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郵件
李長琴沒有找夜昕，而是找吳榮，而且是保鏢拿手槍指著吳榮，讓他要去的。
吳榮感覺是保鏢緊張了，結果李長琴果真瞪了那保鏢一眼：「誰讓你用槍押他的，下去。」
保鏢拍馬屁不成，遭馬腿踢了，青著臉退了下去。
吳榮打量四周，這是玻璃花房，四周綠意盎然，有為數不少的珍貴花草被仔細打理著。不客氣地拉開椅子坐在李長琴對面，吳榮不說話，就自個人倒杯茶喝著，等李長琴說。
「你和夜昕是父子。」
突然的一句話，很平靜，是在陳述事實。
吳榮也不是示威，也陳述一個事件：「只是名義上的，而且他已經同意脫離關係。」
李長琴修長的手指捏來一片綠葉，壓下一片片月亮彎彎的指甲痕。吳榮看著，卻覺得李長琴其實是想在他身上剮上千刀，將心比心，吳榮也不否認自己在嫉妒的時候會想將人用AK47掃成蜂窩。
就這樣又沉默上好一會，李長琴似乎又想到一個問題：「你要離開不是嗎？」
「是啊。」
「那你還招惹他？」
還是很平和的語氣，吳榮扯扯唇角：「如果我說夜昕很生氣，所以無論我怎麼反抗也把我強上了，你會相信嗎？」
換了別人大概會不相信，李長琴卻歎了口氣：「我早知道會出事，但沒想到……你會這麼無能。」
吳榮一口茶差點噴出來，他深吸口氣，抓抓腦袋：「你不明白，那小子是推土機，力氣強得沒話說。你以為我真的很願意被人上嗎？要是有可能，我想上別人。」
「就是知道，我才沒有一槍把你轟掉。」李長琴猛地一拍桌子：「如果我說，讓你滾遠遠的，不要再回來，你滾嗎？」
「李長琴，我滾了，那小子就會乖乖留在這裡嗎？」
「為什麼不會？！」
「他說要當我的戀人，你明白嗎？」
說話音量逐漸增強，最後又歸於無，死寂再次降臨。李長琴似乎被一擊刺中死穴，無力地將臉埋進手掌中，他努力地想，至少他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沮喪，只不過是戀愛，而且才剛剛發現而已，沒有深入……何必這樣傷心。
「夜昕還是風夜希的時候，並不是這樣的。」李長琴輕聲呢喃。
「嗯？」吳榮對以前的夜昕只有表面認知，所以他只能聽。
「風夜希那個臭小子是一個邋遢隨意的人，彷彿什麼事都不上心，怎麼都可以。人格猥瑣又粗枝大葉，胸無大志且傻里傻氣，但他的性格很不錯，很講義氣。我當初也就看在他灑脫和重義才跟他交朋友，你說這樣的人，要氣質沒氣質，模樣還特別難看，你說我會愛上他嗎？不可能。」
「……」有這麼差嗎？吳榮想想過去有過幾面之緣的風夜希，也很認同李長琴的說法，自己當初也完全認不出人來，不是嗎？
「風夜希出事之前在跟我通電話，是我拜託他幫忙他才會出門，然後就出事了。」李長琴的語氣中充滿懊悔：「他沒有死，那麼我就該好好保護他，難道這樣做不對嗎？他變成那樣不諳世事，行為怪異，我應該護著他，處處為他考慮，該憐憫他，該時時為他多想，不對嗎？有誰會想別的，我是在懺悔，我是在彌補過失，我一直都這麼認為……所以才沒有察覺自己的真正想法。」
「嗯……」
「吳榮，你說我是不是沒有把握好機會？」
話罷，埋首掌中的長琴重重歎息。
吳榮一時無言，他聽這剖白也明白李長琴並不是意氣用事，他明白李長琴對夜昕的感情真的很深，一段無意中滋生的情感，在發現的時候是多麼的強烈，他能夠想像。可是，感情並不是個人的事，李長琴的感覺會得到回應嗎？
吳榮不知道，即使夜昕說要當他的戀人，可夜昕也說過他和李長琴是不同的。這樣的答案讓他自己也不踏實，那就像是在說如果換了李長琴，也會有另一種發展。
面對失意的情敵，吳榮不知道該君子還是該小人。而他和夜昕即使要交往，壓在前路的巨石又是那麼的沉重，他沒有資格阻止另一個人關心夜昕，愛夜昕。
「這些話，你有對夜昕說嗎？」
「沒有。」李長琴直率回答。
吳榮想了想：「如果你真的想要搶回他，那就對他說吧，讓他選擇。」
「……大叔，你是想說自己這叫成熟大度嗎？」李長琴側臉睨了吳榮一眼：「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想揍你。」
「成熟大度？算了吧。」吳榮失笑搖頭：「我讓你不說，你就會乖乖地閉嘴嗎？我剛才只是說出你心裡所想。」
「陰險的大叔。」
「狡猾的小鬼，你跟我說這麼多，難道又是想讓我同情你？」
「沒有，只是想讓你也難受。」
臭小子。
吳榮白了李長琴一眼，他給眼前兩隻杯子斟上茶：「你以為我又好受了？知道夜昕說什麼不？我有讓他去□你……」
「你怎麼不去死！？」李長琴想拿杯子砸這個金髮的番仔。
「我還想讓你去死，你知道夜昕說了什麼嗎？他說不能讓你痛，原因是你是李長琴，我是吳榮。」每每想到這裡，吳榮心裡就彆扭死了：「他越來越難懂。」
李長琴很樂地笑開了，前俯後仰：「你讓我樂到了。」
「感受到了，很立體的表現。」吳榮掏掏耳朵，翻翻白眼：「我們各有各的苦惱。」
李長琴拍拍桌子：「好了，我不想跟你說話了。對了，即使你們在一起，我也會讓夜昕繼續上你的。」
「臭小子！！！」吳榮差點要掀桌子，李長琴的份量可比鄭蕾強多了，吳榮難以想像自己還有沒有翻身之日。
待人影走遠，吳榮覆額癱靠在椅背上，喃喃：「狡猾的臭小子，你始終沒有說清楚有什麼打算……你要是插進來，我根本不可能阻止。」
他的兒子夜昕，一個連強 暴都要受害者手把手教著的廣泛性感情殘疾，誰保證沒有濫愛思想的存在？
領先和落後，都只有愁。
李長琴對夜昕說了，把對吳榮說的話原原本本地給夜昕說了一遍，但他的意思卻是讓夜昕選擇，他還是吳榮，二選一。
夜昕沒有回答，彷彿沒有聽到一般，而李長琴沒有強迫，吳榮也裝作不知道。
三人之間變得微妙，李家的事情卻漸漸明朗，該收拾的人已經處理得差不多。這對於三人來說，就像是倒數，到了事情解決的那一天，無論如何也該有結論的。
吳榮煩惱夜昕的事，忘記了處理脫離關係的文件，他多次接到高盛楊的詢問電話，卻完全提不起勁去處理這件事。現在弄到如廝田地，吳榮覺得脫離關係的事也不用著急了，以後再說。
他不急，高盛楊可急了。他使了多少手段才挑撥起幾個野心家去搗亂李家，讓李長琴沒有能力阻撓計劃發展。他擔心李家會發現自己，然後所有一切就成為泡影了。
他不能失敗，這一回的計劃是孤注一擲，一旦失敗就前功盡廢，他要事情按照自己的計劃發展。
盛怒中，高盛楊惱得差點揪光自己的頭髮，他急需要發洩，但他不能破壞這屋裡任何一樣物件，因為這是女友為他佈置的家。他的憤怒一直積壓，已經涉臨爆發邊沿。
既然吳榮不上釣，那就得給新的餌。
戾氣的表情迅速撫平，胸膛上劇烈的起伏也得漸漸平息，高盛楊打了一通電話：「吳雲重，我有事要拜託你，我們見一面，對，我來接你吧。」
掛掉電話，高盛楊迅速寄出一封郵件：[送你們一個餌，兩小時後見面，老地方。]
夜昕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打開電腦給盟友通訊。
「鄭蕾，我給吳榮表白了。」
[啊？那李長琴怎麼說？]
「他也想當我的戀人，可他說只能選一個。」
[哦，所以你才找我吧？聽我的，夜昕你不用管他們，兩個都要了吧。]
「但他們不願意。」
[你怎麼相信那些人，你若硬要，他們能抵擋誘惑嗎？]
「……」夜昕想著，就是這麼一回事，如果硬來，他們都不能反抗。可是：「長琴會不高興。」
[喂，你究竟怎麼樣？那你選李長琴吧，我看那個吳警官很花心的樣子，應該還有很多出路，你別管他，跟李長琴吧。]
「可我想要吳榮，我已經強 暴了他。」
[……我靠！你太強了，真的嗎？]
「真的。」
[喂，乘騎位不算哦！]
「不是，我知道。」
[……那你又真的需要對那位大叔負責。]另一邊的鄭蕾已經嚇傻了，她只是說說，沒想過夜昕真的能成功。
「那我怎麼辦？」
[你對吳榮和李長琴的具體看法究竟是怎麼樣的？]
「想要吳榮，但也想讓長琴高興。」
[你真渣……真的。]
「那怎麼辦？」
[別問我，自己好好想，順著自己的心情干吧，反正……這事情就是這樣。最後能到什麼程度，就是什麼情況。]
感情事，誰都不能給個准。夜昕才跟鄭蕾切斷通訊，另一邊一直連接著的柳棲華就有意見了。
[吳夜昕，你怎麼就削尖腦袋往感情裡鑽呢？這有什麼好，還不如兩個都不要，跟我一起發挖神秘的過去，一起見證未來，看著歷史漸漸豐富，不是比起那些乾癟的愛情來得好嗎？愛情總有一天會消逝，像吳榮和李長琴都會老會死，那時候你現在的煩惱根本不值一提，還是跟我一起吧。]
夜昕盯著視頻裡教授傳教士般的嘴臉，挽唇一笑：「教授，你說的話真討厭。」
[……我們繼續研究魔法吧。]
夜昕沒說什麼，翻開筆記本，二人開始教授學術的交流。比起閒聊，夜昕比較喜歡跟教授討論魔法。
三人之間微妙的氣氛終於也讓李老察覺到了，他老人家無時無刻不想將吳榮和夜昕趕出李家大門，吃飯的時候老人家的罵話就是附加佳餚。可是吳榮涉世深了，對漫罵有著很高的免疫力；李長琴習慣自家爺爺，完全無動於衷；夜昕無法接收不友善信息，超然的態度讓人想吐血。
「李家的事情就快結束了。」李長琴對夜昕說：「很快我們就能回去上課，那麼吳榮你的事怎麼辦？」
吳榮平淡地說：「嗯，我還是要回國。」
「我也去。」夜昕探身，喊了一聲。
「吳夜昕！你不能去。」李長琴阻止：「他是去辦正事。」
「我能幫忙。」
「你不能。」
李爺爺也插一把：「李長琴，你管他們去哪，他們又不是什麼人！」
吳榮對夜昕說：「我會回來的，一定會。」
「爺爺，你別管我們。夜昕你聽到了吧，他說會回來，我們在國內等他。」
「我不要，我一定要去。不然我強 暴得你下不了床。」
驚暴之言讓眾人石化，呼一聲風捲殘葉，李老的手杖著地。
「夜昕，你再聽鄭蕾的話，我要把她殺掉。」吳榮恨聲低吼。
李長琴附和：「夜昕，你不准再接近她。」
「你這個死同性戀，不要接近我的孫子。」李老拍桌狂喊。
李長琴額上跳青筋：「爺爺你別吵，我已經GAY了。」
「……」
「老爺！老爺！」
一頓飯又吃得混亂無比，最後不歡而散。
吳榮洗了澡，想到夜昕的事情又只能歎氣。
筆記本電腦傳出郵件到來的聲響，吳榮看是陌生郵件，用殺毒軟件掃瞄了一輪確認無病毒才打開來看。
[Ned·Taylor，我們在南工業區B40倉庫等候大駕，只為你準備的個人享受呢。]
信件讓吳榮全身所有的細胞都彷彿炸開了，他毫不猶豫地打開附帶的視頻文件。
鏡頭顯示出吳雲重四肢被縛綁著蜷縮在地上的圖像，他身上有明顯被虐打痕跡，雙目緊閉，已經去意識。鏡頭迅速轉移，出現一張熟悉的臉，和意的笑容。
吳榮記得他，只是比記憶中更成熟的一張臉，他不會忘記。
[Ned，我們又見面了，快點回來吧，我在等你。]
內容終斷，但短短的幾十秒時間已經表達得夠清晰，復仇的觸手已經延伸到他身邊，而他卻懵然不知。
第二十九章 安迪
天才濛濛亮，一道身影出現在荒涼的工業區內。
一座又一座刷著白牆的倉庫在寬廠地域排列開，井然有序，除去班駁牆壁上紅漆寫著的編號，建築造型幾乎如一。人影終於停在B40號倉庫前，倉庫的卷閘拉起小截，如周邊環境一般，靜悄悄的，不像有人氣的模樣。
吳榮扯起唇角，自嘲一笑，到了這時候，他竟然生起一種僥倖心理，希望事情不像自己想像那麼糟糕。
接到信件以後，他幾乎徹夜未眠，最後他選擇在李長琴門下塞進簡單一封信作別，無論如何，即使今天能脫險，吳榮也不認為自己有回去的資格了。
側耳傾聽細微的聲音，吳榮一腳踹向卷閘，隆隆巨響在空曠的區域內迴盪。很快就有人拉起卷閘，吳榮對於指向自己的槍口毫不在意。傭兵團的人迅速搜過吳榮的身，確認他沒有帶任何武器。
「我來了，也該放了吳雲重吧，安迪。」吳榮對倉庫裡喊了一聲。
被喚作安迪的男人從暗處走出來，白皮膚，棕髮的西方人，銀灰色眼睛正緊緊盯著吳榮，臉上儘是興味。他慵懶地伸展修長肢體，上下打量的眼睛終於與吳榮對上，看似隨意一瞥的眼神卻猶如獵豹般銳利。
「Ned，五年不見，你還沒變，依舊很迷人。」
吳榮唇角象徵性地抽了抽：「安迪，你要破壞約定嗎？」
當初傭兵團失去首領，在群龍無守之際定下規矩，誰能殺死叛途Ned·Taylor，誰就是下任頭領。時Taylor一氏為求安寧肯，秘密與勢力最強的安迪牽線，給予大筆資金讓他奪得首領之位，而條件是安迪不能動Taylor家人。然而早跟家裡脫離關係的吳榮成為安迪的借口，他不準備放過吳榮，因為吳榮不在約定範圍內。可是只要吳榮能躲過狩獵也不成問題，因此才離鄉別井，隱性埋名。
「什麼？那姓吳的東方人是Taylo的家人嗎？我記得那位夫人跟她的東方親戚們脫離關係了吧？」安迪狀似苦惱地撓著下巴，眼中卻是滿滿的挑釁。
「你！」
「別擔心，我們的目的不是那位大哥，等你死了，我們也不會浪費時間處理他，會把他放走的……當然，如果你不合作，那我們只好湊合著殺死他，然後這裡來有多少個吳家人呢？」一邊說著一邊接過旁邊遞上的文件瞄兩眼：「好像還有滿多的。」
「你們就要我的命？」吳榮冷笑：「那就給你們吧。」
「你的命？」安迪搖頭：「其實我想再跟你比一場，如果你殺死我，那我就放你一條活路，怎麼樣？」
「……安迪，你還是一樣的瘋狂。」吳榮哼笑：「當年你不是特別喜歡挑戰嗎？」
組織裡大大小小，只要身手較好的，安迪這個瘋子就愛挑戰，即使被教訓得很慘，下一次還是會挑戰，直到他得到勝利才會對目標失去興趣。安迪，像野獸一樣的年輕人，對挑戰極為狂熱，即使是痛楚與死亡都不能嚇退他。說不上他性子好還是壞，像是天生的殘酷，卻又不是欺凌弱小的混賬。當然，對任務目標的他從不心軟。
「是啊，我一直贏不過你，還有老大，還有不少好對手。我本意是要一直往上攀爬，把你們都打敗，可你卻一下子把他們全都弄死了，自己又逃掉，真不負責任，Ned，你不夠意思。」安迪盯緊吳榮，似乎怕他會又一次逃離：「這一回，我們將遊戲結整掉，怎麼樣？」
「安迪，你的意思是要跟我決鬥嗎？」
「是。」
吳榮左右睞向四周：「現在的情況，我能相信你嗎？」
「當然，我只是說你殺死我，我就不為難你，而他們？我不保證。」安迪迫進一步，與身高相近的吳榮對視：「但你不跟我玩，結果就只有一個，死。」
「可以。」只要存生機，賭一把又何妨？！
安迪笑了，暢快的大笑，他撫著下巴：「好，那在我完成任務以後，我們就決一勝負。」
「任務？」吳榮瞇起眼睛，自齒縫裡擠出問題：「什麼任務？」
「嗯，有人買你乾兒子吳夜昕的命。」
「你們敢！」
咆哮聲在空曠的地域傳開，吳榮剩旁邊人不備，抬腳踹向其脆弱的脛骨，一把奪過手槍，迅速勾動扳機解決掉最近的幾人，他提槍指向主事者安迪，後者卻已經迅速掩藏起來。
吳榮要救吳雲重，還不能讓這些人逃掉，必須要全部解決掉，即使賠上性命。
搶來的手槍很快就用光子彈，腳步聲近了，吳榮躲在陰暗處，突然撲向最後面的嘍囉，乘共不備扣住他的脖子重重一擰，「卡咯」，清脆的挫筋斷骨聲響，小嘍囉的腦袋幾乎轉到背後。吳榮並未撿起手槍，走到自己事先收藏器械的地方拿出自己珍的藏品們。
「遊戲開始。」
毫不留情地射殺敵人，吳榮持槍迅速轉移位置，早前在四處擺放的小型炸彈也起到作用，四處爆破，混淆視聽。
安迪被護在空地上，聽著由槍聲與爆破交織成的樂章，他愉快地輕笑，似乎十分享受般閉著眼睛：「他要狩獵我們，果然是Ned。」
「安迪，那我們怎麼辦？」副手略微著急地問。
當年的兵團已經汰舊換新，他們原來只是小人物，跟著安迪才走上今天的位置，而Ned從以前就是團中好手，他們都清楚這有多厲害。
「怎麼辦？當然是好好應付難纏的獵人。」
「安迪，我們還有任務，這樣吧，把那名東方人帶出來，威脅Ned就犯。」
「……」
「安迪，我們的信譽！」
「千萬不要讓我知道你們只是怕死。」安迪冷笑兩聲，卻沒有再出言反對，算是默認了。
誰不怕死了，不怕死的也只有這個瘋子。手下心裡腹悱，卻也不敢多言，悶著頭急匆匆地趕向關人的倉庫。
靜悄悄的地方，兩人訓練有素，一個把風一個打開門鎖。槍聲還很遠，他們小心翼翼地將關在倉庫旁邊鐵箱裡的人帶出來。
「走吧……」
才說出一句話，一聲轟響，他的眉心已經開了一個血洞，連同虛弱的吳雲重一起摔在地上。
「哦！」另一人嚇破了膽，胡亂射擊，矮身揪起人質，自身靠在牆邊：「出來，不然我就轟了他的腦袋。」
吳榮走出藏身的角落，今早換上一身休閒運動裝已經髒亂不堪。臉上身上粘著血污，卻是他剛才拿敵人當避彈衣時被濺到的。他舉起雙手，深藍的眼眸瞄向虛弱卻仍有意識的表哥，勾唇一笑：「哦，我以前有見過你，你那時候只是個小卒嘛，我不記得你的名字了。」他說謊，他在調查傭兵團的時候，幾乎記下所有人的名字，這樣一個小雜碎也沒有放過。
那名副手氣紅了臉，卻沒有移開指著人質額角的手槍：「廢話少說，扔下武器。」
吳榮沒有猶豫，毫不留戀將武器地扔得遠遠的，包準夠不著。
「背過身去！」
一個命令一個動作，吳榮背過身去。一陣銳痛穿脫了他的左腿，讓他單膝跪落了。
「哼，要不要現在就斃了你。」副手的聲音中透著興奮：「安迪那個瘋子竟然想跟你玩？真是個白癡，我們該現在就解決你。」
一邊說著，高大的中東壯漢扔下人質，持槍走近吳榮：「再見。」
就在手指勾下扳機的前一刻，吳榮猛地往旁邊偏身，灑出一把沙子，一槍沒有射中的副手正準備再勾扳機，槍聲卻已經響起，他木然地瞪著眼睛，砰然倒地。
吳榮的手才觸到自己扔開的槍支，回頭一瞧，苦中作樂：「表哥，你的槍法沒有退步嘛。」
吳雲重比吳榮虛弱，卻笑得似乎比吳榮更燦爛，又或許因為吳雲重的外表天生就是笑著的。他對吳榮招招手，待他跳過來以後就隨意撕了一人的衣料幫吳榮止血。
「走吧，他們會找上我們。」吳榮救到吳雲重，眼下兩位傷員根本不可能再繼續下去，他決定先將人救出去，再想辦法：「我已經報了警，警方會拖住他們。」
前方猛地衝出一人，吳榮看是高盛楊，鬆了口氣。
吳雲重猛地一僵，他的喉嚨受了傷，仍艱難地以沙啞的聲音擠出一句話：「高盛楊不懷好意。」
未來得反應，在吳榮迅速舉槍的時候，高盛楊的子彈已經穿透他的肩膀，是打在吳雲重肩上的：「吳榮，你別動啊，不然我殺掉吳雲重。」
「高盛楊！你為什麼！」吳榮怒極。
高盛楊不像以往的他了，經常為他惹桃花的笑臉只剩下一片陰森冷淡：「吳榮……不對，Ned，我等了今天已經太久了。」
莫明的一句話擲落，吳榮還沒來得及弄清楚已經落入蜂湧而來的傭兵們手裡，這一回確認被擒：「放了吳雲重。」
「我的目標不是他。」高盛楊冷笑：「事後我會放了他。」
為此，吳榮卻瞠大眼睛，高盛楊承諾放過已經知道他真面目的吳雲重？為什麼？
沒有人給他解答，此處已經曝光，他們急需要轉移。
「走吧，B計劃。」一早就準備好多種應變的傭兵團迅速移動。
「受傷了？」安迪挑眉。
高盛楊陰惻惻瞅著他：「任務還沒有完成……我要你在吳榮面前殺死吳夜昕，你們卻差點把他丟了？！」
「高盛楊！你為什麼！」聽說要找上夜昕，吳榮激動地掙扎。
得來的是重重一記敲擊，吳榮眼前一片漆黑，只來得及聽見不著邊際的一句話：「為了讓你難受。」
他不知道當了五年交好的朋友為何會恨他，更不明白這五年來高盛楊是懷著怎麼樣的心情與他相處，他祈求……李長琴，阻止夜昕，不要讓他來。
李長琴從夢中醒來，模糊中他彷彿作了個怪異的夢，但已經記不起來了。睡眼惺忪的他因為門邊信件而變得清醒。打開來瞧瞧，這是吳榮寫的住，內容很驚人，至少嚇到李長琴了。他知道吳榮要主開，但沒想到他會選擇這樣靜悄悄地離開，而且信中還明確交代他好好照顧夜昕，意思分明是要退出這場三角戀。
李長琴幾乎立即就找來保鏢詢問，得知吳榮的確在天未亮的時候離開了，李家並不會制止他們離開，所以吳榮沒有鬧出任何動靜。
吳榮帶來的只有一套運動服和一袋珍藏品，這都已經被他帶走了，裝修豪華的房間因此而變得空洞，它你失去了生命的軀殼。李長琴察看四周，目光最終還是要落在夜昕身上，安靜的他不知道在想什麼，從開始就沒有表現過任何情緒起伏。
「夜昕，大叔早就說過他會離開。」
夜昕點點頭：「那我們去吃早餐。」
「呃。」越是平靜，李長琴卻覺得夜昕更可怕了。夜昕連真正想法都不願意透露，他不會為此而感到高興，他不相信夜昕真的放手。
「你有什麼打算？」
面對李長琴的追問，夜昕墨黑的眼眸像兩潭夜色中的湖泊，似乎能將所有東西都沉溺其中：「我要保護你，然後……再去找吳榮。」
「如果我不去呢？！」李長琴就知道是這樣的答案，他忍不住要爭取：「我不可能和你一起去找吳榮！真的不會。」
夜昕終於露出一絲苦惱，他蹙眉：「這會讓你痛苦嗎？跟我一起找吳榮，會痛苦嗎？」
「會！」
「那我自己去。」
多麼果斷且無情的決定，李長琴鬆開了拉住夜昕的手，無語目送夜昕消失在門外。難過和痛楚，李長琴幾乎以為這要挫碎自己的心臟，可是他能夠妥協嗎？
一起？一起代表著什麼，李長琴很清楚。
與人分享需要怎麼樣的寬大胸懷？李長琴無法想像，多角戀是慢性的毒藥，或許夜昕能緩解他的痛楚，但最終還是要痛，只是更讓人更難耐、更持久的鈍刀割肉之痛。
三個人一起隨的痛，值得嗎？
如果今天出走的是我，結果會如何呢？
雖然愚蠢，但李長琴卻禁不住去想。既然夜昕要找吳榮，李長琴就決定在夜昕行動之前將人找到。他要讓那位大叔不要逃避了，一起解決問題吧。
今天的早餐吃得很悶，連平日裡多話的李爺爺也沒有吱聲，因為那名外國人的離去，餐桌上氣氛變得好凝重。
或許凝重的只有他們，夜昕似乎很平靜，連行動也如往日一般，緩緩地吃下很多食物，禮貌地招呼長輩，然後到書房跟教授網上交流。
李長琴就這樣安靜地陪伴著夜昕，好幾回想問夜昕，想跟夜昕深入談話，卻又退縮了，他還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李長琴只顧著苦惱，未發現夜昕收到一封陌生郵件。
幾乎立即的，夜昕將郵件轉發給了教授，而後坐在桌前與他文字交流了一番。
李長琴並未覺得奇怪，夜昕學習能力一向很強，即使他曾經表示不喜歡這些科技產品，但真正要學習卻很迅速，他現在對夜昕極快的打字速度不存疑心。最後夜昕突然闔上筆記本電腦，淡淡拋下一句：「我要上洗手間。」
「嗯。」李長琴應了一聲。
夜昕出去了。
不過過了十幾秒，李長琴接到教授來電：「教授？」
[李長琴，立即阻止夜昕離開，立即！你制不住他就死活抱住他，也不要讓他走。]
「他上洗手間了……不對，他要幹什麼？！」李長琴幾乎立即就想追出去。
[你這呆子，你讓他離開了？！示用追了，不要追了，你打開電腦看看郵件，立即讓你們李家能動用的人手都用上吧，要阻止夜昕啊！]
電話掛斷，李長琴立即衝到電腦旁邊，夜昕走得匆忙，並未處理任何程序，他立即就看到那封郵件，上面只有一個地址，然後就是吳榮受傷頗重，被吊掛在一個陌生地方的視頻。
「夜昕！」李長琴以為自己的心臟要停止了，這樣的信件，要哪個傻瓜去了，肯定是凶多吉少，而這個傻瓜就是夜昕。
他從不知道自己也有這麼無力的時候，當他一路叫嚷著走到門外的時候，管家只說夜昕騎著他的摩托離開了，李長琴後悔自己教了夜昕騎車。
「快，快點聚集人手到這裡來。」
「就告訴爺爺，說我有危險！」他不留給別人反對的機會，從自己眾多的收藏機車裡挑了一輛，呼嘯而去
小少爺有危險，李家為之哄動。
第三十章 恩怨
正值上班高峰期，交警也得出動疏導交通，突然一輛機車迅雷般穿梭於車流中，完全視交通法規於無物。交警大怒，這就要給車子拍照，準備寄他一份罰單。騎士似乎看見他們的動作，突然在街道上穿插，竟然回轉車頭衝向了交警所在之地。
騎士怒撞交警的慘劇即將發生前，機車在嚇破膽的交警跟前停下，騎士突然拿出一張紙條，很禮貌地招呼：「你們早。」
「早。」交警甲呆呆地回了一句。
「請問這個地方怎麼走？」
兩名值勤人員同時探首，腦海裡顯現一幅地圖，直覺地為騎士開始指點方向。
「謝謝。」收起紙條，騎士很禮貌地頷首致謝，而後油門一催，極速呼嘯而去。
在車子尾氣的噴拂下，兩名值勤交警對看一眼……他們似乎忘記了一些重要的事。
乙突然指出：「你剛才說錯了，那應該走那邊。」
順著他的手指，又一輛機車極速飆去，很快就只剩下閃爍著的車後指示燈。他們才瞠著眼睛瞪著那方向，正想說今天的人怎麼這樣張狂，可不到十來分鐘，長長一列黑色轎車也在車流中擠向同一方向。
「出事了？」
「出事了。」
李長琴比別人都先到達目的地——市北郊的開發區。
這裡有一片在建的別墅，承建商因為涉入賄賂案而卷款潛逃了，工程腰斬，聽聞要等案件審結才再進行拍賣，因此工程已經擱置了半年，只有一幢幢磚砌的建築物殼子，成了人跡罕至的廢墟。
李長琴在工地外停了車，將車子掩藏在草叢中，四處張望沒有見著夜昕的機車，他只想到一個可能：「難道夜昕迷路了？」
他相信極少出門的夜昕有可能出這樣的紕漏。
「太好了。」撫著胸膛重歎，李長琴慶幸自己先一步到來，接下來只要先把問題解決，那夜昕也就脫險了。沒有鹵莽地衝進敵陣，李長琴明白自己不是超人，不可能憑一己之力解決問題，耍帥通常會死得比誰都早。
早晨陽光柔和，小草承托著露珠如晶鑽般閃爍著璀璨光芒。李長琴緩緩巡視四周，特別放輕的腳步只在草叢裡落下窸窣微響，露珠濺落，潤土吸收，野外新鮮青草味和泥土味讓人精神一振。李長琴終於放棄了查探，他縮在到這裡的必經路上，等待援手，或者是等待夜昕前來。
藏身雜草中，李長琴就此事思考。能捉住吳榮這種人，那對方絕非等閒之輩，而且人數大概不少。不過暗處敵人是以餌誘夜昕上鉤的，他不排除吳榮也受到威脅才會落到如此下場，這也體現出敵人的組織性，而且計劃也很周詳，他知道這樣的敵人更應該小心應付。
他考慮是不是應該報警，但製造混亂雖然更容易讓對方失去方寸，但同時也讓人質置身於危險中，有可能被提早解決。
李長琴對吳榮是相識之情，並非知己好友，到此時他也沒有太實在的緊張與擔憂，更多的是考慮解決之道。
一道人影出現在雜草叢生的小徑一方，打斷了李長琴的思路。他一直提高警惕，這下立即戒備地看著來人。來的不是夜昕，而是高盛楊。李長琴認識高盛楊，也僅止於認識，吳榮過去的同事，一名警官，是一個總是嬉皮笑臉的花花公子。
他不動聲色，看著高盛楊直直地往這邊走過來，平日裡很隨意的人如今卻小心翼翼的，神色緊張。
巡視動作持續了好一會以後，高盛楊終於抬手準備推開破敗的鐵柵欄大門。李長琴依舊潛伏，即使高盛楊可能也因為郵件而來，他卻不準備阻止，更希望能從高盛楊接下來的遭遇中得到一些情報。
鐵門生銹的接合處發出粗啞的吱丫聲響，不過才推開一點，高盛楊突然回首，而後掏出槍指著李長琴的方向：「誰？！」
怕他會真的開槍，李長琴走了出去，手是也拿著吳榮送他的USP指著高盛楊：「是我，你為什麼來這裡？」
高盛楊一副驚訝的模樣：「你也因為郵件嗎？」
這時候高盛楊已經收起槍枝，擺一副熟絡的模樣靠過來，李長琴也放下手，卻沒有收起槍，他冷淡地反問：「你收到郵件？」
「嗯，吳榮那小子被揪了，沒想到他這種鐵人也會載倒，可能是我們以前開罪的犯人在找渣。我已經報警了，先一步過來看看。」
高盛楊熱心地解釋，李長琴卻攥著眉，退了兩步：「我家的人也快到了。」
「哦？不是聽說你們家最近很多事？如果是他們過來就不必了，警方可能跟他們衝突。」高盛楊苦惱地咬著手背：「嗯，你還是讓他們回去吧，接下來警方會處理。對了，只有你一人嗎？夜昕呢？」
「……你不緊張自己的朋友嗎？」李長琴察覺高盛楊的態度不對，他既然跟吳榮是深交，甚至在夜昕出事的時候全權代表了吳榮，那樣深厚的交情，現在還能泰然自若地笑對自己嗎？
USP突然被一隻手按住，李長琴猛地抬腿撞向高盛楊，同時腹側傳來一陣劇痛。他捂著小腹退了兩步，而高盛楊也已經被他撞倒在地。顧不上讓人眩暈的劇痛，抬手勾指，USP槍口發出幾聲類似破風的銳向，小草輕動，高盛楊卻全數躲開射擊，也舉槍反擊。
兩聲轟鳴，李長琴勉強躲過，負傷的他不硬拚，捂著腹側逃跑。
「臭小子。」高盛楊一時站不起來，剛才那一撞正中了他的鼠蹊處，男人至痛，讓他齜牙咧嘴，雙腿使不上力氣。
李長琴注意到沒被趕上，移開捂著腹部的手，低頭便見腹間已經血染的一片絳色，他脫下外套，草草紮在出血處，努力想辦法解決高盛楊。
李長琴的確是出身於黑道世家，但他從來沒有真槍實彈地死戰過，如今只能憑著絕少的經驗作戰。尋了一外易守之地，李長琴背靠樹幹，耳聽八方，忍受劇痛之餘還得壓低呼吸聲。
從高盛楊拔槍那一刻起，李長琴已經不需要想太多，只要知道高盛楊是敵人。
夜昕會不會也被高盛楊騙了呢？
這種想法讓擔憂與恐懼如種子發芽般深植於腦海中，迅速分佈週身。李長琴以為自己的神經都要繃斷了，驀地聽見草動，他毫不猶豫地抬槍射擊，可是三四發以後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有草桿微動。
沒有鬆一口氣，李長琴左右關注風中沙沙輕動的草叢，喉結滾動，吞嚥過分分泌的唾沫。
右邊又傳來聲響，李長琴射出一槍，仍是沒有收穫。腦中一陣混亂，突然靈感一動，他猛地回身，可在自己手指反應前，一記子彈已經射穿他的胸腔。
他的射擊沒有落空，也中了高盛楊的肩膀，可他已經支撐不住，巨大的無力感夾雜著黑暗幾乎將他覆滅。
「臭小子，早就應該解決你，礙事。」
高盛楊一腳踏上李長琴那不安分的手，重重擰動腳尖，USP終於脫出的掌控。
李長琴第一次從那張桃花臉上看見這麼殘酷的笑容，他是明白的，每個人動歹念的時候，臉容都會變得猙獰。
失去意識前只聽見槍聲轟鳴，他嗅到血腥味和硝煙味，好濃郁，痛覺終於奪去他的意識。
高盛楊將半死不活的李長琴拖到公路上，扔在離計劃地點不遠處，去電話給李家，讓他們收拾氣若游絲的小少爺。
李家……不能成為絆腳石。
高盛楊扯起唇角，笑意不達眼底，一邊往回走一邊撥打電話：「喂，你們再聯繫吳夜昕，他可能被李家阻止了，讓他過來，一定要。」他已經不要等，夜長夢多。
當僱傭兵組織給夜昕聯繫的時候，得來的答案是……不好意思，我迷路了。
在安迪的狂笑中，他們不論是否有詐，也決定派人去將這個會迷路的呆瓜接過來。
「Ned，你找了個有意思的小情人呢。」安迪面對冷冽的瞪視仍能談笑風生：「怪不得之前組織裡這麼多正妞尤物你也看不上，原來你喜歡小迷糊啊？」
吳榮咬緊封口的布巾，牙齦發白，彷彿咬的就是安迪。
安迪完全不懷疑吳榮是想咬斷他的喉管，可越是感受到敵意他就越興奮，更加的期待：「看來你很在意小情人，也好，只要殺掉他，你就會更努力地跟我決鬥。」
一隻小蝙蝠嗖嗖嗖地飛進來，恰恰落在鎖著吳榮的鎖鏈上頭，迅速攀爬向鎖口處。
「哈哈，有只小東西。」
「我們來看看誰的槍法最準？」
幾名傭兵樂起來，掏出手槍拿蝙蝠玩射靶子。安迪只是撐著臉直視憤怒的藍眸，懶懶地說：「你們誰要是射中了我的獵物，我就剁了誰的手。」
「知道啦，首領。」
砰砰聲不斷，但離奇的是一向槍法神准的人們今天都失准了，無論如何也射不中小蝙蝠。安迪正皺眉，門被敲響，高盛楊按著肩膀進來，默不作聲地自行料理傷口。
「怎麼，不過是解決個小子，這也要受傷嗎？」
「那是黑道世家的三少爺。」高盛楊冷淡地回了一句，而後對上了吳榮錯愕的視線，這時候即使傷痛也掩不住他的得意：「怎麼，你還以為李長琴能保住吳夜昕嗎？不可能，他現在自身難保。」
沒來得及得意太久，原本高高懸起的吳榮突然脫出鎖鏈控制，身軀在將要接觸地面的時候卻緩住了，只是輕輕落在地上。小蝙蝠落在他身上：[吳榮，能走嗎？我帶你走。]
「柳教授？」吳榮也跟四周的人一般驚訝，他先回過神來，不去思考這種詭異的情況，只是要求：「教授，救吳雲重，我表哥。」
一陣靜默以後，小蝙蝠啐了一聲：[真是麻煩，我只想救你出去。]
雖然這樣說著，但當四周槍口指向他們的時候，小蝙蝠終於如願變為人身。大眼鏡的瘦個子柳棲華張開雙手，兩方黑色自他背後綻開，骨架與肉膜撐起的大翅膀擋去幾枚子彈。他一把摟起吳榮，扇動翅膀飛向掛在另一處的吳雲重，尖長指甲伸進鎖洞處開始解鎖。
驚愕的人回過神來，有人喊：「是吸血鬼！」
這是傳說中的妖怪，從沒有人相信真有這種的生物。
「這是怎麼回事。」安迪也掏出手槍，一向勇於挑戰的他也被攪糊塗了。
高盛楊認出來：「柳棲華……他分明是大學教授！」
柳棲華看見高盛楊，眉毛高出來眼鏡框框：「要救他嗎？還是有什麼蹊蹺？」
「不用救他。」吳榮瞪著高盛楊：「我以後會殺掉他。」
「那樣最好，我可不殺人。」
眼看人要在眼底下逃脫，高盛楊腦中只剩下一股執念：不能失敗。
他持槍衝向吳榮，即使子彈都被巨大的黑翼擋去，他仍不放棄，持續射擊的同時眼睛只是死死盯著吳榮，嘴裡連連咆哮：「你不能走！不能走！」
「為什麼……」吳榮忍不住問。
「為什麼？」高盛楊發出神經質的狂笑，情緒似乎無法穩定，笑聲淒慘空洞：「吳榮，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把三十五名人質救出來……為什麼？！」
吳榮猛地僵住，記憶讓他再次看見那一起爆炸，他們沒能救出人質，最後只能在爆炸的熱浪中懊惱地抱頭嘶吼。自那一役以後，他也辭去了職務，即使等待他的職位是那麼的高級。後來也因為那次的事情，他的嫂子受了愛連，死無全屍。
他不想高盛楊也是那件事中牽連的無辜者關係人之一，真正有資格恨他的人之一。
「我……」
「你必須要死，你要贖罪！」
吳榮無法辯解，但他也不想以死謝罪：「你冷靜一點。」
「吳榮！你要死，你要死！」
柳棲華已經解下人，正準備要走：「別管他，走。」
「但夜昕在他們手上，正趕往這裡。」吳榮緊張。
柳棲華翻了記白眼：「我會回來找他的，不會讓他留在這裡。」不能讓他殺人。
「等……」
「好，那我們等。」柳棲華也怕夜昕會動手殺人，就呆下來，抬手間已經讓幾個接近人的全部飛出去，包括煩人的高盛楊。
下頭的人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沒有離開，但安迪和高盛楊卻為此而高興，他們還要比試/復仇啊！
人心惶惶中夜昕被帶了進來，單薄的他出現在一群高大的傭兵包圍中。他進門以後看見一片混亂，再看見柳棲華，輕輕啊了一聲：「教授？吳榮還好嗎？」
教授比誰都快作答：「好著呢，走吧，事情結束了。」
夜昕點點頭，轉身準備離開，旁邊一陌生人和一熟人卻擋住他，拿手槍對著他。
「咦？高警官？」
「你不能走！」合音。
安迪冷笑：「小不點，你不能走，我和Ned人恩怨還沒解決，我們可找了他很多年。」
高盛楊喘息著，低吼：「吳夜昕，你必須要死！」
安迪反過來將夜昕救出槍口，手槍指上高盛楊：「別壞我好事。」
「這話該我說。」高盛楊的手槍也對上了安迪。
「夜昕，別聽他們說，快走。」柳棲華勸說。
高盛楊冷笑：「只有吳夜昕必須要死，吳榮所有珍惜的人都要死。吳夜昕，你為什麼不害怕？從前你就是個噁心的小鬼，從來沒有大喜大輩，你還指望你發出慘叫讓吳榮心疼呢。或許你聽說我已經將李長琴殺掉，你會動容吧？」
「……」夜昕環顧四周，很冷靜地問：「高警官是壞人？要殺吳榮？為什麼？你們不是好朋友嗎？」
「他殺死了我的女友，他是我的敵人。」高盛楊大吼。
夜昕頷首，然後看向陌生的西方人：「你們是吳榮離開我的原因嗎？」
「哦？」安迪挑眉，看著這個始終淡定的小子，再想想……他開始懷疑吳夜昕也是一個怪人。他一邊放開這小子，一邊往後退：「或許該說我們是獵人，而Ned是被狩獵對象。」
夜昕再頷首：「那麼，你們剛才說殺了長琴，是真的嗎？」
「……」
柳棲華猛地喊：「小子，你冷靜啊，我們現在該去找李長琴證實。」
吳榮則擔心得快要死掉：「夜昕！柳教授，你快點過去救他！」
「救你的大頭，早知道把你們扔掉。」柳棲華說做就做，將吳榮扔下去，這就要衝向夜昕。
夜昕輕歎：「不行，教授，他們不能活下來，一定不可以。」
安迪的直覺讓他感受到危機，他已經轉身逃生，周邊圍觀的傭兵們也發現不妥，這就要逃。
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麼了，電流通過身軀以後只剩下一片空洞，在吱吱喳喳的電流聲中，強光爍爍，以這位看似清秀孱弱的少年為中心，所過之處屍橫遍野。
夜昕喃喃地背頌著，古老而陌生的語言隨韻調跌宕起伏，似溪澗清流潺潺，又猶如天籟悠揚，讓人耳朵得到最後的享受，又跌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柳棲華以翅膀護住了吳榮和吳雲重，二人張口結舌，看著這煉獄般的情景。
修長纖瘦的五指張開，電流在上頭躥動，墨黑眸子鎖定目標，隨著輕輕劃落的姿勢，天降雷電將目標擊中。眼見的人都已經解決掉，夜昕閉起眼睛，緩緩行走，將藏匿的人一一揪出，無論對方求饒還是垂死掙扎，一概擊殺，不留活口。
「不是說要壞事了，真的要壞事。」柳棲華是第一次看到夜昕真正地出手，以前可算是小試牛刀而已，他根本來不及阻止……或許該說他沒辦法阻止，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電光中，單薄的少年衣袂翻飛，半長的發揚動，卻非輕風所為。他無情的眼眸不帶任何憐憫，也不帶殘酷，只是冷漠地，猶如看待無物般掃過四周，即使現場如此的慘烈。
「有人，逃掉了。」夜昕啟步準備追上逃跑的人。
「別追了！夜昕。」吳榮大吼一聲。
夜昕頓住，回頭看了吳榮一眼，笑：「沒事，會解決掉。」
「……我想，我們要先去看看李長琴怎麼了。」吳榮搬出王牌：「他可能會死！我們要去看看他。」
李長琴可能會死。
這個信息讓夜昕身上電流全數消失，在荒涼的廢墟裡，他的髮絲隨輕風揚動。
這一回他再也沒有反對。
「好，我們去看長琴。」
柳棲華苦惱地搓額：「我早說了不要衝動，你們走吧，我試試收拾現場。」
煩躁的聲音充分表現他的怒意。
夜昕扶上二人：「柳教授，你能讓高警官忘記嗎？」
「什麼，你沒殺他？」
「沒有，他是吳榮的朋友。」
柳棲華唇角輕抽，翻了記白眼：「你的思想有夠可怕的。」
沒有再多話，目送急匆匆而去的三人，柳棲華觀望四周，他一腳踢向旁邊呻吟著的人，那人重重摔到牆壁上，沒聲息了。
「麻煩。」
咕噥一句，他考慮如何處理現場，不知道是將這些人石沉大海還是餵豬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