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漫揚的金發,散出月輝的光華,無瑕的容顏上是一雙湛藍的眸瞳,唇瓣是天然花色的紅潤,超脫凡塵的美,任誰都會為這恍如月光幻化的容姿所傾倒,但是,當那雙看似幽邃的藍眸眯起時,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充滿不可冒犯的尊貴,眉宇中的威嚴更令人不寒而栗。而這名看似美絕塵寰的「女子」,實則是個少年,更是當今天、地、日、月,四大聖君中的月帝——天御。
『你想離開?』輕柔的聲,悠悠響起,卻非直接開口,而是一種以意念傳達,兜轉在腦海後隨即浮現耳畔。
「請陛下成、成全。」單膝跪在他眼前的白發女子,看似清冽的容姿,全身卻透著一股勃發朝氣,此刻她以君臣之禮單膝跪著,一反向來瀟灑氣傲的神態,連出口的話聲都有些行結。
『成全!』冷哼後是一片靜默。
無言讓呼吸聲都顯得清楚起來,怦、怦怦、怦怦怦——喔,跪著垂首的蘭飛按著快如擂鼓的心跳,咽下緊張的口水,不停地告訴自己——別緊張,鎮定,對方就算是四大聖君、銀月古都的月帝,她得以臣下之禮恭謁又如何!想她堂堂春之聖使,應戰群妖擒拿魔物都不怕了,還會怕眼前這個年紀比她小、又沒有反擊法力的月帝嗎?哈!太可笑了!
無論蘭飛在心中是多麼的自我吹捧,當沉默已過度籠罩時,她猶豫著是否該抬頭看看情況,熟悉的氣息卻來到眼前,下顎被握住抬起。
『再說一次。』俯視在眼前的藍瞳,精光燦凜。『你想拒絕和朕的婚姻,想離開銀月古都,是嗎?』相當和悅的慢調子,卻讓聞者繃緊了全身寒毛,警覺豎起。
「呃……」直視著那對難以捉摸的晴空之瞳,她有一種快跌進藍色汪洋中的感覺,正要別開視線,下巴卻被握得更緊。
『看著朕。』月帝嘲聲道。『身為春之聖使,難道連看著朕回話都做不到!?』
「陛下多心了。」紫瞳馬上炯然回視,連原本矮下的身段都驕傲挺起。
面對這樣的她,月帝不禁莞爾,無論遇事對敵,都能冷靜自持的蘭飛,唯獨對勇氣被挑戰的事最不能容忍,一踩必定反擊,此時原本握住下巴的手指,改為撫上她溫潤的紅唇。
『飛飛……你真可愛。』他輕喃,傾身就想吻上那令人心動的唇瓣,卻才一碰到那份柔軟,目標就失去蹤影。
「月、月帝陛下——」幾乎在一瞬間以跪行姿勢退到三步之外的蘭飛,此刻雙腳跪地、雙掌貼地,頭更是快垂到地上,道:「臣已說明無法和陛下成、成婚,所以……所以……總之,請陛下諒解!」嗚,實在不能怪她太孬種,因為眼前的人根本就是她的致命克星!
對蘭飛而言,跟月帝在一起,根本是件不敢想像的事,只要一見到對方,別說她全身繃緊得連大氣都不敢多喘;再加上,月帝具有「言靈」的能力,一種把力量轉化在言語上,說出口必成真的法力。蘭飛可沒忘記初次與他相遇時,是如何吃足「言靈」的苦頭,所以每次見著月帝,她的傲氣就先挫三分。
『你——』見她幾乎快五體投地的大禮,月帝惱了。『起來,卑躬屈膝從來不是你會做的事,尤其你對朕,看似恭敬,骨子裡可是更加反抗。』
哎,她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嗎?「臣……豈敢。」蘭飛起身,努力保持泰然自若的微笑。
月帝那獨特的「言靈」之力,讓他縱然沒有反擊法力,看來像個靈秀佳人般的纖細,卻也沒人敢在他眼前放肆;再加上面對他,蘭飛體內的血液和心跳多半失常,深恐一個不順,對方會開口問候她,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她年輕的生命鐵定提早歸天,所以如果折點驕傲可以換來全身而退,她不介意行個大禮。
『不能破誓,所以無法成婚。』月帝睨著她。『這就是你拒絕朕的原因?』
「是,臣自幼立下終身誓,一生奉獻給聖院,無法許下任何感情之約,望陛下諒察。」
『終身誓!四季司聖需要立下終身誓嗎?』月帝皺眉。『朕記得,光城聖院中,只有神學院內經過神祭司認可的學子,才有立下終身誓的規矩吧!』因為這些人將來都要往大神官之路而去。
「這……在四季司聖中,只、只有臣立下終身誓。」忘記月帝對光城聖院的規矩比任何人都了解,因為光城聖院裡的法則若有任何異動,都得由四大聖君、上父,還有學院長共同研擬,因此繼承四大聖君的君王,個個都得對光城聖院內的法規條文熟讀。
『只有你立下終身誓!』月帝的目光轉為莫測。『不動男女情、不動私人欲,遠離一切世間誘惑的玩樂,以博愛大仁為己任,哪怕面對仇人,也得把寬恕和愛擺在前面,不得有任何仇恨相向之心,朕沒說錯吧!』
「是的。」哇,真不是人能做到的,蘭飛想起她的大神官朋友席斯,難怪會有那種推波助瀾看熱鬧的個性,原來是用另一種方式求刺激。
『像個隱世者的生活,這真是你要的?』
蘭飛深呼吸,昂首道:「這是臣一生的志願!」雙手不忘在背後交叉,以示她不得已的違心之論,上天可別認真。
『好個偉大的志願。』月帝環著胸,口吻相當玩味。
「所以臣無法跟陛下成婚,請陛下……月、月帝陛下——有什麼事,站在那說就行,用不著您移動尊軀過來——」她忽然慌亂地喊,想阻止朝她而來的人。
『朕說過,只有我們兩人時,喚我的名字。』
「這不太妥當吧!」蘭飛帶著陪笑搖頭。
『不妥當?』逼近的眸瞳掠過寒光。
「妥當、妥當,從喚名字開始,可以拉近君臣問的情誼。」她堆滿微笑,想以不著痕跡的方式退著身,月帝卻更快來到她跟前。
『你不是朕的臣子,你將會是朕的皇後。』
皇後!蘭飛面上的笑容凍住。「臣已說明無法和陛下成婚的原因……」月帝不會聽不懂吧!
『朕不承認!』月帝捉住她的手,眸光犀利地鎖住她。
「不承認?」不承認什麼?蘭飛眨大眼。
『朕不會承認你所發下的終身誓!』
「笑話!」蘭飛動怒了,憤慨地抽回手。「我一生的志願用不著任何人來承認。」冷然一哼,她轉身就走。
『如果朕就是對你誓在必得呢?』月帝淡笑,威脅之意甚明,畢竟以他的權勢並非辦不到。
蘭飛停下身,卻不回頭。「昏君、暴君都由得陛下,但要用在四季司聖身上是不可能的,哪怕你是四大聖君。」可惡的家伙!她在心中咒罵,如果他不是具有尊貴的聖君身分,身為春之聖使,哪容得了別人在她眼前威逼恐嚇。
「想去哪?」
「離開銀月古都——呃——」她猛然回身,瞠目看著他。
「早知道朕的開口,會讓你正眼……相對,朕會多開口。」悅耳的聲有著宏亮感,不同於平時那種以意念傳達在耳畔的調子,他勾著唇角,眉眼中不脫戲謔味。「別怕,朕不是一開口就是言靈。」
她警戒著,靈氣開始運在手掌中,掙扎於自己是否要背著冒犯君王的名義出手,否則一旦對方動「言靈」就慘了。
「怎麼不說話了,飛飛。」柔和的聲親昵喚著,眼神卻是眯凜起。「朕希望能聽到你那可愛的唇喚出朕的名字,這不是要求而是命令。」
欺人太甚!怒上眉梢的蘭飛,伸手正想劃出結界牆來隔離,對方卻更快握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撫上了她的頸子,警告地制住她。
「你想對我動手嗎?」月帝帶著霸氣的笑,那是屬於王者的自傲。「別忘了,朕是四大聖君中的月帝,縱然沒有反擊法力,布下結界之力只怕連魔界貴族都不敢妄動,一旦鎖入朕的結界中,哪怕是你春之聖使,也像個沒有法力的平凡人一樣。」
「不依法力,臣也有足夠的武技,畢竟身為春之聖使,怎能沒有技壓群雄的武技,臣……該提醒陛下,最好別輕易嘗試。」蘭飛也回以笑容,卻帶著挑釁,努力忽視那按在頸脈上的手掌,正開始著暖昧的輕撫。
「是嗎?」月帝那絕麗的面龐更加燦亮,漫游輕撫的手指來到她的紅唇。「聰慧有膽識卻沉穩不足是你的缺點,然而,不做無謂的掙扎、最懂顧全大局,可就是你的優點了,既然如此就該知道冒犯朕,將導致光城聖院和銀月古都的關系絕裂,這後果……」他很是嘆息。「可不是你春之聖使賠一條命就能解決的,你說,對不對?」
像被踩中痛腳,蘭飛柳眉豎起,橫眼瞪著他,惱極這種動彈不得的無奈。
「真是令人著迷的眼神。」月帝輕喃,撩撥的氣息低吻在蘭飛額上,堅定再道:「喚我的名字,飛飛。」
不馴的焰火更加熾燃,既然不能出手,對那摩挲在唇上的手指,蘭飛冷冷一笑,切齒道:「天、御!」隨即張嘴狠咬,用力咬住那探進唇內的手指。
「這一咬,朕就當是你的定情之吻。」月帝非但不怒,反而任她咬個夠,仿佛只要聽她喚出他的名字,便滿意地縱容她。
啐!蘭飛沒好氣的松口,卻被對方擁入懷中。
「做什麼?」她惱怒的想推開,卻為月帝接下來的話楞住。
「朕可以讓你離開銀月古都。」
呃。「你是說真的,陛下……呃……天御……」發現他變了臉色,蘭飛機靈改口。太好了,她暗自松口氣,早知道喚個名字就能讓月帝對婚事放手,又可以離開銀月古都,干脆早中晚外帶三餐喚,也不用耗這麼多力氣了。
說真的,自己偷跑的話,別說不知道能不能躲得過月帝,連如何回光城聖院交代都是大問題,況且樹立月帝這樣的仇家,這一生大概會跟噩夢擺脫不掉。
「但是——」月帝大掌扣住她的後腦勺。
「天……天御……」蘭飛僵硬,卻不用問他想做什麼,因為對方的唇已經來到她嘴唇上。
「飛飛。」月帝赤灼的氣息輕磨著她的唇瓣喃言著。「朕可以讓你離開,畢竟百年一會的『三界鑰約』之期即將到來,身為四季司聖的你還有很重要的責任,朕再怎麼想獨占你,眼前還是得以大局為重。」
「你是說……」
月帝笑,戲囓她的紅唇。「朕只是暫時讓你離開,『三界鑰約』之期過後,動用一切力量,朕都會讓你回到銀月古都。」
理智當下被火氣滅頂。「身為四大聖君,卻用這等手段,簡直可恨——」蘭飛想掙開環在腰際的手,卻馬上被一股無形力量給鎮住。
【不、准、動!】簡單的一句話,像灌注了力量般,硬生生定住蘭飛。
「月……」動彈不得的蘭飛,鐵青了臉色,怒氣讓她忘了對方深具言靈之力。
對她的魯莽,月帝嘆氣,面龐摩挲懷中人如雪般的發絲。「飛飛,別再刺激朕,否則下一句言靈,朕就不曉得是什麼,或許,讓你對朕的思念就像沙漠旅人渴望著水一樣,到時你不每天想著朕都難,還是……呵,讓你像個小娃娃,只能依靠著朕,看看你年幼的模樣也不錯。」他親親她的眉與眼,神情與口吻就像是在逗落難的小狗或小貓。
一連串的磨牙咒罵聲傳自蘭飛口中。
「你真這麼討厭朕嗎?飛飛。」月帝捧起她的臉蛋。
惡狠狠迎視他的神情,說明一切。
「別說朕沒給你復仇的機會。」他再度來到她的唇。「你真這麼氣朕的話……別咬手指,干脆咬斷朕的舌頭吧,朕雖然定住你的身軀,可沒定住你的口舌。」
蘭飛錯愕,紫瞳對上那近的不及寸息的藍瞳時,紅唇已被攫住,像在挑戰般,對方的舌緩緩探進,她怔住了!雖不是第一次被月帝擁吻,但這麼張眼相對,卻是頭一遭。
「唔……」不甘心的紫瞳憤慨瞪著,專橫的舌正在唇內放肆,可惡,顫著牙,她真咬下去了!
『飛飛,朕真的好喜歡你,你就這麼忍心一再的拒絕。』那以意念傳達的聲竟在耳畔響起,凝鎖的藍瞳充滿柔情,隨即閉起,既不退離也不畏懼可能會被咬傷的危險,反而更加深切的與她唇舌交纏。
「月……」面對這樣的他,蘭飛心湖撩動,握住的拳也漸漸松開,她緩緩閉上眼,像放棄了反抗之心,任他吻得熱烈。
心跳再次失速,莫名的悸動感也從四肢百骸湧來,呼吸急促得就在蘭飛懷疑自己會不會死在這種怪異的感受裡時,唇舌終於自由了,她大力吸了好幾口空氣,一副忍受過酷刑的模樣。
「陛下,臣可以離開銀月古都了吧?」擦過唇角,想抹掉他的味道般,卻讓眼前的人眸瞳一凜。
『可以。』月帝環抱著胸,沒有開口,而是以意念傳達的聲微笑頷首,似無攔阻之意。
「謝陛下,臣告辭了。」終於可以跑人,蘭飛樂得告別,只要離開銀月古都,擺脫月帝的力量範圍,她就不相信,身為四季司聖的春之聖使還會受制於月帝。
『飛飛。』月帝忽喚住正要離開的她,再次開口了。【今天這一吻,從你離開銀月古都的那一刻起,將烙印在你心中,每天若不想朕一次,我們就在夢中相見吧!】
「你、你、你——言……言……」蘭飛驚悸地瞪圓了眼,張著唇駭指著他,舌頭打結的程度跟她泛青的面色可成正比。
『對,朕動言靈了。』月帝熱心地替她接話,嘆著氣,像在看一個屢教不聽的小孩。『這是懲罰你,剛剛又忘了喚朕的名字,還有,竟敢真的咬朕,太無情了,這是不行的,飛飛。』
啊!啊!啊——她就知道,陰險、別扭,絕不讓人好過的月帝,怎麼會這麼簡單放過她!
※ ※ ※
「嗚……嗚嗚……月帝陛下……請你大人大量放過微臣,臣不能嫁你呀,否則臣會心髒衰竭、腸胃穿孔、呼吸中斷……隨時有暴斃的危險,天呀——我還年輕,為什麼這麼早就知道死亡的威脅——嗚——」
睡夢中的蘭飛正與噩夢奮鬥著,一顆大頭顱關切地偎偎她的臉頰。
「月帝……」她卻只是皺擰了五官,繼續哀嚎不已。「是臣當初不該貪圖你的美色(男色),以為你年幼可欺就調戲你,可是……嗚……我也不過是看光你全身,你也看光我半身呀——若覺得不公平,可以挑個好日子,互相看光就算了,我這個人最公平了……何必搞到要成婚——嗚……」
「主人、主人!」見蘭飛掙喊的越來越激動,挨在她臉旁的大頭顱只好喚醒她。
「嗚……我美好的未來、我的自由……誰來幫我呀——」一聲大喊,紫瞳倏然睜開。「蝶、蝶迦羅!」看到懸在眼前的大龍頭,她回神地喊。
「真是,從離開銀月古都,你就常作噩夢。」蘭飛的座下神獸蝶迦羅舔舔她冒汗的鼻頭。
「誰叫那個沒心胸的月帝在我離開前,放了一手狠招,可惡!」拭過額上的汗,蘭飛松口氣,又靠回蝶迦羅身上。
秋日的陽光帶著一股涼意的溫煦,蝶迦羅長長的龍身伸展在綠茵草地上,屬於「幻龍族」的它,擁有薄如羽翼的蝴蝶翅,蘭飛窩在它身畔休息時,龍尾便卷覆而來,保護地環住主人。
「唉,今年我鐵定可排名為聖院中第二倒霉的人!」看著晴空,枕著雙臂的蘭飛慨然長嘆。
「第二倒霉?」蝶迦羅揚起那兩條垂須似的眉。
「對呀,第一名就是我那可憐的弟弟冬。想我去一趟銀月古都就落到這種下場,冬就更慘了,為了追回青珀,竟然跑去妖魔界,還惹上個魔皇大公這個大魔頭,我們姊弟倆今年真不知是走了什麼大霉運!」
「事情有這麼糟糕嗎?」對主人只要一扯上月帝就自怨自艾的德行,蝶迦羅很搖頭。「再怎麼說月帝都救過你的性命,懷點感恩的心吧!」雖是座下神獸,但年歲較長的它,與蘭飛的相處更像長輩教導晚輩。
「那是你沒看到他仗勢欺人的模樣,陰險、卑鄙,連離開都讓我擺脫不了他的威脅,天吶,我怎麼會惹到這麼一個人?」現在她每天在夢中重回那一吻,還有月帝那些烙在腦海的獨占宣言,讓處理感情最沒想法的蘭飛,只有欲哭無淚之感。
「月帝的言靈除了他本人無人能解,你就別再逞能,到了荒魁之原見到月帝,好好講話,畢竟月帝喜歡你,應該不會太為難你才是。」
「困難了,月帝都說是懲罰,就不會這麼簡單放手,一定會要我付出相當的代價!」想到那張傾倒世人的絕世美顏下所暗藏的劣根本性,蘭飛就有一股惡寒罩頂。
「麻煩上身自然得付出代價,不解除言靈的威脅,你就只好繼續跟噩夢為伍。」
「不……是我不想解決,而是我讓一步,月帝就逼到我眼前,一點餘地都不留,我放下身段他不高興,我動氣他又一副等著削我的樣子,到底想要強還是要狠,我真看不懂,這種動彈不得的感覺,光想到就有火!」更討厭對方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樣,總是笑得高深莫測。
其實用不著言靈,光想要再見到月帝,蘭飛就已經天天噩夢,若還要再求他,依她的傲性,真不是一個慘字能道盡!
對她的苦惱,蝶迦羅呵笑著。「月帝在逼你表態,從一開始你對他付出的感情遲鈍得沒感覺,知道了以後,又是推托、回避,找盡一大堆借口,他是真的生氣了。」
「他生氣!」蘭飛雙眼瞅高。「我都快變成他掌心的棋子了,還有什麼好氣!」啐,誰才是受害者呀,被整到快掛的人是她吧!
「你心裡清楚,月帝要的可不是棋子,還是你真的這麼不喜歡月帝?」
「感情嗎?」看著悠朗白雲,蘭飛紫瞳凝思,坦言道:「我不知道,我若弄得清楚就不會這麼煩惱。」
「那就別怪月帝不放過你。」蝶迦羅以龍須扎扎她的面頰,像在揶揄。「當做一個成長的考驗吧!」
看來月帝施出的逼婚鐵腕,確實對蘭飛造成莫大的影響,尤其向來無拘無束慣了的她,從來沒想到那種獨占的感情會降臨在自己身上,回對月帝直接、毫不隱諱的感情表現,與其說她不喜歡,不如說她連如何反應都不知道吧!蝶迦羅有趣地觀察側頭沈思的主子。
「其實我真佩服能把……那種話……講得那麼理所當然的人!」
「哪種話?」
「就是那種……什麼……你是我的、你屬於我……還有那個什麼……」干咽了一下口水,不禁搓搓全身冒出的疙瘩。「我、我要……你……這種話……實在……太難以想像了。」蘭飛打了個哆嗦,想起說這些話的人,那雙藍瞳像燒灼般的鎖住她,一副她無處可逃的模樣,不禁抓抓發麻的頭皮。
「月帝對你這麼說?」
蘭飛抿唇沒回應。
「希望沒有。」蝶迦羅倒沒再追問,只是懶洋洋地將大龍頭又趴回綠地上。「如果月帝對你說了這些誥,就表示你沒什麼逃出生天的機會。」
「不要嚇我!」暖暖的陽光照得舒服,她閉目享受。
蝶迦羅便也合上眼,沒說話。
片刻後,蘭飛以聽似不在意地聲調問:「有這麼嚴重嗎?」
「自古繼承月帝的君王都有一個特點,性格淡然,對任何事物想要的執著感不強,應該是修煉言靈長期的獨思少言,才讓他們在性格和修養上都較為內斂,但這卻並不代表他們的本性消失,只是較常人不形於色,就像一潭深水,看來平靜,底下卻漩渦暗藏。」
「暗藏漩渦的靜潭深水,確實挺像那個少年老成的月帝。」呿,裝模作樣。
「所以一旦有人踩進那潭深水,就像陷進流沙,等著被拖進去,因為月帝對事物的執著心一起,那股死都要得到手的蠻勁,沒人能擋,也沒人敢擋。」
「總有人會對陷進流沙的人伸出援手。」想她春之聖使仗義相挺的朋友可多著。
「光城聖院的上父,面對月帝勢在必得的意志,向來都愛莫能助。」意思很明顯,找誰來都沒用。「沒有人會為這種事做無謂的犧牲。」
「無謂的犧牲!」
「四大聖君是名副其實的位高權重,互持互動的關系,對整個人界影響太大,更何況是不輕易動心念的月帝,他既有想要的執著,大家成全都來不及了,誰願意主動招惹。」
「是這樣嗎?」蘭飛潤了潤唇。
雲飄飄、風徐徐,秋日的午後,蝶迦羅與蘭飛又是各自閉眼享受日光的閑適。
「蝶迦羅,聽說靈界聖獸一旦有了主人,便隨時有為主人犧牲的打算。」
蝶迦羅猛地瞅大一雙大龍眼,眨了眨,優雅地換個方位,再擺好它的大龍頭。
「主人,在靈界中我是上古神獸,在幻龍族中輩分更是崇高,不輕易成為他人的座下聖獸,與你有特別的緣分,所以你是我第一個主人。」
「然後呢?」
「我的稀有讓我不能輕易絕跡。」
「嗯。」蘭飛了解地點頭。「如果是賽達……」想起她另一只幼童級的座下神獸,能力強、體型大,就是愛哭、黏人了點。
「魍蛇鳥在靈界剩不到十只,只要有點良心的人,都不會讓它涉足危險場合,更何況賽達以人界層面來看,還是個七、八歲的小孩,主人打算要個小孩做什麼?」
「只是想了解哪一種聖獸,比較年長又泛濫,隨時可以送上戰場。」
「靈界聖獸自尊心甚強,如果主子再找第三只聖獸,我不介意,但是賽達它的蛇頭會如何招呼主人,就不用我描述了。」
蘭飛紫瞳驀地睜開,下意識的挪動一下身軀,仿佛可以感覺到賽達長長的蛇頭纏捆住她,她虛咳一聲,換個方向再養神。
「蝶迦羅。」她喚。
「嗯。」它漫應。
「我好幸福喔,座下神獸都是嬌貴的品種,除了它們的稀罕度,讓它們不能為主子死之外,其它真是好極了,最好是供著看,才能保存它們的完美。」
「知道惜福就好。」
良久後,主子的聲又問:「對即將陷入流沙的主人,有什麼好建議?」
「別輕舉妄動。」
「這樣就能逃過一劫嗎?」
蝶迦羅掀了下眼皮,投給主人一眼,道:「這樣才不會那麼快被吃掉。」
「真是好建議,增加苟延殘喘的時間。」
「我一直是忠心為主的聖獸。」
藍藍的天、白白的雲,綠地上的一龍一人,繼續接受陽光洗禮。
第二章
妖魔界——
鐵灰般的奇岩呈尖削狀,外形高聳環伺成圓,灰蒙的霧色常年籠罩,陰沈暗霾,這是妖魔界的邊陲一隅,荒涼詭譎,平時少有人涉足。
此刻,飛奔的雜沓聲在灰霧中傳來,如雷躍動的馬蹄聲,在暗色中聽來更顯氣勢,也令人惶惑,因為聽來已近在咫尺的聲,前方卻見不到任何影子,唯有地上塵土漫飛,見證這份萬馬奔騰的震撼。
當聲音要衝過幽谷入口時,奇岩起了變化,周遭景色忽如水中視物般,全成朦朧倒影,頓時,馬鳴長嘶銳號,隨即傳出叱吼,此起彼落的回蕩虛空,因為地上塵沙忽成尖突角岩,鋒利刺人,霧起沙揚,蒙閉整座山谷。
「好個『無聲之滅』,哪怕軀體受禁錮,也這麼不容人越雷池半步。」蒙蒙視野中,女子含怒的聲在看似無人的空間中傳出。「炎妖,看你的。」
「是,鳩闇殿下。」
回應的話聲才落,火環凌空閃出,焰光在暗中更顯驟燦,隨即延展如鞭,揮舞成直的劈入角岩之地,原是細線般的炎光,忽地噴出熔漿般的異紅,彙湧地覆噬地上刺人角岩,灼人的紅漿隨即凝結,在地上鋪展成熔岩通道。
「退!」一聲大叱,青芒大放,濃霧散開,策馬聲和交談聲依然高昂,空地上卻不見任何蹤影,唯有地上鋪了熔岩的道路,留下雜亂的馬蹄印。
「鳩闇殿下,『滅』目前雖受魔皇大公監禁,卻與魔皇大公同屬遠古神魔之一,還請殿下屈就方成。」一個蒼啞的老聲聽若游絲,卻能彈震空氣,回蕩周遭。
「哼!」出口的聲頗帶挑釁。「幾千年前的遠古神魔,滅、破、殞、裂,在魔界混亂時曾各自為王,最後被魔皇大公降服,流傳在妖魔界的傳說是這麼說的吧!」
「鳩闇殿下有何疑問?」蒼啞的聲道。
「無聲之滅、折衝之破、喋血之殞、虛空之裂,這些數千年前厲害的遠古神魔……」不知是嘲是笑的聲,有抹冷嗤。「現在兩個遭禁錮,一個被放逐,另一個在大公身邊忠心得像條狗,這數千年後的演變還真是大呀!」
此時,空中傳來了鐵鏈拖地聲,如在耳邊卻又遠去,在眾人還不及意會時,地底忽起了異動,轟隆隆的聲響,地表瞬時綻裂掀起,在惶叫聲中,數根猛然冒出的冰柱,像有生命般不停向上直竄,地上開始凝霜,速度之快如野火燎原,隨即覆蓋了原先的熔岩通道,形成一座巨大的冰牢,困住終於現身的魔兵騎隊。
鐵鏈聲隨著驟起的笑聲充斥四下,恍似這聲音的主人才是笑看這一切的人。
「好,妖魔界的『無聲之滅』,確實合本殿下的心意。」一名八、九歲的小女孩,站在冰牢上方,發呈意青色束於身後,額環垂著色澤異燦的珠石,顯示她非凡的身分,與發同色的青碧之瞳看著被困冰牢的屬下,冷斂著不屬於年幼的剛毅。
「本殿下是梅絲達女侯爵之妹鳩闇,有件會讓你『無聲之滅』感興趣的事,可願一談。」鳩闇話未說完,周圍景色一變,原在山谷中的他們,竟又回到未進谷前之地。
「鳩闇殿下,滅顯然拒絕了。」一個始終在鳩闇身後覆著鬥篷的人,在蓬帽下透出一對磷光之瞳,氣音般的老聲幽幽道。
「本殿下出馬,豈容人拒絕。」鳩闇橫眉一凜,右掌揮起,五指凝出彩光,在空中劃下紅、黃、藍、綠、紫五色彩痕。
「殿下,請冷靜,別——」見主人要動武,一旁的老者連忙試圖阻止。
「夠了,本殿下只知道,沒見到人談什麼都是多餘。」青碧的瞳子眯起,對著眼前的五色之彩叱道:「紅——前鋒!」
在主人揮手一喝,紅彩化成光速,如流星衝破霧障,向谷中而去。
「黃——開路!」
黃光以驚雷之姿,凌空架出一條黃帶子,與先前的紅光相接,鳩闇隨之躍起,隨著黃彩消失的光影飛向谷中。
「鳩闇殿下——」眼見主子在快入谷時,岩壁滑動,像要封起入口,老者提氣道。「『無聲之滅』對這一任春之聖使可感興趣,她可是蘭紫佑的女兒。」
「焦獨——用不著你多話!」鳩闇回首大喝,對眼前快掩上的岩壁,眸瞳精光一迸。「藍折——綠衝——紫——破——」
隨著再次的出手,藍如弓、綠如弦、紫如箭鋼射而去,釘入前方封岩,已飛身來到眼前的鳩闇,再次於空劃出五彩,卻形成五角連星,喝叱:「折衝之破——碎——」繼紫光箭之後,五角連星打入封岩,頓時,裂石聲響起,眨眼間,爆出轟天之撼,一時塵煙彌漫。
「五色魔狩法,折衝之破!」谷中傳出聲。
「鳩闇殿下」
見到主子消失在煙沙塵屑中的身形,焦獨大喊趕上,卻已來不及,整座山谷的入口消失,像從未有過入口。
「你與破是什麼關系?」谷內傳來淡淡的笑問。
而鳩闇難得一反先前的囂張,楞愣地看著前方一個令人為之神奪的尤物,無聲之滅是——女的!
「怎麼,你費盡心思見我,真見著卻說不出話?或者……」美麗的唇瓣扯笑。「海絲達沒告訴你,無聲之滅是女子?」
高低不一的岩上,皆披著長長黑緞,猛看以為是塊黑布匹,凝神細瞧才知那是黑如漆墨般的長發。高崖上,一個四肢鎖著鐵鏈的女子,拖著數十尺長的如瀑之發撒下石岩,卻不見鐵鏈之源被定於何處,仿佛鐵鏈只是纏在她身上,而非真正被囚禁住。
「集星夜之輝於一身的夜美人,還真讓人想收藏這份屬於神秘的夜輝。」對方雖坐在最高的崖頂,看的不甚真切,但是當那雙星子般的黑瞳望來時,絕色的臉蛋令人驚艷得為之屏息,哪怕身為女孩的鳩闇也不禁道。
「收藏無聲之滅。」星子之瞳掠過一抹淡光。
「啊!」鳩闇捂頰。「你——」岩上的發絲忽舞動幾縷,拂過她的面頰,添了數條血痕。
「再敢出言不遜,這些發會絞斷你的身體。」滅冷眼輕呿。「破竟然會收你這樣的人為徒!」雖是神魔之一,但從遠古以來,破就像個不與世爭的隱者。
「哼,折衝之破還沒資格當本殿下的師父,你……做什麼——」黑發纏上她的身軀。「大膽!無聲之滅,本殿下命令你放開,否則別怪我出手……」她掙扎著,黑發卻越束越緊。
「我說過再敢出言不遜,別怪這些發絞斷你的身體,輕侮神魔在妖魔界可是大罪,況且你的五色魔狩法連破的三分功力都不到。」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就算你絞斷我的身體——我依然說他沒資格,折衝之破現在不過是魔皇大公身邊的一條狗,一條眼中只會看主人的狗,本殿下沒有一個狗似的師父,更永遠不會讓他當我的師父!」她吼道,怒目以對,全然不怕纏上身的威脅。
「我看到了屬於你的成長之角。」哪怕對方以魔法掩飾了自己的雙角,她也能一眼看透。「成年之人卻選擇以童稚之軀,為什麼?」
鳩闇嬌蠻撇頭,不說話。
頭發的主人卻明白了,松開了縛在她身上的發。「永遠不會讓破當你的師父是嗎?」滅別具涵義一笑。「你卻是破數千年來唯一傳以五色魔狩法的人,看來破對你很特別。」
鳩闇搓著手臂和被纏到泛麻的腿,看著崖上的她,回唇道:「傳說你左臂和左腿上的傷,是被上一任春之聖使以青泉杖所傷,明明能消除這些傷疤,卻選擇留著,看來上一任春之聖使蘭紫佑對你也很特別。」見那無袖下露出的手臂和腿部,全留著駭人長疤,傳言這些全是上一任春之聖使所為。
鐵鏈之聲砸向崖壁,發出撼搖山谷的巨響,地上黑瀑之發流竄飛動,寒潭似的聲道:「看在你與破的關系,不取你性命——滾!」
「慢著!」看到崖上之人背過身,周圍景色再次模糊,鳩闇知道自己快被送出谷,不禁大喊:「蘭紫佑的女兒對你可也是一個特別?」
「蘭紫佑的女兒!」崖上的人身形明顯一震。
見到周圍變化已停,自己還在谷中,鳩闇松口氣。
「十多年前,你與喋血之殞意圖殺害四季司聖,導致春之聖使身亡,危及『三界鑰約』的和平,魔皇大公因此監禁了你與喋血之殞,傳言是這麼說的,沒錯吧!」
「傳言嗎……」仰首看著長年灰蒙的夜空,她逸出輕嘆。
「那麼蘭紫佑可算是你的仇人了,他不但傷害你,還害你被禁十多年。」
「仇人!」凝思的神態像喚起了深埋腦海的一幕,怒不可遏的雙眼,隨著青泉杖化成的利器憤然砍下……妖魔被帶著聖氣之物所傷的痛苦是加倍,左臂和左腿不禁顫了一下,像還能感覺到當年的痛,從遠古浴血奮戰以來,不曾再知道什麼是皮肉之痛,直到那時……她閉上眼,沉聲道:「沒錯,是仇人。」
「難道你不想報仇?」
「鳩闇,直接講出你的來意,別說我沒耐性,你再不出谷,外面的焦獨可要請出梅絲達了,對把你寵成這副不知死活德行的姊姊,我沒興趣一見。」
「你——」為了顧全大局,對她侮辱的話,鳩闇吞忍。「好,講明白點,本殿下想與你談一個條件,我能讓你離開此處去報仇,上一任春之聖使雖死,他的女兒卻還活著,甚至繼任了父親的聖使之職,追捕我妖魔界之人極多,數個月前還擒住了本殿下的部屬冰妖……你笑什麼?」聽到對方那種漫哼似的笑,鳩闇不悅。
「說是讓我復仇,事實上是替你解決麻煩的人吧!」
「是又如何,我們不過是碰巧復仇目標相同,一起合作!」
「合作!」滅嗤之以鼻。「除了魔皇大公,沒人有資格與我談合作。」
「這麼說你是不答應了?」遠古神魔向來獨傲,少與他人親近行事。
「我倒想知道鳩闇殿下的條件是什麼?」
「我要銀月古都的月帝。」
無聲之滅聞言大笑,身上的鐵鏈震動說明她的反應之大。
「胃口不小呀,鳩闇,竟要得到四大聖君,這才是你要我出谷的真正目的吧,為你擒下月帝。」畢竟四大聖君可不是一般人能碰。
「報復春之聖使和擒獲月帝,都是我誓要達成的,若有你無聲之滅相助,會更加事半功倍。」
「為何這麼想得到月帝?」
鳩闇清秀的臉蛋綻笑,眸瞳透著不同於那小女孩外形的狼噬之芒,舔著紅唇,道:「本殿下向來喜愛銀白之澤和金華之輝,最美的銀輝是雪夜、最飄灑的絮白是晴空的雲朵,而最清柔的金華則是明月之光,偏偏這些都不是能握在手中的。」
「以你的權位和能力,要得到這些並非做不出來。」看來破收的徒弟,與師父同樣,對想要的色彩有異常偏執。
「沒錯,做得出來。」鳩闇撇唇。「冰妖一族能放出雪夜銀輝,風精能揮舞出天上白雲,東方的珍珠綻放得了明月光華!可是……那些都不是天然形成,只要非自然就不是最美,也就是假的,本殿下從來不要贗品!」
「所以你想要月帝這位活生生的月輝之華。」唉,腦筋動到四大聖君身上,實屬膽大妄為。
「既然我已無法得到銀白之澤,那本殿下就要得到最美的月輝之華。」
「銀白之澤?」
鳩闇邪氣揚笑。「絮白的春和擁有銀輝的冬,你說,世上最美的銀白之澤,不正是春和冬這對姊弟。」
「可是你卻只選擇了月帝?」依鳩闇的蠻橫,對想要的東西應是不會客氣。
「春已是屬於條件之一的復仇目標,我不碰;至於冬,在妖魔界,沒人敢動魔皇大公的東西。」
「魔皇大公的東西!?你說冬?」滅難得變了臉色了,繼而搖頭。「不可能!魔皇大公不可能會再對另一個人動心,早在遠古時期他便為了至上界最高層的銀天使而瘋狂,不惜要揮兵對天、人二界開戰,最後是……慢著,冬有雪夜的銀輝之澤,難道……」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但是冬人已在妖魔界。」
「冬在妖魔界!」滅一驚。「他與魔皇大公在一起?」
「不,百年一會的『三界鑰約』之期將到,大公早已進入萬年冰潭之下修養魔元,一旦彙入冰潭根本無人能見,只聽說冬到妖魔界時,冰潭曾起波濤。」
「波濤。」滅思忖了。「看來,這個冬非泛泛之輩,以大公之心必定以陷阱相誘,而冬雖踩陷阱,卻也不願如對方的願,才會選擇此時進入妖魔界,只是不惜獨闖妖魔界來證明自己,冬想必年齡尚輕。」唯有年輕氣盛,才會有這種自負的魯莽行事。
「沒想到無聲之滅連解析事情的能力都非同凡響,說的絲毫不差。」簡直像親眼見過一樣。
對這樣的恭維,滅只是扯著唇角,非她行,而是數千年的相處,她了解妖魔君王。「最後是魔皇大公更勝一籌吧!」
「這是當然,魔皇大公雖在萬年冰潭下,卻能以十分之一的幻影能力,將冬困在寢宮中。」
「以魔皇大公之能,十分之一的幻影力,足夠了。」
「可是三天前冬跑了。」
「因為狼鬥星嗎?」妖魔界中的狼鬥星出現時,整個妖魔界中的人多半回避,因為這顆星的星芒與魔氣會互噬,魔力越強的妖魔越危險,所以多半會將自身的魔元降到最低點,魔皇大公亦然,三天前狼鬥星正盛,冬若伺機而逃是有可能。
「這是原因之一,還有就是靈界聖獸白虎來到妖魔界,為主人送來了枷鎖卷咒和權杖,冬便趁狼鬥星之危大亂魔宮後才離開。」
「靈界聖獸也來到妖魔界!?」這下,滅真的深深感到有趣,嘆息道:「好一個冬之聖使,看來他早盤算好。」
「現在唯有等魔皇大公出了萬年冰潭,才有辦法找到冬,我想這與我們的交易無關了。」鳩闇轉回正題。「無聲之滅,你願意答應本殿下的條件嗎?替我擒獲月帝,本殿下便讓你出這山谷復仇。」
「你也是趁魔皇大公在萬年冰潭下,才敢如此妄為。」竟敢到禁錮神魔的地方談條件。
「我至少有勇氣來做,總比觀望大半天,最後只是不停的讓機會溜掉的人強,況且誰欠本殿下,我必當要對方加倍奉還,是仇恨就更如此!」
「要對方加倍奉還……」看著手腕和腳踝的鐵鏈,滅幽幽道。「是該算清楚了。」
※ ※ ※
「救——救命呀——」童稚的聲驚恐喊著,看著眼前龐然巨物,細長的眼和粗狀的蛇頸,朝她嘶嘶吐信。
「唔……唔唔……」抱緊懷中幾乎與她同樣大小的蛋,她怕眼前這個長著翅膀,卻有蛇頭的怪物會吃掉這顆蛋。
「小……女孩,放下你……懷中的東西。」長長的蛇頭移近發抖的女娃兒。
「會、會說話,怪物會說話,嗚、嗚……」只、只是這怪物看起來有點虛弱,而且頸子和腳爪都在流血。
「快放下……」鳥身蛇頭怪,費力的拖著步伐,挪動龐大的身軀靠近。
「不、不要!」她更加抱緊懷中的蛋,只是蛋太大,幾乎讓她抱不住。「你、你想吃掉它。」
「我……怎麼可能吃掉自己的……小孩……」血從蛇頸冒得更多,也更形駭人。「快……把我的蛋還給我……」
「不要!」妖怪的話是不能聽的。
「還給我——」大蛇頭失去耐性,怒叱大吼,猛張的血盆大口散出腥味,足以一口吞掉眼前的小女孩。
「哇——哇哇——我不給你、不給你——我不會讓你吃掉它——」小女孩放聲大哭,卻依然不將懷中的蛋放手。
「你……真這麼喜歡它?」眼前的蛇頭怪放緩了駭人的神情。「會一直……保護它,到它安全……出生……」
「這……當然!」為了增強正義感,她挺起胸,現在不能說出,原本找著這顆超級大蛋是要拿來吃的。
「好……好……」大蛇頭說話顯然越來越吃力。「你的眉心……有天生的……正氣,將來該是……不凡,小女孩……」
「做……做什麼?」她哆嗦的僵硬了身軀,因為對方突然把蛇頭貼上她的面頰,小小的臉蛋,幾乎不及對方三分之一的頭大,嚇死她了!
「如果……你能讓我的孩子安全出生,將來……就讓它當你的……聖獸吧!」聽不懂這些話的女娃兒,嗚咽又恐耀的偏著頭。「我……我不太好吃的,肉不多……骨、骨頭可能會讓你噎到……別吃我……比較好……」嗚,大蛇口幾乎就在她臉上磨蹭,長長的舌還舔在她鼻頭上。在試味道嗎?好、好可怕!
「我……把屬於我的靈珠……渡給你……」一個紅珠子從大蛇口中吐出。
「唔……嘔——」女娃兒嚇得張嘴叫,紅珠子已彈進口中,滑下喉嚨,想到自己吞了從蛇口中出來的東西,她不停作惡。
「將來……我的孩子出生,會……認你為……主……」大蛇鳥說完後,龐大的身軀頹然倒下。
「啊——」突然倒下的身軀,大蛇頭就這麼擱在她身上,嚇得她驚喊。
「飛飛——」
「蒼!」看到來人,驚魂未定的她甩開大蛇頭,放聲大哭的跑過去。「好可怕、好可怕喔——這個怪物差點吃掉我——」
「這是魍蛇鳥,它是靈界聖獸,不會吃人的,只是長的可怕點。」對方忙抱起她哄著。
「可是……它剛剛好凶喔!」那麼醜的怪物跟那個靈什麼獸有什麼關系,長的跟大蟒一樣的頭,嗚,嚇死她了,連看一眼地上的屍體都不敢。
「為了奪回自己的小孩它已被魔族所傷,你又拿走它的蛋,它當然不高興。」
「這……這真的是它的小孩?」看著懷中抱的大蛋,餘光又瞥了一下蛇頭鳥身的大屍體。「那這顆蛋將來會長的跟……那個一樣嘍?」
「這是魍蛇鳥的蛋,當然長的跟同族一樣。」
喔,真的會長那麼醜。「那我們馬上把它吃掉。」尤其剛剛吞了惡心的東西,要吃點美味補償。
「不行!」蒼搖頭,放下她,道。「你得當它的母親,照顧這顆蛋。」
「我不要!」吃掉不是比較快,還可以填飽肚子。
「飛飛。」蹲下身的眼與她平視,凝鎖著她那對小小紫瞳,語重心長地道。「你的父親身陷險境,而我……只怕也無法再照顧你了。」
「為什麼?是我不乖嗎?」她咬著唇,淚珠又滑落,父親不在,這半年來都是蒼在照顧她。
「不是,跟你沒關系,而是……」蒼長喟一聲,像不知如何對小小年紀的她說明。「飛飛,我已經活了很久、很久的歲月,從我一出生就是一個人,求生的本能讓我知道如何能活下去,從來不知道心中掛著一個要照顧的人,是什麼感覺,到現在……雖然人類的一生,對我而言,不過晃眼即過,但是,如果能,我真的很想看著你成長,只可惜……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我不懂,為什麼不同世界的人,就不能生活在一起?」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好好照顧這顆蛋,它將來會對你很有用。」揉揉她的發,蒼輕聲道。「別難過,在送你到光城聖院前,我都會在你身邊。」
「那我不要去光城聖院,我只要在蒼身邊——」
年幼的蘭飛把手上的蛋拋到一旁,撲到對方懷中痛哭,拚命說著自己不要去光城聖院,也不要那顆將來會長得很醜的蛋,只要跟蒼在一起,對方只是無言的抱著她沒回應。
三天之後,她不但和蒼分開了,也與自己的父親生死相隔,與他們都永遠……離別了!
※ ※ ※
這是多久前的事了……山谷上,環胸而立的蘭飛,看著底下雲霧氤氳的峰巒,紫瞳悠遠沈思,令人懷念的溫馨。只是,蒼究竟是誰,至今她依然不清楚。而且與蒼在一起的時候,周遭的景色環境,都是不曾見過的,相當的玫麗和奇魅,更讓蘭飛感到訝異的是,無論如何努力,她就是回想不起對方的形貌。為何呢?
「唉!」疑惑盡付長嘆。
遙遠的記憶,只餘依稀的存在,唯一留下的是——
「嘶——嘎——主人、主人——陪賽達玩——」熱呼呼的吐息聲,還有大鳥的展翅聲,興奮地在蘭飛身後鼓噪。
「當初不造孽就好了。」聽到這嬌細有若孩童的聲,蘭飛感嘆非常,為往事留下證明的,大概就是那顆魑蛇鳥的蛋寶寶,也是她另一只幼童級的座下神獸。
蛋寶寶成功孵化後,小幼鳥非但緊緊跟著蘭飛,還視她如主也如母,又黏又鬧,隨著越加長大的身軀,長長的蛇頸,大大的鳥身,讓蘭飛對自己造的孽,數次哀怨不已,因為若不是貪吃,她也不會跑去抱顆大蛋回來,更不會面對今天這種尷尬又僵硬的情況。
「乖,自己去那邊玩。」她沒有回頭,只是偏了一下頭,以下顎頂了頂方向。
「賽達要主人陪——要主人陪——」舞動的聲更加熱烈,因為好不容易主人喚它出來了,這幾天都是蝶迦羅陪著主人。
「欸,我忙,要……想事情,你自己先去玩。」
「不要、不要——賽達要你一起玩——一起玩——」賽達鬧起來了。
「不准吵,再吵,以後都不理你!」她斥責。
身後一片靜默,隨即低嗚聲響起,蘭飛心中也暗叫慘了。
「嗚……嘎……嗚……」椰子般大的淚打下。「你上回說……要陪賽達一起玩,結果又……食言……嗚……」
蘭飛馬上回過身,用力拍拍它的大鳥肚安慰。「賽達,不哭、不哭,我要觀察去荒魁之原的路線圖,就你載我去吧,好不好?」
「嘎——好。」有任務,賽達樂了,展開大鳥翅。「主人、主人,別低著頭,走吧!」
蘭飛卻文風不動,身形還有些靠著它的大鳥肚。
「主人?」賽達長長的蛇頸彎下,推推她的背,蘭飛竟然就這麼直挺挺地,滑下落地。
「主人——主人——你怎麼了?生病了嗎?」賽達嚇得大哭大叫,拚命拍翅呼號蝶迦羅救命。
是的,面對自己的座下神獸,自忖英勇不讓須眉的春之聖使再次昏厥過去,自幼便被魍蛇鳥驚嚇過度的蘭飛,哪怕成長後,也不敢正視魍蛇鳥。
第三章
轟隆隆的雷聲劃過天際,黑雲層疊,大雨打下。暗影幢幢的樹林,在風雨籠罩中更顯陰悚,一個嬌小的身軀奔逃在林木裡。
長年不見日光的林木,讓落下的雨冰寒刺骨,泥濘的路面,嬌小的身形數次踉蹌差點滑倒,隨即又心驚地看著身後,呼嘯的聲響緊跟著仿佛從沒斷過,小女孩不敢逗留,打起精神再跑。
前方,一個亮光吸引了她。
燃起的焰火,為這驟來的寒雨帶來暖意,一個全身覆著鬥篷大衣的旅者,靠坐在樹下,系在一旁的馬像感覺到有人的接近,踏著馬蹄低鳴。
「安靜,沒事。」低沈的聲開口安撫,隨又看向闖進的人。「小姑娘,進來烤個火吧,看你又濕又冷。」
「我……」看來約莫十二、三歲的女孩,從草叢後走出,瑟縮著身子躊躇。
「怎麼了?」
「你不怕嗎?」樹下的人完全隱藏在陰影中,大黑的鬥篷更令人難窺其貌。
「怕什麼?」
「這樹林裡……」小女孩吞咽了一下口水,才小聲道:「有妖怪!」
對方笑了。「一個小姑娘都敢在林子裡游蕩了,我又何必怕。」
「可是這個妖怪好像盯上我了,追了我一整天。」
此時呼嘯聲加劇傳來,鄰近林木搖傾,小女孩嚇得掩面大喊。「妖怪來了——」
「站在火旁,它不敢過來。」旅者不動如山,淡然道。
「可是……」小女孩心驚地看著那一簇小焰火,逐漸接近的聲音,已大的足以震撼盤石。
巨響隨著沙沙聲來到與火光相距不到三步之遙處,聲音忽而消失了,四周一片靜寂,令人膽戰地屏足了氣,未幾,林木、地表震搖,隨著飛沙走石黑影猛然竄出,一只如百節大蟲般的生物,長著尖刺鬃毛,蠕動蜿蜒著身軀,闊長的大嘴,垂涎地看著前方。
「救命呀——」小女孩嚇得掩面大喊。
尖叫引起了大蟲注意,像鎖定了目標般,直衝眼前的小女孩。
「畏界的爬足!」旅者鬥帽下掠過一抹精光,凜笑著。「好家伙。」手指燃出焰芒,彈向眼前的龐然大物。
焰芒一沾上身,小火頓成焚身熾焰,大蟲發出凄厲的慘號聲,長足的身軀劇烈掙扎,大尾掃倒林木,隨又竄入地下。
「那……怪物……死了?」看著眼前這一片殘敗景像的小女孩,張開掩面的手指問。
「不,有可能是逃回它原來的地方。」
「原來的地方?」
「離這只有一個山頭的荒魁之原。」旅者鬥帽下的目光迎上了眼前的小女孩。「一處不屬三界管轄的灰色地帶,也是來自各界之人共生共存的地方。」
「你能對付這個妖怪,為什麼不消滅它?萬一它再回來,會害更多的人。」小女孩顯然對這一點更為在意。
「它害了你嗎?」
「差一點,如果不是我熟悉這座林子,早就被它吃掉了。」
「被它吃掉!」旅者緩緩站起。「如果追你的是妖怪,那在這個永遠暗如黑夜的泥地底下不曉得埋了多少屍體,成天在這個霧雨蒙蒙的林子裡誘騙旅者的你,又是什麼呢?」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小女孩惶恐退著身。「我是不小心在這林子裡迷路了。」
「迷路!」對方嗤聲。「剛剛才說你熟悉這座林子,現在卻說迷路,黯魔,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必定長年黑夜。」
「你是誰?」小女孩神情一變,尖厲問著。
「打亂自然界的運行,顛倒晨昏的法則,看不到綠意與陽光回到大地,還有未領受鑰之印的妖魔,逮捕這類為害人界的妖魔,都是我的責任,你說我是誰?」
面對鬥帽下一雙逼視而來的銳芒,眼前的小女孩忽綻出不合童稚的擰笑。
「光城聖院的追捕者嗎?」她伸出手,黑影的暗流從那細小的指頭中流出。「如果把我當成一般的妖魔,你可就搞錯了,只要一進入我張下的暗影中,任你有再大的本事都難逃出去,就算是光城聖院的人也一樣!」
暗影如夜幕罩來,迅即淹沒眼前可視之地,連帶大樹下的旅者和馬匹,陰悚潮濕的樹林只聽得沙沙的雨聲,黑暗像吞噬了一切生機,女子幽惻的冷笑回蕩。
「我該謝謝你,替我解決了畏界的爬族,被這種大蟲跟上,還真令人頭痛。」活在地底的大蟲,讓她的暗影術無用武之地。「留你全屍,不讓你被黑暗肢解,算是回報你。」
「那我該感激你的美意了。」一陣愉快的輕笑回應。「不過我更感激那只大蟲逼你現身,否則追捕你這種藏在暗處的妖魔,還真棘手!」
「你、你才是追我一整天的人!」對方竟不為她的暗影術所困,黯魔錯愕的看向四周。「滾出來——」
「黑暗中也能視物,向來是黯魔用來擒住敵人的手段,現在黑暗中看不到對手,失去這項優勢的你,就注定失敗。」
「你又有何能耐能捉到我。」只要黑暗在,就沒人能在夜幕中擒住黯魔。
「忘記告訴你,如果把本聖使當成一般追捕者,那你可要倒大楣了。」隨即一聲高叱。「青泉——」天際落下昊光,直直劈入黑暗中,頓時,數道光流繽燦飛出。
「聖使!光城聖使!」黯魔為來人的自稱而驚愕。
此時風勢大起,氣流湧動,像要攪動這片黑暗,紛飛的光流以強勁之勢,呈漩渦狀環繞。
在這片若隱若現的光芒中,黯魔看到了一個環胸昂立在權杖上的……女子!
飄緞飛揚的白發下,紫瞳淡睨,看似清冽的氣質反透一股嫵媚風情。
「你……你是……」
權杖上的人,手指按住眉心,催動咒語。
奉天地之名,穹蒼聚氣——
環飛的光流忽如流星雨般在空中散開,逸落林中各處,幽暗的樹林裡霎時充滿燦耀的絢麗,同一時間地表起了極大的震動。
「不好,畏界的爬足轉回頭了,主人——」原來的馬匹也成展翅的蛇頭鳥身,發出孩童般的細嗓音道。
權杖上的人紫瞳一眯,縱身高飛,帶起腳下的青泉杖。
日月,開我封印——
飄立於空的白發少女,眉心的手指劃下解印咒,金色強光由額上綻出,寶石般的櫻花印浮出額頭時,地底下的大蟲也長嚎竄出。
「青泉——化刃——定邪——」青泉杖頓轉成瑩光長劍射往大蟲頂門。
龐大的蟲身被釘在半空,痛苦掙扎。
「主人——小心——」賽達警告喊著。
「哼,豈容她得手——」蘭飛回身劃出半圓光的屏障,擋下數以千道的黑影飛箭,每一道黑箭碰上光障,都像焦炭掉的塵屑。
「你——」看著背手飄立於半空中的女子,解開封印後,金穗的肌膚襯著一頭栗色長發,有別先前清冽的白發明肌,此刻充滿生機的燦耀,黯魔心中警戒。
「我是四季司聖中,代表生機和繁衍的春。」蘭飛笑道。「沒想到酷愛黑暗的妖魔,真實的原貌這麼……鮮艷!」底下的黯魔已褪去小女孩的外形,現出妖媚的身段和橘黃的發色,赤褐長角在細細的眼和薄唇中,相當突出。
黯魔薄紅的長唇勾笑。「我雖不是你的對手,但你也不見得能擋住我,因為黑暗還在!」縱然數道光流散到林中各處,卻也只是分散的螢火之光起不了作用,這座樹林依然在她掌控中。
蘭飛沒回應,只是悠然淡笑,她斂下紫瞳,額上的櫻花印再次綻出金色光澤,栗發揚飛。
「至上界的春之神,給我一切拔擢、淨化的力量——」
落於林中各處的光點像起共鳴般,放出強輝穿過枝葉,射透籠罩的陰霾暗影,直達天際,眨眼間林中無以計數的光柱林立,如晨曦般耀眼奪目。
「這……」黯魔驚恐,強光令她難受。
蘭飛的身形由空中降下,右手打出結印,透過額上的櫻花印釋放出力量,叱道——
「以我春之聖使之言為令——綠意春回——」
當她踏上土地的剎那間,虹光像以她為中心點般,忽如浪潮湧燦散開來。
被釘於半空中的爬族大蟲慘嚎不已,長年活於地底,光線對它像萬劍穿心般致命,就在它幾乎要被強光煉化時,釘在頭頂上的力量卻消失了,龐大的身軀重重摔地,忙拚著最後一絲氣勁鑽入地底逃命。
「主人……」蘭飛身後的賽達不解。
「我本就沒想取它性命,這只爬足應是不小心出了荒魁之原,迷失方向開到這座林子來,跟黯魔互爭地盤。」
「黯魔,她要溜了!」見到前方逃跑的背影,賽達展翅追上。
「想要在有綠意陽光的地方,逃出春之聖使的掌握,是作夢呀,黯魔!」蘭飛一揚手,七、八尺長的古銅卷紙,凌空開卷在眼前。「三界鑰約的『枷鎖卷咒』將制裁你的罪。」
當宣判的聲響起時,奔跑的黯魔無論如何都甩不掉那像灌入耳內的每一個字。
「黯魔,未領受鑰之印而擅離妖魔界,占據森林長期以黑暗籠罩,顛倒日夜晨昏,為禍過路旅人,今以魔皇大公之名判你第十七條罪。」
凝光的纖指劃向卷紙上的第十七條罪名,整段條言字句隨即透過紙背射出,飛入林中找尋目標。
「賽達,將黯魔送到南方的轉裁庭,交給天相處理。」除非是上層妖魔或者犯下重罪,得直接交予光城聖院或四大聖君,以先天相克之力處置外,便是交付轉裁庭發落。
「嗄,賽達知道。」林子裡,賽達已用大鳥爪抓起被字言環銬鎖住的黯魔,往南方飛去。
明亮的陽光襯映了滿林鮮綠,清風徐來,拂動林蔭深處,處處盡是風和麗景,站在其中的蘭飛,卻斜睨著虛空,沒好氣開口。
「莎婷,戲看夠了就快出來,否則我走人了。」
一道美麗的倩影浮現半空,笑意盈盈地拍著手。
「呵,真是英姿非凡呀,飛飛,對你的豐功偉業向來聽聞最多,今天可親眼目睹了,果然勇氣、魄力不輸男子,難怪大司聖對你贊不絕口。」傳使聖女莎婷,掩唇笑道。
「是呀,如果我能夠更毫無意見、好說話、不反抗,乖乖地接下他老人家吩咐的每一件任務,他老人家豈止贊不絕口,還會把我供起來伺候。」
「唉喲,飛飛。」莎婷一副太要不得的捂心喊著。「瞧你說那什麼話,別說大司聖的情操是何等高貴,光他老人家那審斷事情從不偏頗的客觀,再加上看待事物的包容涵養,簡直可稱之為超凡,放眼當今,誰能有他老人家的泱泱大度。」
「幸好有他老人家那種號稱『不偏頗客觀』的人不多,否則這世界完了!」蘭飛翻了翻白眼,真是光想到就惡寒。
「居然敢這樣毀誇大司聖,想你們四季司聖還在『光城聖院』上課時,就個個令人頭痛,每個老師都把你們列為要再教育的學生,尤其你專蹺禮儀應對的課,當上光城聖使後,不但一點德行都沒改,從銀月古都回來後叛逆性更重,太不可取了。」
「我若忘得掉大司聖是怎麼把我賣到銀月古都,被那個陰險的少年月帝奴役,我才叫蠢蛋一名!」哼!
原來還在記恨,真是可愛,莎婷嬌笑哄著。「飛飛,你向來心胸大、有度量,怎麼說到月帝,心胸、度量都縮水了,再說,你也離開銀月古都了,這事過去就算了!」這麼計較干麼呀!
「不是你被『言靈』問候,當然過去就算了。」她可難忘那段被月帝大整一番的歲月,可歌可泣呀!「本人這兩圈越來越深的黑眼圈,還沒找大司聖他老人家算咧!」蘭飛惡聲切齒。
陰險的月帝連離開都讓她不得好過,送她一句夢中相見的言靈,注定了她夜晚入睡後的噩夢。
「說得好像大司聖害你去銀月古都任人魚肉一樣,也有好事呀,比如說……嘿嘿……」莎婷笑的一臉暖昧。
「莎婷,雖然我是春之聖使,但是你若發浪,我不負責幫你找交配對像的。」
「瞧你說那什麼話呀,我指的是月帝為你著迷的事。」莎婷充滿少女夢幻舉起祈禱的雙手。「美麗的春之聖使在銀月古都與一身月輝之華的月帝邂逅,從此皎潔的月輝只為一人而燦爛,金色的發與白色的雲絲,就此締下白首的盟約,好感人喔。」
蘭飛雙眉扭動,唇角抽搐,深深地吸吐一口氣,才能抑下胃中的翻湧。「莎婷,我一直很難理解你們神學院那一掛出來的人,席斯、你,還有大司聖,不但做事喜歡兜圈子,還很愛把簡單的事嚼一大段不切實際的文字來形容,擺明我就是被陰魂不散的月帝給纏上了,如果他不是靈力比我深、地位比我高,我早扁死他了,哪來什麼締下白首的盟約。」光城聖院劃分的學區雖多,但簡單言之,不脫文與武兩類學區,後者對前者動輒賣文的行為,只有渾身不對勁可形容。
「飛飛!」莎婷終於拔聲高喊。「你太沒有心靈感受力了,從環境還有與人相處的感覺來培養對美的想法,是一種享受;拿這座樹林來說,」半空的影像窈窕轉個圈,像在跳舞似的吟唱。「綠翠的樹林,陽光暖暖輕照,微風拂來,依稀聽到了那鳥語在耳畔輕唱,仿佛聞到了花香撲鼻,簡直令人——」
「他媽的,夠了!」不待她呻吟完,蘭飛粗話咆斷。「如果不是我收了黯魔,哪能聽到什麼鬼鳥在那裡哀嚎,周遭連朵野花都沒,你撲個什麼鼻呀,倒是地下埋了不少屍體,腥臭味挺重的,要不要實際來看看?」或許明年真會開了滿林花吧,因為肥料夠。
「你、你——你這不可取、不長進、沒氣質的——」莎婷指著她,正要大大數落,卻看到她一臉不跩的皮樣,當下了解對這種感受力跟牛一樣的家伙動怒,很不值。「飛飛,每個人的身上都有一種看不到的感覺、聞不到的味,如果你能學習從一個人身上看到不一樣的感覺,聞到那股對了的味,你會發現那種心靈的互動,多麼美。」
「你這段話倒是說對了,雖然後面不太一樣,但是我有過這種經驗。」蘭飛擊掌。「以前在光城聖院的時候,我不但從夏身上看到不一樣的感覺,更聞到了超合的味,心靈的互動讓我們互毆了一下午,身上掛的彩可就不怎麼美,養了好幾天的傷病,真慘!」
「互毆?養了好幾天的傷病?」
「不就是我跟夏還在光城聖院求學的時候,上那個老巫婆……呃,我是說艾蓮達夫人的文史課時,忽然發現我烤好要偷吃的雞腿不見了!」
「這……」
「這可不得了,你也這麼覺得吧!」只要想起,蘭飛還餘怒未平的雙手插腰。「我照顧了很久的火候,才烤得皮脆汁多,專門要在無聊的課堂上吃的,竟然失蹤了,最後在夏那個王八蛋的身上聞到肉味,當時我們的心靈互動之合呀,我不過瞟他一眼,他馬上意會到事情曝光了,本人二話不說出手就給他一拳,然後我們就打起來了。」想起跟她同為四季司聖的夏,還有當年那只被他吃掉的雞腿,她至今猶帶恨。
「這麼野蠻的事,跟我說的話有什麼關系?」
「當然有關系呀,夏讓我知道,縱然是世家貴族出身,也會偷吃人家的雞腿,完全和他平時給人的感覺不一樣,還有他身上那味,真是對了,一聞就知道是我烤的雞腿,心靈上彼此都明白了以後,手腳也真的互動了一下午,跟你說的都一樣呀,只不過這種事不太美,我不喜歡!」食物還要被搶,很嘔。「你那什麼表情!」干麼一臉被打到的扭曲。
「你從以前對文史、贊美詩詞方面很不擅常,沒想到是這麼的不擅常。」長嘆一聲,決定不再對牛彈琴。
「你到底是來干麼的?」廢話屁了一堆,不見她講重點。
「來告訴你一件事。」說到這,莎婷馬上又活了過來般,雙眼大亮。
蘭飛馬上抬手道:「先說清楚,本人會提早到荒魁之原是要享受那邊的生活,現在有什麼救火任務,不接!」以前就聽聞各界人共存的荒魁之原很奇特,她早想去見識。
「放心,跟任務沒關系,我是來告訴你一個消息。」莎婷笑容可掬地湊近她。「你幸福了。」
「什麼幸福了?」莫名其妙說這麼一句話。
「月帝也要到荒魁之原。」
「早知道了。」無聊。
「你撒下的彌天大謊也被揭穿了。」
「啥!」
「哦、哦,壞小孩,居然敢對月帝說你立下終身誓。」她若有這麼偉大的情操,那神學院的人個個都是聖者轉世了。
「那、那又怎麼樣,反正月帝早對這件事半信半疑,拆穿就算了!」大不了被狠罵一頓,沒什麼大不了。
「問題是他也知道你和貪狼定下的婚事。」
「什麼——」
「可怕喔,月帝的臉色簡直寒厲到讓我形容不出來,好嚇人呀!」莎婷嘆息搖著頭,很表同情,依然翔實描述。「月帝要親自到荒魁之原逮你,他打算『開、口』好好問候你,喔,飛飛,你的未來,真是『幸福』得讓我不知該如何給你忠告。」
莎婷笑吟吟地強調,當場刮下蘭飛一層紅潤臉色,換上慘白。
「還有,百年一會的『三界鑰約』之期,將讓妖魔界的一些異心者蠢蠢欲動,到了荒魁之原謹慎點,聖院這方會派人與你配合。」說罷,莎婷愉快揮揮手。「一路順風,春之聖使,只要你能從月帝手中全身而退,我們就能在光城聖院相會,自己保重,認命會更好。」
「等一下。」蘭飛忽喊。
「怎麼了?」莎婷原本淡去的影像又鮮明起來。
「夏是亞奈多國的貴族?」
「是又如何?」這也不是秘密。
「秋是東方古國的皇族。」
「沒錯。」莎婷揚起柳眉,不解她所問何來。
「冬則是日光城的小皇子。」
「你到底有什麼問題?」
「春、夏、秋、冬,四季司聖中,除了我,個個不是皇親便是貴族。」
「嘻,你終於想表達自卑了嗎?」很好,難得事事看來漫不經心的春,終也有正常人的情緒了,呵呵。
「皇親貴族多半擁有權力和財力。」
「當然。」哎,是當個溫柔的好姊姊哄飛飛,然後再乘機敲她幾件事情,還是直接大笑她一番呢,莎婷興奮又苦惱地想。
「莎婷。」聲音很溫吞。
「什麼事?」喔,飛飛通常會用矮一節的聲調喚人,表示事情很大喔。
「借我錢。」
「啊!」莎婷唇角那抹上揚的笑容凝住。「錢?」
「我僅剩的財產都在銀月古都,輸給席斯那個吃人不吐骨的家伙了。」蘭飛咬牙切齒。死席斯,身為神職人員不守清規就算了,賭博竟敢詐賭,明知他有詭,卻偏偏捉不到,害她傾家蕩產,雖然她本來就沒多少身家可以敗,但,怎麼說都不甘心。
彼此對望,一陣無言。
「當四季司聖讓你很貧窮嗎?」光城聖使應該到哪,都是眾人禮遇的對像吧。
「至少不會讓我很富有吧。」不但是公職,薪俸有限,大司聖又一毛不拔的要死,再加上克勤克儉的生活跟她犯衝。
「去跟月帝借呀,甚至不用還,搞不好你開口,一座金山就搬給你。」
「你不如直接叫我去跟死神報到比較快,跟月帝借,他要我付出的代價,會比那座金山還猛。」啐,如果不是她那搖錢樹的弟弟冬不在,她哪需這麼低聲下氣。
莎婷略一思忖,隨即笑眯眯道:「可以,就借你,只要你願意簽下這張契約。」閃光劃過,一張紙飄到蘭飛手上。
「什麼東西?」
「借據,十天內還款,只收你雙倍,二十天內還,給我吐三倍,超過三十天,你這人就算是賣斷給我。」
哇靠!「你是吸血蛭呀!」蘭飛跳起來。「我賣斷給你,你想干麼?」
「當然是轉賣給月帝,換一座金山回來呀,他會要你付代價,我可是銀貨兩訖。」莎婷理所當然道。
蘭飛簡直快爆吐一條鮮血河!差點忘了,能跟大司聖和席斯同一鼻孔出氣的人,興風作浪看熱鬧,外帶斤斤算計,還有絕不賠本的德行是一樣的。
第四章
「聖獸向來龐大,但是只要你有勇氣看著它們的眼睛,它們多半會對你表示友善。」
「真的嗎?」年幼的蘭飛歪著頭,小小的紫瞳很疑惑。
「當然,尤其你眉心中的正氣,更能讓它們對你卸下敵意。」
「可是那只大魍蛇鳥還是很可怕的嚇我呀!」
「除了那只魍蛇鳥,你應該還見過其它聖獸吧,難道紫佑的座下聖獸你也害怕?」
蘭飛搖著頭。「父親的座下聖獸阿克是獅鷹一族,英勇又和善;至於蝶迦羅,它不是父親的座下聖獸,它和父親是好朋友,屬於崇高的『幻龍族』叫蝶迦羅,有點愛訓人,可是很有趣。」
「所以,你不用怕這顆蛋孵出來的東西,你將來可是它的主人。」指著那顆被她堅持不要的大蛋,蒼只好說之以理。
「可是……」想到那種鳥身大蛇頭,血紅的舌頭嘶嘶吐著,蘭飛背脊就竄上一股涼意。
「你就這麼怕魍蛇鳥!」蒼環著胸,語調忽轉為淡柔。「我不喜歡沒勇氣的人,你不會想告訴我,這半年來我教了個沒用的家伙吧!」
「唔……」蘭飛咽了一下口水,因為每當蒼用這種聲音說話時,就表示不高興了。「誰、誰會害怕魍蛇鳥,我只、只是不喜歡未來的座下聖獸長這麼醜。」
「很好,記住自己說的話,將來別讓我發現你面對不了魍蛇鳥,否則,不受教又沒出息的學生,懲罰是很重的。」蒼一笑,輕悅的聲中有著不容欺瞞的嚴正。
「好……好呀,反正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我才不會再怕魍蛇鳥呢!」她硬著頭皮,驕傲揚聲。
蒼是個剛柔並濟的人,可以容忍她的任性和撒嬌,但在教導她時,絕對嚴格,令蘭飛對「他」又敬又怕。
記憶中的蒼,能力很深,不曾有過失敗,跟在蒼身邊的那段時間,在那個不知是何世界的地方,幾乎每個看到蒼的人,都帶著一種敬畏,以至於和蒼最後一次見面時,蘭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對方滿身的鮮血,類似文字的東西,像繩索般卻摸不到的縛繞在身上,身後有光城聖院和一群氣息迷魅穿著盔甲戰服的人。
「蒼——」蘭飛驚駭。「你怎麼了?」
「飛飛……」一身的重創,卻安撫的揉著她的頭發。「我沒事,你別擔心。」
「可是……你流好多的血!」她急得哭了,抓住蒼的手。「父親呢?你不是去找他。」
「紫佑……他……」蒼強忍什麼似的,欲言又止。
「父親怎麼了?你……你在哭嗎?」從未見過蒼如此的模樣,仿佛悲傷到連淚都流不出。
「飛飛。」拉起她的手,蒼輕聲道。「這是你父親的……遺物。」
看著對方放到手掌的東西,一個沾血的手環扣,是父親的隨身物,蘭飛愣住了。「遺物……父親……他……」無論如何講不出這句話所代表的涵義,她惶然的不知所措。
「她就是紫佑的女兒嗎?」慈和的聲音傳來,蘭飛小小的身軀已落入一個寬大衣袖的手臂中。
「你是誰?放開我——」她掙扎大喊。
「孩子,別怕,我是你父親的老師。」來人安撫她。
「父親的老師!」蘭飛驚訝抬首,看著眼前長發灰白的男子,充滿慈顏的長輩風範,父親告訴過她,自己的恩師已有數百之齡,在光城聖院地位極高。「你……是大司聖!」
「紫佑對我提過,他的女兒發白,像個小老頭,紫瞳和個性卻活躍的像道愛惡作劇的風,所以為她取的名字,單名只有一個飛字,對嗎?飛飛。」
「我……」長輩的溫暖,令蘭飛鼻酸哽咽了,難過地問。「父親……真的……死了嗎?」
大司聖心疼看著她,喟道:「四季司聖……被妖魔界的遠古神魔所害,雙方激戰,你父親不幸身亡。」趕不及救援,導致他最疼愛的四個弟子,春身亡,夏、秋、冬重傷垂危,如今怎麼能夠再讓愛徒唯一的女兒有個萬一。
「不可能——」蘭飛搖著頭,不願相信。「父親說,只要我好好跟著蒼,他會回來接我,這不是真的——對不對——蒼,父親沒死的,你說要去找他的——」她朝蒼哭喊。
「孩子,這是事實,你要堅強,你難道還不曉得這個人——」
「大司聖!」蒼忽嚴聲一喚。「我將這孩子送回屬於她的世界,足以證明我的誠心,請你……當是大發慈悲也好,讓我和她說話。」
「以你……或該說妳,如此高的地位和能力,卻願意顧守這個孩子大半年確實難得,但是我能相信你嗎?」大司聖明銳的眼,看透易裝而扮的蒼,向來慈和的面龐有些怒意浮動。「畢竟因為你,我最疼愛的四個弟子死傷慘重!」
「蒼將大人雖是帶罪之身,但是地位、能力依然不變,她的一句話,我等依然樂意服從,請大司聖您老人家好好考慮。」盔甲戰服的為首者出聲道。
「這是要脅嗎?」大司聖神情威嚴,一旁,光城聖院的人也嚴陣以對。
「將這一切埋在飛飛的心中,是我答應把她交給光城聖院的條件,我更該問你,身為大司聖該是個重諾言的人吧!」迎視著對方,蒼沈聲道。
「激將法省了,本司聖承諾的事一定做到,希望你別耍任何詭計。」大司聖放下懷中的蘭飛,拍拍她的頭,便退開。
「飛飛。」蹲下身,蒼平視著眼前的小人兒,柔聲道。「我得和你分開了。」
蘭飛咬著唇,小小的紫瞳,閃過不信、哀傷,還有一種再被拋下的痛苦。「母親丟下我,父親……也走了,連你都……不要我了……」
「不,我說過,如果能,我真的很想看著你成長,只是……原先難,如今更不可能了!」脆弱的表情令蒼不忍,攬她入懷安撫著。
「為什麼?就因為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嗎?」蘭飛哭喊的抱住他的頸子。「那我們就在這裡生活,不用去你的世界,也不用來我的世界,就在這裡,反正這裡奇奇怪怪的人這麼多,他們都可以生活在一起,為什麼我們不行,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求求你——不要丟下我——」
童稚的哭喊,幾至聲嘶力竭,也令旁人不禁動容,蒼只是抱緊她沒說話。
「不要走——你不要走——蒼——」
「飛飛,看著我,聽我說一件事。」像下定了決心般,蒼捧起她的臉,清楚道:「你的父親會死,是因為我,這一身傷就是他給的!」
「蒼將大人!」
「你——」
盔甲戰服的領首者和大司聖,對她竟會說出這種話而吃驚。
蘭飛紫瞳顫動,傻住了。
「你不相信嗎?」
眼前的小人兒啞楞得無法反應。
「你該相信,畢竟你跟了我大半年,很清楚我的能力,你父親以青泉杖毫不留情地傷我,所以……他死了!」
「你……是說,是你……殺了……父親!」蘭飛抖著唇瓣問。
蒼緊閉上眼,深呼吸後,才睜眼道:「沒錯,你不會想跟一個害死親生父親的人在一起的,是嗎?」說完,俯身在她頭頂印下一吻,便放開了她。
「你真殘忍!」大司聖忙抱住蘭飛僵硬的小身軀。
「我不再隱瞞這件事,不正合了你的心意嗎,與其給她牽掛的思念,不如斬斷。」淡扯著唇,蒼走向那群精悍的盔甲戰士們。
「蒼將大人,君上給了您兩種選擇,放逐和監禁,未知您作下何種抉擇?」
「縛言咒在我身上,又勞動君王身側的黑戰士來押人,我的君王早已判了我的罪,你說我該作何種抉擇!」
「您言重了,屬下等明白,您是甘願受縛,否則以您的能力,縛言咒是困不住您的。」
「既然如此,我作下了何種選擇,已經很清楚了。」
為首者有片刻的沉默,道:「蒼將大人,君上有意放過您,可是顯然您才是判了自己罪的人。」
「放逐嗎?」蒼回首看著大司聖懷中那張哀痛至極的小臉,自嘲道:「我領受不來這份好意,因為……我真的有罪!」
「蒼將大人!」
「別說了,走吧!」
「不要——不要走——」蘭飛忽嘶聲大喊,猛然掙脫抱住她的人。「蒼——」
回首見到那小小的身軀不顧一切奔來,哭喊得滿臉涕淚,蒼不禁揪心了。
「就算你真是害死父親的人——就算你真是最凶狠的壞人——我也要跟你一起——我只要跟你在一起——蒼——」
「飛飛,我只能對不起你了。」想抱住那快接近的小身軀,卻毅然橫下心來,手指凝出漩渦光澤,朝蘭飛而去。
「啊!」蘭飛大叫,跌落於地,眉心一股熱。
「飛飛!」大司聖連忙趕來她身邊。
「今天之後,這半年的相處會從你記憶中鎖上,沒有我的言語,這道鎖無法開啟。」絕然的聲說出封下的咒語,便轉身離開。
「不要走——蒼——」對開始模糊的背影,蘭飛伸手竭聲惶喊。
前方的身影略一停頓,終於回首,柔聲道:「好孩子,別哭了。」
「蒼——」光芒一過,前方已空無一人,蘭飛握緊了手中沾血的手環扣,再也壓抑不住般伏地痛哭。「我恨你們——全說謊騙我——父親和你都在騙我——我恨你們大家——」個個都丟下她離開,永遠獨留她一個。
※ ※ ※
記得,童年時,那是最後一次哭泣……
往事接二連三的清晰憶起,蘭飛心中百感交集,成為春之聖使後,走遍世界各處,面對不知凡幾的妖魔,見識與能力已足夠讓蘭飛弄清楚很多事。
如今的她來看待記憶中的蒼,除了可確定對方身分極高,而且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外,能力更遠在大司聖之上,因為她與蒼最後相處的幾天,對方曾以特殊的能力劃開空間,帶她來到一處奇特的地方,近似人界卻又有幾分不同,也在那個地方蒼將她交給大司聖後,就和她分開了。
思及此,蘭不禁喟然。蒼想鎖住她的記憶,卻不算成功,對方應沒想到自己會繼承春之印,至上界的封印是最好的淨化,雖然她的記憶對那半年的事,尚有很多不全的地方,尤其對方的容貌始終無法憶起,但是令蘭飛難以置信的是,蒼竟有連上界封印都無法淨徹的能力,這一點只怕是大司聖都辦不到。
擁有劃開空間的能力、又讓大司聖忌憚,再加上縛言咒,那是與枷鎖卷咒極相近的斷罪字言,需以縛言咒定住的絕非一般人。
「蒼究竟是誰?」這是蘭飛成長以來最大的疑問,只可惜,大司聖還有每個知道的人都不告訴她,真是令人……火大!
其實想想,不是每個人都有她這種經驗豐富的童年,尤其從那之後,她變得多勇敢。所以她不用再哀怨童年被拋下,畢竟現在的她,已非昔日任性愛鬧的小哭蛋,堂堂春之聖使,誰不贊她聰明、有智慧、勇氣佳,不會再為一點小事就哭哭啼啼,誰有那麼多眼淚……
「主人,若冷了就多穿衣服,別生病了就滿眼淚外掛兩管鼻涕,很嚇人!」蝶迦羅對站在樹海上的蘭飛,皺攏了長須眉道。
「為什麼我流淚就一定是生病?」蘭飛斜睨。「你就不能往氣質的方向想,比如你偉大的主人正在感懷往事,令我細膩又脆弱的心——」
「哈——啾!」蝶迦羅打個大噴嚏。「樹海上的風真的很大,連我都擋不了,主人還是多穿件衣服好,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這風吹太久會引發人的凶殘感,讓我有一種很想見血的感覺。」
「會嗎?」蝶迦羅靈敏的鼻子嗅了嗅。「不會是妖魔下了什麼不好東西吧!」
「蝶迦羅,我一直很好奇,你額上的麟紋圖形是什麼時候有的,小時候父親帶我見你時,好像沒有這個麟紋圖形。」蘭飛疑惑的端詳它額中的圖騰。
「這個圖形嘛,它是……」
「還有,你打算說謊時,頭都會轉個方向。」蘭飛對別過頭的聖獸道。
「既然知道會是謊話,主人還要聽嗎?」大龍頭轉回和主子對上。
「你說得出,我就聽。」她向來是個親切和善的好主人。
「這個麟紋圖形代表我的身分崇高和尊貴,能得到我當聖獸,是主人天大的福氣,不惜福的人會遭天譴。」
「喔。」蘭飛了解頷首。「不錯,放在額上和我的櫻花印一樣,很合、很好。」
「我和主人有同樣的看法。」它理所當然道。
主僕倆並排坐在樹海上,狀似愉悅地眺望前方目的地。
「蝶迦羅,靈界聖獸對文字的想法和人界是一樣的嗎?」
「主人指的是什麼?」
「比如你對吹噓和知恥這兩句話,有什麼想法嗎?」
「有,想法很深,每當看到主子,就會想到這兩句話。」
紫瞳橫睨過去,大龍眼吊高以對。
「真是彼此、彼此了。」蘭飛磨著牙,陰森森咧笑,努力想著,有什麼方法可以整得聖獸鬼哭神號。
※ ※ ※
『飛飛。』輕喃的低喚在蘭飛耳畔。
沈睡的柳眉皺了皺不願睜眼,熱氣隨即輕烙在她眼簾、鼻梁上。
『你真倔。』笑語的聲來到她唇瓣,啄吻的低喃。『再不睜開眼,別怪我就為所欲為了。』
下意識的眼皮略動了一下,隨又放棄的不予理會,安睡於自己的世界。
『飛飛,這可是你自找的。』攫住了那微散的朱唇,深切的舌一探入,馬上得寸進尺般的吸吮交纏。
感覺到溫暖環住自己,感覺到親密的氣息正透過唇舌傳來,充滿占有欲的觸摸由衣襟內探進。
「住……住手!」她低吟想揮開,卻是全身虛軟的難以出力。
『在朕的言靈中,你是動彈不得。』舔上她無力握住拳頭的掌心,優美的聲充滿戲誰。『看起來毫無防備,骨子裡可是拚命抵抗,這樣的你讓人好想欺負。』
緩緩睜開的紫瞳,迎視上那雙似笑非笑的湛藍之瞳,燦如月之碎片的金發下是一張絕傾的容顏,但是那半露的結實胸膛,卻昭告這個看似美麗的佳人實際是個少年,蘭飛靠在他懷中,頭枕在他屈起的腿上。
「你……到底想怎麼樣?」看著月帝,她咬牙。
『朕說過了,好好欺負你。』
「可惡——你——做什麼——」感覺到胸口傳來的揉捏,蘭飛一顫,這才發現對方探入衣內的手正撫著一方高聳。「堂……堂堂銀月古都的月帝,你竟然……夜夜在夢中輕薄女子……簡直可、可恥……」她脹紅一張臉,慌得有些說不出話。
『你兩次裸身面對朕,都不曾見你有過嬌羞,卻會對這樣的接觸不知所措,看來……』月帝撩動的氣息繼續來到她想閃躲的唇瓣。『你雖然是代表繁衍和生機的春之聖使,卻是不曾涉及過肉體歡愉吧!』
有一種被譏笑的不爽,蘭飛冒火。「那是沒時間,將來我會有一堆經驗——哇——」蘭飛猛然被握住後頸抓起,正對著月帝寒厲的神情。
『朕警告你,將來敢跟誰有經驗,別怪朕讓你嘗嘗比被言靈問候還要痛苦的事!』
比言靈痛苦的事!紫瞳瞠楞著,是什麼?
『想像不到嗎?』他笑,來到她的耳畔,輕聲道:『首先朕會想盡辦法削去你的春之印,當你什麼能力都沒有時,再關到有多層結界封鎖的高塔中,然後……』月帝忽一頓的探出舌,舔上她的面頰。
「怎……麼樣?」悚栗隨著他的舔吻而頭起,才多久不見,月帝怎麼性情別扭變態的感覺有加劇的傾向。
月帝像享受夠她的反應,才道:『到時候朕會跟你夜以繼日做到天翻地覆,讓你眨著眼是經驗,閉著眼也是經驗,呵。』好玩的嘴咬著她的小耳垂。『你說如何呀,飛飛。』
「啊——」蘭飛發出有生以來最驚懼的尖叫。
「主人、主人,快醒醒!」
「蝶、蝶迦羅!」蘭飛猛然坐起,神情驚駭到無以復加。
「又夢到月帝啦,你近來夢的次數增多。」蝶迦羅打個大呵欠,見蘭飛拭著額上的汗,整張臉紅通通的,拿過身邊的水瓶拚命灌,像很干渴似的。
「蝶迦羅,最近在夢中和月帝的相見,他越來越大膽,而且……越來越真實。」
「那表示月帝已經來了,藉由夢的管道與你實際互動,到底怎麼了,看你今晚嚇得不輕。」
「他、他說要把我關起來,跟我……跟我……」蘭飛咽下惶恐的口水。「做、做那件事做到……夜以繼日,天、天翻地覆!」
「月帝這麼說。」蝶迦羅看了她一眼,道:「恭喜你,月帝言出必行。」接著繼續趴回去睡覺。
「蝶迦羅——」蘭飛揪著它的龍須大喊。「你的主人可能會死耶,你還想睡覺——」
「唉喲,做到天翻地覆不會死人啦!」它困極的敷衍,翻個邊再睡。
「你又知道,你做過?」蘭飛扳回它的大龍頭。
「月帝會留你一口氣,做到你壽終正寢,這樣可以吧!」不用再怕會橫死了!
留一口氣做到壽終正寢!蘭飛口、鼻、眼俱張。
這一次主人的尖叫,足夠摧毀座下聖獸的耳膜。
※ ※ ※
第二天,高空的樹海上,主僕倆無言地看著天空、白雲。
「主人,我看你到了荒魁之原,跟月帝求饒算了。」看著主子那張離「衰」樣越來越相近的臉色,蝶迦羅好心建議。
「不干。」頂著兩圈大黑眼,眨著渙散的瞳彩,蘭飛一哼撇過頭。「當初沒低頭,現在更不爽。」可惡的月帝,竟然用這麼卑鄙下流的手段,別想她會屈服。「不過就是夢,又不是真的,只要睡醒來……呃……」她打個大呵欠揉揉眼睛繼續道:「反正只要睡醒,本人又是精氣充沛、神清氣爽,妖魔懼怕的春之聖使。」所以夢中再怎麼樣被欺凌、再怎麼樣的春色無邊,都是假的,別當回事。
「是嗎?」看著她毫無說服力的德行,蝶迦羅很搖頭。
「對了,蝶迦羅,你對荒魁之原了解多少?」
「它是人界、妖魔界和另一個被封住的三界,畏界、修羅界、妖精界,五界的共居之處。」
「天界和靈界聖獸好像不怎麼接近荒魁之原。」看蝶迦羅達觀察都在遠遠的樹海上。
「因為荒魁之原裡的氣,是天界和靈界聖獸都不喜歡的,既不方便以原身出現,若幻化成任何形貌,不到片刻,就會被裡面的氣給逼出原形,所以對天界和靈界而言,荒魁之原是保持距離的地方。」
「萬一主人在裡面遇險了呢?」
面對主人的疑惑,忠心的聖獸率然回應。「我和賽達一定馬上應主子召喚——去光城聖院搬救兵。」
「真是忠心救主呀!」蘭飛皮笑肉不笑的拍拍手。「我想等救兵搬來,那個遇險的主人大概也差不多了吧!」
「天意若注定主子命短,我和賽達也無法逆天。」
「總可以學習一下,我父親的座下聖獸阿克為主犧牲的情操。」獅鷹一族的阿克在當年那一役中,為救主人而身亡。
「那要主人的品德、氣度、風采,平時就能感動聖獸才行。」
「蝶迦羅。」冷冷地聲一喚。「我從來不曉得,你有罵人不帶髒字的本領。」
「罵人?」大龍頭充滿問號看向主人。「沒有呀,因為聖獸不能有欺瞞主人的行為,所以都是據實相告。」
「是嗎?」啐,說到頭來她是自取其辱。「算了,我聽說荒魁之原會變成現在的模樣,和遠古時期的戰爭有關是嗎?」
蝶迦羅頷首。「上古時期妖魔與天界大戰而禍延人界,因為空前絕有的激戰,撼動了空間導致扭曲,波及另一個被封的三界,荒魁之原就是當時最大的空間扭曲處,讓很多畏界、修羅界和妖精界的被送過來,戰爭結束後『三界鑰約』制定時,天、人、魔三界的領導者雖聯手匡正空間,卻忽略了荒魁之原,差點演變成另一場戰爭。」
「不難想像。」人類與妖魔原就已是宿仇,更何況加進了爬足的畏界,殘暴的半神魔人修羅界,還有古靈精怪的妖精界,想必很熱鬧。
「據說當時的荒魁之原,彙集了來自各方異界的人,為了生存與主導權,隨時戰火、殘殺不斷,從來沒想到三界和平了,還有一隅的扭曲空間,正上演著不下於天、人、魔三界大戰時驚心動魄的爭鬥,最後上界尊皇、人界上父和魔皇大公再次聯手平息荒魁之原的戰亂,他們各以百年為一輪來監管。」
「原來三界曾經也有這麼融洽時。」這真令人訝異,因為現在的人界與妖魔界雖有「三界鑰約」的制定在,但在近十年內,卻已出現貌合神離之危。
「還有當初的空間扭曲,各地也產生了裂縫,許多趁此進入人界的妖魔精怪們流竄為禍,於是在『三界鑰約』之後,能束縛各方妖物的『枷鎖卷咒』也因而衍生,此後三界領導者為了百年一輪的管理,還有『三界鑰約』及『枷鎖卷咒』的威力,便有了百年一會的盛況。」蝶迦羅細述這些遠古的演變。
「為何最後荒魁之原會脫離了三界管轄,主導者還變成了賀格公爵?」
「嗯……」蝶迦羅側著大龍頭思索半天。「不清楚了,只知道這份和平維持了四百年,最後是魔皇大公與上界出了變化,好像與一個最高位的天使有關,當時三界的關系面臨緊張,無暇顧及荒魁之原,導致荒魁之原再度失去掌控,差點讓最好戰的修羅界乘亂而出,賀格公爵便是在此時出現,他以智慧和能力消彌荒魁之原的動蕩,至於他的身分來歷少有人知,只知道他出生荒魁之原,體內有一半的妖魔血統,而他能讓上界尊皇、人界上父和魔皇大公承認,應也是來歷不凡才是。」
「他能活上近千年,身上雖有妖魔血統,卻讓我感覺不到魔氣,由此推斷,他體內的妖魔血統相當純粹,有可能是遠古妖魔,因為血統越純粹的妖魔越不具魔氣。」蘭飛回想那一面之緣的印像。
「這倒有可能,畢竟現在的妖魔界雖然還是比人類長壽,卻也是二、三百年之齡,不像早期的魔物能活上數千年,遠古神魔就更不用說了,活上萬年都非難事,連外貌氣質都與魔難連上關系,聽說魔皇大公就有『最不像妖魔的魔君』之稱。」
「最不像妖魔的魔君。」蘭飛感興趣道。「這倒令我好奇魔皇大公長什麼模樣。」
第五章
遼闊的荒魁之原,雖是各界共存,卻也是很多人界商賈往來之處,五界人依不同的特性各據一地,形成處處異景的奇特。
東方臨水,土壤肥沃,繽燦的花卉繁盛,大多與樹同高,碩大的花朵與葉脈裡,住著妖精界。
西方屬沙地,卻有一片占地極大的樹林,臨著黃沙漫漫的沙漠,佇立著土丘屋,是畏界爬族之居。
南方之地四季並存,氣流湧動活躍,交織炫麗的幻影,經常令人有置身夢境的錯覺,這是擅於魅惑人心的妖魔界所居之處。
北方多高峰,奇山峻嶺,雲層堆疊甚廣,仿佛整個荒魁之原的雲霞都聚集北方,有白雲堆砌如高塔般,更有吊詭的黑雲盤繞山頭,這是能力幾近至上界的神,卻又帶著魔性的修羅界所居之處。
中央則是人界城鎮,面積比一般市鎮還大上一倍,連街道和房子都相當寬廣,充滿各界人聚集,熱鬧之程度像天天慶典般,總是人潮鼎沸。
近似人界卻又有幾分不同。這是蘭飛和蒼最後一次分離時,對周遭環境的印像,長大後,足跡踏遍各地,都不曾找到那童年中的記憶景色,如今……
支著下顎,品嘗著特殊風味美酒的蘭飛,看著前方的景像,幽幽輕嘆。「唉,或許我不是第一次到荒魁之原吧!」
「春之使者、春之使者——」
坐在大葉片上沉思的蘭飛,聽到底下的呼喚,起身躍下,來到離水面最近,有手臂般粗的花梗上,這裡是東方妖精界的範圍,株株花朵皆如樹般高大,底下則是一片清水湖泊。
「人魚姊姊,我是光城聖院來的人,而非春之使者。」三張趴在花梗上的美麗嬌顏,湖底下的魚尾還愉快擺動,蘭飛笑著。
「可是你身上有春天的氣息,瞧,只要有你在,花木都特別鮮艷。」人魚大姊道。
「對呀,連不太靠近生人的樹木精靈都喜歡你,還送你一瓶葉露釀的美酒,以前光城聖院來的人,還沒這種待遇呢,看你多特別。」一旁二妹也笑嘻嘻地說。
「是你們太熱情了,讓我幾乎想待在這不離開了。」
進到荒魁之原,蘭飛極力隱瞞自己的身分,但,顯然妖精界的精靈們,對大自然的氣息感受力甚強,相當喜歡接近懷有春之印的她。
「那就別離開了,我們都好喜歡你呢。」最小的人魚妹妹,好玩地拉拉蘭飛雪白的長發。
「這可為難了,我還身負任務呢,等一下就得到中央城鎮去。」蘭飛一笑婉拒。
「你要去人界的城鎮,可得小心。」人魚二妹關切道。
「怎麼了?」
「我們剛得到小花仙傳來的消息,昨夜從外進來一股極大的魔力,應該是外面妖魔界來的人,而且依那種氣勢,有可能是貴族妖魔。」
「貴族妖魔來到荒魁之原!」會是為了百年一會的「三界鑰約」嗎?
「我們知道妖魔界裡,有很多妖魔對光城聖院不滿,你要小心,春之使者。」人魚大姊道。
「謝謝你們。」蘭飛感於她們的熱忱,隨又不解問:「荒魁之原並沒有任何結界封住,為何外面的人進得來,裡面的人卻不出去呢?」
居住在此的五界人,就算人界、妖精界和畏界肯安分,但是修羅界和妖魔界,可都是好戰份子,豈會甘心安於一隅之地。
「這是沒辦法的。」最小的人魚三妹搖著頭。「你也明白,天界和靈界聖獸並不喜歡到荒魁之原,是因為這裡有五界混雜的氣,令它們無法久待,但是,對歷代以來都生存在荒魁之原的我們,這種氣已屬必須,如果出了荒魁之原,反而是我們無法生存了。」
「可是也還有出了荒魁之原的修羅界人,在外圍待了一段長時間。」蘭飛想起曾在銀月古都為禍,後被封閉的禁忌之門給吸干靈力,而成干皮囊的家伙,就是從荒魁之原出來。
「那是對方靈力夠,才能待上一段時間,我想他在人界時,也應該經常有遠行的舉動。」
「這倒是,他以商人身分待在人界,娶了一名女子,多以生意為由在外。」想起可憐的花理夫人,蘭飛感嘆。
「這是因為他得常回荒魁之原汲取這裡的氣。」人魚二妹側頭想著。「一般而言,能待上十天半個月,能力都算不差,但是這種人並不多。」
「出了荒魁之原還能待上一段長時間,大概也只有修羅界的人較有辦法,以我們妖精界是完全做不到的。」人魚三妹惋惜,畢竟她也好奇外面的世界。
「但是也有完全不受這種氣牽制的。」人魚大姊道。
「是誰?」
「荒魁之原的主人,賀格公爵!」
※ ※ ※
賀格公爵不受荒魁之原的氣影響,蘭飛倒不意外,畢竟在那麼動蕩的各界紛亂時期,還能以智慧與能力消彌危機,簡直與當年強悍征服妖魔界而成為妖魔君王的魔皇大公相同,都擁有不受空間、結界與任何有形之氣所影響的能力。
「只是想從荒魁之原找到進入妖魔界的方法大概不可能了。」蘭飛一嘆聳肩。「冬,別怪姊姊不理你,原本想上父講得這麼篤定,四季司聖能同時在荒魁之原出現,來這裡定然會有什麼線索,結果什麼蛛絲馬跡都沒有,啊!」沉在思緒中的她,不慎絆了一下。「什麼東西?」低頭一看,高高軟軟的物體,很粗圓的伸展,還帶著像龜殼花樣的——蛇尾!
天、天吶!好粗壯的蛇身,這、這身體的主人不就很——
「喂,還不快把腳拿開。」不悅地聲道。
「對、對不起!」她慌忙挪開腳。
蛇尾擺動,一只人頭蟒蛇身的畏界爬足橫她一眼,蠕動著蛇身離開。
「幸好,不是大蛇頭!」呼,對蛇頭心中有陰霾的她,驚拍著胸口。爬足的類型還真多呀!
走在中央城鎮的街道上,蘭飛看著四周來往的各界人,難怪街巷比一般人界的城鎮寬廣,光爬族的長身體就占了半邊,每排商家前都有條鵝卵石鋪成的小溪道,水質潔徹,再與上空數條交錯的透明水街道相接,這是水中精靈還有人魚族的往來通道。
畫有雙日的荒魁之原,東西各有火焰日頭,卻不令人感到炎熱,因為陽光透過水街道落下,隔去炎意,反而充滿波光瀲灩的粼燦感。
「抱歉。」真是,心不在焉的想事情,又撞到人了。
「沒關系。」對方一笑回應。
這剎那的照面,卻讓蘭飛完全震愕住。
是錯覺嗎?但是那面孔——淡紫的發色與修長的背影……
「父、父親!」她怔楞喚出,前方的背影已沒入人潮,蘭飛馬上隨後追著。「等一下——」
目標在人潮中忽隱忽沒,當蘭飛和幾個妖精界與畏界大蟲閃身時,對方已快失去蹤影。
「啐!」不想施展能力,卻在這慌急的當頭,無暇它顧。她飛身而起,躍過人潮,以舞空術化成一道逐空的風,眨眼消失。
而動用能力所引發的聖氣,馬上引來街道上各界人的側目,遠方一雙觀察的眸子微眯起。
※ ※ ※
紫發背影來到一處綠意茂盛的野林時,身形停住了。
「你是誰?!」冷問的聲傳來。「用這種方法引我來,有什麼目的?」不遠的大石上,蘭飛環胸昂立。
背對的紫發人,沈聲笑著。「知道是陷阱,卻還是來了。」
「我向來不使人失望。」蘭飛揚唇。「尤其拚了命『釣』我的女人!」
沉笑的聲馬上變成女子的縱笑聲,回身五色光彩繞出,一個青發、青碧之眼的小女孩,傲睨著她。
「早知道春之聖使不但賞心悅目,還這麼令人快樂,本殿下該早點來釣你才是——站住!」
「抱歉,本聖使沒興趣跟一個愛扮未斷奶的矮冬瓜說話!」說完,蘭飛轉身就要離開。
「放肆——你敢這樣跟鳩闇殿下說話!」一個蒼老的聲,覆著鬥篷,只透出磷光之瞳的老者,來到鳩闇身旁。
「喲,還帶著長輩呀。」蘭飛朝鳩闇的方向對老者撇撇頭。「老爺爺,快帶你們家的小朋友回去吧,本聖使不會因為是老人小孩就對妖魔界留情的。」
「無聲之滅,你沒話說嗎?」鳩闇沉著臉色開口。
「任性、驕傲,還帶著幾分不識大體的囂張。」女子的悠然聲傳來。「這與你很像呀,鳩闇。」
蘭飛猛然回身,這才發現身後的林中深處,還坐了一個人,對方悠坐在一顆大石上,樹蔭暗影遮蔽了她的容貌,卻有一股動輒中,都令人備感威脅的氣勢。
「誰要你說這些!」鳩闇動怒了。「你到底動不動手!」
蘭飛暗自凝神,林中的人感覺不到妖魔之氣,卻能不讓她察知地在身後觀察許久,來人絕不可小覷,方才未斷奶的矮冬瓜叫她……無聲之滅!?是屬於哪一路妖魔?
「我只說來看看,並沒有答應一定出手,再說……」滅像看戲般,曲起右膝,托著側顏道:「我向來喜歡慢慢逼獵物入網,掙扎過了再動手。」
「好!」不待鳩闇回應,一旁的老者已出手。「春之聖使,好好體驗真正來自貴族妖魔的力量吧!磷炎球——」
青磷之光從蘭飛腳下瞬然張開,頓感一陣輕盈,身體已被帶往上空。
「喜歡這個招待嗎,春之聖使。」看著被封在磷光球體中的蘭飛,鳩闇笑道。
「哼。」蘭飛抿唇冷笑,斂眉凝氣,白光由眉心綻出,迅即如緞彩繞身,化去磷光球的束縛。
「春之聖使果然能力不凡。」老者篷帽下的磷光之瞳,閃過異彩。
「好說,這麼周到的禮數,讓我回個禮吧——」正想呼喚青泉杖的蘭飛,卻為對方接下來的話而停住。
「想知道冬之聖使的下落嗎?」鳩闇對半空的人道。
「你知道冬,他在哪裡?」
「想知道,就得看你有沒有膽量!」
「有話直說!」啐。
鳩闇伸出手,一個如鳥蛋般大的五彩圖光浮現。「只要你有這個膽量握住這顆五彩圖石,本殿下就告訴你冬的下落。」
「你想耍什麼詭計?」
「是不是詭計,何不親身一試?」鳩闇挑釁著。
五彩圖石浮上半空,來到蘭飛眼前。林中的滅,眸瞳凝起。
「鳩闇殿下,是否需要老臣……」
「用不著,這顆石頭有『破』的力量在,遠古神魔的能力,本殿下等著看她春之聖使如何過得了。」
「好,希望你愛當個奶娃娃,不要信用也只有那麼一點大。」蘭飛毫不猶豫伸手握住眼前的挑戰,頓時,五彩光芒從她掌中激射而出。
鳩闇算計的雙瞳得意揚起。
「呀!」極熱與極冷的感覺同時由掌中竄上,蘭飛咬緊牙關忍住那快奪喉喊出的劇痛,五彩光芒之劇烈幾乎要撕裂她身上每一個地方,甚至連生命力都像被抽掉般,鮮血從緊咬的唇瓣淌下,該死,再不想辦法,她真會命喪在這顆石頭!強撐的伸出另一手按上額頭,叱喊——
奉天地之名,穹蒼聚氣——啊——
氣流湧起,風回大作,蘭飛卻痛號叫出,喚出至上界封印所衍生的清聖之氣,與掌中所握住的魔氣產生強大排斥,一股活活快要被裂解掉的痛苦加倍而來,此時,只能賭上這種硬碰硬的方法了。
日、日月,開我封印——
解印咒劃下的同時,馬上揚聲叱令——
「青泉——」
昊光轟下地面,封印解開的金色強光相纏著五色彩光,幾乎輝映半片荒魁之原,令人無法從中視物。未幾,光褪,大地漸漸回歸平靜時,前方一個栗發金穗膚色的女子,站立在權杖上,額上的櫻花印襯映著主人那堅韌的意志力。
「還你吧!」手背拭過唇邊的血,蘭飛將手中的石子丟到鳩闇眼前。「冬的下落?」
「好個厲害的春之聖使,殺了你,未免可惜。」鳩闇激賞了。
「廢話少說,冬在哪?」
「哼,你那個寶貝弟弟早成了魔皇大公的禁臠。」
「再敢污蔑四季司聖,我會撕爛你那張嘴!」
「你——」
「真是驕傲呀!」滅打斷了正要出口反駁的鳩闇。「你的能力早已被耗到只剩空殼,恐怕連說話都吃力吧!」
蘭飛雙眼眯起。「何不試試看。」
「試?」滅優美的唇冷冷開口。「用不著,一個幻影就足夠制伏你。」
幻影!疑惑才起,青泉杖下已盤踞一個龐形大物,蜿蜒蠕動著。蘭飛神色頓變!
見此,滅像確定了什麼,凜聲道:「你,不配繼承春之印!」
這嚴格的批判,讓蘭飛有一剎那的恍神,仿佛和記憶中的人重疊,隨又甩甩頭的鎮定心神,因為底下盤繞的蛇頭正嘶嘶吐著紅信,繞著權杖而上。
「滅,跟她說這些干什麼!」鳩闇青眸亮起的是一股屬於妖魔的貪婪。「若不殺她,就擒下她,本殿下不但愛她那身絮白之輝,也喜歡她這身充滿生機的模樣。」
「鳩闇殿下。」一旁的焦獨道。「春之聖使已是囊中物,讓老臣為您擒下她吧!」
「看你的。」鳩闇頷首。「沒想到堂堂春之聖使,擁有硬漢不屈的勇氣,卻怕條蛇的幻影。」
林中的滅只是靜觀其變看著。
幻影!是幻影嗎?無法揮去心中升起的顫抖,蘭飛緊閉上眼,蛇的吐息聲清楚傳入耳中,她切齒狠咬牙根,難道這種懼怕要成為她一輩子的陰霾?
「春之聖使,你乖乖認命吧!」焦獨青芒磷光彙於右掌,卻在走近時,發現青泉杖發出光芒,聽到了那低喃出的咒語。
「至上界的春之神呀,給我一切拔擢淨化的力量——」猛然睜開的紫瞳炯燦,對張著血盆大口衝上的蛇頭,叱吒:「青泉——化邪——」
金光帶著白輝,由青泉杖的底端燦射開來,強大的聖光令鳩闇與焦獨痛捂雙眼,蘭飛以最後的意志力破除幻術。
「還好嗎?」拉起被青泉杖的聖光所震懾的鳩闇,滅問道。
「沒事!」不喜示弱的鳩闇揮開滅的攙扶。
哪怕體內氣血翻騰,蘭飛依然瞠目看著眼前終於現身的無聲之滅,長至腳邊的黑發,高挑拔逸的身段,帶著星夜之瞳的眸芒,一身令人屏息的絕艷。
對方綻出別具深意地笑。「我不會殺你,我還需要你來證明一件事!」她彈指射出一道靈光,往蘭飛而去。
熟悉又陌生之感,像一把開啟腦海深處的鑰匙,卻偏偏遇上一道難以轉開的鎖,面對直撲而來的靈光,蘭飛只感頭痛欲裂,連續大耗靈力的陣仗早令她力不從心,仿佛見到紫色光網迅即張開在眼前,擋下襲來的靈光,無法細究為何,青泉杖上的身軀落下了。
一雙修長的手臂迅即接住那昏厥的人兒,輕撫上她蒼白的面龐,嘆著氣。『你真是逞強!』
來人無瑕般的面容上是一雙湛藍的瞳,幽如水潭沈凝,高束的金發在白晝中散出月華的光輝,看似絕色天下的容顏,眉宇間卻充滿一股不可冒瀆的威嚴。
面對這個雅致到恍如月光幻化出的少年,滅一笑。「銀月古都的月帝!」
「他就是月帝!」鳩闇如見到寶物般,青眸異燦。「果真是最美的月輝之華。」
第六章
月帝深藍的瞳只是看著滅。
『不具妖魔氣,卻在眉宇中帶有震懾人心的魔力,彈指就能發出強大的靈光,你絕不是一般妖魔。』
面對不開口而以意念傳達的月帝,滅似笑非笑。「月帝這麼認為就是吧。」
『方才那道靈光很特別,或許朕不該擋下它是嗎?』
「但是你擋下了!所以你懷中的人是福是禍,全在你,銀月古都的月帝。」滅帶某種暗示地道。「倒是看你非常重視春之聖使。」
『因為她是朕逃婚的皇後。』
「逃婚!」如此說法令滅扯唇。「沒想到四大聖君也要用逼婚!?」
『一句話,就能斷定是朕逼婚,你若不是了解朕,就是非常深知朕懷中人的個性。』
發覺自己有些誤中對方陷阱的滅,悠凝著神情沒回應。
「何時銀月古都的月帝和光城聖院連成一家親!?」焦獨冷嘲。
「別再說這些廢話,無聲之滅。」鳩闇轉向她道。「你不殺春之聖使,可以,但是與本殿下的約定總該算數吧,替我擒下這個最美的月輝之華。」
無聲之滅——聽到這個稱謂,月帝眉頭蹙鎖。
「唉,看你一副要把月帝吞下似的,沒想到梅絲達女侯爵的妹妹,也有這麼飢渴的時候!」嘲弄的男子聲,有些看戲似地傳來。「久違了,鳩闇殿下。」
「席斯!」對出現在月帝身旁,一身神官服的男子,鳩闇沉下臉色。
「唉,你看到月帝和看到本人的態度差真多。」他雖沒月帝般令人「驚艷」,也還挺迷人的呀。
「本殿下對光城聖院的大神官向來只有唾棄!」
「有志一同,本神官對喜歡裝『小』的女子,也覺得挺反胃的。」
「再對鳩闇殿下不敬,小心你那張嘴會被撕下來泡到糞坑裡。」焦獨維護主子喝道。
「喔,你這老不死的還活著,再這麼把你家主子當嬰兒照顧遲早闖大禍,倒是……」席斯疑惑的打量焦獨。「青泉杖的聖氣對你家主子影響不小,對你這老家伙的影響……好像沒表面看得那麼深嘛。」
幽惻惻的笑聲從鬥篷帽下傳來。「妖魔界的能力豈是你能看盡。」
「光城聖院的能力也不是你們能明白。」另一個穩重又威嚴的男子嗓音傳來。「冒犯月帝,傷我光城聖使,這個罪,光城聖院定要追究。」
高拔魁梧的男子守護在月帝跟前,瞬間,周遭林立黃衣與白衣的護衛,圍成結界般的各方列位。
「銀月古都和光城聖院的護衛。」鳩闇不屑地哼了一聲。
「如果諸位妖魔界的貴客真要動武,光城聖院定然不讓各位失望。」來人迎視著被環鎖中央的目標。
「好,本殿下早就等著和光城聖院好好算帳,今天就從你——星宮神將的為領頭者紫微開!」指著高魁的男子,鳩闇惡狠狠道。
「紫微,小鬼主動撂話了,你可得爭氣呀!」席斯笑眯眯的,他就愛熱鬧。
雙方氣焰頓時繃緊,而月帝和滅都只是深睨對方,不置一言,就在這一觸即發的時刻,宏亮的聲阻止。
「荒魁之原雖不屬三界管轄,卻有一套自成的法規約束,請諸位貴客看在賀格公爵的面子上,莫在荒魁之原生事。」
※ ※ ※
「飛飛,覺得如何了?」
淡紫的眸瞳睜開時,穩重的嗓音憂切問著。
「紫微!」見到他,蘭飛有些訝異,揉揉昏沈的額角。「這是哪裡?」
「東方城堡,屬於妖精界的領地,也是每百年一次『三界鑰約』召開時,四大聖君的居所。」
「四大聖君!」她清醒了幾分,看著紫微,有些顫問:「我……好像還沒問你怎麼也到荒魁之原了?」身為星宮神將的領導者,他經常鎮守光城聖院,只有一個情況例外。
「我代表光城聖院護送這一次主持『三界鑰約』的聖君。」他檢視她的額頭和頭頂,想探知靈氣的恢復程度。
「這一次主持『三界鑰約』的聖君……」蘭飛倏地睜大了眼。「月、月帝來了!」
「多虧月帝救了你。」
「天吶!」她揚著雙頰,一副天崩地裂的末日模樣。「完了——這下完了——紫微,你要幫我——」忙拉住那只關懷的手。
「我已經在幫你了,別亂動。」
「不是這件事,是……」忽想到什麼似的,蘭飛四處張望過,悄聲問:「月帝人在哪?」
「在前殿接見賀格公爵派來的人。」
「幸好,呼!」她明顯松一大口氣,看到紫微疑惑的神情,忙又狀似憂郁地支額。「紫微,是這樣的,月帝對我多有誤會,我們目前不方便相見,你能不能想個辦法……咳……就是……」紫微是星宮神將和四季司聖中年紀最大的,性格正經嚴謹,要說動他可不容易。「別讓月帝見到我,直到『三界鑰約』之期那一天到來。」到時任務一完,就拍拍屁股走人。
「飛飛。」他一嘆。「你說謊的時候,特別喜歡撇唇角。」
「有、有嗎?」忍不住抽搐揚高的唇角。
「你和月帝的事,我多少聽說過,再怎麼說玩弄感情真的不好,你——」
「我玩弄月帝的感情!?」她拔高了聲。「誰說的!」
「席斯。」
「席——斯!」蘭飛五官猙獰起。「他說的話要能信,天地都會逆轉。」
「那月帝說的話呢?」
「他、他說了……什麼?」
「月帝說你親口允諾婚事,真的嗎?」
「我……我是不得已的。」若不允諾,脫不了身。
「不得已!?」紫微的聲不表認同。「包括隱瞞你與貪狼訂過婚姻的事,還誆騙月帝你立下終身誓?」
「這是因為……」死月帝、臭月帝,自從認識他以後,自己不但霉運連連,還連同伴都不相信她了。
「唉,我看你還是直接跟月帝陛下解釋好了,真有什麼誤會也可以說清楚。」
「跟月帝解釋!」紫瞳眨了眨。「那月帝大概會把我解體吧!」好可怕的建議。
「做錯事自然得付出代價。」
「是呀、是呀!」喔,多麼嚴正又熟悉的話。「紫微你可以跟蝶迦羅結拜了。」
「而且你可讓小狼哭死了。」想起星宮神將中最讓他頭痛的人,紫微就搖頭。
「他哭什麼呀,跟他的婚約是為了氣廉貞,他總不可能真的變心到我身上吧!」
星宮神將中的貪狼儀表俊秀卻酷愛女裝,戀女裝成癖性,鬧起脾氣來活像個稚氣未脫的孩童,與廉貞是一對歡喜冤家,偏偏貪狼的醋勁與哭鬧,常讓廉貞受不了的想跑人,和貪狼交情極好的蘭飛,只好仗義相挺,演一場婚姻戲碼氣廉貞。
「一次被兩個女人拋棄,他還不鬧!?」
「叫他有點出息,被人拋棄有什麼好哭的,我還求之不得呢!」哼,這種好事怎麼不發生在她和月帝身上。
「這種話不是每個人都有條件說,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這句話也只有不是身陷麻煩中的人才有資格說。」蘭飛涼言回敬。
「唉,你還是這樣的個性,排斥長久的關系或約定,每回總是對這種事避而遠之。」
「長久的關系本聖使向來秉持,一不能期待,二置身事外,三絕不放感情。否則傷的是這裡。」她指向心口。「肉體受傷可用藥療愈,心受傷得用時間治療,偏偏時間的療傷法是最難熬的。」
「飛飛,你怎麼會有這樣的論調?」紫微難以理解,總是開朗燦爛的她,向來灑脫漫不經心,沮喪灰心很難在她身上看到。
「經驗。」她懶洋洋地綻出莫測的笑容,道。「不要太相信長久這種約定,你會發現永遠都是自己被留下,既然如此,別陷入會比較好,我可不想再熬一帖叫時間的傷藥。」
「飛飛,你……」
「紫微,我頭還昏著,想再休息一下。」蘭飛扶著頭佯裝病著。
「好吧,你多休息,這一次你的靈力耗去相當多。」紫微一嘆。「等會兒我命人送上一些安寧的草藥茶,記得喝下。」
「紫微。」蘭飛忽又喚住他。「貴族妖魔中,你認得一個黑色長發名叫滅的女子嗎?」
「你指的是林中那個帶有夜色氣息,卻感覺不到魔氣的女人。」紫薇皺眉。「不曾見過,怎麼了?」
「她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又毫無印像。」真奇怪。
「飛飛,在荒魁之原這段時間盡量避開那群人,據席斯所言,那個青發女孩鳩闇是梅絲達女侯爵的妹妹,至於那名黑發女子,月帝認為她不具妖魔氣,卻深具強大魔力,連荒魁之原的使者都忌諱此人,目前他們在南方的妖魔界,你還是謹慎為要。」
「賀格公爵呢?」有這麼棘手的人來到,身為主人的他毫無反應嗎?
「『三界鑰約』之期將到,賀格公爵居住的空中都城目前封在結印中。」
百年一會的「三界鑰約」,每逢將至的前一年,三界領導者和荒魁之原的主人都會閉關調元養氣,此時來到荒魁之原的聖君,除了主持「三界鑰約」外,還負有鎮守荒魁之原重責。
「飛飛,『三界鑰約』召開前,荒魁之原都由月帝負責,還有一群賀格公爵派來輔助月帝的護衛,城內有月帝的結界,城外有四大聖君各自派來的精英防守,連妖精族都會來協助。」紫微忽道。
「跟我說這些干什麼?」
「你會安分待在東方城堡吧?」太了解她的個性,離去前的他意有所指問。
「咳、咳、咳,我現在這麼悲慘,都傷成這模樣還能去哪?上回被長矛穿心,差點死在銀月古都,現在又在荒魁之原受傷,年初傷到年尾,再這樣下去,我怕到年老身體不被打穿好幾個洞才怪,老了還拖著殘破的身軀,喔喔,我真倒霉……好可憐喔……」她掩著唇喘咳幾聲,長吁短嘆。
「你……還是休息吧!」向來受不了人自怨自艾的紫微果真快快離去。
聽到關門聲,床上的蘭飛馬上跳下,伸著懶腰。「嘖,安分,你會念我還不懂怎麼寫呢!」不閃人,難道還等著被那個沒心胸的月帝欺負,哼。
揮揮手臂後,瀏覽了一下房間,不愧是酷愛自然的妖精族,連在領地上的東方城堡都帶著與自然結合的美景。
床鋪是一處依著山澗水泉而建的平台,四周山泉森林綠樹環繞,走出層層白紗緞,房中飄著天然芬香的林木氣息,四處可見帶著柔光的花朵。
「月見花。」蘭飛伸手一凝目,四、五朵散著各種不同光輝的花朵飛到她手上。「太好了,拿到中央人界賣錢當盤纏,唔……」才一使用能力,暈眩感即襲來,忙扶住一旁的柱子。
「該死的,那個愛扮乳臭未干的鳩闇,把本聖使害成這樣,看我怎麼用『枷鎖卷咒』修理你。」沒想過荒魁之原真有人對自己不利,再加上對方並不屬於犯事的妖魔,讓蘭飛一時大意中陷阱。
「南方的妖魔界,給我等著!」驕傲揚過一頭如雲長發,將月見花套成一束甩到肩上,一副復仇女神的姿態闊步而出。
須臾,昂首的步伐躬身陪笑,被逼著退回房內。
「月、月、月帝陛、陛下,真、真是久、久違了,沒想到這、這、這麼巧在荒魁之原遇上——哈哈——」見到那張俊美無瑕的面龐,唇角勾抿的莫測神情,讓蘭飛的舌頭大了不只一倍。
『巧!』來人對她的話可不捧場。『這個巧合可真難呀,尤其銀月古都一別,你躲朕躲得像瘟疫一樣。』
「哈、哈、哈——月帝陛下,你越來越會開玩笑了,瘟疫,哎、哎、哎,堂堂四大聖君,怎麼會把自己跟瘟疫比呢,呵、呵、呵。」拜托,他根本比瘟疫還猛吧!
頭皮發麻繃緊,血液逆竄倒流,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處境,看著那張絕美俊顏,也是噩夢最大的源頭,蘭飛整顆心狂擂亂跳,忽然覺得今日看來一身輕裝便服的月帝比往昔更具威脅。
『你想去哪?』
「去、去、去——」食指伸出,一陣亂揮,終於定住目標。「找——你嘛!」
『找朕。』月帝挑眉。『何事?』
「送、送花給陛下。」甩在肩上的花束捧到眼前。
月見花一碰到月帝,原本的柔和光輝馬上綻燃出高高焰火,隨即整束花消失。
『朕收下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這是什麼意思,是說他的脾氣跟火焰一樣高嗎?
『你沒什麼話要對朕說嗎?』月帝逼近。
話?「有,月帝您越來越艷光照人,雖然身為男子,但您美的勝過世間任何女子,以您的非凡豐采,豈能匹配庸俗!?對方定要出身皇宮貴族,平民不配您,光城聖院對不起你,這兩樣都不要考慮;容貌還要秀外慧中,發色最好與您一樣金光閃閃,千萬不要找白發和栗發的,因為那樣和您搭在一起不夠整齊;性格要溫柔沒有脾氣,記得心跳要夠強,否則無法經過『言靈』的淬練,以上種種臣都不符合,所以——陛下——月帝陛下——」當對方來到跟前,還在胡扯一通的蘭飛馬上跪下,再怎麼說,識相她還懂。「臣知錯——是臣不該說謊騙你!」
『知錯。』聲調柔,話意卻帶寒。『你倒告訴朕,犯了何錯,否則你春之聖使行這種大禮,可折煞朕。』
「臣、臣不該騙陛下,說臣立下終身誓,還隱瞞與……與貪狼的婚約……」
『然後呢?』
「然後、然後……」紫瞳一溜,干脆額頭、手掌都貼地,伏請道:「陛下,既然您已經知道臣早已有婚約,還請……請、請您成全為臣吧。」呼,說出來了,希望有過感情挫折的月帝,會干脆放她一馬。
室內頓然啞靜,這份靜默,不禁讓蘭飛聯想到離開銀月古都時的情景。就在她猶豫自己是不是要再請罪時,耳畔的聲響起。
『抬起頭來。』月帝藍瞳深沈鎖住她。『告訴朕,你與貪狼是相愛而定下婚約嗎?』
「這……」只好對不起廉貞了。「是,臣與貪狼相愛甚深,所以才定下……婚約。」話一說完,蘭飛下顎猛被攫住。
『到現在,你還在欺騙朕——』他俯身欺近那張愕縮的嬌顏,幾乎由齒縫迸出話。『簡直不、可、饒、恕!』
「陛下,您做什麼——」忽被打橫抱起的身軀,蘭飛訝喊。
『廉貞早將你和貪狼的婚姻原由告訴朕;而你,徹頭徹尾就沒對朕說過一句實話。』月帝藍瞳危險眯起。
「呃——我……」感覺自己快被甩移到肩上的蘭飛,再次認栽。「是臣錯——陛下請您息怒——」
『息怒?』月帝凜冽的聲充滿不容再被戲耍的怒氣。『飛飛,朕喜歡你,卻不代表朕能原諒你一再的欺騙。』說完,抱緊她穿過層層白紗,往那張羽絨大床走去。
「月帝——快放手——否則別怪臣出手冒犯——」無論如何掙扎,對方都能毫不費勁的將她制在懷中,蘭飛又氣又急的出聲威喝。
『哼!』置若罔聞地冷呿。
「臣失禮了——」雙手朝對方雙肩猛一吐勁,想借力脫身,卻讓蘭飛下巴差點掉下來,因為自己用足了十分力,練過武技的她,這樣的力道已可以震退二名壯漢,結果對方非但不動如山,還警告地睨她一眼。
天吶,是人嗎?根本是怪物吧!她一直不懂,為什麼外表看來文弱纖細的月帝,實際的力氣這麼野蠻,簡直天生神力。
看到那逼在眼前的大床,蘭飛掙扭。「放開我——快放開我——」不想妄動法力,力氣又拚不過,非比尋常下,她眸瞳精光一迸,頓化光影由月帝懷中飛出。
『哼。』月帝只是環胸,看著那道想由床邊落地窗台外衝出去的光影。
「哇——」一陣驚叫,像撞上什麼,蘭飛身軀凌空浮現馬上墜落在床上。「那、那是……」她愣看著前方浮出的紫紅光網。
『在朕的結界中,任你有再強的法力都沒用。』
「你……想怎麼樣……唔……」一陣暈眩更強襲來,蘭飛虛弱的倒於床褥中,與方才一樣,只要一動法力便有這種反應,這次更嚴重,為何呢?
『飛飛。』月帝按住她的眉心,注入靈氣。『這一段時間你最好別再使用能力。』
「是你……」全身虛癱無力,連說話都費力,但眉心傳來的熱力讓暈眩感消失了。
『不。』月帝搖頭。『朕可以告訴你,這段時間你若離朕身邊太久,便會如此。』
「是你、就是你……『言靈』……卑鄙……」
『由頭至尾你何時看朕動了言靈。』不惱她的誣賴,反倒坐到床畔,看著她這副「有氣無力」的掙扎模樣。『真用言靈,只怕還欣賞不到你這無助的迷人神情。』
「那、拜、拜托……」既然動彈不得,蘭飛妥協。「請純……欣賞……」
「純欣賞?」暖昧的笑意低撩在她耳畔。
「你、你開……開口了……」
「朕沒動言靈,你怕什麼?」
「呵,我怕……什麼……」蘭飛欲哭無淚,為什麼有人可以一邊說這種話,一邊摩撫著她的頸子,還漸漸往下探進衣內。
「飛飛,何必如此驚惶,這個情景對你該不陌生才是,畢竟……」他吻吻那含怨瞪視的眼,隨即來到咬牙切齒的唇,輕嗤低笑。「在夢中,我們早就纏綿無數。」
「你……可惡——」蘭飛揮手打去,雖被握住,卻也發現自己的靈力似又慢慢回來。
「朕可惡——」月帝握緊掌中的皓腕,不理那痛吟的低呼,怒道:「比不上你春之聖使更叫人可恨!」他忽地覆住她,狠狠吻住。
第七章
深深的長吻,箝吮的困住蘭飛,拚命揮舞著不算自由的雙手,想拉開那壓倒性的力量,對方卻只是更加攬緊地環住她。
「月帝……唔……你……」深恐自己快窒息時,唇上的緊迫略松,稍得喘息空間,但那火熾的唇舌一再舔吮她的唇瓣。
「你對朕一再的回避、欺騙、敷衍,謊話揭穿就是跪地請罪……」指責的話帶著濃濃的沙啞,由唇瓣、下巴啃咬而下。「明知朕喜歡你,不可能真的為難你,便如此為所欲為,你說,你春之聖使是不是更叫人可恨!」
「陛……下!」蘭飛顫喘著聲,對方竟咬住她的喉嚨。
『怕嗎?春之聖使,怕朕真咬斷你的喉管?』意念傳達的聲,充滿令人不寒而栗的威脅。
「您呢?陛下!」有限的距離,憑著感覺,蘭飛倔然回應。「您難道不怕我用力一挑……」腳背抵在月帝的重要部位上。「會讓您絕後呀!」
情況頓成僵局,也更暗藏洶湧的對峙。
「你敢威脅朕?」月帝雖松開了嘴,卻沒退離的意思,依然蠻橫的覆在她身上。
「是你先威脅我!」她氣得加重腳上的力道。
「飛飛,這個舉動只會讓你得到更大的教訓。」月帝藍瞳更見暗沈,出口的聲有些緊繃。
「那就試試,誰會先得到這個教訓!」為了表示自己所言非虛,她的腳趾更挑向對方,得意的看到那張總是高傲逼人的俊顏閉眸粗聲一喘,額角還有些青筋綻浮。
「飛飛,記得朕曾在夢中對你說過什麼嗎?」月帝的氣息轉為濃濁不穩。「你雖是代表繁衍和生機的春之聖使,卻不曾涉及過肉體的歡愉。」
「笑話!那又如何,跟——」跟現在有什麼關系還沒說出口,就發現月帝胸膛的沉重起伏和腳背上傳來的變化。「你……」她脹紅臉,驀然知道他所指為何!
沒有經驗,不代表她沒有知識,緩緩放下造孽的腳,蘭飛現在的臉色有別於月帝滿臉的激狂,鐵青加慘白,氣惱自己為什麼每次面對月帝,都魯莽地把情況弄得更糟。
「陛、陛、陛下,不如先深呼吸一大口氣,我、我雖、雖、雖是春之聖使,但是也會、會、會一點冬的本領,可以揮、揮一點雪花出、出來……降、降火。」她的聲如風中落葉,抖抖抖。
眼睜睜看著衣服被扯開,蘭飛大氣都不敢吐一口,因為對方每一根手指的力氣好像都在警告她——再囂張,有你好看!
「這把火是你點的,就由你親自來滅。」月帝向來優雅的唇,此刻像狼般邪惡扯開。「別逼朕對你動言靈,知道嗎,飛飛。」他揉握一方露出的圓潤,粉色的蓓蕾在半扯落的衣衫中高突,火熱的唇齒張嘴便咬住。
蘭飛倒喘一聲,陣陣的悸動,由乳尖的扯吮中傳來,知道此刻的自己力氣、靈力根本比不過對方,掙扎也於事無補,月帝又是不能得罪的人,大勢完全不屬於她,嗚,很氣人,但是——她這個人最知道顧全大局了,干脆認命算了!隨即雙手一攤,一副任人宰割的就義模樣。
大不了失身而已嘛,又不是會死人!反正成年以後,她也沒打算死守貞節,只是一直沒機會用,況且,天下有多少女子哈死眼前這個超美大俊男,就當堂堂銀月古都的月帝正在服務自己,這麼一想,胸口的郁悶果然暢通不少,可是……
看那顆金燦的頭原本還埋在胸口,現在一路滑過腹部、肚臍,而至——
「飛飛!」月帝捉住那想急速退開的腳踝。
「你、你想做什麼?」她拉緊身下被解開的衣物,緊捱著床柱,只見對方捉住她的左足,目光、神態充滿飢渴,蘭飛忍不住咽下惶恐。
「你說呢?」月帝邪氣一笑,將手中的裸足移到唇邊。「凌亂的白發又衣衫不整的你……會逼瘋聖人的意志。」
蘭飛喘息的看他竟啃咬起她的腳趾頭。
「你知道朕多想要你嗎?」藍瞳亮得像燃起火焰,凝鎖住她。「別想跑,飛飛。」他彎起手臂,箝住那想縮回的修長玉足。
「月……月帝……」威脅的身軀再次逼到眼前,大掌順著光滑的腿肚摩撫而上,一種連自己都不懂的哆嗦令蘭飛無措。
「朕一直好想……品嘗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膚,看你每一種神態……」沙嗄的熱語,雙唇再次來到她的唇瓣輕磨著。「飛飛……我的飛飛……」
閉緊了雙眼,抿緊了唇,蘭飛五官皺擰一團,原先豁出去的勇氣早不復在,對情欲的陌生讓她慌亂,極力抗拒對方在身上所挑起的感覺。
可惡的月帝、討厭的月帝、刻薄損人只會仗勢壓迫的月帝,別想她連這種事都屈服。
性倔的她,雖秉著堅強的意志,卻在撫著大腿內側的手漸漸接近那撩人遐想的私密之處時,蘭飛眸瞳倏張,猛然一推,翻身就想跳下床,月帝卻更快地攬住她的腰身。
「不要——放手——快放手——」
「飛飛,別逼朕定住你!」
「又想用言靈威脅我——」她掙扎憤喊。
「要定住你,不是只有言靈——」月帝粗暴的將手臂收緊,另一手覆上她的胸口,狠力將她按入懷中。
腰際、胸口驟來的力道,骨骼傾軋痛楚,令蘭飛連呼吸都像快要被扼斷般!
「天御……」她忽喚出他的名字。
這聲呼喚,果真令月帝怒繃的神色一怔。
幽幽望著對方,不掉淚,紫瞳浮現水霧,這副模樣比實際求饒更勾動人心,束縛的力量緩然漸松,大量的空氣像又順暢進入。
黯然垂首的蘭飛,掩唇吸著鼻子,露出令人少見的脆弱,唇角卻是高撇著,知道只要自己喚出這個名字,月帝多半息怒。說她狡猾好了,誰叫月帝吃這一套,真有必要,雖不合她的個性,她也不介意為之。
正當蘭飛小心的想退出身後人的懷抱時,困鎖的力量忽又回來,這一次另一手撫上她的咽喉,扣住的逼她仰首,望人那雙令人戰栗的藍瞳。
『春之聖使,你當真叫人可恨!』他俯唇,抵著那愕啟的唇瓣,開口道:【不准動,飛飛!】
熟悉的無力感再次傳來,蘭飛被橫抱起,頭枕在月帝屈膝坐起的腿上,一切如夢境中的場景。
『接下來,該怎麼樣對你呢!』優雅中帶著戲謔的聲撩動耳畔。
「身為聖君,一再做出下流行徑,你欺人太甚!」蘭飛咒罵。
『身為光城聖使,卻一再欺騙敷衍君王,你似乎沒立場指責朕。』月帝手指撫著她氣得通紅的臉頰。
「是你錯,明知道我根本討厭你、不喜歡你,卻仗權勢迫我就範,可惡……可惡……」她咬牙,聲卻哽咽,這一次可真是為自己的動彈不得而強忍著不泣。
『飛飛,別傷心。』月帝親吻她的眸,對她忽來的情緒轉變,充滿包容與安撫。『你真這麼不喜歡朕嗎?』
「當然了,霸道、強勢,只會動『言靈』整人,害我每次想到要見你,就煩得睡不著……」越說,連日來的委屈化成淚珠滑下。
睡不著,怪他!『是朕的錯,朕以後不再對你動言靈,好嗎?』吮掉她的淚,月帝柔聲哄著。
沒想到懷中的人兒更加聲淚俱下,像一股腦兒的把積怨爆發而出,完全沒發現自己被言靈定住的法力已解除。
「我討厭你年紀比我小,力氣比我大……」她捶著那堵猶勝女子的雪瓷之肌,卻依然有著屬於男性的厚實胸膛。
這也能怪他。但是面對在懷中鬧脾氣的她,月帝漾滿柔情。
「更討厭你……老對我做那些胡來的事,害我越來越不像自己……」無法掌控的感覺,她害怕。
蘭飛抽噎的要揉掉眼淚,卻被眼前的人握住手腕,溫柔地再次吮去她的淚。
「別這樣……」
『怎麼了?』
「不要再親我的眼睛了。」討厭,為什麼她老有想流更多淚埋進他懷中的念頭,好可怕,她猛搖頭想甩掉那種畫面。
呵。『好。』他改親她的唇,不停啄吻那倔抿的紅唇。
「叫你不要親了,你還親,」蘭飛轉頭避開他的吻。
『再喚一次朕的名字,朕就不再碰你。』
「真的?」
『你若不願意,朕就繼續。』說著便作勢要再往她頸子而去。
「天御。」她喚,一心想趕快離開他的懷中、他的身邊,因為只要跟他在一起,自己就變得很奇怪。
『再喚一次,飛飛。』他環住她的腰拉近她,藍瞳深凝誘哄著。
「天……御。」溫柔而專注的神情,最令蘭飛不敢正視,不禁別開目光。
『飛飛,朕好想吃了你!』
才以為可以離開的蘭飛,馬上為他接下來的話而震住。
『你看起來是這麼的秀色可餐,令人好想咬一口……』他的鼻在那衣衫半解的裸胸上磨蹭,尋到那豐潤蓓蕾再度含住。
「你……你說不碰我。」蘭飛嚇得想推開他,對方卻將她的雙手箝制在背後。
『這是懲罰你,竟然真的這麼迫不及待地要離開朕,明知道朕這麼喜歡你,太無情是不行的,飛飛。』他貪婪的唇齒毫不留情的掠奪。
「你、你、你——簡直無賴——」
完全和她要離開銀月古都時一樣,掘個陷阱要她跳,再以此為名的戲弄她。
『飛飛,乖一點,否則到明天,只怕你靈力剩不到三成。』月帝制住想抽退身軀的她。
「我不再聽你胡說八道——最差勁了你——」折磨的唇挑逗的覆住另一顆蓓蕾時,狂亂的感覺升起,蘭飛抗拒,奈何靈氣、體力皆未痊愈的她,只能不甘的任由對方燃起快要被吞噬的熱焰。
「咳,月帝陛下,妖精族的長老來了,正在前廳候著,得勞陛下您即刻接見。」門外是席斯清喉嚨恭請的話聲。
天救我也!這是虎口下的蘭飛快痛哭涕零的感動,從來沒有覺得那個只會坑人的席斯,聲音這麼像天籟福音。
『以你席斯大神官,有足夠的地位和能力應付,何需朕親自出馬。』沒放過懷中人那副如蒙大赦的神態,眸瞳眯凜起。
隨即,層層白紗內傳出痛哎伴隨著銳喘抽息,最後是一聲尖叫!
「陛下、陛下,來日方長,千萬別一次欺負完——分多次會比較有看頭——」席斯趕緊擂門高呼,否則他往後沒戲看就不好了。
嗚,她一直懷疑席斯是一種很邪惡的惡魔化身來,然後藏身在光城聖院當臥底,否則怎麼說得出這麼滅絕人性的話,還以為他很有同伴情分來仗義援手,結果還是為了自己的樂趣,福音成魔咒,蘭飛抽噎想著。
『飛飛,為了你好,在荒魁之原這段時間,你最好日夜都別離朕身邊太久,否則你很快就嘗到這苦果。』床邊的月帝整理好衣著,傾身俯視埋在白色床海中的人兒。
狠瞪而來的瞳眸是一副「你瘋了!」的神情,不敢置信有人獨占欲強到這等地步。
『這是為你著想,若不信,動動法力來褪去朕留在你身上的印記,就會明白。』說完吻了一下怒目以對的她,悠然離去。
「作夢都別想我會再見你——」她握緊拳頭氣喊著。
『你會的,春之聖使,朕等著你。』那股意念的聲再次透過白紗傳來,充滿篤定與……意味深長的笑。
門外,見到來人豐采燦耀的模樣,席斯探頭望向寢宮內,卻被擋回。
「陛下這麼精神煥發,那、那蘭飛她……」不會掛了吧!?
『還活著。』冷睨他一眼,月帝轉身逕自往前走。
「活著!」涵義太深了。「活著分很多種,剩一口氣的活、苟延殘喘的活、動彈不得的活——」
『朕讓她連下床都得要有勇氣,你說是哪一種?』
席斯彈過手指,馬上注解。「羞於見人的活。」
君臣二人的對話漸行漸遠,卻無誤的傳入寢宮內。
「臭月帝——我一定要你好看——下流、低級——性格惡劣——」蘭飛拚命捶打枕被,切切磨牙。「什麼聖君……根本是……色狼一頭……竟然……」想到月帝留下印記的方式,她全身就像被大火熱炒的蝦子一樣,透體通紅。
支起身,薄被滑落,只見那美麗的酥胸上,一方圓潤的粉色蓓蕾腫脹深紅的烙著齒痕,當時月帝忽然重吮咬住,她痛叫,隨即身下傳來一陣涼,原就被解開的衣裙此刻揭散床下。
「干什麼!」還來不及反應,雙腿猛被拉開,女性私密大敞在他眼前,蘭飛驚恐的看到那顆金色頭顱埋進其中。
「住手——月帝——」吮噬的熱,直挑那細密掩護下的脆弱,她猝然抽息,折磨的舔舐描繪著那嫩顫的蕊瓣,痙攣的戰栗席卷全身。
體內深處像被不斷繃緊,情欲的刺激讓蘭飛雙手壓住了緊咬的牙關,因為逸出的聲都像帶著泣音,她不願示弱的硬忍住,但意識已快被這種衝擊攪得一片眩茫。
「不……」獵食的舌綿密而上,嘗舔過那被熱意潤澤的悸動頂點,來到腹部的肚臍兜了一圈,意念的聲響起,卻不似往常沈穩,而是喑啞的。
『飛飛,朕說過,太無情是不行的,既然你這麼不將朕放在心上,那就留在身上吧!』
半昏的腦袋不解他的話,失焦的迷茫雙瞳抬眼望去,頓然精光鎖視。
一尾盤踞的金蛇,蛇頭仰首在肚臍上,燦如主人的月華般耀眼,眨著火紅赤炯的寶石之眼,綿長的蛇身蜿蜒往下伸展,尾端棲息於那被深吮而微敗的幽處,撩人的嬌柔核心鮮活地襯映這尾金蛇。
「啊——」對蛇畏怯入骨的蘭飛,哪堪這麼一尾栩栩如生的東西烙在身上,當下引吭大叫。
『這是朕給你的印記,也是懲罰。』
揮也揮不掉的圖案,嚇得她抓過被褥卷起,想眼不見為淨,惡魔的聲卻再道——
『這條金蛇有朕的結印力量存在,再有欺瞞耍弄朕的言行,小心它會繞到你脖子上。』
啥!這條金蛇會動嗎?那不就是——活的。嘩!掩不住想像力的發作,她僵硬了好久的身軀,動都不敢動一下,總覺得那尾金蛇已經化成真實,正從腹部竄上。
始作俑者揚長離去,還不忘再撂威脅,完全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囂張,氣得她五髒攪六腑,想盡各種狠辣殺人法,卻是連動都不敢。
「死月帝——」吞忍滿身的尷尬,蘭飛扳著手指,關節無一處不嘎啦作響。「本聖使跟你這乳臭未干的家伙仇結大了。」
月帝年僅十九歲,眾人卻公推他有超齡的穩重,會對她做出這樣的舉動,固然是占有欲的表現,蘭飛卻覺得更像惡作劇,明知她怕蛇,還故意惡整她,就像一個要引人注意的小孩,喜歡使壞來讓人印像深刻,只是用那種淫蕩的下流手段,在她身上烙一條金光閃閃會滑動的玩意兒,這就不只讓人印像深刻,還讓她大有此恨難消的憤慨。
「哼,老人皮少年性,什麼超齡穩重成熟,騙人的——」打完枕被的拳頭改為一指功,把枕頭當成那張令人痛恨的俊顏,拚命的戳、戳、戳,戳到枕頭見洞羽絮飄飛。「真實的你就是個幼稚、不成熟、無恥、別扭、刻薄、令人可笑的下流胚子!」
完全不想自己的舉動更像個小孩,只是不停的咒罵狠戳一通,直到手指啪地一聲,差點骨折才又痛哎哎的停手,最後以一聲「我跟你誓不兩立」的怒吼當結尾。
「呼。」大罵發泄完之後,還是得回對現實,如何起身?
被褥下的蘭飛,頗有進退不得之感,掀開會看到,不掀怎麼褪去印記,天吶,一條跟活生生沒兩樣的東西就在她身上,光想就疙瘩掉滿地。
思忖片刻,她伸出右手,紫瞳一凝神,掌心漸漸綻出白光,消去酥胸蓓蕾上的齒印,便隔著被子將掌心放在腹部,淺顯的療傷法力她還行。
用足了靈氣,想借由腹部的傳遞消褪印記,然而強力的暈沉再次襲來,甚至猛烈到她整個人差點昏厥過去,全身呈現力竭的虛脫,完全和先前一樣,只要一動力量就會有這種反應,這是怎麼回事?
……若不信,動動法力來褪去朕留在你身上的印記,就會明白。
月帝離去前曾這麼警告她,莫非他真動了什麼手腳?
蘭飛看著雙掌,撫著額上的封印之處,再怎麼說月帝的力量是清聖的,不可能會與她的封印之力相衝,沉澱僅餘的靈氣後,她面色劇變,明白了一件事。
「這下……完了……」她哀嚎,忙想跳離床鋪去拿衣服,不經意又瞥見下腹那尾金光燦耀的蛇頭,血紅的雙眼正邪惡瞪著。
候在門外的侍女聽到寢宮內傳來石破天驚的尖叫,連忙衝進去。
對蘭飛而言,從跟月帝認識後,大概就跟尖叫結拜了。
※ ※ ※
「飛飛,你恢復得真快,我還以為你要躺個三、五天才能起床呢!」見到她依然是那副朝氣勃發的模樣,席斯驚嘆。
「我又沒受重傷,干麼躺那麼久?」
「你不是被月帝……我想以月帝的天生神力,可能……」再怎麼說,他都擔任過月帝的老師,學生那非人的能力和脾氣他很清楚。
「夠了!」蘭飛俏臉脹紅,氣惱道。「本聖使的尊嚴和清譽已經被你席大神官毀得差不多了,再胡說八道,殺同伴的事我真的會干。」
「喔,原來還沒呀,嗯嗯。」席斯搓著下巴,滿意自己探到的真相。「總算未來還有好戲可以看。」
好戲!蘭飛柳眉高揚再深呼吸放下,不停告訴自己不能生氣,想想「忍」這個字的美德,尤其現在的自己還得仰仗眼前的人。
「飛飛,不舒服嗎?」席斯打量她。「怎麼半邊臉像在笑,另外半邊臉在抽搐。」
「會∼∼嗎?」她拉長聲音,用力擠出微笑。「可能剛到東方城堡水土不服吧!」
「沒事就好,我還以為你找我算帳呢!」幸好、幸好,他拍拍胸口。
「算帳?」
「就是你怕蛇的事,我不小心透露給月帝知道的。」
「又是你干的!」就知道凶手是他。
「哎,月帝小時候塗鴉最好的就是蛇,結果我就說溜口了。」
「你隨意的說溜口,可害慘人了。」死月帝,塗鴉到她身上來。
「月帝從小就頑劣,非常喜歡用對方害怕的事物來整人。」他忽附到她耳邊,悄聲問:「月帝生起氣來,連我都不敢領教,這一次你讓他不只生氣而已,沒對你怎麼樣吧?」
「他——」憤慨的話正要出口,卻見席斯那擺明等著看好戲的興奮,蘭飛壓下出手的衝動,拉高兩邊的唇角。「沒——怎麼樣呀!」
「沒怎麼樣!?」高揚的情緒頓然頹喪。「不可能呀,我明明告訴月帝,在你身上標個記號,就不怕你跑掉,看他雙眼要噴火的樣子,應該會有動作呀,嗯,難道我說的不夠清楚嗎?」
對他的喃喃自語,蘭飛是一陣長長的深呼吸,再緩緩的吐氣,暗暗發誓,等自己靈力恢復,一定要把席斯打到後悔出生在人世。
第八章
「飛飛,我看你真的不太對勁,怎麼呼吸一抖一抖的,保重身體呀,在荒魁之原我還指望你當靠山呢!」
身為聖職者首先要懂得「貪生怕死」,留有用之身,才能散播恩澤給世人,所以打架、戰鬥這麼危險的事,就交給有暴力慣性的同伴,他只負責祈禱勝利,因為愛護生命就要先從愛護自己做起。
「席斯。」想起目的,蘭飛努力扯開笑容。「雖然在光城聖院我們努力的方向不同,你往神學之路、我往聖使之職,但是對你的聰明、能力還有豐富的學識,我一直充滿崇拜和敬佩。」有過和月帝爾虞我詐的經驗,口是心非越來越難不倒她。
「唉,我這麼苦心隱藏自己的能力,沒想到還是被看出來。」果然哄得席斯眉飛色舞。
「其實大家都不了解你,以為遇到危險你總是躲在後面,但是我明白,你是把表現的機會讓給同伴。」三言兩語把他的貪生怕死改為情操不凡。
馬上,一雙感動的手,握緊了她。
「飛飛,天下知音唯你,不枉四季司聖中,咱倆交情最好、默契最足,雖然這句話我對很多人說過,但今天講的比較真。」
「我了解。」蘭飛也反握住他的手。「雖然你年歲有好一把,讓我懷疑是不是該稱呼你大叔,但年齡從來就不是我們友誼的隔閡。」
「當然了,飛飛,以我倆的交情這還用說嗎。」席斯也下重碼回應。「而且我不過長你三歲再加三歲添個四歲正好成十,十根手指都數得掉,叫我大哥哥就行了。」
「怕是不夠尊敬,尤其以您在光城聖院中的地位,是該喚你一聲席斯大叔。」
「言重了、言重了,論起地位,小弟才該喚你一聲蘭飛大姊。」
「怎麼敢、怎麼敢,大叔。」
「好說了、好說了,大姊。」
就在他們互相握住對方的手,搓來推去的互道敬稱時,一聲低咳打斷。
「喲,大伯來了。」
「大伯?」誰呀?席斯回頭。
「飛飛,找我們來到底有什麼事?」紫微揉著額角,向來正經的他,對今天這兩人實在只有腸胃翻攬的感覺。
「對呀,飛飛,我都忘了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屁了一長串,席斯才想起。
「其實有……件事得告訴你們。」
潤了潤唇,蘭飛終於開口,隨即午後的園林裡,傳來兩個男人的訝異聲。
「靈力沒了!」席斯、紫微不敢置信。
「不是沒了,是減少!」蘭飛無奈道。「就好像流失掉一樣,我現在的靈力剩不到平常的三成。」
「這……可不好!」席斯轉向紫微,誠懇握住他的手。「紫微,我一直覺得在光城聖院裡,咱倆交情最好、默契最足,雖然這句話我對很多人說過,但是我對你講的比較真,在荒魁之原遇到危險,你可要保護我呀。」
死家伙,小人德行,馬上倒向。蘭飛啐聲。
「別再胡鬧了!」紫微面色凝重。「後天就是三界鑰約之期,到時得要四季司聖共同結印,開啟神道迎接上父親臨荒魁之原,現在飛飛靈力不足,要如何是好。」
「光要四季司聖同時聚集,都不知道有沒有把握了,煩惱那種事干什麼,大不了叫隱藏在最高層的三位神祭司出來開道護送,事情不就解決了。」
兩對殺氣騰騰的眼,馬上對准席斯。
「就是有你這樣的心態,才會有不團結的事情發生。」
「這種事也要神祭司出來,你當我們四季司聖是死人嗎?」
「都到這時期了,四季司聖中的另外三人連個影兒都沒見到哩,尤其冬身陷妖魔界,我看……」話還沒說完,已收到銳眼穿心的警告。
「怎麼樣?」兩人同時朝他喊。
「嗯哼,我是說在這種三界的灰色地帶,別說等到三界鑰約之期,光平時就很危險了,飛飛你得小心。」
「這倒是挺令人擔心的。」總算像句人話,紫微撫顎思量。
「所以才找你們來呀,看你們有什麼辦法?」
「跟昨天的三個妖魔脫離不了關系,否則月帝不會檢視完飛飛,堅持要她留在自己寢宮內。」席斯道。
「昨天!」蘭飛震驚。「跟那三個妖魔對戰已是昨天的事,我睡了這麼久?」醒來天色明亮,她以為自己不過昏睡片刻,原來已是第二天下午。
紫微頷首。「月帝說你情況可重可輕,一直陪在你身邊,直到今天他得接見賀格公爵派來的人,才暫時離開。」
「我跟同月帝……」共寢了一天一夜。
「如果你擔心月帝乘人之危,以你靈力會流失的情況看來,我想你可以放心。」像知道她的不安,席斯環胸道。
「什麼意思?」
「四大聖君的靈力都來自自然,只是因其特點而有不同,可以說他們本身都是自然的媒介,而月帝就是因為能彙納星月之氣,才有這麼強的結印力量,尤其荒魁之原晝有雙日,夜有雙月,來到荒魁之原月帝的力量更強,他能以自己的靈氣替你淨化任何魔氣,哪怕這個魔氣的主人能力不下於魔皇大公。」
「我身上有魔氣!」蘭飛不敢相信。「對方還是不下於魔皇大公的人!?」
「你有春之印守護,一般魔氣侵不了你的身,但是對方若是魔皇大公這等力量的人就難說了。」
「可是鳩闇、焦獨有這樣的能力嗎?」唯一直接跟她對上的便是這兩人。
「如果你沒與那個黑發女子交手過的話,就看你是否接觸過什麼力量很大的東西?」紫微沉思問。
「力量很大的東西?」靈光一閃,她想起了。「那顆石頭,一定是!」
「石頭!?」
蘭飛將始末說了一遍。
「握住它簡直連生命都要被吸盡一樣。」
「有這樣的事,想來那顆石頭的主人定非尋常人。」紫微驚嘆。
「但是……」席斯有另一種看法。「應該有人暗中助你才是,否則以這顆石頭的力量早抽干你的能力,哪還會讓你喚得出青泉杖。」
「有人暗中助我?」可能嗎?蘭飛蹙眉。「這跟月帝乘人之危有什麼關系?」
「難道你沒發現只要在月帝身邊,靈力流失的情況就不嚴重,就算動了力量,靈力驟失,但是只要你跟月帝……咳,親近點,情況也會改善。」席斯婉轉提點。
「這……你是說……」蘭飛不禁想起,這次相見,月帝一反常態的執拗。
『朕可以告訴你,這段時間你若離開朕身邊太久,便會如此。』
當時月帝坐在她身邊,替她注入靈氣,讓她恢復失掉的力量。
『飛飛,乖一點,否則到明天,只怕你靈力剩不到三成。』
面對掙扎反抗的她,月帝依然堅持要得到她。
『……在荒魁之原這段時間,你最好日夜都別離開朕太久,否則你很快就嘗到這苦果。』
最後,月帝雖放過她,卻又再一次警告她。
「月帝的力量既然來自自然,與春之印本質相同,只要你在月帝身邊,流失的靈氣會獲得補足。」見到蘭飛異樣的面色,席斯知道她已猜到。
「難怪月帝會說飛飛的情況可輕可重,但是靈力獲得彌補,不是根本的解決之道吧,要如何才能恢復?」紫微皺眉。
「你還不明白嗎?想解決,一是找這顆石頭的主人或者與這顆石頭的主人有同等能力的人,另一種就是淨化飛飛體內的魔氣,這件事只有月帝行。」
「月帝有辦法!」紫微松口氣。「那就不用擔心了。」
「但是方法只有一種,得看飛飛願不願意。」
「什麼方法?」
「唯一的方法就是跟月帝結合。」蘭飛沉著聲道。
「什麼!?」
「這是唯一能淨化我體內魔氣的方法,對嗎?」月帝此次會不惜一切也要占有她,是因為……三界鑰約之期迫在眉睫……
席斯一嘆,道:「月帝自幼便接受星月之輝的洗禮,可以說他一身的氣與吐息都是靈氣孕育,就因如此他才能以年少之齡而成聖君。」
「他……這麼對我,是為了三界鑰約之期……」不知為何,一陣淡淡憂傷襲上,說不出來的抑郁橫於心頭。
「自然之氣向來吸引春的本質,就算你對月帝不作感情之想,應該也不會排斥,為何對他有這麼強烈的反彈,飛飛,你真的討厭月帝嗎?」席斯的話像要洞穿她的內心。
「我討厭——討厭死他了!」蘭飛忽爾激動回應。「自從見到他,我的世界全走樣,自從見到他,我變得都不像自己——到現在,還得巴著他的恩澤,我才能恢復!」
正想安慰她的紫微,卻見席斯拍拍她的肩。
「飛飛,別難過,就算你真不願意,不會有人勉強你,我們都是你的支柱。」
「席斯……」
「但是——」在她動容的表情中,席斯接著道:「面對現實會比較好,如果你不喜歡月帝對你怎麼樣,那就換你去對他怎麼樣,以月帝的美色,摧殘他很簡單,不難下手的,你說好不好?」
樹蔭下,傳來令枝椏上的鳥兒都為之一震的撼動。
「死席斯,不愧是月帝那個臭小子的老師,一個是聖職者、一個是聖君,師徒倆的心術全下流無恥。」她憤怒吼完即拂袖奔離。
「飛飛……」紫微喚之不及,只好協助被壓在大樹下的席斯起身。
「真是暴力女,不過實話實說,不聽就算了,何必撂倒我,還打斷一棵樹來壓我。」扶著作痛的腰身,席斯大嘆好心沒好報。
「失去靈力她已經夠難受了,就別拿她最介意的事刺激她,真是……」說到一半的紫微,看到前方那又跑回來的白發人兒。
「喲,不會是想通要顧全大局了吧!」揉著一身疼的席斯道。
兩人就看蘭飛朝他們快速奔來,且有不打算停下的衝勢。
「飛——」
終於知道她要做什麼的紫微,已來不及阻止,就見起身的席斯再被撞倒,隨即一陣亂拳,最後再補一腳踹飛他。
「混蛋家伙,在銀月古都我就想揍你了,不多打你幾次,還真是對不起自己!」嘖,彈掉身上灰屑,方才一路上越想越不甘心,干脆跑回來再扁他一次。
「飛飛,你……」對要再次離去的她,紫微開口。
「怎麼樣?」她叱問。
「晚……飯前回來。」
「哼!」
目送傲然離去的背影,再看看被一腳踹到湖心裡的家伙,紫微對自己的同伴,常有無奈的搖頭之嘆。
※ ※ ※
「要我巴著月帝,求他對我怎麼樣——」懊惱浮現額頭。「作夢!」
恨!一拳捶到大樹身,厚實的木頭傳來劈啪綻裂聲。
「別說我不願意——光本聖使的身分,也干不出這種事——」
怒!轟地一腳,橫掃已受荼毒的樹木,樹身搖搖欲墜。
「該死——」
火!手刀劈去,無辜的大樹終於應聲頹倒。
不能動靈力,干脆發泄武力。
「自然之氣向來吸引春的本質,就算你對月帝不作感情之想,應該也不會排斥他,為何對他有這麼強烈的反彈,飛飛,你真的討厭月帝嗎?」
席斯的話不停回蕩腦海。
「討厭他嗎?」她煩悶的坐到地上,仰首長喟,喃喃道。「如果只有討厭……一切就好辦多了吧!」
月帝身上的氣息,像水揉和著森林般清新,卻又帶著寧謐的祥和,吸引了「春」的本質,又何嘗不是吸引住她,只是她越來越害怕這種感覺,好像上癮般,每當接近,只想沉溺……
但是她不能沉溺,若沉溺了,對方卻像父親和蒼一樣都離開她了呢,沒有一個人會真正留在身邊,所以她不能上癮、不能付出感情,不能……想起蒼,藍瞳不禁掠過一抹愁,好多年了,「他」會在哪……
「敢、啟稟蘭飛大……大人……」顫抖的聲傳來。
「什麼事?」一名小待女畏縮的站在前方。
「有人送……送來這盒子,指名要給蘭飛大……人。」小侍女被眼前狼藉的景況嚇住,傳聞美麗又優雅的月帝陛下很喜歡這位蘭飛大人,會不會是誤傳呀,因為這位大人顯然有暴力傾向。
「給我的,謝……」接過東西,還來不及道謝,對方已一溜煙跑掉。「東方城堡的人真害羞。」她抓抓頭。
蘭飛檢視手上的東西,一只銀盒,模樣精致,倒不怕有什麼不詭的東西,因為邪惡之物是進不了東方城堡的。
荒魁之原有誰會送東西給她?好奇打開,瑩瑩光輝綻射,盒中躺著一顆明燦異常的寶石。
「這是……青珀!」紫瞳幾乎不敢置信,看似詭譎的變化之彩,不解之人會以為它是魔物,但蘭飛能感覺到它隱然透出的清聖之光。
「冬為了它而入妖魔界,青珀為何會在這出現?」她震驚又訝異。「翔呢?翔在哪?」青珀在這,弟弟卻生死不明,蘭飛慌了!
此時掌中的青珀散出熱,不是令人難以忍受的赤炎,而是熱得像流進體內的暖流,緩暢遍及周身,像一股無形的溫柔層層包住她,隨即夜幕罩下。
面對一片寂黑的轉變,蘭飛皺眉,雖不知怎麼回事,但是心中卻平靜,須臾,耳中傳來喧嘩聲。
「這個人是四季司聖中力量最高的,眾人務必小心。」
「各隊人馬誰先找到,放出消息,大人有令,萬萬不得傷害此人,否則將領受君上的震怒。」
「我們能擒住他嗎?」
「放心,在這,他的力量發揮有限,只要誰能捉到,就能有機會覲見君上。」
這個機會讓每個人都振奮,此時明亮的光漸漸綻入蘭飛的視線,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奇幻的彩色世界,相當的玫麗與繽燦,「她」仿佛置身在滿是銀杏雪花的樹葉中,面對底下一群驃悍的武士們,「她」竟開口了。
「想知道與雪爭逐會得到什麼嗎?」淡淡的笑,冷冷的調。
蘭飛訝異,這不是她的聲音!
當「自己」隨風縱飛時,帶出漫天雪花啞白,好幾個武士頓然倒地,底下一片大亂。
「風起雪飛,還喜歡這個刺骨的寒吧!」
熟悉的聲、熟悉的調,這……這個人是……
「她」緩然飄立在一株雪白雜著粉色花意的大樹下,看著那粉白色落英紛飛,伸出手,「她」接住了那粉色的花瓣,不是櫻花瓣,卻有著相似的形貌。
垂眸,淡抿著笑容,輕喚:「飛飛……」撫著掌心花瓣。「你正追著我的蹤跡而來嗎?」
清風掠起,掌心的花瓣飄落,如淚灑下。
「姊姊,請你別難過,我一定會回去。」
熱酸了她的心,蘭飛再也忍不住大喊。
「翔——」
她忽又像遙立遠方,看著這一幕,粉白花色下的銀發少年,無瑕之美的俊逸,不曾改變的是他眉宇那份淡漠,紛飛落英中,清靈得不似現實中人,周遭武士團團圍住。
這是——冬到妖魔界的情景!
景色頓變,「她」已置身一處借大的綠茵噴泉旁,天空織染畫、夜雙彩,薄有曉意的晨光斜透枝葉茂影,蔚藍晴空交錯暗夜魅色,沒有星子躍動,卻充滿暮色掩映與亮綠的光影馳騁。
前方,一個高挺修拔的人影,背著光,雖看不出面容,但蘭飛發現「自己」,也是翔的心掠過一抹浮動,隨又斂去。
「翔,不高興嗎?」溫和的聲,輕問著。
「臣請大公將青珀賜還,讓臣得以回聖院復命。」
大公!?這個人是……魔皇大公!蘭飛震驚。
「只要你願意履行遠古時期的承諾,本君會將青珀交給你。」
「臣非大公所認定的人,更無大公所說的任何記憶,要臣如何履行!?」翔別開頭,不喜這一再重復的話題。
「你知道的,縱然經歷數代,縱然時空已變,但本君鎖在你心中的封印會讓記憶傳承,無論你為男為女,都擺脫不掉的記憶。」
生生世世的枷鎖,拋之不去的包袱,翔冷然迎視。「臣,沒有記憶。」
「你還是如此,從遠古時期相遇,就不曾對本君假以辭色,更不掩藏你對妖魔的厭惡。」幽幽的聲,竟有哀傷。
蘭飛終於看清楚眼前的人,這、這就是魔界君王!她訝異!一頭與眸子同色的金發璀璨,不同月帝那帶著月輝柔澤的金發,此人像陽光凝化而出,全身透著光輝,猶如書中記載,頂著光環、神聖的大天使。
對方執起「她」的雙手,柔聲道:「難道為你付出的一切,都不能換得你的心。]
金色的眸光隱含凄然,帶著悲傷眼瞳的魔王,連蘭飛都忍不住為此而心湖一動,卻發現翔沉下心來。
「臣的心在青珀、在光城聖院。」翔抽回手。「若大公無事,臣先退下了。」
「銀天使!」身後的魔皇大公忽嚴聲一喚。「想得回你的羽翼嗎?想要回前世因你的虛偽懦弱,寧願斷羽也不敢取回的雙翼嗎?」
怒火!一種被烙於靈魂的恥辱。蘭飛明顯的在翔的內心感受到。
「就因為失去了這份聖潔的像征,你被打落塵世。」
第九章
冬閑緊雙眼,天使的羽翼。神聖雪白的雙翼,曾經翱翔高飛,最後斷翼而墮人界……斷翼的天使,不再有任何榮耀……
遠古的記憶,縱然已成稀微的殘存,唯有這烙印似的痛與恥,像扎在心頭的刺!
「臣……是光城聖使,對前世沒有記憶!」
再次被抽離的蘭飛,立於另一端,看著這令人莫名惆悵的一幕。
看著冷淡離去的銀發背影,妖魔之君緩緩垂下眼眸,彼此拉開的距離,是那不變的晝夜雙彩,奇魅而豐富,就像兩人復雜的心境。
縱然背對著,但是蘭飛知道,翔在哀傷,因為風……送來了他的淚。
恍惚的影像再變,蘭飛發現「自己」奔跑於一道又一道的石牆門,長長的石道悠綿深長,令人有種不知前方是何事物的恐慌,「她」卻只是飛速奔馳。
直到盡頭出現,前方竟還是一堵牆,但「她」發現自己速度不減的直衝而去,就在「她」以為要撞上時,竟就這麼衝出石牆來到了外面,天空不同於那平時絢麗的色彩,舉目望去皆是凄幽、陰暗,只有虛空一抹光,綻出藍綠星芒,遠處颶風漩湧,送來不安的氣息。
「冬之聖使,請你回頭。」嚴肅的聲緊隨而來,卻見不到人出現。
「怎麼,連狼鬥星都無法阻止你為主出頭嗎?」「她」冷嗤。
「君上不顧本體在萬年冰潭下,不惜冒著耗損魔元的危險,以幻影術見你,如今你想辜負君上一片心意,乘亂離開嗎?」妖魔界正逢一百六十年一次的狼鬥星大放,其星芒會與魔氣互噬,連魔力也發揮有限。
撫著腰上的小錦袋,裡面正是終於到手的青珀。「如果沒有『青珀』這個誘我入妖魔界的局,也不會有『冒著耗損魔元』的危險發生吧!」意味對方自作自受。
「你又何嘗沒有任何算計。」回駁的聲,犀銳諷著。「早就算准『三界鑰約』之期將至,君上得進入萬年冰潭下,無法以實體相見才獨闖妖魔界,你就這麼害怕見到實體的君上?」
「害怕!?」銀發之人略眯起眸,卻是不置一詞再次邁開步伐。
「站住!從遠古時期至今,君上終於等到出現人界的你,絕不能讓你離開。」
「縱然是遠古神魔,面對狼鬥星,你連真正現身都不能,又還能發揮多少能力。」
「無知!」一聲喝斥,前方張起五色光,擋住了翔的去路。
「五色魔狩法!」蘭飛聽到「自己」如此說著。
紅、黃、藍、綠、紫,每一道光所發出的氣勢令人吃驚,蘭飛能感覺到連翔都訝異了。
「好個折衝之破!」狼鬥星下,每個妖魔界人能發揮的魔力不到三成,但眼前不到三成的能力,卻已足夠擋住他,看來遠古神魔非但不能小覷,能力只怕都超越大司聖,與光城聖院的神祭司同等。
「你不該驚訝,遠古時期我們曾經交手過,銀、天、使!」
翔沉下面容,既沒動手也沒回應,唯有聖使權杖能突破這三成力的五色光,但置身妖魔界,如何喚來上界聖物?此時遠方的天際忽出現一絲不同於狼鬥星芒的白光,他眸瞳亮起。
「蒼昊——」猛地揚聲叱吃,風回漩湧,毫光轟震大地。
頃刻間,光化去、風停了,地上已空無一人。
不同於先前與翔的同身同調,此刻的蘭飛完全置身其外,看著黑雲疊湧的高空,勁風盤旋,一只白色的大老虎馳騁於天際。
坐在它背上的主人,拍撫著它頂上的虎斑紋,有別於平時的淡漠,笑的充滿稚子之情。
此刻的翔額上浮嵌著屬於冬之聖使的梅花印記,俊逸的面龐已轉成女子的清麗,臂上挽著權杖「蒼昊」,飄揚的銀發燦耀奪人。
四季司聖解開封印後,外型與性情皆有一定程度的變化,與其它同伴不同的是,解開封印的冬,性別由男子變為女子。
忽然一股異常強烈的氣襲來,只見前方一座高聳穿雲的頂峰,坐著一個修長挺拔的黑衣身形。
見到對方,蘭飛發現白虎背上的翔震愕住。
一身黑衣、黑長發的男子,手肘靠在隨興曲起的膝上,他沒有回頭,側顏在揚飛的長發下,看得並不真確,只知他目光望著虛空,像在沉思。
「狼鬥星正盛,你……不該這樣現身。」
「你擔心嗎?」黑衣男子出口的聲帶著霸氣與冷峻。「是為自己,或者……為本君?」
峰頂上回首驀然的面龐,蘭飛驚訝!這人竟是魔皇大公。
黑發魔王相當邪俊異魅,深暗的瞳眸,定如盤石,卻帶著一股迫人的威脅。
「無論為男為女,你都令本君著迷。」看著翔一身靈秀絕俗的女子模樣,魔皇大公黑瞳深凝。
蘭飛訝異的看著於雲端上對峙的兩人,不解到底怎麼回事?金發溫柔的魔王!黑發邪魅的魔王!這二者全是魔皇大公!?
「遠古時期,你也是趁狼鬥星離開,當時本君不顧一切追出,最後魔元重創,而你失了雙翼。」見翔的異樣神情,魔皇大公縱笑,充滿囂狂,也凸顯那抹屬於魔性的邪氣。「前世,你那對雪白的雙翼是被本君活活折斷,如何,感覺到背上的痛了嗎?銀天使!」
「住口——不要再說了!」仿佛被挑起了心中深處的某個痛點,翔怒喊。
「我的銀天使。」連眼都來不及眨,蘭飛就見那抹黑影來到翔的眼前,大掌撫上那屬於女子的嫣柔而頰。「從遠古時期的相遇,本君的金色神性愛你,黑色魔性也愛你。」
魔皇大公俯首,對那不動也不避的紅唇印上一吻。
「這一次,本君就放過你,記住,再次相遇,你要面對的是金色神性和黑色魔性皆存的本體,那是讓上界尊皇和人界上父都忌諱三分,也是你避之唯恐不及的魔界之王。」
金色神性和黑色魔性!遠古神魔!?蘭飛看著魔皇大公消失後,翔拭過額上冒出的冷汗,頹然靠在白虎背上,顯然方才他並非如外表那般鎮定自若。
此時,另一道人影接近,翔像沒發覺,只是埋在白虎頸背上。
「危險——」在旁觀看的蘭飛不禁大喊著。
翔依然伏在白虎背上,來人那對散著磷光的雙眼充滿敵意,手上持著一根青色細枝,閃爍幽綠芒光,與妖魔對戰經驗豐富的蘭飛,一望即知那是相當歹毒的武器,一旦刺入體內,魔氣將如酸蝕,把體內的一切化成血水。
「翔——翔——」發現自己離這些畫面越來越遠的蘭飛,發慌的伸手想捉住陷入危險而不自覺的弟弟,黑暗卻再次降臨籠罩。
「不——翔——」她猛然睜開眼,自己還握著青珀,站在林木旁。
拿起手中的青珀,她明白了這顆聖物吸收了冬部分記憶,也或者是冬下了封咒,將到妖魔界的情況藉青珀傳給她,唯有她握住青珀才能開啟封咒。
「這麼說……翔最後見到的是……焦獨!」那覆著鬥篷的老妖物,竟想以如此狠毒的方法暗算弟弟。可惡!
※ ※ ※
席斯一身傷又像落水狗般狼狽,在紫微的扶持下,不停哀聲慘叫。
「我一定要帶這身傷去跟大司聖講,還要跟光城聖院的司律庭投訴,身為聖使竟毆打大神官——我要上告——」
「好了,先把傷養好,要怎麼上告再說,目前……」紫微說到一半停頓住,楞看前方。
「怎麼了?」席斯循著他的目光望去。
只見蘭飛再次快速朝他們奔來。
「還來!」席斯下巴快掉下來。
「看來飛飛是想殺了你吧!」
「不、會、吧!?」那種陣仗再來一場,他還有命嗎?
火速衝來的人已逼到眼前,席斯嚇得躲封紫微身後抱頭大喊。
「殺掉一個愛好和平、潔身自愛、平時只行善不為惡的聖職者——將是天地不容——舉世同哀的悲痛——啊——不要殺我——」
就在他求饒大喊時,那道飛快的身影就這樣衝過去。
「呃——」席斯看她跑去的方向。「她想去議事大殿嗎?」真是,早說嘛,嚇死他!
「月帝和一群人正在商議事情吧!」
「沒錯,有我們光城聖院的人、四大聖君派來的人,還有荒魁之原的使者……」正揉捶肩膀的席斯忽一停。「她去那干什麼?」
兩人互看一眼,面色同時劇變。
「飛飛——別亂來呀——」紫微拔足追上。
「我的建議是胡說八道的——別信呀——」席斯也隨後大喊,卻又馬上改口。「要做什麼也等我到場——不要讓我錯過任何好戲呀——」
議事大殿裡,眾人研議著「三界鑰約」之期到來的防守。
「月帝!」守衛攔之不及,猛然轟開門的蘭飛,一副高亢的激昂。
『飛飛,怎麼了?』見她氣急敗壞的模樣,月帝皺眉。
「陛下,無論婚約或一切條件我都答應,所以——」她深吸一口氣,道:「我要靈氣——」話一說完,躍上議事長桌,對著主位上的月帝衝去。
在眾人目瞪口呆中,就見她一家伙撲倒月帝,然後在大家駭聲驚喘中,抱住月帝的頸項,以久旱逢甘霖之勢,覆上(吞噬)月帝的唇。
席斯、紫微趕來時,就見坐在月帝身上的蘭飛像似已吸夠了靈氣,手背一抹唇,得意道:「焦獨,哼!」
直到那身影躍起消失,眾人才回過神,趕緊上前扶起被「強壓」在地,「強吻」甚久的受害者。
「唉呀,飛飛,月帝早晚都是你的人了,何必急於這一時,就做這點小動作呢,真是!」席斯的話聽不到緩和場面的緊繃,反倒有錯過精彩一幕的扼腕。「嗯,秋曾說過,東方的古老國度有一種術法,叫采陽補氣,不知道這種算不算。」
『夠了。』月帝撫揉眉頭,神情莫測,眾人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見他轉頭,對桌上一顆水晶球道:『大司聖,春之聖使是你的屬下,你沒話說嗎?』
「是本司聖的錯,教導失當,以致冒犯了月帝!」水晶球映出灰白長發的老者,目睹一切經過,老臉慚愧嘆氣。
『她既有膽做出這樣的舉動,就表示她得負起責任,否則要置朕的尊嚴於何地。』
「當然,光城聖使個個敢做敢當,聖院定會給月帝陛下一個交代。」大司聖拍胸,內心很激動,因為他最想對親愛的徒孫說的是——干得好!這下有眾人的見證,還怕光城聖院和銀月古都的關系不穩嗎?
大勢已去,紫微搖頭,這下蘭飛完了,完全不用再想擺脫掉和月帝的婚姻,唉!魯莽的家伙。
經過剛才那一幕,在場每個人都相信,傳言中,春之聖使覬覦月帝的美色,欺月帝年少玩弄感情,於情於理,他們都得對月帝仗義相挺。
※ ※ ※
衝出東方城堡的蘭飛,策馬奔往南方妖魔界,為了保住好不容易得來的靈氣,不敢妄動舞空術,只好藉助腳力。
「春之聖使,找人嗎?」蒼啞的聲傳來。
馬鳴長嘶,蘭飛勒住,看著前方高岩上的焦獨。
「老妖物,你把翔怎麼樣了?」
焦獨陰森咧笑。「擔心嗎?春之聖使。」
「該死的家伙!」蘭飛從馬背上躍起,昂立另一端高岩,迎視著鬥篷下那對磷光之瞳。「再不說,別怪本聖使拿『枷鎖卷咒』對付你——」就在她伸手要請出卷咒時,另一個聲響起。
「干得好,焦獨,你真能把春之聖使引出東方城堡。」鳩闇出現在焦獨身後,隨侍著一群護衛。
「鳩闇殿下!」
「炎妖看到你獨自往東方城堡,樣子很奇怪,再加上回報的探子說春之聖使出東方城堡了,本殿下才趕過來。」
「炎妖。」青幽的瞳看著看向鳩闇身後的紅衣妖魔,掠過一絲詭芒。「老僕是想給殿下一個驚喜。」
「確實是個大驚喜。」望著獵物,鳩闇興奮極了。原本指望滅能幫忙,沒想到從日前對上蘭飛之後,滅就失去蹤影,害她氣得直跳腳。
「很好,這一次本聖使就好好教訓你們主僕倆。」更重要的是一雪前恥。
蘭飛發現那一直令她懸掛於心的黑發女子「滅」不在,不禁有些失落,她一直想再見那名黑衣女子。
「只要抓到你,就能引出月帝,到時世上最美的月輝之華,就是本殿下的。」
「再說一次!」蘭飛不敢相信出自己耳朵。「你的目的是——月帝!?」
「沒錯,這就是本殿下出妖魔界到人界的目的。」
「嘩!」她第一次用欽佩的目光看鳩闇。「你好有勇氣喔!」竟然會這麼想要那個可怕的少年月帝。
「聽說你與月帝相愛甚深。」鳩闇背著手,笑得相當得意。「雖然本殿下殺不了你,也無法得到你這最美的雲絮之白,但是搶走你最愛的月輝之華,拆散你們這對有情人,也夠讓你痛苦了……呃!?」
蘭飛五官扭曲俱張,額角還有些抽搐浮動,顯然這些話對她影響甚大。
「焦獨。」鳩闇對老僕道。「看來人界那些傳言是真的,春之聖使非常喜歡月帝,用不當手段得到月帝的感情,瞧她,光聽到會失去月帝,整個人神情都變了。」
「想來不是謠言,是真實。」焦獨認同。
「總之,你乖乖就擒,等月帝來,本殿下會留你一條生路的,畢竟殺了你這活生生的雲絮之白也可惜。」
「用不著!」
面對忽然大叫的蘭飛,鳩闇嚇了一跳。
「原來我靈力盡失、尊嚴掃地,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別扭小子,他居然還敢占我的便宜,用下流手法烙印記,死月帝——吼——」蘭飛快學野獸狂咆,她到底交了什麼天下第一爛霉運。
「你——」她殺氣的食指,指向鳩闇。「要那個陰險月帝——早說嘛,雖然身為光城聖使我不能幫你,但也不會礙到你呀,干麼要得到那個什麼月亮的光,就要拿什麼東東白的開刀。」忘了那些美麗名詞,蘭飛只有一股氣直衝腦門。
「喔,沒知識。」對她連優美詞彙都記不住的鳩闇,過敏到極點。「你不用硬裝了,春之聖使,我知道,你無法失去月帝的。」
「誰裝呀,你喜歡那個別扭小子自己去找他,關我什麼事呀!」
「不要逞強,本殿知道你很愛月帝,怎麼能接受失去他的打擊。」
「喂,你講不講道理呀,不要喜歡裝小,腦子就真的跟小孩一樣,跟你說不關我的事!」
「你才有沒有一點常識呀,竟然連月輝之華都可以講成月亮的光,雲絮之白講成什麼東東白,本殿下真懷疑四季司聖的程度,再說失去相愛的人本來就是痛苦。」
「就跟你說我不愛月帝。」
「就叫你不要硬裝了。」
鳩闇、蘭飛雙方為此大吼,吵起來。
「我裝什麼呀,如果月帝真是我的人,送給你都行。」哼!
「喲,你這麼大方。」誰信呀!
「廢話!月帝只有外表能看,性格我可不敢領教,本聖使愛他,哈哈——除非我瘋了,否則根本就不可能……但是呢……」就在她講的意氣風發時,忽然紫瞳一轉,神情端正道:「世間的一切就是難說,真陷進去令人瘋狂是有可能的,畢竟世事真的很無常,尤其從來到荒魁之原後,我更感到月帝對我的重要,失去他,真的會令我痛苦。」因為沒有人可以補充靈氣給她,怎麼不痛苦呢?
是的,蘭飛目前縱然靈力有限,背後也不長眼,但與月帝經過了一段時間的互動,對那股接近的氣,不用轉頭都知道是誰,因此見風轉舵她練得很溜了。
「你不是說跟月帝沒關系,可以把他送給本殿下。」
蘭飛倒吸好大一口涼氣,因為那接近的氣帶著銳利了,連帶腹下被烙上的金蛇都牽引得要往上游竄般。
「關系是很難說的,昨天沒有,不代表今天沒有,剛剛沒有,不代表現在沒有,如果不是來到荒魁之原,你那顆石頭真是給他……太猛了,我跟月帝的關系還不會這麼突飛猛進,以前我嘴角可以揚著笑容,現在不但要謙虛,被占了便宜還得說謝謝,說起來,這一切還得感激你呢,鳩、闇!」最後兩個字,是很想活活把人撕吞入腹的,因為她含淚把自己的一生都送出去了。
「焦獨。」鳩闇又是附到老僕耳邊,認真問道。「春之聖使有偶發性的瘋狂嗎?不但說話前後不對調,連表情也很奇怪,為什麼講話要咬牙笑,眼角還帶淚光。」
「還沒得到這方面的消息,不過依她目前所言,是不可能把月輝之華送給殿下的。」
「很好,本殿下要的東西,向來不愛人家送,自己搶比較過癮。」妖魔本性,爭戰、擄掠向來是好玩的游戲。
「殿下,老僕想今天要擒住春之聖使是難了。」
「為什麼?」
「銀月古都的月帝來了。」
鳩闇和焦獨看著蘭飛身後一股彙集凝出形體的光華。
『飛飛。』月帝伸出修長雙臂,將僵硬的蘭飛攬入懷中。『今天你當著各國使者的面吻上朕,連大司聖都目睹這一切經過,無異宣告我們的關系,現在又不惜做這番激烈的告白,朕非常感動。』
蘭飛嘴大張成圓,今天她急著要靈氣,沒留意周遭,結果竟在各國使者面前干下這種事,最可怕的是也被大司聖看到了。
『大司聖保證光城聖使敢做敢當,所以……』優雅的聲吹拂在她耳畔,說著比惡魔還可怕的話。『他老人家已經把你往後的一輩子賣斷給朕了。』
賣斷了!真的玩完了!蘭飛發現自己的靈魂好像飄出來了。
『你高興嗎?飛飛,朕決定三界鑰約之期後,便舉行大婚。』
三界鑰約之期後是婚期!三界鑰約不是後天嗎……那……
『唉,可憐的飛飛,高興到昏過去了。』月帝對著癱軟在懷中的人兒,講的很心疼,目光很陰險。
「焦獨,本殿下今天一定要得到最美的月輝之華!」蘭飛、月帝都在眼前太好了。
『鳩闇。』月帝抬起的目光如冰一般寒冽。『看在你姊姊梅絲達的面上,朕原不想理會你的無禮,但你一再出言冒犯,妄想把銀月古都的聖君,當成是可收藏的物品,朕對你忍無可忍!』
眾人的腳下輻射出了大圓狀的紫紅光網。
『朕決定請你到東方城堡做客,直到三界鑰約之期結束。』
第十章
「知道自己現在的能力像三腳貓,還敢獨力挑戰上層妖魔,你的冷靜和智慧都隨著靈力消失不見了嗎,真是令我太失望了。」以傳影術現身的大司聖嚴斥眼前的蘭飛。
「哎呀,大司聖,您老人家先息怒,冷靜和智慧還得有才能流失,飛飛根本沒這兩項怎麼流失呀!」隨侍一旁,同樣只有身影浮現的莎婷忙安撫。
「沒錯,飛飛充其量就是做了件沒腦袋的事,用有腦袋的話責備她,多折騰自己,保重身體呀,大司聖。」席斯不忘適時進言,剛才被打得像豬頭,這筆仇他記得很清楚。
死莎婷、臭席斯,都這種時候了,還不忘再落井下石。
「枉你身為四季司聖之首,竟在三界鑰約之期將到時,中了妖魔的詭計靈力大失,這種事形同陣前失策,造成我方危險,你也清楚,這是要入罪查辦的!」
「大司聖,屬下有事要說。」
「你還有什麼話想說,如果跟這件事無關,不用說,對事情幫助不大也不用說,毫無幫助就更別跟本司聖廢話了。」隨即不待她開口,大司聖就轉向安坐於上位的月帝,對方正悠閑品味侍女送上的美酒。
「月帝,您還有什麼想說的事嗎?」有別於對待屬下的激昂,大司聖展現了能屈能伸的毅力,諂笑得令人抖落一地疙瘩。
『嗯。』月帝漫應一聲。
「看看你,聽這一聲就知道月帝多擔心你,好好反省吧,縱然你是我的屬下,我也不能偏袒你。」
「我想飛飛應是發現了什麼事,才會心急地跑出去。」紫微持平道。
「誰講都一樣,不能為她的過錯找借口。」大司聖斬釘截鐵。
『聽聽她的原因吧!』
「既然月帝開口,那就給你一個機會吧。」
啐,小人嘴臉。「大司聖,這就是屬下要說的。」蘭飛拿出銀盒放到桌案上,打開後,瑩瑩的光輝燦了滿室。
「青珀!」眾人驚訝!
「這件事為什麼不早點說。」大司聖又是一斥。
嘖,她有機會說嗎?「有人將青珀送進東方城堡給我。」
「冬為了追青珀而失蹤,如今青珀出現在荒魁之原,冬卻還無消息,飛飛的著急可想而知。」紫微能諒解。
「你說的對,看來這件事也不能怪罪飛飛,畢竟手足之親,人之常情。」對這點大司聖點頭。
『她既然還知道要找朕恢復靈氣,可見不是急到毫無理智,面對上層妖魔豈是她目前的情況能對付,身為春之聖使不該連這點判斷力都沒有!』
「月帝說的更對,衝動、不夠沉穩,一直是你缺點,飛飛,縱然你是我的屬下,我也不能偏袒你。」
唉,這句話大司聖大概打算說個數遍來顯示他的大公無私。
「不偏頗的客觀。」是莎婷對大司聖的贊譽,嘖,誰說的都有理,就她說的沒道理,真是好個不偏頗的客觀。
「冬的氣息只有飛飛能直接感應,我想飛飛這麼做定然有自己的考量。」看著青珀,席斯難得講出公正的話。
因為蘭飛若在此時被帶回光城聖院,很有可能就換他上場對付妖魔,尤其月帝今天發威捉了鳩闇,鳩闇的屬下哪會善罷罷休,萬一惹來梅絲達這只大尾妖魔可不好玩,太危險了!
「目前該顧慮的是,如何應對三界鑰約之期的到來,飛飛陣前靈力流失的過錯,回到光城聖院再請學院長定奪吧!」衡量輕重,紫微覺得該當如此。
「再怎麼說青珀找回是一件喜事,飛飛中了妖魔陷阱的失誤,就先按下吧。」莎婷也難得好心的幫腔。
「目前的確是不宜有太多波折……」大司聖撫著長須沈思。
蘭飛驕傲看著月帝,同伴幫著她,看他還能怎麼樣!想藉大司聖下她馬威,作夢。
「飛飛。」片刻後,大司聖終於又開口了。
「是。」趁大司聖不察,她朝月帝吐個舌頭,哼!
「跟月帝跪下。」
「什——麼!」
「你當著各國使者的面,意圖強占月帝,難道不該跪地請罪!?」
「我不過是吸……幾口氣,誰要強占他!」她才沒那胃口呢。
「放肆!」大司聖喝道。「什麼叫吸幾口氣,你把四大聖君當成什麼,當著眾人的面撲倒月帝,坐在他身上拚命親,不叫強占,難道叫撒嬌嗎?」
「我對他這樣就叫強占,那他對我那樣,不就——」她頓住了,因為大家全聚精會神的等她接下來的話。
「怎麼樣?」大司聖追問。
「沒事!」夜夜跟月帝在夢中纏綿,還被用下流的方法烙了條金蛇,這些能說嗎!?
她太了解大司聖的狡猾了,若月帝急著定下婚約,大司聖絕對更急,真讓他知道了那些事,不用等到三界鑰約之後,大司聖會當場就舉行證婚儀式,押她簽下婚約書,因為只要有了這張婚約書,就代表了光城聖院與銀月古都的關系更加鞏固。
「飛飛,污蔑聖君,沒叫你自殺謝罪,已是月帝天大的榮寵,再說,你還得靠月帝來助你恢復靈氣呢!」席斯提醒。
「是呀,飛飛,懂得感恩點,月帝對你真是沒話說了。」莎婷也勸道。
「在各國使者面前,你對月帝是失了儀態,就算不跪下請罪,也該低頭認罪!」這一點紫微認同。
這下同伴又全倒戈了,激得蘭飛顧不得君臣、上司屬下之別,憤然大吼。
「就是不干——」她轉向月帝。「你高興了,只要在你身邊,就是不停地找我碴、給我罪受、折我尊嚴,現在全如你意了。」
月帝悠喟。『朕對你付出的一切,你又何嘗不是躲避、敷衍、欺騙。』
「我……」
『原以為,你懷疑朕的誠意,沒想到你聽到要共締永遠的婚姻關系,逃的比飛的還快,何不你來告訴朕,還要如何才能讓你明白朕的心。』
「好,我告訴你。」蘭飛扯出一抹狠笑。「世上沒有永遠在一起的事,我討厭永遠的關系,這種事全是騙人的——我恨死這些事!」
藍瞳無言,只是深深看著她,蘭飛吸哽著音,隨即轉身奔離。
「飛飛!」席斯、紫微想追上,卻被大司聖阻止。
「讓她自己好好靜一靜吧。」
「但是三界鑰約之期迫在眉睫,萬一飛飛沒來得及……」紫微憂慮。
「別擔心,遇上要事,飛飛會以大局為重。」對此席斯有把握。
「說的對,我那驕傲的好徒孫,就是責任感強。」大司聖又轉向月帝,搓手呵笑。「陛下,飛飛討厭永遠的關系,但是我不討厭,光城聖院更歡迎,我看……」
『放心吧,只要朕與飛飛的婚事成定局,就會送上一只玉脂泉杯,慰勞大司聖您老人家的辛苦,這只杯放在月光下,必出佳釀,酒液淡金,浮漾柔白之澤,絕對是月光釀的美酒。』
「玉脂泉杯……月光釀的美酒……」
「大司聖,振作呀!」莎婷忙上前扶著興奮過度、硬生生昏厥過去的老者。
看著影像消失,這一端的人完全理解原因為何。
「看來飛飛這一次被賣斷的代價是玉脂泉杯。」同樣嗜好美酒的席斯,已經在算計怎麼樣能從大司聖那轉過來品嘗。
「以飛飛目前的情況,跑出去不怕危險嗎?」紫微擔心地問。
『鳩闇目前被禁在東方城堡,有朕在此,焦獨他們不敢亂來。』
「還有那名黑發女子滅,目前不知去向,也是一個潛在危機。」席斯原本想跟大司聖探問,只是目前看來他老人家是自顧不暇了。
「這個女人的能力,絕對不在梅絲達女侯爵之下,最可怕的是她連魔氣都讓人感覺不到。」不知為何,紫微對這名女子相當在意。
月帝略蹙眉宇。『朕不覺得她對飛飛有惡意,甚至是……希望朕的感覺沒錯,否則若真與這名女子為敵,只怕星宮神將十四人加上四季司聖聯手,都難以取勝!』一面之緣的對峙,他對此人有著難忘的深刻。
「這麼說她的能力在梅絲達之上!」紫微震驚。
「莫非她是遠古神魔!」席斯也訝異。
『畢竟是大神官,對妖魔的來歷反應敏銳。』月帝一笑。『謠傳魔界中有四個與魔皇大公同等悠久厲害的妖魔,滅、破、殞、裂,無聲之滅、折衝之破、喋血之殞、虛空之裂,他們不老、不死,能力高深莫測。』
「難道那個滅就是……」紫微不敢置信,那個黑發女子看來幾乎與蘭飛同齡。
『遠古神魔中的無聲之滅!』
「血統越純粹的妖魔越不具魔氣,果真如此。」席斯環胸。「可是,光城聖院的古書曾有過一段記載,遠古神魔有五個,最厲害的是第五個,直到一場大戰後,第五個消失,至今在妖魔界中還是一個謎。」
「我也聽大司聖提過,遠古神魔——滅、破、殞、裂,還有最後一個毀,撼宙之毀,聽說他是五人中能力最高的!」
『五人中能力最高,經過一場大戰卻消失了,在妖魔界中除了他還能有誰!』
「他?」席斯、紫微皺眉,同時一悟。「魔皇大公!」
『沒錯,撼宙之毀就是魔皇大公,當年他以能力震懾其它四人,一統妖魔界!』
※ ※ ※
蘭飛整整一天一夜都沒消息,眼看三界鑰約之期已進入倒數階段,旁人開始著急,連席斯也沒把握了,唯有月帝始終泰然,沒派任何人去尋找。
直到三界鑰約之期的前一晚,正與眾人商議事情的月帝,像感應到什麼,望向寢宮,就在眾人莫名時,卻見他笑了,搖頭靠向倚背,有些松口氣也有些釋然。
入夜後的荒魁之原,雙月高懸,一金黃、一紫白,既獨特也奇魅,夜空漫飄綠瑩與粉、藍光點,置身其中,有著靜與幻的迷惑感。
白發沐浴在雙月交織的光輝下,顯得清雅出塵,蘭飛坐在石欄杆上,伸手輕掬著夜空中的柔光,紫瞳悠思凝著。
聽到接近的足音,她沒有回頭,只是看著綺燦夜空幽嘆。
「小時候,有人對我說,只要對著月亮許下願,月亮就會達成我的願望,所以我許下生平第一個願望。」
『什麼樣的願望?』月帝溫言問,倒不曾聽她說過往事。
「希望父親能回來,但是……」她一嘆,苦笑著。「世事永遠不如人意,我的身世,你多少也了解。」
『你的父親是上一任春之聖使,母親是已去世的日光城之後。』
「簡單說,就是私生女!」
『飛飛……』對她的自嘲,他皺眉。
「你別擔心,這些事早成過去,更何況我的童年並不寂寞也不悲苦。」
『這一切……傷害過你嗎?』
「傷害我!?」蘭飛一笑,吹散掌心的光點,聳肩道。「或許有吧,只是當時我太小了,來不及體認這些事,長大後,倒覺得真正受傷害的,該是身陷感情漩渦中的父母,還有……前任日帝!」
『前任日帝?』
「父親、母親還有前任日帝,三人是好友。」蘭飛幽嘆道。「母親是日光城的貴族千金,與繼承日帝的皇子有婚約,父親當年是到日光城學習的少年,三人年齡相近性情開朗,很快結成莫逆,只是皇子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好友竟和未婚妻日久生情,最後私奔,這個舉動差點讓日光城和光城聖院的關系毀了,真是年少輕狂!」當年才十七、八歲的父母大概一切愛情為上。
『你這麼想嗎?』月帝端詳她。『你不曾為了心中所愛,而有放棄一切的衝動?』
看著他那雙正經的眼,蘭飛想起月帝十六歲時,也曾為了初戀情人花理夫人,差點要私奔。
「日光城和光城聖院絕裂,影響甚鉅,妖魔界和修羅界中的不肖份子有可能乘勢侵害人界,要我為了一己之私,而讓無辜人陪著受罪,我……做不到!」她不認同這樣的衝動。
『莫怪席斯說,你的情操更適合當聖君,雖然灑脫率性,遇上衝突,卻寧願犧牲自己也要顧全大局,使命感重。』
「難得他那張嘴對我有好話。」看來揍他是揍得過度了。
『他要朕若想逼你就範,可以以此相脅。』
「死家伙!」前言收回,狗嘴是永遠吐不出像牙的。
『但是受用,尤其對你這個只會逃避的無情者。』
面對月帝那責難的目光,蘭飛清清喉嚨,穩定一下怦怦跳的心。
「父母私奔一年後被找到了,因為春之印選擇了父親,再加上日光城的皇子深愛母親,雖然痛心好友與愛人雙雙背叛,依然盼望母親能回頭,為了母親,皇子形銷骨立,大司聖和學院長對父親曉以大義,但上父並不想逼迫父親,最後是父親覺得愧對好友與恩師,狠下心結束了與母親這段感情,當時他並不曉得,母親肚中已有我。」
『可以知道你的個性像誰。』到最後關頭必定顧全大局。
「聽說,母親生下我時,日光城的皇子已繼位為帝,他堅持後位為母親而留,一生的妃子只有她,這份苦候多年的痴情令母親內疚又感動,直到我三歲,母親托人將我交給父親後,就嫁給了日帝。」
『看來你母親做下決定時,當真狠心不留戀。』私奔是如此,連決定放棄女兒也如此,該說無情嗎?或者,是得不到就干脆斬斷一切的絕然!
這一部分的個性,與蘭飛平時不爭、不強求的無心,倒是有些相近,如果這是優點,某種程度來看,又何嘗不是無情,因為不爭不求,所以也從沒把任何一件事或一個人放在心上過吧!
「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是,父親一死,春之印竟選擇了我,封印進到體內時,全身就像處在火燒的地獄裡,好難受!」回想當年接受春之印的痛苦,她皺擰了雙眉。「就在我以為自己會被燒死的時候,有人抱起了我,一股涼意從額上灌入,平緩了我體內的焦灼。」
蘭飛永遠記得那溫雅的聲音,充滿祥和——
「至上界的春之神,這孩子以年幼之軀接受春之印,負荷太大,請您暫斂其鋒,待她成年,再啟封印吧!」
『人界上父。』月帝毫不懷疑,這是唯一能封閉至上界封印的人。
蘭飛點頭。上父的真實容貌連大司聖都沒見過,只有學院長和三位神祭司見過,但是在蘭飛那模糊的印像中,依稀記得一個亞麻色長發,清美、靈聖的十七、八歲少年,但是那溫柔的手撫上她時,又像是個少女,真是奇怪。
『聽大司聖說,你曾在日光城居住過一段時間。』
「父親死後,大司聖雖帶走我,但母親執意要我回日光城,所以童年有段時間我是在日光城,在那很快樂,因為日帝非常疼愛我,還有其它的皇子、公主玩在一起,童年的我並不寂寞,但是對母親,我無論如何都不願再親近,因為我不曉得她何時會再決定送走我。」蘭飛悵然一笑。
『你害怕往事重演。』
「我是討厭無助。」她攤手道。「從小不是被人送走,就是被人決定何時該放下我離開,我受夠了,光城聖院一直希望能帶回我,好讓我接受成為四季司聖的教育,畢竟我身上懷有春之印,既然父親來不及走完這條路,何不由我來繼承,我知道母親很悲傷,但是這一次的離開是出自我的決定。」
『你恨過自己的父母嗎?』
「曾經。」蘭飛坦言。「他們先後給了我慈愛,卻又都離開我,母親如此、父親如此,連蒼……」
『蒼?』
「『他』是我最後對月亮許下的願望,一個只能存在腦海中,旁人都不願對我提起的禁忌。」蘭飛低喃。「憶不起容貌,卻始終埋在心裡,清楚地知道『他』是存在過的人。」
『他是誰?』竟能讓她牽掛如此之久。
見月帝不悅的模樣,蘭飛紫瞳有些溜轉,故意蹙眉充滿思慕的捂心道:「我也不曉得,只知道我經常想著這個人,可以確定的是『他』不會老,而且長的很好看,就這樣從小,我日也想、夜也想,想到我長這麼大了,還不知道『他』是誰?」
月帝的藍瞳開始沈下。『這個人對你很重要?』
「從小想到大當然重要,再說,『他』還救過我呢,怎麼可以忘記恩人那麼沒良心!」
『從小想到大夠了,以後不准再想他。』
「為什麼?」果真如她所料,月帝接下來是懊惱浮在眉心,對他的觀察是越來越有心得了。
『你真想聽原因嗎?』月帝凝鎖住她。『你該知道的,不是嗎?』
原本只是興起的惡作劇,見他這麼認真,蘭飛不自在囁嚅。「我……我不知道,我想回房休息了。」才起身要走,卻被拉回,迎上那雙堅定的藍瞳。
『明天已是三界鑰約之期,朕將離開東方城堡,前往賀格公爵的空中都城,你既來找朕,難道不是打算『顧全大局』犧牲奉獻自己。』他一語雙關,啄吻她泛紅的鼻頭。
「你……是為了三界鑰約之期才非要……對我……」
『不!』月帝搖頭。『先前朕氣你的欺騙,也氣你從離開銀月古都,竟真的把朕拋到九霄萬裡遠,又發現你中了妖魔的計靈氣正流失,才想干脆趁此……將計就計。』手段不光明,他也不隱瞞。
「你都對我下了夢中相見的『言靈』,要我每天想你一次,誰有辦法把你拋到九霄萬裡遠!」為此,她可不知吃了多少苦頭,還被蝶迦羅取笑。
『你真的每晚夢到朕?』月帝摟上她的腰,另一手撫摩那倔傲的下巴笑問。
「你自己下的言靈還懷疑!」才想閃躲他意圖落下的吻,下一刻卻被緊緊擁入那堵自然氣息的胸懷。
『飛飛,你真的天天想著朕!』聲音中有著高亢。『告訴朕,你夢到什麼?』
「就像你現在對我做的一樣呀,有時候在夢裡我會聽你說話,有時候你只是在月光下抱著我,反正……不想想起你,你就是會出現嘛,自己做的事,何必問我。」
『飛飛。』抱住她的雙臂,忽然收緊到要將她揉入體內般用力。
「月帝……好痛呀!」不解他忽來的情緒,只知道骨頭快被他的熱情抱斷,蘭飛悶喊著。
『朕太激動了。』月帝改為捧起她的面頰,藍瞳炯亮也笑得相當異燦。『除了快接近荒魁之原那幾天,朕以月夢術與你相見外,夢中相見這回事,朕根本沒對你下過言靈。』
紫瞳眨大,愣啟著唇。「騙……騙人,你明明……開口了……」
『朕是嚇你的,朕根本沒將言靈的力量灌注其中。』
終於知道自己坦承了什麼的蘭飛,剎那間粉臉通紅。「可惡你——」她用力推開他,想走,卻被月帝由身後抱住。
『你不想要靈氣了?』他笑,相當開懷。
「我不要!」她窘得都快燒起來了。
月帝咬上她那發燙的耳根,顯然享受她的不知所措。
『這怎麼行,少了你,四季司聖就無法同時結印開啟神道,到時你最尊敬的人界上父可得冒著危險來到荒魁之原。』
「你——」蘭飛咬牙,氣惱自己在他眼前永遠處於劣勢。
『飛飛,你是愛朕的吧?』
「不愛!」
『那還天天夢到朕。』
「噩夢呀!」
『那今夜可以來場美夢。』他啃咬她的後頸。『或者……再烙條金蛇給你,如何?』
「住手!」她抓住那按上腹部的大掌。
『其實這尾金蛇能保住你最後三分靈力。』
「呃!」
『飛飛,朕不想逼你,尤其不要你因這件事而獻出自己。』
「是嗎?」蘭飛疑惑的眼神回首看他,金蛇不算,他在她身上烙下的紅印子可不少。
『嗯咳。朕總是個男人,尤其面對你還要朕不動欲念,很難。』月帝掠吻過那半回首的唇,柔聲道。『朕會等你,在你沒點頭前,就讓這條金蛇護住你最後的三分靈力,好嗎?』
「可是三界鑰約……」
『別擔心。』月帝的手掌撫上她光滑的頸項,光芒綻出,金色和細白色的鏈子環在她頸上。『這是自然之氣所化的鏈子,能恢復你一天的靈氣。』
「真的。」蘭飛喜出望外。
『飛飛,朕能盼你會有回應這份感情的一天嗎?』月帝轉過她的身問。
「我……我不知道。」她眸瞳有些不敢正眼相對的飄開。
『至少此刻,你願意給朕全心全意的一吻嗎?』月帝俯首來到她的紅唇,僅離寸息,不忘調侃。『別再把朕當成可吸食的靈氣!』
蘭飛怔一下,隨即綻出如花的笑靨,主動攬上他的頸項,深深吻住他。
金黃與紫白的月光下,在飄飛的光點中,相擁的身影久久沒有分開。
第十一章
晨曦在迷蒙中綻放,夜正褪去它的迷魅,微光灑落大地,徐風拂著沈睡中的嬌顏。
悠徜在白色床海中的蘭飛,享受著晨光與自然之氣的包圍,直到一股極大的力量逼近時,她猛然驚醒。
「好強大的妖魔之氣!」她震訝,連忙跳下床,發現自己在月帝的寢宮中,想來昨晚她在花園睡著了,月帝將她抱來此。
「蘭飛大人!」層層白紗帳外,傳來侍女請安聲。
「發生什麼事了?」
「炎妖和焦獨連合南方妖魔界包圍住了東方城堡,現在紫微大人領兵迎擊,其它聖君所派的精英部隊護守各方,席斯大人也將情況傳報光城聖院。」
「月帝呢?」
「陛下已到神殿高塔,鎮住東方城堡的結界。」侍女服侍她更衣。
「如果只有南方妖魔界的人,炎妖和焦獨是不敢如此妄為的,他們應是有了強力的靠山。」蘭飛沉著雙目。「空中都城有消息了嗎?」
「還沒聽說。」
「看來賀格公爵還沒解開封印。」應該尚未出關,否則空中都城早就出現。
「蘭飛大人,請你留步。」見她迫不及待的要往門口衝去,侍女道。「陛下說狀況尚未明朗前,請您留在寢宮內,靜待其它光城聖使。」
「等其它人!」蘭飛翻了翻白眼。「這種時候要我安靜等著,不如要我的命!」說完她打開門,正要衝出去,卻見到門口一群護衛嚴陣以待。
「蘭飛大人,陛下有交代,若你不願待在寢宮,那就讓屬下們保護你到神殿內,那有光城聖院的神祭司所下的咒語保護,任何妖魔都無法靠近。」為首的隊長道。
「這是干什麼?本聖使怎麼說也是武將,不需人亦步亦趨的保護。」她沈下面色,不悅道。
「蘭飛大人,以您目前的情況,還是請你安心養神,靜候三界鑰約的時辰到來。」
「又是月帝的吩咐。」真是,他也太多心了,雖然她不能做太耗靈氣的舉動,叫出青泉杖或開啟額上封印,但是她能恢復一天的靈氣,應付其它妖魔也綽綽有餘了。
「何必這麼麻煩,放了鳩闇殿下,一切好解決。」囂狂的笑聲隨著一道人影出現在眼前。
「妖魔界的人,請小心,蘭飛大人。」侍衛隊馬上團團圍住蘭飛。
一身火紅衣的炎妖冷笑著。「哼,驕傲的春之聖使,何時也要躲在他人的背後,看來你靈力流失的事不假!」
「試試看就知道真或假,倒是向來只有三腳貓能力的你,竟敢來到城內,不怕月帝的結界之力!」主子都被月帝抓了,屬下還敢以卵擊石。
「銀月古都的月帝雖有高深的結界靈力,卻無反擊的法力,在他張結界前,快一步出手,只怕他是必死無疑吧!」
「說的好,知道銀月古都外面的綠地為什麼草長那麼肥沃嗎?埋的都是講這句話的妖魔,要不要你也下去陪陪你的同伴。」蘭飛環胸,撇唇道。「而且對付你還用不著月帝的結界!」
她心中挺搖頭,月帝的弱點每個人都知道,可是沒有一個人能做到,包括她,也曾因小看月帝都被整慘,看來,別以貌取人還是有道理的。
「春之聖使,你的驕傲沒多久了,照推算,你的靈力已經流失得所剩無幾了。」炎妖得意地嘲弄。「鳩闇殿下的石頭,可是有破的力量在,憑你應擋不住妖魔界的遠古神魔,今天能抓住春之聖使,可是多少妖魔夢寐以求的!」
破!折衝之破!哎,她真是交了八輩子好運,今年遇上的人和事都這麼猛!
「只怕得毀了你的期待,因為對付你也用不著本聖使親自出手!」蘭飛笑容可掬,送上一記歉意。
「還想故弄玄虛。」
「是不是故弄玄虛,等你先打贏本聖使的座下聖獸就知道了!」她揚聲一叱。「賽達——蝶迦羅——」
天空一聲長嘯,一只龐大的鳥身擋在主人眼前,大大的蛇頭朝炎妖吐信而去!
「蝶迦羅呢?」
「嘎——沒見到,只有賽達!」大蛇頭搖了搖。
「好呀,這家伙,當聖獸當得這麼囂張,敢不理主人的召喚。」哪天不教訓、教訓它,還真不曉得誰是主子了。
「你不會以為這只幼稚的蛇頭鳥有用吧!」炎妖嗤聲。
蛇頭鳥!賽達的蛇眼頓然殺氣騰騰。「冒瀆上古神獸!竟敢冒瀆上古神獸!」驕傲的靈界聖獸,最不能忍受尊嚴被羞辱。
「賽達,只要你解決他,這個月我都陪你玩。」
「嘎——」賽達馬上又興奮的展開大鳥翅。「好,賽達解決他,主人要陪我玩——嘶——」
血盆大口忽朝炎妖狂吐濃濃火焰,反應不及的炎妖被這迎頭烈焰燒個當著,不禁滾地痛號。
「哼,既叫炎妖,應該很懂得用火,就讓賽達陪你玩玩。」蘭飛拋邊飛吻,祝賀對方。
「蘭飛大人,您去哪?」只見蘭飛縱身躍上樹梢,底下的侍衛忙追著。
「最後警告,不要跟著我,否則本聖使不客氣了。」說完,她的身形消失在眾人眼前。
遠方,神殿高塔上,閉目掌控一切結界脈動的藍瞳,此刻微睜,有些蹙眉。
『唉。』月帝嘆,這妮子難道永遠非得與「等待」為敵嗎?
來到城堡內另一處最高的頂端,是一片繁花交織成的空中了景台,在東方的妖精界,經常可看到樹海或花海構成整片高台狀。
居高遠望,目前的情況對我方都還游刃有餘,看來,只要等到三界鑰約的時刻到來,這一切都會停下,因為沒有人敢在三界巨頭聚首時,還敢囂張放肆,再說鳩闇私出妖魔界原就理屈在前,此次部下為了救主,聯合南方妖魔界包圍東方城堡,已犯三界鑰約的規則,相信魔皇大公不會坐視不理!
「你在戰場也如此戲弄敵人!」
熟悉的聲響起,蘭飛像毫不意外。
「你看出來了!」眼真利。
「叫賽達對付,還不忘出手先要對方好看。」那記飛吻,擺明大有文章。
「我厭惡趁人之危的陰險者,炎妖能力沒幾分氣焰倒不小,適合給賽達當玩具!」蘭飛在敵人身上施下逆回術,只要對方敢朝賽達出手,力量就必定反撲自己。
「你對賽達倒也細心。」如此做,應該也是怕賽達受傷才是。
「它是我春之聖使的座下聖獸,誰都不可傷它!」蘭飛回過身,迎視著身後的黑發女子——無聲之滅。
「你早知道我在東方城堡內。」
「連鳩闇都進不來有重重結界守護的東方城堡,炎妖又算什麼。」誰助他一臂之力很明顯。
「說得好,既然知道有我在,你還敢放任聖獸落單。」依然輕柔的聲卻隱透危機。
蘭飛皺眉。「說清楚你的話。」
「用眼睛來看吧!」滅揚手,龐然之物重重落下,過大的衝力激飛花瓣,震撼空中平台!
花瓣紛飛下的紫瞳,顫睜著,不敢置信瞳中所映出,雙翅無力垂下,蛇頭癱軟一旁,重傷掙扎的大鳥身。
「賽達!」她駭然,正想衝出,一道回光砍落腳邊,制止了她。
「怎麼——」滅一腳踩著賽達想抬起的蛇頭,痛得它嘶嘎低鳴。「對這只你連正眼都不敢看一下的座下聖獸,也會痛心?」
「你想怎麼樣?」揪心之痛,聽著賽達的哀嚎,蘭飛第一次深刻體認這句話,她咬牙切問。
「我想看看,靈界聖獸被一刀一刀活活割死的慘狀是什麼樣!」艷麗的面容笑著,依然一副雲淡風清,手指卻再次劃下環光砍向賽達,血花飛濺,龐大的鳥身痛顫呻吟。
「住手——住手——」看著道道環光砍在賽達身上,蘭飛椎心喊著。
滅縱聲而笑。「瞧瞧你這只聖獸,平時那麼會撒嬌,落到這副凄慘模樣,明知主人在眼前,還死都不肯開口求救。」
「快住手!」緊壓著唇,淚滑下面頰,蘭飛深呼吸,毅然拭過泛出的淚,道:「它只是只幼鳥,天真的……什麼都不懂,只想討我歡心,你要對付的……該是我!」
滅冷眸低笑。「我說過,我只想看靈界聖獸被活活割死的慘狀。」
見她再次揮手要劃下環光,蘭飛高聲喝喊:「青泉——」
強烈昊光燦揚地面時,高塔上的月帝一震。
「月帝?」席斯見他忽睜開眼,神情焦慮。
『飛飛……』他想起身,眼前的水晶球卻開始發光。
窗外的天空也雲層湧動,氣流紛竄。
「看來,賀格公爵出關了,空中都城快出現了。」席斯看著天空道。
月帝沉眉,望向水晶球,這是賀格公爵傳來的訊息,他將上空中都城!
……要我為了一己之私,而讓無辜人陪著受罪,我……做不到!
永遠顧全大局的蘭飛。三界鑰約百年一次,各方都慎重以對。思及此,月帝毅然斷絕對外感應,坐回水晶球前,專心回應賀格公爵,等著三界鑰約將到的時辰。
此刻,他只能希望自己的想法沒錯,無聲之滅對蘭飛沒有惡意!
空中平台上,蘭飛緊緊將賽達的大蛇頭抱在懷中,顫喚著。
「賽達,沒事了、沒事了。」她輕輕拍著它。
「主……主人……」看到主人緊盯著自己,它淌下大大的淚。
「痛嗎?我馬上幫你治療。」她慌了,忙以靈力療撫著它的傷口。
「主人……終於看著賽達……嘎……沒有睡著……」它好高興。
滾燙的淚滴落賽達頭上。「主人……沒睡著……哭得眼睛紅了……嘎……賽達不要你……哭……」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抱緊它,面頰摩挲著它的蛇頭,只能不停地說著這三個字。
賽達從蛋孵化就在她身旁,雖然在靈界由蝶迦羅陪伴它最多,但就某方面面言,蘭飛可算它的母親,身為母親卻不敢看自己的孩子,她深覺自己的失敗。
「滅出馬,果然就是不一樣!」鳩闇的聲大笑傳來,身旁還跟著焦獨和炎妖,顯然部下救出她。
「啐,這只蛇頭鳥可整慘我,等一下我要親自解決它!」炎妖一身的創痛,看到癱死地上的賽達,恨恨道。
看著眼前這一幕,焦獨想走上前,卻被鳩闇攔著。
「對付她,由本殿下來!」
鬥篷下的磷光綠瞳猶豫,望向滅後又退下。
「滅,你怎麼說!」鳩闇問站在一旁的人。
拂掠飄長的黑發,滅淡然一笑。「當初的交易,春之聖使是屬於我無聲之滅。」她的手掌飛繞漩渦光澤,正想往蘭飛而去時,對方怒喊。
「無聲之滅,蒼將,殺了父親之後,你也想殺了我嗎?」
這句話震住了滅!「飛飛……」
「你果真是蒼,我早該想到的,擁有劃開空間的能力,令大司聖忌憚,定住你需得魔皇大公的縛言咒,除了遠古神魔,還有誰!」
「你想起小時候的一切了。」
「拜櫻花印之賜,你所下的封印隨著年齡成長威力退去,最後終於讓我想起你當年的容貌,金色神性的無聲之滅!」
從握住青珀見到魔皇大公後,蘭飛就明白了一件事,遠古神魔個個都是由至上界的天使墮入魔界,因此他們都擁有金色的神性面,黑色則是他們入魔後的另一面,滅、破、殞、裂、毀,所代表的是他們擁有的力量!
「現在我明白了,小時候跟著你的那半年,為何周遭的景色環境都是人界不曾見過的,原來那就是妖魔界,父親帶著我被妖魔襲擊,後來我跌入妖魔界遇上了你,怎麼,如今你以黑色的魔性面出現,本體留在妖魔界嗎?」
鳩闇等人聽到蘭飛的話,全愕然。
「滅,這模樣當真是你的分身?」鳩闇訝然,僅僅一個分身,幾乎是他們全部人的力量都還比不上。
滅幽然一笑。「魔皇大公親自所下的縛身鏈咒,豈是能隨意掙脫的。」
「你不惜以分身來荒魁之原是想殺我嗎?」
「飛飛,我——」滅也就是蒼將動容地上前。
「站住,你只要敢靠近我,青泉杖會再砍你一刀!」殺氣恨極的目光瞪向她。「父親當年辦得到,我也能辦到!」
如被雷打到般僵住,蒼將搖著頭。「不,不是你想的這樣!」
「不是我想的!」蘭飛扯聲狂笑。「父親是你殺的,可是你親口承認的,到現在你想否認了,可笑!」
蒼將啞白了臉色。
「你無話可說了……唔……」蘭飛忽捂緊胸口。
「主人你怎麼了?」賽達急問。
「飛飛……沒事吧?」蒼將憂問,立於一旁的青泉杖卻飛起指向她。
「不要過來,否則我……」連續以靈力為賽達療傷,又靈力大耗的叫出青泉杖,面對蒼,急怒攻心下,她胸口痛絞。
「主人、主人振作點——」
「蝶、蝶迦羅——」她拚起最後一口氣大喊。「你——當真不來……」蘭飛趴在賽達身上,青泉杖摔落地面。
「好機會,焦獨、炎妖——抓下她!」鳩闇喊著。
「不准碰她!」蒼將怒道。
此時一記長嘯叱吼,龍形之影轟立在蘭飛眼前。
大龍頭看到她的情況,火炯的龍眼飄怒,不知為何,蘭飛覺得在荒魁之原的蝶迦羅,額上的麟紋圖形特別明顯,甚至綻出毫光。
「蝶……迦羅……」蘭飛驚訝的看到眼前的聖獸在光芒中,龍形之影頓化人形,卻不是平常的蝶迦羅所化的模樣,而是……
「誰都不能傷害我的女兒。」揚長的紫發飄飛於空,昂然面對鳩闇一群人。
「父、父親!」蝶迦羅是……父親!?
「你果真沒死!」幽幽的聲帶著一抹驚嘆與欣慰。
「蒼!」看到她,蘭紫佑也笑了。「總算能在離開前見到你。」
「離開?」
「我已無法再寄體於蝶迦羅的身軀,與幻龍族的長者約定已到,龍麟紋該歸還幻龍族的龍神。」
「因為我而造成你的死亡,你恨我嗎?」
紫佑搖著頭。「不關你的事,是喋血之殞設計了這一切。」
「若非我替殞擋下青泉所化的利器,或許你不死,但是我無法坐視不管,因為他是我的兄長!」
「過去了。」他長聲嘆息。「青泉杖之創一定讓你痛苦不已吧!」
「能再見你一面,什麼痛苦都值得。當年沒見到你的屍體,後來……」她看向愣住的蘭飛,嘆笑。「來到人界,見到和飛飛在一起的座下神獸,才真正引起我的懷疑。」
「果然瞞不了你,還記得我們有個約定嗎?」
「我倆誰先走,必定由另一個送到最想去的地方。」
「今天就請你送我一程吧!」
「這是怎麼回事?」詫異至極的蘭飛終於開口。「父親為什麼會是蝶迦羅?」
「飛飛。」蘭紫佑蹲下身,撫上女兒的面頰,柔聲道。「真正的蝶迦羅在當年那一戰就死亡了,它雖不是我的座下聖獸,卻為了讓我達成心願而亡。」
「什麼心願?」
深深端詳著愛女,他微笑道:「陪著我的女兒成長,直到另一個能保護她的男人出現。」
蘭飛搖著頭。「不可能,蝶迦羅,一定是你故意化成這樣來騙我!」
「孩子,我與你都繼承過春之印,透過春之印,你一定也能感覺到,我是誰?」
額上的悸動早讓她明白了事實,她卻不敢相信,紅了眼眶,抽噎問:「為……什麼?」
「我能拋棄世上一切,卻無法放下我的女兒,與其像個嚴父管教你,我選擇當你的座下聖獸保護你,像個朋友般陪著你,現在……另一個能保護你的男人出現了,我的時間也到了。」
「不要——父親——」她抱住眼前的人,那溫暖的慈愛依然是小時候的感覺。「只有你能保護我,求求你繼續留在我身邊,不要放下我——」
「飛飛。」安撫著懷中的愛女,他輕嘆。「你心中是愛月帝的,好好珍惜得來不易的感情,我雖不後悔當年的選擇,卻依然對你母親愧疚。」
「我不愛——我誰都不愛——我只要你留在我身邊——」要她如何接受,與父親才一見面又要再分手。
「別哭,女兒,你平時可沒這麼多愁善感,我最愛看你驕傲笑著的模樣,讓為父看看你的笑容。」他捧起愛女的雙頰,柔聲哄著。
「你留下來,我天天笑給你看,好不好?」她哽咽。
「飛飛……」蘭紫佑抑回眼眶的酸熱,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女兒,我的好女兒,你是最成功的春之聖使,讓父親助你最後一次吧!」
說完,一道龍形之氣由蘭飛頂上灌入體內,頓時,靈氣盈滿周身。
「好好照顧賽達,它會是你最強的靈界聖獸!」
「父親——」眼前的人影消失,蘭飛忙抓出去的手卻只有虛空一片。
蒼接住了那飄落的龍麟紋片,此時天空一片雲清散揚,宏偉的城堡緩緩浮現。
「空中都城。」蒼悠喟。「百年一次的三界鑰約,我參與了無數次,這次心情最為復雜。」
「你……也要離開嗎?」蘭飛梗著聲。
「我得將這龍麟紋片送到靈界,這是我對紫佑的承諾。」
「你與父親到底……」
「該說我們是結義之交,光城聖使和遠古神魔,很多人扭曲我們之間的一切,但是只有我們內心知道,這份情遠超過世人所能認定的愛情。」
「我不明白!」
「往後還有很多你不明白的事等著你去學。」蒼將走到賽達身邊,道。「讓我帶它回靈界吧,這些傷都很淺,我只想讓你正視自己的靈界聖獸。」
「你……是為了我而再次來到人界嗎?所以……」不惜再次掙脫魔皇大公的縛身鏈咒,蘭飛問出心中的疑惑。
蒼將看著她。「我只想看看你,看看長大後的你。」
「蒼!」見她撫上賽達,身形開始朦朧。
「好孩子,別難過了。」一如當年,那回首的容顏充滿溫柔與慈愛。「或許,有一天我們能坐下來,好好聊聊當年我與你父親的一切。」
「無聲之滅——你竟敢利用本殿下——可恨!」看著滅與賽達消失,鳩闇終於氣得大喊。
此時空中都城八方奇光,燦射千裡,顯示三界鑰約時刻已到。
「太好了!」見此,鳩闇總算一吐怨氣般大笑。「此次妖魔界由我姊姊梅絲達當伴駕貴族,本殿下定要她給你一個教訓!」
「我們春、夏、秋、冬四季司聖聚集,梅絲達也不能不顧忌三分吧!」蘭飛環胸。
「前提是你們四季司聖真能聚集得了。」
蘭飛背手,對著空中道:「還不快出來,戲都看夠了。」
尾聲
「唉,難得看你有感情流露的一面,正想看看接下來會怎麼發展。」一道緋紅之影昂立東方高塔。「你好呀,鳩闇,本人是代表火焰生命和留住的夏。」
夏!鳩闇沉目。
「還是,你想見識、見識秋的轉化和重生。」瞭景台另一端,黃衣修長的身軀飄逸。
「總算都願意出現了,到底在荒魁之原埋伏多久。」蘭飛沒好氣。
「中途打斷你和聖獸增加感情的機會,會令我過意不去。」夏很有禮貌。
「倒是托飛飛之福,我們見識到傳言中的遠古神魔。」秋光想就回味。
「好家伙,你們從頭看到尾。」她霍霍磨牙,每天忐忑不安的等著同伴,這票家伙倒是悠悠哉哉出現。
鳩闇朝他們冷笑。「用不著得意,四季司聖是永遠聚集不了!」
「你這麼篤定!?」蘭飛一副小朋友別亂說話的神情。
「除非奇跡出現,否則要想冬能出現,作夢!」鳩闇啐道,就算冬能從魔宮溜掉,也出不了妖魔界。
「冬,你還打算看別人爬到你老姊頭上嗎?再不出來,我以後都不理你了!」
笑聲像在鳩闇耳邊響起,才回頭,就感到一陣涼意掃過,原本站在炎妖旁的焦獨,那大黑的鬥篷下,飛出一道雪白身影,拂過鳩闇和炎妖一身寒意。
「想嘗嘗屬於冬的淨澈和沉眠嗎?」
陽光下,一個清靈俊逸的銀發少年,淡笑地立於蘭飛身畔。
「你——」鳩闇和炎妖震驚到極點。
「你一直知道是我。」看著蘭飛,翔笑道。
「從席斯說有人暗中助我,我就開始懷疑,因為在我握住那顆石頭前,唯有與你交手過,後來握住青珀後,又見到『焦獨』,我就更加確定!」
「那道磷光球是護住你最後的靈氣,好幾次看你危險,我都差點衝出來。」
「真正的焦獨呢?」鳩闇怒問。
「早掛在他想襲擊我的山峰上。」
「你殺了他?」
「是他自作孽。」冬聳肩。
「你和滅兩人是有默契的串通好。」否則依無聲之滅怎麼可能看不出焦獨是假的!
「我得感激她帶我出了妖魔界,還能監視你。」
此時一道浩瀚的氣撩動而來。
「上父!!」
感覺到這股氣,春、夏、秋、冬四人同時躍起,消失於空!
鳩闇氣得握緊雙拳,切齒喊:「我一定會宰了你們——」
「鳩闇殿下,別氣了,好好欣賞這百年難得一見的壯觀不更好。」席斯來到瞭景台道。
「哼,本殿下沒興趣再留在這扮愚蠢。」鳩闇憤然拂袖,炎妖忙跟著主人離去。
「多可惜呀,這條由四季司聖共結的七彩神道,可是百年一見。」
席斯看著天際由空中都城鋪出的彩道,如畫空之虹,悠遠綿長,穿過雲層,繞過山峰,直達數裡。
「魔皇大公!」虛空另一端,焰火烈熾成道,火赤得令人不敢直視。
隨即虹光斂去,焰茫高燃,一道白光快速飛出空中都城。
「那是翔吧,跑這麼快,不會是為了躲魔皇大公吧?」席斯撫著下巴,看來有什麼好戲,他錯過了,得去探查清楚才行。
※ ※ ※
銀月古都的夜晚,星河依然令人目眩,優美的星子如銀橋劃長空,令人置身夢境幻影。
枕靠在月帝懷中的蘭飛,想不通,她隨月帝回到銀月古都,都已過了這麼多天,明示暗示用盡,希望能恢復靈氣,為什麼月帝都只是抱著她,沒更進一步。
「天御。」她喚,從沒想過自己獻身還得這麼諂媚。「還記得你說等我點頭,就會替我恢復靈氣。」
『嗯。』月帝撫著她細致的臉蛋。
「咳。」她清清喉嚨,字正腔圓道:「我、願、意、了。」
『太好了。』他親親她的臉頰。『先舉行婚禮,就可以恢復靈氣。』
「呃,不如你先幫我恢復再說。」她笑彎雙眸,充滿期盼。
『先舉行婚禮。』他不退讓。
「先恢復靈氣。」她也堅持。
『那就甭說了!』
「為什麼?」
『別以為朕不曉得你打什麼主意!』月帝咬牙。『一旦恢復靈氣,你就溜得不見人影,根本沒心要結婚!』
「我……我很誠心要與你舉行婚禮的,只是再、再過一段時間!」她壓根兒不想這麼快嫁人。
『多久?』
「賽達長大後。」
『那是多久?』
「以靈界看是兩年,以人界看,靈界一年等於人界三年,那二年就是……」
『你一輩子都不用恢復了!』月帝惱意盡浮。
「好,不靠你!」蘭飛氣呼呼,由他身上坐起。「只要是四大聖君都擁有自然之氣,我去找其它聖君,這麼舉手之勞,利己又益人的事,總有人伸出援手。」
『飛飛。』月帝攫住她的手腕,陰森道。『記得你到荒魁之原的前一晚,朕在夢中對你說了什麼嗎?』
「呃!」見他那寒厲的神情,她咽了一下口水。
『你敢跟誰有經驗,別怪朕讓你嘗嘗比被言靈問候還痛苦的事!』
紫瞳瞬然俱張。「我開玩笑、開玩笑的——」
『我看你很想知道被關到高塔,夜以繼日做到天翻地覆是什麼滋味!』
「不要——救命呀——」蘭飛想跑,卻被月帝快一步攔腰抱起。
『好,朕成全你,從今天算起,等到賽達長大的那一天,你就可以從高塔下來了。』
「到賽達長大——」她駭然。「會死人的——快放我下來——來人呀——」
不在乎背後那一陣亂拳,月帝抱著懷中佳人,堅定的往「高塔」——寢室的大床走去。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