還在可控的範圍內。

  只是對面白鳥澤的牛若太變態了,顯得他們好像落後很多。

  「所以從這一點上來講,進攻能力上,我們暫時不用考慮去做太多的提升。」英美裡總結,「強化防御,東峰。」

  她點名,東峰抬頭:「好,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啊?我還沒說呢。」英美裡沒好氣,「我是說,這一局後邊的部分,你可以跟一跟西谷的節奏。」

  東峰愣了一秒:「啊?可是這樣的話,會不會太……?」

  然而暫停時間是有限的,裁判一聲哨響,雙方又回到比賽場上。

  東峰腦子還有點亂,但身體卻很誠實,除了跟著英美裡的指示走,他暫時想不出第二個辦法。

  只要有球來,他就會下意識地去撲救:這就是他想像當中,西谷會做的事。

  但……

  「旭學長,別發呆了,上網啊上網!」

  東峰眨眼,下意識地跟這西谷的說法行動。

  網前,黑山學長的快攻被對面的大平死死攔住,下一秒,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東峰痛得驚呼一聲,但好歹是把球接住了。

  守在一旁的菅原,行動非常迅捷,一個健步穩穩壓成直角。

  後排的大地則早已准備就緒,起跳扣球。

  速度不快,力度也不強,只是勝在時機絕妙。

  白鳥澤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他們三人的奇妙配合拿下一分。

  「干得漂亮!旭學長!」西谷伸手過來。

  東峰茫然地跟他擊了個掌,又走回自己的站位,才迷迷糊糊反應過來。

  剛才他是……在網前,做了保護,接住了黑川學長被攔下來的球嗎?

  東峰看向自己的手心。

  「旭學長,你不是用手接的。」西谷毫無眼色地在旁邊戳了戳他的胳膊,「是這裡、這裡!用的是肩膀!」

  東峰扭頭看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個小個子學弟,是一個非常優秀的自由人,從西谷加入烏野排球部的第一天,東峰就知道了這件事。

  但是好像從剛剛那一瞬間,被對手攔下的球,重重反彈在他身上的時候,東峰才意識到,西谷每天在賽場上做的是什麼樣的事。

  作為自由人,他站在球場後方,永遠守護著大家,這種時候,西谷的視野裡都有什麼呢?

  東峰第一次為這件事好奇起來。

  他的好奇映射在行動上,就是更加深入地去體會自由人的行動准則,以至於白鳥澤眾人越發覺得打起來不舒服。

  烏野的攻擊的確沒有加強,但也沒有減弱太多。

  盡管一直作為強攻點的東峰明顯有了收縮起來的趨勢,其他人也更加注重地面保護和網前的布置,但該出手時,烏野一向是不會猶豫的。

  他們對體力的不吝惜,早就成了各大學校研究的重點。

  而今天的比賽當中,在他們的二傳菅原越發展現出攻擊性後,這個特點甚至更加明顯許多。

  也即是說,攻擊力雖然稍稍減弱,但依然在讓白鳥澤不得不費心調動、安排防御的範圍內。

  與此同時,東峰投入防守後,烏野的防御力卻猛然上了一個台階。

  「……哼。」

  場外的鷲匠,忽然撇了撇嘴:「體格啊。」

  這不還是他那一套嗎?!

  拋開別的不說,東峰的體格無疑是很適合接重扣的。

  雖然動作還是有些笨拙,並不能夠很好地用最佳姿勢,去調整接球的落點,有時候全場亂飛,簡直要到天邊去。

  但——

  他們還有一個堪稱作弊器的自由人,西谷夕。

  東峰的接球再怎麼亂七八糟,西谷也能第一時間將這一球救回來。

  實在超出自由人範疇的部分,還有大地。

  三重保險之下,能夠保證盡可能減少牛島扣殺的得分。

  所以盡管攔網仍然稍顯薄弱,但在地面防御上來講,看台上的各個學校都不得不承認,烏野幾乎可以說是目前宮城縣內的第一了。

  牛島當然還在不斷給出令人驚嘆的扣球,但只要能讓東峰接住第一下,那麼後續就能被救起來。

  這並不是一種最有效率的克制手段,但對於應付眼下的局面,已經足夠。

  「牛若的得分率在降低。」岩泉指出,「這時候白鳥澤應該要叫暫停才對。」

  「哼,這樣一看牛若也沒什麼嘛!」及川哼哼唧唧地說,「不過,鷲匠老頭應該是不會暫停的。」

  岩泉沒說話,他和及川都很能理解到這句話裡的意思:鷲匠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理想主義者。

  雖然他信賴的是體育界裡最現實的准則——一寸長一寸強——但如此狂熱地信仰著這句話,某種意義上也能算得上是理想主義者了。

  這樣的一個人,不到絕境,是不會有所反思,也不會覺得自己的信條會被人推翻的。

  不過這個絕境……

  及川在扶手上畫著圈,笑得不懷好意:「說不定很快就要到了哦~」

  「28-26!」裁判宣布,「烏野拿下此局!比分2-1!」

  不管是場上的烏野選手,還是場邊坐著的英美裡和潔子,都長長出了一口氣。

  轉瞬間,又不自覺地緊張起來,或者說,警惕起來。

  因為就在哨音落下的那一刻,對面的白鳥澤,迸發出了讓人無法忽視的強烈鬥志,和尖銳的求勝信念。

  烏野,已經連下兩局!

  再讓他們拿下一局,就將提前殺死這場五局三勝的比賽,拿下宮城縣地區預選賽的優勝,走向全國!!

  每一句話,都在白鳥澤緊繃的神經上狂踩。

  強者的尊嚴、選手的本能,都不允許他們接受這樣的結果!

  接下來的這一局,對白鳥澤來說是背水一戰,任何一分,都絕對不可能輕易放手;

  對烏野來說,也正是他們面對白鳥澤反撲最嚴峻的時刻!

  不管是烏野還是白鳥澤,都絕不會因為這一局比賽的結束,而有任何喘息的空間。

  因為第四局,也就是即將到來的下一局,才是最最關鍵的一局!


第123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二十三天

  剛一進入第四局, 白鳥澤就組織起了大規模的反撲。

  以大平、天童為首的攻手們,紛紛展現出自己積極的進攻性,要不是還算有序, 簡直要讓人懷疑他們是不是打算跟牛島搶球了。

  「奇怪啊。」看台上,伊達工的二口摸了摸下巴, 「他們怎麼突然對牛島放置play了?」

  以選手的眼光,很容易就能看出這一局開始, 牛島拿到的球慢慢少了起來。

  尤其二口也是主攻, 在這個方向上更加敏銳。

  青根對此發表簡短的評論:「體力。」

  二口根本無需任何翻譯, 順暢接話:「你是說,第三局也算是消耗了牛島很多體力,所以第四局必須要有一定的過渡?那照這樣看來, 其實反撲未必是真的反撲,倒也可能是在為下一波牛島的真正反撲做鋪墊。」

  青根點頭。

  身後的伊達工非正選們:……

  二口, 到底是怎麼從簡單的一個詞裡, 聽出這麼多意思來的?

  場外的揣測並不能夠影響到場上的局勢,不管白鳥澤到底是什麼打算,烏野的決心也是毋庸置疑的——都打到現在了,難不成還要真的讓白鳥澤連追兩局, 把勝利拱手讓出去嗎?

  光是想一想這個後果……

  他們甚至都不敢想!!!!

  「所以這就是你在這拼死接一傳的理由嗎?」菅原反手打著自己的腰,一邊輕輕喘氣,一邊笑話東峰。

  這家伙從第三局開始,就狂熱地接起了一傳,雖然說也是英美裡制定的方針吧,但東峰在接一傳上這麼主動, 確實是很少見。

  但凡身為主攻,就沒有一個是不愛扣球的, 即便是大地,只要給他機會,也總是有一顆扣殺的心。

  這很正常,作為二傳,菅原完全能夠理解他們的心態——有時候二次進攻也是會上癮的。

  不過像東峰這樣突然愛上接一傳,確實是很少見。

  東峰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話。

  他猶猶豫豫的表現,在大家看來也沒什麼值得懷疑的,挨個過來拍他肩膀。

  畢竟東峰這人就是這樣,雖然打出去的球又快又重,果斷得可以殺死一百萬個猶豫細胞,但說話卻要斟酌很多、醞釀很多。

  「好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保持狀態。」黑川走過來。

  他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兒去,菅原都得撐著自己的腰才能站穩,作為網前直面牛島壓力的攔網之一,黑川的體力和集中力也在飛快地流逝。

  他抬頭看了一眼場外的記分牌:10-8,白鳥澤領先兩分。

  腦子裡慢慢消化了一下這是什麼概念,才露出一點笑容的影子:「還好,比上一局的形式要好很多,辛苦大家再咬牙堅持一下。」

  「是!黑川學長!」

  一行人馬不停蹄回到自己的站位,大地卻沒有急著走,站在東峰面前:「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怎麼了,但……」

  他抬起手,放在東峰的肩上,並沒有拍他。

  只是將這份重量,壓在他的肩頭。

  「不要忘了,你始終是我們寄予厚望的王牌。」

  王牌這個詞,東峰聽了很多遍。

  他總覺得一開始大家是鬧著玩,因為他的球風和他這個人給旁人的感覺,太不一樣。

  任誰說,東峰都是一個很謙遜、靦腆的人——當然,要是菅原來說,肯定會說他膽小。

  雖然長得是成熟了點,但說話總是輕柔緩慢,一字一句都希望別人不要誤會自己,懷有惡意。

  這樣的一個人,到場上打起球來,卻是一球一個坑的暴力主攻,大家當然會覺得有趣。

  這種反差……雖然可能不算萌,但肯定是很容易被起外號的。

  從那天開始,雖然實力和承擔的責任都還算不上,但東峰已經開始被叫做王牌了。

  目前烏野真正的王牌應該是黑川學長,不過黑川學長還是老樣子,並不在乎這些。

  好在他也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時不時就叫東峰一句王牌。

  雖然一開始是玩笑,但聽著聽著,東峰卻也開始有一些當真了。

  不只是他當真了,他在比賽當中的表現,也足以讓其他人當真了。

  一個本來就相當有天賦、有優勢的強力主攻手,在成長的黃金年齡,身邊圍著一堆同樣積極向上的伙伴,再有英美裡定下精准的訓練計劃……

  幾乎可以說奇跡般的組合,就立刻碰撞出了奇妙的火花。

  東峰在比賽當中的扣球數越來越多,漸漸的,得分率也越來越高。

  菅原遇到猶豫不決的球,優先給他;一傳墊起來不夠到位,不能支持二傳的調整攻,優先讓他去解決——

  這種感覺,東峰認為很好。

  他以前從來沒發現自己是一個享受責任的人,他享受別人對他的期待,享受完成這些期待之後,那種替團隊、替整支隊伍解決了一個難題的成就感;

  那種能夠幫助到所有人,與此同時,自己的成績也有所提升的滿足感……

  他很喜歡這樣。

  ——直到跟牛島若利打過對攻之後。

  在此之前,他不是沒有遇到過優秀的攻手,但牛島若利……

  不管是放在宮城,還是放在全國,他都是一個足以讓同位置的人感到恐懼的家伙。

  同樣作為同類型的主攻,東峰絕不像別人,只覺得他是占盡了先天優勢,所以能夠表現得如此優異。

  其實只看牛島在空中的控制,就能知道這些話全都是門外漢的無稽之談。

  最開始英美裡讓他練習滯空的時候,東峰還有些不以為然。

  要跳嘛,這是當然的,打排球,誰不跳呢?

  但光是跳……不可能高到能夠避開攔網吧?

  主攻,既然任務是扣球,難道不應該在力量、速度和路線上多下功夫嗎?

  他當然是不會反駁英美裡,更不會違背她的指令,但這一切一切的練習,直到和牛島第一次在賽場上相遇,他才有所明悟。

  為什麼牛島的扣殺如此富有威脅?

  除了他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左撇子,還有其他的原因嗎?

  至少以東峰的眼光來看,是有的——他在空中的姿勢,永遠是一如既往的優美,且紋絲不亂。

  正是因為他在半空中也能夠充分控制自己的身形和肌肉,所以才能保持住那樣令人驚嘆的姿勢。

  發現這個訣竅很簡單,但在半空中也要和雙腳踩地時擁有完全一樣的平衡感,這是常人能夠做到的嗎?

  可以說正因為有了牛島,東峰才理解了英美裡之前的訓練方向。

  這家伙,從認識的第一天起就不是一個很愛解釋的人,因為她知道不管解不解釋,大家都會照她說的做,所以干脆也就不解釋了。

  東峰對此感到無奈,但又很慶幸,還好他沒去問……

  要是問了,肯定會被罵的!!!

  「旭學長!!」

  東峰下意識伸直了手臂——這是一個標准的接球姿勢。

  他重心放得很低,馬步簡直要扎到地板裡面去,迎面而來一記重扣砸在他兩臂之間。

  在某一瞬間,東峰甚至失去了雙臂的感知,但這並不妨礙他通過大臂帶動小臂,以純粹的肌肉記憶,去提供一個盡可能到位的一傳。

  「好球!」菅原大喊一聲。

  余光都沒分給他一個,二傳大人緊緊盯著朝他飛去的球,兩手一撥。

  手腕柔軟得不可思議,球以幾乎跟球網平行的線條,飛向黑川。

  一記短平快,被黑川一掌拍斷!

  扣殺又快又急,立刻為烏野要咬下一分!

  「27-27!」裁判宣布,「烏野得分!」

  整個第四局,烏野和白鳥澤的分差就沒有超出過三分,甚至連賽點也不例外,一直死死咬著比分,雙雙打到了25分之後。

  也正是這樣千鈞一發的緊張感,不管東峰走神走到哪裡,都維系著他的狀態。

  絕大部分隊友甚至都沒看出他走神了,畢竟東峰的表現,不管是攻還是守都可圈可點。

  但西谷卻走到他的面前。

  仰起臉,問他:「旭學長,剛剛為什麼走神了?」

  東峰張了張嘴:「……我只是在想,我要怎樣,才能做到那家伙的水平?」

  那家伙是誰,幾乎都不用追問。

  牛島若利,在今天還沒結束的四局比賽裡,一個人拿下了34分。

  平均到每一局,接近10分的得分,說他是個變態都不為過。

  但西谷表情不變:「可是旭學長,你會接一傳啊?」

  他說到這裡,眼睛一亮,到他的專業領域了,立刻手舞足蹈起來:「剛剛那個球就接的很好嘛!換做是我,我都不一定能接得那麼漂亮,主要是那家伙的球太沉了……可惡,該死的牛若!真是一頭凶狠的牛!」

  東峰:……

  雖然人家是姓牛島了……但比起牛,不覺得應該用一個更凶猛一點的動物,去比喻他嗎?

  只不過看著西谷神采飛揚的表情,他眨了眨眼,沒有說出來。

  的確,的確,牛島非常厲害,東峰心知肚明,這樣天賦的差異就血淋淋地擺在他面前,也許窮盡一生,他也無法達到牛島的水平。

  但……那又如何呢?

  他也做不到木兔的號召力、做不到岩泉那樣和二傳心有靈犀的信任、做不到宮治那樣反過來給二傳托球的超強技術。

  他有太多太多,做不到的東西。

  但東峰知道,他也有自己能做到的事。

  ——「旭!!!」

  大地遠在網前,西谷還在左後,雙雙營救不及!

  天童的扣殺雖然不如牛島勢大力沉,但球速依然很快,只要落地,又是追平!

  東峰回過神時,臉已經狠狠磨上了地面。

  火辣辣的。

  疼痛和焦躁,讓他幾乎立刻從地上滾起來,沒有任何猶疑。

  剛剛接完一傳的東峰旭,竟然立刻就衝到了網前,做出起跳姿勢,儼然想要扣球得分了!

  菅原心裡笑罵他一聲,這家伙,倒是忽然很熱血嘛!

  手型做好的同時,他忽然一愣。

  原本充斥著混亂與汗水的球場,落在菅原眼裡,忽然變得清晰而緩慢,他能清楚地看見對面白鳥澤的每一個防守漏洞,也能以最最快捷的速度,計算出這時將球給到誰才是最佳選擇。

  就像是上帝突發奇想,挑落了那扇天才之窗的木閂,於是叫他有幸得以窺探一二。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菅原來不及想那麼多,當即大喊:「旭!!!扣下去!!!」

  關鍵時刻,無論是心中洶湧澎湃的感情,還是這一瞬間靈光閃過的冷靜判斷,都讓菅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而東峰,也從來不會辜負最關鍵時刻,最沉重的期望。

  「35-33!」

  尖銳的哨音,終於最後一次吹響。

  「烏野,獲得勝利!」


第124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二十四天

  及川的祝賀來得很快, 比賽剛剛結束就發到英美裡手機上。

  【from及川哭鼻子大王:哼哼,暫時得意吧你就!春高贏的會是我們!】

  郵件界面就這麼干巴巴晾著,及川捏著手機, 半天等不到回復,怒衝衝跟小岩回家了。

  英美裡倒不是不想回他, 只是已經被烏野人簇擁起來的她,實在是心有余力不足。

  「優勝——」

  「全國——」

  「優勝——」

  「全國——」

  一群人高興得都要傻了, 圍著比賽場就開始狂跑, 一邊跑一邊高原長嘯:「贏啦!贏啦!」

  三井學長險些擠出兩滴眼淚:「田代學長——黑川——我們贏啦!!烏野贏啦!!!」

  雖然可能, 有的人沒有來得及和我們一起迎接優勝的榮譽,雖然只差一點,堪堪錯過了進軍全國的機會, 但——

  烏野贏啦!!!

  菅原總算停下無休止轉圈慶祝的腳步,急剎的瞬間, 幾乎能聽見自己的背後的骨頭嘎吱作響。

  肌肉酸痛發脹, 簡直要從腿上、手臂上掉下來,膝蓋則一片青,有的地方甚至淤紫,摩擦出血的地方數不勝數。

  但他並不覺得痛。

  因為目之所及, 全是隊友們興奮通紅的笑臉。

  「孝支。」剛剛還在撒歡的三井學長走上來,拍拍他的肩,又捏了一把他的大臂,臉上的神情說不好是欣慰還是純然的高興,「以後,就要交給你們了。」

  菅原被快樂占據的頭腦清醒一瞬:「學長……這是什麼意思呢?」

  三井學長好像也反應過來自己的話有歧義:「不是那個意思啦, 就是、我也說不上來……反正,我就是忽然想起田代學長了。」

  想起田代學長, 為什麼就會說出這樣的話呢?

  菅原想不明白。

  只是這一刻,他有了一種模糊的感覺。

  上一屆功敗垂成的事,他們會視之為目標,並不懈努力。

  那麼即便他們有做不到的事,也會有後輩……接棒下去吧?

  如果是這樣,就太好了。

  *

  雖然說戰勝了白鳥澤,意味著烏野第一次挺進了全國大賽,但英美裡的訓練並沒有放松。

  沒人能說這場比賽是贏在僥幸,但也不能夠說,烏野的實力就已經比白鳥澤高出一截。

  所以一旦遇到全國性的對手,能否獲勝還是一個需要斟酌的問題。

  「從比賽當中來看,防守還好。」潔子總結。

  她惡補了不少經典排球賽集錦,基礎知識也學得七七八八,又跟著隊伍練了這麼久,現在評價起來已經很有自己的見地。

  英美裡點點頭:「是啊,所以問題其實出在進攻這方面。」

  但說到底,這本質上也是攻防一體的問題,英美裡想,不論是攔網還是主攻,本質上都是可以同時做到攻防雙方轉換。

  就好像東峰在比賽最後的小宇宙爆發,既能夠保證一傳到位率,又能夠作為大王牌起跳進攻。

  對於攔網來講也是同樣的道理,只不過……

  「現在還是實力不足啊。」她伸了個懶腰。

  潔子順手給她捏了捏肩窩,放松她的肌肉:「辛苦你了,英美裡。」

  「還有一點,其實是……」

  英美裡的手指在筆記本上來回敲打,像在彈一架想像中的鋼琴。

  「二傳不夠強勢的問題。」

  一支隊伍的攻擊性,要怎麼去展現呢?

  當然,全員都會參與其中,連自由人也不例外,但二傳作為調度選手的第一司令塔,他的態度也很重要。

  「菅原,有時在做選擇的時候會偏向於更穩重保守的打法。」烏養教練如是說,

  之所以烏養教練會在這裡,也是英美裡把人請來的。

  她想到自己應該要忙於整理新一輪的訓練清單,恐怕沒有那麼多精力去盯人,所以在潔子之外,又把烏養教練請來了。

  烏養教練又把他孫子也捎帶上來了,四大天王輪流上場,烏野眾人叫苦不迭……聽上去簡直像什麼章回體小說的副標題了。

  「從訓練安排上來講,對東峰,最要緊的就是穩住他在對戰白鳥澤最後爆發出來的狀態。」烏養說。

  潔子接話:「——攻防一體機?」

  英美裡笑得不行:「東峰·攻防一體機·旭!」

  聽上去很簡單,練起來很痛苦。

  因為東峰本身在進攻方面就還有所不足,他自己也鉚足了勁,想要未來能跟牛島掰一掰手腕。

  與此同時,還要加強在防守方面的練習,基本上是奔著佐久早那個路子去的。

  英美裡早年也上手練過佐久早一段時間,東峰跟他天生的身體條件,多少還是有一些區別。

  佐久早的肢體更柔韌,這使得他在切換姿勢——無論是起跳還是魚躍俯衝——又或者單純充當一個傳球的角色,都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東峰沒有這樣的優勢,卻也有一個佐久早無法暫時無法比擬的條件,那就是他的體格天然要更強壯,也即是說,力量更大。

  力量,有時候往往就代表著速度。

  英美裡的圓珠筆尖在翻了頁的本子上點點點,細小的虛點連成一個火柴人,強壯的有肌肉的火柴人。

  東峰就站在她面前,等候發落。

  「……甚至於你在接球的時候,也可以酌情考慮,多去承擔一些重炮的進攻。」她說到這裡,難免想起未來的影山和日向。

  原作裡,早期的日向一旦接球,輕則人仰馬翻,重則顏面盡失;

  而影山則表現良好,甚至單槍匹馬接過全國三大主攻之一,尾白的扣殺。

  這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的技術更優越、經驗更豐富,另一部分原因,則是影山天然的體格條件,就是比日向更適合接重炮。

  所以日向小朋友去巴西晃了一圈,回來也變成了鑽石黑皮肌肉男,不是沒有道理的。

  她布置訓練任務的時候,烏養教練一般不會插手,板著張臉在熟悉的排球館裡走來走去,偶爾還回自己辦公室裡晃一圈。

  一看裡面打掃一新,已經全部擺上了英美裡的東西,還會哼上兩聲,仿佛很不滿意。

  倒是私底下聽見他訓自己孫子:「你看看人家,你看看你!人家德久是怎麼理解的?又是怎麼去用的?」

  「教練能把每一句話都當教條一樣用嗎!不知變通的笨蛋!」

  說完,看系心低頭聽訓,那樣子還是笑呵呵的,就知道沒發自內心認錯。

  烏養教練長嘆一聲,心裡很是感慨,不自覺就說:「我看,那家伙才會是我真正的傳人啊……!」

  蹲在草叢裡聽了半天,都能忍住不出聲的田中,這時候也終於忍不住了:「烏養教練,您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然後被烏養拿著英美裡的教鞭暴揍一頓。

  有時候是烏養帶著他的孫子來盯場,而潔子負責隨隊一起訓練。

  但大部分時候,說自己很忙的英美裡也會在場。

  她偶爾會搬一些看上去就很昂貴的機器進來,說是能夠捕捉動作,並且給出更精細的數據。

  「但是,英美裡不是可以目測嗎?」潔子問她。

  「我是可以目測,以後招進來的教練就未必了。」英美裡攤手。

  烏養聽到這裡,又哼了一聲。

  「不是在說你啦,烏養老師。」英美裡心想這老頭還挺敏感,「只是大部分教練都沒有這個技能而已。」

  畢竟,大部分教練都不是女主角啊~

  所以要給烏野穩定長久高品質的訓練反饋,最好還是借助這些儀器。

  東西都是跡部大人那頭研發出品的,她能免費拿來用,也是一種獲取數據反饋、檢查bug的形式,算是雙贏。

  女排那邊,英美裡也送了一套過去。

  一開始,選手們並沒有上心,認為這些儀器就跟身高體重檢測儀一樣,純純的輔助用品,登不得大雅之堂——畢竟他們是人誒!

  人想偷懶,機器難道能管用嗎?

  但跡部出品,必屬精品,財閥大少爺對品質的要求,豈是大家能猜到的?

  所以在烏野排球部,常常能看到這樣一種情形:

  冰冷銀亮的巨型金屬怪獸夾道擺放,中間是揮汗如雨,面色痛苦的選手們;

  精瘦的老頭在旁邊,雙目如鷹隼銳利發光,緊盯其中動作不合格的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叼起來吃掉;

  而正前方,則是面無表情的清水同學。

  當她的目光落在掉隊選手的身上時,被注視者就會不由自主感到一種壓力,那是一種生而為人,卻被視為蟲豸的壓力!

  嗚嗚,他們不想做蟲子啦!!!

  而即便跨越了重重障礙,完成這部分訓練之後,也會有坐在主席台上,輕輕甩著兩條腿,笑眯眯的英美裡在最後一關面前等著他們。

  所有的選手們——不論是三年級、二年級、還是一年級,都翹首以待,希望她說出合格二字。

  但大部分時候,情況是不如人意的。

  「不合格,東峰,之前的左右橫跳難道白練了嗎?今天的位移速度甚至比不上上一周。」

  「不合格,菅原,為什麼剛剛那個球接了一傳之後,沒能及時反應過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呢?難道接完一次一傳,你就能從二傳變成自由人了嗎?」

  ……

  諸如此類,毫不留情的言語,讓眾人萎靡不振。

  但正因為不合格,短暫的休息之後,迎接他們的又是第二輪訓練……

  由此,在IH正式比賽到來之前的這段訓練時光,在烏野歷史當中,被後人稱之為——無盡大地獄!!!!

  但今天,完成一輪訓練後,正等待著德久大人評價的眾人,忽然發現事情有些不對。

  「呃但我覺得不一定吧……」

  「知道了!聽你的聽你的——」真是個麻煩的家伙!

  他們看見英美裡皺起臉,把手機舉得遠遠的,生怕被電話那頭的人逮住繼續說教一樣。

  是誰!

  烏野人,面面相覷,眼裡是如出一轍的不敢置信和怒火。

  是誰!竟然敢說教德久英美裡!竟然敢讓她服軟,好聲好氣地哄(騙)!

  這兩個『敢』字,意味卻不大一樣,很需要人細細品味。

  菅原帶頭,大地殿後,一群人偷偷摸摸繞到英美裡身後,探頭探腦地去聽她講電話。

  「……都說了不會啦,對了,有一個事想問你,之前說的手臂的練習,因為我們很多選手都是右利手,一直練單邊感覺會有些微妙的不平衡?」

  「嗯,畢竟排球很多時候要滯空嘛。」

  大地聽到這裡,居然還有點恍然,用氣聲小聲說:【怪不得……其實接球的時候兩只手力量不均衡,也會影響回彈的。】

  但兩側的菅原和西谷,根本不在乎他這充滿理論依據和現實論證的精妙發現,紛紛狂怒地對他比『噓』。

  別吵啊!萬一聽不見教練大人和小白臉打電話,才是損失慘重!

  什麼訓練秘方、注意事項,反正有英美裡在,不用操心啦~

  至於說,為什麼是小白臉?

  哼哼,長那麼白,那麼帥,不是小白臉是誰!


第125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二十五天

  尚且沒弄懂小白臉是誰, IH的正式比賽已經近在眼前。

  雖然這對烏野上到三年級,下到一年級,都是從未有過的體驗, 但英美裡鎮定自若,大家漸漸也鎮定下來了。

  畢竟白鳥澤已經是全國水平, 他們也能打贏,說明烏野到全國也不是完全沒有競爭力嘛。

  和之前沒什麼變化、一如既往的訓練日常, 讓大家漸漸迷失其中。

  「我們真的贏了白鳥澤嗎?」訓練的間隙, 緣下忽然問, 「總覺得沒有什麼實感啊……」

  「要怎麼樣才有實感?」田中躍躍欲試,「給你兩拳?」

  緣下大驚。

  就在這時,西谷手一伸, 攔在他面前:「不,龍!」

  緣下感激點頭, 沒錯啊, 西谷,阻止他!阻止這個只會靠拳頭說話的原始男!

  西谷比出三根手指:「應該是三拳吧!你一拳我一拳木下一拳!」

  緣下:「會對你抱有期待,是我天真了。」

  這種腦回路,確實很符合「絕對平均主義」的西谷夕呢!

  這種明顯失智的話語, 也可以管中窺豹,看出如今烏野的基本水平,用四個字形容,那就是——

  天真爛漫。

  這個評價來自菅原,換做是東峰,他會更文藝地表示:「沉溺在柔軟、溫暖和歡樂的海洋裡, 卻忘記了眼前的猛獸……」

  「什麼猛獸?」

  眾人回頭,德久·猛獸·英美裡正推開門進來。

  東峰:「呃, 就是……聽說北川第一有個很厲害的二傳!已經有好多傳言在給他取外號啦!哎呀,這些後輩,真是猛獸一樣啊……哈哈……」

  英美裡隨口一問,沒怎麼放在心上,轉而說起另一件事:「對了,最近有學校在聯系,想跟我們約合宿。」

  大地清清嗓子:「是什麼學校?」

  英美裡狐疑:「你語氣忽然變得好奇怪。」

  「有嗎?」

  「有啊!」

  她繼續狐疑,目光所到之處,烏野人紛紛低下頭去。

  生怕一不小心,讓她看見自己張揚的嘴角。

  哎呀!總算也有我們被別人邀請的一天了!

  雖然英美裡入學烏野之後,合宿、練習賽的對手從來都不用發愁,但自己主動去邀請——尤其那時候又沒打出什麼亮眼成績,總覺得有些發怯。

  現在當然就不一樣了!

  他們,也已經是被人爭先邀請的對像了!

  注意,請注意,是爭·先!

  就算心裡激動,大家臉上也盡力繃住了,紛紛恭維起來:「哎呀,那我們這畢竟也是IH地區優勝,馬上就要進軍全國了,有人來邀請也很應該嘛!」

  「之前也跟井闥山、稻荷崎這種學校合宿過了呀,很有經驗的!」

  「就是就是,管他是誰邀請都不會怕啦!連眉毛都不會動一下的哦!」

  一群人你來我往,眉飛色舞,說得好不神氣。

  英美裡遠遠看著:……

  她扭頭,問潔子:「他們都是白痴嗎?」

  潔子笑而不語。

  確實是白痴,但白痴……

  也很可愛嘛~

  *

  IH開始前最後的合宿,英美裡答應了音駒的邀請。

  原本是說烏野去東京一趟,臨近夏天,東京實在太熱,所以音駒那邊干脆提議說他們來宮城。

  英美裡一想好啊,千裡迢迢喜相逢,當即把這個消息上報給了烏養老頭。

  烏養老頭擺擺手,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但根據他的傲嬌人設來判斷,肯定會回去偷偷興奮,甚至會忍不住落淚!

  上回他們來,烏養教練還沒徹底回歸隊伍,半養病的狀態下匆匆見了一面。

  這一次,總算能多玩上一陣了。

  英美裡囑咐他孫子:「我們合宿是定在下周的周末,到時候就麻煩你了。」

  系心點點頭,忍不住擦汗,他面對英美裡的時候,總有一種面對曾經上司的感覺:「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會准時把他送到那兒的。」

  音駒到達的當天,是個大晴天。

  「但對我們來說氣溫還好,總不會比東京更熱了~」黑尾一下車,就舒展了一下四肢。

  他本來就個高腿長,手臂也長,舒展一下更像懶洋洋的大貓,挨個先跟所有人介紹了一番:「二年級的,大家都認識,就不說啦。」

  包括夜久在內,音駒的二三年級紛紛跟烏野人打招呼。

  黑尾手往後一伸,抓了兩個幸運兒出來:「這是我們今年的新人,孤爪研磨,和山本猛虎~」

  研磨不像山本猛虎底盤扎實,被他一把抓得站不穩,差點栽倒。

  這種驚艷亮相的方式……

  英美裡用同情視線安慰研磨:研磨啊,你受苦了!!

  研磨自從入部以來,被折磨了快三四個月,驟然被人安慰,酸楚不可言喻,險些抱著自己的游戲卡帶原地跑路投奔烏野。

  但最後的理智提醒他,對面這個德久英美裡,比起小黑,那也是不遑多讓的凶殘!

  於是最後還是忍住了。

  「我哪裡凶殘了?」黑尾跟著大部隊一邊往裡走,一邊很無辜地問,「請不要在英美裡面前抹黑我的名譽好嗎?」

  研磨衝他貓貓呲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黑尾聳肩:「那就叫天下人都知道好了,我又不怕。」

  不得不說,他這種『我就是這樣你能拿我怎樣』的態度,很合英美裡的眼緣。

  所以即便研磨一個勁兒地控訴,英美裡還是保持微笑,安靜旁聽。

  聽了個大概,其實就跟原作差不太多,就是一個包藏禍心的黑貓誘拐布丁貓的故事。

  黑尾此人,既然初中都能把研磨拐進排球部,那高中就更沒什麼可說的了,畢竟研磨能堅持到現在,未必真有他嘴上說的那麼嫌棄運動。

  「但是高中不一樣啊!」研磨煩躁地揉亂自己一頭金發,「初中的時候雖然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但是至少沒有什麼稱霸全國的幻想吧?但是高中的時候……」

  「什麼叫做幻想?」一個聲音加入了對話,「孤爪,我覺得你這種消極的態度,放在運動社團裡面,真的不是很恰當!」

  那個名叫山本猛虎的一年級少男,雄赳赳氣昂昂走過來,看見英美裡,還是先禮貌地打了個招呼:「德久學姐好!」

  英美裡眨眼:「你認識我?」

  山本立刻大吹特吹起來:「怎麼能夠不認識呢?烏野的德久英美裡學姐,現在不要說全東京,全國的高中排球界又有誰不知道您呢?之前烏野跟白鳥澤對決的那一場比賽我們都已經看過了,太精彩了!竟然沒有打滿五局,3-1就解決了白鳥澤!」

  「說起來我很好奇的是在面對牛島學長那樣強大的威脅時,您是怎麼讓烏野……」

  黑尾看英美裡臉色越來越麻木,忍住笑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阿虎,這些問題我們完全可以從實踐當中去體會嘛,畢竟還有整整兩天的合宿。」

  山本顯然對他也很崇拜,點點頭:「好的!黑尾學長!」

  說完,又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

  研磨聳聳肩:「你看——」

  英美裡沉痛地拍拍他:「我懂了,天天跟這樣的人相處,沒有足夠的能量,真的會很痛苦。」

  但是找研磨索要足夠的能量,這件事本身估計就已經夠痛苦了吧……

  「……而且小黑也滿嘴謊言!」一路走進體育館,研磨還沒停下抱怨,「跟我說什麼都准備好了,初中也有基礎,一上來就按我說的做——」

  結果,當然是把人騙到之後,先從基礎開練。

  什麼頭腦不頭腦,心髒不心髒,自己也要先能運轉才行嘛。

  研磨想到這裡,悲從中來,走過來兩步貼著她站,一邊不忘指責:「又騙我,這個騙子。」

  英美裡抬眼去看他這怨種竹馬,黑尾站得不近不遠,單手拎著偌大一個包,還舉重若輕,衝英美裡挑了挑眉。

  ——就騙了,怎麼樣?

  英美裡無語:「要是我說他以後真的會以你馬首是瞻,你怎麼想。」

  研磨下巴一揚:「本來就該。」

  隊伍裡如果只能有一個聲音,那當然會是最聰明那個人的聲音。

  而在音駒,這個人當然是他了。

  「那可不一定啊。」黑尾不緊不慢晃蕩過來,「要是德久來我們學校,到時候該聽誰的呢?」

  他手一伸,輕輕攏住少女的肩,一個很淺的擁抱:「好久不見了,英美裡∼」

  烏野人立即:???

  這人誰啊!以前見過嗎?跟英美裡大人很熟嗎?抱我們經理干嘛!!

  西谷很怒:「昨天那個小白臉呢!真是派不上用場的家伙……!菅原學長!」

  他猛回頭:「要不你來當一下吧!」

  菅原:?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旁邊一道清麗身影擦肩而過。

  茉莉花香飄揚,潔子冷淡的聲音響起:「請不要,抱著我家經理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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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二十六天

  音駒的球風, 讓烏野的隊員們相當吃不消了一陣子。

  原本還好,練習賽麼,打得不能說隨意, 但也不會太過認真,只是想了解一下對面都有誰、喜歡用的戰術是什麼。

  運動畢竟是人的運動, 只要人不變,擅長的戰術風格、慣有的小伎倆, 都是不會變的。

  「怎麼能說是小伎倆呢?」黑尾很冤枉, 捂著胸口做受傷狀, 「一人時間差,是誰都可以用的好招數啦。」

  他剛剛就靠這個誰都可以用的好招數,輕松從菅原手裡騙了兩分, 又從緣下幾個人手裡騙了三分。

  即便是看過許多頂級高校比賽的英美裡,也要承認黑尾確實是把時間差玩到極致, 玩出花樣來了。

  他的性格裡是有一點這樣的東西在, 和音駒的風格也非常貼合——黑尾是個非常沉得住氣的人。

  盡管平時說話有些輕浮的調調,但關鍵時刻總是很靠得住,而且無論何時都在冷靜的思考。

  「球場上處處都是關鍵時刻啦~」黑尾漫不經心。

  他的語氣總讓人分辨不出來,到底是在認真還是在開玩笑。

  英美裡才不管這麼多, 大手一揮:「通通當做認真對待!」

  她一聲令下,眾人紛紛聽令:「是!英美裡大人!」

  「哎呀哎呀,還真是可怕的號召力。」黑尾眨了眨眼,「越說越想看看,你們倆要是在同一所學校的話,我們到底該聽誰的?」

  研磨連白都懶得白他一眼, 沉默地後退半步,剛好跟山本猛虎撞在一起。

  「喂, 我說你這個小個子就不要到處擠來擠去了!一會不小心把你撞傷了,還要哭鼻子!」

  研磨的額角,清晰地跳出了一個井字。

  熟知他本性的黑尾,張了張嘴,最後卻什麼也沒說,只是走上前拍了拍山本的肩。

  「虎,沒關系,你想吃的那個限定版那不勒斯風味炒面面包……」黑尾的聲音一下變得很溫柔,「我會幫你吃的。」

  山本:?

  山本:「學長……為什麼口吻好像我快要去世了一樣???」

  研磨和英美裡不同,不是那種會把威脅放在掛在嘴上的人,他要報仇,永遠都是不動聲色。

  譬如山本在下半場,忽然發現自己的跑動莫名其妙變多了起來。

  但每一次的位置好像又還說得過去,並不能算是刻意挾私報復,畢竟最後還是讓他打到了球,甚至得分率也提高了。

  山本站在原地撓頭,一邊瘋狂喘粗氣,一邊百思不得其解。

  不遠處,黑尾把手肘輕輕壓在研磨頭頂:「差不多得了吧,我說。」

  研磨一巴掌給他拍開:「別壓我頭,我又沒做什麼。再說了,比分不是也追回來了嗎?」

  最開始雙方的練習賽,其實是烏野領先幾分,但在研磨大顯神威之後,分差不知不覺縮小,甚至反超,眼下雙方來回領先對面一分。

  「行行,我知道,但是你也要悠著點,山本那家伙精神很好的。」黑尾恐嚇他,「要是讓他回過味來了,一定會死纏著你不放哦。」

  研磨被他說得想像了一下那個場景:「……知道了,小黑好啰嗦。」

  他們這邊輕松寫意,烏野這邊卻在挨個嚎啕。

  「為什麼跟音駒打比賽這麼不得勁啊?」木下幾乎一下場就攤在選手椅上。

  他作為主攻,基礎水平其實是烏野目前所有主攻裡最差的一個。

  輪到他上場時,當然也是被音駒攔得最要命的一個。

  不過不只是他,東峰大地,緣下田中,但凡是主攻,沒有一個不搖頭嘆氣。

  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英美裡。

  畢竟剛剛那一小節比賽,他們的表現簡直可以說是漏洞百出,這都不能用練習賽來給自己挽尊了。

  同樣是練習賽,人家音駒為什麼就一攔一個准?一救一個准?

  「那當然是因為對面的夜久同學很厲害!!」西谷握拳,「他太強啦!其實我們也不差

  !」

  緣下:「真希望你的樂觀能夠分我一點。」

  木下:「真希望你的樂觀能夠分我一點。」

  田中:「真希望……算了,其實我還是挺樂觀的,不過我還是比不上你啊阿谷!!」

  菅原抱著他的保溫杯,站在英美裡旁邊:「這就是自由人和主攻的精神狀態之差異嗎?」

  英美裡抽了抽嘴角:「為什麼要用指導老師的口吻說這樣的話?」

  「說起指導老師,武田老師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

  武田老師,原作裡烏野排球部的指導老師,從設定上來講應該是一直都在的,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還沒有觸發劇情線,所以學校這邊給的理由是外派他出去交換學習,預計明年春天才會回來。

  「說說,其實你剛才壓力也不小吧,說說怎麼想的?」英美裡給了他一手肘。

  菅原被她遛貓逗狗的語氣弄得哭笑不得:「好吧好吧,我說說看——其實也沒什麼啦,就是那種在網前根本找不到好機會,明知道是死路,還非得傳給攻手讓他們去扣球的感覺,很糟糕。」

  英美裡點點頭:「這就是音駒的可怕之處。」或者說,這就是黑尾的可怕之處。

  如果說音駒有且僅有一個大腦,那麼同樣,音駒也有且僅有一個靈魂。

  在她看來,至少目前,這個靈魂人物應該是黑尾。

  以他碰球率極高的一觸打底,從網前先一步減輕了一傳的負擔;

  與此同時,雖然個子很高,但身段卻很柔軟看,不管是起跳攔網還是魚躍救球,節奏把握得恰到好處,就不會多浪費一絲一毫的體力。

  正是這樣的風格,造就了音駒現在的戰術類型。

  「……黑尾嗎?」菅原若有所思,「如果在比賽中碰上的話,我會多注意他的。」

  畢竟他們二傳,最討厭的就是攔網了嘛。

  *

  中午吃完飯,因為天氣太熱,不會立刻開始練習,教練們商量著安排了一個半小時的午休時間。

  不過睡覺當然是不可能睡覺的,一群人在草坪邊找了一塊有樹蔭的地方,零零散散聊起天來。

  「說起來,孤爪君……你和德久學姐的關系,為什麼會那麼好呢?」緣下好奇。

  他看人是有些敏銳的,這個孤爪君,擺明了不是個喜歡交朋友的,也並不缺朋友——不是說他的朋友已經很多,而是說,他顯然有一個豐富的內心世界。

  所有的能量、感情,他可以向自己去尋找,加上又從小有黑尾這個天選竹馬,幾乎把對外所有的友誼需求都包圓了。

  這樣的人,跟冷酷無情心狠手辣……但也同樣沒什麼友誼需求的德久學姐,是怎麼認識的呢?

  研磨還沒來得及解釋,英美裡和潔子推著一小車西瓜過來了。

  底下墊了足足的冰塊,保證西瓜的口味和新鮮。

  她抱起一枚放在這群一年級生的面前:「吃吧,這是田中家裡姐姐送來的。」

  田中龍之介,臉頓時爆紅:「啊?啊??我老姐來了?她沒丟人吧!」

  「不僅沒有,而且很大方且有禮貌。」英美裡淡定說,「非常有社交禮儀,一見面就告訴我們田中龍之介五歲還在……」

  「啊啊啊啊哇哇哇哇嗚嗚嗚嗚!」田中嚎啕,「老姐,我跟你不共戴天!!」

  無視了田中的吵鬧,英美裡問潔子:「刀呢?」

  潔子指了指廚房:「那邊,黑尾同學他們在用。」

  沒有刀啊……

  英美裡撇嘴,將放在西谷面前的西瓜又拿了回來,放在推車裡那小山一樣的西瓜頂上。

  氣沉丹田,右臂後旋,以手為刀劈下!

  『哢嚓』一聲!

  西瓜從她手刀接觸的那一丁點空間開始,裂出了一個整整齊齊的縫。

  英美裡收手站定。

  這條縫也太規整了吧!!

  她在心裡吶喊。

  要不是人在動漫世界,哪有人一個手刀就能劈出這麼符合圓周率規範的圓啊!!!

  「看、看到了嗎?」菅原扯了扯大地。

  「嗯……我看到了,旭,你看到了嗎?」大地扯了扯東峰,三個人互相確認過眼神。

  「最恐怖的,難道不是下面的其他西瓜都沒動靜嗎?」大地心有余悸,「這說明她對力量的掌握已經到了一個出神入化的地步……想要我們後天死,就不會讓我們死在明天……」

  他們身後,毫無危機意識的一年級還在興奮呢。

  「德久學姐好厲害!!」原不良·田中對著空氣給了兩拳,「好想跟她過兩招啊,感覺她一定能打贏我!」

  緣下:「應該不是能不能打贏的問題……」

  木下:「應該是你想要怎麼死的問題。」

  西谷倒是一溜煙跑到英美裡面前去了:「學姐學姐!你是學的什麼呀?這麼厲害!我也想試試!」

  英美裡:「和氣道、柔道、跆拳道的結合體,噢,還有劍道,都有練一下。」

  西谷點點頭:「好,我回去就開始!」

  英美裡不懷疑他的行動力,只是……

  她微笑:「回去之後哪有時間呢,西谷?8月份,IH正式賽就要開始嘍。」

  「嗯?明知道後面會很忙,還要說什麼回去就開始?」

  「嗯?什麼意思呢?西谷君?」

  她微笑注視。

  小動物的直覺大爆發!西谷原地一個後滾翻,避開了他直覺裡的危險區。

  緣下站在山坡上,都懶得吐槽了。

  啊,又開始了,這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見到老虎後,原地滾三圈的模式,到底還要出現幾次啊?

  音駒的選手們,也很驚詫,夜久捧著自己的西瓜,都忘記吃了:「她剛剛,是徒手破開西瓜了嗎?」

  山本瑟瑟發抖地抱住自己的後頸:\"感覺我的腦袋,在德久學姐手底下也不過是個西瓜……\"

  研磨突突突地吐完嘴裡的西瓜子,慢條斯理說:「放心,學姐才懶得用手來劈你的笨蛋腦袋瓜。」

  「什麼?!研磨!你這小子!!!」

  「笨就笨,還不讓人說嗎?」

  兩個人又廝打起來,黑尾遠遠旁觀,作為一個很懂小孩、充分給予獨立性的家長,他深知此事不是插手孩子教育的好時機。

  反而感慨起來:「研磨,果然還是在同齡人面前更加活潑呢。」

  夜久:「別說得好像你是他的長輩一樣啊!」什麼老年口吻!!

  一扭頭,又看見福永在不遠處偷偷搬運烏野的西瓜,他更頭疼了。

  「福永,你也是的!換個別的學校你要拿就拿吧!但這可是烏野!你就不怕德久把你的腦袋瓜子像剛剛那個小西瓜一樣,一手劈了嗎?」

  黑尾看得嘖嘖稱奇:「你怎麼不去搭把手?夜久那家伙,平時還總說你是好人來著。」

  一臉慈悲的海信行,平靜地吃完最後一口西瓜:「有的事情可以管,有的事不能管,這才是智慧的做法。」

  這一幫粘手的一年級,就是絕對的不能管啊,夜久。


第127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二十七天

  和音駒的合宿總共為期四天, 前兩天打了練習賽,第三天是以個人為單位的小型運動競賽。

  「從體育館開始,熱身結束之後是八百米短跑, 路線從門口到操場的器材區旁邊~」

  英美裡捧著她的規劃書,笑眯眯介紹:「然後, 在器材區做三十個引體向上,蛙跳去隔壁的游泳館。」

  聽到這裡, 絕大部分人已經暈厥了, 唯有本就沒打算拿什麼名次的研磨舉手:「游泳館, 然後呢?」

  「然後是簡單的二百米泳池競速~」英美裡的語氣,越來越興奮,「還有水球擂台賽哦!」

  水球擂台賽, 就是在水面上設置一個浮台,雙方只能用墊球的形式進攻, 最先接不住的那個人淘汰。

  獲勝的直接離開泳池, 後面據說有大餐等待享用……

  菅原面無表情:「很懷疑我有沒有命去享用。」

  總算有人說話了!

  一片死寂的體育館裡,竊竊私語的聲音此起彼伏,互相以目示意,就是沒人敢向老神在在的英美裡和貓又教練提出異議。

  沉默良久的大地終於開口:「八百米, 算短跑嗎?」

  黑尾眼神飄忽:「她說算就算吧……」不然還能怎樣!

  難道要跟她說自己不干嗎!

  先不說這本來就是合宿當中的項目,本質也沒有脫離運動的範疇,光是跟英美裡說自己不干這一件事……

  難道要讓她像劈開那個西瓜一樣,把他們的腦袋瓜都挨個劈開嗎?

  所以真到了要開始比賽的時刻,沒有一個人遲到早退,相當壯觀地集聚在了體育館裡。

  英美裡頗為欣慰:「大家真是熱愛運動的好孩子們呀!」

  熱愛運動的好孩子們:……

  保持沉默, 是他們最後的尊嚴!!

  這次綜合運動競賽是以個人為單位,完全不存在什麼團體榮譽, 雙方加起來大概有二十來個人的隊伍,就這麼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跑道是一早就提前准備好的,從體育館延伸過來,直接對接上操場的標准跑道。

  總共六根跑道,但有跑步經驗的人都知道,要繞著內場跑是最省力的,所以選手們也自然而然地排成了一列。

  「目前排名前三的是,夜久,西谷,黑尾!」

  烏野操場的主席台上,英美裡捏著話筒大肆解說:「而跑在最後的赫然是研磨同學!唉呀,我們音駒高校,把第一和倒數都占據了,實在是非常貪心啊!」

  跑在最後的研磨,不客氣地衝她翻了個白眼。

  英美裡哈哈大笑,旁邊的潔子眼疾手快地關掉了麥克風。

  幸災樂禍,也要適可而止!

  她們兩個在別人跑步的時候,騎自行車趕到主席台,又在別人蛙跳的時候,騎自行車趕到了游泳館。

  一邊騎自行車,一邊還在討論:「果然還得是黑尾的體能最強勁啊~」

  潔子點頭:「平時其實看不太出來呢,而且總有一種很怪的刻板印像……」

  英美裡扭過頭,兩人視線相觸,異口同聲:「本來以為自由人才是最強體能啊。」

  這種刻板印像或多或少都存在著,總覺得個頭小的自由人體能會更強悍,耐力也會更強。

  不過事實往往有所不同,雖然最開始夜久和西谷在跑道上處於領先位置,但不緊不慢的黑尾很快迎頭趕上。

  尤其在做完引體向上之後。

  他雖然個頭大四肢長,按理說應該很費勁,但做起動作來非常輕巧。

  幾十個引體向上,都以勻速飛快完成。

  蛙跳的節奏也掌控得很好,即便是跳到最後,也沒有把速度降下來。

  「他對自己體能的分配掌握得很好啊。」英美裡一腳撐地,將自行車停下,「果然有時候絕對的量,還是比不上高效的安排嗎?……」

  她在這感慨的同時,第一梯隊也已經追上了自行車小分隊的步伐。

  這時候,格局已經產生了一定的變化。

  領頭的是黑尾,緊隨其後的是西谷、夜久、大地;

  再往後一點,隱隱能看見東峰、海信行、山本幾個人的影子。

  蛙跳的動作有多累,只看他們幾乎難以維持鼻腔呼吸,而微張的嘴,就能體會到了。

  可惜英美裡是個不懂同情為何物的冷酷女子,立刻指揮他們往游泳池去。

  恆溫泳池的水不算很涼,適應半分鐘,第一梯隊立刻就開始從潛水區200米競速,衝進深水區,然後展開水球擂台賽。

  黑尾作為第一名,先成為了擂主,西谷則負責挑戰他。

  雖然一方是自由人,一方不是,但兩個人的墊球技巧其實相差無幾。

  「——不過在這裡墊球,要考慮的可不僅僅是墊球本身的技巧啊。」

  英美裡邪魅一笑,摸出手機。

  那倒不是為了拍他們的半□□,說實話,這群肌肉少男的半裸狀態她見太多,早就熟視無睹。

  當然,也不是為了拍他們的泳裝照,雖說泳裝確實比平時要誘人那麼30%咳咳咳……但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哧溜』!

  原本預計要伸手接球的黑尾,忽然腳下一滑!

  他身高太高,平時平衡能力再強,但畢竟人在浮台之上,身不由己,像一株沒有根的浮萍跌進了水池當中,掀起令人瞠目結舌的零分水花!

  『哢嚓』一聲,失去平衡的那一瞬間,腳底打滑四肢胡亂撲騰的慘樣,被英美裡毫不留情地拍照記錄下來了。

  西谷哈哈一笑,快樂至極,也是一頭扎進泳池之中,飛速游到岸邊。

  「德久學姐,我贏了!是不是可以去吃飯了?我可以去吃飯了吧德久學姐!」

  英美裡點頭:「潔子,帶他去我們准備好的地方吧。」

  訓練已經相當辛苦,所以今晚吃大魚大肉,大開燒烤盛宴。

  燒烤架、炭火、基礎食材、調味料等等,都已經在山坡腳下的草坪處擺好。

  雖說燒烤架還沒來得及組裝,但一路披荊斬棘,過關斬將而來的排球少男們,一見到這麼多新鮮齊整,油脂豐富的牛羊豬魚,都眼冒綠光,惡虎撲食。

  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動手能力,飛快地組裝好了五個燒烤架,每個燒烤架基本能同時供應8~10個人的飲食需求

  英美裡已經盡量往多了准備,沒想到這基本能供應40~50個人吃用的食材和燒烤架,對這二十來個人,也就是堪堪一頓飯的量。

  說不定還不夠!!

  英美裡長嘆一聲:「有一種,開了一家養豬場的困擾啊!」明明她沒開!

  她正有些頭疼,想著要不要趁現在他們吃到一半,再臨時定一點東西來填飽肚子。

  炒飯?拉面?這些東西都來得很快,但是碳水太精細也不好……

  英美裡正在思考中,預備摸出手機看看外賣,忽然,武者的天賦讓她感覺哪裡不對!

  「黑尾學長,小心!」

  不遠處的山本忽然花容失色,尖叫起來。

  研磨聞聲看去,也嚇得三魂七魄都飛了一半。

  一只燒得紅彤彤冒白煙的燒烤架,不知怎麼立不穩了,直直往小黑的方向倒過去!

  這家伙還背對著架子,根本看不見!

  他心裡焦急,張口喊他:「小黑!讓開——!」

  距離太近,黑尾反應不及,只來得及扭頭看去——

  燒烤架靠他最近的那根支撐杆,大概螺絲並沒有擰牢,在填滿炭塊之後慢慢松動起來。

  只有這一邊松動,整個燒烤架當然就往這邊倒來了。

  他們人多,燒烤架也買的大容量,光是架子本身就將近十斤,又填了快十斤的炭塊,總重量逼近二十斤,也就是十桶1kg裝飲用水那麼重的龐然大物……

  ——斜斜飛來一腳,踹了上去!

  聲音並不響亮,只是沉沉的一聲,燒烤架硬生生轉了個向,飛向了空無一人的山坡腳下。

  面上雖然有鐵網,但並沒上鎖,隨著架子斜飛出去,裡面燒得冒白煙的炭塊也跟著飛了出來。

  落在草地上,立刻就燒出一片青草汁液的味道。

  研磨幽幽說:「落在小黑身上,就是小黑的肉汁味道了……」

  黑尾驚魂未定地提起他耳朵:「反正你就想看我倒霉是吧!」

  教訓完研磨,又忙不迭地去找他的救命恩人。

  其實也不用找,有這個能耐一腳把20斤重物直接踹飛,同時還輕松對抗地心引力的人,整個合宿裡也只找得出那麼一個。

  「真是太感謝啦,英美裡!」黑尾從旁邊不知名的烤爐上挑了一盤子肉,借花獻佛遞給她,「要是沒有你在,我這會兒可能都被烤熟了。」

  被烤熟的黑尾貓,聽上去像什麼魔女的隨身寵物……

  英美裡縮起脖子,對這種感謝場景生理過敏:「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用道謝了!」

  「那怎麼行呢?」黑尾聲音絲滑,動作也很絲滑,直接撈過來一把椅子擺在她旁邊坐下,「救命之恩,如不能報,我心裡不安呀。」

  「所以啊,我想,為了報恩,不如請你來我家吃幾頓飯,幾頓都可以哦~最近有很多新店開業,可以去逛逛看,英美裡不是最喜歡那些奇奇怪怪的小店了嗎?」

  「什麼叫奇奇怪怪啊!」英美裡皺著臉瞪他,「很正當的愛好好不好!」

  黑尾立刻點頭:「嗯嗯,很正當——如果覺得無聊了,還可以來我們音駒轉一轉,網球部排球部什麼的,指點兩句,也未必不可以嗎?」

  說著說著,圖窮匕見了屬於是。

  菅原指指點點:「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好心!恩將仇報!」

  黑尾西子捧心狀,相當委屈:「怎麼能說我不安好心呢?我只是想要報答我親愛的救命恩人德久英美裡小姐,還是說——」

  他眨了眨眼,垂頭看向英美裡:「你更希望我以身相許呢?」

  「啊啊啊啊啊——!」西谷尖叫著,如托馬斯小火車一樣,鳴著汽笛從後邊衝了過來,「上次我就想說了!你小子,注意點說話!別以為毛遂自薦了誰都能看得上!」

  緣下震撼:「西谷,竟然會用『毛遂自薦』!」

  木下也很震撼:「連這種程度都要震撼嗎!」

  田中卻感到不解:「難道不需要嗎?我覺得那個毛什麼的,聽上去很高級啊?」

  大地:……

  好想把這幾個一年級都趕走……

  西谷還在發表意見呢:「我們的德久學姐,烏野共同的偶像英美裡大人,人家是有自己的小白臉的!!你,休想染指!」

  英美裡:……

  所有人:……

  音駒眾人,目光呆滯地看向她。

  黑尾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黑,黑了又白,憋了半天,總算調理好了自己的精神狀態:「英美裡……」

  他將手中的烤肉往她面前遞了遞,無視了英美裡鐵青的臉色,聲音壓低:「多一個,也沒關系吧……?」


第128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二十八天

  無論怎麼說, 8月的IH都是烏野第一次進軍全國比賽,就算對大部分對手有一些認識,但……

  「那可是東京耶!」田中驚恐吃手, 「我們這些鄉下人,居然也要去東京打比賽了嗎?」

  「而且肯定會在那裡住吧!」西谷的表情說不上是害怕還是興奮, 總之他也跟著上躥下跳,「在東京住耶!」

  緣下作為唯一的沉穩派, 眼看著兩個同級好友像沒開化的猴子一樣嘰嘰喳喳, 而二年級的三位學長, 看一切都雲淡風輕,並不把去東京比賽這點事放在眼裡,不由得心生感嘆。

  果然!還得是學長們啊!

  「大地, 你扶我一下,不然我感覺我會摔倒。」

  菅原帶著一臉祥和的微笑, 呼叫旁邊的大地。

  大地哈哈兩聲:「阿菅, 這個我也幫不了你了。」

  他指指自己的腿:「我也好腿軟啊!」

  兩人相視一眼,看向最沒表情的東峰。

  這家伙,按照以往早就開始碎碎念了,什麼「我們這等水平怎麼好意思去尊貴的東京比賽呢」、「一想到要在東京體育館大戰東京的學校就緊張得想從山頂跳下來」, 諸如此類,魔音不絕才對。

  難道說,東峰,你也悟了?

  「咦?旭?」菅原伸手戳了戳。

  只見東峰宛如一尊風干的陶像,被他一戳,就很二次元地碎成一片一片, 癱倒在地隨風而去了。

  大地沉默。

  原來不是悟了。

  是殉了啊!

  *

  烏野高校,說句不好聽的, 窮得丟塊硬幣進去都能有回響。

  雖然一進校就入職學生會,但英美裡就算再想給排球部撥款,也實在從財務那裡掏不出幾個錢來。

  只不過——

  剛從大巴上下來的烏野眾人,望著眼前金光閃閃、高聳入雲的酒店大樓,陷入了沉默。

  「這、這也太豪華了……」菅原忍不住摸了摸胳膊,「該不會是什麼斷頭飯之類的?以英美裡的性格……」

  大地雖然一向沉穩冷靜,覺得這兩個好友在面對英美裡時,總是喪失分寸,有傷大雅,但這時候也忍不住顫抖著說:「是、是啊,她從來不會無的放矢,既然肯在我們身上花大錢,絕對是有預謀的……!!」

  兩個人對視一眼:「該不會,是要把我們拉去賣了吧——!」

  東峰:……

  他懂的,三人組裡總要有一個正常人,他懂的。

  「怎麼想都不可能是這麼離譜的答案吧!」他搖頭。

  正准備去英美裡那兒問個究竟,路過一年級四人組,就聽見緣下在那裡發表演講。

  「我們都知道,德久學姐是學生會的會長!」

  木下、西谷、田中三個人不知道從哪掏出的小板凳,坐在他腳邊,仰著臉,以完全相同的頻率點頭:「對,沒錯!」

  「我們也都知道,烏野在這之前,其實並沒有拿得出手的成績,所以相應的,補給我們的預算一定很少!」

  其他三個人繼續點頭:「對,沒錯!」

  「所以由此可推,這麼優越的住宿條件,絕不是學校那邊可以提供的!」

  緣下胳膊一揮,底下三個人馬首是瞻:「對!緣下,你說的沒錯!」

  「所以綜上所述——」

  緣下施展了英美裡魔法,不知道從哪個異空間裡掏出一塊黑板,指指點點:「這一定是學姐自掏腰包……是為了給我們,提供最好的條件!!!」

  田中、木下、西谷三個人低頭垂淚,連掏手絹的動作都一模一樣:「天吶,學姐……!!」

  旁邊咬著仙貝的英美裡:「其實是跡部大人出錢贊助的,不過大家高興就好。」

  跡部大人的贊助當然也不是完全無償的,雖然這點錢對他來說的的確確是九牛一毛——這家連鎖五星級酒店的大股東之一就是跡部家。

  不過親兄弟明算賬,即便是暫住,那也是需要烏野幫忙宣傳的。

  好比他們的校車巴士上,就塗裝了【跡部財團】、【跡部金融】等等字樣。

  「總之,就是很有資本主義精英味!」英美裡比出大拇指。

  東峰:「你喜歡就好……」

  這些外在的東西帶來的激動,其實在睡覺之前就消失得差不多,到了第二天比賽時,已經徹底被選手們拋之腦後。

  畢竟面臨橘色場地的緊張感和壓迫感,肯定是比五星級酒店來得更大的。

  第一場比賽,烏野打得還算輕松。

  以英美裡判斷,她手裡這只隊伍目前的實力,大概是在略高於音駒、略低於梟谷的一個區間內。

  但彈性幅度很大,尤其是烏野現在的戰術體系,攻防之間切換的節奏很快,風格也相當多變。

  而給予這一點最強力支撐的,則是以西谷、大地為首的堅實一傳體系。

  在一傳這個方面,英美裡從來沒有放松過練習。

  即便是攔網的黑川學長,又或者大王牌東峰,乃至二傳手菅原,他們甚至可以不練跳發,但一定要練一傳。

  而相當有保障的一傳體系,也給了攻手們足夠發揮的空間。

  以至於在英美裡不知道的時候,今年的烏野已經在其他隊伍那裡有了一個別名——橡皮泥!

  不管怎麼揉圓搓扁,橡皮泥還是那副樣子,光是聽上去就很欠揍!

  橡皮泥大王英美裡,今天穿著一身月牙白,微微泛藍的漂亮運動套。

  她走在最前,旁邊是隊長黑川,以及助教潔子,兩人都一身黑漆漆運動套。

  身後則跟著一群黑衣烏野人,烏壓壓經過體育館內的十字岔路口。

  遠遠的,又見到兩大團人影慢慢逼近過來。

  他們從南往北去,而西邊走過來的是一身黃綠配色的井闥山,東邊過來的則是一身豬肝紅的稻荷崎。

  豬肝紅……

  好、好時髦的顏色……

  英美裡不由得往稻荷崎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邊立刻就有人揮手:「德久學姐!德久學姐~」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宮侑。

  英美裡也抬手揮了揮,總不好厚此薄彼,又轉向西邊,也衝到井闥山揮了揮。

  「啊!學姐在揮手~」古森立刻笑起來,熱情地回應了一把,扭頭看向旁邊的佐久早。

  這家伙也不知道在強什麼,自從學姐先轉臉去跟稻荷崎打招呼之後,就一直垮著臉色。

  古森撇嘴,干脆握起佐久早的胳膊,像操控小招財貓一樣上下擺動:「學姐,我是佐久早~好久不見了,真想你呀~」

  佐久早露出一個『世間盡有如此變態之人』的表情,飛速甩開他,後撤五步,遠離了古森元也。

  後者在原地笑得前仰後合:「天哪,阿臣,這種程度你都接受不了,以後要是去到更高水平的隊伍裡,怎麼跟別人做朋友啊?」

  佐久早深黑的眉毛擰成一團:「誰要跟他們做朋友!」

  飯綱走在他們倆前面,裝作不認識這兩個丟人的後輩。

  一路走到十字路口的交彙點,三支隊伍你看我我看你,還是飯綱先開口:「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不過眼下的比賽,我們井闥山是已經准備好了!」

  英美裡看了一眼還躲得遠遠的佐久早,差點笑出聲:「是嗎?你的一年級也准備好了嗎?」

  「嗯,我們也准備好了。」佐久早交出了他一生一次的閃現,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微微一頷首,「很期待和你們的比賽。」

  宮兄弟也不遑多讓,立刻用力揮手:「德久學姐∼我們賽場上見哦∼」

  一聽見宮侑的聲音,看見宮侑的臉,新仇舊恨湧上心頭。

  佐久早也刻意開口:「德久學姐,賽場上見。」

  這下,又輪到站在正中的烏野眾人做選擇了。

  到底是先回答稻荷崎,還是先回答井闥山呢?

  大地幾人,緊張又期待地注視著英美裡的背影。

  請開示我們吧!英美裡大人!

  英美裡呵呵一聲,目不斜視地從兩支隊伍中間穿過:「辛苦了,我們賽場上見。」

  ——竟然,誰都沒看!!

  直到兩所學校也扭頭離開,英美裡才停下腳步,看了兩秒他們的背影:「……有一種,我表哥的即視感。」

  該說不說,這種欠揍又有點瘋癲的味道,確實挺像。

  烏野人憋了一會兒,能憋住的怎麼都憋住了,不能憋住的,噗的一聲就笑出來了。

  跟井闥山和稻荷崎打過照面後,烏野一行人呼啦啦穿過拐角。

  人數雖然不多,但人高馬大,領頭的英美裡表情又相當不好惹,非常有氣勢。

  「……遠遠一看,一片黑壓壓的家伙!」西谷一通熟練的空氣拳,「肯定沒人敢挑釁!」

  的確如他所說,路上有些不熟的學校,連打招呼的勇氣都沒有,只能懷著敬仰的目光注視他們離去。

  這就是……把牛島若利按在宮城進不了全國的學校嗎?

  快走到場館門口時,總算有一個聲音把他們叫住:「請問一下,是宮城縣的烏野高校嗎?」

  一個剪著齊耳短發的職業女性朝他們搭話,臉上笑容和善:「我們是體育周刊高中部的記者,想問一下能不能進行一個簡單的采訪呢?」

  黑川學長也好,菅原大地也好,多少都有些手足無措。

  這可是采訪耶!

  他們連校園報紙都沒有上過,地方台也只在優勝那天露了一次臉,但這可是《體育周刊》的采訪耶!

  英美裡則掛起客氣的微笑:「好呀,這邊來,我們還是不要逗留在通道中間了……」

  她帶起話頭,記者小姐不自覺就跟著說了下去,兩個人慢悠悠往前走,在自動販賣機前的長凳上坐了下來。

  「首先,要恭喜你們順利贏下第一輪。」負責采訪的記者,胸前掛著『記者前田有理』的鐵牌,「很厲害呢,果然是宮城縣的代表。」

  英美裡禮貌點頭:「謝謝。」

  前田記者低頭看了眼采訪簿:「我們對德久同學,也有很多想要了解的話題……」

  畢竟是東京的雜志,並不像宮城本地的媒體,那麼方便就能獲取她的材料,前田有理先問了一圈英美裡的日常訊息,深挖了一下這位高二少女的日常,才轉向排球內容。

  前田:「——比賽當中,一般會更傾向於采用進攻還是防守戰術呢?」

  英美裡:「看需求吧,我們沒有說固定在哪個方向,戰術豈是這等不便之物?」

  前田『噗』的笑了一聲,又整理了一下心情,才繼續問:「那麼,德久同學覺得烏野現在還有什麼不足的地方嗎?」

  英美裡:「很多啊,像你說的,防守和進攻兩方面都有許多進步空間。」

  「如果一定要舉例呢?」

  「嗯……」英美裡瞥了眼黑川學長,「比如說,我們的攔網,比起防守,其實更擅長快攻。」

  前田點頭:「在這一點上,其實是想要像東峰選手那樣,做到兩邊兼顧的對嗎?」

  英美裡點頭。

  前田有理顯然做了不少功課,聊起來對烏野很是熟悉,後續換成了其他選手來回答問題,也沒顯得有多麼緊張。

  而采訪時間很短,眼看只剩最後一個提問機會,她還是選擇了問英美裡。

  「最後一個問題。」前田笑得很溫婉,眼睛裡卻投射出好奇的目光,「其實很多人都相當好奇,德久同學作為高中生,自己其實也沒有排球比賽的親身經歷,平時都是靠什麼讓大家乖乖聽話的呢?」

  英美裡微笑:「人格魅力吧。」

  她扭頭,看向身後一直默不作聲裝壁花的烏野眾:「對吧?」

  大家不合時宜地想起一些,被劈開的西瓜……被踹飛的大型燒烤架……

  然後,大力點頭!

  「對!沒錯!就是人格魅力!」

  「除了這個,沒有別的了!」

  「英美裡的人格魅力,簡直是讓人一看就會心生敬佩,原地拜倒!」

  「哎呀呀,我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這家伙,一定能帶領我們烏野打進全國,再創榮光!」

  英美裡收回視線,看向一臉茫然的前田。

  她無辜地聳聳肩:「你看,我就說是人格魅力了。」

  寫作『魅力』,讀作『武力』,理解到腦海裡,就是『實力』了嘛~


第129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二十九天

  初戰告捷, 烏野順利挺進了IH第二輪。

  拿到對戰表之後,英美裡很快就整理了所有對手學校的材料,今天即將對戰的學校叫福園井, 實力中等——當然,是在所有挺進IH全國大賽的學校裡算中等。

  而烏野自己嘛……

  「我感覺, 是在全國十六強的水平。」菅原做出莫測的神色。

  「哇!菅原學長預測得這麼精准嗎!」西谷星星眼。

  「阿谷,這一定就是學長們的帥氣之處吧!」田中豎起拇指。

  緣下:……

  「一共三十二所學校, 我們進了第二輪, 當然就是十六強啊……」他好無語。

  福園井是一所優勢和劣勢都很分明的學校, 優勢在於他們每個人的發球都很迅猛,又以作為隊長的副攻為最。

  要說什麼水平,就是每次輪到他, 所有人都會「怎麼又是他啊」,這種反應的水平。

  「嗯?這個形容聽上去怎麼這麼熟悉?」田中歪頭。

  東峰瑟瑟:「別說了……」這不是活脫脫的及川徹嗎!

  沒錯, 福園井這所學校簡直比及川徹還要及川徹, 及川畢竟只有一個,在青城要輪換也得等上幾回合。

  但福園井的每個人第一次發球不得分就算了,一得分根本止不住,輕松就是兩三分, 一旦讓他們拿到發球權,烏野剛剛拉開的分差又會立刻消失。

  「——所以我們不能給他們留出任何得分的空間。」英美裡一錘定音,「速戰速決吧!」

  菅原原地一癱:「好累啊!」

  英美裡並沒有生氣,反而苦口婆心:「菅原,你怎麼能這麼說呢?」

  一聽她的口吻,大地東峰就知道大事不妙, 先一步逃離了現場。

  菅原阻攔不及,只能咬牙切齒的看著這兩個家伙拋棄了他們最好的同伴, 徒留菅原在原地,面對著一步步走近的英美裡。

  她今天換了一身桃粉色的運動衫,依然是T恤加外套加長褲的套裝搭配。

  雖然是夏天,但場館裡空調開得很足,所以長袖外套搭配長褲穿著正合適。

  「不過,你怎麼從來都不穿我們學校的隊服啊?」菅原死到臨頭,干脆什麼都說出口了。

  英美裡面無表情:「太醜了。」

  菅原一噎。

  「你說得這麼直白,我還怎麼發揮啊!」他憤憤不平。

  英美裡不搭理他,反而把話題扯了回去:「對面那家伙確實發球還不錯,但是我們也不是沒有經歷過發球厲害的對手,不能因為對方在我們的意料之外,就反應過度,以至於沒有辦法發揮出正常的水平。」

  她說到這裡,臉色一肅:「要是輸在這裡……小心一點!及川的靈魂在看著你們所有人……」

  「別把話說的這麼恐怖啊喂!!」眾人齊聲大叫。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恐怖的言語對他們發揮了效果,總之烏野在這之後面對福原井的強力發球,的確沒有先前表現的那麼恐慌。

  相反,他們積極地采取了應對措施——西谷為主,大地和東峰為輔的接一傳方式。

  雖然從一定程度上削弱了進攻,但當這三人都著力防守的時候,烏野的地面防御簡直能跟音駒一比。

  由此振作,很快又將進攻也提了起來,多快好省地解決了福園井。

  「接下來就是攔網該發揮作用了嗎?」黑川若有所思。

  菅原:「學長,你不要忙著給自己增加負擔啊!這就是那家伙的計謀、那家伙的話術!!」

  不過臨時抱佛腳又怎麼來得及呢?黑川心裡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他失笑,衝菅原點點頭:「我知道。」

  IH的賽程安排不像春高那麼變態,每一天也不過就是一場比賽,至少保證了大家的休息時間。

  但即便如此,看著明天對手的名字,英美裡也還是笑不出來。

  「——她臉色真的好難看!」菅原、大地、東峰、潔子四個人蹲在陽台的玻璃門邊,竊竊私語。

  「所以明天的對手到底是誰?」

  「是啊,白鳥澤都經歷過,稻荷崎井闥山都合宿過,還有誰能讓她臉色那麼難看啊?」

  三個運動少男,紛紛把目光投向潔子。

  眾所周知,清水潔子入部以來的身份,雖然說是助理教練,但本質上來講,更像是跑步選手兼英美裡助理。

  她的訓練量跟東峰大地他們比起來都不遑多讓——雖然說是跑步這項運動,但渾身上下的肌肉都需要練到,此外還有塑形需求。

  不同項目的運動員,對於身形的要求也是不同的。

  譬如室內大球,就不像室外田徑需要面對風的阻力,總之潔子的訓練量是很可觀的。

  此外,她還主動承擔了不少數據收集之類的工作。

  雖然她從來不說,但大家都能猜到,多半是想要盡可能的幫上一些忙。

  至於幫誰,這個就見仁見智了,到底是幫烏野這支隊伍,還是幫英美裡……

  「是幫英美裡。」潔子毫不猶豫地戳破三個人的妄想。

  菅原:……

  大地:……

  東峰:……

  「雖然我們大家都知道。」東峰語氣幽幽,「但還果然還是希望,能留一點幻想的余地啊……」

  潔子對他們這種軟弱的思想感到理解不能,轉而談起了下一場比賽的對手:「我們明天比賽的對手,是鷗台。」

  她推了推眼鏡,壓根不需要看任何材料,就能信手拈來:「他們以防守著稱,曾經在全國大賽裡單場出現過十分的分差。」

  「十分!」菅原嚇了一跳,「十分!我沒聽錯吧,全國大賽??」

  比這更誇張的分數差,他們也不是沒見過,不說別的,光說宮城縣內,牛島若利坐鎮的白鳥澤,動輒也是25-4、25-8這種讓人看了都想流淚的分數。

  「但那畢竟是不一樣的概念啊!!」大地也很震撼,「全國比賽,雙方實力差距應該也不到這個地步吧!」

  尤其是這還是一支防守型隊伍,大地張著嘴想,這種情況反而更加罕見啊!

  「的確,很少見對吧?」英美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晃了過來。

  手裡的賽程表,已經被她折成了一把小紙扇,相當不耐煩地扇著:「像牛島那種攻擊性很強的,一來就把人打懵,接著一口氣拿下比賽打出巨大的分數差也是可以理解,但是像音駒鷗台這種防守型隊伍還能拿到這樣的分差,就只能說明——」

  大家翹首以待。

  英美裡,又會說出怎樣精妙的見解呢?

  說不定,她早就對怎麼應付鷗台心中有數了!

  英美裡慢條斯理:「只能說明,鷗台確實挺變態的。」

  「唉,一想到這樣變態的隊伍,我們馬上就要遇上了,真是讓我憂心忡忡!」

  她大聲地嘆了口氣。

  潔子立刻站了起來,握住她的手:「沒事的,英美裡,大家明天都會很努力的。」

  一回頭,俯視蹲在地上的三人:「沒錯吧?」

  「哈哈。」三人笑了,「確實確實……」

  說完,在心裡暗暗下了決心,明天的比賽,說什麼也不能輸——死也不能輸!!

  否則,就要面對傳說中的雙翼·天使與惡魔之混合雙打了啊!!

  *

  只可惜事與願違,第二天對戰鷗台的比賽,一開局就讓烏野眾人感到不順利。

  他們一路打過來,不管是進攻還是防守,都有自己的一套風格,不是輕而易舉就能被攔住的。

  但很明顯,鷗台對他們下了死功夫研究,從最開始東峰的猛攻,到黑川和田代的雙人快攻,都沒辦法讓他們動搖半分。

  偏偏鷗台的平均身高相當可觀,網前的快攻除非時機尤其精妙,速度尤其快,才有可能從空隙裡搶分,大部分時候都被攔得很死。

  由此,又要求西谷等人作出相應的應對,避免這一球輕易落地。

  連鎖反應之下,又耽誤了主攻們發起進攻的頻率,簡直可以說是一舉多得。

  「鷗台比我想的還變態啊……」英美裡嘆為觀止。

  倒不是說她從沒見過這種做法——強大的攔網就是有這樣的作用,既能作為得分的利器,又能引發對手的恐慌,將所有的有生力量都集中在防守,從而間接削弱對面的得分能力。

  不過嘛……

  「黑川學長和三井學長,倒很少見他們這樣做。」潔子輕聲說。

  英美裡點頭:「三井學長暫且不說,黑川學長……他的優勢本來就在快攻,而不在攔網。」

  這兩項雖然都是攔網必備的功底,但本質上來講還是有很多區別的。

  好比後期的日向和月島,也是各自有各自的傾向。

  她們兩人在旁邊說著話,但場上的局勢已經相當緊張。

  烏野不是沒有做出自己的努力,至少菅原就花了很多心思,試圖甩開鷗台的攔網。

  但即便真的被他騙出了空檔,能夠得分的也只有黑川和東峰——或者說只有東峰。

  一個人得分跟四個人得分,進攻效率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強攻不下,英美裡想,眼前最要緊的問題是——

  烏野,沒法得分。

  當然,鷗台的分數上漲也不算快,分差並沒有拉開到一個無法挽回的地步。

  但,烏野就是沒法得分。

  「東峰倒是還好。」英美裡輕聲說給自己聽,「只要球在正常範圍內,都能打下去,其他人就……」

  不能說差強人意,只能說相當差勁。

  她並不會為此責怪其他攻手——東峰之外,進攻的能力顯得如此暗淡的攻手——因為造成這個局面的原因是鷗台的防御太強,而不是烏野太弱。

  如果是平時練習不到位,那麼她總是有辦法能像,至少,在比賽中也可以用些別的辦法,從感情、信念……

  但只是因為對手太強。

  在這之前和音駒比賽,並沒有這麼嚴重地暴露這方面的問題。

  英美裡在這樣的局面下,竟然還能冷靜、淡然,仿佛自己並不是落後隊伍的經理兼教練一般,邏輯清晰地想。

  這更多是因為音駒的防御在地面著重布局,讓攻手至少能體味到擊中球的感覺,不至於半路就攔得死死的。

  而鷗台……

  她不自覺搖了搖頭,引來潔子的矚目。

  「怎麼了?」潔子問。

  英美裡回神:「……沒有,沒什麼。」

  ——這是一支,能夠擊垮攻手意志的隊伍。

  「1-0!鷗台!」裁判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到整個體育館,「第二局稍後開始!」


第130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三十天

  「菅原, 你過來一下。」

  「啊……?好!」

  田中注視著這一切,忍不住湊到大地旁邊,小聲問:「大地學長, 德久學姐叫菅原學長過去,是要做什麼呢?」

  大地累得抬不起頭, 讓人懷疑他腦袋和身體之間全靠脖子那一圈皮吊著:「不知道,不過她做事有分寸, 不用擔心。」

  做事有分寸, 這是大地對人的最高評語。

  從國中的排球部裡, 他就意識到並不是人人都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的。

  有時他覺得還可以拼一把的地方,大家卻已經早早放棄;

  有時他覺得還可以再練一會兒的地方,大家卻早就收拾好東西准備回家。

  大地和未來某個會成為他學弟的家伙不同, 他並不是什麼天才,沒有受過眾星捧月、說一不二的待遇, 所以往往站在一個客觀的角度觀察自己, 也觀察他人,並不會說出「所有人都陪我加練吧!」這種情商全無的話。

  但這不代表他不期待。

  期待一個想要獲勝、想要奮進、想要在比賽中有更好表現的隊伍。

  對大地來說,比起一個聽話但平庸的隊友,他更願意包容一個愛說奇妙話語、沒有邏輯可循, 但專業的事總能做得很好的隊友。

  「所以不用擔心了,德久不會在這種時候亂來。」他用力吸了口運動飲料,「而且阿菅確實……」

  他和東峰目光對上,兩個人都懂了對方的意思。

  阿菅,剛才確實表現平平。

  而一個二傳,表現平平是絕不夠的。

  *

  鷗台啊, 先不說那個頭發顏色奇怪到讓人無法忽略的星海光來,只說他們的攔網體系, 就夠讓人頭疼的。

  強勢到這種地步的攔網,是烏野從沒有遇到過的類型。

  更不用說星海這位可攻可守的主攻手,他的活躍,讓烏野本來就沒幾分的記分牌雪上加霜。

  英美裡微側著頭,垂眸去看手上的筆記本。

  菅原站在她面前,兩手在身前交疊,一聲不吭。

  他的姿勢,是一個偏向防御的姿勢。

  英美裡掃了他一眼,說話很直接:「我對你剛才的表現不是很滿意,你呢?」

  菅原一愣,隨即咬緊了下唇:「當然是……不滿意的。」

  他知道自己有這個毛病,不管是面對什麼樣的對手,菅原都傾向於去觀察,直到他認為萬無一失,或者局勢足以兜底,他才願意以相對冒險的姿勢發動進攻。

  如果現在的烏野還是以前的烏野,那麼菅原的做法並不能說有錯。

  曾經的烏野實力不足,進攻雖然頗為大膽,但正好能夠和菅原保守的特性相互抵消,落在一個微妙的平衡點上;

  但現在,烏野已經顯然不再是原來的樣子。

  防御能力的極大提升,和新人攻手的加入,都讓這支隊伍變得越來越像傳統意義上的強隊。

  而真正的強隊,是不需要給自己留太多退路的。

  其實在烏野隊內,偏向保守的人也不少,大地、緣下、乃至黑川學長,都不是熱血上頭,一味進攻的類型。

  「……但是你不一樣。」英美裡也站起來。

  她比菅原矮一個頭,但即便如此,當她面無表情地看過來時,菅原只覺得自己好像一個乖乖小學生,坐在座位上等著挨訓。

  「你是二傳。」她輕輕說,「所以你不一樣,哪怕你只有一點微不足道的問題,我都一定會把你糾正過來。」

  直到這時,菅原才感到自己的下唇被咬得發疼。

  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又過了很久,他才聽見自己的聲音:「……謝謝你。」

  英美裡連眉毛都沒抬一下:「行了,上場去吧。」

  她的指示也只能給到這裡為止,英美裡想,作為教練,她沒有辦法一字一句地去指導菅原,下一步該往哪裡、以什麼樣的速度、跑多遠的距離、以什麼樣的角度、給出什麼高度的傳球。

  這些技術上的細節,一切都要靠選手自己把控。

  她能夠掌握的,只有選手的狀態、隊伍的氛圍,和場上的局勢。

  就目前看來,雖然被領先一局,但整體的氛圍還不算消沉。

  烏野似乎總是先被別人領先,然後落在一個需要奮起直追的立場,不管是以往對戰青城、白鳥澤,還是現在打進全國面對鷗台,都是如此。

  「因為,大家沒什麼經驗?」潔子在旁邊推測,「所以總是需要摸索。」

  她說著,側臉看向英美裡。

  所以總是要辛苦她。

  「其他人倒還好……」英美裡的手邊除了常用的本子,還擺著一台筆記本電腦。

  上面復雜的模型,是潔子多看一眼都會昏倒的程度,好在她的朋友很快就將電腦關上。

  「剛剛這一局的數據來看,我們的攻手其實表現得還不錯。」她說,聲音有些輕飄,顯然說話的時候還在思考。

  尤其在英美裡意料之外,是前方的兩個攔網。

  黑川學長技術嫻熟,心態穩定,暫且不提;

  三井學長雖然平時很跳脫,技術也只能說平平,但今天比賽的心態卻保持得很好。

  亦步亦趨跟著黑川學長,該做什麼就做什麼,雖然不能說得了多少分,但他能維持這樣的狀態,就已經是很大的幫助。

  面對鷗台的強勢,在網前受到干擾最強的,反而是菅原。

  作為二傳——尤其是一個本來就趨近於保守的二傳,在面對鷗台強大的攔網壓力時,做出一些謹慎的選擇,這當然是可以理解的。

  但可以理解,並不意味著這就是對的,這就是符合烏野現在需要的。

  只不過她剛才已經把話說得很直白了,英美裡重新攤開貼著【菅原】標簽的本子:「接下來,就要看他怎麼應對了。」

  *

  第二局開局,雙方都打得不溫不火。

  鷗台一貫是這個節奏,他們的作風並不像白鳥澤或烏野這樣疾風驟雨,一來就是連拿幾分,反而潤物細無聲,不知不覺的竟然也有了五分的分差。

  「8-3!」裁判宣布,「鷗台得分!」

  又是鷗台得分!

  這意味著,又是鷗台發球!

  晝神走到後排底線外,他的目標很明確,那就是剛才已經被他們打得沒了士氣的二傳。

  那個灰頭發的家伙,剛剛雖然有看到他被那個少女教練叫去訓話,但短短幾句話,難道就能立刻讓人振作士氣,提起精神嗎?

  晝神雖然名字裡有個神,但他本質上,可是個無神論者——這種只有神才能做到的事,根本不可能發生在賽場上!

  一記准頭十足的跳發,直接砸向了菅原!

  晝神的猜想沒錯,雖然被叫去訓了一頓,但此刻的菅原依然不能說非常清醒。

  他知道自己該干什麼,但從知道,到付諸行動,這中間的空白暫時還沒有填滿。

  面對直直衝他而來的球,菅原一時想不到別的辦法。

  難道,避開?這當然是絕無可能的。

  但直接接下,浪費了作為二傳的一觸,給第二局開一個糟糕的頭嗎?

  「我來!!!」

  大地一個箭步,硬生生擠開了自己的好友,用一個不甚優美的姿勢將這一球接起。

  菅原連道謝都沒來得及,身體已經自動地反應起來。

  沒錯,他是二傳,他想,大地接了一傳,那麼接下來就該輪到他了!

  「——黑川學長!」

  他的位置其實站得並不討巧,因為剛剛才緊趕慢趕准備補位,但菅原只知道,這個球一定要給出去、要進攻、要得分!

  絕不能被鷗台的氣勢壓倒!

  他的手指一松,球來得非常快,至少在黑川的記憶裡,從沒有接到過這麼快的背傳。

  但偏偏又給得有些矮……

  無論怎麼說,只能咬牙上了!

  他輕巧起跳,扣下去的力道卻很重,理所當然,重重砸在了鷗台的攔網手上!

  這麼低的球,沒人來攔才怪呢!

  但不知是不是正因為位置太低,鷗台的攔網也不方便發力,黑川的扣球一路順著鷗台攔網和球網中間的夾縫,滑了下去。

  「11-15!」裁判宣布。

  只用一個球,就將發球權從鷗台拿了過來!

  烏野的場地沉寂了半秒,立刻響起此起彼伏的叫好聲:「黑川學長!剛剛那球也太帥了!」

  「我說阿菅,下一次也給我托個球吧!我也想扣殺!」

  「剛才的背飛有點低了……不過速度和方向都把握得很好,繼續加油。」

  學弟們嘰裡呱啦說著毫無邏輯的話,菅原沒去聽;

  學長們的鼓勵被他微笑帶過,同樣沒有往心裡去。

  他慢慢走到後場,經過大地身邊時,停了下來。

  一雙剛剛幫他接過一傳的手,一雙剛剛給這支隊伍托出了本賽季以來最佳背傳的手。

  交錯而過,輕輕擊掌。

  『啪!』

  「多謝啦,大地。」菅原微笑。

  大地搖頭:「沒什麼。」

  簡單的對話,和平時的練習賽相差無幾。

  兩人同時轉頭。

  和緩的臉色一瞬間收斂起來,因為太過了解彼此,無須多言,都知道雙方目前的狀態。

  大地的精神非常集中,菅原想。

  阿菅的情況比之前好很多,大地想。

  ——接下來,才是屬於他們的反擊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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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三十一天

  隨著菅原的振作, 烏野的得分也開始多了起來。

  原本就是得分大戶的田中先不說,網前的兩個高個子攔網也跟著動了起來,才是對局勢影響最大的。

  從體格來看, 黑川和三井,無疑是烏野雙塔一樣的存在, 身高最高不說、臂展也最長,只要他們兩人能夠打開攻勢, 至少能吸引不少鷗台的注意。

  但即便如此, 也只是堪堪進入對攻的階段, 畢竟烏野光顧著搶分,在防守上捉襟見肘,幾乎無法阻止星海光來得分。

  雪上加霜的是, 比分還沒縮小多少,對面的鷗台又調整了戰術思路——他們的教練甚至根本沒有叫暫停。

  也就是說, 全憑場上選手自己的隨機應變, 就輕而易舉化解了烏野的針對。

  「雖然我的確看到他們在講小話……」大地表情相當無語,「但就這麼一會兒?認真的?」

  「哇,不會吧,每個人都很有戰術頭腦?這得是什麼學校、什麼條件, 才能養出這樣的隊伍啊?」菅原碎碎念。

  黑川無奈:「不要走神,這只能說明他們確實不好對付,所有人都要提高警惕。」

  時間緊急,來不及布置更多,大家應了一聲是,又扭頭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目前在場上的, 除了標配自由人西谷和二傳菅原之外,攔網是黑川跟三井兩個學長, 主攻則是大地和田中。

  最開始首發是東峰,但第一局剛打完,就被英美裡換了下去。

  田中磨了磨牙,又動了兩下胳膊,雖然看上去精神狀態還好,但心裡已經開始發瘋。

  為什麼?為什麼?!學姐到底為什麼把他換上來??!

  他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為了讓他知道自己有多弱小嗎?在這麼關鍵的正式比賽當中給他一個教訓?

  第二局,烏野雖然目前已經拿到16分,跟鷗台18分的分差也只是兩分,但這其中大概只有六分是他田中龍之介拿下的。

  六分,聽上去很多,好像占了三分之一還要多,但跟他拿到的托球數比起來,簡直什麼都不算。

  要不怎麼說,數學不好也是一種自我保護……

  田中捂著胸口,輕易就算出菅原學長給他的十三個托球裡,他拿下六分,這是什麼概念。

  這是得分率連50%都達不到的概念!

  這個數字一出,頓時感覺精神狀態搖搖欲墜,真的很想下場找德久學姐問個究竟了!

  放在其他時候,哪怕是面對白鳥澤,他都不會有這樣的感覺。

  但鷗台不一樣——在場所有烏野攻手的心裡,都有這樣一個共識,鷗台不一樣。

  這是一所讓人鬥志全無的學校。

  即便是跟白鳥澤打,烏野該拿的分也一直在拿;

  即便是跟青城打,攻手該下的球也一個不少;

  即便是跟音駒的練習賽,也不至於讓人在網前就被死死攔住,左打右打都不順手。

  但鷗台,就是有這麼變態,平時能拿分的地方拿不到,最拿手的路線也打不穿。

  偏偏田中自己也很清楚,他不像大地學長或者東峰學長那樣,就算進攻不行了,至少防守端還能拿得出手,他只是一只——會扣球的猴子啊!!!

  田中欲哭無淚,但菅原學長,這時候卻一點點都不像平時那麼洞察人心、溫柔體貼,仿佛看不穿他的痛苦一樣,還在一個勁兒給球。

  田中一邊在心裡抽泣,一邊奮力起跳。

  一記險之又險的壓線暴扣——

  「出界!」裁判宣布,「19-16,鷗台得分!」

  搖搖欲墜的精神狀態,又往死亡的深淵滑了一截。

  田中臉上露出魔性的笑容:「呵呵呵、哈哈哈、呵呵呵呵……!!!」

  「嗚哇,那家伙該不會瘋掉了吧?」網前的星海搓了搓胳膊,嫌棄,「幸郎!跟我換位!」

  晝神頭也不回地走了:「是你自己招惹的人,光來,你也大了,要學會自己負責……」

  「不要用媽媽的口吻教訓我啊你這家伙!」

  鷗台的其他人,慈祥地看著他們兩個打打鬧鬧,並不勸阻。

  畢竟晝神也說得沒錯,不是嗎?

  剛剛對面烏野光頭的那個球能出界,和星海堪稱完美的逼迫式攔網關系密切。

  明知道對面的光頭想打斜線,卻一開始並不阻攔,留出斜線的空檔;

  直到最後一刻,才直接伸手過去封死了他的意圖,逼迫他不得不打完全不熟悉的直線……

  明明是同一隊的隊友,大家卻起了些難以言喻的雞皮疙瘩。

  所以,就被晝神槽兩句,也沒什麼關系吧,光來!

  「田中。」大地走上前,拍拍他的肩,「田中?」

  「啊,大地學長!很抱歉!剛剛真的……」

  「不是這個。」大地指了指他的顴骨,「這裡,有點淤青了,要不要下去檢查一下?」

  田中順著他的話摸到自己的臉頰,一按,痛得嗷嗷叫:「啊,這是什麼……什麼暗器嗎?!我突然受了內傷嗎?」

  大地:「不,我想應該是你剛才攔網的時候被砸到的。」什麼腦回路啊!

  排球場上大大小小的傷,實在是太常見,以至於剛剛那一瞬間大家都沒反應過來,一直到大地在田中臉上看到了淤青的端倪,才問了一句。

  要下場嗎?田中沒想到自己竟然有一點猶豫。

  的確,他從剛剛開始不就很想下場嗎?

  因傷下場,確實是個很好的理由。

  他不想面對鷗台無處不在的攔網、不想面對自己的得意斜線球永遠打不出去的窘境、不想在對手的逼迫下不得不去賭壓邊直線球、不想面對學長們失望的目光,和自己肩頭沉甸甸的期待……

  但他看向場外。

  東峰學長坐在德久學姐身邊,原本正在說著什麼,但注意到他的目光,也抬頭向他看來。

  東峰學長……會怎麼想呢?

  他是那麼厲害、那麼強,攻守兼備,無所不能,第一局在場上的時候,即便面對鷗台的攔網,得分率照樣不俗。

  75%,絕對是強者的領域了。

  在這樣的東峰學長眼裡,自己的行為……大概完全能被稱得上是膽小鬼吧

  但東峰只是衝他微笑,平靜的、安穩的、底氣充足的微笑。

  大概就是那種……『如果你真的不想打,隨時可以換,我隨時都OK』,的意思吧?

  田中恍恍惚惚地想。

  但很神奇誒,當他領會到這一層意思的瞬間,就在這一瞬間……

  他一點都不想下場了。

  就在他知道,身後永遠有東峰學長這種等級的超級大王牌能夠替他托底的瞬間,田中不由的問自己,你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是啊……

  我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菅原的托球倒不會因為田中的心潮起伏而有什麼變化,依然是按照他越來越游刃有余的進攻頻率,引導每一個攻手去努力撞向鷗台攔網這面南牆。

  再次給到田中時,第二局的比分已經到了一個非常關鍵的節點:24-24,雙雙逼近25分。

  誰先得分,誰就能先行拿到一個局點。

  而對於烏野來說,這一分如果讓鷗台拿到,就意味著是本場比賽的賽點。

  就在這樣的關鍵時刻,菅原竟然以發球觸網意外落進鷗台場地,先得一分!

  25-24,烏野的局點,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時刻到來了!

  強壓著激動,菅原走向底線,再一次發球。

  運氣當然是可一不可二,這一次沒有了上一個球的好運氣,只是一記普通的發球。

  而鷗台的一傳相當完美。

  「光來!」

  再一次,球給到了萬眾矚目的鷗台小巨人。

  星海的體力好像永無止境一般,臉上掛著汗珠,同時也掛著似有若無的笑容。

  他在渴望……每一次起跳!

  一記線路刁鑽的斜線球,直接命中菅原!

  破壞了二傳的一觸,讓大地不得不咬牙補位,給出一個相當勉強的托球,可以說星海的扣殺,完美達成了鷗台的戰術意圖!

  而這顆球——

  田中夢寐以求的托球,忽然出現在他眼前。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球,腦海中浮現的,卻是東峰學長平靜的微笑。

  當然、當然,他現在還遠遠達不到東峰學長的水平,要自稱王牌、自說自話地去承擔王牌的重任,聽上去實在不自量力。

  田中不合時宜地走了個神。

  同時,下肢肌肉緊繃,一個彈跳,人已經在半空。

  但如果,有朝一日……他能像東峰學長那樣……

  「是直線球!」晝神的判斷,簡直可以說神准也不為過!

  即便周圍的隊友都認為,田中在剛剛那個失誤的出界直線球之後,必然會偏向斜線的方向,但他依然從起跳的那一瞬間,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只是——

  「26-24!」

  隨著球的落地,裁判宣布。

  田中的直線球,以一個險之又險的路線,穩穩地貼合上了鷗台的場地邊界!!

  「咦?……打得不錯呀。」晝神盯著落點看了半天,扭頭,似笑非笑,「還以為剛剛那個球之後你就不會再敢打直線了呢。」

  恢復得挺快嘛。

  田中卻只是對他露出一個神似東峰的平靜微笑:「怎麼會呢?真正的王牌,是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動搖的……!」

  裁判的哨音,和鋪天蓋地的歡呼一起湧向場內:「——烏野,拿下此局!」

  總比分1-1,烏野對戰鷗台的比賽,終於進入了最後一局。

  是輸是贏,是挺進下一輪,和全新的強者交手;還是遺憾止步,拿著全國八強的所謂榮譽打道回府……

  就看下一局的結果了!


第132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三十二天

  「緣下!你沒事吧?你流了好多汗!」

  「呼……啊, 我沒事……」

  緣下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囫圇接過木下塞過來的水壺,仰頭就是一頓灌。

  第三局沒打多久, 他就被學姐換上了場。

  雖說到現在緣下都沒摸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但總感覺, 好像他經手的傳球變多了?

  其他選手,也多少有些這樣的感覺。

  「雖然我不太相信, 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雙二傳嗎?」黑川攥著毛巾問。

  英美裡高深莫測:「你覺得他是, 他就是;你覺得他不是, 他就不是。當然也有可能在你覺得他是的時候,他其實不是;你覺得他不是的時候……」

  黑川:……

  黑川:「好了,我知道了, 我不該問你的。」

  只是作為烏野目前的隊長,在場上最有支撐性的攔網, 他大約能體會到一點, 相信其他攻手也是如此。

  因為到他們手裡的傳球,有時候非常精准,有時候稍欠火候;有時候方向來得還算能預見,但有時候簡直是莫名其妙就飛來了。

  或許這從名義上來講, 不是一個經典的雙二傳陣容,黑川想,畢竟一年級的緣下,他真正的是位置是主攻。

  但從展現出來的技術方向上,這麼說好像也不算錯?

  菅原對著大地和東峰,就說得更直白一點了:「所以田中是主攻+狂躁、木下是主攻+跳飄、緣下是主攻+二傳嗎?」

  大地:「其實也不能說是英美裡專門給他確定的這個方向……」

  菅原被他這麼一說, 自己也反應過來:「也對,畢竟緣下自己就很擅長大局觀啊!大局觀的神!」

  緣下力, 莫名其妙背負了一個神級外號!

  緣下苦笑著縮了縮脖子:「學長們,請別打趣我了。」

  不說累不累,他簡直緊張得要死啊……

  木下偷偷湊過來:「怎麼樣?現在應該是不想翹訓了吧!」

  他臉上的賊笑,讓緣下嘴角一抽,一巴掌呼了上去:「我說,學姐就在旁邊……!」

  他咬牙切齒:「你給我小聲點!」

  作為一個剛升入高一沒多久的少男,緣下是非常喜歡排球的,否則不可能在著名的無盡·訓練大地獄,烏野男子排球部保持著全勤。

  但這不意味著他感覺不到累。

  其實學長們應該也是如此,緣下想,要說累,那當然是累得很要命。

  德久學姐規劃的訓練菜單,往往會被烏養教練、烏養教練的孫子、還有清水學姐,毫無折扣地實行下去,中間但凡有一絲一毫的偷懶或者劃水,都會被鐵面無私地抓出來,獻祭軍旗……不對。

  有時候他也會覺得,為什麼非要練到這種程度呢?

  學長們是首發,他們練習量大當然是合理的,西谷就不用說了,田中在場上也能頂住壓力發揮穩健,他們兩個加練,不就夠了嗎?

  緣下反觀自己和木下、成田三人,越發有種說不出的委屈。

  畢竟他們、他們又不上場……

  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委屈訓練量大,還是在委屈不上場。

  但這種想法只維持了大概兩周,因為他們發現,德久學姐居然是真的會讓一年級新人上場打正式比賽的。

  比賽,就意味著要展示練習的成果,就意味著一切的努力——不管如何——都有讓人評價的余地。

  緣下每次想要撂挑子不干的瞬間,又總能想起站在場上,接住一個絕妙的一傳,學長們回頭看他,臉上的贊嘆和鼓勵。

  那種感覺……他握緊雙拳。

  的確,會讓人上癮啊!

  同樣作為一年級,他的出場沒有田中、西谷那麼固定,但也比木下和成田多不少,這讓緣下更加說不出放棄的話。

  畢竟木下也好,成田也好,大家都在堅持,而他這麼奢侈地抱怨,說想放棄、想翹訓……聽上去真的很混賬,不是嗎?

  「我現在看什麼都像是她的計謀。」菅原站在不遠處,幽幽發表意見。

  大地點頭:「是啊……」用上場作為胡蘿蔔,吊著大家訓練,什麼的……

  「嗯,難道不是嗎?」東峰被夾在他們兩個中間,吐露經驗之談,「我們當年不也這樣?」

  他們三個早就已經過了抱怨訓練量的年紀,這時候雖然是暫停休息,但也只顧著研討對面那個白頭發的一年級。

  星海光來,到底為什麼打得那麼猛?

  菅原認為是他的發型給了他一些微妙的buff助益,大地說阿菅你不要總發表一些根本不可能成立的觀點,被菅原指責他沒有想像力。

  東峰則依然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祈禱英美裡沒注意到這場小小內訌。

  東峰是幸運的,她當然不會注意到。

  畢竟英美裡的注意力,這時候都放在了比賽局勢上。

  這次暫停是她叫的,原因就是換上緣下之後的偽·雙二傳模式雖然起了一定的效果,但也只是在進攻方面。

  她兩手捧著臉,蹂躪自己的臉頰肉,一邊嘟嘟囔囔地說:「其實未必非得說成是雙二傳,只是場上有了另一個次一級的司令塔,來球的方向更加變幻莫測,而且也把菅原解放出來,可以去接一傳……」

  「但是從防守上來講,還是差了一點啊。」潔子說。

  英美裡長嘆一聲:「是啊——」

  誰讓鷗台還有個星海光來呢!

  出眾的防守之外,他們的進攻力也不能小覷啊!

  即便烏野自己的攻擊力有小幅度的提升,可以額外拿到一些分數,但面對星海技巧嫻熟、意識出眾的扣球,依然有些無所適從。

  唯一能夠讓人得到安慰的,就是他在拿分方面至少不如牛島那麼強勢。

  對牛島來說,給他100個球,他就能給你扣出75分起步,上不封頂的得分率。

  而對於星海,雖然得分率同樣很高,但因為進攻模式的不同,他比起牛島更加靈巧,不僅僅依靠暴扣得分,在心理上給人的壓力就小了一些。

  但無論怎麼說,總要試圖去阻止的。

  「干擾?」菅原重復了一遍黑川的指令,「但是,我們的人手……」

  「不要緊。」黑川打斷他,「只要堅持一段時間。」

  他心知自己沒有那麼長遠的眼光,也沒有那麼縝密的頭腦,只能從場上眼下這一瞬間的局勢來作出判斷。

  但黑川相信,烏野現在要做的,無論怎麼想都應該是攔下星海的進攻。

  「他很謹慎。」大地也圍過來,「所以未必能攔得住。」

  黑川搖頭:「正是因為他很謹慎,所以才要干擾。」

  大地:「什麼?」

  旁邊的緣下,眼睛一亮:「沒錯,正是因為他很謹慎,所以只需要做出干擾的姿態,很多時候星海會自己選擇回避的——!」

  攻手在進攻中途調整意圖,是常有的事。

  不過對於東峰、牛島這類型的選手來說,他們即便是調整,最多也是調整球路,譬如把直線球改成斜線球,把重扣改成輕吊。

  但對於星海來說,他嫻熟的技巧,足以讓他在空中轉攻為守。

  「我們正是要針對這一點。」黑川說,「至少維持住分差。」

  維持住分差,這之後該怎麼做,他沒有說,但大家都沒有提出異議。

  因為他們的教練席上,還坐著英美裡!

  怎麼擴大優勢,怎麼取得勝利,這種事……她一定也在不斷地思考!

  瀕臨局點,本來就是雙方比賽最激烈的時刻,烏野眾人幾乎可以說將意志力發揮到了極限。

  上一秒可能還貼著地面陰暗爬行,防止對方扣球;下一秒就一蹦三尺高,去阻攔星海的視線。

  鷗台原本5分的領先優勢,被一點一點逼近,眼看已經打到21-23, 只剩兩分分差。

  不能讓他們追上來啊……鷗台教練按按太陽穴,抬手就要申請暫停。

  整頓士氣、打斷烏野的追分勢頭,尤其是,要在他們的意料之外叫暫停,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但就在這一刻,裁判先他一步宣布:「烏野,申請換人!」

  不好!他忽然意識到,自由人退場、全攻擊型陣容,這都不算什麼——

  最重要的是,他們那個跳飄小子要上場了!!

  「木下。」英美裡扭頭,「你應該也早有預料吧?」

  木下僵硬地點點頭,預料是一回事,實際上場……

  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啊!!

  木下從未料到,自己會在這樣關鍵的一局比賽當中擔任這樣關鍵的角色。

  但——這不就是關鍵發球員,應該做的嗎?

  說真的,他們整個一年級新生組裡四個人,他是最弱小的一個,但他從來不羨慕其他人能夠有更多的上場機會,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羨慕的。

  畢竟,更強的選手,有更多的上場機會,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但只有走到底線,面對著隊友的背影,面對著對手虎視眈眈的視線……

  到這時,木下才會輕微地發抖,一種興奮的顫抖。

  他想贏!

  在這一瞬間,木下發現,他是很想贏的。

  這無關上場的次數,無關曝光的機會,只是作為一個喜歡排球的人,站在場上,肩負起了勝利,那當然就會理所應當的去追逐勝利!

  他深吸一口氣。

  萬籟俱寂的瞬間,木下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腳步聲。

  『砰』的一聲!

  球速很快,但曲線詭異,分明已經快要落地,卻又忽然向後飄揚而去。

  壓線,落在了鷗台的場邊!

  「22-23!」裁判在萬眾歡呼之下,努力宣布,「烏野得分!」

  而此時此刻的木下,心裡依然只能聽見兩個聲音。

  心跳聲,腳步聲。

  依然是重復了無數遍的拋球、助跑、起跳——

  揮臂!

  「23-23!烏野得分!」

  很好!

  木下狠狠握拳。

  他知道這兩分完全不算什麼,不說跟及川那樣的發球好手比,哪怕是東峰學長,都經常在比賽中靠發球拿下三五分。

  但、但這就是不一樣的。

  這是他親手拿下的兩分。

  所以比任何人的二十分,都要更加重要。

  不知道是不是激動,讓木下對指尖失去了良好的控制,第三球明顯球速變慢。

  對精於防守的鷗台,這球簡直就像過家家一樣。

  漂亮的一傳、二傳——

  「幸郎!」星海將球向他托去。

  目光卻忽然一凝。

  盡管節奏已經上來了,球已經到位了,但晝神,還沒有起跳!

  這位鷗台的攔網之神,『不動晝神』,幾乎半場比賽都飄在空中的家伙——尚且沒有准備好!

  教練席上的英美裡眉梢一挑。

  真難得啊。

  他竟然也有腳軟的時候?

  比賽進行到這時候,即便是晝神幸郎,也已經感覺到累了!

  他咬牙,近乎殘忍地逼迫著自己,依然原地起跳,指尖夠到了星海傳來的球,撥了出去。

  但西谷早有准備:「菅原學長——」

  越到關鍵時刻,菅原的思維就越是冷酷。

  他不再像剛開局時那樣,猶豫、糾結、揣測,試圖找出一個風險最小項。

  既然已經走到這裡,他們唯一的目標,就是勝利!

  「木下!」

  他的托球,朝著木下飛去。

  輪換上場做關鍵發球員的攻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還要承擔起扣球的重任。

  但時機正好,菅原挑的球路,就在晝神的面前。

  這位已經感到疲勞的不動晝神,依然死死盯住了木下的動向,隨時准備伸手——

  木下一個輕吊。

  球,從晝神面前飛過,落在他的腦後。

  他沒有回頭。

  「24-23!」

  因為裁判已經宣布,「烏野得分!」

  三分……木下拿到了這最關鍵的三分!

  他的飄球練得如何呢?用英美裡的話說,「聊勝於無」;用烏養教練的話說,「完全不夠用」。

  但他,用著這樣的飄球,給隊伍拿下了局點必爭的三分。

  菅原有時會痛恨自己不合時宜的冷靜,即便在這時候,他也能像一把薄而長的刀,剖開自己的內心,詢問自己——

  是啊,菅原孝□□麼你又拿到了幾分呢?

  任何一個隊友都能做得到的事,你為什麼做不到呢?

  他為什麼做不到呢?

  是因為他的技術不如木下嗎?是因為他的體能不如木下嗎?

  還是因為……他認為烏野一定能贏,也一定要贏的信念,不如木下呢?

  又一次木下發球,他的連勝已經將全場的氣氛帶了起來。

  烏野的觀賽席,自發組織來應援的同學們揮舞著氣球棒,擊打出砰砰響聲。

  「打呀打呀烏野——贏呀贏呀烏野——」

  「木下同學,最後一分!」

  「賽末點了哦!拿不下來我可饒不了你們!」

  奇怪,他原來能把觀眾席上的聲音聽得這麼清楚嗎?

  菅原抿唇。

  體育館裡不能說不嘈雜,但這一瞬間,他仿佛能聽見每一個人的聲音。

  木下發球的聲音、被對面那個高大一年級接起的聲音、鷗台副攻扣殺的聲音……

  大地因為鞋底汗水腳滑,摔倒在地的聲音、西谷反應不及,眼看要再次被追平,憤恨不已的聲音。

  所有聲音,落在他耳朵裡,都是那樣清晰明了,那樣無法忽視。

  他聽見木下撲救時,運動鞋在地板上刺耳的摩擦聲。

  原來一直不敢魚躍,生怕磕疼下巴的木下,也會這樣拼命地救球嗎?

  菅原感到自己的身體自動跑了起來,條件反射地,他已經來到木下一傳的落點。

  這個球給得勉勉強強,他知道,如果放任自己的「下意識」繼續行動,接下來應該是將球給東峰,做最穩妥的調整。

  但,已經是賽點了!

  這時候不得分,要什麼時候得分?

  這時候不戰鬥,要什麼時候戰鬥?!

  菅原看著僅在指尖的球,手指微動。

  他從「下意識」裡掙脫出來,沉重、艱難,但好歹掌控了自己的身體。

  輕輕一戳,球就那麼落在了鷗台攔網的面前。

  「25-23!」裁判的聲音,在菅原聽來,都是那樣的動人心魄,「2-1!烏野高校,獲得勝利!」


第133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三十三天

  比賽期間隨機抽一天夜聊, 好像是一件約定俗成的事。

  跡部大人贊助的食宿,直接包了一整層,陽台上全是稀稀拉拉的自己人。

  大地菅原東峰, 一人提了一道菜,往角落裡落地燈下的一張小圓桌上一擱。

  「你的菜呢?」菅原問, 「不是說一人一個嗎?」

  大地東峰齊齊點頭,三人一起看向已經在沙發上靜坐的英美裡。

  英美裡手臂一抬, 直接就是一桶5L裝的礦泉水, 緩慢出現在桌面上。

  大地:……

  菅原:……

  東峰:「為什麼不是橙汁!」

  大地和菅原看向他, 表情說不出是無語還是憤怒。

  面對這個場景,旭,你就只能問出這個問題嗎!?

  英美裡露出一個「不愧是我」的表情:「牛奶或者橙汁, 萬一讓大家喝壞了肚子怎麼辦!」

  至於可樂芬達那些汽水更不用說,平時都不能喝, 比賽時期更不能喝。

  要說吃的, 基本還是以和食為主,而且都是熟食,這樣調味清淡適宜,是大家吃慣的口味, 也不會刺激腸胃。

  所以雖然嘴上說要聚餐,要大吃一頓,擺在桌上的也只是醬油雞、炒蘆筍和土豆燉肉。

  「分量這麼少!」英美裡不滿,「我可以吃一頭牛!」

  大地毫不猶豫地戳穿她:「誰上次說可以吃超超大碗拉面,結果只吃了兩口就放棄了?」

  「是誰說可以吃整雞,結果吃了個雞腿就飽了?」菅原立刻跟上。

  東峰則幽幽說:「而且, 我們本來就吃不了多少啊……」

  他們明天要比賽,今天能加餐都是英美裡法外開恩, 此前千叮嚀萬囑咐夜宵每一份不能超過一人量。

  天知道對這群代謝旺盛的運動少男來說,一人量就跟塞牙縫沒什麼區別。

  當時大家還感動呢!覺得她考慮周全,又寬嚴相濟,結果這人……!

  真是賊喊捉賊!

  四個人雖然各有各的抱怨,總歸還是坐下來,就著礦泉水享受起難得的加餐來。

  「其實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菅原忽然說。

  「嗚哇!如果是旭我會理解,但是怎麼會是你這樣講啊!」大地拿手指戳他肋骨。

  菅原痛得尖叫:「別戳啦!你這家伙!」

  旁邊的東峰,也跟著怒發衝冠:「就是,好沒禮貌啊!你這家伙!」

  英美裡面無表情地嚼蘆筍,有一瞬間感覺自己是一只兔子,直接一步到位,開始茹素。

  她一邊茹素,一邊聽大地盤問菅原剛才為什麼那麼喪氣。

  「但是明天的對手是稻荷崎誒——那個稻荷崎!!」菅原大怒。

  稻荷崎不像之前的任何一個對手,哪怕他們剛剛打贏了鷗台,但鷗台……

  從這所學校的排球部歷史來看,也其實挺久沒有進過全國了,跟烏野很有幾分相像之處。

  要說是強敵,那確實也是;

  但要說面對鷗台有沒有什麼挑戰者的心態,其實倒算不上。

  就感覺像是在跟另外一個地區的烏野分身打比賽一樣,與其說緊張和壓力,更像是一種真刀真槍干架的爽快。

  然而稻荷崎就完全不同了。

  說是關西第一豪門,也不為過,不管是進入全國大賽的年限、還是連續進入的次數、再到板凳的厚度、拉拉隊的應援聲……

  「好啊,你這家伙!果然是羨慕別人的拉拉隊了吧!」英美裡指責。

  大地和東峰察言觀色,立刻跟英美裡站在了同一戰線:「就是!你這家伙,果然是羨慕別人的拉拉隊了吧!」

  「好膚淺啊,阿菅,你怎麼能這樣呢?」

  菅原:……

  「是我錯了。」他面無表情,「我們還是早點睡覺,應付明天的比賽吧。」

  跟鷗台打的三場太過焦灼,英美裡想,要說對這群人毫無影響,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不管是體力還是精力,恐怕都已經耗竭,急需恢復了。

  什麼都沒有明天的比賽重要,於是她也沒再多說,拍拍手讓他們去睡。

  第二天起來,到底還算是精神抖擻地對上了稻荷崎。

  只可惜一上場就露了餡兒,外表看上去再怎麼精神,內裡被消耗掉的部分,在短時間內卻也無法立刻補回。

  第一局,烏野輸得飛快,幾乎都沒什麼反抗,稀裡糊塗打著對攻,稀裡糊塗就輸了。

  連解說也是一樣的看法:「——看來昨天跟鷗台的對戰,對於烏野的影響還是挺大的。」

  「不過您這麼說,我又想起昨天和鷗台比賽,烏野也是先輸一局再下兩局。」

  「這麼說,您很看好烏野?」

  「只是也有這個可能性嘛……」

  英美裡聽了一會兒,摘下耳機。

  解說們可以去賭這個可能性,但她卻不能有任何的僥幸心理。

  「第一次參加全國級別的正式比賽,缺乏自我調整的經驗,這很正常。」她對著垂頭喪氣的選手們這樣說。

  也不能全算成是安慰,畢竟在縣內的時候,先不說比賽頻率首先跟全國大賽就不一樣,只說對手的實力,那從來沒有過先打完鷗台、又打稻荷崎這種地獄一樣的體驗。

  更不用說這兩個對手對於烏野來講,都非常的新,不像早就被研究透的青城和白鳥澤,所以需要花大量的功夫去適應、調整……

  「所以,我覺得我們現在首先要做的,是把精神狀態穩住。」大地說。

  他聲音很沉,臉色也很沉,倒不是在生氣,只是陷入了思考,不自覺地就嚴肅起來,其他人也不自覺地聽他說話。

  「其實都不能說做出什麼應對,我們甚至都沒有拿出自己的武器,對方也沒有談不上刻意針對,只是我們自己還沒有立起來。」大地總結。

  「就好像回合制出招一樣。」英美裡認同他的看法,「說好的一邊出一招,但輪到我們,卻沒招可出,那稻荷崎還不是只有笑納這一局的分數?」

  菅原:「你一說就變得好輕松好抽像哦。」

  東峰:「你一說就變得好輕松好抽像哦。」

  「哦~~」英美裡,露出了她殘忍的波浪線,「抽像又輕松的比賽,還是贏不下來的話,我也會把你們變得很抽像、很輕松的。」

  「雖然完全搞不懂這句話,但聽上去非常恐怖!!」田中驚恐語。

  一陣插科打諢,怎麼說也算放松了一下緊繃的神經,第二局上場,烏野的表現明顯比第一局好了很多。

  至少從意圖上來講,能看出一些對稻荷崎的限制——尤其是對於尾白阿蘭的限制。

  作為全國排的上號,至少在前五的主攻手之一的攻手,尾白阿蘭的攻擊性毋庸置疑。

  唯獨做得不太好的,大概就是防守端的表現,而且比起牛島、桐生、佐久早,穩定性略差一些,所以排不上全國前三。

  但對於烏野來說,已經是一個很難對付的對手。

  宮侑撇撇嘴,他倒是能一眼看出對面烏野的孱弱之處——擺明了昨天跟鷗台打比賽消耗的體力還沒有完全恢復。

  換言之,不管是攔網還是一傳,都多多少少有一些遲鈍。

  雖然跟這種不在最佳狀態的對手打比賽,在宮侑自己也有一些憋屈,但這可不意味著他會手軟,畢竟……

  「對面可是德久學姐!!!」剛剛在場下的時候,宮治和角名輪番告誡他。

  「不要一上頭就開始放飛自我,以為能趁機挑戰一些平時不讓你做的攻擊模式。」大耳學長也耳提面命。

  宮侑還沒來得及燃起來的小興奮小躁動,一下子就被澆滅了:「是~~~」

  拖長聲音答完,再上場,只能咬牙切齒地憋住心裡的火,將球傳給尾白。

  他對於托球的掌控,永遠是一種精確、柔軟到不可思議的方式,和他這個人平時表現出來的粗線條截然不同。

  尾白扣得相當順手,扭過頭,臉上卻露出被酸倒牙的表情。

  「怎麼了?」宮侑問他,「不是得分了嗎?」

  他往旁邊一瞟,15-7,8分的分差……只能說烏野雖然振作了,但還沒完全振作。

  尾白搖頭:「倒不是因為這個……」

  他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就是、我知道這麼說不太好,好像有點太不知所謂,但是明知道會撲個空,對面兩個攔網都起跳的樣子……看著真的好痛!」

  他說好痛而不是好心酸,已經是克制之後的結果,避免自己太悲天憫人。

  但宮侑想像了一下——

  昨天烏野和鷗台的比賽他們都有來看,多少也有見到烏野打得多艱辛,光是前方攔網起跳估計都有上億次了,今天起床,兩條腿估計酸得不成形。

  不如說,居然還能上場,都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但面對著尾白這種等級的扣殺,以及他宮侑找出的絕佳路線,明知道不可能攔住,還非得起跳,希望至少能產生一點干擾……

  宮侑舔了舔嘴唇:「——哇,真想試試看,把他們徹底擊潰的滋味啊!」

  「又開始了,豬侑的反派發言。」宮治嘆氣。

  話音一落,角名、大耳、赤木、尾白,向後齊齊退了一步。

  他們可不想牽扯進雙胞胎大戰裡!

  「你說誰是豬啊!你這剛剛還在吃飯團的家伙才是豬吧!別一會吐在賽場上了,我會讓你好看啊!」

  「我什麼時候有吐在場上過!而且什麼是叫剛剛吃的啊?明明是很早之前了——至少是4個小時之前!這叫剛剛嗎白痴!你對時間是不是有點太不敏感了?!」

  兩個人打生打死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其他人習以為常地搖頭,都沒有當回事。

  唯獨在場下,稻荷崎的替補選手方陣裡,北信介皺了皺眉。

  他當然也看到了剛才那一次起跳,但他眼裡看到的不只是這一次,而是這場比賽開始以來的無數次。

  跳一次兩次,可以說是在咬牙堅持;跳四次五次,可以說是毅力頗佳。

  但從開始比賽到現在,昨天的後遺症應該已經完全展現出來了,卻還是一直在起跳,這只能說明……

  烏野,完全沒有任何要放棄他們防守的打算啊。

  他的目光不由得越過裁判席,落向對面烏野的教練位,

  德久同學,到底打算怎麼做呢?

  *

  比分打到20-15,烏野勉強追上兩分後,英美裡忽然叫了暫停。

  這個暫停讓解說都感到有些驚訝,至少潔子就聽見他們沉默兩三秒,用一種懷疑的語氣推測英美裡的意圖:「這個……德久同學是不是希望在戰況不那麼激烈的時候,多讓選手們休息一下呢?」

  這種一聽就不靠譜的推測,讓潔子輕笑一聲。

  她身邊,英美裡已經在揭曉謎底了。

  「接下來我們的方向要做一點調整。」她言簡意賅,直入主題,「防守這邊還是不能動搖,黑川學長,三井學長,先要辛苦你們兩位了。」

  兩個攔網紛紛點頭,他們都知道自己責任重大,就算確實累得想要把腿鋸掉,從此杜絕那種酸軟疼麻交織的感覺,但還是頂了下來。

  「另外就是——」英美裡轉頭,「進攻這邊,剛剛大家也應該有感覺到,其實稻荷崎在接球這方面不算非常擅長。」

  說到底,稻荷崎也是一支進攻型隊伍。

  這個烏野所有人之前都知道,剛剛在比賽當中也深有體會。

  「其實自由人還不錯,其他人就是尋常水平。」大地說。

  他都這麼判斷了,其他隊友也沒有別的意見。

  不過,就算知道這個,又要怎麼去有針對性地改變呢?

  「這是我的結論,當然,也就是這支隊伍接下來要調整的方向。」

  她的語氣不容置疑:「稻荷崎的一傳並不算黏人,為了提高得分,無論如何也要攻破攔網!」

  菅原放下水杯:「那個一年級的眯眯眼藏狐臉?」

  「確實,他看著是挺討厭的!」田中一甩手背,汗珠劈裡啪啦落到地板上,立刻就是一片陰影。

  英美裡搖頭。

  她知道,直面角名的田中和菅原,恐怕被那個靈活的家伙煩得夠嗆,但她要說的不是角名倫太郎。

  而是……

  「宮治!」她豎起一根手指,「要解決稻荷崎的攔網,一定要先解決他!」


第134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三十四天

  「侑, 一會兒可不要太害怕。」

  「哈?你小子說什麼呢!我才不會害怕,倒是你,愚蠢的治, 可不要被嚇得瑟瑟發抖哦!」

  宮治呵呵一笑:「我?你自己聽聽你說的話有道理嗎?」

  宮侑被他一堵,竟然也難得地住嘴了。

  看他難得安靜, 宮治旗開得勝高抬貴手,不再搭理他, 轉身壓腿去了。

  他之所以如此篤定, 也是因為宮治對於自己在隊伍裡的作用心知肚明。

  論進攻, 他不如尾白學長——全國三大主攻手之一,擁有與生俱來的強勁爆發力,兼之以續航能力, 無論和什麼隊伍比賽,都會是對手的重點防範對像。

  論攔網, 他不如大耳學長, 也不如角名——學長經驗豐富先不說,角名則是個網前無死角全方位修正機,足夠柔韌的肢體和腰腹,能讓他在半空轉向, 消化掉空中所有的威脅。

  論二傳……這個就不論了,反正宮治自己是覺得他沒什麼值得人關注的。

  有時候因為和阿侑那張欠揍的臉長得一樣,所以被人記恨,他都會寬容地原諒所有人,回家揍哥哥。

  別誤會,他說這些, 可不是要人同情。

  相反,宮治認為, 他還是有些樂在其中的呢。

  ——因為沒有人比宮治自己更清楚,他在稻荷崎這支隊伍裡究竟有多重要。

  「不過勉強提醒你一句。」討人厭的家伙從後面給他肩膀一拳,「我們都知道德久學姐在對面,未必沒有看穿……所以你還是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這就是剛才他和蠢侑吵架的緣由了。

  雖然不知道烏野是什麼打算,但他們知道,德久學姐肯定有所打算。

  具體成效不好說,因為他們也沒有在賽場上和學姐正式交手,但宮治知道,她一定會有所行動。

  不過嘛……

  「操心那麼多會長皺紋的。」他冷冰冰說。

  下一秒,擋住宮侑左右開弓的進攻,順便給他一個頭槌。

  縱然手上壓著宮侑打,宮治心裡卻沒什麼負擔。

  就算被來來回回念叨、提醒,他心中依然很輕松。

  他的天賦、他的能力、他的隊友,以及稻荷崎這支隊伍野蠻生長的強大,足以給他信心。

  雖然是德久學姐,即便是德久學姐……

  也不會有什麼區別的吧?

  *

  暫停結束,重新上場。

  乍一看,兩邊都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稻荷崎作為一只進攻明顯強於防守的隊伍,用一個詞形容他們的風格,就是亂七八糟。

  「倒不是說他們打起來毫無章法,而是其中有一種微妙的默契。」大地說,「別人看我們大概也是這樣。」

  不像青城那樣,明顯是及川為中心發散;也不像白鳥澤那樣,明顯是牛島作為核心突擊進攻。

  烏野和稻荷崎兩支隊伍,都沒有一個非常顯眼的中心點,任何一個選手都有可能突然變成進攻的核心。

  但相比之下,稻荷崎會更亂一些。

  比如現在。

  東峰跳發,被稻荷崎的自由人赤木接起。

  這個球雖然給得還算到位,但問題在於,二傳手宮侑並不在他該在的位置,反而做出一副准備助跑、起跳、進攻的打算,讓誰看了都要瞠目結舌。

  作為對手的烏野,更是被干擾得很徹底——拜托,這可是宮侑!

  如果一定要說稻荷崎有一個王牌,那大概一半的人會說是尾白阿蘭,另一半的人會說是宮侑。

  能夠跟全國前五的主攻並列放在王牌的選項裡,足可見宮侑是一朵奇葩。

  全國首屈一指的二傳手,不好好讓他二傳,反而開始准備進攻?

  沒人敢相信這就是稻荷崎的戰術,但稻荷崎就是這麼干了。

  突然轉換成攻手角色,宮侑的表現依然很出彩,毫無滯澀,角色之間微妙的切換也把握得恰到好處。

  起跳、揮臂、瞄准,重重地打在菅原的手臂上!

  雖然沒有直接得分,但破壞了烏野二傳手的一次接球!

  相比之下,烏野這邊可沒有第二個二傳可以用,只能讓黑川勉強給出一個托球,東峰來打調整攻。

  結果被對面的角名一把攔住,重重砸回烏野的場地。

  西谷試圖去夠,卻沒有夠到,只能聽裁判宣布:「19-21, 稻荷崎得分!」

  而這一切攻防轉換、動靜變化,都只發生在幾個眨眼之間。

  「打得好,阿侑!打得好,阿侑!」

  「攔得好,角名!攔得好,角名!」

  「的確,剛才那家伙的扣球真是讓人意想不到……」菅原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叉著腰說。

  西谷點頭:「是啊!那家伙不是二傳嗎?」

  幾人對視一眼……算了,之前合宿的時候,也不是沒見過他扣球,但放到全國賽場上還能有這樣的表現,的確是夠嚇人的。

  合宿是合宿,氛圍輕松、沒有負擔,大地他們在私底下還會玩『猜猜我今天打什麼位置』的游戲呢。

  但比賽是非常不同的。

  術業有專攻,放在排球場上也是適用的,尤其宮侑此人在二傳領域已經做到登峰造極,卻依然在充當主攻和攔網的時候,有著出彩的表現,簡直叫人看了就恨得牙癢癢。

  所謂天才……

  「不過,英美裡說的那個——有注意到嗎?」大地問。

  東峰點頭:「嗯,果然跟她說的一模一樣。」

  大家只能看到作為二傳的宮侑突如其來的驚艷扣殺、看見作為攔網的角名將烏野的調整攻攔在往前,得分,當然是觀眾歡呼的焦點。

  但很少有人會注意,在宮侑扣球之前,那一個相當漂亮、精確,又完美領會到他意圖的二傳,是誰給出的呢?

  就像這之前,無數次攻防之中,宛如一根無形的線,細細密密穿起稻荷崎每一個存在的,又是誰呢?

  ——是宮治。

  只是這次,烏野不會再忽視他的作用了。

  很快,稻荷崎就感受到了一點微妙的變化。

  要想隔著球網去控制對方的一個選手,是很難的,但宮治畢竟是主攻,總是需要起跳扣球的。

  每當這時,不管網前有幾個人,烏野都會舍近求遠衝上來阻攔他。

  這種阻攔的效率未必很高,因為不是每次宮侑都會將球給到他的雙胞胎弟弟,也不是每一次都一定能夠成功地攔下他的扣球。

  只是這樣不惜一切代價的做法,確確實實讓宮治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壓力。

  他雖然頂著高中排球界最強雙胞胎之一的名號,但不管是在位置上的排名、還是在場中吸引人眼球的能力,都略遜於他的雙胞胎哥哥——宮治雖然不會在宮侑面前承認這一點,然而對自己,他一向很坦誠。

  這種情況,要說不滿,大概是有一點,但要說有多麼的怨憤,其實沒有。

  因為就像他之前跟宮侑說過的,宮治非常清楚自己在稻荷崎這支隊伍裡面,起到了什麼樣的作用。

  也許從各個方面來講,他都不算是實打實的top1,但正是因為有他的存在,稻荷崎才能成為稻荷崎。

  而不是一只松散的、真正會被評價為亂七八糟的隊伍。

  「宮治有他的好處。」英美裡不自覺地摩挲著手指。「他有攻守的視野,但又有二傳的頭腦。與此同時。身體素質也很適合去做攔網每一點都做的相當不錯,雖然不精通……」

  「聽上去……很像梟谷的木葉?」潔子說。

  「確實。」英美裡想了想,「任性的王牌,可能就是要配一個這樣的搭檔吧?」

  她和潔子簡單說了兩句,又回過頭,繼續注視著場上的局面。

  烏野眾人正如她說的那樣,在不斷限制著宮治的作用。

  他就像金字塔基底的一個角,不搶眼,但非常精細、非常重要。

  所以只要這個角崩塌了,那麼稻荷崎……也會不復存在,不是嗎?

  場上的宮治,也同樣明白這一點。

  當豬侑那家伙發瘋想要進攻,充當二傳的必須是他;

  當阿蘭跳起來進攻,地面防守少人的時候,補位的必須是他;

  當大耳學長跟角名雙人攔網稍顯不夠的時候,起跳的那個人必須是他。

  宮治從沒覺得他是一個不被需要的角色,但,正是因為這種重要性……

  「又一次被攔住了!觀眾朋友們,我們可以看到,從第二局後半場開始,烏野這邊針對稻荷崎宮治選手的布置,就已經漸漸表露出效果來了!」

  「而且現在確實是有一些效果,應該是被攔的次數太多,而且每次起跳啊,眼前至少有三個人在,這種情況對於攻手的心理壓力也是有很大負面影響的。」

  「這局——至少說我覺得——從後半開始,烏野的這個針對性措施,用得實在很到位,確實是一下子就把宮治選手給壓制住了!」

  而宮治無法發揮作用的稻荷崎——

  「28-26!烏野拿下此局!」

  賽場上的選手沒有扭頭去看記分牌,甚至沒太多人注意到剛剛這一局的輸贏,比賽的余韻還在身體裡回蕩。

  進攻、防守、被防守、被搶分……

  下一局、下一局……

  快點來吧!下一局!!


第135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三十五天

  「果然還是打到第三局了啊~」宮侑仰頭給自己灌了一口運動飲料, 汗水順著脖頸滑到喉結。

  當啷一聲,水壺往旁邊一放,他挑著眉看向旁邊的雙胞胎弟弟:「怎麼樣, 我說的沒錯吧?」

  宮治不搭理他,尾白很好奇地湊過來:「什麼說的不錯?怎麼, 你們兩個又背著大家偷偷說什麼悄悄話了?」

  角名:「是啊,如果是對比賽有幫助的, 還是讓大家都聽聽吧。」

  最重要的是讓他聽聽, 才能更加完善在他的社交賬號上, 這一對雙胞胎兄弟的人設啊!

  殊不知這兩人越問,宮治越不樂意講。

  他當然不樂意,剛才宮侑這家伙一反常態, 很是小心謹慎,提醒他注意德久學姐出招, 但他自己沒放在心上。

  沒想到第二局後半, 烏野對他的針對來得又快又猛,把宮治人都給打蒙了,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稻荷崎也跟著散了一地, 扭頭就被別人追上一局。

  好在大耳學長總是很正經的,他跟後邊替補區的北信介交換一個眼神,雙方對於接下來的戰術方針有著相當的共識:「總之,你要先穩住自己。我知道,這並不是我說讓你穩住你就能穩住的,但是阿治……我們都知道, 你能做到,對嗎?」

  宮治最受不了別人用這種口吻跟他說話。

  質疑他的人, 宮治會不屑一顧、嗤之以鼻;

  但相信他的人嘛……

  宮治別開頭:「……我會的。」

  *

  第三局一開局,烏野就意識到了這份不同。

  「真沒想到第二局最後打成那樣,他們還這麼穩得住……」英美裡也不由得感慨。

  她看過不少比賽,不管是守在場邊實打實看的,還是之前為了積攢經驗瀏覽的世界級比賽錄像,都不乏有一整個隊伍針對某個選手的情況出現。

  而一旦這種針對有效,那一個選手必然會產生無與倫比的心理壓力。

  不要說半局就恢復過來,整場比賽都恢復不過來,都是太過常見的。

  但對宮治,竟然只用了半局時間?

  「雖然看上去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她歪頭,圓珠筆的筆帽按下去又彈起來,「但可能正是因為都無所謂,所以不在乎別人的眼光,所以才能恢復得這麼快吧?」

  「很厲害。」潔子簡單評價,「但沒那麼厲害就好了。」

  畢竟這對烏野來說,顯然不是一件好事。

  宮治重新做回了他在稻荷崎當中慣常的角色,這意味著原本已經有些零散亂像的隊伍,重新聯合在了一起。

  所有人花招百出、群魔亂舞,一時之間竟然難以防住。

  「呼、呼……」東峰喘著粗氣,「看來只是限制住宮治,還是不夠啊!」

  他剛剛被輪換到後排,原本打算跟西谷一起,在後排作為堅實的防線,減少稻荷崎的得分。

  但稻荷崎和白鳥澤卻是完全兩樣的隊伍。

  對付白鳥澤,只要他和西谷一起能夠防住牛島,就基本夠用,眼下對上稻荷崎,卻不能說單獨防住尾白阿蘭就高枕無憂。

  雖然尾白也是個全國前五級別的強勢主攻,但從得分點上來講,稻荷崎的分數卻沒有完全集中在他身上。

  正因為攻擊點的分散,所以才讓宮治這枚粘合劑的存在顯得重要,所以英美裡才一開始就瞄准了他嗎……

  這樣一來,豈不是說,正因為他和西谷兩個人無法完美做到全方位防守,所以才不得不繞個彎子,去阻攔宮治?

  東峰反思自己開局以來的表現,難免有些懊惱。

  ……說好了要做一個攻守兼備的大王牌,難道就是這樣做的麼?!

  「旭學長!!」

  東峰從思緒中驚醒:「西谷……?怎麼了?」

  他面前,西谷挺直了腰,仰臉看他:「不能就這樣輕易放棄!德久學姐說過,防守不是一個人的事,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六個人的事!」

  菅原也走過來,他的隊服早就濕透,前後都貼在身上:「沒錯,實在不行的話,我們還是可以按照第二局那樣來做——先限制住宮治,接著就好辦多了。」

  限制住了宮治,稻荷崎的節奏就會被打亂,對攻手的分配就不像現在這樣亂中有序,反而會徹底亂掉。

  到那時候再去做防守,難度也會減輕不少。

  幾人點頭,都認為菅原說的很有道理:「那就這麼辦吧。」

  先撿起英美裡傳授的,攔住宮治的方針,再進一步去考慮防守的事吧?

  但沒打幾個球,忽然覺得不太對。

  首先感覺到異樣的是,網前的三井和黑川。

  「好奇怪!黑川,你有這種感覺嗎?」又一次起跳攔網失敗,被尾白直接打穿,三井皺著眉說,「怎麼會沒攔住呢?」

  問題聽上去很幼稚,但黑川也皺起了眉,他也有一樣的感覺。

  怎麼會沒有攔住呢?

  明明上一局都還能夠得著的,為什麼這一局突然就……跳不起來了呢?

  「是體力。」場外英美裡忽然說。

  潔子抿了抿唇,她也同樣看出來了。

  坐在場外,從側面去看場內選手的表現,本來就會更加清晰可見。

  剛才不管是三井學長還是黑川學長,起跳的高度都遠遠不如上一局的水平,而這意味著什麼呢?

  而東峰也好,西谷也好,他們兩人組成的防御線,本來也不應該這麼弱不禁風,這又意味著什麼?

  潔子不敢去想。

  英美裡輕輕嘆了口氣,她卻不得不去想。

  不僅要想,更要早做打算。

  她環顧一圈,替補席裡是沒有多余的攔網的,明年才會進來三個新鮮血液作為替補,這時候換上新一個主攻也不算是辦法……

  英美裡在緣下和田中之間猶豫許久,最後還是選擇了田中。

  不為別的,只為烏野現在絕不能夠自己削弱自己的攻擊力。

  「烏野,申請換人!」

  但即便將田中替換上場,也只是在進攻端多了幾分威力,硬生生地將比賽拖入搶分戰,稻荷崎的攻擊依然很難去破解。

  這種感覺,實在難以形容。

  烏野幾乎已經將一傳做到了現有的極致,必要時刻,東峰都會退做防守。

  但對於稻荷崎的作戰方式來說,依然是杯水車薪,了勝於無。

  對手就好像手裡拿著一把散彈槍,一梭子一梭子地亂打,而烏野則捧著自己手裡僅有的膠帶,縫縫補補。

  只看比分,其實倒不算很誇張,即便打到現在,也只是17-13。

  四分的分差,無論怎麼說都不算糟糕。

  「但,體力啊……」

  體力不足,這個問題實在太大了。

  英美裡在筆記本上畫下一道深深的痕跡。

  而且這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體力不足,以她給的訓練菜單,烏野選手的體力條不說跟音駒抗衡,至少和普通全國強隊的體力值是大差不差的。

  也就是說,跟稻荷崎比賽的時候,本不該有這麼明顯的差距才對。

  所以與其說是體力不足,倒不是說是恢復體力的習慣和經驗沒有養成,才導致他們在昨天打過鷗台之後,面對稻荷崎表現的這麼明顯。

  更不用說這還只是IH,沒有所謂的魔之第三天。

  要是換成春高……

  場上忽然傳來『砰』的一聲響。

  英美裡抬眼去看,稻荷崎尾白扣球,雖然被西谷接起,但彈力太大,一時接飛。

  東峰伸手拉他起來:「沒事,不要放在心上。」

  西谷剛剛還精神抖擻地鼓勵所有人繼續戰鬥,這時候卻皺著眉嘆了口氣:「剛剛那個球,我不該失誤的。」

  東峰不明所以:「啊,對啊,所以我讓你別放在心上嘛。」

  西谷搖頭:「不,旭學長,你不懂!」

  不該失誤的意思,不是指他在懊悔,而是一種錯位!

  以他的技術,剛剛那個球根本不算難接,但就是沒有辦法、沒有辦法……調整到最佳的肌肉狀態!

  是因為馬步扎得不夠到位,無法消化衝擊?還是因為手臂壓得不夠扎實,沒辦法調整反彈的角度?

  不管哪一個,都不是西谷想要的答案。

  而偏偏這時候好死不死,又輪到宮侑那小子發球。

  他今天的二刀流發球雖然不能說非常搶眼——畢竟烏野也是經歷過及川的隊伍,隊裡還有個木下,也相當擅長跳飄,但對於西谷來說,這種球依然是相當難接的。

  意味著他應付宮侑的發球,永遠沒有那麼得心應手。

  「剛好就輪到他!」西谷咬牙切齒地回到底線。

  對面的宮侑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始起步。

  1、2、3、4、5、6……

  六步?!

  怎麼會是六步?!

  不管是早已打算自己接球的西谷,還是時刻預備幫他一把的東峰,還是其他烏野選手,都驚訝得不得了。

  誰都知道,宮侑的雙刀流有他明顯的標志,六步跳發,四步跳飄。

  而為了從西谷手中得分,宮侑在今天的比賽裡,比起大力跳發,更偏向於使用他熟練而得分率更高的跳飄。

  但這時候,卻偏偏給了一記跳發。

  還直勾勾地衝著西谷而來。

  【發球避開自由人】,這該是常識才對,因為他們的接球技能非比尋常。

  所以這一球,這一個球……顯然是明晃晃的挑釁!

  西谷心裡清楚,他剛剛沒有接穩尾白的扣殺,給了宮侑很強烈的暗示——他的狀態有所消退!

  不、不只是他,西谷難免去想,體力消耗殆盡、精神無法集中、思維不自覺的渙散,這絕對不是他一個人才特有的負面狀態。

  『啪』的一聲,宮侑的發球落在西谷的手臂上!

  好歹還是接住了,一記跳發,總不至於還要落空吧?

  只是接發的角度也調整得不佳,以至於菅原沒能及時跑到落點,更遑論傳球。

  萬般無奈,菅原只好自己出手,勉強將球擊過網——下一瞬間,就被網前的宮治打了一記飛快的探頭。

  「20-13!」裁判宣布,「稻荷崎得分!」

  分差越拉越大,烏野這邊卻遲遲無法將之前那些面對強敵時的狀態拿出來。

  大概,不是因為他們沒想到,更不是因為他們不願意。

  到這一步,已經不是什麼戰術、技巧、才能,就能夠力挽狂瀾的階段。

  英美裡判斷選手的狀態,就跟看了劇本一樣准,只需要大致看一眼出汗量,默數一下呼吸頻率和心率,就能猜個大差不差。

  所有人,都已經到了他們的極限。

  這不是以往所謂的,還有進步空間、還有潛在的力量沒有用上的極限,而是……

  真正的極限。

  肌肉已經不能再承受這以上的壓力,即便想要不顧惜身體去挑戰,手臂手腕大腿小腿,也已經字面意義上地沒法再抬高了。

  這樣的消耗——當然,回去倒頭大睡,狠狠吃一堆飯,恐怕又是十幾條好漢。

  但,那畢竟是之後的事了。

  她輕輕閉上眼睛。

  「25-17,總分2-1!稻荷崎拿下此局!」

  裁判宣布:「兵庫縣代表,稻荷崎獲得勝利,進入下一輪!」*

  ——今年的夏天,就先停在這裡吧。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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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三十六天

  輸了……

  西谷看向自己的雙手。

  兩手攤開, 掌心淺淺的紋路裡浸滿汗水,在亮眼的照明下粼粼閃光。

  他抖了抖手腕,將粘噠噠的汗水甩掉, 心情卻清爽不起來。

  很怪,西谷不覺得自己是一不能接受失敗的人, 國中在千鳥山排球部的時候,也沒少輸過——光是跟北川第一打就輸了不知道多少次, 更別說白鳥澤。

  他知道勝負是競技體育的常事, 沒有人能夠一直贏, 但總有人會輸,只有懦弱的人無法接受自己的失敗,陷入各色負面情緒裡。

  西谷以為自己絕不是這樣的人。

  但……烏野, 怎麼會輸呢?

  他們贏過了青城,贏過了白鳥澤, 學長們和德久學姐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承擔了多少的壓力, 才讓烏野重新回到了全國的舞台——

  但他卻輸了?

  「阿谷……」

  田中走過來,緣下也走過來,站在他身邊。

  「我不想輸。」西谷將兩手捏成發白的拳頭,「但我……更不想讓前輩們輸!!」

  從國三開始擇校, 西谷就一心一意衝著烏野來了。

  只報名了烏野的考試、只看烏野排球部的比賽、只對比了烏野的校服自己穿著好不好看……

  他就是很喜歡這所學校啊。

  從去年看了烏野的比賽開始,西谷就很喜歡這所學校。

  比起白鳥澤,比起青城,那時候的烏野或許沒有那麼強大,但沒有任何一個人放棄過比賽,沒有任何一個人放棄過求勝的步伐。

  西谷知道自己很強, 所以他並不在乎這支隊伍是縣內四強、八強,還是根本不入流的普通學校。

  他只是覺得, 很喜歡烏野的每一個人,在對戰青城的時候露出的表情。

  那時候他就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讓烏野比之前沒有他的時候更加強大,但偏偏……

  「不要這樣想。」

  德久學姐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場邊走了上來。

  西谷看向她,圓而亮的眼睛裡,含著一點微妙的依賴。

  他想聽學姐,說一些能讓他感到平靜的話。

  他知道學姐一定可以。

  「正是因為有了你們,所以烏野才能夠走到這裡。」英美裡說,「不然怎麼去年我們沒進全國呢?」

  嗯……

  這確實是很真實、很當頭一棒啦!

  黑川無奈:「德久……」

  英美裡聳肩:「本來就是嘛。」她又沒胡扯!

  沒有西谷,自由人這個重中之重的角色立不起來,那時候的烏野最好成績也就是跟白鳥澤拼到第五局而已;

  沒有田中,大地+東峰的配置實際攻擊性不夠,隊伍的士氣也只是中上,完全沒有到讓她滿意的地步;

  沒有緣下、沒有木下、沒有成田……她連能換的人手都沒有!

  即便是一年級,每個人也都能回憶起自己在場上閃閃發光的樣子。

  所以他們也深深地明白,學姐不是隨口安慰而已。

  英美裡嘛,對學弟總是比對同屆和學長好許多的,這時候看著幾個小孩眼巴巴的表情,總覺得不能放任他們在自己面前消沉。

  雖然她也知道以他們的性格,恐怕回到大巴上就好起來了,但即使是一分鐘,她也不願意見到大家露出這樣的表情。

  「——所以我的建議是,這麼不甘心,大家就回去多多加練。」她笑起來,「對不對呀?」

  大地扭過頭,不忍再聽。

  嗯,這就是她不忍心的後果,學弟們,你們准備好了嗎?

  或者說,澤村大地啊,他叩問自己,你准備好了嗎?

  西谷一下子被她說到了心坎上:「好!加練!說加練就加練!學姐,回去以後麻煩你專門給我做一套訓練計劃可以嗎?請一點也不要留情,就奔著『讓這小子連回家的力氣都沒有』那麼練吧!」

  英美裡故作驚訝:「天哪,西谷小朋友真是一個主動積極又上進的好同學呢!」

  說著,環顧四周:「還有誰想做好同學嗎?」

  其他本來沒打算當好同學的人:……

  「這個、呃,學姐,那我也來吧——!」田中視死如歸。

  「學姐,我也……」緣下舉手。

  「我也要!學姐!」木下緊隨其後。

  成田左看右看,反正也逃不過了,干笑著附和:「那我也……」

  「哇,真是讓人感動的一年級好後輩~」英美裡眼波流轉,「那麼有沒有其他的學長,想要做一些示範呢?」

  其他的學長:……

  「她都這麼說了,」菅原苦笑,分不清臉頰上是汗水還是淚水,「感覺反正我是逃不過去的。」

  「你應該說,『感覺反正我們是逃不過去的』。」大地面無表情地糾正他。

  潔子在旁邊默不作聲聽了,扭頭就告密:「總感覺,澤村君他們對訓練量的增加,不是非常願意呢。」

  英美裡:「收到。」

  哼哼,不情願是吧?

  回到大巴上,就是慣例的賽後總結了。

  英美裡一般不會在場邊直接開訓,尤其是輸了比賽的前提下——這樣大庭廣眾的,其實對選手的顏面多少有些損傷,如果心懷不滿,反而起不到什麼教育效果。

  原本大家以為,她會從每個人的表現作為切入點的,畢竟就算有體力不支作為理由,但其實表現確實也算不上好,每一個人都有很多值得說的點。

  只是誰也沒想到,所有人拆開定好的盒飯,准備開吃的時候,英美裡先提起的居然是她自己的問題。

  「……首先我要說,作為場外的指導,這場比賽最大的問題是——我的問題。」

  她神情平靜,目光一絲動搖也無:「是我沒有處理好大家體力分布的節奏,也沒能充分顧及到昨天比賽的影響。是我經驗不足,導致了今天的情況。」

  所有人——連西谷和田中都放下了筷子,又是惴惴不安,又是愧疚不已。

  他們當然知道這話不能說完全沒有道理,但這問題,難道真的能怪到她身上嗎?

  恐怕其中10%的理由都占不到。

  於是紛紛搖頭,力氣之大,讓人懷疑是不是要把頭直接搖掉:「德久學姐,請不要這樣講!」

  「其實都是我們的原因啊英美裡大人!是我們沒有鍛煉好自己的體能,所以才一場比賽就耗盡……」

  不然的話,難道稻荷崎打的比賽就比他們要少一場嗎?

  既然都是同樣的消耗,他們卻表現不如對手,當然是因為他們的體力鍛煉不夠啊!

  英美裡嘆了口氣:「真的嗎?」

  所有人,尤其一年級,瘋狂點頭:「是啊是啊,學姐不要自責!其實是我們沒有意識到,是我們沒有做好充分的准備!」

  「你都給我們指點出方向了,我們也沒攔下宮治,這當然是我們的問題!」

  英美裡:「嗯,既然這樣……」

  大家都不用她說,紛紛要求:「除了位置方向上的特殊練習,基礎體能也請加倍吧!」

  「是啊是啊!明年一定不能再出現這樣的問題了!」

  連大地都說:「——所以我總是認為體能訓練是不該放松的。」

  他嚴肅中又有一絲絲愧疚:「以後還是要抓緊,技術和基礎,兩邊都要保證訓練量!」

  所有人齊聲應和:「哦哦!好!」

  潔子就在旁邊看她把一群男高耍得團團轉,忍不住微笑:「真是聰明的英美裡。」

  旁邊的菅原:……

  「潔子,我真的不想舊事重提。」他無奈地抻了抻胳膊,「但你的濾鏡也太厚了吧!!」

  潔子卻反過來看向他:「那照這麼說,忙不迭承認錯誤的大家,濾鏡不是比我更厚嗎?」

  菅原,一下子竟然被問倒了!

  他扭頭,看向虔誠而崇拜的一年級新人們,又看向認真承認錯誤、咬牙切齒准備回去狠狠加厲的大地和東峰,再看向早就被她收入麾下的學長們。

  菅原:……

  「好吧……」他也不知道是向誰認輸,扭頭就趴上英美裡的椅背,「英美裡大人!其實都是我們的錯啊,英美裡大人——」

  濾鏡就濾鏡,有點濾鏡怎麼了?!

  有濾鏡的人生,才是健康的人生!

  *

  烏野雖然在這一年的夏天進了IH全國大賽,但底蘊不足,怎麼也不算名門高校。

  就算英美裡不說,選手自己也能察覺到,他們的後備隊伍——也就是所謂的板凳深度,是很難和名校比拼的。

  「不說其他地區的頂尖高校,哪怕是跟宮城本地的青城和白鳥澤比,我們的選手隊伍都不算豐富。」

  已經頗有隊長味道的大地,臉色嚴肅:「但是我們難道能退縮嗎?」

  「不能!」

  「我們難道能因為這樣的原因,就直接放棄嗎?」

  「不能!」

  旁邊看他訓話的黑川,滿意點頭,宛如旁觀班長發言的班主任:「既然人數少,我們更要把每個選手的質量提高,換句話說,我們每個人都要有承擔更多責任的能力,才能補上人數的缺口!」

  他默默想,也只有這樣,才能更多分擔英美裡的壓力吧?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雖然不能變成一手王炸,但至少,要成為她的好牌。

  所有人紛紛點頭:「就是就是!」

  黑川松了口氣,好在大家都想到了一處,心是齊的,作為隊長,這樣的隊伍才好管。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有張有弛,招呼大家去休息室:「今天有《每日宮城》對排球比賽的報道,我們一起在手機上看吧!」

  田中很激動:「我們會不會也上電視了那?」

  西谷大力點頭:「對啊對啊!我們可是挺進全國四強來著!」

  其他原本沒往這頭想的人,被他們倆一提,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糟了。」菅原肅穆。

  東峰:「怎麼了?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啊?」

  「不是。」他凝著表情,慢慢轉臉看向東峰,「我突然想起……」

  菅原:「我好像,沒有注意形像管理……!」

  比賽的時候滿頭大汗一臉通紅,頭發什麼的肯定黏在腦門上啦!

  動作幅度那麼大,表情肯定也很扭曲,要是被抓拍留念——

  超級丟臉!

  大地:……

  東峰:……

  「不會的。」大地面無表情,「好了不說了我們打開手機各看各的吧。」

  田中很敏銳:「大地學長,語速突然變得很快!」

  但沒人關心這個,時間卡得正好,剛打開手機,就聽見主持人此起彼伏的介紹聲:

  「各位,晚上好~今天的《每日宮城》針對最近很火熱的排球運動,整理了相關專題集錦,會在一小時後准點播出~」

  「在那之前,我們有幸請到宮城地區新一代排球新星,也是給我們帶來無限榮光的專業人士,准備了一期獨特的訪談直播,接下來有請——」

  主持人坐在演播室科幻風十足的銀色金屬桌邊,很快,門口漸漸出現了三個熟悉的身影。

  嗯嗯,烏野人很習慣了,要說單人知名度,即便烏野的成績現在已經算是最好,但依然不能敵過這兩個家伙!

  青城及川!

  白鳥澤牛若!

  ……呃,那第三個人是誰?

  穿著粉藍色小鹿斑比印花T恤配深藍牛仔背帶褲的少女,那張面無表情,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出現在直播的畫面中。

  「hello大家好,我是來自烏野高校的德久英美裡。」

  「大家好呀∼我是青城——青·葉·城·西的,及川徹∼」

  「白鳥澤,牛島若利。」

  眾人僵硬地看著屏幕。

  上面兩個面無表情的家伙一左一右坐著,中間夾著笑靨如花的及川徹。

  ——英美裡這家伙,居然背著他們偷偷上電視了!


第137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三十七天

  第二天英美裡來到體育館, 裡面一片欣欣向榮、繁榮旺盛的景像。

  該練力量的練力量,該練柔韌的練柔韌,往返觸地跑結束就緊跟著安排上跳發訓練, 一點不耽誤。

  英美裡很欣慰:「大家,都很努力啊!」

  努力地成為全自動一體化訓練機了!朕心甚慰!

  黑川沒說什麼, 也沒問她昨天上電視的詳情,只是簡單說了兩句:「……現在我們的打算是, 除了你之前給的訓練量之外, 還要額外增加一傳的練習。」

  IH期間, 黑川也算是看透了,他作為副攻的能力不差,甚至可以說很好, 但在防御方面不夠全面,還比不上東峰。

  當然, 主攻接一傳的概率更大, 往往防守能力更強,但黑川不能接受一個『通常來說』的結果。

  他太清楚,要在賽場上拿到勝利,就必須在練習中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英美裡點點頭, 她對黑川還是挺放心的。

  這人看著黑眼圈深深,精神狀態不好,實際上下手有分寸,應該會保持在『半死不活但至少還是活著』的水平。

  她笑嘻嘻拍拍學長的肩:「好呀,那就拜托你多盯一盯了~」

  黑川點頭。

  英美裡又跑去跟帶著一群一年級訓練的潔子打個招呼,這邊同樣認真嚴肅得不得了。

  她沒多想, 覺得大概是那天比賽結束後在大巴上的話起了作用,又巡視幾分鐘, 哼著小曲離開了體育館。

  等門關上,排球館裡那種奇妙的緊繃氛圍忽然一松。

  「這就是她的考驗吧!」一片寂靜中,西谷很嚴肅地說。

  剛剛還在認真訓練的選手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腳下不自覺動起來,慢慢就圍成了個團。

  「我想也是。」大地贊同了他的看法,「這就是傳說中,【英美裡的試煉】!」

  菅原:「要這麼說的話,倒不如說是釣魚執法——她明知道她離開以後,大家肯定不會特別認真訓練的吧?」

  旁邊的助教潔子,投來冷淡的目光,菅原立刻閉了嘴。

  緣下挑起另一個話題:「話說昨天電視節目播出之後,我看到好多地方名人都在轉發誒,說他們三個特別能代表宮城排球界的形像呢。」

  西谷哼哼:「德久學姐也就算了,那兩個人憑什麼啊?一個輕浮得要死,一個古板得要死!」

  田中無腦贊同:「就是!只有德久學姐,才是最能代表我們宮城排球界的希望之星、未來之光!」

  粉絲的邏輯是不可理喻的,大地和東峰沒管他們,還在推測英美裡早退的含義。

  畢竟她以前是不辭辛勞,朝九晚五,准點到排球館報到的——雖然選手們一般是朝六晚七,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對於英美裡來說,只要她來了,基本都是會待兩個小時左右,充分把控選手當天的狀態,再說遲到早退的事。

  「——但今天,也就是她上了電視之後的第二天!」大地兩手交疊,撐著下巴,很嚴肅地推斷,「他卻放置了,我們扭頭就走了,這意味著什麼」

  東峰舉手:「意味著,她覺得我們可以讓她放心了!」

  菅原拍掉他舉起來的手:「很明顯不是吧!這是一種考驗啊,她想要知道我們在她不在的時候,是不是也能認真訓練吧?」

  大地:「Bingo!阿菅,我覺得你說得很對!而且,我覺得她的做法絕不是只有這一點意義,要知道,那可是英美裡啊!」

  永遠都在一箭雙雕的英美裡!

  潔子剛整理完IH時期的資料,在旁邊聽了一耳朵:……

  「有沒有可能,」她小聲說,「英美裡只是想休假呢?」

  二年級三人組,不可置信地抱著腦袋大喝:「不可能!她一定是有一種深刻的想法,想要從訓練中考驗我們,而我們還沒有領會到……一定、一定是這樣!」

  潔子:……

  「嗯,好吧,那你們是不是該訓練了呢?」她歪頭。

  「啊對!訓練訓練!訓練訓練!」所有人齊聲高呼。

  一定要順利通過她的試煉!眾人在心裡有志一同地想,絕不能讓那兩個輕浮古板的電視明星,把德久學姐的審美扭曲了!

  要知道,只有我們這些踏實肯干、任勞任怨、被她蹂躪得說什麼是什麼的家伙……才是學姐最好的搭檔啊!!!

  潔子抱著筆記本,悠悠嘆了口氣。

  有時候看著他們這麼練習,也挺心酸的。

  *

  「啊,我就想休假呀。」被問到這個問題,英美裡吸了一口杯子裡的檸檬紅茶,「最近太累了,這不是剛剛比完賽嗎?好好給自己放個假~而且我還上電視做了一趟宣傳呢!」

  她放下杯子:「你們不覺得我承擔的工作太多了嗎?這已經不是一個教練該做的事了吧!」

  「……這就是你跑回神奈川的理由?」真田眉毛一皺。

  仁王立刻接嘴:「太松懈了!!!」

  腦袋上挨了一拳,而仁王也不再是過去那個不敢反抗的仁王了!

  他奮起,儼然要跟真田較個高低!

  丸井完全忽視了他們倆的動靜,托著下巴津津有味問:「英美裡英美裡,再講一遍你被選去上電視的故事吧!」

  英美裡:「我已經說了五遍了。」

  她和立海大人的定期聚會,地點不定,今天約在本地一家出名的咖喱店。

  咖喱店之所以有名,一個是同時提供印度、日本、泰國等地的多種口味,另一個當然就是裝修很漂亮。

  雖然是咖喱店,但整體色調卻是晚霞一樣明亮的紫色,搭配同樣清爽的檸檬黃和淡青色,很快成為拍照打卡聖地。

  英美裡剛來店裡的時候,還只有仁王一個人,被他纏著說了一次上電視始末;

  很快,柳和柳生趕到,又是一次;接著,真田桑原一起來了,這是第三次。

  丸井指出:「這也沒有五次啊!」

  英美裡深沉:「我在心裡,已經多講了兩次……」

  丸井:「心裡的不算!」

  英美裡沒辦法,又簡單講了一次。

  其實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就是之前IH在東京比賽的時候,《體育周刊》有人來采訪過,她代表烏野接受采訪。

  采訪稿帶回去之後,按說應該裁剪很多酌情放送——畢竟他們只是區區一群高中生的IH,又不是關注度最高的春高,當然不能占據太大版面。

  但不知道為什麼,那次對她的采訪,竟然全都放上去了。

  丸井抽抽嘴角:「……當然要放啊,世界上還有比你更狂妄的人嗎?【沒有無能的選手,只有無法完美調配的教練】,這種話都說出口了……」

  加上這個人【女子高中生教練】【全國三連霸經驗者】【慧眼識珠力挽狂瀾的牧羊人】種種稱號疊加……

  丸井:「我太能理解,人家為什麼會全文放出了。」一看就很博眼球!

  「總之,看到這期采訪之後,《每日宮城》又正好要做排球專題,就把我抓壯丁了。」

  英美裡聳肩:「要這麼說,他們能上電視也很奇怪啊?」

  青城及川……雖然目前作為二年級還不是隊長,但畢竟有那樣一張吸引收視率的臉,也確實是隊內的王牌選手;

  但是牛島若利不對吧!!這家伙坐在演播室裡就跟機器人一樣,除了『對』和『不對』沒有第三句話,他都能被請去,我為什麼不能!

  英美裡想到這裡,驕傲地挺了挺胸膛。

  沒錯,就是這樣!!

  桑原搖頭,有沒有可能,人家兩個人都是隊裡的王牌選手,你作為一個不上場的、十七歲JK,卻和他們倆坐在一起,這本身就很奇怪了呢?

  真田終於和仁王分出了勝負——一如既往的壓倒性勝利,這才抽空過來繼續追問:「那你們今天的訓練呢?」

  英美裡捧臉:「說起這個,大家都變得好自覺哦!」

  「我今天去請假的時候,他們都已經開始練習了!」她很興奮,差點把服務員端上來的咖喱打翻,「而且還想起來要練一傳了,哇,他們不會是長腦子了吧?」

  丸井表情很復雜:「有沒有可能,是因為看你和其他學校優秀的選手上電視,所以才會想發憤圖強?」

  他代入了一下:「就好像,呃,如果哪個網球雜志采訪的人,是手塚、跡部、你……」

  真田大怒:「必不可能!」

  柳嘆氣:「弦一郎,只是假設。」

  仁王看她的眼神也開始不對了:「這不會一切都在你的計劃中吧?答應和那兩個外校生上電視,從而激起烏野眾人患得患失的情緒,讓他們產生【啊!我們也要努力奮鬥,和英美裡大人一起上電視!】這樣的心情?」

  英美裡= =:「不,我只是被抓壯丁了。」

  桑原揣測:「難道,從當時接受《體育周刊》采訪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布局了嗎?」

  柳生:「可能更早,也許在剛剛進入全國的時候……」

  英美裡:……

  英美裡:「你們能不能聽人說話啊!!」

  不要在當事人面前隨便迪化她了啊!!!


第138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三十八天

  烏野打道回府, 但IH依然還在進行中。

  稻荷崎一路打入決賽,最後惜敗井闥山,冠軍最後被後者收入囊中。

  英美裡收到不止一個人的挑釁郵件, 恨得牙癢癢。

  奪冠軍之仇,此生必報!

  「明年, 我們要對井闥山——」她拖聲拖氣,「還有稻荷崎——」

  「發起復仇!」

  「啊, 又復仇了。」菅原搖頭。

  大地點評:「她是個對世界恨意滿滿的女子高中生。」

  東峰早已超脫:「也沒什麼不好的, 不是嗎?」

  三人, 齊刷刷點頭。

  確實!也沒什麼不好的!

  「對了,那件事,你們聽說了嗎?」不遠處, 一年級五人組圍在一起說悄悄話,「我知道以後可是大吃一驚!」

  「啊啊, 我也聽說了, 龍!」西谷一拍地,「不敢相信!」

  正常人緣下:……

  他沉默半天,扭頭問旁邊的木下:「你能聽懂他們在說什麼嗎?」

  木下雖然既不是一年級裡實力最強的那個,也不是社交最核心的那個, 但他總是在不知不覺的時候,掌握許多信息,被問到就說:「哦,他們倆在說學姐的生日。」

  成田問:「德久學姐,還是清水學姐?」

  木下點頭:「德久學姐。據說是九月份?好像是月底。」

  西谷狠狠一巴掌,拍在緣下肩頭:「力!你也聽到了, 事情就是這樣!我們在商量該給學姐買什麼禮物!」

  禮物啊……

  學姐那樣的人,送她什麼, 感覺都比不上我們的勝利啊……

  緣下不知道,他的思維在這一刻和某個姓真田名弦一郎的人重合了

  畢竟德久學姐在大家面前表現出來的樣子,就沒什麼格外的偏好吧?

  甚至對於選手的實力也沒有厚此薄彼,不僅僅是對他們一年級,包括三年級的學長、二年級的學長,不管是在年級內各有強弱,還是年級之間新人和老人的比較——

  幾乎對每個人,她都是一視同仁的上心和關懷。

  雖然不是跟誰都是好朋友,隨時都有話可聊的類型,但莫名其妙地……就是覺得很可靠!

  「因為知道學姐一定會把各種各樣、自己沒有考慮到的情況,都考慮進去。」緣下深沉說,「所以才覺得可靠吧!」

  他沉浸在自己的分析當中,覺得緣下力簡直是天下第一敏銳細致之人,但西谷很不滿。

  「但是你說這麼多,也沒告訴我們答案啊!」西谷從後面給他一拳

  緣下:「哈,你想要什麼答案?」

  「當然是送德久學姐什麼禮物!」西谷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我是覺得我們可以送點吃的啦,學姐不是很愛在監督我們練習的時候吃零食嗎?」

  說起這個,大家都記憶猶新。

  排球館訓練期間,除了運動飲料和訓練結束之後補充體力的飯團面包之類,基本上是不允許隨意用餐的。

  不過這個規則,當然對德久學姐不適用。

  「而且她來也只是吃零食吧,薯片或者巧克力、餅干之類的。」木下說。

  「這麼一說,感覺學姐好像把我們悲慘的訓練日常,當成了某一種爆米花電影。」緣下露出一種飄飄欲仙的表情,「果然,真不愧是學姐呢。」

  五個人雙手合十,仿佛在進行一種神秘的儀式:「是啊,真不愧是學姐呢。」

  討論了半天沒討論出什麼,最後五個人決定去向學長學姐討要一些參考意見。

  首先找到的,當然是和德久學姐關系最好的清水學姐。

  「禮物嗎?我已經准備好了。」潔子眨眼。

  「啊!那清水學姐准備要送什麼呢?」西谷躍躍欲試地往前探頭。

  要不是被緣下抱著腰向後拖,說不定就一頭鑽進清水帶來的袋子裡去了。

  「……給你們看看,也不是不行。」潔子拉開拉鏈,絕不肯承認自己其實有一點想要炫耀的意思,「是運動套裝,她穿白色,我穿黑色。」

  天氣漸冷,潔子選的這一套運動套裝是絲絨材質的,內襯加棉,溫暖又有垂墜感,看上去質感很好。

  所有人看著這一黑一白,明顯成對,而且沒有給任何人留余地的套裝,陷入了沉默。

  「哪怕學姐買個粉色和藍色的同款……」緣下幽幽說,「我們也能蹭個綠的黃的,假裝是一個系列啊。」

  「是啊,黑的白的明顯就只有她們兩個人配對嘛!」木下握拳,「不過天使穿黑色、魔女穿白色是否是一種很新的交換玩法……」

  大家有心想問,但抬頭看了眼潔子的神情,又憋了回去。

  有些時候,天使比魔女還要可怕呢!

  至於說其他二年級學長,因為互相都比較了解,而且跟德久學姐的關系更親近,所以每個人都買了不同的禮物准備要送。

  大地學長倒是提醒他們,說一年級的沒必要單獨送,完全可以集資合買一個,這提醒了西谷幾人。

  「不如我們去定做一面錦旗吧!」他奇思妙想,「感覺德久學姐對榮譽還挺看重的呢!」

  成田:「要是不想挨打,我建議你不要這樣做。」

  木下:「或者買幾箱牛奶,學姐最近挺愛喝牛奶的?或者冷凍漢堡肉,聽說學姐最近很愛吃漢堡肉套餐。」

  「那還不如給學姐買個監控攝像頭,便攜的那種,也不貴啊~」田中嬉皮笑臉,「就安在排球館裡,到時候學姐足不出戶,人在家中坐,情況全掌握……」

  「田、中、龍、之、介!」幾個人齊聲大喊,提醒他不要幻想地太過分。

  畢竟這種話就像言靈一樣,不說吧,大家在心裡面偷偷恐懼,這還沒什麼;但你說出來,就搞得好像真的會實現一樣啊……!!

  「哇,好年輕,以前我們也會有這樣的時候誒!」菅原在不遠處旁觀,順帶發表一些老人感慨。

  東峰掏出小手帕擦著眼角:「是啊是啊,以前我們也是三個人合資給她買生日禮物嘛!」

  給她送禮物,說簡單很簡單,說難也很難。

  說簡單,是因為英美裡對生日禮物沒有什麼太大需求,好像買什麼都可以;

  說難,也是因為這一點。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那好應付其實是相當不錯的優點;

  但作為希望她能對此感到驚喜、感到滿足的好友,就有點難揣摩了。

  「畢竟那家伙什麼都不缺。」大地掰著手指數,「成績又很好,社團活動一切順心……」

  他說到這裡,忍不住黑線:「也用不著花費生日禮物這麼珍貴的機會來壓迫我們——!」

  「要說心意不心意的,她又是實用主義者。」東峰補充。

  「是啊是啊。」菅原點頭,忽然發難,「所以你們倆准備了什麼禮物啊?」

  大地立刻閉嘴,換上一副官方微笑:「呵呵,阿菅,不如你先說說你准備了什麼禮物,也讓我們參考一下啊。」

  東峰也回過神來了:「就是就是,阿菅,不要光問我們,你也說說看嘛!」

  菅原跟著呵呵一笑:「這種事,等她過生日那天,不就知道了嗎?」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三個人彼此冷笑著,轉身離去。

  等著瞧吧,我的生日禮物……不會輸給任何人!

  *

  在收到來自菅原的筋膜槍,和大地的流動黑板,以及東峰的玳瑁邊平光鏡之後,英美裡沉默很久。

  最後,換上跟潔子顯然是同款的運動套裝,步入了春高賽季。

  「你這家伙,果然是瞧不起我們的禮物吧!」菅原指責,「你都不戴旭送的眼鏡!也不帶上我送的筋膜槍!也不用大地買的黑板!」

  英美裡放棄掙扎,從善如流,穿著潔子送的套裝、戴上沒度數的平光鏡,手握筋膜槍站在流動黑板邊。

  「好,就到這裡。」她吹了一聲哨。

  哨音很響亮,但她的聲音很沉靜:「集合。」

  所有人乖乖跑過來,不用提醒,就知道按照原本的位置排成整齊方陣。

  潔子和黑川,則走到英美裡身邊,一左一右的站好。

  「左右護法……」木下不怕死地低語。

  潔子冷冷一個眼神過去,立刻倒地不起。

  潔子殺人,英美裡可是要遞刀擦血的,這時候當然是裝作沒看見:「我知道,最近大家也練得很辛苦。」

  「但是沒關系,因為——」

  她的目光橫掃過去,每個被她注視到的人,都挺直了背:「春高代表決定戰,馬上就要來了。」

  「我們比起IH有沒有進步,有多少進步,馬上就會在熟悉的對手面前展露出來。」

  所有人都沒有吭聲,安安靜靜地聽著她說話。

  心裡卻不由得跟著幻想,他們當然是比之前,變強很多了吧!

  說不定也能輕輕松松3-0,解決青城白鳥澤,下一次跟著英美裡上電視的也許就是他們了啊!

  「學校這邊,說實話很看重成績。」英美裡聳聳肩,「我是不覺得這樣有什麼錯,但理所當然,他們會對我們有更加高的期待。」

  她笑了一聲:「放在以前,我不會說這樣的話,因為沒有超過八成的把握,過高的預期只會帶來壓力,但現在……」

  英美裡深吸一口氣,筋膜槍衝天一指,發出滴滴嘟嘟的震動聲:「——拿下春高代表決定戰!我們要進軍全國!」

  那是一種比之前背水一戰,還要昂揚,還要爽快的心情,像冷泉湧入每個人的骨頭。

  是啊,他們還有什麼目標,是不敢說出口的呢?

  面對著這樣一支,已經成功突破重圍、打進全國、拿下四強名次的隊伍……

  他們難道還應該抱有原來的怯色,仰視原來遠在天邊的對手嗎?

  不!

  絕不!

  他們、烏野是,足以和任何強校站在同一水平線,不容小覷的強校!

  他們要——進軍全國!!!


第139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三十九天

  春高代表決定戰, 是將IH的前四強單獨抽出來,和前期預選賽比出來的前四一起,湊出一個八強決定戰。

  而作為IH宮城代表, 即宮城縣地區的唯一優勝者,烏野當然是直接作為一號種子, 參加代表決定戰。

  「一號種子!」三井學長喜不自禁,「聽聽, 都聽聽!聽聽一號種子該有的,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黑川給他後腦勺來了一下:「行了, 准備整隊。」

  別說黑川,連一年級的西谷田中幾人,都沒什麼額外的興奮。

  廢話, 一號種子有什麼好興奮的,當時打完白鳥澤就應該意識到了, 成了地區優勝, 明年當然就是一號種子了啊!

  再說,學姐國中的時候,不一直都是一號種子嗎……

  所以比起什麼一號種子,要是有拉拉隊應援, 他們說不定還會更高興一點啦!

  一群人慢吞吞走進場館,剛剛熱身完畢准備上場,觀眾席忽然喧嘩起來。

  停了兩秒,好像在准備什麼,又聽見一道震耳欲聾的齊喊:「烏野——加油——」

  眾人抬眼看去的瞬間,那張黑底白字的橫幅也「唰」地被放了下來, 精神抖擻地展開。

  ——【飛吧!】

  「哦哦哦哦哦真的有人來看啊!」西谷大叫,「龍!你看到了嗎!」

  田中熱淚盈眶:「看到了、阿谷!雖然之前也有但我以為只是IH特殊待遇……」

  IH的應援, 雖然是哪個隊伍都會安排一些學生去,但暑假期間全憑自願,人數實在不好說。

  加上東京的學校主場作戰,有太多路好幫忙加油,而其他地區的名校,也不乏願意千裡迢迢花路費趕來幫忙的死忠。

  唯獨烏野,既不是主場,也沒有太多忠誠的球迷朋友,來幫忙的學生拉拉隊也只是中等水平。

  所以也難怪田中和西谷這麼激動——裡面還有他們認識的女排學姐呢!

  「女排學姐?」英美裡扭頭。

  大地點頭:「啊,對,道宮是她們的二年級主攻,之後應該會升任隊長。」

  「隊長啊……」

  菅原用虎口卡住下巴,說話時一下一下撞著手:「話說,我們之後也會在三年級選隊長的吧?」

  東峰趁機給他塞了一根能量棒:「不管怎麼想,都會是大地吧,黑川學長畢竟那麼喜歡他。」

  兩個人突然就演了起來:「唉呀,畢竟是黑川學長的得意大弟子,我們這些普通人怎麼能趕得上呢?」

  「就是就是,黑川學長那麼偏愛,大地你可要做好表率,成為一個仁慈又有能的隊長啊!」

  大地:……

  「平時你們要也有這麼崇拜我就好了。」他露出慈悲的笑容。

  話是這麼說,但他畢竟也沒有反駁,按照大地自己的預期,明年的隊長大概也的確會是他來擔任。

  先不說別的,光說跟英美裡鬥智鬥勇,並且盡可能從她那裡獲取到一絲絲作為隊員的權益,他都自認比剩下兩個家伙可靠太多。

  「哎,不過英美裡去哪裡了?」菅原四處張望。

  「就是,怎麼還在說話人就不見了?」東峰也跟著張望起來。

  大地嘆氣。

  連剛剛英美裡跑去跟道宮說話都沒注意到,怎麼能放心讓他們兩個做隊長呢?

  與此同時,英美裡正在跟隔壁女排的道宮聊天。

  聊天的身份不止是男排的教練兼經理,和女排的二年級王牌主攻手,更是學生會會長,和女排的隊員。

  「德、德久同學,你是說額外的預算嗎?」

  英美裡搖頭:「不是。」

  道宮摸了摸自己的發尾,感到不解:「可是去要合宿的話要聯系場地、聯系大巴……這些都要花錢的,所以部長她們會比較顧慮。學生會這邊不做預算,是指……?」

  英美裡轉而問她:「你知道新山女子高校嗎?」*

  聽到這個名字,道宮眼睛一亮:「我知道!我知道啊!是那個排球超厲害的女高,沒錯吧?哎呀,她們也有個叫葉歌的一年級,據說實力很不錯呢……」

  她聳聳肩,一個下意識的動作,來掩飾自己的遺憾:「人家畢竟是名校,怎麼會…… 」

  說到這裡,忽然意識到什麼,眼睛瞪圓看向英美裡。

  後者點點頭,在她震驚的目光中,鎮定自若說:「已經幫你們聯系了。合宿的話,她們那邊出場地、學生會這邊出大巴,時間剛好卡在交流會期間,所以可以順路把你們送過去。」

  「既然一分多余的錢都不用花,」她聳肩,「我看是沒必要做預算的了。」

  學生會每年給每個社團撥的預算是有限的,如果有額外的支出需求,就需要額外做表、寫材料去申請。

  整個流程走下來繁瑣,說不定會錯過跟新山那頭約定的時間不說,對於學生會這邊的賬目處理也相當麻煩。

  ——說到這裡,英美裡又要感慨烏野之窮。

  雖然她本人也為這份窮造成了一點雪上加霜的效果:因為男排這邊的成績實在太好,多次出乎校領導的預料,財務處給學生社團整體的財政補助就相當不夠。

  要不是她還有跡部大人這個外援,兩人合作的基地諸事也慢慢走上正規,恐怕真的要成烏野社團公敵之吸血鬼大王了。

  道宮可不管她在想什麼,只聽到了她已經幫為女排這邊約到了新山的合宿,還一口氣處理完了預算的工作,激動地一把抓住她的手:「真的嗎?英美裡——你真是太好了!」

  「我總覺得你就像是我們的福星一樣……自從你來了,男排就不說了,我們居然也進了地區預選的半決賽!如果能跟新山那樣學校合宿,後面也許、一定能——打進全國的!」

  先不說跟區區一所學校合宿,怎麼就能打進全國,但道宮兩只圓眼睛亮晶晶望向自己的時候,迸發出的神采,感覺相當不賴。

  英美裡捏捏她的手指:「好啊,那我很期待你們打進全國,學生會這邊隨時准備多多撥款,多多支出。」

  道宮一下子就感動地撲進她懷裡。

  忽然抬頭,眯起眼問:「那,及川君和牛島君,誰真人更好看??」

  英美裡:……

  第二十次被問到這個問題,她無語地嘆了口氣:「一會兒不就能見到嗎?話說不是每次比賽都能看到真人嗎?」怎麼說的好像明星一樣?

  「那不一樣!」道宮很嚴肅,「比賽的時候遠遠看一眼,跟看電視都差不多了!而且及川君和牛島君都不是我們學校的,所以很少遇上啦。」

  她起了頭,一直在旁邊竊聽的女排眾人,也湊了上來:

  「是啊是啊英美裡,他們兩個誰更好看一點?」

  「誰說話聲音更好聽一點?我總覺得及川君的聲調太高了!」

  「那牛島君聲音也很低啊……」

  及川徹和牛島若利,暫且不說外貌品行,光是排球上的實力就足夠讓女排隊員們關注了,這時候追著她問,也很正常。

  但英美裡想起那天在演播室裡的情形……

  「兩個,都很糟糕。」她面無表情地說。

  「欸——」女生們很失望地拖長了聲音。

  英美裡辣手摧了少女心,很是滿意,跟道宮幾個告了別就下樓梯走回隊伍裡去了。

  只留下道宮幾人,又把手機裡存的《每日宮城》翻出來看。

  -「請問,牛島君有什麼想對德久君和及川君說的嗎?」

  -「……你們應該——」

  *兩個人手忙腳亂地捂住他嘴*

  -「他說完了。」

  -「嗯嗯,牛若這人啊,就是這樣,說話斷斷續續的,完全聽不出來要說什麼呢,你覺得呢英美裡?」

  -「完全同意。」

  ……

  道宮握拳:「果然,還是牛島君的聲音,更好聽!」

  *

  烏野的第一輪比賽進行得很順利,幾乎沒有遇到什麼麻煩,就拿下了勝利。

  而中途偶然發揮不佳的黑川,也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

  他作為隊長,經驗豐富無可厚非,但讓英美裡很滿意的,是其他人也沒有動搖,更沒有因為隊長的失誤而慌亂。

  雖然齒輪從六個變成五個半,依然能良好運轉,支撐到黑川重新回到他自己的位置。

  「這一場贏了,下一場就該和青城對上了吧?」潔子問。

  她的臉龐不知不覺地消瘦了一點,最近帶隊訓練,以身作則,對已經很久沒有按運動員要求練習的潔子來說有些艱難。

  但重新回到跑道上的感覺,卻很不賴。

  比她想像中的緊張、壓力、焦躁……要好太多。

  想到這裡,潔子抿唇一笑,看向身邊的英美裡。

  總覺得,她應該也差不多呢。

  「嗯,下一個對手是青城,再下一個是白鳥澤啊……」英美裡的圓珠筆在本子上戳來戳去,「要是青城能贏白鳥澤幾次就好了,決賽對上他們……」

  潔子語氣帶笑:「比對上白鳥澤輕松?」

  英美裡佯怒:「好啊你!居然這樣編排我們的宿敵!」

  潔子輕輕捂嘴,假裝驚訝:「可是,我們的宿敵有很多吧?」

  的確,剛剛在IH比賽中輸掉的稻荷崎、幾次在地區預選對上的青城、白鳥澤……

  「與其說他們是我們的宿敵,倒不如說我們烏野才是他們的宿敵吧。」英美裡評價。

  潔子點頭,很贊同她的自信:「的確,想成為烏野的宿敵,沒點實力可不行。」

  「是啊……」英美裡說到這裡,忽然一頓。

  作為運動番愛好者兼烏野廚,她翻來覆去把《排球○年》原作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裡面有一句台詞,又或者說詞語,讓她印像深刻。

  稻荷崎作為幾乎算是官方欽定的全國第二,曾經用『挑戰者』三個字來形容他們的心態。

  而這一點,又在後來得到了升華,被點明為不管是誰,都是排球這項運動的挑戰者,不論名次、不論實力,大家都在不斷挑戰,力圖成為更好的自己。

  她當然認同這個說法,不僅能夠保持選手的熱情,同樣也闡明了競技體育的真理,但此時此刻……

  面對即將到來的春高預選決賽,面對她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一定要成功進入的春高全國大賽……

  她似乎沒有這樣謙遜的心態啊。

  英美裡從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很驕傲的人,這一份特性從上輩子積累到現在,對於風險的管理一直是她性格當中很突出的一部分。

  有時候別人覺得她步子邁得太大,其實只是因為她對隊伍的預估太精確,而且也的確有相應的辦法,能夠達成目標。

  所以當她說出,『一定要進軍全國!』的時候……

  意味著,她深深相信著,烏野必然能打敗青城和白鳥澤,將目光早早投向遠在全國的其他敵手們。

  這不只是一種感覺,甚至是一個毋庸置疑,早就攤開擺在她眼前的事實……

  她帶領的烏野,的的確確不一樣了。

  英美裡微微一笑,向場館門口的雪白亮光走去。

  白鳥澤也好,稻荷崎也好,只要是曾經輸過一次的對手……

  她絕不會,再輸第二次!


第140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四十天

  「又見面了, 烏養的弟子。」

  白鳥澤的教練,凸鼻子凸眼的鷲匠老頭,不陰不陽地說。

  英美裡禮貌地抽回跟他握了半秒的手:「您也很有精神。」

  鷲匠:「你在說什麼?」我沒說你有精神吧!

  他頓了頓, 又說:「這回又擊敗了青城,真是辛苦你們了。」

  如果不是烏野和青城分到一個區, 要跟他們對上的大概率就白鳥澤了。

  雖然事實是這麼個事實,但他居高臨下的口吻, 讓英美裡聽了不爽。

  當即扭頭, 做感動狀:「鷲匠老師, 為了給我們打氣,竟然不惜吹捧烏養教練!這是何等情操……!」

  烏野眾人,不明所以, 但還是一陣歡呼:「耶——」

  鷲匠氣急:「我什麼時候吹捧那個老不死了!」

  英美裡詫異回頭:「你竟然說我這樣優秀的天才,是他的弟子, 這不是對他最大的吹捧嗎?」

  鷲匠悟了。

  德久英美裡此人的邏輯, 是正常人無法參透的。

  他分明是想借著「弟子」這個詞,把她擺到小輩的身份上,但因為她莫名其妙的自信,竟然成了他在吹捧烏養——畢竟能做她的師傅, 烏養一定有什麼過人之處……

  鷲匠深呼吸三次,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後面天童不知死活地湊過來:「你看!鍛治君∼我就說她不好惹吧?」

  鷲匠面無表情:「天童,一會兒比完賽跑步回學校。」

  天童大叫:「鍛治君!明明是英美裡招惹你,為什麼要遷怒無辜的我呢!」

  瀨見:「不,明明是你在招惹他吧!」

  「天童的欠揍程度, 對於目前的人類社會來說還是尚且為時尚早了。」大平和藹評價。

  眾人紛紛點頭:「就是就是,還是要等社會道德感再高一點, 才適合他生存啊!」畢竟這麼欠揍!

  而唯一沒有點頭的牛島,呆呆地指了指場地:「喂,該上場了吧。」

  旁邊的鷲匠捂著臉,不肯去看這群弱智,更不想承認他們就是他曾經對外各種誇口的最強戰隊。

  但日常作風的粗線條和缺根筋,並不影響白鳥澤眾人在場上的強勢表現。

  一上來,就憑著牛島若利一記完美而讓人驚懼的暴扣,扣得全場鴉雀無聲。

  「該死的,太久沒跟他打球,差點都忘了他的扣殺接起來是什麼感覺!」西谷舔了舔嘴唇。

  旁邊同樣錯過這記扣殺的大地深以為然。

  不管怎麼說,烏野也是曾經打敗過白鳥澤,挺進全國的隊伍,在全國同樣遇上了無數好手,有的時候回想起來,跟白鳥澤對戰的記憶都不是那麼鮮明了。

  總覺得好像也就不過如此——不過如此,究竟是多麼漿糊的腦袋,他才敢站在牛島面前說『不過如此』四個字?

  只憑一個球,牛島若利就重新喚回了烏野面對他時的恐怖記憶。

  他的扣殺,跟星海光來、跟尾白阿蘭等人的都不一樣。

  當然,頂尖攻手們各有各的特色,就算是全國三大,彼此之間的區別度也很高,但唯一能讓人感到痛苦,讓人想要咒罵,讓人想起那種最原始的、力量不足的恐懼……

  「18-16!」裁判宣布,「白鳥澤得分!」

  「咦?但是……感覺好像分差沒有拉得很開啊。」場邊田中忽然說。

  「廢話,那不然你以為我們是一點進步也沒有嗎?」緣下鄙視。

  「這、這話可不興說啊!」田中擺手,「這話可不興說呀,緣下小友!」

  沒有進步什麼的,那豈不是意味著他們這段時間的訓練沒有進展?

  訓練沒有進展,那必然不可能是訓練菜單出了問題,那必然就是他們在訓練態度上出了問題!

  而訓練態度上出了問題,意味著他們的小命也會出問題……

  田中緣下對視一眼,渾身一凜,不再多言。

  不過他們兩人說的也沒錯,雖然場中牛島的進攻依然讓觀眾們看了後背發寒,但對於烏野來說,應對他的扣殺幾乎都成了一種條件反射。

  一方面,盡力減少他的直接得分——雖然不一定能夠完全阻攔,但至少能碰到一傳。

  是不是完美到位先不說,但不能讓牛島打得太順手、太舒心。

  同時,也要不斷地為自己的隊伍掙下分數,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東峰。

  看台上,許多慕名來看比賽的國中生,也頗為激動:「那就是烏野的超級大王牌——東峰學長嗎?」

  「據說他在全國的時候也發揮得超級亮眼哦!」

  「我怎麼聽說他在全國的時候,光靠眼神就嚇死了20個對手?」

  「20個也太多了吧,我聽的版本只有10個!」

  「10個?不可能吧,你看看他,你不覺得害怕嗎?」

  「我是會害怕啦……」

  「那不就得了?翔陽總是愛誇大其詞——」

  「我、我才沒有誇大其詞!我雖然有點怕,但我以後是要去烏野念書的!」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你那個小巨人嗎?說了一百次了……」

  場外觀眾作何反映,場上的選手們是不知道的。

  但他們對自己面臨的困境,卻心知肚明。

  「那個二傳,現在也變得很狡猾嘛。」天童甩了甩頭發,語氣憤憤。

  光聽他的語氣是不能推斷天童的真實心情的,但大平仔細端詳他的表情和眼神,能夠確認天童現在確實很煩躁。

  不過他也的確應該感到煩躁,大平想,對面那位二傳手菅原君的變化……也太大了。

  兩個人說了幾句就回到位置上,下一球輪到瀨見發球。

  他的跳發水平相當不錯,烏野一傳接得馬馬虎虎,但給到菅原,又讓天童後背的汗毛豎立起來。

  他打算給誰?

  東峰、大地、黑川、三井?

  已經上當受騙好幾次的天童,在心中不由自主地揣測起來。

  其實在此之前,他從沒想過面對菅原,他居然也需要用一種毫無自信的口吻,去描述自己的猜想,畢竟這位二傳手的心思,在他看來一直是很好猜的——

  這種一心求穩的類型,比起及川那種走鋼絲的勇者,總是要差上一截嘛。

  這並不是說菅原的技術不足以讓他欺騙對面的攔網,至少在天童看來,是他的性格使然。

  一個求穩的人,在選擇上,首先就會砍掉不少高風險的選項支,即使存在偶然,但這並不構成天童判斷的依據。

  所以以前的天童是很喜歡和菅原對戰的,畢竟他確確實實很好猜。

  但今天的比賽,讓他把以前所有的印像都打破了。

  菅原孝支,這個早就被無數學校研究透的烏野二傳手,竟然也開始耍起花招來了!!

  雖然惱怒,但天童必須承認,這讓他在很多時候無法准確判斷菅原即將選擇的傳球方向。

  就像現在。

  ……只看他身體的轉動角度,應該還是在網前的範圍?如果是網前,那麼首選必然是黑川,因為三井作為另一個攔網站位太偏,起跳的空間也不夠。

  但天童的直覺總告訴他這不太對。

  大平等不到他的補位,都快自己單獨上去攔網了,但天童還是沒動。

  分析、分析——

  他告訴自己,猜想不是毫無根據地撞運氣,去觀察!二傳手的表情、攻手們的准備姿勢,以及雙方目前的局勢——

  前排只有他、獅音和瀨見見,若利君在後面,就算要傳球,也會盡量選擇攔網少的地方……

  他忽然抬眼。

  自己面前正是黑川!

  而他,尚且沒有起跳!

  不、不對,不是黑川?那是誰?

  天童心念電轉,這一刻,他和網前的瀨見所想一模一樣!

  ——是大地!

  白鳥澤的所有人都習慣了他給東峰、給黑川幾人的傳球,但就是要在這個時候、就是一定要在這個時候……!

  才是給大地傳球的最佳時機!!

  天童瀨見兩人,忽然爆發出令人不可置信的默契,齊齊朝著大地起跑的方向伸手去攔。

  雖然只有兩人,但天童技巧純熟,瀨見也對攔網有些心得,居然也能說得上一句密不透風!

  大地的身高,在主攻裡絕不算出彩,眼看起跳到最高點,卻無法破開天童的制空威脅!

  而就在這時,菅原心口一窒。

  沒有經過任何思考,完全下意識地,托球的兩只手忽然一前一後交錯伸展,重重將球擊出!

  「……二次進攻?」鷲匠的眉頭跳來跳去,「這小子,還真敢……」

  倒不是說他在技巧,或是水准上有什麼欠缺,實際來看,菅原的水平在目前烏野的二年級裡,應當是綜合技術最強的一個。

  只是,這絕不是他的性格啊!

  看台上,及川也在抱怨:「爽朗君怎麼一點都不爽朗了啊!攻擊性這麼強,睚眥必報的樣子,根本不像他嘛!」

  岩泉選擇性忽視了幼馴染一些沒有自知之明的抱怨,點頭附和:「確實,這個菅原君,原本是個不愛冒險的人才對吧?」

  但在這一局剛用過一次二次進攻,而且只是險險得分的前提下,沒有選擇穩妥的東峰、黑川,沒有選擇奇兵大地,反而走上了最冒險的一條道路。

  ——這簡直和過去的菅原,判若兩人!

  天童受不了了,每次開福袋都開個空,連球都沾不著一下,這種事換誰能受得了啊!

  又一次撲空,裁判冷冰冰的「20-16」傳入耳中,天童理都沒理大平溫柔的挽尊,上前幾步,伸手抓住球網。

  菅原扭頭,就看見他臉上混雜著憤怒、遺憾、興奮、同情的復雜表情:「那個,烏野的二傳君!」

  他聲音先大後小,說到最後,居然有點心虛的味道:「我妹妹——英美裡那家伙,到底對你做了什麼啊……」

  怎麼把一個好端端的清純善良少男,戕害成了這副算計多端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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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四十一天

  然而事實是, 英美裡什麼也沒做。

  菅原想,她什麼也沒做,只是告訴自己, 隊伍需要一個這樣的二傳。

  所以他就成了一個這樣的二傳。

  第一局贏得很干脆,第二局則被白鳥澤抓住機會, 以牛島的強力猛攻為主,快速搶分扳回一局。

  比賽的情勢經常出現所謂讓四追六的情況, 菅原作為二傳, 對於這種說法也有一套自己的理解。

  對於一個隊伍來說, 不管是體能還是氣勢,都是有限度的,用英美裡的話來說, 都是有『冷卻時間』的。

  一口氣直接3-0拿下,當然是最好的想像, 但如果無法完成, 很容易就會陷入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狀態。

  與此同時,對手的狀態卻慢慢起來了,所以先落後再絕地反擊,或者半場開香檳的例子比比皆是, 不足為奇。

  但對於他們來說,對於烏野的每一個選手來說,卻不能這樣簡單地計算。

  第三局開局,白鳥澤維持著拿下第二局之後的高漲士氣,一來就由川西和天童的雙攔網陣容拿下不少分數。

  「他們的改變也很明顯啊。」東峰感嘆,「不想太依賴牛島……嗎?」

  大地卻不太贊同:「與其說是不想依賴, 不如說是為了更好地依賴,先盡量減輕他的負擔。」

  得分也是一種負擔, 一個人拿下十五分,和一個人拿下十分,對選手的心理壓力是截然不同的。

  盡管他們很懷疑牛島會不會有心理壓力……

  ——但他的表現,確實是愈發精煉、老道了!

  放在以前,還需要別扭地轉換路線,避開攔網的球,今天的牛島卻毫無顧慮地死死扣下!

  而這,完全是因為他堅信,自己的隊友會時刻補上。

  即便這一球無法得分,也有隊友會幫忙防守、幫忙搶分。

  沒有後顧之憂的大王牌,總能發揮出120%以上的水平!

  「12-14!」裁判舉手,「白鳥澤得分!」

  同時:「烏野請求換人!」

  沒有任何猶豫,在白鳥澤剛剛流露出一絲變化的苗頭時,英美裡就已經讓田中開始熱身了。

  強隊的自信,是不能夠小看的。

  不管是白鳥澤、青城,還是全國大賽裡那些飽經歷練的老手們,只要給他們一個口子,立刻就能撕開一條巨大的裂縫!

  到那時候在去後悔,不如現在就把機會抓在自己的手裡!

  「大地學長!」田中走上場來,和大地換位。

  他知道自己責任重大。

  雖然不像阿谷那樣,長久作為首發待在場上,很多不了解的人都以為西谷也是三年級的選手。

  但田中覺得自己已經相當幸運。

  菅原學長給的球,永遠是讓他很舒服的位置。

  不管是斜線、直線,都有他能夠充分發揮的空間。

  田中屏息,緊緊盯著自己看好的角落。

  好吧,就這裡了!

  肩膀掄圓,他的斜線球直接轟向天童!

  身高腿長的攔網君一下失去了平衡,球沒接穩,自己還向後翻倒過去!

  球從白鳥澤的場地高高彈飛回來,守在網前的三井直接一記探頭!

  「打得好打得好,三井!」

  「扣得好扣得好,三井!」

  20-17,烏野又一次拉開了領先的優勢!

  「不管什麼時候上場,他都不會緊張啊。」被換下來的大地,站在英美裡身後小聲說。

  這種特質,真讓人羨慕。

  英美裡沒回頭:「你不也是嗎?」

  大地笑了下:「我可不是。」他是強迫著自己不要緊張。

  跟田中那種,純天然的野性無畏,還是不一樣啊!

  潔子側目看他:「澤村,意外的競爭心很強。」

  她語氣太好笑,明明很軟的聲線,但就是有種目中無人的平靜感。

  英美裡笑了半天,才慢慢點頭:「雖然……不過也是一件好事啦!」

  「雖然什麼!」大地很敏感,「你說!雖然什麼!」

  英美裡忙著辯解什麼也不是的時候,田中和東峰的組合再一次從白鳥澤手裡咬下三分。

  菅原發球,他最近開始嘗試在比賽中用上跳發,不過得分率很感人。

  「就是看了會流淚的意思。」英美裡呵呵,「我流淚。」

  她流淚的後果很嚴重,大地噤若寒蟬,不敢為菅原說話。

  尤其是這一球又沒得分,還被對面自由人山形穩穩接起之後。

  天童的快攻迅速拿分,黑川被騙去攔川西了,一看比分19-23,忍不住咬了咬牙。

  他要是能攔下來……

  「沒事沒事,黑川學長,放輕松!」田中不熟練地拍拍他,「我們再把分拿回來不就好了嗎!」

  他說到做到,對面大平發球,西谷還沒送到菅原面前,就被田中窺准機會,直接扣下!

  菅原眨眨眼:「嗯,得分是很好啦……」

  他一記暴扣!——扣在了田中腦門上。

  「但是搶球很危險啊!」菅原說不出什麼重話,遂搬出最具威脅的家伙,「英美裡肯定會罰你的!」

  田中一抖,有點小張狂的精氣神頓時被消滅了:「對不起菅原學長!對不起阿谷!」

  他懺悔之余,又輪到烏野發球。

  黑川學長的跳發只能說比菅原好一丟丟,對面川西接得很順利,瀨見托球給到牛島——

  真正的暴扣!

  西谷咬牙去接,雖然練了無數次,接了無數次,但每次都覺得……

  這家伙,果然是怪物吧!

  沒辦法,這球能夠接到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指望他再去調整落點實在有些過分。

  眼看就要飛過網,田中吸取教訓,不再搶先,心想,等時機更恰當……

  「喝!」一聲怒吼!

  東峰幾乎是原地起跳,卻完美地夠到了半空中的球,直接一把按死!

  「25-19,烏野拿下此局!比分2-1!」裁判揮了揮手,「雙方交換場地!」

  東峰將發麻的手藏到身後,雲淡風輕說:「該抓住的時機,還是要抓住的。」

  田中看著他離開,兩眼冒星星:「東峰學長……好帥……果然是王牌!!!」

  潔子坐在教練席,淡定評價:「東峰,競爭心出現。」

  英美裡又一次被她的語氣笑得肚子痛。

  *

  啊,韌帶好痛。

  菅原半靠著長椅壓腿松筋,痛得齜牙咧嘴。

  可惜大家各有各的痛,沒人關注到他扭曲的表情。

  否則直接拍照上傳,明天此人就會因為過於丟臉而翹訓,被英美裡抓住嚴懲……

  菅原一邊壓腿,一邊回味著自己的表現。

  他的積極,帶動了整支隊伍的積極,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隊伍裡的每一個人,雖然各有特色、各有性格,但他們有著同樣的期許,目光注視著同樣的目標,所以只需要小小的一點煽動……

  這麼看來,她當初說的還真是一點都沒錯。

  「我說什麼了?」英美裡一如既往,無聲無息閃現在講小話三人組的背後。

  東峰立正:「什麼也沒說!」

  扭過頭,臉上流下寬面條淚。

  這家伙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的嗎!!

  大地報以無奈一笑,安慰地抬了抬手指,相當敷衍。

  但東峰不在乎,他一怒之下也只是怒了一下,並沒有多余的精力跟英美裡叫板。

  他們三個其實已經很累,大地不用說,一直以一傳為主,說他是第二個西谷都不為過。

  但畢竟又還是主攻,偶爾也需要他冷不丁給一下扣殺,得分率相當高。

  東峰,如今也是攻守兼備的人物,又要魚躍撲地救球,又要跳起來扣球,時不時還要補攔網的缺,和大地競爭烏野最累的男人,名副其實。

  菅原更不用說,全場唯一最不可或缺的兩人之一,作為二傳,必須撐住全程,甚至不像西谷,在發球輪可以被換下場休息。

  也就是防守端的頻率比較低,惜敗兩位同期好友,沒能名列『烏野最累男人』的提名。

  但不管累成什麼樣子,幾人始終沒有流露疲態。

  其中,又以東峰和大地為最。

  菅原曰:「沒用的自尊心。」

  英美裡曰:「微妙的競爭。」

  潔子曰:「男子高中生的日常。」

  英美裡:「嗯?剛剛潔子是不是若無其事說出了一個番劇名?」

  同樣是主攻,同樣是二年級,同樣是一開始就被英美裡看中的同級生,要說大地和東峰之間沒有一點點競爭,那是不可能的。

  運動員,即便是關系再好不過的同隊伙伴,彼此之間難免都會有些比較的心理。

  況且他們兩個人是有些區別的——大地更側重防守,在地面端的能力只比西谷稍差一截;東峰則是攻守兼備,作為得分率超高的大主攻之余,最近在防守方面也有相當的進步。

  同樣的位置,相差無幾的基本功,和細微的差別,正是競爭最需要的基底。

  只不過,不論是大地,還是東峰,都不會讓這種競爭的欲望掌握自己。

  因為最重要的東西,他們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至少在球場上頭腦是清醒的。」菅原銳評。

  東峰高興:「哦!謝謝你!」

  大地無語:「他是在說你場下頭腦一直不清醒……」

  「哈?阿菅,你話說得可真過分啊——」

  一年級眾看著學長們拌嘴,不但不覺得幼稚,反而湧起一種羨慕來。

  這種在比賽中,也能輕輕松松,跟隊友聊天打趣,將勝負置之度外,又有必勝信念的氣度……

  他們也想成為這樣的學長!

  帥氣的、可靠的、總是承擔責任,又只留下瀟灑背影的,前輩!

  *

  烏野這邊和樂融融,白鳥澤的臉色卻不好看。

  其中,又以鷲匠老師為代表。

  「不過鍛治君的臉本來就不好看啦!」天童笑得前仰後合,「沒差沒差!」

  鷲匠對他的無禮言語恍若未聞,只說了一句:「所以,你們有想法了嗎?怎麼解決烏野?」

  此話一出,喝水的、擦汗的、打鬧說笑的,紛紛停下了動作。

  往旁邊一看計分牌,比分已然2-1,烏野領先一局。

  「……總覺得我們跟烏野打比賽,就只是在比誰能適應得了誰。」沉默許久之後,大平緩緩說。

  其他人紛紛用力點頭。

  第一局比賽,是對面菅原出手太神奇,一把限制住了天童,讓白鳥澤這邊攔網整個落空;

  但他們也並沒有出手去限制牛島等人扣球,所以慢慢地,靠著積累起來的分數,第二局白鳥澤又把比分扳平。

  但到第三局,烏野那邊又投放了田中龍之介上場,替換大地。

  他跟東峰雙管齊下,再一次讓白鳥澤感到難受。

  難以適應,自然就會被抓住機會猛攻。

  不管是白鳥澤,還是烏野,都不是會放任機會溜走的隊伍。

  而接下來要開始的,是第四局。

  「容我提醒一句,這不僅是第四局。」鷲匠慢條斯理地說,「如果輸了——五局三勝,這就是我們今年的最後一局。」

  放在以往,他是不會這樣措辭的,甚至都不會往這個方向想:對於永遠的王者來說,問題只在於他們會在五局三勝的哪一局取得勝利,而不在於對手會不會有這個機會,但面對烏野——

  一個曾經已經贏過他們一次的烏野,鷲匠不敢再如此托大。

  「安啦,安啦,鍛治君也不用這麼焦慮,依我看,烏野也是有弱點的嘛~」天童搖頭晃腦地說完,跟瀨見對視一眼。

  今天的比賽裡,白布的出場並不算多,這也是鷲匠最近在白鳥澤身上實驗的全新戰術。

  對於烏野這種並不會被牛島干擾太多,至少不會被影響到一個無法挽回程度的,隊伍來說,與其放上白布,他會更多選用瀨見。

  而瀨見對他的眼神心領神會,第一時間明白了天童的暗示:「——他們的弱點,就是攔網!」

  *

  「攔網啊……」

  該說不說,雖然有黑川學長一枝獨秀,但攔網一直是烏野在賽場上布局最弱勢的地方。

  對於一個六人隊伍來說,分出四個位置,意味著每個位置都人手不足。

  如果人人都是多面手,如宮侑宮治影山之流,從攔網到扣球到一傳二傳,全都做得很完美,當然不會存在這種情況。

  但夢之隊的概率小到不可思議,所以與其期盼這種排球版『奇跡的世代』出現,不如想想怎麼用好手裡的隊員。

  而攔網對於烏野,更是首先需要解決的問題。

  當然,英美裡要去挖掘一些成名已久的攔網選手,也不是不行。

  但先不說這些選手願不願意放棄在原本學校的友誼、默契和練習度,轉而到一所全新的學校摸索,光是明年,她就要在四個一年級當中迎來三個攔網。

  日向、月島、山口,一開始打的都是攔網的位置。

  一個隊伍裡只有兩個攔網首發位,這意味著無論如何都會有人坐冷板凳。

  為了僅僅一年的短暫紅利期,浪費選手的黃金時間,這對她來說多少還是有點道德負擔。

  「但是折磨我們的時候沒有,對吧?」東峰哈哈兩聲。

  菅原也哈哈一笑:「肯定沒有啊,她在面對我們的時候,道德感限定喪失的!」

  兩個人對視一眼,夾著站在他們中間的大地,哈哈大笑起來,

  不遠處黑川和三井,忍不住同情地嘆息:「最後還是瘋了……」

  可憐的學弟們!

  英美裡連一個眼神都懶得分出去,按部就班地說著接下來的安排。

  「第四局可能還是會讓大地上。」她轉頭對著田中說。

  後者會意地點點頭:「畢竟我在防守這方面,還是沒有大地學長那麼有經驗。」

  這也是剛剛那一局裡,牛島打得格外意氣風發的原因。

  烏野的攔網,說是形同虛設有點過分,但離差強人意都還有些距離,至少還沒能達到讓英美裡勉強滿意的地步。

  薄弱的攔網,讓一傳的壓力變大,但田中在這方面的練習明顯不足,而且也沒有強烈的接一傳意識,

  光靠西谷和東峰兩個人,顯然是不夠的。

  大地從那兩個發瘋的同期好友中間竄出來,點點頭:「我知道,我不會讓牛島打得太舒服的。」

  說到這裡,不由自主地微笑了一下。

  畢竟,他已經很有這方面的經驗了。

  應對過尾白、宮治、木兔、星海等等好手,難道還會對牛島的扣球瑟瑟發抖嗎?

  「我的天吶,阿菅你看!大地笑得好像一個反派哦!」

  菅原也跟著東峰一起怪叫:「就是!他好像一個反派哦,像我們這種善良又淳樸的老實人噢,最好是不要跟他走太近,否則會被誤傷的!」

  這兩個人的精神失常已經不能用常理來解釋,但英美裡還是很淡定。

  她很能理解,畢竟是全場無休嘛。

  要說烏野這邊誰最累,除開自由人位的西谷,就是他們倆了,況且西谷還不用跳。

  這時候依然冷靜地無視了兩位精神失常患者,扭頭對黑川和三井囑咐:「攔網這方面該給的干擾依然要給,但是不強求一定把球攔死,如果覺得非攔不可,叫上菅原他們一起。」

  黑川點頭:「明白了。」他也累得不行,多余的一個字都不想說。

  英美裡一眼掃過去,大概能判斷出所有人的狀態。

  雖然說確實很累,連打四局的比賽放哪裡都少見,只是肯定還是比不上IH正式比賽那會兒,剛跟鷗台打完,第二天又跟稻荷崎打的狀態。

  也就是說,還是有一些余地,可以讓她壓榨的嘛。

  想到這裡,她微微笑了一下,招手讓黑川過來:「黑川學長,是這樣——」

  聲音很小,幾乎沒有第三個人能聽見,但還是不妨礙他們竊竊私語。

  菅原:「她肯定在打什麼壞注意了吧!!」

  「笑成那樣,肯定的。」大地疲憊地放下水壺。

  東峰也很疲憊:「好難得啊,我居然都有點不敢上場了……」

  西谷給他鼓勁:「東峰學長,你——」

  東峰打斷他的施法:「我燃、我燃,我會燃起來的……」雖然語氣根本不像是要燃起來就是了!

  大地和菅原對視一眼,各自扭頭,卻相當默契地同時嘆了口氣。

  怎麼覺得,英美裡比白鳥澤,更讓他們心累呢?


第142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四十二天

  重新回到場上, 黑川先走到菅原身邊。

  「……總之就是這樣。」

  他重復完英美裡的話,回到自己的站位。

  菅原若有所思。

  轉守為攻、尤其是副攻嗎……

  三井站在黑川旁邊,做出隨時准備起跳的姿勢, 沒有扭頭,只是問:「你說, 我是不是應該去強化一下攔網的技能啊?」

  「馬上就要春高了,這個時候才准備去強化還來得及嗎?」

  「我說……你現在說話有點大膽了嘛!預選賽都還沒結束, 你就要進春高了?」

  黑川抿嘴, 不再搭理他。

  既然有這個實力, 也已經走到了這裡,那麼在他眼裡,除了進軍全國之外, 就再也沒有第二個選項!

  然而第四局比賽的前半段,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成了牛島一個人的秀場——不要誤會, 他在整場比賽當中的表現從來都是超高水准, 但在這之前無論怎麼說,至少還在正常範圍內。

  第四局一開始,忽然就讓人覺得不太對。

  「白鳥澤這個得分的效率……」看台上,被朋友拖來的少年忍不住嘟噥。

  他也是運動社團出身, 自然對場上的氛圍有些體會。

  按照這個勢頭,烏野如果不能及時做出改變,那麼直接被白鳥澤拿下第四局也不是不可能的。

  畢竟,任誰都能看出,那個茶色短發的家伙是對面的王牌選手,而王牌選手強勢拿分, 正是一支隊伍崛起的序幕。

  他身邊被叫做翔陽的小個子,又開始嘰嘰喳喳:「怎麼了怎麼了?你在懷疑我們烏野嗎?我告訴你啊, 烏野是絕對不會輸的,烏野是一定能贏的!!」

  他從很早以前看過小巨人比賽,就牢牢記住了烏野這個名字。

  後來雖然沒什麼消息,但最近又重回全國,再一次點燃了日向加入這所學校的熱情。

  今天專程來觀賽,也是想要見證烏野再一次進入全國的第一步。

  雖然對面那個大個子看上去很凶猛,但不管怎麼說,烏野這邊肯定是不會放棄的。

  更何況……還有德久學姐!

  是啊,更何況還有那家伙在教練席上!

  鷲匠的腦回路,在這一瞬間跟日向微妙地同頻了。

  德久英美裡,她怎麼可能放任若利打得這麼舒服?就算攔網能力不足……

  等等,攔網能力不足?

  大地的一傳給到菅原,二傳手的手臂如柳枝一般柔韌伸展。

  「漂亮的背傳!」三井輕快扣球。

  「11-17!」裁判宣布,「烏野得分。」

  鷲匠長長出了一口氣。

  隨著烏野網前三井和黑川的得分越來越多,他心裡如同一只靴子落地一般。

  雖然不能說安心,但兩個攔網的進攻模式都有所展現後,鷲匠總算知道了那家伙打的是什麼算盤。

  知道了她的打算,再做應對,總比稀裡糊塗輸掉比賽要好得多。

  半放棄攔網,只做干擾,把更多的精力轉化到得分上,這是要實打實的打一場對攻戰了……

  那就來吧!鷲匠想,白鳥澤在什麼時候,都是不會畏懼對攻戰的!

  17-19、18-19、20-18、19-20、20-20……

  雙方心照不宣地按照場上的進度推進下去,比分交替上升,幾乎沒有任何一方能夠連續得分。

  發球在第二個球就會被立刻接起破局,而扣殺也很難再像一開始那樣直接觸地得分。

  總會有一個敵人站在場地對面,將球接起,這種感覺相當糟糕。

  但與此同時,雙方也都知道,在這樣焦灼的情況下,誰先打破規律連續得分,幾乎就能肯定是誰鎖定了比賽的勝局。

  而這個微妙又脆弱的平衡,在一個意料之外的時間點,忽然被打破了。

  瀨見今天一直安分守己,在網前當乖乖二傳手,一時間竟然令人忘記了他的本色——一個攻擊性進取性都很強的,獨特二傳!

  一次讓人意料不到的二次進攻!

  「24-23!」裁判宣布,「白鳥澤得分。」

  來了!!

  不管是看台上的觀眾,還是場邊的兩校拉拉隊,都不自覺放輕了聲音。

  這是白鳥澤的第四次連續得分,更是從落後的情況下追平,反超到了如今的賽點。

  連續得分,會帶給人一種微妙的感覺——雖然毫無根據,但總讓人覺得這股士氣將會推動著連續得分的學校,一路高歌,順利拿下最後的勝利。

  「——但我們是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的,對吧?」大地喘了口氣,微笑著看向東峰。

  後者點頭:「當然。」

  作為王牌,他既不用費盡心思研究對手、隨機應變、提出策略,也不用肩負起失敗的責任,對此不斷反省,接受指責。

  那麼,他該做的是什麼呢?

  當然是,拿下勝利啊!!

  對面天童發球,西谷接下,一傳完美到位。

  菅原給的托球微微偏高,恰到好處。

  「我來——!」東峰怒吼一聲,狠狠將球扣下。

  24-24!直接遏制了白鳥澤連續追分的勢頭!

  恰好,這次得分之後輪到東峰發球。

  一記勢大力沉的跳發,直接從白鳥澤自由人山形所人手裡拿下一分!

  兩個球,就將全場的氣氛直接點燃!

  烏野的拉拉隊如今已經頗具規模,立刻就開始敲擊手裡的充氣氣球應援棒:

  「打得好打得好東峰!扣得好扣得好東峰!」

  「烏野烏野——衝呀!烏野烏野——飛呀!」

  緊接著,又是東峰的跳發,但這一次白鳥澤又飛快地組織起了有效的應對。

  大平接發球一向穩健,瀨見拿到一傳,幾乎毫無猶豫就將球給了目前賽場上依然是威脅力最高的那個人。

  「若利!!」他大喊。

  牛島緊盯著眼前的球。

  同樣作為王牌,同樣肩負著隊伍的勝利,他也絕不會將這場比賽的結果拱手讓人。

  起跳,收腹,擺臂。

  任誰都能看出,這一個球甚至比之前比賽裡的任何一個球都更加刁鑽。

  「這家伙——!到這時候了,居然還有余力在半空中選擇路線?」英美裡忍不住吐槽,「變態吧他是?」

  但更變態的人,沒想到竟然潛伏在她自己的隊伍裡!

  「砰」!

  西谷,竟然正面將這一記扣殺接了起來!!

  巨大的衝力撞進他的懷裡,觀眾席倒吸一口涼氣,但西谷雙眼發亮!

  抓到你了!

  他直接將球墊起,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好!

  未必很到位,但菅原也早有預判,人已經出現在了球的落點!

  瀨見站在網前,立刻開始試圖判斷。

  菅原的球,會給誰?

  這記托球一定會影響到整場比賽末盤的走向,這麼關鍵的時刻,他會將球給誰?

  東峰還在候場;大地剛剛去幫西谷接球,還沒助跑;那就只剩黑川和三井!

  而這兩人,正是菅原整個第四局著重關注的兩個進攻點!

  他目光緊緊盯著黑川,隨時准備將這人一把攔下。

  ……這家伙,原本有這麼快麼?

  瀨見不知道,他只能眼看著對面的黑川,以一個他無法理解的速度助跑起跳——

  可以攔住!

  他知道,他在這一刻似乎爆發出了從未有過的潛力,無論是預判、 分析都已經派不上用場!

  瀨見相信的,是他身經百戰的經驗,和別無他想的直覺。

  只是黑川的扣球,天時地利人和占盡,他獨木難支,眼看要被衝破。

  旁邊忽然又伸過來一雙手,天童這時候都不忘嘲笑他:「瀨見見,核心練得不夠啊~」

  雙人聯手,總算把黑川這記要命的扣殺攔了回去,甚至是直直往地面上砸去!

  這時候,饒是最沉穩的大平,也忍不住在心裡喝彩。

  要知道,原本是烏野賽點的這一球,被他們攔網成功,那麼不僅阻撓的烏野的勝利,更是追平了比分,給白鳥澤更多喘息的空間……

  「我來——!!!!」

  那球卻沒有落地。

  西谷夕,以他出眾的判斷,和驚人的反應,早早做好准備,將這一記被攔的扣殺救了起來!

  一記厚重的反彈,落點偏遠,烏野眾人卻早有預料一般,早就開始准備新一輪的進攻。

  「那個該死的……」天童咬牙,「自由人小子!!」

  竟然守在網邊,隨時准備出手保護!

  黑川的扣殺被他們攔下的那一瞬間,就落在了西谷的手中,又飛快來到菅原的手裡。

  白鳥澤自然也要重整旗鼓,但以有心算無心,他們在這一步,已經落後烏野一截。

  令人難以反應過來的速度,菅原將球給到黑川!

  「26-24!」

  黑川的第二次扣殺,終結了這場比賽。

  「烏野,獲得勝利!」

  烏野,再一次,進軍全國!


第143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四十三天

  春高正式開始前, 照理說,應該是心無旁騖的訓練時間。

  這麼長的間隔,不拿來壓榨一下, 簡直對不起這麼完美的空閑。

  英美裡提前約了一圈,早早把稻荷崎定下來, 又約了鷗台和音駒。

  考慮稻荷崎,是因為他們和烏野有些相似, 又有些區別。

  都是攻擊性很強的隊伍, 但稻荷崎的進攻方式, 目前比烏野要多樣,尤其宮雙子變幻莫測的行動,以及「人人都能做二傳!」的廣大胸懷, 讓烏野很有學習的動力。

  鷗台則是烏野的天敵——雖然同為鳥類,鷗台卻走上了攔網的邪道。

  君不見白鳥澤和烏野, 固然攻擊強勁, 地面防守也還不錯,但身為鳥類,在空中當然是要展翅翱翔的!

  畏畏縮縮,攻守兼備, 像什麼樣子!

  英美裡拒絕承認這是因為烏野和白鳥澤想做而做不到,干脆把能做到的鷗台打成邪道了事。

  最後的音駒,則是平等地被所有學校討厭著。

  不管是走強攻路線的烏野和白鳥澤,還是網前主宰者鷗台,提到這個名字都要皺眉。

  雖然先天的身體條件,讓音駒在網前的表現沒有鷗台那麼強勢, 但和他們的地面保護結合起來看,就有點惡心了。

  「惡心這個詞也太過分了吧∼」黑尾走下車, 假惺惺擦了一滴淚,「只是不喜歡看到球在我們這邊落地而已啦。」

  難道我們就想了嗎!!!

  諸多受害者,紛紛對他怒目而視。

  黑尾環視一圈,笑眯眯問:「可是,沒看到你們的教練大人耶,英美裡去哪裡了?」

  他身後,研磨也探頭探腦地往外看。

  嗯……很好的問題。

  大地和藹一笑:「你沒發現我們還少了一些成員嗎?」

  黑尾左看右看:「啊,你們那個自由人……」

  研磨補充:「還有一年級的一個主攻手也不在。」

  大地充滿刻板印像地誇了一句:「還是你們二傳心細。」

  轉而又說,「就是因為他們兩個不在,所以英美裡才不在的。」

  黑尾相當不解,一邊被他領著往合宿場地裡面走,一邊發問:「此話怎講呢?」

  大地:「因為那兩個家伙成績太差,不被允許參加合宿,所以最近我和阿菅在輪流給他們補課,而英美裡根本不想沾這件事情,說是跟白痴呆久了也會變成白痴,所以就全權讓我們自己看著辦了。」

  黑尾:「真難為你一口氣說這麼多話了。」

  他細細品味了一下,不由得失笑:「好吧,還真是那家伙能干出來的事。」為了逃避給笨蛋補課,提前一步溜了……

  不管怎麼說,畢竟也是遠道而來的合宿伙伴,大地像征性安撫了一下:「其實還是因為跟你們比較熟,所以就不用太多客套嘛。」

  「所以我們是因為本來就不太熟,所以也不用解釋了?」晝神笑眯眯地插話。

  大地可不會露怯:「打一打,不就熟了嗎?」

  幾個正值青春的熱血少男相視一笑,一齊往訓練基地裡走去了。

  *

  而此時此刻的英美裡,正在前往英國的飛機上。

  跡部家私人包機,誰坐誰知道!

  不過這次倒不是她占跡部大人的便宜,而是本來說好了兩個人一起去坐市場調查,結果這家伙臨時有事,被滯留在日本。

  跡部家的大少爺貴人事多,英美裡相當能理解,於是歡天喜地自己帶著行李上了飛機。

  就是不知道那群烏野人怎麼樣了,走之前她還專門聯系了立海大,拜托他們要是有空的話幫忙盯一盯——

  至於說盯什麼,當然不可能去盯比賽,主要還是去忙活西谷跟田中二人的補習。

  要說成績,整個排球部裡成績最好的應該是菅原和大地,再就是二年級的緣下。

  至於說東峰跟木下,還是東峰在自己年級的排名更靠前一些,木下則是那種頭腦還算靈光,只是不怎麼用功,距離優秀差一些,但也遠遠沒到不及格的正常水平。

  至於不得不被補習的兩個人,那就是純純的笨蛋啊!!

  有切原這個前車之鑒,英美裡一點功夫都不打算浪費在他們兩人身上。

  一聽說要補習,連合宿都不參加了,連夜跑路走人,

  就是回去以後得給研磨買點什麼禮物安撫,嗯,健身房年卡怎麼樣呢……

  一覺醒來,飛機已經落地。

  雖然說英美裡唯二認識的兩個職業選手預備役,目前都在英國同一家俱樂部裡練習,但她三令五申讓他們別來接機。

  畢竟俱樂部的作息和進出管理也很嚴格,實在沒必要這麼麻煩,而且她也有自己的事要辦。

  不管是手塚還是幸村,都相當善解人意地點頭答應了,但這不妨礙他們對此掛心,所以英美裡一下飛機立刻收到了來自雙方的消息慰問 。

  【from手塚:到了嗎?公交線路已經發給你了,注意安全。】

  【from幸村:晚上有想好吃什麼嗎?我知道幾家不錯的餐廳,可能會有一點偏僻,不過味道很好,不介意的話,幫你帶路?】

  雙雙發完消息,兩個人當然也要開始他們緊張刺激的一天訓練。

  比起俱樂部,整個基地更像一個完善的園區,從住宿、到飲食、到日常練習和比賽,全都一網打盡。

  不過因為內部宿舍數量有限,全靠抽選,所以他們兩人暫時在俱樂部外租了公寓。

  在門口相遇的時候,一個面無表情,一個笑靨若花,互相打了個招呼,就並排著一起進去了。

  誰也不肯落後半步。

  早上練基礎,下午打比賽,是德羅拉俱樂部的常規日程安排。

  不過這天他們剛吃過午飯,預備簡單休息一下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在竊竊私語。

  「……我倒希望那家伙沒那麼好運啊!憑什麼他能遇得上,我們就遇不上?」

  選手堆裡發出悶悶的笑聲,見這兩位最近聲名鵲起的亞洲選手走過來,其中一個金發碧眼男站起身招呼他們:「喲,手塚,幸村,你們倆有看見羅傑嗎?」

  羅傑?兩個人難得對視一眼,齊齊搖頭:「沒有。」

  「那——」幸村說,「他今天上午沒有來嗎?」

  羅傑此人也是俱樂部裡的一名選手,水平中等,有時候偏上,有時候偏下,全看當場發揮,簡而言之就是不穩定。

  不過在幸村看來,多少能明白他為什麼發揮不穩。

  因為這人的心思並不在打網球上,這是俱樂部,乃至半個英國網壇都知道的事。

  「聽說今天啊,俱樂部裡來了一位千金大小姐。說起來很巧……」金發男聳肩,「也是一位亞裔呢,聽說是從你們的故鄉來的。」

  手塚挑眉。

  幸村收斂起微笑。

  「從日本?」

  「對對,從日本來的!光是來英國都是坐的私人飛機,更不用說……」他壓低聲音,「我聽說啊,羅傑一眼就看中她手腕上的表了!」

  現在這些富有的豪門少爺小姐,光看穿著是看不太出來的,通身大印花大LOGO,反而顯不出真正的底氣。

  據說今天那位小姐開的車也是低調普通的款式,不過只看那一只表,就能反應過來,這才是真正的老錢風度!

  「你們也知道的,羅傑那家伙,做夢都想有個慷慨而不長眼的小姐能看上他……」

  紅發男聳聳肩,語氣微微嘲諷:「所以立刻就湊上去了,畢竟我們這裡難得有貴人來嘛。」

  俱樂部雖然不少未來的好苗子,但畢竟尚未成名。

  況且在歐洲,網球的普及比在日本更廣,就算要提前投資,也有太多選擇的余地。

  這麼一想,紅發男嘴裡的羅傑,的確有可能狗急跳牆。

  幸村的視線和手塚輕輕一碰,兩人臉色竟然有些微妙的相似。

  「要我說,那個大小姐是不是真的還不一定呢,羅傑總是還沒弄清情況就貿然行動,簡直是個……」紅發男話說一半,詫異地伸手,「誒?誒!你們倆這是要去哪兒——」

  *

  紅土場地,英美裡正在圍觀羅傑練球。

  「——怎麼樣?Emily小姐!」羅傑放下球拍,肌肉卻沒有放松,維持著肩膀的角度,和大臂的弧線,慢慢走過去。

  他知道,自己的實力並不算出眾,但正因為如此,才需要尋找其他的辦法,來維持他好不容易達到的、現在的地位,不是嗎?

  一個長相不錯的,身材健美的網球選手,如果無法通過比賽成績拿到獎金、代言,混進高收入階級,那麼這項運動對羅傑的意義就實在不多了。

  但耶穌保佑,竟然讓他在這裡,遇見了一位降臨人間的(大)天(小)使(姐)!

  想到這裡,羅傑表現得更加賣力:「親愛的、迷人的Emily小姐,如果您想接觸網球,我認為可以從磅數小一些的球拍開始……」

  「我想也是。」英美裡掀掀眼皮,「朋友,對你來說,現在球拍拉力有些大了。」

  羅傑:「啊?」

  「就是說,你在擊球的時候很喜歡轉手腕,你知道嗎?」

  羅傑:「啊??」

  英美裡嘆氣,這俱樂部的專業程度,讓她很為手塚和幸村感到擔憂啊!

  被她擔憂的兩人,還在趕來的路上。

  同樣,他們也擔憂著英美裡。

  倒是不擔心她被哄騙,也不是很擔心她被欺負,但是……

  就算知道她不會上當也不會處於弱勢,但就是很擔心。

  兩個人,緊趕慢趕,拿出足以參加兩人三足的默契,飛快到了場地邊。

  擊球聲有節奏地傳來,幸村和手塚先松一口氣。

  在打球,那就沒空聊天,更沒空談心了,

  再往前走,已經能看見羅傑的身影,竭力揮動著球拍,胳膊被曬得通紅,汗水在手肘彙聚,又滴落到紅土場地上。

  幸村沉默良久:「……他看上去,很認真。」

  手塚點頭。

  兩人視線右移,正對著空調房的陽傘下,據說是來看望他們的某人,正喝著不知道哪裡來的果汁,有一下沒一下地指點:「右撤比左拉開的步幅可以小一些,又不是反手。」

  「重心為什麼在上面?大腿不會用力嗎?收緊!」

  「手腕為什麼總是在動?我有說過控制吧……啊,國光君,阿村,你們來啦?」

  英美裡扭頭,咬著吸管衝兩人揮揮手。

  手塚:……

  幸村:……

  雖然這個場面很奇幻,但是想到是英美裡……

  又完全不奇怪了呢!


第144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四十四天

  這兩人到了, 英美裡就沒再管羅傑的死活了。

  要不說變強是讓人上癮的,雖然只是一點點跡像,但不再付出無用功的滋味, 讓羅傑難以放下手裡的球拍。

  ——就是不知道,這種變強的欲望在他身上, 能持續多久了。

  「不過多久都跟我沒關系啦!」英美裡很瀟灑,「本人日行一善, 爾等不必放在心上。」

  手塚:……

  幸村:……

  兩個自從加入同一家俱樂部以來, 一直勢同水火, 連住在隔壁都沒熟絡起來的人,竟然在此時此刻產生了一種惺惺相惜之感。

  一種,拿某人沒辦法的無奈之感。

  商業俱樂部和國家隊不同, 雖然也提供宿舍,但是數量不多。

  手塚和幸村名義上住在隔壁, 其實是在外面租的公寓, 同一棟樓,同一層,恰巧租在對面。

  公寓就在俱樂部對面,隔一條街, 底下有藥房和一間小小的亞超,步行三分鐘就到。

  英美裡難得來,本來兩個人商量著,打算請她去外面餐廳吃,結果又想到她懶得折騰的性格,決定自己在家裡做。

  手塚是早早就學會做菜了, 幸村自從出國游學,也練了一手很過得去的廚藝, 兩個人毫不妥協,各自買了一堆菜。

  幸村很委婉:「英美裡今天晚上打算去哪裡吃飯呢?」

  手塚很直接:「沒有其他計劃的話,我可以做菜。」

  英美裡看著他們手裡的塑料袋,難得沉默,猶豫問:「這個……你們倆是准備開個派對嗎?在我來的第一天?」

  不然,怎麼解釋人手8人份,兩個人加起來16人份的食材量啊!

  手塚往上抬抬胳膊,面無表情說:「在亞超買了豬排,還有巧克力派和棉花糖餅干。」

  亞超的豬肉,更偏向亞洲人的口味,毫無人道主義地給豬放血去腥,才能做出炸豬排慣有的味道。

  至於巧克力派和棉花糖餅干,更是英美裡這個高熱量星人最愛的甜品。

  幸村不甘示弱:「當然,長途跋涉的第一頓,也可以吃一點清淡的日式風味嘛,壽喜鍋怎麼樣?搭配煎魚排,以及新鮮的莓果布拉塔芝士沙拉。」

  說實話,坐了一天飛機落地,她也確實對清新開胃的菜肴有些想法……

  英美裡兀自糾結,兩個少男的眼神在她上方交戰,劈裡啪啦氣勢洶洶。

  最後,還是選擇了三個人一起吃。

  不然真的吃不完一點!

  手塚和幸村住同一層三戶其中之二,經過嚴密的石頭剪刀布,決定去手塚家吃晚飯。

  「聚眾吃飯這種事,其實是有指數效應的。」飯桌上,英美裡很嚴肅,「就是說,看上去只有三個人在吃飯,但其實卻能吃出八個人的分量;」

  「如果只是兩個人吃飯,那就只能吃出四個人的分量,平白無故就少了四個人的分量!」她拍桌,「這怎麼能吃得完呢?嗯?而且吃到的種類不也少了嗎?」

  手塚:……

  幸村:……

  沒關系,英美裡說話毫無邏輯,也不是第一天了。

  他們倆總不能還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於是一個微笑一個沉默,很快把她哄得快快樂樂,端著餐盤碗碟去布置桌子。

  東拼西湊,這桌飯就顯得更豐盛了。

  先吃完酸甜莓果奶酪沙拉開胃,緊接著就是魚排、豬排兩樣油炸單品。

  「這魚肉真的很嫩!豬排也很厚!很多汁!」英美裡努力形容了一下,「嗯,都很嫩!很好吃!」

  幸村微笑:「是嗎?你吃得高興就好了。」

  心裡卻想,她不太擅長描述食物的味道呢。

  可愛。

  他笑眯眯推過來一個碟子:「剛剛做的塔塔醬,配著一起吃吧。」

  塔塔醬蘸煎魚排,味道簡直絕妙無比,魚肉嫩滑,油脂豐富,但到底是偏清淡口的,塔塔醬味道卻豐富濃厚。

  沙拉醬的味型,配上酸黃瓜和雞蛋碎增光添彩,一口下去,簡直了滿足人對炸物最原始的幻想。

  手塚盯著桌子上幾個餐盤看了一會兒,起身去廚房倒了一碟子什麼東西出來,擺在旁邊。

  「炸豬排的醬。」他言簡意賅,「試試看,應該會更好吃。」

  英美裡當然從善如流,這炸豬排的醬其實是伍斯特沙司仿出來的,日本人對歐美料理的創舉之一,味道卻有一種微妙的可樂風。

  很刺激,酸甜感很十足。

  與其說清爽解膩,不如說以毒攻毒,以濃厚的滋味和炸豬排馥郁的油香衝擊在一處,又是另一種美味。

  好在這兩個人明顯都不想把她撐死,魚排豬排炸的數量也很收斂,等吃完這一輪炸物,剛剛好還留了一點余地。

  幸村起身,去把壽喜鍋端了出來。

  這個東西倒不像英美裡上輩子吃那些傳統火鍋,壽喜鍋在普通情況下是不用提前熬煮的,材料先放進去,倒上一大鍋湯汁,適當調個味,直接就可以開始燙菜了。

  吃了一肚子炸物,再來一碗熱乎乎的壽喜鍋燙茼蒿,確實很舒服。

  以至於英美裡在餐桌邊一直忙著炫飯,原本還想八卦一下羅傑,都沒來得及。

  直到風卷殘雲吃完所有,盤碟杯筷都扔進洗碗機裡,三個人移駕沙發,英美裡這才捧著冰淇淋慢吞吞地問:「所以那個羅傑……」

  手塚公寓裡的沙發都不長,中間是雙人的,旁邊兩個單人高背沙發。

  英美裡嘛,當然一上來就稱霸正中,剩下兩個各自去了左右。

  乍一看,很有點左右護法的味道。

  手塚不開口,看了幸村一眼。

  後者也不客氣,娓娓道來,說這個羅傑同學呢,其實家境並不差,只是早年間意外進入一所相當不錯的私立學校;

  而這個私立學校的平均經濟水平,顯然是比他要稍微高一些些的。

  英美裡一下就悟了:「所以有點心態失衡?」

  幸村衝她眨眼:「英美裡真聰明。」

  嗚哇!好端端拋什麼媚眼!

  「——不過網球選手很容易攀上豪門嗎?」英美裡岔開話題。

  據她所知,好像也未必吧?

  「嗯……」幸村沉吟了一下,「普通的網球選手應該不行,但是成績好,長得也不差的網球選手,大概是可以的。」

  說到長得不差幾個字,忽然抬眉看了英美裡一眼。

  他瞳色很亮,一瞬的目光與暖黃的落地燈交彙,竟然像星辰一樣耀眼。

  手塚輕咳一聲說:「成績如果真的很好,其實就未必要考慮這麼多。」

  幸村收回視線,似笑非笑瞥他:「嗯,如果成績足夠好的話。」

  英美裡不由得黑線:「好了好了,知道你們是在踩人家羅傑成績不如你倆好了!」

  幸村保持微笑,手塚挪開視線,兩個人在心裡都不由得嘆息一聲。

  ……知道什麼啊,這家伙。

  夜色深深,忽然開始下起了小雨。

  幸村倒是好說,就在對面住,但英美裡一時半會兒回不去,三個人放了部法國電視劇,就著誰也聽不懂的台詞聊起天來。

  「聽說倫敦很多雨?但今天天氣挺好的。」

  「今天是偶然。」手塚問,「你怎麼會專程過來?」

  英美裡瞪圓眼睛:「怎麼,難道我的兩個好友在這裡,還不足以構成我來英國的理由嗎?」

  手塚用眼神給出了他的回答。

  嗯,不足以呢。

  幸村顯然也是這樣想,搞得英美裡很委屈:「怎麼了?我還不夠看重我們之間的友誼嗎?我可是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

  「不是說你不看重。」幸村起身去了廚房,從烤箱裡把熱氣騰騰剛出爐的巧克力派端過來,「只是想著,為了一件事專門跑一趟,不太符合你的效率觀。」

  巧克力派把嘴占住,英美裡沒空反駁了。

  她的效率觀是什麼呢?

  用一句話總結,大概就是能一箭雙雕的事,絕不會一箭一雕。

  「……好吧,其實我是來做實地調研的,順便逃離一下那邊的補課地獄。」她頂著兩人『我就知道』的表情干巴巴說,「就,之前不是跟跡部合作了那麼一下嘛。」

  跡部大人的項目不是什麼高度保密事項,說說也無妨,英美裡就和盤托出了。

  他要找個展示能力、可持續發展、具備一定體面意味的項目,英美裡給他提供了創意,兩個人就一拍即合了。

  她畢竟是個成年人的芯子,從很早以前——大概是從換了高中擇校打算之後,就開始考慮未來的問題。

  在烏野呆得越久,英美裡就能明顯感覺到自己身上那種理想主義的色彩越發濃厚,和這群小烏鴉一起,漸漸滋養出一種慢吞吞的自信。

  如果說在立海,她會覺得自己的成功裡有立海人50%的份額,那麼在烏野走到現在,她有理由相信,只要是她想去做的事,無論如何最後確實都能成功。

  「……既然都能成功,所以當然想都試試看咯。」她說,「未必我就一定要做什麼教練,也未必我就一定不做什麼教練……」

  她坐在沙發上,兩手撐著邊緣抬起腳,一個相當孩子氣的姿勢:「——就是什麼都想試試看嘛。」

  其實硬要說的話……

  英美裡坐在十萬八千裡之外,英國倫敦高檔公寓的餐桌邊,腦海裡卻響起了貓又教練的一句話。

  很莫名其妙,但她就是想到了。

  那時候黑尾剛去俱樂部見習,跟研磨在一起感嘆帥氣的扣球時,總覺得他們那時不算高大的個子無法做到。

  但貓又教練說,把球網變低不就行了?

  英美裡對這種大約可以等同於糖衣炮彈的名台詞,早年十分敬謝不敏,甚至在心裡給貓又教練貼了個『大忽悠』的標簽,認為黑尾果然不愧是他的愛徒。

  但事到如今,在她拼盡全力也只能把烏野帶進地區預選決賽,意識到如果沒有新鮮血液的補充,恐怕很難進全國的時刻;

  在她發現一個人的努力很重要,但也許不夠的時刻;

  在她體會到,新的選手能夠給團隊帶來多麼強大的力量的時刻;

  在她真正用心地、更加深入也更加平和地,去看待每一項運動的時刻。

  站在此時此刻,她想要做的正是那個……

  把球網,變低的人。

  不管是排球的球網、網球的球網、籃球的籃筐……

  她都想,讓更多的人能摸到、能更快樂地摸到。

  最後他們也許不會從事這項運動,也許根本就不會堅持很久,但是,能讓多一個人上球場玩一會兒,只是五分鐘也好,能讓ta體會到體育的魅力——

  這難道不是一件,很酷的事嗎?

  「所以,就是想去試試看啦。」

  她說。

  「就算不成功,我也不會覺得很難過。」她彎起眼睛,笑得很燦爛,「畢竟,我可是德久英美裡啊。」

  *

  英美裡來調研,更多是考察歐洲各色體育俱樂部的發展情況。

  有的地方不是她一介學生能夠進得去的,到這時候,就輪到跡部大人的名頭出馬了。

  「托你的福,現在我已經被傳成了『不受本家看中所以曲線救國奔赴海外開辟全新商場』,的落魄大少爺。」

  跡部在電話那端幽幽說。

  英美裡義正詞嚴:「這不是很好嗎!」

  跡部還是幽幽:「哪裡好?」讓他爸媽笑了十天這種好?

  英美裡:「讓你的人設,更加飽滿了!」

  區區一個有錢的大少爺有什麼吸引力?當然是家道中落,可憐可愛,又靠自己的聰明才智和不懈毅力奮鬥回人生巔峰的角色,更受歡迎啦!

  跡部啪嘰一聲掛了電話。

  跟德久英美裡計較下去,他的腦回路也會變得不正常的。

  英美裡也不在乎,扭頭繼續做她的實地調研。

  不過很快,她接到一個電話。

  「內部比賽?」英美裡很感興趣,「幸村和手塚?」

  電話那頭,是興奮的羅傑選手:「是啊!這兩個亞洲人,雖然人氣都很不錯,但還從沒在賽場上遇到過呢!」

  按照網球比賽的制度,選手的規劃不同,在賽季裡報名的站點就不同。

  有時沒有報同一站的積分賽,那就是實打實的遇不上。

  偏偏手塚和幸村,又都是人氣頗高的新星,所以兩個人偶然的比賽才會如此吸引人眼球。

  英美裡當然也……很感興趣!

  她立刻打車,連昂貴的車費都不放在眼裡了,一定要去看。

  與此同時,網球場邊。

  幸村和手塚隔網而站,兩個人都很淡定。

  非常,非常的淡定。

  先不說對面的對手已經熟得不能再熟,就算現在貿然對上世界第一,以這二位的性格,也不會有什麼失態。

  就算有這麼一個人,能讓他們兩人露出別樣表情,那也不會是任何一個網球強手。

  「還是要請手塚君,多多指教了。」幸村含笑說。

  手塚點頭:「幸村君客氣。」

  一轉臉,神色都沉著下來。

  ——這場比賽,絕對不能輸!

  雖然都這麼想,但手塚也好,幸村也罷,都已經是很成熟的網球手,完全能夠預料萬一自己輸了會是什麼景像。

  比賽總有輸贏,但讓她看見自己輸掉,總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

  所以,幸好她還不知道。

  根據轉球拍的結果,手塚發球,他走到底線,輕輕活動一圈腳踝,做好准備姿勢……

  「啊!剛剛好開始!」

  英美裡衝羅傑揮揮手,一口詠嘆調:「謝謝你羅傑~你真是個熱情的好男孩~」

  正要發球,並殺個痛快的手塚:……

  嚴陣以待,必不會手軟的幸村:……

  兩人的目光,冷冷扎向旁邊的羅傑。

  就你有手機,是嗎?!


第145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四十五天

  雖然只是普通的俱樂部訓練賽, 但圍觀的人很多。

  手塚一上手就是個零式發球,聽得場外其他看熱鬧的陣陣驚呼。

  英美裡左看右看,心想原來你們也覺得這很奇怪啊!

  看來這世界上, 還是正常人多啊……

  這兩個人對彼此的技戰術都太過了解,打起來的套路英美裡都已經很熟悉, 無非就是你出一招零式我出一招幻覺,你出一招手塚領域我出一招滅五感, 打得很有分寸感。

  她旁觀了一會兒, 大致推斷出從畢業以來的能力增長之後, 就跑去參觀後面的籃球館了。

  人一走,場上的兩個人氣場一懈。

  「嗯?怎麼感覺你們突然變得很文雅了?」羅傑左右張望,「怎麼, 才打了幾個球啊,沒力氣了?」

  幸村往網前衝了半步, 提前接下手塚的削球, 一邊還笑呢:「羅傑先生,沒有依據的話可不能亂說哦。」

  明明在場上爭鋒相對,手塚卻認可了他的話:「沒有必要的事,也不要多此一舉。」

  說的就是你!羅傑!

  莫名被台風尾掃到, 羅傑摸了摸自己梳理得相當精致的發型,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

  ……他最近,也沒干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啊!

  眼看比賽接近尾聲,英美裡才姍姍來遲,捧著一紙杯水看完了這場比賽。

  可以說賺了,也可以說沒有。

  好吧, 這兩人的比賽無論什麼時候打、什麼時候看,從智鬥的角度和技戰術的角度, 都可以說是富有欣賞價值的。

  況且比賽雙方長得都不賴……

  光聽場外不請自來的記者們狂按快門的聲音,英美裡就能辨別一二,可見審美這種東西,有時候也不是那麼具有地域局限性。

  不過也因為是俱樂部內,偏向練習賽的性質,勝負沒有那麼重要,兩個人也只是點到即止。

  英美裡大為遺憾:「隨便出個什麼千錘百煉、才氣煥發的,給歐洲人一點小小的魔幻網球震撼嘛!」

  手塚把她喝完水的紙杯提起來捏扁,扔進分類垃圾桶:「走吧。」

  英美裡不滿,看向幸村:「——你看他!」

  幸村抿唇一笑:「晚上想吃什麼?」

  英美裡撇嘴,現在不出手,等以後歐洲人在球場上甩一把狙擊槍出來、請一尊大佛出來,你們就知道怕了!

  誰知道這個綜漫世界在這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啊!

  她搖搖頭:「你們先回去吧,我還有一點點事。」

  說著,捏起手指,比了一個『一點點』的手勢。

  幸村心領神會:「忙著跟跡部的合作?」

  英美裡點頭:「這裡不就是很好的一個取材地嗎?」

  手塚言簡意賅:「我在門口等你。」

  幸村微笑:「我也是。」

  比賽雖然結束了,但英美裡還沒有離開俱樂部,反而七拐八彎找到經理的辦公室,頂著跡部大少爺歐洲事務唯一發言人的身份,跟對方坐下談話。

  「……也就是說,這本身是一個很復雜的話題,並不局限於網球俱樂部本身,我理解的對嗎?」

  經理點頭:「當然,Emily小姐,我們雖然只是一家謙遜、本分的網球俱樂部,但事實上牽扯到的朋友們可不少。」

  英美裡在心裡一數,就算只說選手的供應,這就已經涉及到訓練基地、青少年體育學校,以及後續球員可能會就業的相關單位了。

  更不用說消耗器材、日常用品之類的上下游合作商。

  她若有所思:「不過人是很重要的,不是嗎?」

  經理微微一笑:「人,是很重要沒錯……」但更重要的,是錢啊。

  實際上,人是在哪裡都能找得到的,經理想。

  但這些人有沒有這個條件,接觸到這些運動、長期從事這些運動,才是最關鍵的。

  否則為什麼足球能在南美、在歐洲、在亞洲都發展得如此迅猛?因為足球並不需要什麼額外的條件,場地、器材、專業的防護服,統統不需要。

  他們甚至不需要一個字面意義上的足球,只需要一個略微具備彈性的球體,和一片小小的空地就足夠。

  他露出客氣的笑容:「如果跡部家在這方面有合作的意向,相信我的老板也會樂意幫忙。只不過呢,果然還是……」

  他可是聽說過,這位跡部家大少爺在學生階段熱衷於網球這項運動,要在日本復刻一個德尼羅網球俱樂部出來,也不算難事。

  反正是大少爺自己的錢燒著開心,經理自覺也無權干涉。

  只不過要把全部所有都復刻一套下來,恐怕虧得太多,到時候大少爺惱羞成怒,他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所以不如說點好聽的,把人哄高興了,別插手這些他自己玩不轉的東西……

  英美裡忽然抬眼看他。

  經理一愣,面前的人看面孔分明也還只是個高中生,卻有著奇怪的,氣定神閑的氣質。

  就好像,這些無傷大雅的小心思,她早就看過許多許多次一樣。

  英美裡沒注意他的神情,只是看了經理一眼,想起跡部大人讓她考察的重點……

  那就是這套模式,到底有沒有必要搬回日本去,又要做多少本土化適應才能順利開展。

  德尼羅和其他俱樂部不同的,就在於他們是多種項目通吃,這邊是網球場地,背面其實還有個足球場和田徑場。

  內部的建築除了生活必須的宿舍、食堂,還嵌套了籃球館、排球館、羽毛球館。

  前期投入確實不小,她想,現實來講,網球和排球怎麼都是小眾運動,雖然基地可以把足球籃球這樣的熱門項目放進來,但回本還是難事一樁。

  畢竟一個人一天最多也就做兩項運動,到底是選擇足球籃球的人更多,還是網球排球的人更多,按照常理,連猜都不用猜。

  不過……這裡本來也不是現實世界啊!

  英美裡倒是很想勸面前這位經理目光放長遠一點,畢竟誰也不知道在這個顯而易見的運動番綜漫世界裡面,會不會出現網球和排球兩項運動取代籃球和足球,直接一統天下的震撼結果。

  畢竟英國也就算了,現在連日本都能隨地看見無數街頭網球場……這要說不是綜漫意志的超能力,英美裡可不會信。

  或許,可以讓跡部家出具一份更專業、更耗時耗力的報告,去研究一下排球、網球之類的受歡迎程度?

  但很難說這個世界的真相到底如何,她在心裡叫苦連天,萬一還綜了點別的,她沒注意,錯失賺錢良機,那多不禮貌啊?

  俱樂部、訓練基地、賽事轉播……英美裡在心裡過了一圈,禮貌地笑了笑:「多謝您的解答。」

  經理同樣很禮貌,連帶嘴巴那一圈修剪整齊的小胡子,也透著英國人特有的風度,起身給她拉開門:「Emily小姐,請慢走。」

  其實有一點,那經理倒是沒有顧慮錯。

  英美裡沿著走廊往後出口慢慢踱步,一邊慢悠悠想,實體建設這種東西,前期開支太大,回報周期卻很長。

  要說一項運動什麼最賺錢,建設場地肯定不能算在內,即便建成了訓練基地,或者足以形成實體的俱樂部收取所謂的會費,也只是杯水車薪。

  就像奧運會和世界杯一樣,這些比賽的承辦國,難道能靠門票錢和周邊販賣回本嗎?

  真正能夠保證收益的部分,還得是賽事轉播。

  ……為此,項目的商業化和知名度就不得不打響啊。

  「啊,出來了。」

  英美裡抬頭,幸村和手塚兩人,站在俱樂部門口等她,一個笑若春花,另一個冷峻寡言。

  「聊得還順利嗎?」

  「晚上想吃什麼?」

  幸村和手塚同時開口。

  英美裡剛剛想了一大堆東西,這會兒腦子簡直不帶轉的,只是在他們兩人之間看來看去。

  「嗯?」幸村眨眨眼,「怎麼了嗎?」

  英美裡:「什麼?」

  手塚的目光落在她臉上:「表情……很奇怪。」

  英美裡虛浮地搖了搖頭:「沒事……」

  她只是在想,如果每個選手都能長得像這兩個人一樣,那她也大可不必費勁考慮什麼商業化的問題了。

  每天發兩張照片,再配一套簡單的通稿,說一說每個運動員或多或少都有的辛酸經歷……

  那還有明星什麼事啊!!!

  *

  晚上當然還是一起吃,畢竟英美裡明天就要回日本了。

  昨天在手塚家,今天在幸村家。

  「怎麼不再待兩天?」幸村頗有些遺憾,「過幾天休假,我還想帶你去逛一逛倫敦呢。」

  說起這個,英美裡也有些遺憾。

  倫敦最繁華的市中心和奢侈品街暫且不提,其實城市裡有很多地方特色十足的小街小巷,裡面的小店鋪都很有意思,也很有店主自己的審美。

  幸村來英國也有一段時間了,之前專程做了攻略,因為知道英美裡會喜歡。

  不止她喜歡,幸村自己也很喜歡,他和英美裡在很多事情上的審美相當雷同,包括不限於電影品味、逛街偏好,以及穿衣風格。

  當然,是男裝。

  英美裡平時穿衣服不太注意,常年是各色運動套裝,但對別人的衣著好不好看,心裡是很有見地的。

  要不是偶然有一次談起,幸村都不知道她還會觀察這個。

  「只是不常說出來啦。」她聳肩,「畢竟會不太禮貌。」

  幸村順著問下去,發現她對穿衣的見解,跟他自己平時的偏好很相似。

  清淡雅潔,再多一點小巧思就足夠。

  所以這一次她來倫敦,幸村原本還以為有機會能跟她一起到處逛逛。

  「啊啊啊啊你別再說了!」她抱頭狂怒,「我已經很舍不得了!」

  幸村抿嘴微笑:「我可以一邊去店裡看看,一邊拍給你看。」

  「你這不就是饞我嗎!」英美裡更怒了。

  幸村搖頭:「可以給你寄回來。」

  哎呀!英美裡一下又喜笑顏開了:「那好啊!多謝你了阿村,你真是我的好部長!」

  幸村保持微笑。

  在手塚含義頗多的目光裡,保持微笑。

  ……部長就部長吧。

  飛機的時間在下午,英美裡都沒來得及吃午飯,就從酒店匆匆往機場趕去了。

  而幸村和手塚,下午都還有訓練,當然也沒有送機的時間。

  兩人目不斜視地各回各家,各吃各飯。

  讓別人看了還要奇怪呢,昨天不是還在一起吃飯?怎麼一下就跟不認識一樣了?

  幸村回到自己的小公寓裡,將窗簾拉開,輕輕吸了口氣。

  倫敦偶爾也會有晴天的,他想,也許英美裡正好挑了合適的日子,所以碰上了好天氣。

  又或者,其實雨天也很好。

  陰沉沉的天氣,不那麼燥人,其實反而適合去逛一逛街,也不錯。

  ——她總是走得很快。

  幸村一向覺得,這是英美裡身上一項寶貴的品質,雖然他不喜歡用所謂的品質來判斷人,但不得不承認,他一直很喜歡這一點。

  從剛認識的時候,他就知道兩人會很合拍。

  追求冠軍、完美主義、對隊友嚴苛卻將他們視作真正的朋友……當然,偶爾也不乏起衝突的時候,兩個很強勢的家伙湊到一起,沒有衝突才奇怪,不是嗎?

  但總是又能走回同一條路上去。

  即便從立海大畢業,他也從不覺得和英美裡的距離很遠。

  因為他們都是想要探索自己的人,想要去做自己真正喜歡的事,對所謂的權威並沒有多少尊敬的人。

  每次知道她又在采訪中發表了什麼傲慢的演說、創造了令人震撼的成績、將一支名不見經傳的隊伍推到一個全新的地步……

  幸村總是會覺得,非常興奮。

  因為是同類呀。

  毫無排球經驗的女子高中生,能夠成為全國聞名的排球教練,那麼柔弱的亞裔少年,也總能在世界網壇,占據最高頂點的位置,不是嗎?

  他起身,背上球袋出門。

  正好在俱樂部門口遇見手塚。

  兩人訓練時間表相似,會同時出現也不奇怪。

  幸村抬眉:「能和手塚君想到一起去,很難得呢。」

  手塚看著面前的黃銅門把手,語調平平:「啊。」

  他知道幸村的意思,無非是說前幾天裡,他們兩個人在面對英美裡時,都不約而同地掩下了一些沒必要現在告訴她的話。

  在對方面前掩飾自己的心意,以幸村的觀察,大概有兩種情況。

  懦弱,自卑,總是無法坦率說出心意的人;

  自信,優秀,只是出於某種考慮、某種體貼,不讓她陷入無謂選擇的人。

  不言自明,手塚是後者。

  幸村能如此篤定,是因為,他也是後者。

  比起花費大量的時間,圍在她的周圍,將自己的存在釘在她的世界裡,以防她的目光看得太遠,忘記了曾經的友人……

  倒不如,再多努力一些,向她靠近。

  也許比起跟在她身後,幸村更想要的……

  是走在她身邊。

  她偏好優秀且自信的人,這一點毋庸置疑,否則也不會這麼喜歡運動社團。

  競技體育的概念,本身就已經把沒有進取心和上進心的家伙篩了出去。

  左右她的心意,這太難,也容易露出痕跡,跟他的本意相違背。

  不過要成為最好的幸村精市,這不難,他對自己一向嚴格要求,從沒有踏錯任何一步。

  所以……

  幸村抬腳走進俱樂部裡。

  應該做什麼,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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