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記憶
「老大,佳盛的老闆說要你親自去談,才考慮把這筆訂單交給咱們做。」小秦看著譚可得臉色,小心翼翼地說。
「哼,老子賣藝不賣身。」譚可冷哼一聲,惡狠狠地拖過桌上的帳簿。
媽的,營業額真是超級不景氣的。譚可翻看著帳簿,其實就是不看他也知道,如果不拿到佳盛的訂單,年底給兄弟們包紅包是別想了。
手裡轉動著原子筆,譚可陷入了沉思中。
輕輕的給老大斟上茶水,小秦看著老大的側臉,這絕對是可以給美院的學生作模特的臉,濃密的棕色頭髮,凌亂的散在耳側,掩住了耳後的一道傷疤。橢圓型的臉孔,弧形優美的額頭、一雙大而溫潤的眼睛、突出的鼻樑、瘦削的雙頰、尖型的下巴和感性的嘴唇,老大真是又帥又酷,公司的三個女職員統統迷老大迷的不行,可惜老大對任何人都從不假以辭色,到底老大喜歡的女人是什麼樣的呢?
「想什麼呢?」 放大號的譚可的臉出現在小秦面前,小秦被嚇得一哆嗦。
「我叫了你幾遍了。帶上咱們的材料,跟我出去。」
「哦,是。」
上了老大的廣本,小秦在心裡感慨,老大這麼能幹的人,事事親力親為,就是開奔馳都不為過,卻只有一輛廣本,上蒼有時還真是不公平。
冥想中汽車停在了佳盛公司的樓下。
這裡小秦太熟悉了,他已經跑過無數次,對方只有一個要求,要他們負責人親自來。
照說這也沒什麼,以前好多訂單都是老大親自拉回來的,但是這次老大執意不肯,已經彆扭了好些天。不知道為什麼一會兒功夫又想通了。
停好車。
譚可和小秦步入佳盛的大廳,按下電梯,直升十三樓。
小秦看著譚可按下十三樓的按鈕,才後知後覺地想,原來老大來過這裡。
出了電梯,譚可猶如回到自己家一樣熟門熟路地拐向右邊,來到1308辦公室的門前,輕輕推開了門。
小秦簡直不能相信今天老大的行為,須知平時老大做事還是很靠譜的,該裝成紳士的時候一點禮節也不會差,可今天老大竟然不敲門就進了佳盛的總經理辦公室。
佳盛的辦公室裡,總經理葉涼手裡拿著一杯茶,正俯瞰著樓下的情景。
譚可隨手拉過辦公桌對面的椅子,姿態隨意地坐下,接過小秦手中的材料,重重地摔在葉涼辦公桌上。
沉悶地響聲驚動了葉涼,他慢慢地轉回頭。
這不是小秦第一次看見葉涼,可是每一次看見他,小秦的心底都有一種想要窒息的感覺。如果說老大的美就像一團烈焰使人燃燒。葉涼的美則如同千年寒冰,純潔清澈卻又據人千里之外。
「我來了。」譚可沒好氣地說。
葉涼緩緩地走到桌前坐下,默默地抽出筆筒裡的碳素筆,抓過合同簽了起來。
「小秦,你先帶著合同回去。」譚可將簽好的合同交給小秦,自己仍然端然坐在那裡。
直到小秦帶上門,消失在兩個人跟前,譚可才惡狠狠地一把抓過葉涼:「我好像說過不要你幫我。」
接著不待葉涼解釋,就將雙唇印在葉涼的嘴唇上,狠狠蹂躪。
葉涼張開雙唇,熱情地回應著譚可的進犯,辦公室裡的熱度節節升級。
關鍵時刻,譚可急喘著放開了葉涼。
葉涼也不好受,情慾全被這個熱情的吻挑起,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身體裡的血液在沸騰,但是當務之急是必須解釋清楚:
我沒有特意要幫你.你們公司的業務員小秦跑了好幾次了,我覺得他說的很好,周詳考慮過的。
而且我也沒有給你特別優惠的條件,這種合同和誰簽都是一樣,你又不會坑我。
「閉嘴。走,回家。」譚可伸手拉葉涼。
「不生我氣了?」葉涼一邊穿外套一邊問。
「生!」譚可怒沖沖的吐出一個字。
葉涼有半個月都沒有回家住了。
他和譚可鬧彆扭的這半個月,一直回父母那邊的大房子裡住,每次躺到家裡那張king size的大床上,他都超級想念屬於他和譚可那套小兩居裡的床。那是他和譚可一起挑的,復古樣式的鐵藝床。
買床的那天譚可眉開眼笑,趁服務員沒留意,把手攏到他腰上,貼著他耳朵說:「我迫不及待想看你在這張床上的表現。」
內置的助聽器,忠實清晰地接收了譚可的話,葉涼的臉,騰地紅了。
「想什麼呢?」譚可將水杯遞到葉涼的手裡問。
水杯也是兩人一起選的,精緻的磨砂玻璃杯子,上面模模糊糊地映著些水果、杯子底下的托盤是一粒粒的紫葡萄……
不行了,葉涼收起自己的思緒,不再放任它天馬行空,輕柔地問譚可:「剛剛說了什麼?我是不是又沒聽見?」
「我把洗澡水放好了,你先洗吧,來,我給你脫衣服。」譚可習慣性地動手解葉涼的襯衫紐扣。
「我自己來。」葉涼輕輕擋了擋譚可的手。
「我就不明白了,」譚可看著葉涼羞紅的臉,「咱倆從光屁股的時候一起長大,你怎麼還這麼愛害羞啊。」
說完不管葉涼的反應,低頭噙住了葉涼的嘴唇。
「我還沒洗呢?」葉涼掙扎著吐出這麼一句。
「做完一起洗。」譚可壓抑了半個月的慾火全被勾上來,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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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可,譚可。」九歲的葉涼追著譚可問道:「你媽媽給你報的什麼班?」
「武術。」譚可幾乎是喊著跟葉涼說。
少年宮裡一到下課的時間,人聲鼎沸,各班的孩子們都在走廊裡追逐嬉戲,不大聲說話對方根本聽不到,何況葉涼帶著助聽器。
「啊,我媽給我報的是國畫。」葉涼有點失望的說。
聶淑玲給葉涼報國畫班是迫不得已的,走廊裡轉了一圈,只有國畫對聽力的要求不高,多半的時間,全班同學都在靜靜地畫,葉涼也就只能選這個了。
譚可學武術是自己選的,媽媽帶他走了一圈,各個教室都看了,其實劉秀珍想讓自己這頑皮的兒子學點書法、繪畫之類的安靜的課程,也扭扭他的性子,可譚可對那些教室過而不入,只有經過武術教室時,眼巴巴的看著,一副邁不動步的樣子。
「走吧,進去問問。」劉秀珍無奈地領著譚可進了武術教室。
老師一點沒廢話,直接讓譚可躺下,給他壓腿,幾乎是一下子將譚可的腿折了過去,劉秀珍心裡都偷偷心疼,譚可卻什麼反應也沒有。
「1,2,3……」老師開始數。
「天啊,這孩子柔韌性可真好。以前沒學過?」老師放開了譚可的腿,不可置信地說。
「沒有。那老師,我們孩子合格了?」
「行,交報名費去吧。」
「譚可譚可,給,我買的火腿腸和汽水。」葉涼把手裡的零食遞給譚可。
譚可老實不客氣地吃起來,「你怎麼不學武術呢?」
「我媽不讓,我媽說我就能學國畫。」
「你們幾點下課,我等你。」
「十一點。」
「你這助聽器真難看。」譚可看著葉涼的黑匣子。
「我媽說國外有更好的,可是咱們這沒有。」
「葉涼,你掛的這什麼東西?」一個比葉涼他們高了一頭的男生過來撥了撥葉涼的助聽器。
不要,葉涼心底呻吟了一聲,已經來不及了。
譚可的拳頭迅速地揮了出去,「不許你碰他!」
天啊,這塊暴碳又被點著了。葉涼心裡哀歎的同時,高個子男生已經憤怒地和譚可打成了一團,兩個人在地上滾來滾去,葉涼試圖拉開他倆,卻做不到。
一旁舞蹈班的幾個女生已經尖叫著:「老師!有人打架!」 跑去喊人了。
少年宮舞蹈班的宋老師驚訝地看著高個子男生,「林浩然?」
林浩然的家庭情況她很清楚,林浩然的爸爸是警察,經常外出執勤,家裡主要靠林浩然的媽媽經管。林浩然雖然小,但很懂事,平常很少惹事,今天是怎麼了?再看了看眼前兩張無比倔強的小臉,歎了口氣:「說吧,誰先動的手?」
所有人沉默。
宋老師的眼光從林浩然的臉上掃到譚可的臉上,「說啊,剛才打的時候不是挺神氣的嗎,這會兒怎麼都不說話了?」
還是沉默,然後林浩然率先開口:「是我先動手的。」
什麼啊?
譚可和葉涼詫異地睜大眼,明明不是他,他為什麼要認?
譚可立即反應過來,反駁道:「老師,不是他,是我。」
「是我。」林浩然固執地說著。
「不,是我。」
「還挺有義氣呢。都做對了咋的,搶著認!先動手的那個認個錯吧。」
譚可繃著小臉,顯然對認錯這事兒不太服氣。
「對不起。」林浩然頗有長兄風範地向譚可說。
譚可黑著臉沒吭聲,宋老師擺擺手,「行了,下回有啥事好好說,別動不動就打。都回家吧。」
「林浩然,那個,不好意思。」出了老師辦公室,葉涼趕緊向林浩然解釋,「譚可不知道我們認識的。」
「沒關係,不過哥們你脾氣也太爆了點。」林浩然主動向譚可示好了,譚可皺了皺眉,拉著葉涼就走,「走,回家。」
葉涼睜開雙眼,又夢到小時候的事情了,看著身旁譚可熟睡的臉,葉涼不由得微笑,似乎從小時候開始,這傢伙就對他周圍的人心存戒備了。
往事難忘
「譚可,你和葉涼是好朋友,你多照顧他點,」劉秀珍一面幫兒子整理書包一面說,「葉涼那助聽器可貴了,咱們這還沒有賣的,壞了得再上北京買去,你別讓那幫小崽子動他那玩意。」
「我知道了。」譚可扯起書包就要出門。
「人啊,都得有良心。葉涼他們家幫了咱們那麼大的忙……」劉秀珍還在譚可身後不停地絮叨著,譚可已經提起書包衝出了門。
劉秀珍和譚志強兩口子都是工人,就譚可這麼一個兒子,寶貝似的養著。處處跟旁人比,人家的孩子有什麼咱們的孩子也得有什麼,恐怕委屈著了唯一的心肝。
譚可上小學的時候,就差了一條街,就被劃到了機關二小,劉秀珍上火上得牙床都腫了。誰不知道機關一小是市直機關的子弟小學,師資力量,教學水平,二小根本比不了。其實譚可他們家那個樓,離一小、二小遠近一樣,憑什麼就給劃到二小去了呢。
劉秀珍兩口子自己受什麼委屈不打緊,兒子是委屈不得的。聽說葉涼他爸是教育局的,劉秀珍陪著笑臉來跟聶淑玲商量能不能走個後門讓他們家譚可上一小,聶淑玲正愁葉涼沒個伴,怕他上學受同學欺負,滿口答應,回家給葉涼他爸葉輝下了死命令,給譚可辦到一小來。
大人們這些事,孩子們不知道。
反正到了上新學校報到的第一天,譚可和幼兒園時一樣,拉著葉涼的手歡歡喜喜上學去了。
劉秀珍兩口子都是實在人。雖說這事在葉輝兩口子只是小事一樁,但他們兩口子總覺得這件事受了人家莫大的恩惠,一心總想著回報。
劉秀珍成天說的最多的,就是讓譚可看著葉涼那助聽器。
「聽說要三千多塊。」劉秀珍私下裡和譚志強聊天時感慨,「做孽呀。貴得嚇死人,碰壞了可怎麼得了。」
「可不是,他們倆口子掙那點錢,都搭孩子身上了。」譚志強感慨著。
「行啊,不白搭。葉涼那孩子,聰明的沒治了。上回我去開家長會,葉涼又是雙百。老師熊他們班倒數第一那孩子的家長,人家孩子戴著助聽器都比你兒子聽得明白。」
「嗤嗤,」譚志強憋不住笑了,「老張家那孩子是笨的出奇,10以內的都算不明白。」
「你兒子可能算明白,13+5=18他都會。19-6他能=6。馬大哈一個,氣死你。」
「哎呀,男孩。差不多就行了,沒到使勁的時候。」
譚志強兩口子嘮嗑的時候,譚可和樓下的小孩子又起了矛盾。
「和他一夥老輸。他什麼都聽不見,我不和他一夥。」小朋友的話讓葉涼一下子白了臉。
「那我也不和你一夥。傻瓜!」譚可二話不說拉著葉涼就走,「走,咱不和他玩。」
「哎呀,你們倆別走啊,人不夠了。」一個樓的女孩子孟離焦急地喊著。
譚可已經頭也不回地拉著葉涼走了。
「傻樣,不帶咱們,咱們還不帶他呢。」譚可氣憤憤地說著。
「要不,上我家去吧,我家有新買的遊戲卡,咱兩打魂斗羅。」
「好啊好啊,今天咱們一定通關。」譚可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其實平時他不愛去葉涼家,講究忒多,還要換鞋,乾淨得他不敢動彈。
可是一聽到魂斗羅他眼睛立馬亮了。
他也想要一套任天堂的遊戲機,可是老爸不給買,說買了那個他更不學習了。
葉涼他媽多好,葉涼要什麼給買什麼,真民主。
「喲,怎麼這麼快回來?不在樓下好好玩會兒。」聶淑玲一看見兒子,心口就是滿滿地疼愛。
兒子樣樣都好,處處招人喜歡,偏偏聽力有障礙。
開始確診的時候,聶淑玲幾乎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每天都摟著葉涼哭。
直到後來,葉輝無奈地說:「要不咱們再要一個吧,反正符合條件。」
聶淑玲才突然猛醒了:「不,我不要。」
「我就要這一個孩子,我兒子好好的。我兒子肯定是最優秀的孩子。」
所謂十聾九啞,聽力有障礙的孩子都不愛說話。
聶淑玲唯恐葉涼變成啞巴,從小千方百計地和葉涼說話,走到哪說到哪,看見什麼說什麼。那種執著勁近乎於病態,好在她的心血沒有白費,葉涼雖然比同齡的孩子安靜得多,但是他能說話。如今葉涼順利地上了小學,戴著助聽器能正常地和人對話,這其中聶淑玲付出了多少的艱辛,外人跟本無法想像。
「媽媽,我和譚可玩會兒遊戲機行嗎?」葉涼巴巴地問。
「行啊,當然行了。」聶淑玲慈愛地摸摸兒子的腦袋。
兩個小傢伙立刻歡呼一聲,跑到客廳裡開遊戲機去了。
聶淑玲洗了一盤水果,放在他倆旁邊,欣慰地想,還真不錯,以為葉涼會交不到朋友呢,想不到葉涼可譚可從幼兒園開始一直好到現在。
譚可這個孩子,其實和他爸媽一樣,是個實心眼的孩子。
對誰好,就一直對誰好下去。
葉涼因為先天的缺陷,性格比較敏感,但是他很快發現對待他的助聽器,譚可比他敏感的多。
誰要是碰一碰他的助聽器,就準會不出意外地挨上譚可的拳頭,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到三年級,譚可因為這個跟人打了不知幾次,經常性地被拎到老師辦公室、留校更是家常便飯。葉涼現在是真怕了別人碰他的助聽器,不是怕碰壞了,而是怕譚可又和誰打起來,該得罪的人都被他得罪的差不多了。
「葉涼,你把那根竹籤子遞給我。」譚可專心致志地抹著膠水。
「你說能行嗎?」葉涼眼饞地看著燕子形狀地風箏,譚可他爸真棒,什麼都會做,風箏、彈弓槍、冰尜、自己爸爸什麼都不會,就會整天趴在桌子上寫材料。
「行,我爸說把這根簽子安這就能飛起來。」譚可一面安著一面說,「到時候讓你在前面放,我牽著線。」
「你爸真是太好了。」葉涼摸著譚可他爸用木頭做的線拐子,羨慕得不行不行的。
「我爸我媽說像你爸那樣坐機關的才叫好呢。」譚可放下風箏,眨巴眨巴眼睛。
「我可沒覺得哪好。」葉涼搖搖頭。
「我爸什麼都不會做,天天一寫材料就寫到半夜,可沒意思了。」
「我爸說你爸可有才了。」譚可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看來不是那麼回事。
「算了,將來的事將來再說,放風箏去。」
「就這麼說定了,誰變卦誰是王八蛋。」譚可和同班的小胖一拍巴掌,算是達成了協議。
「譚可,你和小胖商量什麼呢?」葉涼奇怪地問譚可。
「嘿嘿,葉涼,你不知道吧,我和小胖打賭了。」
「打賭?」葉涼懷疑地看著譚可,「賭什麼?」
「我賭你這次象棋比賽能拿第一。」譚可得意洋洋地笑。
論起玩車馬炮這些東西,整個小區的小孩沒人是葉涼的對手,常有人不服來挑戰,結果是最後都服了。唯一能贏葉涼的是譚可,前提是葉涼讓他一個車。
「哈哈哈,葉涼你千萬別讓他們,你要是得了第一,小胖就把那套《七劍下天山》的小人書輸給咱們了。」譚可興奮地說。
「啊?」
晚上葉涼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跟聶淑玲開口:「媽,這次象棋比賽我要是得了第一名,你給我買一套《七劍下天山》的小人書行嗎?」
「行,啥名,你給媽再說一遍,媽記著。」
「我贏了,給我。」幾天後,譚可朝小胖伸出手。
傍晚譚可家熱鬧異常,劉秀珍打得譚可吱哇亂叫,「你還學會打賭了,好的你咋不學呢?你把書還人家。」
「那是我打賭贏的。」譚可抹著眼淚委屈死了,「平時他贏的時候我都沒賴過。」
「我不管,你還不還?你個小混蛋就知道惹禍一天。」劉秀珍笤帚疙瘩舉得高高的。
敲門聲響,葉涼來了。
「還他吧,我讓我媽買新的了。給。」葉涼把懷裡的一大包東西一古腦塞給譚可。
「這小人書、這我像棋比賽得的獎品,這果丹皮,我說來找你玩我媽給我買的。」
譚可捧著葉涼帶來的一大堆東西,破涕為笑。
「你媽給你打疼了吧?」葉涼擔心地問。
「沒有,我告訴你我媽其實從來不真使勁。」譚可咬著葉涼的耳朵說。
「那咱們現在給小胖還書去吧。」葉涼拉著譚可的手說。
「嗯,行。」
彈指之間,譚可和葉涼念完了小學。兩人都是直升一中的。不過一中有所謂的重點班和非重點班,所以就有了要進行一場篩選意義的考試。
「葉涼,你呆會兒給我抄,把答案做個紙條給我,要不我揍你。」進考場前三班一個平素就特別淘氣的同學楊光拉住葉涼小聲說。
什麼?
「我不考了!」葉涼把筆盒一摔,推開書桌就走。
「葉涼,怎麼回事?」監考老師眼看要開始考試了,葉涼卻往外跑,連忙喊住葉涼。
葉涼也不說話,堅持不肯再考試。
老師急得冒火,這孩子上來一股倔勁咋就這麼擰呢。
老師在教室外面大聲詢問葉涼的時候,譚可已經聞聲而至,「咋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葉涼看見譚可,滿腹的委屈突然就抑制不住,跟譚可把剛才的情形都說了一遍。嘴角帶出一絲狠意,譚可不等老師反應過來,已經衝進葉涼他們考場,一拳就捶在楊光的鼻樑上。
楊光反手揪住譚可的衣領,想要還手時兩個人都被老師制住了。
「還反了你們了。這是考場。」監考老師臉都氣白了。
「先考試,考完再說。」最後葉涼還是被塞進座位裡乖乖考試了。
葉涼是整個一小的榮譽所在,是所有老師的希望所在,誰缺考也不能讓葉涼缺考。
考完試,葉涼主動跟老師交待了剛才譚可打架的原因始末,老師們二話不說,一個電話把楊光的爸爸給叫來了。
「你這兒子,說人家不給抄就揍人家。怎麼教育的?!領回家好好管管去。」
楊光的爸爸滿頭大汗地給老師和葉涼陪不是,譚可也第一次因為打架受到了表揚,老師們說他「有正義感。」
「這孩子不完犢子了嗎。」劉秀珍聽完譚可的講述氣得夠嗆,「學習不好慢慢攆,品質差可真完了,哪有那樣的,還人家不給他抄就揍人家。小小年紀就那麼故動。」
譚可這次打架沒挨收拾,還得到了大人的一致表揚,很是得意了一陣。
不知道是不是葉輝私下裡做了工作,反正上了初中,譚可和葉涼還是一個班,照樣每天上學一起走,放學一起回。
隨夢而飛
「葉涼,來,我把著你,你往前蹬。」
譚可教葉涼騎自行車。
「不行,我怕把你爸車子摔壞了。」葉涼緊張的手心直冒汗。
「沒事,這車可抗摔了,你就騎吧。」譚可半點也不心疼他爸的車子。
騎著騎著,葉涼越騎越順,譚可偷偷放開了手。
「哎,譚可,這,這我怎麼下來啊?」葉涼發現譚可不再把著車子,緊張起來。
「你別動,等我,哎。」
驚叫聲中,葉涼已經連人帶車摔在地上。
譚可一下子衝了過來,抱住了葉涼,「摔疼了嗎?啊,你的助聽器沒事吧?」
葉涼晃了晃腦袋,「沒事。」
「都怨我,我不應該那麼早鬆手,來我看看你手。」
譚可心疼地捧著葉涼摔破的手吹氣,葉涼突然臉紅了,「沒事,不疼。」
「來,」譚可拉葉涼起來,「我騎,你坐車後座上,咱們買西瓜吃去。」
西瓜買好了,譚可騎著二八的大自行車馱著葉涼回家。
「哎,前面有人有人。」葉涼不住驚叫,譚可本來絕對不會撞到,卻感染了葉涼的緊張,連人帶車摔在地上。
「疼不疼?」兩個人一起問對方。
升初中前的那個暑假,就在無數次地摔跤和捧著摔爛的西瓜回家聆訓中度過。
「媽,葉涼今天跟老師吵架了。」譚可吃晚飯的時候在家裡跟爸媽爆出這個驚人的消息。
「啥,哪能呢?你跟老師吵架還差不多。」劉秀珍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事,咋回事啊?」譚志強也覺得難以置信,葉涼那孩子和自己家這個正好兩個性子,平時安安靜靜的,話都不愛多說,還能跟人吵架。
「我,我頂多就是跟同學幹架。跟老師對著幹,我有幾個膽?」譚可一面扒飯一面說。
不怨劉秀珍震驚,譚可自己到現在都不敢相信白天的事。
葉涼,全校成績第一的葉涼,哪個老師不當成寶似的。
葉涼平時也是一副乖乖牌樣,除了學習,什麼事都不惹。
可是今天上午卻因為三分,跟分來實習的英語老師較上了勁。
譚可也不喜歡英語老師,那個老師說不上為什麼看譚可不順眼,從來不提問潭可,每次按順序從第一桌叫到最後一桌,惟獨到譚可跟前兒跳過去了。
起先譚可以為老師一時漏掉了他,後來每次都漏掉他,譚可終於明白老師是有意針對他,譚可反覆思量,想不出原因。那時譚可畢竟是個初中生,和老師叫板的勇氣是沒有的,只好逆來順受了,可是英語課成了他最不愛上的課。
葉涼和老師發生爭執的原因其實蠻簡單,有三分的英語題,葉涼答對了,老師判錯了。
要換成譚可,少給他三十分也那樣了,可是葉涼卻因為這個和老師爭執起來,解決問題其實很簡單,老師給他把分數改正過來,或者他放棄。其實有沒有那三分都改變不了他第一的事實。可是偏偏今天兩個人都拗上了,誰也不低頭。
事很小,可是師生兩越爭越激烈,終於演變成全班同學傻傻地看他們倆吵架。
小老師大學剛畢業,經驗確實不足,不但沒使事態朝和平解決的方向發展,激憤之下還扔出這麼一句:「你是不是覺得你回回考第一你就挺了不起啊。」
葉涼說話都有點哆嗦了,可是還是堅持站著說:「我沒覺得我有什麼了不起,我也不是不尊重老師您,可是誰都得尊重事實,A正確就是A正確。」
譚可對葉涼佩服的五體投地,他平時也就是跟同學揮揮拳頭,算什麼勇敢,葉涼才是真勇敢,面對著老師堅持自己的觀點不動搖,老師都氣那樣了他還在跟老師爭辯,嘖嘖,真有勇氣。
全班同學都在靜觀事態的發展,小老師先是不來上課,鬧了幾天彆扭,來是來了,也不講課就看著孩子們背單詞。
結果一個月不到,小老師就被調到了一中分校。
眾說紛紜,有人說小老師做的不對,也有人說這也就是葉涼,換一個人和老師這麼較勁看看?
只有葉涼自己知道,他為了什麼較勁。
初中三年過去兩年,葉涼的成績始終保持優異,譚可的成績始終在中上游晃蕩。劉秀珍說過譚可幾次,譚可就是不聽,課餘時間都奉獻給足球了,沒事就帶著球在操場上瘋跑。
葉涼則常常是趴在窗台上看他馳騁的英姿,在他滿頭是汗地衝回教室的時候遞杯水給他。
「你,譚可你又考了這麼可憐巴巴的幾分給我?」劉秀珍氣急地嚷著,也顧不得兒子在朋友面前的面子了。
「你老拿我和葉涼比當然少了。」譚可皮皮地對付著。
「你還跟我對付!」劉秀珍掄起巴掌就甩了過來。
「別,別,阿姨。其實譚可都會,他就是有點馬虎。」葉涼趕緊攀住劉秀珍的手臂,攔住了她。
「他會個屁。等中考的時候,跟判卷老師說我都會,就是沒作對,好使嗎?」劉秀珍火大地吼。
「媽,您跟葉涼喊個什麼勁?」譚可煩惱地摔摔頭。
「我跟他喊,我是跟你喊!養你這麼個沒心的玩意。」劉秀珍恨鐵不成鋼地用食指戳著譚可的腦門。
「咋的了這是?第三次世界大戰啊?」譚可他爸打著哈哈進了家門。
「看看你兒子的成績。」劉秀珍啪地把成績單摔到桌上。「都是你給慣的。」
「又怨我?」譚志強苦了一張臉歎氣,「上次你就怨我。」
「行了行了,你倆別吵吵了,我現在就唸書去行吧。」譚可最怕他們倆口子吵吵,立時三刻收拾了和葉涼一起進他小屋學習去了。
「老婆,咋的火這麼大,呵呵,今天我做飯。」譚志強看看老婆的臉色,主動進了廚房。
溫習了一會功課,葉涼看著譚可閒閒開口,「譚可,你中考報哪個學校?」
「什麼哪個?」譚可愣了。「不一早說好咱們都升本校高中嗎。」
「我想考實驗,實驗說到底是省重點,升學率高。」葉涼突然發現自己真的很有說謊的天賦,在劉秀珍沖譚可發脾氣之前他都沒想過考實驗。
「啥?」譚可急了,「那能行嗎?離家那麼遠誰照顧你?考實驗得住校啊。」
「反正我想好了。」葉涼的表情就是我已經通知你了,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吧的表情。
「那,」譚可抓了抓頭髮,把比較弱的英語課本從書包裡掏出來,「給我把這幾條語法好好講講。」
「你兒子轉性了。」劉秀珍看著連續一個月足不出戶刻苦攻讀的譚可疑惑地跟譚志強小聲叨咕,「不對勁啊,受啥刺激了。」
「你這娘們,俺兒子不學呢,你掛個長臉不樂意,學了呢,你又瞎猜疑。能有啥不對,懂事了唄。」
「你說譚可能不能是失戀了?」劉秀珍自言自語地說。
「啥?」譚志強嘴張得跟瓢似的,「譚可啥時候開始談戀愛的?」
等到弄明白一切都是自己老婆的臆想,並無確鑿證據表明譚可早戀的時候,譚志強撫了撫自己的心臟,總結性地說了一句:「你這純屬更年期綜合症。」
「你說你要考實驗?」聶淑玲吃驚地看著葉涼。「那離家多遠啊,媽媽照顧你也不方便啊。」
「媽,我不用別人特殊的照顧,現在同學大了,也都懂事了,沒人拿我的缺陷開玩笑,還常常有人熱心幫我。我完全可以自己照顧自己。」葉涼堅持地說。
「可是,可是……」聶淑玲是真不放心兒子離開自己身邊。
「媽,我也不是不回來了。一個星期回來一次,你要實在想我,讓我爸的司機接我回家住一宿啥時候都行。再說將來考大學我不還得離開家靠自己嗎,正好現在鍛煉鍛煉。」
聶淑玲想來想去,兒子住校有住校的好處,自己被解放了,能輕手利腳幹點事業,這些年時間都奉獻給兒子和丈夫了。葉輝已經提了正科,提副處是早晚的事,自己老是跟不上也不行。再說名校就是名校,有多少人想上還找不著門呢。自己兒子既然能考上,也沒有攔著的必要。
琢磨來琢磨去,也就同意了葉涼報考實驗中學的事。
私底下她還是和葉輝說,最好跟學校打個招呼,各方面照顧一下。
譚可覺醒的還不算晚,或者說葉涼那劑藥用的還算及時,譚可終於在中考的時候,跌跌撞撞地和葉涼一起闖進了實驗的大門。
劉秀珍兩口子那叫一個高興,連著多少天都是春風滿面的。
開學之前,葉輝他們倆口子誠摯地宴請了譚氏夫婦,除了感謝這麼多年來譚可對葉涼的照顧以外,還鄭重地拜託譚可以後繼續照顧好葉涼。
葉輝告訴他倆,已經和學校打過招呼,以後你們兩還在一個班,並且住在一個寢室裡,以後譚可你可要多照顧我們家葉涼。
「應該的,應該的。」譚志強夫婦滿口謙遜,「要不是葉涼在學習上老幫助我們譚可,我們家譚可也考不上實驗中學。」
「那今後你們倆就互相幫助、共同進步,好不好?」聶淑玲笑盈盈地舉起了酒杯。
漫漫長夜
在葉輝的安排下,葉涼得到了周到的照顧,譚可也借光和他一起住進了一間四人寢室。而別的寢室都是六人一間的。
舖位的安排沒有異議,譚可一去就猴子一樣爬上了上鋪開始整理行李。
寢室裡的另外兩個兄弟是高兵和王帥志。
高兵的老爸是地方台常常出現的人物,市經貿委主任,後來高兵考上大學的時候,他老爸已經榮任市長了。
王帥志中考的成績不夠,他爸爸又另外交了每年三千元的借讀費,給他硬塞進實驗來的。
一看見葉涼,王帥志就吹了聲口哨,「帥哥,你這耳機好特別。」
「我戴的是助聽器,不是耳機。」葉涼平靜地開口,同時緊緊地攥住譚可的手,防止他又發飆,剛住到一個寢室,互相都不瞭解,問問也算正常,實在犯不上動手。
「噢,」王帥志顯然沒想到,尷尬地咧咧嘴,不知道說點什麼好。
「咱們都自我介紹一下吧。」高兵建議。
自我介紹以後,王帥志又恢復了正常狀態,開始對譚可的名字狂笑不已,譚可,你還不如直接叫坦克呢。
王帥志無意的一句話,讓坦克這個綽號一直跟了譚可三年。
「兄弟們,中午上學校對面的小吃部吃飯,我請,都去啊,誰不去就是不給面子。」高兵熱誠地張羅著。
「現在還早著呢,我和譚可去打水。」葉涼和譚可一人提起兩隻暖瓶出了門。
一路打聽著來到開水房。
譚可和葉涼怎麼也沒想到學校的開水有那麼緊張,就四個龍頭,打水的人一堆,而且不排隊,烏烏泱泱擠作一團。
「你挨外面等著,我進去。」譚可開始準備往裡沖。
正巧這時在最前頭的林浩然抬起頭看到了葉涼,「葉涼,水瓶遞給我。」
林浩然幫葉涼連續打了四瓶水,的確有點多。
後面擠著的人堆裡有人不樂意了,「怎麼著,還帶加塞的?殘疾人啊?」
葉涼一把沒拉住,譚可的拳頭就楔在了人家臉上,開水房裡尖叫聲、開水瓶的爆裂聲響成一片。
在女生的尖叫聲和男生的咒罵聲中,譚可和把葉涼說成殘疾人的戴著眼鏡的高個子男生打在了一起。
眼鏡男身邊的小個子也過來助拳,譚可很想好好給他們點教訓,無奈水房人多地窄,還有林浩然和他的同學拚命拉架,實在施展不開,最後雙方只好罵著離開了水房。
譚可沒想到,和他打架的同學也是新生,而且和他是一個班的,名字叫做周立新。
到新班級排好座位以後,周立新和他們寢室那個小個子名叫蘇文學的男生,過來拍了拍譚可的肩膀,示意他出去說話。
王帥志立馬就竄了起來,開學頭一仗他沒趕上,遺憾了一整晚上,這時候哪能少得了他。
譚可按住他們寢室其餘三兄弟,「沒事,我出去看看,先不用過來。」
「有事招呼一嗓子,」王帥志已經熱血充頭了。
譚可跟著周立新他們來到教室外的走廊裡。
「那個,」周立新看看譚可,終於還是漲紅了臉先開口,「我們是來跟你道歉的。」
啊?譚可愣住了。
「對不起,那天我們不知道葉涼是那種情況。」蘇文學跟著補充。
「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咋也不能那麼說。」周立新誠懇強調,「晚上到學校門口吃烤串吧,我請客,算是賠禮。」
一大群男孩子熱熱鬧鬧地吃過烤串以後,踏踏實實地變成了死黨。
聶淑玲曾經很怕葉涼因為生理上的缺陷將來在擇偶時被人挑剔,因此什麼能教的都教了葉涼。洗衣做飯十八般武藝樣樣俱全,住在宿舍裡,葉涼的優點全數展現出來,葉涼他們住的109寢室,連續四周奪得衛生流動紅旗,把身為班長的高兵驕傲的啊,到處顯擺,「我們葉涼,比哪個女的都賢惠」。
「我靠,你這是誇葉涼呢。」譚可每逢此時就不耐煩地瞪高兵。
「就是,高兵你別太當真了,你將來要比照葉涼這標準找媳婦可能打一輩子光棍!」王帥志樂得哈哈的。
葉涼的眼神似乎不經意地朝譚可飄了飄,譚可沒心沒肺地嗤嗤笑著,「要不高兵你先把人領葉涼這兒來培訓培訓。」
王帥志馬上聽出了弦外之音,「哪個啊哪個?」
「就七班,羽毛球打的倍兒好那個。」譚可比了比那女生撩頭髮的姿態。
「哦。紀蕊啊。」王帥志對女生的情況門清兒,「行啊,兄弟,有眼光。」
「拉倒吧,純屬謠言!」高兵急赤白臉地解釋著,「我就那天操場上跟她打回球,壓根沒說過兩句話。」
「到是你啊,譚可,王思雨怎麼總有事兒找你啊?」高兵及時轉移視線。
「你願意讓她找你我沒意見,煩死了都快。」譚可咕噥著。
「哎呀呀,哪個少男不鍾情......」王帥志搖頭吟詠著。
「別胡扯了,操場上打球去。」高兵拎起羽毛球拍。
「哎呀我想踢球。」王帥志沒心地嚷。
足球葉涼不玩,高兵真想抽這個沒心的傢伙。
「沒事沒事,你們踢球吧,我看著。」葉涼極力慫恿著。
從中考那陣開始,譚可都老長時間沒踢球了。
在球場上盡情跑夠了,滿頭大汗的譚可衝到葉涼身旁大喊,「水。」
葉涼把水遞給他,同時一條乾淨的濕毛巾也搭上了他的脖子。
「葉涼,我也要。」王帥志衝過來裝出一幅賴賴唧唧的樣子嚷著。
「靠邊。」譚可一把把他扒拉開,拉起葉涼,「走,回寢室。」
「小涼,我的美人,你不能這樣,你怎麼能這樣偏心……」王帥志狼嚎著追在後面,
「你可輕點吵吵吧。」高兵無奈地制止他,109一行人就這樣引人注目地往回走。
葉涼打心眼裡感激大家,自從知道他戴的那個是助聽器,每個人說話的聲音都自覺提高了八度,譚可不用說,一直習慣了大聲同他講話,現在連高兵和王帥志也都習慣了大聲嚷嚷。
「把你衣服脫下來,我給你洗洗。」葉涼看著譚可汗濕的衣服皺眉。
「那我的誰洗?」王帥志立刻又湊一腳。
「你要是嫌扔起來麻煩,我可以替你扔。」不等譚可發話,高兵搶著說。
「扔也行,扔了你給我買新的。」
......
葉涼洗好衣服回來,高兵和王帥志已經換了衣服去教室上晚自習了,
只有譚可一個人在寢室裡等他,「我晾。」譚可搶過衣服逐件抻平,掛在寢室中央的鋼絲上。
「咱們也走吧。」葉涼拿好書本。
「等會兒。閉上眼睛,張嘴。」譚可命令。
葉涼乖乖地照做,一股冰涼的甜意滲進他的嘴巴。
櫻桃。
葉涼吃驚地睜開眼,譚可手裡拿著的可不就是一小碗洗好的櫻桃,
「哪來的?」
「我中午出去買的。」
原來中午譚可沒睡覺就是幹這個去了,葉涼恍悟,開開心心地坐下來吃櫻桃。
「要讓王帥志那頭狼看見準保一點都不剩了。他一天好像沒有吃飽的時候,虧得傳說中他爸媽一年能掙百來萬。」
「他也就是故意湊個熱鬧,」葉涼開口,「聽說他爸爸媽媽一年到頭都在外面跑,家裡只有他爺爺奶奶管他,我想他大概很寂寞吧。」
葉涼和譚可來到教室裡上晚自習的時候,團支書王思雨走過招呼譚可說,「明天中午咱們還得出去一趟,有的東西沒買全。」
一瞬間,葉涼覺得剛才吃的櫻桃全都變成了酸的,澀得心口都直髮疼。
「我說,葉涼,你這脾氣也忒怪了,好端端地生什麼氣啊?」
葉涼不說話,只管一個勁地向前走。
「不,到底因為什麼啊?」譚可實在弄不明白哪得罪了這位祖宗。
葉涼還是不說話,只管走路,我聽不見我聽不見,我就是一聾子,我什麼都聽不見,葉涼的心底在發了狂地重複著這樣的答話。
「好了好了,」 譚可一把拖住葉涼的腰,把葉涼攬到身邊,「我吹口琴給你聽好不好?」
從夾克衫裡掏出口琴,譚可邊走邊吹,悠揚地琴聲響起,在葉涼聽起來猶如天籟。
這傢伙真神奇,居然隨時帶著口琴。意外地擁有一個浪漫的夜晚讓葉涼一下子消了氣,滿腦子就剩下了對譚可變戲法一樣掏出口琴的驚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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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麼呢又?」譚可拈了顆櫻桃送進葉涼嘴裡。
「櫻桃現在很貴啊。」從回憶中醒來,葉涼看著那一小盆紅艷開口。
「你不是愛吃嘛。」譚可心懷不軌地看著葉涼。
「你這麼看著我幹嗎?」葉涼有不好的預感。
「葉涼,我求你個事……」譚可拖著葉涼的腰往自己懷裡帶,
真壞了,能讓譚可用個求字,準沒好事。
「我說咱能不能不搭擱林浩然?」譚可一面說一面捏著葉涼纖細的腰。
「可是上次我放在車裡的包丟了,是他幫我找回來的。」
「行,那就算咱們欠他一次,不,算我欠他一次好了,我來還。你別和他來往了好不好?」
「你,」葉涼有些好笑,「譚可你不覺得你醋吃得有點沒邊嗎?」
唉,譚可心裡鬱悶,這事兒怎麼跟葉涼解釋,沒法兒跟葉涼解釋,乾脆讓他以為自己是單純的吃醋好了。
「反正我看林浩然就是不順眼,葉涼,你答應我吧。」譚可收緊自己的手臂,把葉涼圈入懷抱。
「好吧。」葉涼仔細考慮了下答應了譚可,「不過有個條件。」
「葉涼,你都會跟哥哥來這套了。」譚可無奈地看著葉涼少有的妖妖的表情。
「譚可,下個月15號我媽過生日,你來和我一起好不好?」葉涼懇求地看著譚可。
譚可頭痛地捏著額頭,早晚,聶姨和葉叔都是要知道的,可是譚可無比畏懼揭盅的那一刻到來,如果最後揭穿了,他和葉涼要分開的話,他寧可一輩子瞞著。
「嗯,行,我去。」最後譚可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譚可和葉涼鬧彆扭,根兒還真在林浩然那。
事情起因其實簡單。
葉涼有一天開車出去辦事,就隨手把手包丟在車裡,結果回來的時候,手包被人順走了。現金姑且不論,裡面還有身份證、駕照等等,確實是丟不得的。
後來林浩然不知道通過什麼渠道找回了葉涼的手包,給葉涼送來了回來。
葉涼為了表示感謝,就請林浩然吃飯。
飯後林浩然隨手給葉涼發了條搞笑短信:農民趕驢進城,遇到無賴,無賴:吃飯沒?農民說:吃了。無賴:我問的是驢。農民一聽,轉身對驢扇兩耳光:媽的,城裡有親戚也不說一聲。
葉涼看後一笑,給林浩然回了兩字:哈哈。
這哈哈兩字鼓勵了林浩然,林浩然沒事就給葉涼發些笑話短信,收到葉涼的回應,就在腦海中想像葉涼笑的樣子,單是想想葉涼看到了會笑,林浩然便覺得一個字一個字地把短信敲進去非但一點也不麻煩,反而很有意思。
有天葉涼進了浴室洗澡,林浩然的短信到了,譚可在客廳裡說:「葉涼你手機響了。」
葉涼說你幫我看下。
那天的短信內容如下:你聽過嗎?前世500次 回眸才換得今生的擦肩一過,1000次回眸才有緣今生相視一笑,像咱們這樣的朋友 ,上輩子沒幹別的,光他媽的回頭了。。。
譚可看了心裡不得勁,再隨意那麼一掃,幾乎所有的短信都是林浩然發來的,心理的不痛快就又多了一些。
但是葉涼既然叫自己幫他看手機,自然是坦坦蕩蕩的。
譚可想到這層,就壓下心頭的不快,把短信忘到腦後,去拿吹風機準備給葉涼吹頭髮了。
過了些日子,正是七夕,譚可公司的女職員一起為譚可準備了一份禮物,這下喚醒了譚可本來不多的浪漫細胞。
於是那天譚可特地早回家,忙活了半天做了一桌子菜,等著葉涼回來。
葉涼下班之前接到林浩然的短信,有個客戶要訂購一批文教用品,買賣大小都得做,不能辜負了人家的一片好意。
葉涼就先去了林浩然約的地方,想不到對方約了家會所,裡面衣香鬢影、美女如雲。
林浩然之前也沒想到是這種架勢,但已然來了,怎麼也要談談。
葉涼礙著林浩然的面子,忍耐著撲鼻的粉香和客商交談了一會兒,還真的談成一宗買賣。
道別出來,跟林浩然說以後再謝他,葉涼才發現外面天已擦黑。
風馳電掣的回到家裡,桌上滿滿的一桌子菜都涼了。
譚可也不開燈,黑乎乎地一個人坐著。
葉涼心裡有點內疚,走進譚可想好好跟他解釋。
譚可一聞到葉涼身上濃烈的香氣,所有的怒火瞬間點燃,扔下一句:「你給我滾。」
摔門進了臥室。
葉涼在客廳,進退不得,最後想想先回自己家,以後等譚可氣笑了,再慢慢哄他,就起身開車回家了。
譚可悶在臥室裡等了好一會兒沒有動靜,出來一看,葉涼真走了,氣極之下,把所有的菜都丟進垃圾桶,晚飯也沒有吃,生了一夜的悶氣。
此後葉涼打電話他也不接,要不是小秦不明裡就,跑到葉涼他們公司拉業務,葉涼還真找不到下台的機會。
譚可不願意葉涼和林浩然接觸,其實還有別的願因,但是,那些譚可都情願葉涼永遠不知道。
傾國傾城
那晚葉涼躺在寢室的床上,自己都說不清自己怎麼了?
許是因為譚可和他從小一直長大,對他從來呵護備至,他特別害怕譚可哪怕一丁一點的遠離。葉涼回憶起自己的童年,似乎也沒有對什麼玩具特別獨佔過,怎麼就對譚可這麼獨佔呢。人譚可橫不是你什麼人吧,頂多就是一朋友,人就算真的早戀,你管的著嗎?
葉涼想了又想,咬咬牙,打算從此對譚可周圍的鶯鶯燕燕視而不見。
其實譚可又被王思雨抓著陪她上街的時候心裡已經膩味透了。女生一個個怎麼這麼多事啊,你買什麼不買什麼不事先想清楚了,一個國慶板報展,多簡單點事都整不明白,譚可滿腹牢騷。所以雖然東西還是都跟譚可手裡拎著,人還是自動自覺地走在外側,將王思雨護在裡面,可是說起話來已經完全只是應付,王思雨問什麼,他答什麼。
「譚可,葉涼平時都喜歡玩什麼啊?」王思雨似乎隨口一問。
「他啊,基本不玩什麼,整天看書。」譚可一面答著,一面聽在賣水果的攤販面前,「來點櫻桃。」
「你這麼喜歡吃這個,天天買?」王思雨好笑的看著譚可。
「嗯。」譚可懶得多解釋,裝好櫻桃就走。
「聽說你和葉涼從幼兒園開始就是一個班的?」
「對啊。」
「那你知道他的耳朵……」
王思雨被譚可的眼神嚇住了,沒敢繼續問下去。
「行了,到學校了東西給你。」譚可把手裡亂七八糟的東西往王思雨手裡一塞,轉身就走。王思雨這個委屈啊,就是知道不能問葉涼才問譚可的嗎,她是團支書她不得關心每個同學嘛,看看譚可那個態度,一點紳士風度也沒有。
「給。」譚可把洗好的櫻桃放在葉涼跟前。
「我不吃。」葉涼拿著數學書翻著根本不看他。
「你再敢說一句不吃讓我聽聽?」譚可面色猙獰,「我把你嘴掰開給你塞進去。」
想想又帶了點委屈,「老子自己都沒捨得吃一粒呢。」
「那你就自己吃,要不給王思雨吃也行。」葉涼話一出口就後悔了,什麼語氣啊,活脫一怨婦。
「嗤嗤」,譚可一面把櫻桃放進葉涼嘴裡一面樂,「王思雨感興趣的不是我,是你。」
「我,我是個聾……」葉涼話沒說完,嘴就被譚可摀住了。
「給我閉嘴,一天竟說些不中聽的。」
櫻桃的味道又變回甜的了,葉涼含著櫻桃心裡還在好笑,王思雨喜歡自己,不能吧。雖說女生都是浪漫不切實際的,這也太不切實際了點。
「葉涼,老兄弟,我親弟弟,這次期中考試就靠你了。」王帥志鬼哭神嚎地哀求著。
「嗯,行,你就坐我後面。」葉涼點頭。
「我也坐你後面。」譚可接茬。
「滾。」高兵和葉涼不約而同的吐出一句。
「王帥志後面是我,我後面是蘇文學,俺們都排好了,沒你地方。」高兵說。
「自己找地方考去,我不管你。」葉涼才不理他。
考試的那天,葉涼身後的一排,王帥志、高兵、蘇文學都靠著葉涼的小紙條過了關,譚可自己攪著腦汁憤憤不平,「狼崽子,那麼些好吃的都白餵他了。」
「考得怎麼樣?」出了考場,葉涼問他。
「對付吧,你也不管我。」
「好好考吧,考好了重重有賞。」葉涼淡淡地說。
「啊?祖宗你咋不早說呢,我再好好檢查檢查好了,」譚可配合地做垂涎三尺,捶胸頓足狀。
「你倆又偷偷商量啥呢?」王帥志過來攬住了譚可的肩膀,「走,今天小吃部的幹活,我請客,犒勞咱們的大功臣。」
「那沒我事了唄,我回寢室了。」譚可樂。
「滾。趕緊的,往外走。」王帥志摟著他不放。
「明天中午是我的,考完試,還是這些人,不用我一個個招呼了,自覺點到這來。」高兵舉起了酒杯。
「晚上是我。」蘇文學跟著說,「一個一個來,別亂了順序。」
「葉涼,以後你把書念好啥都不用愁了。」譚可樂得顛三倒四的。
「少喝點吧。回頭讓趙主任抓著就好受了。」葉涼不放心地看他一杯一杯灌啤酒。
「葉涼你也喝點吧,哪有男人不喝酒的?」周立新剛他。
「滾,他不能喝。」譚可立刻警惕地瞪圓了眼睛。
「你傻了。我老兄弟喝高了,明天咱們都指誰?」王帥志馬上幫腔。
「哎,對,你們那天看見沒有,老趙又把一女生給訓哭了。」蘇文學想起什麼似的說。
「他訓哭女生不是常事嗎。」高兵接口。
「靠,我估計他心理有點變態,拿咱們當集中營的犯人管理呢。」王帥志感慨。
「你以為呢,表面上人家都說咱們學校是A市的小清華,咱們學校的老生都說咱們學校是A市第一青年監獄。」
「哈哈,」譚可又樂了,「說起來,剛開學那幾天,上課時間不讓家長進,新生家長都可憐巴巴挨鐵門外面等著,跟探監的情形真差不多。」
呵呵呵呵,一個個又都樂了起來。
葉涼嘴角也浮起一個淺淺的笑紋,剛開學的那個週三,聶淑鈴包了餃子要給他送來,電話打來以後他就坐立不安,其實他也很想媽媽,遠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堅強。
譚可看他那樣子,剛脆放了學就拉他坐在大門口的台階上死等,可憐兮兮像兩個小要飯的。
幸虧有譚可,要不葉涼真不知道自己幾時能適應這種住校生活,不過要不是因為譚可,自己也不用來念這所學校了。
......
「高兵,昨天紀蕊給你點歌,我們可都聽著了。」周立新沖大伙使個眼色。
哦,哦,喝,喝。
群起而哄之,高兵單拳難敵四手,三杯啤酒轉瞬就灌了進去。
「行了,班長都給我們打樣了,以後我們就比照著標準來唄。」周立新一語雙關地說。
「你來得了嗎?全年級長得又漂亮體育又好的女生就紀蕊那麼一個。那是為我們班長而生的。」王帥志大著舌頭反駁。
「哎那天我在操場上看見一個女的,比紀蕊長得還漂亮哎。」蘇文學宣佈他的發現,「真的不唬你們,把我都看傻了。」
「知道,是不是高二那片的,」女生資源大全——王帥志又發話了。
對對,蘇文學點頭。
「那女的,是高二的,還姓個挺特別的姓,慕容。」
「啊?現在還有姓複姓的呢?」
「要不,咋,說她特別呢?」王帥志說不利索還特別愛說。
「哎他們108那天評出咱們年級級花了,是八班的馬佳寧。」
「啥呀,啥眼光啊,馬佳寧還不如咱班王思雨好看呢,」周立新反駁著。
「我聽見了。」
「我也聽見了。」
哦,哦,喝,喝。
周立新發現說錯話為時已晚,大夥兒興奮得都跟打了雞血似的,一個勁的起哄。
「兄弟,」譚可笑不可抑,「這句話我一定給王思雨帶到。」
周立新辯白不得,被按住灌了三盅。
那個夜晚的氣氛喧鬧而熱烈,葉涼清楚的記得那晚的月亮是白色的,溫柔的光輝毫不吝嗇地撒了他們滿身。
期中考試的成績一周後出來了。
葉涼沒有意外地考了第一名,譚可在葉涼的「利誘」下也考了個第十名。
「給我什麼啊?」譚可對葉涼的「有賞」兩字極度好奇,說這話的時候,是週末,兩個人關在葉涼的小屋裡。
葉涼從櫃子裡把書都搬了出來。
「哇塞,」譚可的眼睛都圓了,《灌籃高手》全套漫畫書,他做夢都想要的東西。
「葉涼,你真神了!從哪弄到的?咱們這根本就沒有賣的。」譚可抱著書愛不釋手。
看著譚可喜出望外的樣子,葉涼覺得自己幾次三番給姑姑打電話磨嘰這件事都算是值了。
譚可喜不自勝地拿起書翻了兩頁,「葉涼,以後要我上刀山下油鍋,你一句話。」
這傢伙,葉涼嗤的一聲笑了。
「嗯,我瞧瞧,真是『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我們家葉涼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看了。」譚可一手勾起葉涼的下巴,把葉涼的臉扭向自己。
灼熱的呼吸一下子燙紅了葉涼的臉,心裡狂跳著別過臉去,葉涼心頭浮起一絲難解迷惑,自己這是怎麼了,這叫做心動嗎?
心隨你動
「葉總,你要的東西買好了。」
葉涼公司的孫秘書把東西提進葉涼辦公室。
「嗯,謝謝你。」葉涼點點頭。
「不用客氣。葉總,你對母親真是孝順。」孫秘書笑笑。
啊,葉涼先是一愣,繼而不置可否地笑笑,那些都是買給劉秀珍的。
至於對自己的母親,葉涼實在不知道怎麼樣面對聶淑玲,從小到大,聶淑玲為他不知道比別的母親多付出了多少。
現在他要怎樣跟自己的母親說,你兒子愛上了一個男人。
而且很沒出息的,自己還是個0。
開著車子回家的路上,在麥樂西點屋的拐角看見林浩然的身影一閃而過,葉涼想起昨天答應譚可的話,車子沒停一直朝前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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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場雪下來的時候,葉涼被老師叫到辦公室裡。
呂老師主要是通知葉涼去省裡參加物理競賽的事,因為葉涼的特殊情況,呂老師不太放心,問來問去又叮囑了半天,直到快十二點才放葉涼回寢室。
葉涼在冷風中腳步匆匆地回到寢室,一進屋就聽到王帥志的大嗓門:「老兄弟,你可回來了,你再不回來,坦克就餓成卡賓槍了。」
啊,葉涼還沒開口,王帥志又嚷嚷,你不用問他,你不吃他能吃嗎。
說話的功夫,譚可把飯盒從暖氣上拿下來問道:「老師找你什麼事啊?」
葉涼把參加競賽的事大概說了說,坐下來,剛準備要吃,卻驚訝地看著飯盒裡零星的四五塊排骨輕叫起來,「呀,排骨怎麼這麼多!」
屋子裡的其他三個全笑出了聲。
高兵感慨道:「都被咱們食堂折磨成什麼樣了?我到了咱們學校,才知道我以前在家裡吃得多好。」
譚可邊樂邊解釋:「這是兩人份的。」
王帥志笑著說:「你譚哥哥買的能一樣嗎?要是我去,一份裡能有一塊就不錯了。」
食堂3號窗口的大姐偏向譚可到整個寢室嫉妒的程度,買饅頭回回多給他一個,米飯給他裝的冒尖,盛菜的時候勺子像長了眼睛。拿今天的排骨燉豆角來說,正常一份排骨燉豆角里也就出現一塊排骨,譚可去買就不一樣了。
「你們不覺得3號窗口那姐姐長的特漂亮,我想認她做我乾姐姐。」譚可一面把排骨都夾道葉涼碗裡一面說。
「你真有追求。」王帥志諷笑,「認一食堂打飯的。」
「食堂打飯的怎麼了?那麼些個打飯的,就她心眼好使。」 譚可不服氣地說。
「是只對你好使。」高兵強調。
「想要什麼?我給你帶回來。」兩個人從寢室往班級走的路上,葉涼問譚可,
「沒什麼可帶的,也不是去多遠。」譚可說著,把葉涼的衣服拉鏈拉拉好。
可是到了晚上,譚可無奈地扔給葉涼一小紙條,「王思雨讓你幫著帶的。」
對於自己的同桌譚可已經徹底無語了。
「我知道了。」葉涼收起紙條沒多說什麼。
從考場出來,離上火車還有兩個多小時,葉涼請了假去商場。
想要買個禮物給他,連買什麼都早已想好,只差付諸行動。
去而復返,不過一天的時間。
天擦黑的時候,葉涼回到寢室,
「老兄弟,你可回來了。」王帥志作出一副誇張想要擁抱的姿勢。
「嗯,給你們帶的吃的。」葉涼把買的零食口袋塞給王帥志。
「哎呀,我老兄弟沒白疼啊。」王帥志拉上鋪的高兵下來,「來,來一起吃。」
「譚可,你也起來吃啊。」葉涼拉躺在床上不動的譚可。
「對啊,小坦克,葉涼才走一天你就沒魂了?怎麼葉涼回來你一點反應沒有?」王帥志掰了根秋林紅腸吃了起來。
「涼,我想死你了。」譚可面無表情地來了這麼一句。
王帥志和高兵同時把嘴裡的東西噴了出來,寢室裡一地狼藉。
「真噁心。」譚可一面蒙葉涼的眼睛一面說,「看,我稍微有點反映你們就被刺激成這樣,我哪敢有反應。」
咳咳咳,王帥志一面咳嗽一面狠命捶自己的胸,一面說:「小坦克,不帶這麼玩人的,你哥哥我吃東西呢,容易弄出人命來。」
「兄弟你太黑了。我剛把一肯德基的辣翅放嘴裡。」高兵起來找笤帚。
「我倆出去,你們把屋收拾乾淨了。」
七點多鐘,外面的天空飄起一點小雪,在路燈的照射下雪花散發出點點金色的光芒,葉涼把一條羊絨圍巾繞到譚可脖子上,「給你買的。」
潔白的羊絨圍巾又溫暖又柔軟,譚可輕輕握住葉涼的手,歎了口氣。
「我們到操場上去。」葉涼輕輕說。
「說吧,最近幾天就覺得你不對勁了。」葉涼溫柔的問詢輕輕地打開了譚可的心扉。
「上周我回來之前我爸和我媽吵架了。這周我媽也沒給我打電話。」
「為什麼啊?」
「現在不都實行買斷嗎,我爸他們單位那小組長勸他買斷工齡。」
「你爸要是買斷能給多少錢。」
「大概能給十萬多塊錢吧。」
「哦……」
「問題是我爸買斷了能幹什麼啊?除了他那些技術以外,他什麼都不會。他現在才四十多歲,難道從現在開始就在家待著。」
「不是說買不買自願嗎?」
「說是自願,可是他們那小組長老給他施加壓力,反正上周回去,他和我媽因為這個干仗呢。」
「那現在簽沒簽呢?」
「不知道,他倆不讓我管。」譚可鬱悶之極地耷拉著腦袋。
「行了。你爸你媽是對的,你把書念好他們比什麼都省心,你上火頂啥用。」葉涼拍了拍譚可的肩勸慰著。
「嗯,其實我也知道。」說出來譚可好受多了。
「走,先去上課吧。還有,這你同桌要得參考書。」葉涼把王思雨要的書交給譚可。
「你還真給她買了。」譚可發現自己心裡竟然有點不樂意。
「嗯,正好考試的學校對面就是書店。」
第二天又是週五,葉涼和譚可收拾了書包一起回家。運氣不錯,等來了一輛五路車。回家的車雖然多,但只有五路車人少有座,二十五路車擠得像沙丁魚罐頭。
葉涼和譚可上了晃晃悠悠的五路公共汽車,坐在最後一排。
長長的帶轉盤的大公交晃悠著,葉涼和譚可靠在一起看著車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好多新樓在一排排地建起,許多公共汽車也更新換代了,葉涼和譚可家現在住的小兩代也快住到頭了,如果搬家,不知道兩個人還能不能離得那麼近。
其實聶淑玲已經在家裡提過在新區買房子的事,但是葉涼總是頭一個反對,說住在這挺好的,葉輝兩口子也捨不得處的比親戚還好的鄰居們,於是搬家的事就被一再擱置。
公交車晃悠了半個多小時,終於到站了。
「週日下午我來找你啊。」譚可跟葉涼說。
「嗯,」葉涼揮了揮手。
晚上在家裡,葉涼把譚可家的事兒跟葉輝說了,讓葉輝給想法子。
「這事兒我能有什麼法子,我在教育局,也管不著采油口的事兒啊。」
「你想想辦法嗎,爸。」葉涼賴住葉輝不放。
「哎呀,別跟你爸墨跡了,你爸和人家也不是一路。」聶淑玲給葉涼端來夜宵——熱乎乎的餃子。
「哼,」葉涼不吃,一扭頭回了自己屋。
「哎你這孩子,葉涼,你零花錢夠不夠?」
「我不要。」葉涼從屋裡悶悶扔出來一句。
葉涼長這麼大都很少使性子,聶淑玲看著葉涼的屋門,轉過頭又跟葉輝說,「老葉你就幫他想想法子,葉涼長這麼大就這麼一個好朋友。」
「我知道。」葉輝一邊翻著自己通訊錄,一邊答:「我這不給他找呢嗎。」
終於,尋到一個電話號碼,「我這同學到是在采油廠的,可是好久沒聯繫了,也不知道求人家好使不好使?」
「試試?」聶淑玲把電話端到葉輝旁邊。
「那不得還能咋辦?」葉輝撥通了電話。
週日譚可來找葉輝上學的時候興高采烈,「我爸的事解決了,不簽了。」
葉涼輕輕地笑了。
譚可是個酷愛運動的傢伙。
一旦心裡沒事了,就把所有的能量都消耗在了體育運動上。
大冬天的譚可不肯穿棉褲,薄薄一條毛褲外面套一條寬鬆的西褲,褲線筆直,風一吹褲腿簌簌抖動,頸上繞著葉涼買給他的雪白的羊絨圍巾,蹬上溜冰鞋冰場上轉一圈,一片一片女生的眼珠子沾身上掉不下來,那個拉風啊。
這年頭女孩子不比早先含蓄,仰慕了就是仰慕了。
譚可一出現在操場上,周圍就熱鬧異常,時常有大膽的女生邊圍觀邊私下議論:
就是那個系白圍巾的,那就是三班的譚可。
哇,他好帥!
無數的星星眼從操場上方升起。王帥志從譚可身側滑過,感慨道:「坦克你真是害人不淺,帥大發勁兒了。」
譚可無視周圍的異動,旋風樣在操場滑過兩圈,冰鞋輕輕一磕,停在了高兵身邊,「我說,下午平整冰場,別叫葉涼了,他那個身子骨,在外面凍上一個點准廢了,回頭又是感冒又是咳嗽的咱們都甭想消停。」
「行啊,也不差他一個人,問題是男生都來,留他一個和女生呆一塊他不得尋思嗎?」高兵說。
「你傻啊,找個借口把他支回寢室不完了嗎。」
「我找啥借口啊。」高兵一臉的茫然。
「自己想,一個班長這點事兒還用我教。」譚可腳下一錯,人又飄了出去。
高兵看看譚可,再看看操場邊無數緋色的眼神,搖頭學著王帥志的語氣歎息:「造孽啊。」
下午三點,男生們在體育老師的帶領下扛著鐵鍬、笤帚、各類勞動工具來到教學樓後的冰場上開始了熱火朝天的勞動。
葉涼百思不得其解地奉命回寢室整理內務。
不年不節的,也沒聽說有什麼大人物蒞臨,為什麼要火急火燎地派他回寢室整理啊。
但是高兵那個焦急的樣子:「葉涼,快,回寢室打掃衛生。」
葉涼剛要開口,高兵往寢室的方向輕輕推他,「別問了,趕緊。」
看高兵急成那樣,葉涼也就放下手頭的練習題立刻回寢室了。
該擦擦,該抹抹,被褥床鋪衣櫃書桌重新都整理了一遍,沒有任何人來檢查。
葉涼看了一圈,提起水壺去水房打水,卻在中途偶然瞥見稍遠的地方熱熱鬧鬧的平整操場的人群時停住了腳步,原來是這樣。
葉涼抿緊嘴巴想了一會兒,還是照舊去打了水回寢室。
忙活了一下午,生龍活虎的大小伙子們也給累得夠嗆。
譚可和王帥志最後幫高兵把勞動工具都送回教務處。
高兵一副垂死掙扎的樣子說:「老子沒力氣打飯了。叫上葉涼咱們出去吃。」
譚可拖著沉重的步子邊往回走邊說:「爺爺連出去吃的力氣都沒有了,回寢室泡快餐面吧。」
三個人死狗一樣挨回寢室,一進屋就聞道飯菜的香氣,高兵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卻實實在在地看到桌面上擺著熱乎乎的飯菜。
葉涼看到他們進了屋,微笑著說:「我打好了熱水,洗手吃飯吧。」
「葉涼你真是人民的大救星。」譚可說了一句撲通把自己摔到葉涼床上。
「老兄弟,沒有你我們可怎麼辦啊?」王帥志也感激涕零著歪在自己床上。
高兵行動最快,看著桌上的美食速速拿起了自己的臉盆,洗漱去了。
「起來,洗洗啊。」看到王帥志和高兵都出去了,葉涼推譚可。
「沒勁了,我不洗了,就這麼吃吧。」譚可耍賴。
葉涼無奈,自己兌了水,投乾淨毛巾過來給譚可把手擦了。
「你乾脆喂餵他得了,慣著他呢。」洗漱完回來的高兵看不慣譚可的大爺做派,惡狠狠地說。
「啊——」譚可當真張開了嘴,葉涼無奈地夾了塊鍋爆肉餵進他嘴裡。
「譚可!」
「坦克你自己起來吃!」剛回屋的王帥志和高兵不約而同地爆吼起來。
「你再這麼欺負我老兄弟我拍你了!」王帥志齜著一口白牙威脅著。
眾怒難犯,譚可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笑嘻嘻地拉著葉涼一起坐到桌邊,夾起一片嫩綠的油菜葉子送到葉涼嘴邊,「來,我也喂餵你。」
情非得已
「哎,葉涼,你說給你媽買點什麼好啊?」譚可神經質地翻閱著今天在報亭剛買的一摞時尚雜誌。
「什麼都甭買。」葉涼專心地看著電視新聞。
「這羊絨衫什麼的你媽也不缺,不好不好。腦白金我覺得只有傻子才買那玩意。要不買點黃金搭檔?」
「你窮緊張個什麼勁?見我媽也不是見什麼陌生人。」葉涼不滿意地扔了遙控器。
「你說你媽要是知道了會有什麼反應?」譚可扔下那些毫無參考價值的雜誌過來抱住了葉涼。
「我不知道,我想到就怕。」葉涼把頭仰在譚可的肩頭閉上了眼睛。
譚可的舌尖輕輕地繞著葉涼的嘴唇畫圓,幾個來回譚可的火被勾了上來,一邊扯著葉涼的衣領向下探索一邊喘著問:「怕你還叫我去?」
「嗯,」葉涼被譚可的熱吻攻擊地不能自制地輕輕扭動著,「早晚要知道的,我不願一直偷偷摸摸的。」
譚可聽得微微怔了一怔,然後整個人覆上去,展開更熱烈的攻擊。
腰側是葉涼的敏感區,每次譚可火熱的手不停地輕輕撫摸他那裡,葉涼就會不受控制地拚命扭動自己的身體,瘋狂而又熱烈地回應譚可吻,然後譚可就會更瘋狂熱烈地吻回去……
第一次接吻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要先從王思雨說起。
葉涼真想不通王思雨為什麼會喜歡自己。
可是王思雨就是喜歡上了,而且還挺癡情的。
八班一個長得挺帥的男生給王思雨買了一束玫瑰,多浪漫啊,王思雨愣是沒甩人家。
那個叫呂春的傢伙挺有辦法,打聽來打聽去,終於知道王思雨已經心有所屬了,而王思雨屬意的人就是葉涼。
葉涼呂春當然聽說過,校草榜上排名第一,高居不落的人物,冷清俊美的面容引無數少女芳心破碎。
即使是這麼強大的對手,呂春都沒服氣。
他就想知道,一個聽障人士憑什麼和他競爭。
那天下午下課,譚可照樣在前面飛跑著奔食堂,如果去晚了,什麼肉菜也甭想打到,等著吃素吧。
葉涼慢慢地走在後面。
在去食堂的路上,呂春帶著他們117的人把葉涼團團圍住了。
「你就是葉涼啊?」呂春看著眼前的少年。
刀削短髮,纖細的長眉,狹長的鳳眸冷漠而疏離,透露著生人勿近的信息。
裝酷!呂春就得出這麼兩個字的結論,這冰冷冷的男生哪點討人喜歡了。
「我也不和你廢話了。」呂春開門見山地說,「你今天乖乖說一句你不喜歡王思雨,我就放你過去。咱們橋歸橋,路歸路誰也不妨礙誰。」
呂春自己覺得不管是面子還是裡子,他都已經給足了葉涼,葉涼識趣的話就應該就坡下驢了。
可是葉涼還真沒理他那個茬。
遠遠的圍觀的人漸漸多起來。
呂春後來耐著性子又重複了一遍,葉涼還是那樣,不說話也不動就冷冷地看著他等他閃開。
僵持,然後呂春的臉終於慢慢地掛不住了,「他媽的,給你臉你不要臉是不是啊。」呂春抬起手就要扇葉涼,卻被突然衝過來的譚可一把推開了。
打好飯葉涼還沒來,譚可等等覺得不對,扔下飯盒往外跑,王帥志高兵追著他跑了過來。
「操。」擠進了人堆,譚可一看這場面就急了。
一把把葉涼拉到高兵王帥志一邊,譚可火冒三丈地看著117六個人:「你們是不是都想死啊?」
然後長腿一撩一腳就踹到呂春腰上。
譚可的出手甚至比他氣憤之極的言辭還要快些到達。
呂春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腳,然後那五個一起都撲了過來。
「你媽的,人多欺負人少啊。」王帥志把葉涼往高兵懷裡一塞,「看著老兄弟。」
就自己衝了上去。
其實譚可一個對付六個還綽綽有餘。
躲開四下裡飛來的拳腳,譚可揪住呂春的脖領先是兩拳打了他個烏眼青,接著昏天黑地又是一頓狠捶。
呂春先前還竭力招架著,但是在譚可疾風暴雨地攻勢下,終於不支倒地,只剩下挨打的分。
117其餘的人被王帥志糾纏不休,幫不上手,就是偶爾有拳頭招呼到譚可身上譚可也不理,只管往死裡捶呂春。
最後還是王帥志和高兵死命地把他拉開,「行了行了。差不多了。」
譚可這才丟下被打得狼狽不堪的呂春,起身離開。
「疼不疼?」
譚可的臉上還是青了兩塊,王帥志和高兵去重新買飯了,葉涼拿著紫藥水往譚可臉上抹,一面還對著譚可的臉輕輕吹氣。
「沒事,不疼。」譚可微微蹙了蹙眉。
「我看看,這邊還有沒有?」葉涼柔軟的雙手輕輕抬著譚可的臉動了動。
「沒有了。」譚可不聽話的掙扎,葉涼還在審視著沒有及時退開,於是雙唇就那麼不經意地擦到了。
一瞬間的愣怔。
然後迅速地分開。
葉涼的心像要奔出胸腔一樣不受控制地狂跳著,怦通怦通。
「我,我先去上自習了。」葉涼不敢看譚可的表情,突然就跳起來,胡亂拿了本書跑出去了。
沒去教室,葉涼一個在操場上轉圈。
剛才算怎麼回事呢?
其實就是不經意地碰到了,哪有什麼事啊?你自己別多想就好了。
心裡兩個聲音在自己對話。
都怪你,笨死了,跑個什麼勁啊。高兵和王帥志肯定會問啊,譚可會怎麼說呢?
可是剛才我怕的要命啊。
你怕個什麼啊?又不是故意的。難道你喜歡譚可?
我,對,我就是喜歡譚可。
葉涼的心停了那麼一停。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葉涼先是害怕,害怕的什麼也不敢想。
北方的冬天,五點多天已全黑,路燈還沒有亮起,天寒地凍,操場上根本沒有第二個人,葉涼自己機械地在操場上一圈一圈繞著,心裡頭如同開了鍋。
這太無恥了!我怎麼是這麼墮落的一個人。譚可對我那麼好,我怎麼可以喜歡譚可啊。
葉涼,你這個禽獸,你要毀就毀你自己個吧,別把譚可拉下水。
思緒混亂不堪,葉涼自己都不知道在冰冷的操場走了幾圈,直到高兵找到了他。
「葉涼,你不冷啊。不吃飯,一個人在操場上溜躂什麼呢?快,趕緊的,王帥志買了老多好吃的東西,都給你帶班級去了,你也趕緊回班級,要不凍壞了怎麼辦?」
葉涼這才發現走了好久,手腳都在冷風裡凍的冰涼。
譚可怎麼沒來找自己呢,要是平常自己這麼久沒到,他早急了。
他煩自己了吧,他生氣了吧,他覺得噁心了吧?
葉涼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接下來的幾天葉涼和譚可都別彆扭扭的,高兵和王帥志都覺得他倆不對勁,又不知道他倆為什麼不對勁。
葉涼整個人都混混噩噩的,他自己都從來不知道,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稱得上青梅竹馬的譚可對他有著那麼大的影響力。
雖然還是上學一路走,放學一起吃,可是葉涼敏感地覺得譚可有意疏離他。
而譚可哪怕一丁一點的疏離都讓葉涼心如刀割。
何況表面還要裝作若無其事。
「熱水。熱的。你!」譚可忍無可忍地從葉涼手中奪過水壺,阻止他把熱水直接到在自己腳上。
「想什麼呢你?」譚可把自己盆裡兌好的水到進葉涼盆裡,自己重新接涼水去了。
「咋的了,老兄弟。」王帥志關心地問。
「沒事。」葉涼掩飾地低下頭,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在水盆裡蕩起一圈漣漪。
「早上不用給我打飯了。」葉涼和譚可說。
「怎麼了你?」譚可問這句純屬本能地接了一下。
「不想吃。」葉涼直接拿上書奔教室了。
譚可還是把去食堂買了燒餅還去校區的小賣部買了火腿腸,可是葉涼連碰都沒碰那些東西。
無處發洩的譚可在球場上穿著個毛衣瘋跑,一次一次把球踢進大門,直到跑得滿頭大汗,才頹然坐在操場旁邊。
「坦克,過來,跟哥說說你和我老兄弟咋的了?」王帥志把羽絨服給他披上問。
「沒咋的。」譚可無語望蒼天。
「你哄鬼呢。」王帥志不滿地捶了他一下。
「因為什麼啊?」
譚可不答話,
「我說小坦克,咱老兄弟對你多好啊。天天給你那上鋪收拾得那叫一個樣板,連顆灰星都找不找。你每回跑出一身汗回來,不都是我老兄弟給你把衣服洗得乾乾淨淨的。你到底因為什麼跟我老兄弟鬧彆扭。是不是你說什麼惹他了?」
想了想王帥志想到一個可能的原因:「坦克,你不能真因為王思雨吧。」
「哎呀,我老兄弟那人你還不知道嗎?他就是那麼一個寧折不彎的性子。你好聲好氣地求他就怎麼都行,硬壓著他那就是死都不行。他不答理呂春的茬不是因為他喜歡王思雨,而是因為呂春那小子態度太囂張。再說,我也沒看出來你喜歡王思雨啊,你真喜歡她嗎?那小周……」
不等他囉嗦完,譚可一下子從地上蹦起來,抬腿就走。
「坦克,你等我啊。」王帥志在他後面追著。
愛有天意
譚可最後在商場裡給聶淑玲買了一對鑽石耳釘。樣式比較簡潔,花托上的鑽石大小適中,譚可覺得這樣的一份禮物比較適合聶淑玲的身份。
想起劉秀珍前幾天打過來的電話,譚可不由彎起了嘴角,葉涼超級會溜須媽媽的。隔三岔五,時尚服裝,營養品,零花錢,就會給劉秀珍郵過去。
有時自己忙得想不起來,葉涼會撥電話過去,跟劉秀珍一聊就是老半天,逗得自己老媽哈哈笑。
譚可總覺得如果真的讓自己的媽媽接受葉涼,也不是一件太難的事。
可是想要聶淑玲接受自己,那就……
「譚可。」孟離清脆的聲音響起。
「晚上和我看電影去好不好?」孟離自覺地坐到譚可的面前,遞過來一張光盤。
「我幫你們設計的新圖樣。」
「謝謝啊。」譚可感激地看著孟離,小丫頭真是沒少幫他的忙。
「就光嘴上說謝謝啊,請我看電影嗎。」孟離搖著他的手臂撒嬌。
屋子裡八道閃電一樣的目光投射到孟離抓著譚可的手臂上,如果人真的能發射眼刀的化,孟離的手早就被譚可他們公司裡女員工妒恨的眼光鋸斷了。
「不行,晚上我有事。」譚可輕輕挪開自己的手。
「去挑一套衣服吧,哥哥買單。」譚可說。
「我才不要。」孟離失望地嘟起嘴,可是她不太敢跟譚可撒嬌,稍微繃了一會兒,又轉而哀求道:「譚可,我週五過生日,你來好不好?」。
週五?譚可掃了一眼日曆,週五不就是十五號,「不行,週五我約了人了。」
「又是這樣。」孟離委屈地癟了嘴,「人家一年就過一次生日。」
「我真有重要的事,無論如何週五不行。」譚可抱歉地拒絕道。
「哼,什麼人都比我重要。」孟離的眼淚在眼圈裡打轉了。
譚可心軟了,要不是孟離,他這家小小的印刷公司,還真沒有這麼順利開起來。
「好啦,別委屈啦。哥哥陪你出去轉一轉,給你挑分禮物,然後再和你一起吃中飯好不好?」譚可提議。
「好。」孟離馬上破涕為笑了。
女人還真好哄,譚可好笑地看著孟離由陰轉晴的臉。
葉涼就難哄的多了,那次他和葉涼鬧彆扭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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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涼滿心鬱悶地回了寢室,發現王帥志正滿面曖昧地看著他。
「幹嗎?」
「你看。」王帥志指指晾衣繩,「坦克把你衣服襪子都給洗了。」
「原諒他吧。」
呵呵,葉涼無奈地苦笑,要怎麼樣說,不是自己不肯原諒,而是自己不被原諒。
「葉涼,看看我和坦克買什麼了?」高兵和譚可各自提著一個大塑料袋進了屋。
豬肝罐頭、梅林午餐肉、豆豉鯪魚、鹵蛋、大瓶的可樂。
鍋爆肉、地三鮮、溜肥腸、樹椒土豆絲、蔥花餅。
兩個人終於把口袋裡的東西都掏出來。
「來,來,咱們中午會餐。」高兵拉葉涼坐到桌邊,「化戾氣為食量,吃!」
噗,譚可笑了出來,葉涼也應景地笑了一笑。
「多吃點你,」高兵夾起塊鍋爆肉放進葉涼碗裡,卻好笑地發現,三雙筷子,都夾了一樣菜在往葉涼碗裡放。
「看看,老兄弟。哥哥們都這麼疼你,有什麼想不開的,一天繃著個小臉。」王帥志打著哈哈。
「嗯,」葉涼僵僵地笑笑,把大家夾給他的菜努力地吃完。
「我吃飽了。」葉涼向征性地吃了兩口,放下筷子拿起書去教室了,留在寢室太彆扭,他都不敢看譚可。
「媽的。」譚可把筷子一摔,也不吃了。
高兵和王帥志看看桌上的飯菜,全都沒了食慾。
一直到週五。
「葉涼,我上你家住去唄。」譚可賴在葉涼身邊。
「住我家幹什麼?」葉涼其實心裡不知道多高興譚可又像原來一樣熱乎乎的對他,可是張嘴說出來的話就那麼冷冰冰的,葉涼對自己失望透了。
「我爸和我媽去鄉下參加我三姨家孩子的婚禮了。」幸虧譚可對葉涼足夠瞭解,對他的冰冷絲毫不以為意。
「哦。」葉涼不再說什麼。
「譚可,來,多吃點,這你最愛吃的紅燒魚。」聶淑玲夾了塊魚放進譚可碗裡。
「哎,謝謝阿姨,我自己夾。」譚可說。
「筷子長點伸著,什麼菜夠不著吱聲,用不著不好意思,到這就跟在自己家一樣,啊。」葉輝吩咐譚可。
「嗯,行,叔,我都能夠著。」譚可應著。
葉涼不說話,只管默默地往譚可碗裡夾他喜歡吃的菜。
「唉呀,撐死我了。」譚可四仰八叉地摔在葉涼床上,「你們家人對我太好了,葉涼。我都吃不下了還給我夾。」
「豬樣。」葉涼輕輕摘掉助聽器,從書架上捧來一摞漫畫書放在譚可手邊,自己也輕輕地躺了下來。
「葉涼,我錯了。」譚可的手輕輕地撫上葉涼的脖頸,熱熱的呼吸噴灑在葉涼的耳際。
「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我再也不會這樣了。你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你想要我的心我也挖出來給你行嗎?」譚可輕輕地摟著葉涼。
其實譚可真的不知道,是堅持下去和葉涼保持著距離更錯,還是這樣和葉涼曖昧不清地好著錯的多。他甚至不確定那天無意間雙唇的碰觸到底發沒發生過。
但有些東西無庸質疑,看著葉涼這樣自虐下去,他會疼死。
原來不知不覺間,有的東西已經隨著漫長歲月植入骨血。別說把它拔出來,碰一下都鑽心地疼。不光葉涼受不住,他也一樣。
就這樣吧,幾天幾夜地思索,譚可最後決定,別想那麼多沒用的,只要葉涼覺得幸福,就是把他綁到祭壇上大卸八塊也無所謂。
到底那一刻那幾句話是不是做夢是不是幻覺不知道,反正第二天一早,葉涼、譚可兩個人被聶淑玲趕去浴池洗澡了。
葉涼有點緊張,他已經好久都沒和譚可一起洗澡了,上一次還是兩三年以前。
譚可速度超快地脫了個光溜溜,「快點。」然後就進了裡間。
葉涼咬咬牙,脫掉衣服走了進去。
週日浴室人很多,譚可機靈地佔了水龍頭招呼葉涼過去。
摘了助聽器周圍寧靜一片,像在上演無聲動畫。
水流順著譚可肌肉緊致的身軀下滑,葉涼閉了閉眼睛,告訴自己眼觀鼻鼻觀心,像小時侯一樣就好。
「把眼睛閉上。」給葉涼的頭髮都揉上了泡沫,譚可蒙了蒙葉涼的眼睛。
葉涼聽話地閉緊了眼睛,譚可拉葉涼到水龍頭下,輕輕地撥了撥葉涼的耳朵,將耳朵後面也沖洗乾淨,「好了,」譚可輕輕彈了彈葉涼的耳朵,葉涼就睜開了眼睛。
兩三年沒有在一起洗澡,譚可做起這些事來仍然無比熟稔,自然而然。
「葉涼你太瘦了啊。」給葉涼擦背的時候,譚可嘟囔著,輕輕捏了捏葉涼的腰,「比女孩子腰還細。」
「我先出去了。」葉涼慌裡慌張地沖了一下就往外走。
「慢點。披上浴巾。」譚可給他把浴巾披上。
葉涼來到外間的休息室,坐到沙發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心跳亂得沒有章法。譚可碰到他腰的一瞬,他猶如被電流擊中,要拼了命的克制才能一無反應。
完了完了,葉涼,你真的完了,從身到心,全體淪陷。
甜吻之夜
譚可大學剛畢業的時候,真的面對一個兩難的選擇,回家還是留京。
如今大學生就業難,譚可念的又不是名校,所以就業就難上加難。
去一個半死不活的企業,混一份可有可無的工資,譚可又不甘心。
葉涼沒有這麼些個煩惱,葉涼的姑姑在大陸註冊的文教用品公司風生水起,葉涼的爸爸幾年以前就把自己的工作辭了,帶著老婆全家都在京城站穩了腳跟。
葉輝也壓根不想要葉涼就業了,自己家的公司還管不過來,葉涼畢業了直接進公司就好。
葉涼當然想過要譚可也到自己家的公司裡來,可是譚可不願意,堂堂男子漢,靠媳婦兒算什麼事。
他也不想回家,從高中的懵懂開始,到現在大學畢業,他和葉涼之間,誰也離不開誰。
不需要背誦聖經,那也是個事實。葉涼就是他骨裡骨,血裡的血。
只有自己找路走才行。
譚可在京城漂了一段時間,到處遊走尋找機會,偶爾也打打短工。
葉涼心疼得不行,又拿他沒轍。
完全是無意中,譚可發現有這麼一家小印刷公司出兌,譚可決定創業從這裡開始。
靠著老爸老媽給湊的一點創業基金,譚可把印刷公司兌了下來,開始四處跑業務。葉涼要入股,給他錢,他不要,幫他介紹客戶,他不見,他就是不要靠葉涼,要靠自己,後來葉涼就買了那輛廣本給他。
開始他也不要來著,後來葉涼真委屈著了,倔勁一上來,葉涼不管不顧就站在馬路中間不動了,後面汽車喇叭按得震天響,葉涼好像聽不見。
譚可走了幾步回頭看見這副情景,魂飛天外,一把把葉涼從馬路當中拽到自己懷裡,「祖宗,我要了。你是我祖宗行不行?」
然後譚可就一直開著那輛廣本了。
創業的艱辛,足夠讓柳青再寫一部《創業史》的,在此也就不一一贅述了。
讓譚可沒想到的是,他的小公司剛剛開始有了些起色,就有人來收「保護費」了。
黑社會現在是沒有了,地痞流氓卻哪都不少,糾結在一起就開始橫行霸道,肆無忌憚。
譚可打小就沒服過這個,但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譚可先忍著性子打聽了一下,「保護費」到底需要多少錢,結果聽到的是天文數字。
譚可的小公司那時剛起步,這樣做不就是要了他的命。
譚可想來想去,懷裡揣了把菜刀,直接找那幫地痞的「老大」們談判去了。
結果那位老大就是孟離的爸爸。
譚可其實已經不大記得孟離了。
但是孟離清清楚楚地記得譚可,還記得兒時的件件趣事。包括譚可怎樣因為別人欺負葉涼就拂袖而去,不再參與集體遊戲。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在他鄉遇到了故知,孟離又無比熱情地拉著譚可說個不停。
譚可實在找不到機會掏懷裡的菜刀,當然最後「保護費」也不用交了。不但不用交了,孟憲榮還很欣賞他,對他發出常到家裡來玩的邀請。
以後附近的商戶慢慢都知道了「捷美印刷」是孟老大罩的,而孟離更是傾力相助,她本是學美術設計的,就在譚可的公司裡開始了實踐,時常用電腦給譚可設計一些時髦漂亮的圖案。
譚可在異地他鄉,一點人脈也沒有的情況下能把公司掙扎著作成這樣,孟離實在是功不可沒。
譚可感激孟離。所以孟離,成為唯一一個可以接近譚可的女性。
和孟離找了家乾淨的川菜館子坐下,隨手點了幾個菜,自己少不了點兩人都愛吃的水煮魚。
吃了沒一會兒,手機嘀嘀響,譚可拿起來一看:
葉涼:跟哪呢?
譚可回:和朋友吃飯呢。
葉涼:哦。
譚可想了想又回:你吃飯了嗎?
葉涼:不用管我。
譚可一急就撥通了電話:「你是不是又沒吃飯呢,過來一起吃。」
葉涼的聲音悶悶地:「你和朋友吃吧,別理我。」
譚可更急了:「我怎麼就不理你啊?我是不能理你啊還是不該理你啊?你怎麼老拿自己不當回事,回頭你那胃又該疼了,快點過來。」
譚可一急,就愛忽略別人的存在。
孟離這邊都聽傻了,譚可這是跟誰啊?從來也沒見譚可對誰這麼上心過啊?
有這麼樣一個人物存在,自己怎麼一點不知道?
譚可把飯店的位置告訴葉涼,掛了電話,這才想起孟離,衝著孟離一樂,「待會兒給你介紹個朋友。」
「不是普通朋友吧?」孟離有意試探著。
譚可星星一樣璀璨的眼光閃了閃,點點頭,「對,不是普通朋友。」
譚可和孟離聊著天喝著茶,等了大約二十分鐘,葉涼的身影終於出現了。
孟離盯著葉涼看了一會兒,突然大叫:「葉涼。」
葉涼大驚,看著眼前的明媚少女,不知為誰。
譚可嘿嘿樂,「就知道你得被孟離這種驚人的記憶能力嚇著。」
「葉涼,原來你也在北京啊。」孟離興奮得不得了,「你還記得我嗎?上初中之前咱們都住在一個區,我家和譚可家是一個樓的。那時候你們倆是我的偶像啊。」
「等會兒再嘮,葉涼,快點,你再點兩個菜,然後趕緊的,吃。」
葉涼上大二的時候鬧過一次胃病。
起因其實很簡單。有天葉涼去譚可他們學校找他,碰巧譚可不在,這本來沒什麼。
更碰巧的是一個譚可的追求者,趁譚可不在,把譚可的衣服洗了。
葉涼去的時候,就看見一無比溫柔賢惠的女孩子,正在往晾衣繩上一件一件地掛譚可的衣服呢。這情景讓葉涼一口氣哽在心裡,上不去下不來,堵得那叫一難受。
葉涼什麼也沒說就回學校了,一連幾天都沒好好吃飯。
接連好多天葉涼都沒來找譚可,譚可自然覺得不對,仔細回想了一下,隱約猜到這中間的情形。
歎口氣去葉涼的學校,打算好好哄哄這小祖宗。
結果正感上葉涼胃痛發作,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往下淌,整個人坐都坐不穩。
譚可半摟半抱把葉涼弄到醫院掛了水,才發現自己手心裡濕濕的,出了一層細汗。
實在嚇壞了譚可,以後譚可重視葉涼的胃,勝過其他一切。
「葉涼,你知道嗎?你和譚可都考上了一中的重點班,後來又都考上了實驗,你們一直是咱們小區的驕傲哎。」
葉涼看著孟離,淡淡地笑了笑。
「譚可說是很重要的朋友,我還在猜是誰?原來是你。」孟離心無城府地笑了笑。
「很重要的朋友」?葉涼的眼神冰冰地掃向譚可。
我不是那麼說的。譚可用眼神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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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4-11-3 19:34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