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1234
發新話題
打印

[靈異推理] 《小明的伏妖日記》作者:林佩【完結】

《小明的伏妖日記》作者:林佩【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kjkkjj 您是第12378個瀏覽者
文案:
所謂,修善積德自然吉人天相,常造口業的乩童劉明,當然,不在此列。先是被婆婆催促生小孩,又在入學後被一對雙胞胎姐弟纏上,更不幸的是,兩姐弟竟是為奪他身上仙骨而來!
為保護小明,師父季見群不僅替他找到個複合式多功能的法器護身,加上小狐狸擔任他的個人貼身保鑣,但,情況倒轉──師父被綁架了!
當道教的乩童對上泰國的降頭師,「奸爹情深」的師徒二人,可否逢凶化吉?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5-5-24 22:32 編輯 ]

TOP

第一章

丁亥年九月二十二日星期六,農八月十二日
宜祭祀入學 不宜諸吉事

一個星期沒寫日記了,都是師父害的啦,他每天督促我練習房中術,比去年抓小狐狸時,逼我學習三天蕩魔陣還嚴格,害我每天累的腰也酸、背也痛、連小屁股都疼得不得了,找得到時間我就補眠了,都忘了寫日記。
還是繼續寫下去吧,每天被師父整的好慘哦,只有日記瞭解我的心聲,還可以順便罵罵笨師父,加上這本日記有密碼鎖,他絕對打不開。
好,我要開罵了,師父是臭臭臭臭臭臭臭臭臭臭豆腐!
好爽。
開學已經好幾天,嘿嘿,我劉明已經是大學生了!想起過去幾個月來的風風雨雨,以及為了考上大學所吃的苦,心酸。現在苦盡甘來,果然,天公疼憨人。
雖然師父不可不罵,幫助我考上大學的功勞也得提上他一筆。
話說,要不是遇見他這位天上來的太陰星君,收我為徒、傳道法,我哪有今天的閒散日子過?早被我爸媽操到天天開壇,每天請一堆不知是神是鬼的東西上身了。
對,我的本職是乩童,還小有名氣,可是師父不讓我再當乩童,要我一方面唸書、一方面修仙學道,說唸書可以開展我的知識,還可以順便到大學裡當他助理,幫忙大學教授的他完成學術研究。
找免費童工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吧?
他最喜歡欺負我了,從去年起,他就不厭其煩的作踐我糟蹋我,不過想想,當他徒弟的確比當乩童有前途,至少我再也不用拋頭顱灑熱血,拿七星劍往身上砍,正式從良。
從良是換職業的意思沒錯吧?我不太確定耶,有個良字,應該是好詞,不過師父卻老罵我亂說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今天例行性回他家去吃飯,我很狗腿的把雞骨頭剔掉放碗裡孝敬他。
「師父,這隻雞腿已經骨肉分離、顛沛流離、分道揚鑣、道不同不相為謀,你請放心用吧。」
當場一雙筷子往我頭上用力敲,師父罵:「死小明,都是大學生了,成語不懂別亂用,丟我臉。」
同桌吃飯的人都掩嘴偷笑,有只九尾小狐狸還笑的特大聲,明顯看好戲,至於師父的弟弟季老師就厚道得多,不小心笑一聲出來後,立刻掩住嘴巴,眼睛往反方向看去,免得我難堪。
討厭的師父,這樣丟臉的人是我好不好?專門在熟人面前漏我氣。
不過,可能是當久了乩童,職業病的後遺症出來,要是每天師父不捏我、敲我兩下,我還真不習慣。
奴性已深,沒辦法,難怪師父吃我吃得死死。
倒是季爸季媽都站我這一邊,季媽還說:「見群,你好不容易娶了個可愛又年輕的老婆,要多疼人家。什麼時候生小孩啊?明年鼠年,生個錢鼠寶寶吧?」
我臉都黑了,本人我明明是個青春活潑美少年,師父卻為了避免被自己的爸媽逼婚,上星期六跟小狐狸合謀,一個提供散魂迷心香,一個念誦迷魂咒,結果現在季爸季媽把我跟小狐狸當成師父跟季老師的老婆,三不五時就催促我們生小孩給他們玩,嘔死了。
轉頭用眼神向師父控訴,人家怎麼生得出孩子?
師父笑了,一慣性地陰險奸詐,說:「媽,小明年紀輕,性子還不定,我教導他也是為他好,至於孫子的問題,我們再努力努力……」
我小聲咕噥:「……這種事哪能努力?人家也不會下蛋的說……」
師父聽到了,頭低下來,在我耳邊小聲警告:「懂不懂盡人事聽天命的道理?」
「懂啊,可是人力有時而窮,師父你別老是拿難題來玩我,很變態耶,你年紀一大把了,乾脆跟季爸季媽說你已經沒有生育能力,生不出孩子很正常的。」
越說越高興,口無遮攔的毛病又犯了,等察覺師父天威震怒時,坐他旁邊吃飯的我想逃都來不及。
一雙手從我的椅背後穿越,手掌停在我腰間,然後,用力一擰──
「小明身體不舒服?」季老師覺得我不對勁,關心地問,還轉頭要求小狐狸:「小狐,幫小明診診脈,他臉色青青白白,如果生病了,你開副藥……」
小狐狸本身醫術一級棒,季老師才會這樣要求,不過我臉色難看卻不是因為身體有恙,而是被暗算。
於是搖搖頭,淚眼汪汪朝飯桌上兩位名符其實的老人家去,用顫抖的聲音說:「爸、媽,媳婦我回家後一定努力做人,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什麼生肖都可以生,只要師父、不、是老公配合,我一年生一個,等他們長大後,組成棒球隊,連候補都備齊……」
忍辱負重,只好厚著臉皮唱戲了,誰教師父捏我捏好痛。
師父戲癮也上來,停在我背後的手往上,搭在我肩頭,說:「老婆,生十二個太多了,身材會變形……六個就好,組成籃球隊,我可以身兼裁判跟教練。」
怕他繼續下手荼毒,我只好淚眼婆娑,可憐兮兮望向他:「老公你喜歡就好,我沒意見。」
師父看來心情大好,又往我碗裡塞一堆菜,說:「吃飽一點,今晚教你神仙家秘而不傳的寶精行氣法,你要認真學習,不可懈怠。」
討厭,師父又要搞新花樣了……可是,一定很好玩耶,我高興起來,猛扒飯,也不抱怨他剛剛對我不人道的行為了。


吃完飯後離開季爸季媽的住處,回到師父自己買的房子裡,因為晚餐吃太飽,我說要泡一壺茶清清胃,捲起袖子就要進廚房,他立刻制止我。
「我泡就好,三套紫砂茶具被你摔的只剩一個壺兩個杯子,你的手怎麼那麼賤?」他哼一聲,邊往廚房方向移動,邊罵。
我也追進廚房,皮皮笑:「師父,沒關係啦,我家的茶壺也很多,都是老爸在路邊攤殺價買回來的,一個一百元,好用的很,你喜歡,明天我回自己家裡的神壇搜括幾十個給你。」
「我的紫砂壺是特別請朋友從內地帶回來的,每一套都出自名家之手,價值不菲……唉,算了,總之,廚房裡的高級器具你都不許用,到客廳去等我。」師父下通牒。
我點頭:「對對對,君子遠庖廚,師父也不太君子,正好……」
砰鏘一聲,師父把僅剩的最後一個茶壺給摔在地上。
低氣壓,不妙,偷瞧師父,面無表情,臉泛金光,空氣中有劈里啪啦的電擊聲,某人大概要抓狂。
沒關係,跟師父一起生活久了,對於如何應付突來的災變,我早已有了一拖拉庫的心得。
當場下跪,往前一撲抱他大腿,仰頭,擠出每天在浴室裡練上五分鐘的懺悔專用表情。
「師父師父,你別生氣,徒兒的意思是說:師父當然不是君子,而是清風道骨的仙人,而且師父最厲害,雙手萬能,什麼事都會做,泡茶這種小事當然也難不倒你……」
只有師父才能享受來自本人的諂媚,而且這招向來有效,看,師父臉色當場和緩。
又被本人逃過一劫,我果然是天生英明。
「噢,痛痛痛……」
看來我高興的太早:「師父,別擰人家耳朵啦,痛死了!」
「也別喝茶了,我們去盡人事,順便處罰你那張怎樣管都管不住的嘴。」把我提起,師父往房間去。
「盡人事?」我擦擦眼角跌出的淚,好奇問。
「在爸媽家我不是說過要盡人事聽天命嗎?」師父陰陰笑:「你生不生得出小孩,那是老天爺的安排,至少我們已經努力辦事,爸媽也就沒法再囉唆了。」
「師父果然奸滑……不、是睿智,不愧是徒兒崇拜的天下第一人。」
狗腿狗腿,好大喜功的師父最喜歡聽人拍他馬屁了。
他點點頭,又說:「來,想學寶精行氣法吧?此等秘訣只能以口傳,不訴諸文字,你要敢不學,我打斷你的腿。」
「學!當然要學,師父你要認真教哦!」我大喜,往他懷裡一撲,跟師父是一對恩愛的情侶,要傳授的對象捨我其誰?
等我從房間爬出來洗澡,都已經是好幾個小時後的事,累死了!
對,我是說過要師父認真教,但認真到那種程度也太過頭了,也不想想我還沒成為正式的仙人,體力有差,壓搾勞工這是。
洗過澡後精神回復了些,終於可以把今天的事情寫在日記上了……等等,師父又叫喚我了,什麼事?
嗄,還得複習剛剛的房中術?師父說怕我把口訣跟心法忘記,所以要繼續回房去溫故知新。
再偷罵一句:師父是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色狼!

第二章

丁亥年九月二十四日星期一,農八月十四日
宜祭祀祈福 忌安葬動土

考上師父任教的大學有個好處,就是上下學有人接送,中餐還負責的好好,累了到他研究室裡拿他大腿當枕頭,吹冷氣休息,真是優點多多不勝說。
對啦,師父真的很厲害,是所謂的菁英分子,不到四十歲就已經當上大學教授,專攻民俗學及台灣民間信仰,目前是XX大學人文學系的教授,然後好死不死,他要我也就讀同一科系,說可以就近監視我,免得我人小鬼大,給他找麻煩。
其實人家想念的是哈利波特讀的那所學校,可以學外國巫法耶,師父卻說那間學校在英國,太遠了不好,我想想自己也不太會說英語,作罷。
後來師父一直笑,笑得很奸詐,我納悶自己哪裡又逗笑了他?
也可能他又陰我了,師父就有這個壞習慣,沒事拿我來玩。
跟著師父上了車要往學校,路上他問我:「知不知道今天你上什麼課?」
我想了想,沒概念。
之前因為師父被天庭徵召回天上,我為了守護他留在人間的身體,也沒參加開學,中間又被師父磨著緊鑼密鼓學習房中術,兩人都請假沒去學校,今天是我第一天上課,哪知道有什麼課好上?
「師父,你欺負我,課都是你幫我選的,也沒問過人家意見,我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教室在哪裡,你要負責。」推卸責任。
「我不是在你桌上放了課表、教室號碼以及學校大樓教室的分佈圖?你到底有沒有看?就算看不懂,上網查資料,或是問我也可以。」師父說。
糟糕了,我自知理虧,小聲說:「師、師父,我以為那些是練習折紙鳥用的呢……難怪折的有模有樣還不會飛,原來紙張不對啊,我左看右看看不懂上面的東西,還以為是你寫失敗的符紙……」
師父怒哼一聲,罵我:「都是大學生了,怎麼糊里糊塗的個性還改不了?要是我出遠門,怎麼放心讓你一個人去學校上課?」
他越罵越氣,伸右手擰了我大腿一把,又罵:「真是冤家!」
好痛!不過我開心,師父其實是跟我打情罵俏,他從來不說情話的,對其他人也都冷淡,只會對我動手動腳,現在說我跟他是冤家,當然嘛!冤家才會狹路相逢。
「師父,我要跟你作一輩子的冤家。」我一邊揉大腿,一邊嘻嘻笑著說:「我冤你你冤我,冤冤相報永不了。」
「廢話。」
師父說:「我在你身上花了那麼多心血,你也說過要做牛做馬報答我,要是你有貳心,我讓你再被雷劈死。」
我伸伸舌頭,涎著臉說:「不會不會,不論師父怎麼打罵我都不走,我賴你賴定了,要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此情永不渝。」
師父不說話,看他表情又回復如常,嘴角甚至微揚,果然,師父滿好哄的。


到學校後先跟他在研究室裡待著,因為是同一棟大樓,他告訴我先到十樓的某間教室裡等著,說我第一堂課是文化研究導論,讓我先去找個好位子佔著,抄筆記方便,聽課也清楚。
「師父好笨,我最討厭抄筆記了,還聽課?人家喜歡挑最後一排的位子坐,上課的教授看不到我,要打盹吃便當或是偷看漫畫才方便。」
嘴快,不小心把自己的偷懶計畫說出來。
「……我規定你每堂課都必須坐前三排,不可以躲在教室後靠門的位子,以為偷跑方便。筆記本帶了沒?我每天都會檢查你的筆記,敢敷衍了事,我煉個厲害法器來治你。」
師父又立教條了,真壞。
總之,跑到十樓那間教室,哇,好大,這應該算是會議廳了吧?我算算看,容納一百個學生應該不是問題,跟高中真是不能比,害我好興奮。
興奮歸興奮,師父之前提醒我,說最後一排靠門邊的位子落跑容易,我當然不會錯過這麼優的意見,看到目標位置立即一屁股坐下去。
對,聽課聽累我就不客氣給他偷溜。
看看手錶,還有十分鐘才上課,我就無聊的把一雙眼睛轉來轉去,有同學陸陸續續進來,這時一個男孩子注意到這裡,直直朝我走來。
「噯,你是不是劉明?」他問,態度大方親切。
「對,有什麼事?」我好奇回問。
雖然自己在道界頗有名氣,可這裡是大學,這個男孩子看來也年輕,應該跟我那些歐吉桑歐巴桑級別的粉絲信徒不一樣。
我這麼一應答,好多跟我一樣年輕生澀的男女同學都圍過來,說他們是我同班同學,因為我一開學就請假,反而成為班上最受注目的人。
跟我打招呼的男生說:「我叫何鵬飛,是班長啦,班導說你家裡有事請了假,怕你來上課後會一下子不習慣,銜接不上,交代我要特別照顧你。」
「噢,阿飛,知道了。」我隨口喊,跟他說:「你可以叫我小明或阿明。」
「沒人喊過我阿飛,好奇怪。」
他有些哀怨,顯然不喜歡我那樣喊他。
「阿飛很好,鵬鳥高飛,將來可以一飛沖天,叫你阿飛是助長你的運勢,相信我,我不會唬你。」
本人愛看姓名吉凶的職業病又犯了。
「真的?那,以後我就叫阿飛。」
班長聽了我的話,果然高興。
「阿飛,我問你哦,我們班有多少學生啊?你看……」
我指指前五排擠滿一堆女生的位置:「大家都對文化研究導論這麼有興趣啊?而且,女生好多哦!」
另一個靠我們很近的同班女生湊過來,說:「我直屬學姐也來修這堂課,她說這教授講課很有內容,雖然打分數嚴了些,可是人英俊的不得了,學姐們擠破頭都要選修他的課。」
阿飛懷疑地問:「這不是班導的課嗎?我記得上禮拜是他來上課的,而且,班導是個禿頭……」
女同學白他一眼:「你很混哦,班長,上禮拜你遲到,沒聽到班導說他只代一堂課,因為教授請假了……哇,我也想看看教授的廬山真面目,聽學姐說他未婚,是本校最具價值黃金單身漢。」
她的描述好熟悉哦……
鐘聲響,我發現前五排的女生都在交頭接耳,可是一等某位穿著高級休閒服的高&男人走進教室,在講台那麼一站,英俊瀟灑玉樹臨風,教室裡整個靜音。
可惡,果然就是帥,比我帥個一百倍,氣死了,剛剛跟我八卦的女生還很誇張的倒吸一口氣,顯然被煞到了。
教授把手中的書本及講義往講桌上一擺,拿起小型麥克風,冷冷的環掃過教室,最後把眼光停在我這裡。
我死定了。
他淡淡介紹自己:「我是講授文化研究導論的季見群,基本上我不指定教科書,除了上課所講的內容外,會另開書目給同學作為延伸閱讀……」
出門前忘了看黃歷,今天該不會是大凶日吧?我沒坐在前三排位子,還好死不死搶了靠門的後排位子,待會師父會怎樣處罰我的不聽話?
冒冷汗,知道大難臨頭,嗚嗚嗚。
師父上課的時候,我都不敢直視他,低頭猛抄筆記,好不容易下課鐘響,我收拾書包想先偷溜回他的研究室,還沒走幾步,聽到唧唧呱呱的吵聲,回頭看,嚇呆了。
至少十個以上的漂亮女生蜂擁向講桌,聽到她們詢問師父剛剛授課內容裡的疑義,媽的,連這麼散的我都看得出來她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分明是藉故親近我師父。
這麼一停頓,剛好迎上師父炯炯的視線,他也不在意破壞自己風度翩翩的形象,朝我就喊:「小明你給我過來!」
好丟臉,明著把我當成他養的小土狗。
低著頭也往講台方向走,中間遇上阿飛同情及疑問的表情,害我忍不住咧嘴笑笑,聽到師父又輕咳一聲,哇,不可怠慢,趕緊加快腳步穿越女生人牆……討厭,那些大姐姐幹麼故意擠我?
我也不是好欺負的,雙肘用力,把兩邊的女生都推開,然後問:「師……哥哥,你叫我?」
沒忘了,在人前要喊他哥哥,不能喊師父、爸爸、叔叔,或是歐吉桑。
見我聽話,師父臉色稍緩,冷冷對圍在四周的女生們說:「下課時間不多,你們提出的問題我下堂課會解答。」
其中有女生嗲著聲說:「那,季教授,等你沒課我到你研究室去請教?」
我瞪她,想對師父不軌是不是?當心我施法打她這個小人頭!
「我的研究室不開放,有問題請當場在課堂上提出。」師父說完,提了自己的講義及書本就帶著我離開教室,回到研究室。


他不發一語坐在大書桌前,冷冷盯著我。
我心虛,搓搓手陪笑:「嘿嘿,師父真有情趣,故意不跟我說會上到我選修的課,要給徒兒驚喜是不是?」
他繼續瞪,瞪到我兩腿都發軟,軟到當場又想下跪了。
「你說,你做錯了什麼事?」他終於開金口。
擦擦汗,我恭謹無比回答:「徒兒知錯了,以後只要是師父的課,我歷盡千辛萬苦、殺遍萬惡淫為首的學姐們,都要搶到前排最中間的位置坐,用眼睛膜拜師父,專心聽講……」
他打斷,嚴著臉說:「不只是我的課,其它教授的課也一樣,要你上大學不是讓你來玩的,再敢給我皮,當心屁股開花!」
下意識摸摸屁股──師父真捨得打爛我的屁股嗎?打爛了誰陪他玩?都不懂屁股能夠利用的地方有很多很多。
像是現在,我為了討好他,一屁股拿來坐在他大腿上,讓兩人親嘴跟抱抱方便許多。
早就知道師父喜歡我親他了,親久一點,他會忘了要打我罵我的事。
「師父,我不皮了,等考試的時候可不可以放我水?」看看師父表情溫和下來,我抓緊時機、滿懷希望問。
師父立刻警醒,用力捏我的臉,陰陰說:「我最喜歡做大義滅親的事,你別心存僥倖。」
哼,師父就是這點討厭,當初為了逮捕小狐狸,季老師身為他的親弟弟,照樣被整的很慘,看來我必須自求多福。
考慮給師父用上幾張桃花春心蕩漾符,等他受不了求我時,我再以此為要脅,讓大學四年輕鬆混過。

第三章

丁亥年十月月二日星期二,農八月廿二日
宜祭祀嫁娶 忌出行安葬

師父去上古文物與歷史這堂課了,我沒事,躲在師父研究室裡寫日記。
沒辦法啊,每天晚上洗完澡後,師父就喜歡拖著我去房間修道,他還說我修道特有天分,為了好好栽培我,他每天晚上都不厭其煩做特別指導,我一個高興,也使出渾身解數,湧泉以報,好讓他驗收我學道的成果。
不是我愛誇讚師父,可他就是厲害,每天晚上我跟他修了房中術之後,頭沾上枕頭就睡了,他還能回書房去準備上課的講義,閱讀期刊及古籍,不愧是活了一萬年以上的老妖怪。
沒他的體力,晚上我都沒精神寫日記,只好帶到學校裡,等師父去上課時,我放心攤開心愛的密碼鎖日記本,將好事壞事一吐為快。
今天上午有一堂選修的理則學,啊,難倒我,什麼必要條件、充分條件還有充分必要條件,我哪搞得懂這種東西?
符咒疏文簡單多了,就連「紫陽升玉笈,元始出金章,洞闕青華府,頡明顓佐命」之類的咒文,我都可以不卡螺絲念它個幾十遍,就什麼邏輯不邏輯讓我腦袋發燒。
大學真不是普通人能念的,我真崇拜那些邊聽教授上課、眼睛還邊發光的人。
兩堂課連著上,中間休息時間我趴在桌子上想睡,發現班上好多女生都用曖昧的眼光看我──看三小?有問題直接過來問啦!
最後是班長阿飛被拱出來對我大哉問。
「喂喂,小明,同學們都很好奇,你跟季教授什麼關係啊?叫他哥哥,可是他姓季你姓劉……」
「表兄弟。」三個字打發。
結果女同學興奮起來,無情的把阿飛推到一邊,一口一個問:「聽說季教授沒有女朋友,是不是真的啊?他擇偶的條件很高嗎?」
「啊?應該不會很挑剔吧?」我衡量自己的條件,想想後回答:「好像越調皮越不受教、越會惹他生氣他越喜歡。」
一個看來乖巧文靜的女生幽幽歎氣:「教授喜歡叛逆型的?那我……」
「他口味古怪的很,當然,前提是對方必須很可愛天真聰明活潑還美不勝收……」像我一樣。
幾個女生已經開始小聲討論自己受到師父注目的可能性有多少,好多人信心滿滿,打算要變身使壞。
阿飛擠進來,問:「我看季教授很照顧你耶,轎車接送上下學,上完課就盯著你回他研究室,你們表兄弟感情很好。」
我愁眉苦臉:「對啊,感情很好,可是哥哥很喜歡欺負我,你看我的手臂……嗚嗚,都被他捏的青青腫腫了。」
把師父虐待我的證據給同學們看。
阿飛嚇一跳:「啊,好狠哦……小明,你是說真的?季教授看來正派,應該沒有暴力傾向啊?」
我悲從中來向他訴苦,順便朝那些覬覦師父的女生傳遞師父並非好對象的訊息。
「哥哥有潛在性的暴力傾向,沒事就打我罵我,還拿乩童專用的帶釘銅棍扎我,你們女生千萬不要愛上他,他是變態……」
阿飛露出同情的神色,說:「小明,你要不要考慮打113防止家暴專線?暴力是不容姑息的,姑息反而會助長施暴者的氣焰。」
搖頭,我說:「放心啦,他捏我,我當然也會趁機報復,可是奇怪耶,我報復他他反而高興,還要求我努力報復、用力報復,說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什麼的,你說這不是變態是什麼?」
對,師父肩膀上都是牙齒印,胸口也有,都是我故意咬的。
阿飛發現我邊說邊笑,往我胸口打一拳,跟其他女生說:「小明在開玩笑呢,季教授怎麼可能會是暴力分子?他跟你鬧著玩啦!」
後來繼續上課,我發現到一件很奇怪的事,就是從開始上課之後,我左右兩邊永遠坐著同樣兩個人,是來自泰國的僑生,還是雙胞胎姐弟,長相有九成相似。
真奇怪,教室也沒畫座位,這兩個人幹麼老愛擠我?
「喂,雙胞胎感情不是都應該很好,會相親相愛坐一起?為什麼老把我當成夾心餅乾裡的檸檬餡?」今天我終於忍不住問他們。
弟弟阿威說:「小明身上的氣很好,我爺爺說跟氣場正的人在一起,妖魔鬼怪比較不容易近身。」
我皺眉:「這不明著把我當蚊香嗎?等等,你看得到氣,這表示你有修行?」
姐姐阿玲咯咯笑,攬住我的手臂說:「我跟弟弟從小就跟爺爺學了點東西,開過天眼哦,孤魂野鬼也看得到,小明你真的跟普通人不太一樣,身上好像有仙氣……」
廢話,我在學仙嘛!可是這麼好康的事不可以給人知道,免得惹上麻煩,只好隨口敷衍。
「啊,我家是神壇,拜觀音媽還有三太子,出門前老爸老媽還會拿香在我身上繞三圈,這就是仙氣啦!」
阿威看來被我唬過了,說:「真的啊,你家神壇的神一定很靈驗,讓你乾淨的連點邪氣都沒有……改天帶我到你家拜一拜。」
廢話,我吃過流水真人煉製的金丹,師父的月光石也在我體內寄放著,哪個妖魔鬼怪敢近身?
阿玲也說:「我也要去……對了,小明你出生年月日給我,我跟阿威可以幫你改運,讓你不再受季教授欺負!」
幫我改運,這不是關公門前耍大刀?
不想說破什麼,只是把她的手拿開,我討厭師父以外的人碰我。
輕咳一聲,我說:「不用改運啦,我運氣很好的,爸媽也說出生年月日不可以隨便給人,容易被人暗算。」
這可不是開玩笑,我精通下符之事,知道有很多心術不正的術師會使用傷天害理的法術,只要拿了生辰八字,掐訣唸咒就可以把人的三魂勾去一魂、七魄勾起二魄,無良的很。
保險起見,我刻意再觀察一下左右兩人,的確,奇怪的氣氛圍繞著他們,可是也不會讓人厭惡到哪裡去。


下課後衝回研究室,師父在,我就跟他說那對姐弟的事。
師父淡淡說:「你是半吊子仙人,無法完全遮掩住仙氣,容易吸引些不成氣候的魑魅魍魎……」
我嚇一大跳:「嗄,難道他們是妖怪幻化的人身?我怎麼看不出來?對啦,那對雙胞胎好討厭,老愛對我東摸西摸,一定是狐狸精!」
「對你東摸西摸?」師父聽到這句話生氣了:「你也乖乖任他們摸?」
「我有擋啊,可他們就是愛跟著我,我坐哪他們跟到哪,可能是徒兒太有魅力了……我比較習慣被師父摸啦,別人摸我我都覺得噁心。」
我越說越得意,可幸好理智還在,記得給自己消消毒。
師父依舊不悅,說:「那對姐弟是泰國僑生?你多注意些,東南亞一帶有許多希奇古怪的法術,匪夷所思到令人防不勝防的程度,跟他們保持一些距離,我也會特別盯著,以免出差錯。」
說到希奇古怪的法術,我想到一件事,立刻坐上他大腿問:「師父,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師父一手抱住我,一手翻閱桌上的資料。
「就蘭花蜈蚣蠱啊!」我氣呼呼指責:「之前不是你塞了個香香的東西到我嘴巴裡,還說是從苗族朋友那裡拿回來,化水後調上藥物製成的東西?」
「……是有這麼一回事……」師父有些避重就輕地回答:「那也不是什麼奇怪的東西,吃就吃了,別多問。」
他避重就輕,我可不會善罷甘休,知道師父吃軟不吃硬,我於是培養情緒,等眼眶充滿淚水後,用可憐的表情追問下去。
「師父,蠱耶,我每天晚上都作惡夢,夢見從嘴巴裡跑出好多條蜈蚣哦,你別折磨我了,把蜈蚣蠱化了吧,啊?」
師父冷冷笑:「我看你每天晚上睡的很好,睡到一半還很高興的對我拳打腳踢,嘴裡喊著報仇報仇的,一點都不像是作惡夢的樣子啊?」
被識破了,沒關係,我是牛皮糖,繼續纏。
「師父,你也說過只要我上大學,就告訴我蘭花蜈蚣蠱的功效……還是師父你年紀大、記憶力變差,忘了有這麼一回事?」
「小明,你最近越來越不怕我了是不是?看來還是得常常給你點教訓,免得你爬到我頭上來。」師父沉著聲,殘忍的表情一閃而逝。
我渾身一抖,為了小命著想,立刻認錯:「徒兒哪敢爬到師父頭上?師父別生氣,我替你捏肩膀……舒不舒服啊?」
看我狗腿,師父氣消一大半,等被我按摩的舒爽,他才又開金口。
「苗疆地區有種蜈蚣只食蘭花花蕊,是非常珍貴的品種,我取得之後配上幾十種珍貴藥物,加以符咒催動,你吃了可以抵擋某些非正統道法的侵襲……」
「原來師父是為我好,早說嘛,害我老是誤會師父變態,專愛塞亂七八糟的東西給徒兒……」我感動的要命:「做牛做馬都報答不了師父的恩惠,乾脆把命給師父算了,隨師父怎麼糟蹋都沒關係。」
師父照老習慣捏我臉:「你的命早就是我的了,什麼給不給的?總之你乖乖聽我話,別老是皮來皮去,讓我忍不住出手教訓你。」
我嘻嘻笑:「最喜歡師父教訓我了,打是情罵是愛的說,要是師父哪天不打我,我還擔心你生病了呢。」
連師父也沒轍,這次改捏我屁股,然後鄭重說:「你身上的仙骨不但會受妖怪覬覦,也是某些心術不正的術師垂涎的東西,別老是散散的,我不在身邊時,你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
師父待我真的很好對不對?其實他一心一意都是為我著想,是天上地下待我最好的人,所以必要時,我也會把這條命給他,他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第四章

丁亥年十月六日星期六,農八月廿六日
宜祭祀沐浴 忌安門入宅
星期六,沒上課,早上本來想賴在床上睡大頭覺的,卻被人一腳從床上踹到床下,痛死了。
「師父你虐待狂,哪有這樣叫人起床的?」我困的很,眼睛也睜不開,蜷成小蝦米在地下嘰嘰咕咕念:「今天也不用去上學,讓人家睡覺啦……」
頭頂上傳來某只千年九尾狐狸精的聲音。
「醉生夢死的小老百姓,都九點了還給我賴床?哪有這麼混的修道人?」
居然是小狐狸?擾人清夢,法理難容,睜眼罵他先!
「可惡,你七早八早闖入人家跟師父的小香閨做什麼?哦,我知道,九尾狐最淫蕩了,你想採人家這朵嬌艷的鮮花是不是?敢對我不規矩,師父會請天雷劈死你!」
「只有老太陰那樣的變種人才對你這種貨色有興趣,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快起床啦,混吃等死的臭乩童!」小狐狸不耐煩地說。
「我就愛混吃等死,關你屁事啊?滾開啦,我要繼續夢周公。」
「哼,我一大早就被老太陰徵召過來,說要渡海到內地某佛寺裡偷個鐵缽給他,你居然還好意思給我睡得香香?」
小狐狸見我繼續賴地上,又踢了我一腳。
我真的生氣了,一骨碌從地下爬起來,對他潑婦罵街。
「師父找你辦事,不爽你向他申訴!遷怒?當心我找季老師告狀,說你亂踢我。」哼,本人也不是簡單人物,要治囂張的小狐狸,找他主人準沒錯。
「老太陰已經答應將你這死乩童供我使喚一整天,快點去吃早餐,事情早早辦完早早回家,我還要趕下午陪見君回爸媽家吃飯呢!」
嗄,把我借給小狐狸?昨晚怎麼都沒聽師父提起?

我精神來了,起床洗臉刷牙,先到客廳找師父,不在;轉到書房去,他正坐在書桌前翻閱古籍,我立刻跑上前告狀。
「師父師父,剛剛小狐狸說你是變種人,好壞,你去打他。」
他頭抬起,眉一蹙。小狐狸,你就等著師父發飆吧。
「變種人?哼哼,比變態好聽些……」師父卻沒生大氣,只是陰陰看向我,說:「小明……」
我全身雞皮疙瘩冒起,看這詭異的氣氛,本人一定大難臨頭,立刻跪下抱他大腿,仰頭淚眼汪汪說:「徒兒知錯,師父息怒。」
「你知錯?知了什麼錯?」他問,語調下降好幾個音階。
我一愣,收收眼淚:「不知道耶,師父看起來就是想揍我一頓的樣子啊……別賣關子了,告訴徒兒哪裡做錯了好不好?」
師父已經生氣到不知該做出何種表情了。
我看師父說不出話來,安心了,就抱怨:「師父你一大早又耍我,明明人家就很乖,也沒做錯什麼事,別故意套我話啦,騙小孩的把戲是不管用的。」
濃眉倒豎,眼瞼壓低,颱風正過境在師父頭上。
「大學裡都說我是變態,還說我有暴力傾向,因此沒人願意嫁給我……我查了查,謠言是從你班級傳出來的……」
「啊!」我大叫一聲:「想起來了,師父,因為好多女生跟學姐對你圖謀不軌,還想從我這裡打聽你的情報呢!我為了一勞永逸,乾脆說你心理變態,這樣未來連情敵都不會有,此招高明吧?」
師父陰沉地答:「……的確是你這個笨蛋能想出來的餿主意……」
我咧嘴笑:「不用稱讚我啦,為了不讓你被別的女人搶走,我可是費盡心機耶,誰讓師父亂好看一把的,當你徒弟真是勞心又勞力的工作……」
巧言令色這門功夫我都爐火純青了。
師父果然龍心大悅,颱風過去也不打我了,轉而問:「吃過早餐了嗎?」
搖頭,我想起進來找他的原因,問:「師父,小狐狸說你把我丟給他,為什麼啊?」
「……乾坤子午飛元缽……」他說。
「好耳熟的名字哦……」我敲敲腦袋,搜尋記憶:「……好像是我劉家祖先煉過的厲害法器,可惜四百年前我曾曾曾不知道幾個曾的曾祖父渡海來台時沒隨身攜帶……」
「對,三清教劉魁煉過無數法器,乾坤子午飛元缽是最厲害的一個,他下了血咒,唯有劉家直系子孫能催動這法器。」師父說到這裡,表情變了,變得狡詐奸獪:「……想不想要?」
就知道師父最瞭解我了,快樂地跳上他大腿,攬住他脖子喊:「我要,在哪裡?」
用力捏捏我的臉,師父說:「先吃飽來,我讓小狐狸帶你去拿。」
這就是師父一大早叫他過來吵我的原因?
這時書房門口傳來惡意的輕咳,小狐狸臉色扭曲,瞪著我們說:「一大早別肉麻當有趣,臭乩童,快準備出發了……老太陰,答應給的東西你也準備好,別晃點我。」
師父點點頭,隨即起身提我上餐桌吃早餐。
師父又做了我最喜歡的火腿蛋土司,還弄了一大碗玉米濃湯,我猜,待會一定有很粗重的活要忙。
我邊狼吞虎嚥邊聽師父說:「……西湖飛來峰下有座寺廟,我一個專門搜集古物的朋友查出寺裡有鐵缽供奉在正殿,至於是不是三清教的器物,小明你去確定一下,是的話,不用客氣,拿回來就是。」
我大惑:「這麼簡單的事,師父你帶我去就好了,幹麼要小狐狸出馬?」
師父輕斥:「我好歹也當過天上的星君,去廟裡偷雞摸狗的事要被傳出去,豈不壞我名聲?」
我聳聳肩,對小狐狸解釋:「唉,師父就是好面子……」
砰一聲,師父的拳頭又照三餐打了。
邊揉頭邊跟著小狐狸到庭院裡,掐指念訣,我已經學會御風之術了,可是西湖在哪裡啊?考試時地理有讀過,真要我憑空找出確切的方向就有困難,幸好小狐狸說他以前住那附近,熟得像自家的後院。
御風之術真的很厲害,不到十分鐘我跟小狐狸就降落在某片濃綠的密林中,跟著他東穿西穿,很快來到人煙稠密的大街上,本地人跟觀光客擠滿路中心,熱鬧的很。
我有些擔心地問:「小狐狸,我沒護照耶,會不會被當成偷渡客關起來?」
他白我一眼:「無聊啊你,真有警察來,咱倆咻一聲飛走,他接著不是去看眼科就是精神科……老太陰說你老是少根筋,果然沒錯。」
氣憤氣憤,師父就愛揭我短。
走著走著,很快來到一座大廟前,三座山門大開,廟裡廟外人多的不得了,正山門的匾上寫著啥啥啥的寺,人來人往香火鼎盛,小狐狸直接拉我走進去。
「死乩童,罩子放亮點,老太陰說鐵缽會認人,你是劉魁的子孫,應該可以輕鬆感應到那個鬼東西。」小狐狸諄諄交代我。
我們兩個探頭探腦東瞧西瞧,狐狸精不愧是狐狸精,跟他這麼一路走來,好多人跟他搭訕哦,有男有女,連外國人都來湊一腳,說他beautiful,想替他照相。
小狐狸的應對之道是:拿出懷裡針灸專用長針,往跟他搭訕的每個人都扎個幾針,還紮在痛感最強烈的穴位上,比我師父還狠。
等到沒人敢往我們這邊靠過來後,兩個人才輕鬆自在的這裡晃晃那裡逛逛。
這廟裡有五層殿,先往大殿看,五呎高的蓮花座前擺著香爐蠟燭跟各式祭品,沒異狀,我們又穿過後面的院子到第二間殿,依舊,無異常。
正想上樓看看,突然某種奇異的感應襲來,我停步,往大殿東側看去,那裡另外供奉著一些民間的傳說人物,我不再遲疑,扯著小狐狸跨步過去。
「找到了?」他問。
我蹙眉頭,往其中一座香樟木雕成的羅漢像看過去,那羅漢像外表並不奇特,可是手裡拿了個鐵缽……
小狐狸一看也明白了,說:「拿了走人。」
「旁邊都是觀光客耶,要偷吃也吃相好看點,要是這廟裡有監視器,或是觀光客把我們偷東西的影像錄下來,明天我們就在全世界的網絡成明星了。」
我罵他。哼,說我少根筋,他自己不也一樣?
小狐狸觀察左右,知道我的顧慮沒錯,現在大殿裡包含僧侶少說也有幾十個人,總不能明目張膽搶了鐵缽就走人吧?
一彈手指,小狐狸賊賊笑:「看我的,一個起風咒就搞定!」
掐指唸咒,轉眼間殿內狂風大作,帶起殿外的塵沙飛揚,讓殿裡殿外有如雲霧籠罩般的昏暗;由於風勢太大,像是怒濤翻波般洶湧,所有人都閉起眼睛蹲在地上躲避這浩大的風。

此時不拿更待何時?
我爬過供桌,攀上神像端坐之處,拿下鐵缽,好重,可是拿到手的瞬間,我就知道了……
沒錯,就是乾坤子午飛元缽,在我觸到它的那一刻,這法器就活了起來,除非受我劉家子孫使用,它在其餘人手中都是廢鐵一枚,我想,這是當初祖先劉魁特地為了後代子孫而下的禁制咒語吧。
我當場就想哈哈大笑,呵呵,祖先真是不錯,高瞻遠矚,回去記得多拜拜,燒很多很多紙錢給他用。
「白癡,拿了就快走,起風咒快失效了!」小狐狸提醒我。
跟他噠噠噠跑到廟外,趁著風未止息,我們立刻使出御風之術,回到師父那裡。
他從書房出來,很訝異:「這麼快就回來,沒找到?」
我高興的獻寶:「師父師父,拿到了,你瞧!」
他更是驚詫,摸摸我的頭,說:「我以為依你的糊塗個性,挨到晚上才回來都有可能……嗯,小狐狸肯定幫了很多忙……」
我嘟嘴,可恨,實話就是不能反駁。
小狐狸隨後進來,笑的得意,說:「我出馬有什麼事辦不成的?好了,老太陰,東西該給我了吧?」
師父點頭,走進書房取了一迭古老的手稿交給小狐狸,說:「失傳一千多年的古本秘方,中國歷代皇宮裡御醫的醫藥心得,從不外傳民間……你百求不得『春蠶到死絲方盡』的藥方也在裡面。」
小狐狸面露喜色,淫笑連連:「呵呵,嘿嘿,我等不及了,待會就去把材料找齊,早點煉製完成,讓見君試試藥效……」
小狐狸走後,我很好奇,立刻發問:「師父,『春蠶到死絲方盡』是治病的藥方嗎?有個死字,好可怕。」
師父輕描淡寫地回答:「字面的意思你也猜不出來?就是普通男人吃了之後,會做到精盡人亡而後已的春藥。」
我忍不住叫出來:「這、這,師父,這不是比我的桃花春心蕩漾符還更那個?不好啦,季老師人那麼好,我不想他死,還是趕緊打電話通知,說小狐狸打算害死他……」
正拿起電話筒,師父阻止我,奸奸問:「你每天晚上不都喊著要死了要死了,死了沒?」
我臉紅,回答:「師父神功蓋世,讓徒兒每次都死的沒完沒了,置之死地而後生,每天早上醒來又都是全新生命的開始。」

「那不就得了?笨徒弟!」他心情很好的丟下這句話,隨即拉著我回書房研究鐵缽。
晚上到季爸季媽家吃飯的時候,看著季老師,我心裡一直天人交戰著,該不該提醒他小狐狸又打算幹壞事了?可小狐狸一直盯著我,威脅之意不喻而明:敢說你就試試看!
算了,觀察幾天再說吧,不過是一千多年前的手抄本,後人誇大療效是很正常的,季老師就算被騙吃了什麼藥,死的也不一定是他的春蠶,搞不好是小狐狸自己的春蠶。
待會記得燒幾炷香,替季老師祈福。

第五章

丁亥年十月七日星期日,農八月廿七日
宜祭祀出行 忌安葬安門
因為放假,閒來無事,上午我就在家裡研究祖先煉製的厲害法器乾坤子午飛元缽。
「好醜、又好重……」把東西拿在手中掂掂,跟師父抱怨:「祖先也真是的,怎麼不煉個刀啊劍的拿在手裡多威風?拎個鐵碗出門,大家都會以為我要化緣……」
「有問題你觀落陰下地府找劉魁去抱怨,我可是辛苦查了好久,想說給笨徒弟找個稱手的武器,免得哪天又惹了麻煩上身,自保不能……」師父狠狠瞥我一眼。
「是是,師父辛苦了。」趕緊諂媚一下,我又說:「嗯,再看看,這碗大小適中,魁阿公真是有遠見,煉了個複合式多功能法器,既可收伏妖怪,肚子餓了還可以泡麵,一舉數得……」
師父也贊同的說不出話來了,英雄所見略同嘛!
「……前天我上超商偷買了一包鮮蝦面,正好來試試它的保溫效果……」我說著說著就要起身,當場吃下師父一記愛之拳。
「偷買還說的理直氣壯,你真是……」師父開罵:「我說過多少次,泡麵沒營養又有防腐劑,你是認為成仙之路太漫長,乾脆當木乃伊得永生比較快是不是?把泡麵拿過來,沒收!」
我這個賤嘴!
百般不捨獻上泡麵,可還是不忘提醒他:「師父,也別暴殄天物啦,要不,我送給同學……」
「肥水不落外人田,下禮拜六上爸媽家時拿給見君吃……我以前搶了他太多東西,偶爾也要還一些。」
哦,師父也有良心發現的一天。
他繼續補充說明:「把你偷藏在車庫裡的蝦味先、香酥脆跟洋芋片也一併拿過去,見君體內有小狐狸的真元,那些零嘴吃不死他的。」
師父的涼薄連我也無語。
拿走我手中的鐵缽,他冷笑後又說:「你根本不懂這法器的厲害處,它可是由淬煉一甲子的精鐵鑄成,內含五行真火,任何妖精裝在裡面,十二個小時就會化為濃血……」
我睜大閃亮亮的雙眼,哇,這麼炫?
「就算是西方的五百羅漢,捲入缽裡都能把金光煉散……」師父斜眼瞪我:「你還打算拿來泡麵吃?」
我拜服:「不了,一語點醒我夢中人。那,師父,快點把驅動程序給我,現在時辰好,我來測試法器的功效。」
「笨徒弟,你是劉魁的子孫,催使法器的咒語當然在你家。走,現在就到你家的神壇去拿。」
師父是行動派,立刻開了車載我回家,想想我也好幾個禮拜沒看到爸媽了,當探親也好。另外,家裡有祖師爺跟歷代祖先留下的手抄心法,留給家裡那些半吊子道士太可惜,乾脆自己收藏算了。
今天神壇生意還不錯,幾十位信徒等在一旁問事,不過呢,排隊等候的人數明顯比以往少了好幾倍,以前只要放假日,我北部中部的忠實粉絲都會包遊覽車下來找我消災解厄,那時真是忙,常常要忙到三更半夜才能睡覺,以至於上學總是遲到早退的。
幸好我遇到師父了,再也不用忙忙碌碌為其它人的雞毛蒜皮小事煩心。
師父把車開到神壇前,我當先下車,老爸原來在神壇裡問信徒遇上什麼事,是身體不好還是時運不順遂?媽則幫忙點香搧金燒紙錢,跟其餘師兄弟們看到我,都面露欣喜之色。
「啊,我家阿明回來啦!」夫妻倆同時含淚叫,媽還大動作的伸開手臂、奔過來要抱我。
沒想到他們這麼想我呢,害我好感動。
老爸這時驚天動地對眾信徒喊:「本神壇劉神童修仙閉關學道回來,法力更勝以往,快!每人三炷香,恭迎劉仙人降駕!」
這也太誇張了吧,不但把我的名字改成劉仙人,還要大家拜我……這,我拿著鐵缽站在車旁,好尷尬。
〈至於為什麼我會帶鐵缽出門,是因為師父要我早日熟悉重量,免得粗心大意的我會砸到自己腳。〉
就這麼遲疑幾分鐘,眾師兄弟已經點好一大把香分給信徒,然後爸媽領著人朝我跑過來,就在這時師父已經下車,往我身前一站,神威凜凜,金光繚繞,瑞氣千條─
師父果然就是師父,雖是卸任的太陰星君,威嚴可一點也不減損,這麼氣勢萬千擋在我面前,左手朝前輕輕一推,所有人就像是遇到鬼打牆,怎樣都過不來。
「大膽!在我面前放肆妄為,三清教的徒子徒孫已經不將我放在眼內了是不是?」師父眼裡精光大盛,臉泛淡金之色,看來要發飆。
躲在師父後面偷眼瞧,爸媽跟師兄弟們已經跪在地下,我忍不住竊笑,他們曾經吃過師父的虧,知道他是真仙人,現在被這麼一吼,立刻匍伏跪倒在地。
「星君息怒啊……小人等因為見到阿明太高興,沒注意到星君也同時大駕光臨,冷待了星君,勿怪勿怪……」
老爸邊說邊磕頭,原來我的奴性是他們遺傳來的。
其餘信徒見狀,也不懂發生何事。人都是這樣,一隻猴子做了某個動作,其餘猴子也會跟著作相同的動作,所以他們相對看看,也跟著跪下去,還拿著手裡的香虔誠敬拜。
師父可高興了,他一向喜歡看人跪在他面前,尤其是這麼一大票人,這下大大滿足他的虛榮心,於是點點頭,臉色和緩,轉身向我使了個眼色。
我?要我做什麼?我眨眨無辜的眼睛:師父你好歹也提示一下嘛!
師父一手伸向後往我身上捏了一大把。痛、痛死了,他還很聰明的用自己的身體擋住犯罪事實,沒讓我爸媽看見兒子被凌虐的情況。
我眼睛眨的更用力,這次是為了不讓眼淚流出來,因為男兒有淚不輕彈,等回家再大顆大顆彈出來給師父看,看看能不能讓他心軟一些,把蝦味先跟洋芋片還給我。
我走出去蹲在老爸身旁說:「爸,去開保險箱啦,把咱家歷代相傳各祖師的心法札記統統給我,人家要用。」
老爸頭抬起,臉現怒容:「萬萬不可,祖師們流傳下來的心法是傳家之寶,怎麼可以外流?東西如果散失不見,要我怎麼對得起地下的列祖列宗?」
真是難得,老爸很少說出如此莊重的話,怕今天跟他有得磨。
想了想,我說:「老爸,上星期有位老阿公托夢給我,說他是我家祖先劉魁,指示我往西方找到了他煉化六十年卻流落外地的厲害法器乾坤子午飛元缽……」
把鐵缽在老爸面前晃一晃,他雖是半吊子道士,畢竟體內有劉家血液,一看也就知道了,大喜。
「乾坤子午飛元缽,對,我三清教歷來的鎮教之寶,也是劉氏子孫擁有最厲害的武器,聽說之前的幾位教主靠著這個飛元缽,收伏了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個恐怖的妖怪……」
他在那裡碎碎念,眼現貪婪之色,還出手就想搶─我哪會讓他如意稱心?把鐵缽抱在懷裡,碰都不讓他碰。
「老爸,魁阿公還交代,一千年前三清教總壇被江湖中某個幫派搗毀,聲望一蹶不振到現在,他說我是復興三清教的希望,要我拿了缽跟心法好好修煉法術,將來光耀門楣,重振名聲,成為世界第一大教,連釋迦牟尼跟耶穌都沒得比。」
很正經很正經的唬他。
老爸臉色陰晴不定,看看缽又看看我,缽是貨真價實的,我的能力如何他也不懷疑,從垮下來的表情就知道他有多麼不甘不願。
「阿明你是我劉家歷代學道最有天資的一個,乾坤子午飛元缽這麼凶煞的法器也只有你鎮得住,祖先既然這麼指示,也罷……」
歎大氣,可憐巴巴,老爸最愛演戲騙信徒了,同樣招數放在我身上不管用啦!總之輕鬆簡單,哈哈,我家流傳一千年、歷經各代祖先添寫刪補的法術心得報告,就這麼落到我口袋。
上了車,我向師父邀功:「我很厲害吧,幾句話讓自家老爸奉上傳家寶,要是以前就用上托夢這個借口,這本心法早就是我囊中物了。」
「你的鬼心思用在這種事情上頭就特別靈活,唸書若是也同樣積極,我就逼你去念台大考古繫了。」師父說。
「考古系有什麼好玩的?啊,我知道,人家說念考古系的同學有個壞習慣,東西越老舊他們越有興趣,而且師父你老古董,台大考古系早就改名成人類學系了……不用擔心啦,就算你是萬年老古董我也最喜歡你……」
耳朵又被擰了。
「有些古代文物附著了希奇的妖物,許多古人陵墓裡也藏著不能以金錢來衡量的稀世珍寶,從垃圾中辨識出一顆珍珠,才是我想你去接受考古訓練的真正主因。」
我捏捏耳朵,減低痛感,恍然大悟。
「原來師父想改行當盜墓賊啊!沒問題,我就算沒師父鑒賞古物的本事,師父偷東西時,我可以在外面把風,偷好了我也幫忙扛……」
唉,我這個口無遮攔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好呢?師父剛剛進來書房說,等我日記寫完,自己認分點,拿鐵缽頂到頭上,到他特別為我設計的迷你釘床上罰跪半小時才准睡覺。

這年頭當徒弟的都命苦,對不對?

第六章

丁亥年十月十一日星期四,農九月初一日
大凶不宜諸吉事
躲師父研究室裡看完他指定的書籍,好累哦,他還罰我要默背《道德經》,等他上完課回來要考我。
好端端地為什麼師父要罰我?
討厭,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他居然說我有外遇的傾向,為了讓我收心,要我誠意正心端坐研究室,思考「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的含意。
笨蛋師父,《道德經》可是太清上帝寫的耶,人說老子一@化三清,我家三清教的名稱就是這麼取來的,《道德經》既然是他老人家的著作,徒子徒孫怎麼可以不捧場?所以《道德經》我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了,只是裡面說些什麼我實在搞不懂。
這話不能說破,待會師父回來時,我流水順暢背出來,一定讓他對我的博聞強記佩服到五體投地。
不過師父也真是的,人家只不過是喝了一杯阿玲拿給我的花草茶,又啃了幾塊她親手烤的小餅乾,等他進教室後一眼看到我嘴巴邊的餅乾屑,抓到證據,回研究室就指責我淫心大起。
冤枉啊,天大的冤枉!人家只不過貪吃了些,誰讓師父他剝奪我在家吃零食的樂趣?
寫到這裡,我也覺得奇怪,上星期說過雙胞胎姐弟老愛在上課時擠我身邊,這星期情況一樣,對我百般慇勤,星期一拿柳橙汁跟麵包給我,星期二是奶茶跟巧克力泡芙,我沒拒絕的理由,統統吃到肚子裡。
昨天放假,跟師父在家裡玩法器,今天早上來上學,照舊,阿威和阿玲一邊一個又往我左右坐。
「我知道自己很受愛戴啦,可是你們兩個擠我也擠得太熱情了……」我說。
阿玲說:「沒關係,我跟阿威真的很喜歡小明嘛……昨天放假,你在家裡有沒有想到我們?」
我嚇一跳,她好大膽哦,是不是愛上我?不行,人家有師父了,不會移情別戀。

我對她說實話:「我每天都很忙,忙著又甩又拋祖先留下來的鐵缽,晚上也要複習寶精……這個、複習功課,怎麼可能會想到你們?」
換阿威問話:「……真的都沒有?比如說作夢,或是眼睛一閉就會看見我們?」
他問話的表情很奇怪,意圖不明,我不懂,繼續用力搖頭,回答:「沒啦,真的,我很好睡的,只要沾到枕頭就會睡著,也從不作亂七八糟的夢。」
當然啦,每天被師父按表操課,房中術早都可以出師了〈可是師父都不舉行畢業考〉,他們兩個也不是我的誰,幹麼夢到他們?
雙胞胎失望的相對看,然後阿玲取出隨身的水壺,說要請我喝她特別泡製的花果茶。
「材料都是我從泰國帶來的,我敢保證台灣喝不到哦……」甜甜笑,她說。
她取出紙杯就倒給我,嗯,異香撲鼻,雖然師父常常警告我不可以亂吃外面的東西,可是阿玲說台灣喝不到耶,那我一定要試試看。
前座的阿飛聞到香味也回頭,滿臉欣羨,問:「好香哦,我可不可以嘗一口?」
阿玲沉下臉:「不可以,這是專門泡給小明喝的,普通人喝不得。」
阿飛好嫉妒哦,叨叨念:「阿玲跟阿威偏心,我從開學開始都特別照顧你們僑生,現在連討杯茶都不給……」
阿威回答:「小明不一樣嘛,他身上有……總之呢,小明身上的磁場很合我們的味,我們坐他身邊分享他的無邪之氣,照顧他是應該的。」
阿飛聽不懂,無辜的望向我,我肩膀聳聳,愛莫能助。
阿玲這時又轉頭對我笑,說:「小明,我還帶了些自己烤的小餅乾,你一定要吃吃看,裡面有我的愛心哦,只有你吃得到。」
受寵若驚,這不證明了阿玲確實愛慕我?
阿威這時幫忙攤開漂亮的小紙袋,拿出香香小餅乾,直接一塊就塞我嘴裡,還諂媚的笑著說:「小明,我餵你,來,嘴張開─」
我嘴真的張開了,是嚇到張開─天啊,我諂媚師父時難不成也是這麼噁心的模樣?師父沒被我害到上吐下瀉也真虧了他非凡的定力。
阿威反應倒也真的快,見我目瞪口呆,小餅乾立刻塞進去。
阿威也跟他的雙胞姐姐同樣傾慕我,我真是作孽。
餅乾在嘴巴裡,老實說,好吃,不吃白不吃,嚼啊嚼的幾口下肚,阿威又慇勤的繼續喂,就看見阿飛在那裡含恨瞪我……
我避開他眼光,轉頭,不得了,發現班上好多男生也同樣用眼裡的刀子射我,乖乖隆的咚,這叫千夫所指是不是?漂亮的阿玲愛慕我又不是我的錯,對,絕對不是因為我天生特可愛、特有魅力的緣故。
阿玲又端上花果茶,因為男生們都在看我,我也就裝作如常,神色自若喝下去,喝一口,阿威又塞餅乾,我咬啊咬,剛剛好像聽到上課鐘響了,於是邊咬邊想這堂什麼課……
我的媽!這堂、這堂不就是師父的文化研究導論嗎?三個學分,一禮拜有三堂課,今天星期四,沒錯……
陰冷之氣從大門口流洩進來,不用看也能感覺所有的冷鋒都朝我進攻,餅乾碎屑全部從嘴裡掉出來,用了十二萬分的力氣才能勉強抬頭,果然,師父站在門邊微微笑。
師父難得笑那麼和善耶,他這麼一笑真是不得了,顛倒眾生,前五排為了師父特地來選修這堂課的學姐們,全都小小驚呼出來,簡直像是看見偶像明星一樣。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師父幹麼要笑?知不知道這些女生都是花裡魔王、色中餓鬼?待我前前後後一個一個先瞪個幾眼,師父是我的,不許她們癡心妄想。
等等,不對,我搞錯重點了,師父剛剛真的在笑……沒錯吧?
根據我過去的悲慘經驗來看,他只要一笑就沒好事,而且依他笑的程度來推測,嘴角上揚的弧度越大,我受到的虐待就越恐怖,從沒例外過……
裝死。
裝死也沒用,師父先不走到講台那裡,而是直直往我這裡來,和氣的掏出手帕給我。
「小明同學,吃相好看一些,吃完東西記得擦擦嘴,就算在外面,也要守規矩。」
我顫抖伸手接過師父的手帕,胡亂擦了嘴,桌子上也隨便用手撥撥,確認沒留下任何一角餅乾屑。
沒事了吧?我眨巴眨巴眼,乖乖看著師父。
阿玲這時說話了,當然,也是很和善的。
「季教授,對不起,沒注意到上課了,小明大概是早上沒吃飽,肚子還很餓,幸好我準備了小點心……」
好像跟阿玲套好,阿威接口:「……教授不是小明的表哥嗎?怎麼不多用心照顧自己的親戚?小明還是成長中的年輕人,營養要多注意……」
這些話我聽來不爽,師父對我多好我心知肚明,他們只不過請我吃了幾塊餅乾,幹麼說些誤導視聽的話?能說師父壞話的只有我而已。
正想替師父辯解,師父先動作了,指節敲敲阿玲的桌面,又往阿威看了看,表情沒大變化,依舊維持溫和的微笑,然後開口。
「……王威、王玲……你們兩個是泰國來的僑生?」
雙胞胎同時仰起下巴,無言承認。
「我剛好對雲南貴州一代的蠱術、還有南洋地區的降頭術涉獵過一些……」師父的聲音溫柔:「有種愛情降,聽過吧?」
不單是阿威和阿玲變了臉色,連我也一凜。
「愛情散、人緣膏、催情符,哪一個比較有效?基於研究者的心態,我很想知道答案……」師父低下頭,沉聲又說:「只可惜,愛情不能強求,更何況是居心不良的愛情……」
絕對不是誇張,阿玲和阿威立刻往後一跌,背撞上後排的桌子,砰老大一聲,眼睛瞳孔都因為驚嚇過度而放大。
我也不是笨蛋,聽了師父說的話,加上這幾天他們對我的態度,這下我肯定他們兩姐弟的所作所為一定大大有鬼。
師父斂回表情,又是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接著逕自回到講台前,沒事的樣子,然後講授今天的課程。
我一面抄筆記,一面偷偷觀察左右兩人的動靜,他們自從聽了師父那番話後,神態開始變得不自然,心思也不在課堂上,眼珠轉來轉去,打鬼主意的樣子。
連一向散散的我也看得出來,他倆果然有問題。
一下課也不用師父喊,我迅速收拾書包一屁股跟在師父後面轉,師父不理我,眼睛只盯著前方,臉色儼然,一直到進了研究室,他坐回自己的大座椅,整個人依舊冰的嚇人。
我自動自發站在他前頭罰站,一句話也不敢說,他在氣頭上嘛,我就等他氣消好了。
師父終於開口:「……別人抱你你給抱,別人喂東西你就吃,看中王威王玲年輕貌美,打算外遇是不是?」
一聽到師父陰森森的口氣,我再不表示些什麼,今晚絕對過不了。立刻跑過去,就著師父坐著的姿勢跪在前,往上抱住他的腰,誠摰無比的仰頭,無辜辯解。
「師父師父,沒人比你年輕貌美,我也不是很想吃那些鬼東西,可他兩姐弟就奇怪,一定要塞……啊,師父你也知道,我不好意思讓他們難堪,就勉強吃幾口……難吃死了,比我媽煎焦的荷包蛋還難吃。」地/獄\錄/入
「我看你吃的很高興,吃到嘴巴都忘了擦……早上在家裡真的沒吃飽?」師父繼續陰森恐怖地質問。
「沒,師父的早餐是世界一級無人能比的超級美味好早餐,我要是一天沒吃到師父準備的早餐,一整天都會失魂落魄,生活失去目標。」發誓。
「我一天到晚對你耳提面命,外面的東西不能隨便亂吃,更別說我還提醒過你那對姐弟有古怪,你居然……」
師父越說越氣,這次使出兩手齊發的擰臉絕技,一手順時鐘、另一手逆時鐘轉,把我可愛的小臉蛋硬是整形到火熱發燙還紅腫成豬頭,估計我媽到了眼前也認不出她兒子來。
淚汪汪接受處罰,我動都不敢動,只希望師父趕緊氣消,他更年期要到了,我吃虧些,小人不記大人過。
等師父一擰完,我忍痛發問:「……那個、師父,阿威和阿玲對我下了愛情降?可是我沒異狀啊,依然對師父忠心耿耿,愛的死去活來耶……」
師父聽到我最後一句話,臉色好了些,說:「笨蛋,那是因為……總之離他們遠點,別讓我操心,懂嗎?」
我用力點頭,動作之大讓脖子都差點斷掉,這才哄得師父露出一貫陰陰的笑,今天又逃過一劫了。
又估計錯師父的為人了。
「為了處罰你亂吃,你把這本……」他隨意從桌上拿了本東西攤開在我面前:「……《道德經》給背熟,我去上課,兩個小時後回來考你。」
要忍笑真的很困難耶,《道德經》,哈哈,我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了,是小時候老爸讓我認字的讀本,因為家裡沒有兒童專用的啟蒙書,他不知哪裡A來一本有注音的書,說這是我家太上老君寫的,這樣連幼兒園的錢都省了。
正經,我垂眼答:「師父,只要是你交代的事,徒兒不辭辛勞,一定辦到好。」
師父拿了講義就走出去,走到門邊時,還回頭對我哼哼笑,我突然心驚膽顫起來─是錯覺吧?
這次師父只要求我背書,懲罰似乎太輕了些?他是不是終於省悟,要善待我這個打死都不退的好徒弟?
聽說苦盡會甘來,我一定要發了,改天回家多燒燒香,拜拜我家的好祖先。

第七章

丁亥年十月十二日星期五,農九月初二日
宜祭祀嫁娶 忌出行〈勿探病〉
就知道、就知道師父沒那麼簡單就放過我!
寫師父壞話,師父是爛爛爛爛爛……手好酸,用XXOO代替。
師父是XXXX又OOOO且XXX還OOO,更是XXX並OOO的大壞蛋!
昨天在師父的研究室裡,他為了處罰我亂吃別人給的東西,要我把《道德經》給背熟,等上完課後回來要考我;我想賺到了,那本書我倒著都會背,當下放心,玩一玩,寫一寫日記,兩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
對了,在我隨手亂翻師父的抽屜時,發現一本好奇怪的冊子哦,厚厚的筆記本,紅色封面有幾個燙金的字體,可那些字我完全讀不懂,用盡喝奶的力氣也掰不開那本子。
我猜,那一定是記載了師父高深法術的武林秘籍,被他下禁咒給加持過了,所以任何人都翻不開。
小氣小氣,師父小氣,我是他最心愛的徒弟耶,待會他回來我撒撒嬌,要他早點把秘籍裡的法術都傳授過來,免得我這裡心癢難耐,要知道,看得到吃不著是最難過的一件事了。
兩個小時後師父回來了,嘴巴繼續揚著離開前那種無良的微笑,我全身寒毛豎起,根據身上的師父情緒感應器得知,他又想陰我了。
我小心翼翼喊:「……師父?」
他放下手提公文包,問:「《道德經》背好了?」
「背好了,師父你先坐下喝杯茶,待徒弟慢慢背給你聽。」我邊說邊狗腿的倒開水到師父桌子上,測測師父的反應。
他喝下那杯茶……很好,沒罵人,看來待會不至於太作踐我。
「再倒一杯來。」師父把杯子遞還給我,交代。
超光速又把茶水拿到他身前,我繼續陪笑。
師父接過後卻沒喝,放到桌上,從口袋中拿出一包東西後對我說:「嘴張開。」
我遲疑了一下,他不會又想塞什麼鬼東西到我肚子裡吧?
師父見我沒張嘴,怒哼了一聲,成功勾起我的奴性,也不敢多問什麼就乖乖張嘴─
果然,我就知道,他把手裡的那包東西拆開,裡面是一顆一顆的小丸子,沒解釋,統統倒我嘴巴裡。
「吞下去。」師父神威凜凜交代,還拿起剛才那杯水往我嘴巴灌。
我淚眼汪汪聽話吞。咦,味道香香的,我一時好奇嚼了其中幾顆,有些甜,可能以蜜煉過。
「好好吃哦,師父,還有沒有?」我邊嚼邊睜大眼睛問。
「一天只能吃這麼多。」師父陰險回答,又交代:「好了,現在背書給我聽。」
我兩腳站定,手臂交叉架身後,開始背:「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
很順,目前為止。
「……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我繼續念,偷眼見師父坐在椅子裡,專心聽我背書。
我一個高興,念的更大聲:「……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師父不仁,以徒弟為芻狗……」
師父臉色難看:「最後那兩句是你自己胡說八道吧?你是想抱怨我對你不仁不義嗎?」
我汗,念得太高興,把自己心裡真正的想法給說出來,這下不趕緊補洞不行。
「沒,我想表示師父在我心裡的地位跟天地還有聖人一樣,並駕齊驅無分軒輊,偉大的不得了。」拍馬屁。
師父冷笑,我趕緊繼續背書,早背早完:「……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咦,師父,冷氣故障了嗎?好熱……」
我抬頭,冷氣看來很正常,可是我真的好熱哦,像是有火焰在體內燒灼起來,皮膚也開始猛冒汗。
師父抬手看了看表,聽他自言自語:「……藥效五分鐘就發作?不錯……」
我一凜,忙問:「師父師父,你剛剛餵我吃的到底是什麼?不會又是啥蜈蚣蠍子蜘蛛蠱吧?」
「不是蜈蚣蠍子蜘蛛。」他回答:「小狐狸說他讓見君吃了之後效果不錯,我就拿了些回來……目前為止,還好。」
地獄啊,果然是深不可測。
「……不會是……不會是……」吞口水,我結結巴巴問:「……不會是……春蠶死不了的那個?」
「春蠶到死絲方盡!」他糾正:「好,繼續背書,總共有八十一章,你才背到第十八章,快點,背完了我們好回家去。」
「噢。」師命不能違背,我繼續:「絕聖棄智……嗚!」
「怎麼了?」他不悅地問。
我身體發軟又發熱,站不住了,靠在書桌旁勉強撐著站:「……師父……那個……春蠶不乖了……」
師父仔細看了看我,口氣很硬,冷著臉說:「繼續背書……別裝可憐,以為我不知道《道德經》你早就背的滾瓜爛熟了?為了訓練你能忍受春藥的荼毒,接下來才是真正的懲罰。」
厚,我就知道,師父黑心黑腸,本性難移!
含著眼淚忍辱負重,我往下背:「……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師父,人家受不了了,春蠶一直想吐絲耶,不讓它好好吐一吐,很難過的……」
師父真的很壞心,就見他舒舒服服往自己的椅子靠,奸奸笑,手指交迭看著我,以享受我目前的慘狀為樂。
他享受我可不享受,春蠶蠢蠢欲動,我又熱到像是火燒屋了,口乾舌燥,手軟腳軟,汗如雨下,好想好想……
不管了,往師父身上撲過去,師父看來早料到我有這一招,大喝:「跪下!」
不愧是當過天庭太陰星君的神明,他這麼一吼,恩威並重,我立即收勢跪在地下,仰頭可憐兮兮求:「師父,別罰我了,以後我一定乖乖聽你話,不再亂吃別人給的東西……」
「懲罰就是懲罰,不讓你受這麼一回苦,依你的個性一定會明知故犯。繼續背《道德經》,背完我就幫你……」
「不行啦,師父,來不及的……嗚嗚嗚……」我哭的慘兮兮,抓住他的腳,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說:「……人家頭昏腦脹,背不出來了……」
沒誇張,我腦袋在藥效的催發下都燒糊了,什麼道德也都沒了,只想趕緊拉著師父做些愛來愛去的事。
「……這藥真那麼厲害?」師父動容了:「得警告小狐狸,藥方須重新調配……」
管他要警告小狐狸什麼?我已經慾火燒到控制不住,抬眼看看,師父還真是秀色可餐,先吃了再說!
使出最後的力氣往上一跳,跳入師父懷裡,他身體好清涼哦,我就磨著他,要他抱抱。
「師父……先幫我殺死那條春蠶……」我吸吸鼻子,軟軟求他。
師父沒轍了,可能餵我吃了這麼猛的藥後有罪惡感,他輕聲說:「真是,碰上你這樣的徒弟,我什麼原則都沒有了……」
研究室裡就一張沙發椅可躺,這還是師父為了讓我中午有地方可以小睡,自己花錢買進來擺的,這回沙發椅物盡其用,成為方便我跟師父愛愛的床。
之後師父用盡各種方法,要我擺出許多姿勢,兩人同心合力殺春蠶。
春蠶好頑固哦,吐絲吐不盡,春風吹又生,我都累癱了,可師父精神卻越來越好,還稱讚我今天配合度極高,不像以往早早就丟兵棄甲,讓他不過癮。
幾個小時後我忍不住要求:「師父,這只春蠶不同凡響,搞不好就是所謂的十七年蠶……為了你身體著想,乾脆把我打昏吧?這樣下去怕你吃不消……」
其實是我自己吃不消,這回的勞動量已經超越以往一個星期的總合了。
「快了快了,再忍一會……」師父哄我:「你看,蠶寶寶變小了。」
討厭,師父只有在跟人家親熱時才會這樣好聲好氣的哄人家─不過我低頭看看,真的耶,吐了幾次絲後,小春蠶的確變乖,看來死期將近。
「那、師父,你再加油些,我好累,想睡覺。」
師父涼涼的手抓住蠶的要害,一面親我一面對付害蟲,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我們連手消滅了禍害。
累到連稱讚師父神功蓋世的狗腿精神都沒了,沙發上我直接閉眼,睡覺。
稍稍睡過後精神好了些,睜眼看窗戶外頭,天都黑了,頭一次在學校待到這麼晚,都是師父害的─師父呢?
他坐在書桌處振筆疾書些什麼,精神很好,真是服了他,不愧是萬年老妖怪,陪我勞動了那麼久,居然還有那麼好體力。
坐起來,發現他筆下的就是我死活打不開的紅色本子,咦,難道那本並不是武功秘籍?
我不禁好奇問:「師父,你在寫什麼?」
「……觀察日記……」他說,手沒停。
我左右轉頭,沒看見可供觀察的東西啊?問下去:「又不是小學生,要寫綠豆的生長日記……師父到底觀察了什麼?」
師父頓了頓,闔上本子,面無表情:「……我說錯了,這其實是教學日誌,我把每天教學的成果給詳細紀錄下來,為日後的教學內容作參考跟借鏡。」
伸伸舌頭,我說:「不愧是師父,做事都好認真哦,徒兒一定要跟你多學習學習。」
師父笑了。

今天上完學校的課,我待在研究室裡等師父一起回家,忍不住又翻開抽屜把教學日誌翻出來……還是打不開。
師父有沒有騙我啊?既然是普通的教學日誌,何必用厲害的咒法鎖住它?左右無事,我就來研究研究打開的方法好了,當是考驗自己技術吧。
總覺得這本日誌裡藏了驚天動地的大秘密。

第八章

丁亥年十月十五日星期一,農九月初五日
宜祭祀嫁娶 忌〈勿探病〉〈刀砧〉
本來以為上星期師父對阿玲和阿威那樣嗆過聲後,兩姐弟會收斂些,不再對我動手動腳,沒想到我一進教室,照舊一左一右挨著我。
「不准靠我太近,哥哥會生氣。」我忙說。
根本不把我的警告當一回事,阿玲挽住我左手,整個人靠上來,甜甜問:「……小明,我問你哦,季教授……不是普通人吧?」
這我可有話說了。
「哥哥當然不是普通人,他從小就變態,專愛搶自己親弟弟的東西,有一次甚至搶了弟弟的未婚妻,搶到手又甩人……你們別愛上他,會被始亂終棄的。」
阿威和阿玲瞪大眼,顯然被我的八卦嚇壞了。
我繼續胡說八道:「……他的心眼還特別狹小,搶不到弟弟養的狐狸精,就打算殺了他……要不是我有一顆仁慈善良的心,狐狸也就變成焦炭。」
阿威和阿玲面面相覷:「季教授居然這麼恐怖?」
我給白眼:「都說他不是普通人了。還有一次哦,闖空門的壞蛋跑我家來,最後被他給搞的面目全非,整張臉都是爛瘡,比鬼還可怕……」
成功看見兩姐弟吞了吞口水,一副忌憚到不行的樣子。
阿玲眼睛轉了幾轉,又繼續問:「……小明,季教授他……還是有些異於常人的地方吧?我是說……他平常會研究些降頭巫蠱之類的法術嗎?」
問到正題了,就知道他們不安好心。
「降頭巫蠱?當然啦,哥哥的專業項目就是各地禁忌的文化研究嘛!你們有空去翻翻看他發表過的論文,他是教授耶,什麼都懂的。」
我一面說一面吐舌頭,師父研究些什麼我也不太清楚,更別說他的論文了,我有一次好奇翻翻,看了三行字當場昏頭,看到第五行直接倒頭睡下,比安眠藥還有效。
阿威不是很相信的樣子,問:「他看得出我跟姐姐使用……呃,增進人緣的小秘方……我們爺爺是很高明的……術師,傳授的小秘方一般人看不出來,可是季教授卻……」
「這就是哥哥最恐怖的地方了,而且,一般人都會有惻隱之心吧?他卻是我看過最冷血心腸的一個人,不、嚴格說來,他根本不是人……」
我越說越氣憤,師父真的不是人,是帥到天怒人怨的神仙。
阿玲見我整個人都激動起來,笑著安慰我:「你別怕季教授,有我跟阿威在,誰欺負你我們都會幫你對付。」
阿威對我親熱的方式比較MAN,他左手搭上來攀我的肩,在我耳朵邊說:「小明,你是我們看中的對象,誰都不能阻擋我們得到你,就算需要請到爺爺出面……」
我全身雞皮疙瘩起來,問:「都已經是同學了,有什麼得不得到的?」
阿威這時候將右手伸向我丹田處摩了幾下,又往心口上移,那是仙骨所在處,我趕緊擋住。
「你們別這樣吃我豆腐啦,我身上的仙氣只有一點點,自己都不夠用了,你們別肖想。」
阿玲則是吃吃笑,小聲說:「小明都故意裝傻,你身上有難得一見的仙骨,我跟阿威早都看出來了喲……」
說著說著,她的手指也同時往我胸口襲來,想佔人家便宜。
我嚇一跳,想起上禮拜師父整死我春蠶的酷烈手段,現在哪敢跟兩姐弟「勾勾迪」?為了小命著想,除惡務盡。
伸出如來神掌左拍拍右拍拍,把他們當成蒼蠅蚊子給用力拍走,然後迅速站起身,在師父進入教室的前三十秒鑽入某兩位花癡學姐中間,成功擺脫糾纏。
回頭看,阿玲和阿威只是對我笑,笑的有些恐怖。
想起師父說過我身上的仙骨不但會受到受妖怪覬覦,也是某些心術不正的術師垂涎的東西,阿玲和阿威在此時此刻提到,會不會……
幸好師父的月光石還在我身上,就連上回死爛太陽想取我仙骨都沒轍,所以我的安全應該無虞吧?總而言之有師父罩著,我安心。

對了,死爛太陽其實就是天上的太陽星君啦,他老是想橫刀奪師父回天上作官,標準大壞蛋,我討厭死他了。
師父來教室授課了,進來第一眼先找我─
我很乖哦,即使旁邊兩學姐都正點,我還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視,誰叫在我心目中,師父才是最好看的人。
師父面上表情沒變化,表示他很滿意眼前的狀況,於是站上講台講課,我低頭努力抄筆記,因為師父會不厭其煩檢查,還會在重點處紅筆點圈圈,提醒我哪些是考試重點。
嘿嘿,我畢竟是他最心愛的弟子!
上課後十分鐘,右邊的學姐推推我,遞來一張紙條,又雙掌合十懇切拜託……幹麼?她也知道我體內有仙骨?
打開來看,我氣了,裡面寫的是:小明學弟,給我季教授的私人電話好不好?我用星光幫的演唱會門票跟你換。
星光幫是誰啊?沒聽過,我師父是月亮,比較偉大,更何況我連死爛太陽都不看在眼裡。
正想回她說不行,結果連鎖反應,接下來的十分鐘內我收到至少二十張小紙條,統統都是問師父電話、住址、生日、嗜好,連血型三圍都有人問。
憤恨瞪著師父,他居然受歡迎到這種程度?看來校園內處處危機果然不錯,連上回我故意散佈師父是變態的謠言都沒效,這下非得使出更激烈的手段不可。
師父發現我瞪他,回了個春風般和煦的微笑。
一面抄筆記一面回紙條,等下課鐘響,我把書包收收,所有回了言的紙條放桌上,要主人自己來認領,然後狗腿狗腿跟著師父走出去。
師父腳步輕快,我放下心,這表示天氣正常晴朗,於是一起快樂的回到研究室。
「我算了算,你收了二十四張紙條……都向你打聽我?」師父坐定,開堂審案的架式。
「師父明察秋毫,任何事都瞞不了你。」給他戴高帽子:「幸好師父沒有誤會徒兒跟別人搞小圈圈……」
師父哼一聲,回答:「前五排的女學生都是為了私心才來選修這門課,你不過是個毛頭小伙子,她們怎樣都不可能看上你。」
「師父的話真傷人。」我抱怨:「我是毛頭小伙子,師父還不是疼我疼的要命?」

好難得哦,師父語結了。
我嘻嘻笑,將了師父一軍真是得意,於是跳他懷裡解釋:「對耶,學姐們都問我你的個人數據,好討厭,我怎麼可能給?
師父是我一個人的,沒那些女人的分。」
攬著我,師父問:「我看你每張紙條上都寫了東西,是什麼?」
「我把三清壇的收妖電話專線給她們,給家裡多招攬些生意,還把自己老爸的人身數據跟地址填上去,她們如果真去找我老爸,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可以順便收驚……」
「胡鬧。」師父念了一句,卻也沒責罵,顯然對我的應對之道很滿意。
看看師父心情很好,我抱住他脖子問:「師父,那個……」
「什麼?」
「你抽屜裡的教學日誌……真的不是修仙秘籍?」
「不是。」回答的簡短。
「如果是普通的教學日誌,你幹麼用密咒鎖住?明明就防我看嘛!師父師父我要看!你自己都說過等我考上大學,什麼仙法都會教我,不藏私的。」拿他說過的話堵他。
師父皺眉頭:「我什麼時候騙過你?說了不是修仙秘籍就不是修仙秘籍,你也別妄想開啟,真要開了,會發生可怕的事。」
這倒有趣,我問:「什麼可怕的事啊?有比我被餵了吃一大把春蠶死不完的事情還可怕嗎?」
陰陰的,師父的招牌笑容出現:「你要膽敢動我教學日誌的主意,我讓你連續十天都吃掉跟上回同樣份量的春蠶藥……哼哼,就是不知道經過十天的週而復始,春蠶會不會進化成天蠶……」
衡量師父的表情,他似乎說到做到的樣子,這個……
「我沒興趣了,師父,蠶寶寶化成蛾之後,就要去完成找對象交配的終極任務,我們要愛護昆蟲,讓牠們生一堆蠶寶寶吧,不用進化了。」我正氣凜然說。
「是嗎?」師父這麼說了之後,沒多久又出去上課了。
師父前腳走,我立刻又把那本日誌翻出來─他越是說不准看,我越想看,裡面到底寫了什麼?難不成是天庭裡所有星官們的八卦?
有可能,以師父陰險的程度,他雖然已經不在天庭為官,可是在那裡待久了,一定知道許多不為仙知的秘辛,將秘密掌握

到手,如果有仙來找麻煩,他就可以拿出來威脅人家。
有這樣的壞蛋師父當我頂頭上司,將來也不可能有人欺負到我頭上。
用力掰─可惡,怎樣就是翻不開─這招仙法到底是怎麼施用啊?看來比我日記的密碼鎖可靠的多。

TOP

第九章

丁亥年十月二十日星期六,農九月十日
宜掃捨宇祭祀 忌嫁娶作灶

今天又是一星期一次上季爸季媽家吃飯的日子,季媽真的好會煮菜,弄出來的菜色花樣都不比餐廳差,所以對每週一次的飯局我都很期待,只除了……
對,除了必須小心翼翼喊季老師為弟弟、小狐狸弟妹、把師父叫成老公、包括季爸季媽老往我肚子瞄這件事,其它我都覺得還好。
人真的是習慣成自然,我喊季老師為弟弟,他現在也都回得順理成章,不會像第一次聽到我彆扭的叫人時,他也一起在那裡臉紅尷尬不自然。
我跟師父照樣在五點半到達,下車就看見季老師的休旅車停在車庫裡,表示他跟小狐狸也到了,太好,我很喜歡找季老師聊天,因為他個性溫和,待人寬容,跟他在一起有如沐春風的感覺。
真令人難以相信,這樣的季老師跟我師父會是同一個娘胎出來的,可見遺傳基因能影響的還是有限。
「咦,季老師……不、弟弟,你怎麼啦?」見季老師跟小狐狸兩人間透著詭異的氣氛,由不得我開口問。
季老師垂著頭,任著小狐狸坐他身旁哀哀求告都不理會人家,真難得,夫妻吵架是不是?
我印象中,季老師都會讓著小狐狸,小狐狸也很聽季老師的話,只是他怪癖改不了,喜歡製作各式各類的藥物,像上次把我害到幾乎要死的蠶吐絲,就是他的傑作,恨透他了。
……等等,難不成……
一屁股往他們兩人中間擠,問:「老師,小狐狸也餵你吃了死蠶活蠶藥?」
季老師臉紅,頭往反方向轉,硬是不往小狐狸的方向看,可還是回答我的問題。
「……小狐騙我說是養身藥物,卻原來……害我接下來的兩天幾乎下不了床……」
我身受其害過,以過來人的身份點點頭,同情地說:「對,那種藥害死人了,支持你,別給小狐狸好臉色看,要他好好的反省反省!」

小狐狸瞪我一眼,又忙插嘴:「見君你別生氣,我只是想增加點生活情趣,不小心藥量就多給了些……我已經重新調配過藥的成分,不像原來的那麼猛烈,你別再生我氣了啦……」
季老師的臉幾乎都要抽筋了:「你又製造了第二批藥劑?」
小狐狸臉一白,標準說溜嘴心虛的表情。
季老師見狀,搖搖頭,起身說:「我去找爸爸跟哥哥聊天。」
看小狐狸被甩在身後、想追不敢追的驢樣子,我偷偷笑,暗爽在心裡。
活該,夜路走多就一定會遇見鬼,真要歷經春蠶怎麼死都死不了,還化成萬年不軟的殭屍王蠶來蠶去,好好先生季老師也會受不了的。地#獄#錄#入
我呢?還好,師父瞪一瞪,我的憤怒之火自動熄滅。
現在季老師走開,小狐狸遷怒到我身上,罵:「喂,你是故意來亂的啊?我好不容易哄得見君心情好一些,你又……哼,老太陰越來越寵你,你就爬到我頭上!」
「死人妖,還不都是你,我被整的很慘知不知道!被師父餵了一大把藥後,差點就要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不許你再研發啥的春藥,讓師父藉磨練我的理由,行玩弄我的奸計。」
「不許你說我人妖!別以為我不知道人妖的意思。」小狐狸罵。
「你是半人半妖,不叫你人妖叫什麼?」我回嘴。
「我看過卡通了,犬夜叉跟我一樣,他怎麼就被叫成半妖?以現代用語來講,我們這種叫做混血兒,混血兒一般都漂亮又聰明,跟人妖是完全不同的品種。」小狐狸大聲辯解。
可惡,這小狐狸融入現代社會滿成功的,還以為他在深山修行一千年會不知世事的說。
小狐狸說完後,眼睛看看季老師,轉了轉,又說:「對了,我去找季媽,有她出面幫我求情,見君一定會早點原諒我。」
說完他立即起身往廚房去,我很好奇,閒著也是閒著,就躲在廚房邊觀摩小狐狸如何使用媚功,把季媽拉到自己身邊去。
只見小狐狸鑽進廚房後淚眼汪汪,攬住季媽的手又往她身上靠,軟軟喊一聲:「媽……」
季媽很疼小狐狸,忙放下手邊的活,拍拍他的手問:「小狐怎麼啦?別哭,是不是跟見君吵架了?沒關係,有事就說,我幫妳出頭。」
小狐狸就哭的一幅梨花春雨圖,楚楚可憐,彷彿遭受多大委屈似的。

「見君……見君生我的氣……我不是故意的,也跟他道歉了……可是、可是……嗚嗚嗚……」
他越哭越傷心,最後整個人癱在季媽身上,傷心到就像是世界末日來臨了。
這招真有效,只見季媽手忙腳亂的安撫他,把燉肉的瓦斯爐轉成小火後,迅速拖著小狐狸走出去,還說:「別哭別哭,媽幫妳作主……」
繼續跟蹤,看事態發展。
季媽拉著小狐狸到季老師面前,臉色嚴正說:「見君,我不知道你跟小狐為了什麼事吵架,小狐年輕,又是女孩子,就算真做了讓你生氣的事,你幾十歲的人,那麼認真做什麼?」
「媽,我……唉、我……」季老師對於他生悶氣的理由實在是說不出口。
小狐狸這時搖了搖季媽,無限委屈說:「媽,別罵見君啦,真的都是我不對,我只希望見君原諒我就好了。」
季媽繼續教訓兒子:「看看小狐多懂事!你能娶到這麼好的老婆可都是前世修善積德求來的福報,不要人在福中不知福……」
季老師沒轍了,他一向聽爸媽的話,歎口氣,過去牽了小狐狸的手說:「小狐,對不起。」
小狐狸賊賊偷笑,順勢鑽進季老師懷裡蹭啊蹭,「奸爹情深」。
看看皆大歡喜,季媽繼續回廚房顧她的爐子,我想想,小狐狸剛剛那招真是犀利啊,我平常受師父荼毒甚深,不如也來依樣畫葫蘆,讓季媽替我出頭,滅滅師父的氣焰。
同樣鑽進廚房,我挨在季媽旁邊,先討好她:「媽,我幫妳……」
她嚇死了:「小明妳千萬別進廚房,上回妳才打破一個家傳燉鍋,盤子也砸了一半以上,見群跟我千交代萬交代,說妳的磁場天生跟廚房不合,只要在裡面待上十分鐘以上,整棟房子都會塌。」
師父又說我壞話了,好可惡,害我立刻悲從中來,淚眼汪汪,用上剛剛小狐狸那一招。
「媽,妳兒子常常欺負我耶,我每天都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壓力好大,這樣我怎麼可能用愉快的心情幫妳生孫子?去幫我說說他啦!」
「這樣啊……」季媽皺起眉頭,從廚房偷偷瞄一眼正在跟季爸聊天的大兒子,躊躇著。
我繼續火上加油:「我比小狐還年輕,老公卻不對我憐香惜玉,三不五時就折磨我,嗚嗚嗚,我歹命啦,哇……」
說到後來想起每天被師父整的慘痛經驗,越哭越大聲,假哭都變真哭了。
季媽也慌了,忙抓住我的手說:「好好,我幫妳去跟見群溝通一下。」

我高興了,希望季媽把自己兒子大罵一頓,以後有她在我背後撐腰,相信師父再也不敢拿藥給我亂吃。
跟季媽站在師父面前……不,還是躲她後面保險一些。
「見群啊……」季媽清清喉嚨,看看我又看看他,最後鼓起勇氣說:「小明說你會欺負她……別這樣,要多疼疼自己老婆,別太嚴格要求人家……」
好像哪裡不對勁?她剛才教訓季老師時,明明口氣很強悍的。
師父維持坐姿,意態悠閒,可一雙眼睛就是厲,直直穿過季媽後,朝我發射好多把小季飛刀過來。
「哦?媽,小明跟妳抱怨我是不是?」平板的聲調,公事公辦的語氣。
季媽居然倒退一步,把我給拱到師父面前,然後轉頭對我說:「小明,見群個性穩重,社會歷練夠,他如果教導妳什麼,絕對都是為妳好……妳年紀輕,要多聽見群的話,別跟他鬧脾氣耍性子,家和萬事興嘛!」
說完,季媽立刻跑回廚房去,口裡還叨叨念:「啊,羅宋湯應該好了,我去看看……」
哪欸安捏?季媽對兩個兒子的態度居然大不同?這叫什麼,人善被人欺是不是?由此可驗證以前季老師在這個家裡的生活多悲慘。
轉頭看看季老師,他也只是聳聳肩,對我發出愛莫能助、同情到極點的表情。
「小明……」聽到師父陰風慘慘的叫喚。
先自保,轉個身站在他身後捶肩膀,順便陪笑:「老公你要忙教課又要忙論文,肩膀好僵硬哦,啊,一定是壓力過重,我幫你抓龍。」
煞有介事的捏捏揉揉,每次我老爸老媽吵架時,老爸都用這招安撫老媽,我現在有樣學樣。
師父只是冷笑,也沒當場罵我,看來今晚他心情不錯,沒打算針對這件突發事故制定處罰我的法則。
吃完飯後離去時,我看見小狐狸又偷偷的拿了些什麼給師父,還夾帶幾張紙,師父端詳了上面的內容後,點點頭,小狐狸笑開了,往我瞥了幾瞥,害我渾身冒冷汗,猜想這一仙一狐又想搞什麼名堂?
不會又要給我吃藥吧?
到家後我憂心忡忡洗過澡,發現師父一直沒動作,現在我日記寫完了,師父也只是在書房忙著他的例行工作,沒打算把我給做了,看來今天好狗運,感謝劉家劣祖劣宗保佑。
好像有哪裡寫錯字?

第十章

丁亥年十月二十一日星期日,農九月十一日
宜祭祀安床 忌坐灶嫁娶
又被師父陰上那麼一招,陰險陰險,師父最陰險!
昨晚啊,寫完了日記,收拾收拾書桌就要上床睡覺了,師父走進來要我喝杯溫溫的睡前牛奶,又遞了兩張紙過來,說早上起床後記得填寫。
邊喝牛奶邊看問卷,好奇怪的題目,問使用後的感覺如何,是非常滿意、很滿意、尚可、普通、很差勁;還問前後兩批不同的藥劑哪一種感覺最舒適?如果第一批的滿意度是5,第二批我會打幾分?諸如此類的題目,洋洋灑灑兩大張紙,最後還要使用者給予建議。
我抬頭問師父:「……這什麼呀?」
「問卷調查,小狐狸會針對你的反應來決定如何改良『春蠶到死絲方盡』的煉製程序。」師父答。
我想起白天聽到小狐狸跟季老師的對話,問:「厚,小狐狸又打算害人了,季老師個性那麼好的人都生氣了,他居然還不痛改前非……好好,我要向季老師打小報告……」
師父搖搖頭:「所以小狐狸才說要讓你吃……針對第一批春蠶的藥性太過猛烈,改良的第二批已經加進相輔相成的滋補藥品,不讓吃的人太過耗體傷身……」
我插嘴:「小狐狸果然壞,不敢再害季老師就拿我開刀?哼,我不試第二劑,問卷我也不填寫,寫了沒好處。」
師父沉默了一分鐘。
「真的不吃?」陰風在房裡盤旋。
「不吃啦,打死我也不吃!」慘烈下定決心,絕不重蹈覆轍,上回真的被整得好慘。
「新型藥劑無色無味,副作用降低到幾乎零的程度,還改了名字,叫做飛蛾撲火。」師父淡淡說。
春蠶真的進化了?我立刻變臉。
「取其『欲不除,如蛾撲燈,焚身乃止』的意義,不會像之前的春蠶亂吐絲,讓你無端發情,這回服藥的人能自主釋放慾望,當然,只要他的耐性夠……」師父解釋。
「不管不管,就算師父你說的天花亂墜,把我屁股打成天女散花,我就是不吃。」堅定意志。
「……藥已經摻在你那杯牛奶裡,喝光了。」師父邪笑。
我滿臉怨恨的瞪師父,總而言之,他跟小狐狸狼狽為奸,放過季老師,改拿我當白老鼠。
「……你對我有所不滿?」師父揚揚眉,問。
「不敢,師父向來老謀深算,居心叵測,千方百計喂徒兒吃藥一定是為了訓練徒兒的耐性,所謂行拂亂其所為,增益其所不能,遇上百年難得的名師,是徒弟三生有幸。」
本來想對師父曉以大義,結果話一說出口,自動轉為奴才的語言模式,唉,真是,我又不是屬狗的。
師父對我的諂媚很受用,哼了一聲,轉身要回房:「喝完牛奶記得刷牙,然後回房間……」
他還沒說完呢,我就已經跳上師父的背,緊緊攬住他脖子,說:「師父師父,來不及了,飛蛾自動來撲火了。」
「……連三分鐘都不到,你的定力真差。」他說。
我可憐兮兮回答:「師父這麼大一盆火就在眼前,我哪有什麼定力?師父,快點上床幫人家燒一燒啦,早燒早睡覺,人家明天打算要玩家傳鐵缽玩一整天耶。」
「……好吧,我就來觀察一下,把此次跟上回的不同變化給紀錄下來……」
師父說完了不負責任又奇怪的話後,就把我給拎上床姦淫擄掠。
一級棒的師父幾個小時不間斷的技術指導,動作錯了就鼓勵我一而再再而三努力,說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咬牙苦撐就能攀到山頂,害我都不忍心讓他失望。
要學生重複演練,一遍遍改正缺失,是師父的職業病。
「討厭,師父你量什麼?」中途師父不專心,我問。
「我在目測春蠶化身飛蛾之後,其堅硬度與持久力相差多少……」
騙人,師父不只目測,還用手親身丈量長度,揉搓幾下就把徒弟我燒到連片灰都不剩,果然是蠟炬成灰淚始干。
對,底下的蠟炬流乾淚了,上頭我的眼睛可爭氣的很,擠啊擠,硬是擠出幾滴惹人憐愛的傷心之淚。
「……嗚嗚,師父真的很壞,一定是學者的研究心作祟,才會以觀察我的生理反應為樂……嗚嗚,老爸說,藥不能亂吃的,太過依賴藥物,沒有藥物我就會不舉,哇哇哇,我一定會變成太監啦……」
哭成那樣連師父都不忍心了,哄我:「不會變成太監的,我也只答應小狐狸讓你試這兩次藥,換取未來一星期他陪你到大學裡上課,充作護衛……」
我一聽也不哭了:「嗄,為什麼小狐狸要陪我上課?師父你呢?」
「星期一開始我要上台北參加國際學術研討會,白天沒辦法在你身邊,偏偏我對泰國姐弟放不下心……有小狐狸在,至少能保你安全無虞。」
眉開眼笑,我說:「把小狐狸當成僕人使喚?好啊,師父是故意提供我機會欺負人對不對?我會把師父平常怎樣為難季老師的手段,統統弄在小狐狸身上。」
師父敲我頭:「你以為你鬥得過那只千年九尾狐?我是看在他跟流水真人修行過,對於妖法邪術有其特殊的防禦法門。到時你盡量別跟狐狸分散,保你安全。」
好啦,人家也不抱怨了,老妖怪萬年以來儲存的經驗值,果然不容小覷,事先替我做好防敵措施,當他徒弟真是前輩子修來的福氣。
今天睡掉一個早上,揉揉眼起身,聽到庭院裡劈里啪啦放鞭炮的聲音,立刻跑出去看,看見師父站在庭院中央,身周金光四射,像是夜晚放煙火的火花四射。
「師父師父,中秋節晚上我說要玩煙火你不給,結果現在趁我睡覺自己偷玩,老頑童!」指責他。
師父擰我耳朵,擰到我飆出眼淚才放手問:「……清醒了沒?」
我退三步,護住耳朵,用力點頭回答:「清醒了。」
師父哼一聲,說:「你不是還想煉幾樣厲害法器嗎?我認為星雲雷火珠很適合,外表看來像彈珠,方便隨身攜帶,可怕的破壞力卻會讓意圖靠近你的妖物血肉橫飛……」
我開心了,問:「星雲雷火珠?聽起來就知道是厲害法器……那,如果使用在人類身上會如何?」
「要是我離開期間,泰國兩姐弟對你不軌,你儘管試用在他們身上。」
「拿他們試用師父的厲害法器?不好啦,人受傷了怎麼辦?他們可是千里迢迢來台灣就學,要是引發國際問題……」我很緊張。
「斷只手斷條腿無妨,我會給那些來查案的警察及目擊者下暗示,是他們兩姐弟鬧鬩牆,互丟大份量的火藥炮竹,給他們安個公共危險罪,即日遣送回國。」
我嚇死了,從沒聽過師父使用過如此情緒性的殘忍用語,平常時候他不管有多生氣,頂多哼哼冷笑幾聲,故意丟個奸險到不行的表情,就足夠讓所有人對他害怕了。
「師父,你就那麼討厭阿玲和阿威啊?你曾經是太陰星君耶,別跟小輩計較啦,有損你的神格,呵呵呵,嘿嘿嘿……」
拍馬屁敲狗腿,和平奮鬥救同學。
師父嚴著臉,彷彿在平定自己的情緒,然後說:「……你這個散散的個性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改得了?你一定不知道過去幾星期,那對姐弟在你身上下了多少邪術?」
我心慌慌:「我不過吃了他們一點東西……」
「除了吃進嘴巴的東西,靠近你的同時,光是接觸以及收集你的毛髮唾液,就能進行更多危險的邪降,哼,要不是我的月光石以及……你早就被拐騙回泰國了。」
「那,師父,明天上學時我會去罵他們,要他們別再肖想我了,因為我是師父的。」我嘿嘿笑著說。
搖搖頭,師父真是無可奈何:「……是可以直接收拾那對姐弟,一勞永逸,不過他們來自某邪法家族,祖父是東南亞非常有名的降頭師,能不招惹我就不招惹……」
「師父也有忌憚的對象啊?」我小心翼翼問。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再怎麼小心也不為過。」他說。
點頭點頭又點頭,師父說的話我都要聽進心裡去。
「肚子餓了吧?快去洗臉刷牙,我帶你去外面吃中飯。」師父收起手中的星雲雷火珠,推著我進屋子裡。
我很不捨耶,屢屢回頭問:「師父,我想留在家裡玩法器,先讓我玩玩雷火珠啦……拿來攻擊死爛太陽也有效嗎?」
死爛太陽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因為他老想跟我搶師父,所以我把他列為頭號情敵,只要有機會就絕對下手殲滅他。
「太陽星君?」師父冷笑:「你以為天上星君這麼好對付?別胡思亂想了,星雲雷火珠本來就是為了給你防身,我才一大早起床煉出來的,你吃飽了有力氣才能駕馭它。」
害我笑的合不攏嘴,師父果然最疼我。

第十一章

丁亥年十月二十二日星期一,農九月十二日
宜祭祀修飾垣牆 忌日逢正紅紗日 凡事少取
師父要上台北參加為期一周的啥啥學術研討會,說好白天讓小狐狸陪我上學校,擔任我個人的貼身保鑣,免得阿玲和阿威老想打我主意。
一個星期沒有嘮叨師父在身邊,真不習慣,可是,哈,太棒了!
我開始計劃晚上要幹哪些平常師父絕對不准我做的事─比如說晚睡,看夜間電視,打網絡遊戲到天亮,早上賴床,還有不喝鮮奶……
「不許鬆懈日課,每天晚上我也會以御風之術回來監督你早睡。」
師父看穿我心思,陰陰撂下讓人從頭涼到腳底的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耍什麼鬼心眼……」
走到師父背後擠眉弄眼。
「……也別在我背後搞怪,舌頭收回去。」他哼一聲,說。
我嚇壞,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怪,師父背後長眼睛是不是?怎麼知道我正伸出舌頭扮鬼臉?
好可怕,難道他已經練成傳說中的絕技:天、眼、通?
師父果然是本世紀的最難解謎題,我到現在還摸不清楚他到底還有哪些高深的道法藏著沒透露出來。
亡羊補牢,我從背後抱住師父的腰,撒嬌著說:「不搞怪不搞怪,師父晚上會回來陪我更好,我睡覺時要是沒把腳跨師父肚子上,都睡不好呢!」
「你也知道自己的睡相有多糟糕對不對?要不是我擋著,你每晚至少摔下床五、六次,我都考慮把房間重新裝潢成和式房了。」微側頭,師父說。
這主意不錯,弄成和式房,我睡覺時就可以任意從東邊滾到西邊、又從北邊翻到南邊,可這樣就少了很多樂趣,比如說,半夜醒來偷偷捏身邊的師父、報復他白天對我的作威作福,捏完立刻睡回去,當作沒這回事。
「對了。」
師父繼續交代:「小狐狸是千年九尾狐妖,天生有媚惑的本領,有他在身邊,說不定可以轉移泰國姐弟對你的注意力,記得要善加利用這一點。」
「這樣太不厚道,對不起季老師。」我是很有良心的人,所以這麼說。
「……見君跟我,誰比較可怕?」師父突然這樣問。
「哈,哈,這還用說嗎?師父當然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人,不、不是,我是說,師父有天生的威嚴,沒人不尊敬你……」急中生智,改口。
「既然我比較可怕,你自己衡量看看,是要對不起我、還是對不起見君。」師父冷冷說。
我想一想,這年頭良心也不值錢了,於是回答:「當然對不起季老師囉,反正他都以德報怨,我不會吃虧;師父就不同了,得罪你,逃到天涯海角去師父都有辦法抓我出來鞭……」
「知道就好,認分點。」瞥我一眼,他似乎覺得孺子終於可教了。
之後小狐狸來,師父先開車送我們兩個去大學上課,他自己又到車站搭高鐵上台北;我領了小狐狸到師父的研究室坐著,等著下一堂課的時間。
小狐狸在師父的研究室裡端詳甚久,很失望的問:「我以為這裡會有很多老太陰收藏的法器呢,討厭,怎麼跟見君的書房差不多,都是書?」
啊,提醒了我,翻開師父抽屜,抽出那本紅色燙金字的教學日誌,當著小狐狸面晃一晃,吸引他注意。
「喂,小狐狸,你研究看看怎麼開啟這東西?我嚴重懷疑裡面藏著師父不傳的秘法、或者紀錄玉皇大帝的小辮子……」
小狐狸眼睛亮晶晶,搶過來:「這什麼?嘿,下了鎖雲咒,裡面到底有什麼,值得老太陰用上這麼麻煩的咒法?」
聽他說的有模有樣,我充滿希望問:「打得開吧?趁著師父不在,咱們來研究研究裡面的東西,是高深的秘法就偷學起來,是天上眾星官的秘辛,我們就記在腦子裡,以後上面再來抓我們,我們就以此為要挾……」
小狐狸聽了真是心動,果然仔仔細細的將紅色冊子檢查一遍,最後失望的聳聳肩,兩手一攤無可奈何。
「鎖雲咒非常麻煩,施咒的同時他就下了七七四十九字的鎖咒箴言,類似計算機裡開啟機密文件的密碼,除非知道確實的箴言、或是他死,才能開啟這冊子。」
我也失望到天邊去了,早料到師父老奸巨猾,可居然連教學日誌都保密防諜成這種程度,果然薑是老的辣,更別說是萬年老薑,萬夫莫敵。
算了,暫時別動這本日誌的主意,今天師父的課取消了,可我是一年級,排的課多,想偷懶都沒得偷懶,拉了小狐狸就往教學大樓去。
有個千年的九尾狐仙妖作貼身保鑣還真威風,一路上所有男女同學,連繫主任看見了都對我們兩個人行注目禮─真是,狐狸精又放電了,他要是我老婆,一定都讓他頭上套紙袋後才許出門。
閒話少說,進入教室,我習慣性往前三排找位子座,小狐狸這時不知發哪門子瘋癲,居然當著好多好多同學面牽我的手,還柔弱無骨的往我身上靠。
「小明,別走這麼快嘛,等等我……」原本細細的嗓音特意壓低說話時,帶著些沙啞慵懶的媚意,乍聽之下我還以為他跑去變性了。
不意外,班上所有男同學統統向我投射嫉妒的必死光線。
「幹麼啦,你發花癡喔?」我小聲罵他,想撥開他的手。
他吃吃笑,反而抓我抓更緊。
「老太陰說我扮成你女朋友最好,因為有怪姐弟對你心懷不軌……你那什麼表情?我是九尾狐耶,自古以來多少君王將相想摸摸我們的手都摸不到,今天可讓你佔盡便宜了……」他低聲回答。
我瞇著眼打量,嗯,小狐狸裝模作樣時的確有女人的樣子,還是傾城傾國的那種……沒,我沒心動,倒是心驚膽戰的很,我敢打賭,本人從今天起正式成為男性公敵。
人說九尾妖狐是禍害,看我被害的多慘,還好當初沒真收服了他,要不今天受苦受難的人是我,不是季老師。
找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小狐狸推我先坐下,自己則善盡責任坐外邊保護我,細長的桃花眼溜啊溜,跟班上每個偷看他的男生女生傳遞嬌媚情態,當場滿教室滴口水的聲音不絕於耳。

正想開口要小狐狸別再賣弄風情了,免得我沒被師父陰死也被他害死,他卻又輕軟軟往我身上靠,低低問:「是他們嗎?」
順著小狐狸眼光望去,教室第三排正中央處,阿玲和阿威用含意頗深的目光盯著這裡。
我立刻回答:「對,你看出不對勁啦?」
冷笑,狐狸說:「那對姐弟身上的氣有點邪,淡淡的,若非我已經修煉過千年以上,道行匪淺,也很難辨識出他們來……嗯,真詭異……」
我一聽趕緊問:「哪裡詭異啦?」
「我跟著師公修行過千年,見識過不少妖法邪術,可圍繞他們身上的邪氣就是怪,怪在哪裡又說不上來……難怪老太陰忌憚,異國的法術一向怪誕,很難抓得准該如何破解……」
不安的感受瀰漫心頭,我隱隱察覺師父跟小狐狸其實對阿玲和阿威的事情滿慎重的,慎重到連囂張的師父都主動說出不要招惹對方家族的話,甚至派小狐狸當我隨扈……
嗯,我還是盡量乖乖聽師父的安排,別跟那兩人靠近。
沒多久教授來上課,他是位中年已婚男子,可是一進教室也幾乎絆倒在講台前,被狐狸精煞到了,之後就見他裝的一本正經,很努力的傳道授業解惑,可一雙眼每隔五秒就往我身旁瞄,猛冒汗。
狐狸精禍國殃民,古有名訓了。
因為是連續性的課,下課時我們繼續待在教室,班長阿飛又來問著我話,眼睛卻又離不開小狐狸,臉紅耳赤。
「啊,呃,小明,你……你女朋友來旁聽啊?」他結結巴巴問,對小狐狸自我介紹:「……我,我是小明的同學,也是好朋友,叫阿飛……有問題,妳、妳可以問我……」
去,上回阿玲和阿威餵我吃東西時,你不是怨恨到想斃了我?這回怎麼又變成我的好朋友?
「阿飛你好。」小狐狸媚笑:「我明年想轉系過來,所以來旁聽……跟著情人一起上課一起下課,這才叫雙宿雙飛嘛……」
這話肉麻到我都想吐了。
不對,我的確是跟師父每天一起上課一起下課,啊,原來這就是雙宿雙飛,太好了,好兆頭,回家時記得跟我家列祖列宗再多拜上幾拜。
阿飛被他的笑容化成一灘爛泥,再也說不出話,這時阿玲和阿威過來,一屁股往小狐狸旁邊擠,看得出來,他們對小狐狸含有高度興趣。
阿玲先是笑,笑的和藹可親,問:「小明真見外,都不告訴我們有女朋友了,好漂亮哦,像仙女一樣……」
阿威接口:「對耶,姐,跟小明一樣有仙氣,可是這仙氣卻又不純,摻了什麼……是不是妖啊?」
小狐狸掩嘴淺笑,說:「什麼呀,人家又不是妖怪……仙氣,嗯,小明,就叫你別親我親那麼久,看啦,你家神壇的神氣都跑我身上來了。」
媽的說我親他?這種噁心的話都說得出來,千年的妖怪真沒節操,要被師父或季老師聽了去,會引發家庭革命的……可是師父要他扮我女朋友,我也只好當沒聽到,倒是旁邊純潔的阿飛臉紅成西紅柿。
很快上課鐘聲又響,跑來串門子的三人回到自己座位上。
等今天的課都結束,我先跟小狐狸到研究室等,因為季老師說會來接我們兩個回家,大約再半小時他就到了。
小狐狸坐在沙發裡吐大氣,抱怨:「上學聽課真的很累耶,跟老太陰交換條件真是吃虧。」
「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好不好!你煉的那什麼爛藥嘛,要再多吃幾次,我就直接屍解成仙了!」我也抱怨。
「好啦好啦,老太陰已經描述了你的反應,我會重新斟酌劑量的……」
師父描述我的反應?我真是臉都綠了,無法想像師父會怎麼一板一眼說明我被春蠶及飛蛾附身時的淫蕩模樣。
小狐狸伸伸懶腰又說:「噯,你有沒有注意到那對孿生姐弟動手腳?」
「嗄,動手腳?哪有?」我訝異,今天明明都沒讓他們碰到我一根毛,更何況是動手動腳。
他用看笨蛋的表情看我:「你喲,被太陰養的舒服,人就越來越散漫……看,這是什麼?」
他站起身來抖了抖,從衣服裡掉出好多東西。
「哇!蠍子!有蠍子!」
富有男性氣概的我忍不住尖叫,想都不用想,立刻跳上師父的書桌,我討厭那東西。
「膽小鬼!」
罵了我一聲,小狐狸手掌一揮,五、六隻黑色發亮的毒蠍堆棧在他手裡:「看來我變成那對姐弟的眼中釘了,居然趁靠近我的時候下了蠍子降,真狠。」
我早聽過南洋的降頭術會用到具有天然毒素的蟲蠍來下降,可是現在親眼見到還是讓我嚇了一大跳,沒想到阿玲和阿威居然會用這種法子對付小狐狸,那麼他們也這樣對付過師父嗎?師父一句也沒提起過。
看小狐狸老神在在的模樣,的確有相當的道行,連毒蠍子都不怕,難怪師父要他跟我身邊。
只聽小狐狸說:「嘖嘖,這些品種都沒看過呢,真肥,毒性應該不會讓人失望……呵呵,我上個月釀造的藥酒正好泡上幾隻,然後,嘿嘿,這回找誰試酒?」
看來小狐狸在對抗降頭術這方面是樂在其中。
發現他不懷好意看著我,我立刻說:「師父不准我喝酒,你找別人試……阿飛,就阿飛好了,你只要對他笑上一笑,叫他吃屎他也吃。」
「……我也不敢找你試,老太陰說不再讓你亂吃藥了,等藥酒泡好,我讓見君學校裡的警衛跟校長先生試試吧,他們體質差,吃了效果如何會比較顯著。」
我搖頭,小狐狸跟我家師父果然是同一掛的變態類人種。
寫日記寫到這裡,算算師父也該趁著夜色陰暗,使用御風之術回來了,我要把今天的事都告訴他。
趁他還沒到,我想偷溜到廚房去;他新買了一套瓷器,挺漂亮的,可是他都不准我碰─越不准我碰我就越想碰,留幾枚指紋在上面也好,表示到此一遊。

第十二章

丁亥年十月二十六日星期五,農九月十六日
宜祭祀嫁娶 忌安葬祈福〈刀砧〉
算算師父的學術研討會到今天就結束了,我好怕哦,這幾天他都在晚上匆匆駕風回家看我,凌晨天還未亮又急著趕回台北,沒發現廚房那套十七件式新鮮瓷器已經少了個盤子。
殘骸被我丟垃圾車裡,請勞苦功高的環保工作人員載到焚化爐去毀屍滅跡了。
聽師父說那套瓷器很貴,限量製造的,他上台北前還千警告萬警告,要是我再手賤去碰壞,他一定會把我倒吊起來打上三天三夜,也不許我吃飯,要學習神人不食五榖、餐風飲露的修仙之法。
騙人咧,師父最疼我了,哪可能把我餓著?每次都故意嚇唬我,我一點也不怕。
為什麼盤子會被打破呢?
幾天前的晚上,趁他還沒到家,我打算要溜入廚房禁地……咦,廚房門口貼了張什麼?仔細一看,師父用硃砂筆在紙上面寫了好幾個大字:
「廚房重地,小明與狗不得進入。」
我站半天解讀意義,不了─
當沒看到,一溜煙鑽廚房去,在架子上找到那套餐碗盤組,全部拿下來,正面背面一概沾染上我的指紋。咦,這裡黏了點灰塵,我是好徒弟,體貼師父,立即吐些口水上去,再拿袖子擦一擦。
呀,光可鑒人。
那時外頭的氣流有異樣,我猜師父回來了,慌忙之中要把瓷盤放回原位,但是神仙打鼓也都有時錯,更何況我劉明不過是半人半仙,所以就─
摧殘了光可鑒人的瓷盤小姐。
用腳把支離破碎的屍體掃入碗櫥下,跑到客廳開門往庭院看,真是人回來了。
「師父師父,你辛苦了。」我攀上去:「我幫你倒茶。」

拉他進客廳坐下,又慇勤替他捏肩膀搥背捶大腿,將狗腿這一門功夫發揮到淋漓盡致,這樣就算他發現我又打破了東西,也不至於罵我罵太凶。
師父一邊喝茶一邊問:「今天學校有發生任何事嗎?泰國姐弟有沒有跟小狐狸槓上?」
我立刻把發生過的事報告給師父聽,還問師父之前阿玲和阿威有沒有如法泡製,放一堆毒蠍子在他身上?
師父回答:「哼,那些旁門左道的邪法我當場就可以化解,小狐狸則是故意讓蠍降上身,他知道蟲蠱具有奇毒,能轉換為功效強大的良藥,他精通醫術,不可能會放棄那樣的好東西。」
難怪難怪,接下來的這幾天,小狐狸都會故意去找阿玲和阿威聊天,我還想他這個保鑣積極,打算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呢,原來打著壞主意。
今天中午我嘻嘻哈哈拉著小狐狸回研究室,一面吃便當一面看他又收了什麼法寶,記得昨天是十幾條大蜈蚣,前天是三隻蟾蜍,大前天有一條蛇,今天呢?
小狐狸耍把戲似的往自己身上撈一撈,哇,一隻大蜘蛛!
他把蜘蛛放在掌中晃一晃,高興地說:「呵呵呵,五大毒蟲都被我收集全了,這下可以好好泡一壇五毒藥酒給見君補身子。」
我罵:「一聽名字就知道這酒好恐怖,你居然想拿給季老師喝?謀害親夫喔?難怪人家說萬般皆不毒,最毒狐狸心……」
他回罵:「笨蛋小明,雖然降頭師喜歡拿這五種毒物來下降,可是對我而言,毒物即良藥,只要使用得法,我的五毒藥酒不但可解五毒降頭的邪術,百毒不侵也非難事。」
我見獵心喜,說:「喂喂小狐狸,我跟師父求情,化了鎮酒蟲,等你酒泡好了記得給我喝。」
小狐狸點點頭,這時他手中的蜘蛛突然一躍入地下,還往我方向跳,我反射性跳腳避開。
「唉呀,這蜘蛛活力十足,好好好,看來能力威猛……笨小明,幫我抓……」他大呼小叫。
「不要,牠的腿毛茸茸的,噁心,我最怕這種東西了!」我也驚聲尖叫。
「你怎麼跟小女生一樣?這樣還敢喝我的五毒藥酒?」他沒好氣地罵了又罵,繼續圍捕那只蜘蛛。
「死的跟活的差很多耶!」我辯解。

蜘蛛突然穿過研究室門縫鑽出去,小狐狸見狀就開門追出去,我一想也糟,這是降頭師用來幹壞事的法寶,流落在外可不得了,心一橫,也加入追捕的行列。
等我跑出門後,小狐狸早就跑的不知去向了,我找啊找,豎耳傾聽哪個樓層有尖叫聲傳來……都沒有,我想,說不定小狐狸已經抓到蜘蛛,我就打算走回去。
「小明、小明!」有人喊我。
轉頭四處望,見到阿威在視聽教室外對我招手。
「幹麼?」我問,就是不靠近,免得他們也在我身上丟些蛇啊蟲的。
阿威說:「我姐姐人不舒服……你過來幫我一起將姐姐扶到校門口好不好?我已經打電話喊出租車要送醫院了。」
這樣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可是我又怕這兩姐弟對我不規矩……
阿威見我猶豫,幾步跑過來抓緊我的手,用力往視聽教室里拉,他力氣真大,我掙脫不了,又擔心阿玲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幾下被他拉進教室。
既來之則安之,我就找找阿玲,結果發現人躲在門邊,一待我進入,她就把教室門給鎖了。
我臉沉:「討厭,你們是不是又要塞我吃怪東西?我被人亂喂的經驗豐富,早就下定決心,不再吃些奇怪食物,尤其是你們拿來的食物。」
阿玲甜甜笑,說:「不是啦,小明,我們聽說今天是你生日,想要給你個驚喜。」
我答:「我生日是四月二十九日,早過了……啊,糟糕!」
立即掩口,可來不及了,我居然被他們騙出了自己的生日。
「果然是四月二十九日,寅時應該也不會錯,之前為什麼一直都得不到他的情?」阿威問阿玲:「姐,再試試看爺爺的催情符,就不相信配上穿心針,收不了小明的心。」
這麼一聽,他們早就拿到我的生辰八字了嘛!害我以為自己的大嘴巴又壞事了。
哼,就算知道我的生日又如何?我體內有月光石,等於是師父二十四小時的隨身護駕,比小狐狸那個半吊子保鑣還上道。
阿玲這時不懷好意靠近,我往後退,手往口袋撈,為了護身,星雲雷火珠我隨身攜帶,要是兩姐弟過分,我立刻砸。
「小明……」阿威輕輕喊,柔柔的聲音由男孩子發出來,聽起來真有些毛骨悚然:「別怕我們……」
我才不怕呢,本人日日夜夜都在師父的淫威之下生活,只要是活人我都不怕。

趁我起雞皮疙瘩的時候,阿威突然抱住我,然後阿玲沒節操的就親我的嘴……啊,我被性騷擾了啦!可惡,阿玲居然還把舌頭伸進來,甜甜的、香香的……呸呸呸,師父的技巧比較好……
我臉紅耳赤東扭西扭,幸好,不到十秒兩姐弟就放開了我,還立刻退到幾公尺之外。
「居然強吻我,我非得讓你們身首異處不可!」氣呼呼大吼,我絕對不是危言聳聽。
掏出幾顆雷火珠就往他們用力擲,霎時整間視聽室裡金光四射,他們被雷火這麼一劈,嚇得往地下滾竄,狼狽的要命。
兩姐弟不約而同叫出來:「那是什麼法器?」
「哼,師父特地為我煉出來的星雲雷火珠,他說可以在你們身上試用,我本來想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干殘害生靈的事,今天可是你們逼我哦!」
「師父?你有師父?誰?」他們眼中滿是疑問。
我不答,打算繼續劈,卻看見阿玲從懷中拿出個稻草人,頭型四肢有模有樣,貼上了張符紙,上頭密密麻麻寫滿了紅字,阿玲還親了親稻草人,接著拿了針往稻草人胸口刺入。
我向來對符及咒術有興趣,頓了一頓,想看看他們搞什麼把戲。
刺了幾次,阿玲和阿威看看我,面色驚疑,好像對我老神在在的態度弄得不知所措,然後他們又繼續刺,刺完看我,我依舊不動如山。
阿威顫顫開了口:「……姐,不對勁啊……生辰八字有了,稻草人裡也混入了小明的毛髮跟唾液……怎麼他都沒反應?」
「……爺爺的降頭術不可能無效……你看,我針插的是心臟部位,他如果不愛我,心臟應該會疼痛難當……」阿玲喃喃說。
阿威這時看我的眼神忌憚了起來,說:「之前以癡情草製成的愛情散也對他無用……怪怪的……」
我哼一聲,罵:「厚,師父說的果然沒錯,你們在我身上用了一堆降頭術對不對?想用老爺爺的破爛法術收我的心沒有用,我的心是師父的!」
阿玲也生氣了,握緊手中的稻草人,狀極猙獰。
「我爺爺是南洋最受敬畏的降頭師,上至泰皇下至人民,哪個敢對他不敬?要惹他生氣,千里外取人頭根本是家常便飯,你那個師父能比得上我爺爺?」
吵架我奉陪,要嗆聲就大家一起來嗆!
「知不知道我師父是誰?他是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為人陰險又狡詐的前太陰星君!降頭師算什麼?千里取人頭又算什麼?

我師父要真火了,也不用取你爺爺人頭,直接拎著下十八層地獄才叫省事!」
阿玲還要吵,阿威這時想到什麼,拉拉她:「姐,妳記不記得爺爺說過中國雲貴一帶,有個專門克制所有愛情降頭跟西洋媚術的什麼……」
阿玲搖頭:「那個聽說極難煉製,原料是深山中百年才出現一次的金頭蜈蚣,以珍貴的麟頭蘭為食,取得後化水成丸,保證有情人吃了之後永不變心……」
我聽著聽著興趣都來了,問:「噯噯,你們說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又是新款的春藥?」
阿玲瞪我:「我們說的是媚藥之王蘭花蠱毒丸,你不可能見過這種東西的。」
「咦,我吃過啊,師父趁我不注意時硬塞的。」我答。
兩姐弟面面相覷,阿玲還不相信地問:「誰會把如此珍貴的藥物浪費在你身上?你也不是有權有勢的王宮貴族,要你一輩子的不變情愛有何用?」
我都搞混了,搔搔頭:「你們兩個不是就想硬奪我的愛情?啊,難道師父就是為了防這點,所以才……」
想通了我就高興起來:「嘿嘿,我懂了,師父其實也怕我變心,更怕有人來拐我,討厭,多此一舉,哪有人比師父更讚的?」
那兩人臉上陰晴不定,阿威對阿玲說:「……如果小明真服用了蘭花蠱毒丸,我們的愛情降頭對他無效也是正常的……」
事情明朗化了,阿玲也說:「弟,看來想以愛情來搾盡小明精氣神的方法行不通,事到如今,我們硬取仙骨拿回去給爺爺煉藥吧。」
阿威一臉可惜:「可是這樣藥效會大打折扣……」
「爺爺說過,即使大打折扣,也能將我們兩人的功力提升一大截……別猶豫了,上!」阿玲狠戾地說。
我退後一步,想再拿幾顆星雲雷火珠出來,可就在這時,教室的門被生生以腳踢開,小狐狸當先進來,手裡抓著剛剛的蜘蛛,他背後─師父!
「一個沒注意你就被騙到這裡,笨小明,害我被老太陰罵得好慘……幸好你還沒被拐走。」小狐狸氣呼呼罵。
見到師父我開心的很,趕忙跑過去告狀:「師父,你提前回來太好了,阿玲和阿威欺負我!」
師父陰陰的眼神瞄過那兩姐弟,最後停在阿玲手中的稻草人上。
「……讓對方言聽計從的稻草人法術,長針穿心甚至能奪人性命……泰國蘇格太家族的降頭術果然邪門……」師父說。
「季教授就是小明的師父?」阿玲搖瑤頭:「……不對,看不出來身上有仙氣……」
「隨波逐流、和光同塵,是我等隱世仙人的遵循法則,要像我徒弟這樣的半吊子,還不引來一群爭食仙骨的狗兒?」師父冷冷答,還順便罵他們是狗。
我繼續往下告狀:「師父,別跟他們囉唆,他們真的是壞人,阿玲為了取得我的唾液,剛剛還強吻我……」
還沒報告完畢呢,視聽室裡的溫度突然異常的燠熱起來,火花雷光穿梭在空氣之中,所有的試聽設備冒出了黑煙,教室裡的火災警報器同時間響了起來。
壞蛋姐弟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狀況,突然間,像是有兩隻無形的手把他們給抓起來浮在半空,又狠狠拋擲在牆壁上,瞬間他們成了灘爛泥掉下來。
「滾!滾回你們的所來之處!」師父顏面呈現淡金色,這是他的暴怒模式:「再讓我見到你們兩個一次,一條手;第二次,一隻腳。你們儘管算算看自己有多少本錢出現在我面前!」
酷,酷到爆表!真是崇拜死師父了。
看那兩人奄奄一息,我不同情他們,又聽師父重重哼一聲,拉著我就往外走,小狐狸跟在後,才剛闔上視聽教室的門,一堆學生跟教務組的職員匆匆跑來,問說是不是有火災?
師父不理會那些人,要小狐狸自己先走,然後他擰著我耳朵上車。
「帶你回家去刷牙漱口,那女人身上都是毒菌,你好好消毒一番。」他嚴著臉交代。
我嘻嘻笑,看看車子附近沒有人,直接攬著他脖子說:「師父,你是仙人耶,直接用你的仙津替我消毒就好了,又快又有效率,回家太慢了啦!」
師父認為我的提議很好,當下也不囉唆,直接吻上來……
就說嘛,師父技巧一級棒,吻個幾秒鐘我就渾身發軟了,想當場扒掉他的衣服,只可惜光天化日,作罷。
回家後我跟他說了今天發生的事,當然也問了包括蘭花蠱毒丸真正的功效,是不是如同阿玲和阿威所描述的?師父面無表情,死也不肯就著這件事來回答我,我死纏爛打追問,他煩了,直接提我上床複習功課。
哈哈,師父也會害羞呢!
以下內容需要回復才能看到
第十三章

丁亥年十一月一日星期四,農九月廿二日
宜沐浴掃捨宇 忌安門嫁娶
真是糟糕,沒有師父在身邊,我現在六神無主,怎麼辦?
很慌亂,可是小狐狸要我稍安勿躁,他已經派出了幾百隻的紙鳥,天南地北去搜尋師父的下落,只要師父還活著,一定找得到。
總覺得沒這麼簡單,那個人是我見過最可怕最邪門的一個人,張牙舞爪的猙獰模樣,比從前小狐狸被我逼到失去理智變身成妖狐的樣子還可怕。
正因為慌亂,心神不定,所以我攤開日記本,把發生的事情寫下來,也藉此好好理個頭緒,看看該怎麼把師父給找回來。
事情應該從上星期開始說起。
上禮拜五師父把阿威和阿玲給狠狠教訓一頓之後,到現在整整一星期了,兩姐弟一直沒露面,我跟師父說他們可能嚇到屁滾尿流躲回家,不敢再來騷擾,師父只是皺眉頭。
師父這幾天有些異樣,我卻沒注意到,只以為他更年期真到了,或是忙著寫論文,晚上都沒要我複習功課,還任我玩網絡遊戲到半夜,我還當他終於良心發現,知道要善待徒弟我。
現在回想,他只是不讓我知道有人正以厭魅詛咒術對付他,忙著化解,不說,是怕我擔心吧。
我想,對方的道行很高,所以逼得師父必須施出全力來消解。
等救回師父一定要好好罵罵他,我是他徒弟,有什麼事不能跟我說?我雖然偶爾少根筋,可是,我願意跟他共患難,好過一個人在這裡苟且偷安。
今天終於出事了。

早上照例是師父「文化研究導論」那堂課,我因為沒有阿威和阿玲在旁邊虎視眈眈,也不用勉強自己硬是去擠在那堆色魔女中間,所以心情輕鬆,要阿飛陪我坐一起,順便問些消息。
對,故意問阿威那對雙胞胎怎麼好幾天不見人影。
阿飛說:「小明你不是跟他們感情最好,怎麼問我呢?」
「我哪有跟他們感情好?你眼睛瞎啦?明明都是他們來性騷擾我。」我憤憤說。
「有好吃的都給你,上課也都跟你形影不離,這樣感情還不好?小明你好無情,人在福中不知福……」阿飛替雙胞胎打抱不平起來。
我真想掐他脖子,切,什麼人在福中不知福?他喜歡,這份福氣給他,我才不要那種有意圖的好友情呢!地,獄,錄,入
我凶神惡煞的表情嚇到阿飛了,他很不甘願地回答我問題:「好啦好啦,我說嘛,阿玲和阿威家裡有事,臨時回泰國了,還讓我幫忙他們請假呢……」
請假啦?呵呵,我天真的想,那兩傢伙見識到師父的厲害,夾著尾巴逃回泰國找媽媽了。
總之,心情很好的上課,春風滿面笑意盈盈,聽師父用低沉悅耳的男中音講述啥啥啥的各國文化差異,不過,昨晚打怪打得好晚,現在有些想睡的說……師父的聲音真的好好聽哦,催人入夢……
突然間我驚醒,有什麼東西來了。
想我劉神童〈聽說外頭現在都喊我劉仙人,好像是老爸老媽到處去散播的〉從小就擅於降妖除魔,越是妖法高強的我對之越是敏感,這時全身起了雞皮疙瘩,正是邪魅魍魎近身的預兆。
忍不住,按照以往的習慣唰一聲站起來,正想吆喝魔物退散,師父卻先吼了出來。
「小明,稍安勿躁!」
神威凜凜,師父站在講台上,嚴著臉向我喝斥,我才驚醒,現在在課堂上呢,尋常學生也在,我不能幹些驚世駭俗的事。
阿飛也嚇呆了,扯我坐回位子上,小聲咕噥:「小明,你起乩喔?」
「你怎麼知道我幹過乩童?」我疑問,這傢伙搞不好是阿玲和阿威派在我身邊的奸細。
他翻白眼:「誰知道你幹過乩童?乖乖聽課啦,你看季教授都瞪過來了,好可怕。」
我跟師父對望,以眼神詢問,他面色依舊嚴厲,看看我,又看看四周,謹慎戒懼,彷彿大敵來襲。
課堂裡的所有同學也都面面相覷,我想,沒人看過緊張的師父吧?他道行比我高,我感覺得到的,他當然也早就察覺了,要我稍安勿躁,就是讓我別強出頭。
到底是什麼來了?
我全身的皮膚已經不能用冒雞皮疙瘩來形容,教室裡盤旋著一股陰風,刮得體質敏感的我像刀割一般。
咚一聲,師父手裡拿著的書籍掉落在地上,我轉頭,師父已經軟軟的倒在地上,這突來的變故讓我再度從椅子裡跳起來,什麼也不及細想,跳過桌子就朝講台方向去。
「師父!」我驚慌地喊。
正要扶起他,他卻虛弱抬頭,說:「別……別碰我……是針降……」
我心下一凜,朝師父外露的肌膚處看去,發現多處地方都出現了許多小孔,紅紅腫腫的,好像被針刺過的樣子。
「師父,你快說要怎麼化……」我驚慌的要命,幾乎哭出來,雖然聽過東南亞的許多降頭術,我卻不懂針降這種東西該怎麼化解啊!
「快走……找小狐狸……」師父已經滿臉冒汗了:「走……他來了……」
誰來了?我往四周看,陰風依舊盤旋,同學們彼此交頭接耳,阿飛對我喊著要叫救護車,幾位男同學也過來要幫忙扶病人了。
師父的話提醒了我,這時候應該先找小狐狸,因為他不但學過正派道法,本身又是千年九尾狐,懂許多偏門的法術,說不定能解這針降。
我於是要抱師父去找小狐狸,事態緊急,即使必須在一大堆凡夫俗子前表演御風之術也不管了。
伸手正要抱,師父卻大大抖顫一下,輕喊:「……住手……」
我淚眼汪汪,抱是不抱?師命難違,可不救他也不行─
突然間奇怪的事發生,從師父的身體裡冒出好多根小鋼針,一根根寒光凜冽,閃著冷藍色的詭異色彩,然後,忍耐力向來極強的師父發著抖,銀牙暗咬,像是正承受著莫大的痛楚。
我立刻大哭起來:「師父,你忍忍,我們去小狐狸那裡……」
「來、來不及了……」他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極力由嘴角處擠出幾個字:「無論如何……守住……月光石……保你……」
我呆住,都什麼時候了,師父只想著月光石?

不管他,他一定是痛到失去理智了,現在我作主要抱他走人,教室裡的窗戶卻震動起來,接著玻璃碎裂,天花板上的燈具也都碎掉,玻璃片掉落,教室裡的同學們開始驚慌大叫地震了,紛紛走避出去。
阿飛義氣的跑來要幫我抱師父出去,我大吼:「你走!」
他很為難,搖搖我肩膀說:「別瘋癲了,我們一起走,送季教授去醫院……」
我還要吼他,這時從殘破的窗戶處飛躍進來三團白色的影子,阿飛嚇得跌在地上,因為這裡是十樓,他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撲窗而入。
我定睛看,也同樣驚駭,因為進來的人共有三個,其中兩個不陌生,是阿玲跟阿威,站在他們中間領頭的,卻是位恐怖妖異的老頭子。
真的是很恐怖的人,青白面皮,短眉小眼,稀疏的白髮倒豎,滿臉皺巴巴又沒肉,看來年紀有一大把,佝僂著身體,拄著一根幾乎有兩公尺長的木頭枴杖,眼神空洞又深不可測,彷彿兩汪黑洞。
為什麼死死盯著我?在他的注視之中,隱隱發散出一股未知且邪魔的力量。
讓人從頭冷到腳底的可怕力量。
「爺爺,那就是小明,你瞧他仙氣充盈,應該是體內有仙骨的關係。」阿玲指著我對她身旁的老頭子說。
阿威也在一旁敲邊鼓。
「蘇格太家族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仙骨,竟然讓我跟姐姐來台灣唸書時碰到了,天命注定,爺爺,你一定要幫我們抓回小明,煉出傳說中的秘藥,讓我跟姐姐成為最厲害的降頭術師!」
長相抱歉到極點的老頭子繼續看著我,我也怒氣沖沖回望,師父身上中了針降,老頭子跟阿威和阿玲又於此時現身,笨蛋也想得出兩者必有關聯。
我深深的後悔,當初怎麼沒聽師父的話好好防範這兩姐弟?早知道把他們騙到荒郊野外去殺了也好,師父就不用受現在的苦了。
將師父抱緊緊,我喝罵老頭子:「你、你就是什麼泰國蘇格太家族的人吧?趕快撤掉我師父身上的邪門法術,要不,我立刻請雷斃了你們!」
老頭子陰惻惻笑了,笑聲沙啞,如金器交擊。
「年輕人雖有仙骨,卻是半吊子的修仙者,他的體內……」他的眼光朝我而來:「有某個神物護住他,讓他百毒不侵,無法受降……」
阿玲問:「這我們早知道了,小明還吃了蘭花蠱,害我花好多心思布的愛情降都失效……季教授到底什麼來頭?他幾天前傷了我跟阿威,為了報復,我們用盡各種法術對付他都無效,真是奇怪……」
阿威也點頭:「幸好爺爺出面,以血咒下針降,才制服了教授,爺爺不愧是南洋最厲害的降頭師……」
「阿玲,阿威……」他開口,揚起詭異的笑容:「你們兩個果然修法還不到家……」
雙胞胎疑問:「爺爺?」
邪惡老頭眼珠子的焦點這時轉到昏迷的師父身上。
「年輕人雖然仙氣滿溢,體質仍然大半混濁……可是他……」瘦骨嶙峋的手伸向師父:「純淨透然,不染凡塵之氣,是仙體……是我尋覓了好久的仙體……」
O他XX,這死老頭竟然想染指我家師父!
阿威不解地問:「爺爺什麼意思?」
「我年邁體衰,一直想找尋適合的肉體來奪舍借生……有幾個人選不錯,卻有幾許瑕疵……沒想到現在居然會讓我碰到一具十全十美的肉體……呵呵呵、嘿嘿嘿,天命眷顧的是我……」
他說什麼奪舍借生?我記得好像聽過這種事……
阿玲叫了出來:「爺爺想使用奪舍密法?我聽說用這種方法可以避過死亡劫數,直接在陽世輪迴,記憶跟法力也能跟著靈魂轉移……沒想到爺爺居然練成了!」
雙胞胎無比艷羨地看著他們的爺爺。
老頭子沒多說什麼了,他現在眼裡沒有我,卻貪婪的看著師父的肉身,彷彿豺狼虎豹……
不許,師父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許搶!
咬牙切齒,我罵那老頭子:「死老猴,別肖想我師父,你不配用他的身體!我警告你,鏟邪除魔是我的本業,再不替我師父解降,我一定降下天雷,把你轟到地獄去永不超生!」
老頭子桀桀陰笑,同時間教室內狂風大作,課桌椅齊齊晃動,各種恐怖的聲音在耳朵邊叫囂,躲在我身後發抖著看事態發展的阿飛都昏倒了,場面混亂至極。
我心裡很慌張,剛剛話雖然說的狠,卻也知道這老頭道行匪淺,連師父都能撂倒,我不可能是他對手,所以,當務之急是全身而退,至於解針降,我找小狐狸設法去。
手往口袋掏,摸出幾十個星雲雷火珠就往那三個人丟,霎時間金光閃閃,帶出劈里啪啦如千軍萬馬對陣廝殺的音效,我立刻要趁著煙霧火光瀰漫整教室時來溜走,不過,如意算盤打錯。
老頭子大喝一聲,滿含腥氣的狂風在教室裡襲捲,彷彿天搖地動,這一陣風刮過之後,什麼煙霧火光也都散了。我再掏口袋,呀,渾元如意石沒帶,可惡!我家的鐵缽也因為太重,沒拎在身邊,去,失算!
恨恨瞪著臉上皺紋皺到連蚊子都不敢停留其上、以免不小心被夾死的老頭子。
他手杖一揮,橫生大力,我擋不住他的揮勢,手鬆脫,整個人往好幾公尺外的牆壁撞過去,痛死了,痛到我都齜牙咧嘴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站起身來,卻發現師父的身體已經被老頭子以單手抱住,用滿意到極點的表情審視著他。
師父已經昏迷,什麼都不知道了,我氣到極點,怒吼著撲過去要討回師父,老頭子卻只是陰冷一笑,我立即被定住手腳,動彈不得。
他對旁邊的人說:「回去了。」
「啊,爺爺,也幫我們抓小明啦,你答應過要幫我們拿他仙骨煉藥的……」阿玲著急地提醒。
「這小伙子身體古怪,我剛剛說了,他身體裡有神物,仙骨取不出來……你們別急,等我奪取這具仙體,法力會回復到年輕時威猛的狀態,到時再來對付他。」
說到最後,黃黃的眼睛又是盯向我,毛骨悚然的注視。
「不許!師父是仙人,你們這樣做,我會請其它神仙來砍你!」我喊,心中想到小狐狸的師公流水真人跟……真不想提,就是那位死爛太陽星君。
老頭子將手杖一丟,黃滾滾的煙霧霎時翻浪湧出,天昏地暗,我被熏得幾乎睜不開眼,只知道許多尖銳的東西朝我攻擊,不過,無能傷我半毫。
我身上有仙物護體,正是師父心心唸唸的月光石。
等煙霧噴散完畢,我終於可以睜開眼睛,眼前空蕩蕩,那三個人不見了,還把師父給帶走,我奔到窗戶邊朝天邊撕心裂肺的慘叫,叫師父!
好恨,我好恨!如果我道行高點,師父就不會被人奪走,現在我恨自己無能,只能徒然叫著已經杳無蹤影的師父。

沒回應,天空清朗如昔,沒有留下任何妖物來去的痕跡。
「……小明,怎麼回事?演電影?」阿飛不知何時醒了,茫然地問:「季教授呢?我好像看見阿玲和阿威……」
我回頭看他,心裡卻想著時間不能耽擱,當務之急,我要找小狐狸,即使被阿飛看見我施用法術也沒關係,事後,給他下重一點的暗示就行了。
掐訣唸咒,御風之術就是這點方便,幾分鐘後,我到了季老師家門口,按門鈴,季老師開的門,我立刻跳上去抱他,大哭。
「嗚嗚嗚,師父被壞人抓走了!老師,求求你,讓小狐狸幫我……」哭到日月無光,天崩地裂,我哀求。
「唉,小明,別哭……怎麼回事?慢慢說……」邊安慰邊帶我進客廳,還往樓上喊:「小狐,你下來!」
小狐狸跳啊跳的下樓來,見到我立刻皺眉頭,問:「……你身上好臭……什麼妖氣啊?」
我把幾分鐘前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又繼續哭倒在季老師懷裡,因為射人先射馬,季老師是老好人,只要獲得他的同情,脾氣古怪的小狐狸一定會插手幫我救師父。
果然,老師憂愁地說:「這下糟糕了,哥哥會有生命危險……小狐,你本領那麼大,幫幫小明,也算是幫我們季家,要是哥哥遭遇不測,爸媽會傷心的……」
我也猛眨眼睛,讓眼淚一直流一直流,博取他同情,因為小狐狸是修行千年的仙妖九尾狐,只要他出馬,對付皺巴巴的老頭子就多些勝算。
「小狐狸,求你啦,只要你出馬幫我救師父,以後你煉的什麼藥我都吃,人體實驗也可以,我都依!哇哇哇,我要師父啦!」
我繼續慘烈哭。
「好啦好啦,我也不是無情無義之人,老太陰幫了我這麼多,又是見君的哥哥,沒理由不去救人。」他朝我眨兩眨眼睛:「……
小明你答應的事情不能反悔,我這裡開發出了好多新藥,藥效奇特,你有仙骨,吃不死你的。」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一概阿沙力拍胸口答應,跟小狐狸立刻玩起折紙遊戲,折了許多許多紙鳥,這些紙鳥有法力,放出去,可以尋找師父的下落。
現在,我回到師父家靜靜等候小狐狸的消息,等準備好了,等有了師父的下落,我就去帶他回來。

我一定要把師父給救回來!

TOP

第十四章

丁亥年十一月二日星期五,農九月廿三日
宜祭祀入學 忌作灶嫁娶
在等待紙使查出師父被帶到哪兒去的空檔時間,我也沒閒著,回老家抄傢伙,打算好好教訓皺巴巴外星人一番。
在我家三清壇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翻,找半天找不到以往慣用的好東西,忍不住扯開喉嚨嘶喊。
「我的乩童五寶到哪兒去了?」
我哇啦哇啦:「七星劍呢?老媽是不是妳又拿去借給舅舅斬雞頭?吼,鯊魚劍跟月斧也都不見了,一定是表哥晚上飆車時偷去砍人……老爸,不准拿我最心愛的小刺球作情趣道具!」
銅棍沒被點名,因為師父早就把它拿回家,掛在客廳顯著的壁面上,目的是恫嚇我,免得本徒弟每次都沒大沒小,踩他痛腳惹他生氣。
我現在都很乖了,所以那根銅棍目前為止跟裝飾品差不多。
老媽當先跑出來破口大罵:「死阿明,上回你把先祖煉的捆仙繩偷出去,變成一堆灰回來,我跟你老爸被伯伯叔叔罵個半死,現在你又想要什麼?」
我紅著眼說:「老媽妳別以為我不知道,平常妳還不是拿著捆仙繩把老爸綁在床柱上,逼問他私房錢的下落?不想我跟伯公叔公說這件事,就別擋我抄傢伙。」
為了救師父,老媽我也能出賣。
老爸跑出來,捧著我心愛的小刺球,問:「阿明你現在是仙人,還回來拿五寶做什麼?想開壇喔?好,我跟你老母準備準備……」
「沒時間開壇啦,師父被個老不羞色鬼拐走了,我要去救人!」我氣急敗壞搶刺球過來。
把俗稱紅柑的小刺球拿在手上,我心定下來了,這刺球上頭反插了一百多根釘支,是我從小最喜歡玩的玩具,因為除了可以刺背扎臂之外,還可以拿來擲高作表演,有趣極了。
老爸問:「星君被拐走?那正好,你就回來三清壇主事。我們三清壇最近生意好差,信徒們都跑到隔壁村的天龍壇,說那裡來了九天玄女仙姑,比我們還厲害……」
我罵老爸:「誰管你們跟九天玄女搶生意啊?師父現在有生命危險,我要不去把他從皺巴巴外星人手中搶回來,你也會少個兒子!」
對,不是危言聳聽,師父要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他一起重新投胎去。
老爸不敢說話了,嘴裡嘟嘟噥噥,抱怨我是他跟老媽生的,結果現在好了,兒子跟另外一個男人,不對,是跟另外一個神仙跑,他們虧大了,血本無歸,連個尿布錢奶粉錢都拿不回來。
老爸才沒良心呢,我從小當乩童幫他們掙回多少錢?童星都沒我會賺。
又將三清壇整個翻一遍,找出所有能砍人的武器……不、應該說是降妖除魔的法器─
捆仙繩上回抓小狐狸時,被他弄得灰飛煙滅,沒關係,我劉家列祖列宗什麼不會,法器煉一堆,到倉儲室東翻西翻,撈寶─
哈,這是什麼?招妖旛!小時候見老爸使過,他說只要驅使這面旛,天下群妖都會來到面前哈腰鞠躬,聽候差遣,不過那回他被整的很慘,來的都是些孤魂野鬼,也沒法力,還坑了老爸一堆金銀紙錢才回地獄,後來老爸把這面旗扔到倉儲室最裡端。
腳上踢到一個大葫蘆,撿起來看,想了想……對了,叫奧妙乾坤大葫蘆嘛!名字取的響亮,大伯卻說,先祖的心法有提到說這葫蘆能裝妖精,不過根據他實地驗證的結果,只有蒼蠅跟蚊子會飛進去,所以依舊丟這裡。
東看看西看看,還是我慣用的五寶比較好,一看就知道是犀利的武器,嚇死那個外星人。
準備跑去小狐狸家問問消息,因為事態緊急,我懶得遵循以往的行進方式,御風之術用到徹底,掐個訣後一飛沖天,底下好像還聽到老媽尖叫又暈倒的聲音。
一飛飛到目的地,季老師看到我立刻目瞪口呆:「小明,你身上……太誇張了吧?要去械鬥?」
我看看自己一身家當,很好啊,七星刀鯊魚刀掛腰間,右手操月斧,左手拿刺球,背後插兩面迷路旗招妖旛,威風凜凜神力加持,誰能比我強?
「季老師你不懂,我這一身行頭出去,抓了師父的壞老頭看到我這樣,一定會害怕,搞不好提早心臟衰竭,也不用奪師父的捨了。」得意洋洋解釋。
季老師就是在那裡欲言又止,整一個悶騷。
小狐狸從客廳探出頭來,翻個白眼送我。
「神經病,那些七七八八的東西哪比得過上回偷的乾坤子午飛元缽?那個缽吸收了天地日月的精華,就連我都不敢正面抗衡,俗擱有力……」
咦,對耶!都是因為師父被抓走的緣故害我心神大亂,只想著找到老賊的巢,砍他個幾百幾十劍,都忘了師父替我準備的好東西。
我問小狐狸:「喂,到底有沒有師父的消息?皺巴巴外星人看師父的樣子就像狗看到肉骨頭,很噁心耶,真擔心他對師父亂來……」
「急也沒用,我已經讓紙使朝南洋去找,你耐心點,對方應該有相剋的防禦法,我的紙使得多些功夫去破障。」小狐狸說。
「你到底行不行?都一千年的老妖怪,找個人那麼難……」我故意用話激他。
「都答應陪你去救老太陰了我就不食言……咦,臭乩童,你身上有老太陰的月光石吧?那是他的內丹,應該能跟本體互相呼應,你試著把石頭弄出來。」小狐狸突然說。
這樣啊,我立刻眼觀鼻鼻觀心,想找到月光石在身體的何處……
「你耍我啊?臭狐狸,我找石頭都找成鬥雞眼了,也不知道月光石在身體哪裡,要怎麼取出來?」我罵他。
小狐狸伸手掌在我身上東摸摸西摸摸,癢死了,最後停頓在我心口之處。
「這裡,護著心脈跟仙骨……看來除了老太陰之外,誰也拿不出來,除非你死……」他面有難色:「算了,你先回家去,一有消息我就找你出發。」
「那,我去準備飛元缽,等你哦……」我點頭,又故意朝季老師擺了個哀戚的臉色,這下,季老師一定幫我催著小狐狸辦事。
現在,我唯一能作的就只能在家裡等,等寫完日記後,先去把鐵缽找出來擦得亮亮,養兵千日用在一朝嘛!
師父書房的抽屜裡好像還有幾百顆星雲雷火珠,雖然老妖怪不怎麼怕這玩意兒,帶著還是有備無患。
我打定好主意了,師父如果怎樣怎樣,在我跟他一起輪迴前,我要啥的蘇格太家族全部陪葬!

第十五章

丁亥年十一月三日星期六,農九月廿四日
宜祭祀結網 凡事少取
出發前,把今天發生的事寫寫,因為,我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剩我一個人了,不過,怎樣我都必須去找那個死老頭子外星人,苟且偷安不是我的個性,我偶爾會膽小怕事,但絕對不是這個時候。
昨晚去搜括師父書房的時候,將他所有的櫃子都打開來檢查,希望能找到更好的法器,打開書桌抽屜的時候,我又看見那本紅色燙金字體的教學日誌了,它變的有些異樣,上頭的禁咒似乎消失了。
我緊張起來,小狐狸上回不是說,師父在日誌上頭下了七七四十九字的鎖雲咒?禁咒消失只有兩個原因,一是師父解了咒,二是他法力消失,或是死了。
我的身體開始發抖,不敢再往最壞的結果想下去,捧起教學日誌,封面上的字逐漸清晰可辨起來。
是鎖雲咒消解的關係?也就是說,我可以窺探裡面的內容了?或許裡面真有些師父秘密的法術也說不一定……
眼睛瞄過封面,上頭寫的是:小明的……
正打算瞧個仔細,屋外頭氣流異樣起來,有人降臨,應該是小狐狸,我當下什麼都不管了,把日誌收回到抽屜裡,手抄了裝武器的百寶袋,人就往外衝。
小狐狸一定查找到師父的下落了。
跑到屋外,他穿得利落,簡單的T恤跟工作褲,看來一副要出門幹架的樣子。
我立刻問:「找到了?」
「暹羅那裡……噢,見君說現在不叫暹羅,而是泰國……兩條河流的交會處,延伸出一片三角地帶……當地的某個山區……」他說著說著不耐煩了:「唉呀,我們飛過去就是了,管他在哪裡。」
他現在的男子氣概我頗欣賞,點頭說:「走,師父的鎖雲咒都不管用了,我怕他的身體真被外星人進佔……等等,我鎖好大門……師父回來要是發現我又忘了鎖門,我膝蓋會倒大楣。」

膝蓋為什麼會倒霉?因為罰跪嘛!
跟小狐狸感情很好的手牽手,兩人齊齊掐指唸咒,腳一蹬,乘風上天,往西南方向去,中間經過山海河流,我張大眼睛往下望,只希望能早點看見師父。
心中總是有不祥的預感,讓我……這個,怎麼形容?唉,我也不會說了,總之,皺巴巴外星人棒打鴛鴦散,一定會遭到報應的。
跟小狐狸在某座山中停駐下來,是座陰森恐怖的山,一大片原始叢林布生,林相怪異,跟台灣的不一樣。
離我們約一百公尺處有個小湖,湖畔翠竹掩映下,有開墾過的大莊園,一座桿欄式建築的竹樓在其中,以木板跟竹籬圍住,映著湖水影影綽綽的,彷彿世外桃源。
以眼神跟小狐狸確認,沒有錯,人在這裡,我感應到皺巴巴外星人的邪惡之氣,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妖氣。
糟糕的是,現在竹樓外頭圍著好多人,穿著都很奇怪,上半身著短袖襯衣,腰間圍一塊紗龍布,腳上穿拖鞋,安靜無聲看著竹樓。
「妖氣好重,裡頭的人很邪。」小狐狸說:「看來是BOSS級的人物,死小明,你別扯我後腿哦……」
「我哪有扯你後腿?我只是拉著你衣服而已。」我辯解,跟他商量:「你也是妖,先去跟裡頭的老妖物攀關係,搞不好你們五百年前是一家呢,轉移了人家注意力,我趁這機會奪回師父。」
「胡說八道,我家是仙妖一族,跟下等的邪魅之物八竿子打不到一邊!」小狐狸有些生氣,當先就朝竹樓走去。
我也跟著走。
穿過那群人,其中幾個帶頭的出來擋住,口裡嘰嘰呱呱說著我們聽不懂的語言,不過,狐狸的狐媚功夫果然厲害,大部分的人都睜大眼睛流著口水看著他,來阻擋的幾個人也都表情和善,把我們兩個當成觀光客。
狐狸微微一笑,九尾狐天生的魅力散發,手指頭輕輕推幾下,擋在前頭的男人們統統都像是骨頭散了,癡笑著就讓我們兩個外來客進入竹籬圍成的院子裡。
進入後我們兩個同時變臉色,院子裡站在竹樓入口處當門神的,不是阿玲和阿威還是誰?
姐弟倆沒料到我跟小狐狸會突然出現,面面相覷。
阿玲喝問:「你們怎麼知道這裡的?」
我罵:「妳管我們怎麼來的?師父呢?警告你們哦,要是不把師父還來,我今天就把這裡剷平!」
阿威說:「來不及了,爺爺正在裡頭行移魂術跟奪舍法……小明,你還是小心自己吧,爺爺說你體內的神物跟仙骨不錯,等他換過了好身體,法力體力回復到盛年時期,到時一定能取出東西,造福我們!」
可惡可惡可惡,說的這是什麼話?我捲了袖子正要衝過去揍人,小狐狸把我拉回來,說:「別衝動!」
紅著眼我氣憤地說:「能不衝動嗎?師父正在危急當頭呢!」
小狐狸只是擰擰眉,眼睛往四周看看,接著兩手如翻花蝴蝶般在空中舞動,專注仔細,這種動作持續有一分鐘之久,他才停下來,面色不悅。
「小伎倆,不過挺煩的。」
狐狸說完,雙手一甩,當下從他掌中掉出幾百隻五毒蟲,就是之前他抓來泡酒的那一堆蠍子蜈蚣啥的。
這一招把雙胞胎姐弟給嚇傻了,阿玲還顫顫問:「妳……妳不是小明的女朋友?妳怎麼也……」
「姐,不對,他好像是人妖……小明跟他是同性戀啦!」阿威驚懼地打量小狐狸,最後說。
小狐狸生氣了,吼:「我不是人妖,我是半妖!我也不是小明的誰誰誰,我品味沒那麼低!」
我也立刻澄清立場:「誰喜歡這個不男不女不人不妖的怪咖啊?本人是非常有原則的,不是神仙還入不了我的眼!」
對,我就喜歡那種作威作福不可一世還囂張到天邊去的前太陰星君、我師父是也。
「別跟他們囉嗦了,小明,感覺裡頭的妖氣越來越強烈,這兩姐弟明顯在護法……我對付這兩個,你進去,找回太陰來,總想得到辦法把他給叫醒。」小狐狸說。
我點頭。
小狐狸掐訣,喃喃說咒曰:「……毒梟三神,斬邪滅蹤,吞魔食鬼,橫身飲風……衛戰九重,辟屍千里,袪邪不祥,萬鬼自潰……」
狂風突起,天空之中出現許多相貌猙獰的神靈跟神兵,一個個手持利刃大斧,威脅恫嚇地下的人,籬笆外的那一群人果然騷動起來,聽聲音是抱頭鼠竄了去,阿玲和阿威比較有膽,沒有奔逃如喪家之犬,只是也喃喃念起咒來。
不一會,天空清朗,滿天落花繽紛飛舞,香氣撲鼻─奇怪,兩陣交接,看起來他們才像好人呢,居然使用這麼柔和又有香味的招術,我向來手賤,忍不住要摸……
「別碰,小明你這個呆瓜!」小狐狸回頭吼我:「那是百花降頭,花瓣跟香味都有毒!」
我一凜,動也不敢動了,小狐狸緊接著又念出上回幫我偷鐵缽的起風咒,黃沙立即滾滾襲來,花辦跟花香立即被風吹散到天涯海角。
小狐狸冷冷一笑,對結果滿意的很,雙手一揚,阿玲和阿威大叫一聲後,就往左右各摔跌出幾十公尺,狼狽不堪的要命。
不愧是千年妖精,比我伶俐又有料,好像根本沒我出場的分。正要稱讚小狐狸幾句,他突然間跌到地面上。
「……這什麼?」他臉色蒼白,從後頸處抓出一隻小蟲:「……蜜蜂?!」
竹樓裡傳來冷冷的責問,我聽出來是皺巴巴老頭子的聲音,細細的聲音穿透建築物,對人陰陰責問。
「……阿玲,阿威,你們連個千年妖精都擺不平,還有臉說是我蘇格太家族的人嗎?」
阿玲和阿威掙扎著站起來,又愧又疚,不敢說話。
正主即將現身,可是我不敢往裡頭沖,因為小狐狸的情況不對勁,我看看他的脖子,後頸部位滲出一滴血,黑色的血─
又驚又怒,我要朝竹樓裡喝問,皺巴巴老頭子又說話了。
「……千年妖精被我飼養的忘魂蜂給螫了,很快會恍神喪志,阿玲、阿威,那樣的妖物塵世難逢,將之收服豢養,一定能提升蘇格太家族在東方巫道界的地位……」
阿玲和阿威眼睛同時閃亮亮,朝小狐狸撲過來,我一急,怕往事重演,而且小狐狸已經成了傷兵一枚,我不敢冒險了,抱住小狐狸,喝一聲起駕,大風起兮,御風立即逃離現場。
含著眼淚真想好好大哭一場,沒見到師父,一出兵就鎩羽而歸,我好慘,慘不忍睹,不過當務之急得救小狐狸,我打起精神,朝青丘山飛去。
曾經陪師父上過一次青丘山,對方向有個概念,那裡住著小狐狸的師公流水真人,是隱居世外的真仙人,師父提過他的道行很高,只是脾氣古怪,很難捉摸,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他。
即使如此,徒孫小狐狸受到了暗算,他不至於不理會吧?他曾經以靈體穿越一千年後的時空,帶小狐狸回山上,又花了一千年教導他學仙修道的,應該很關心小狐狸的。
來到青丘山,在流水真人棲居的山洞外大喊:「流水真人!流水真人!你在不在家啊?不得了了啊!」
我的喊聲迴盪在高山幽谷間,帶著回音音效,好聽極了。
不到幾秒鐘,白衣飄飄的俊逸仙人出現在我面前,是氣質澹然的天人,說實在,他比我師父還像神仙。
見到他就是見到救星,我放鬆了心情,大哭出聲:「救、救小狐狸啦,他被只蜜蜂給螫了!」
流水真人微微蹙眉,接過昏迷的小狐狸,一眼發現到小狐狸的脖子不對勁,他手指在傷口處按了按,輕聲說:「……忘魂蜂……」
好厲害,我當下五體投地拜服起來。
「對,皺巴巴外星人就是說忘魂蜂,還說小狐狸被螫了後會忘魂喪志……」我忙著把這兩天發生的事簡短說給他聽。
輕歎一口氣,流水真人說:「……忘魂蜂陰狠毒辣,能趁隙偷襲,偏遠地域的術師以邪法驅使攻擊他人,效果可比正派道師煉成的法器……皇狐太大意了……」
「流水真人,你本領高強,一定能救小狐狸對不對?」我滿懷希望問,因為他要是能治小狐狸,搞不好也能解師父中的降頭。
「如果真元之珠還留在皇狐體內,他自己就可解了這毒,現在……」流水真人抬頭望,朝東方:「……看來我不得不下山,拜訪保有皇狐那一顆真元的人……」
他說的正是季老師,因為以前發生了一些事,我親眼看見流水真人取出小狐狸體內的真元,放置在季老師體內,不但救了季老師一命,也讓小狐狸不再受到天庭追殺,可以留在人間過著悠閒日子。
他手指掐訣正要走,我一急,撲過去抱他大腿,用上自己最熟的一招,仰頭紅著眼睛求他。
「真人且慢啊!等你救醒了小狐狸,可不可以助我一臂之力,把師父從皺巴巴外星人手中救出來?我要師父啊─」
淡雅飄逸的仙人突然間身體僵硬起來……我瞭了,他從沒被人抱過大腿,還沒練成抵禦本人天下無敵狗腿功的法門。
「放手!」流水真人頭往下低低斥喝。
「不要,幫幫我吧,流水真人,救救我師父啦!」我一不作二不休,越抱越緊還哇哇哭:「你把他救回來,下次師父再找你下棋,我負責在旁邊干擾他,作弊讓你贏!」
真人把腿抖了幾抖,看看甩不掉我,把臉給沉下來。

他修養比師父好太多,不會大罵特罵我或順便敲我頭,只是輕哼一聲,轉瞬間煙塵滾滾,風翼圍繞,十秒鐘後,一仙一病號一狗腿就來到季老師家門口了。
我眨眨眼,原來流水真人是行動派的,辦事有效率。
「去敲門。」他交代。
我還維持抱他狗腿的姿勢,聽到使喚了,立刻放手按門鈴,又嫌門鈴慢,還扯開喉嚨喊:「老師,季老師,代志大條了!
快來!」
聽到季老師匆匆忙忙出來開門,問:「呀,你們回來了……小狐?小狐怎麼了?」
他正要去抱小狐狸,流水真人已經穿過大門走進客廳,把狐狸放在沙發椅上頭。
季老師沒見過流水真人,小狐狸昏迷不醒的情況卻讓他憂心忡忡,當下也跟著我回到客廳,以眼神詢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是小狐狸的師公流水真人啦,小狐狸受了傷,你體內的真元能救他。」我簡短解釋。
季老師明白了,立刻來到流水真人前,誠心真摯的懇求:「請、請你務必救小狐……即使要用上我的命,也沒關係……」
流水真人淡淡說:「你的命對救他一點用處都沒有,只有皇狐自己能救自己,只要有他那顆真元……對,就是我封印在你體內的那顆,因為是我下的封印,唯有我能取出來……」
說著說著,真人咬破自己的手指頭,以血在季老師的胸膛處書符,剛寫就,季老師身體抖了抖,從他胸膛處冒出一顆圓滾滾的白色珠子,一彈彈入真人的手掌裡。
也不耽擱,流水真人又唸咒,將真元送回小狐狸體內,小狐狸原本青白的臉色漸漸回復血色,只是仍然昏迷著,季老師緊張的握緊對方的手,兩眼瞬都不瞬,又是憂急又是痛心。
流水真人這時說:「皇狐已經無礙,我帶他回青丘山閉關數天,再喂以九轉金丹,很快就能回復。」
季老師臉都垮下來了,不過他是成熟的大人,知道怎樣對小狐狸最好,也不多問什麼。
「那,麻煩師公多費心……也請轉告小狐,要他在師公身邊好好修養,不要擔心這裡……我會照顧自己的……」他懇切地說。
流水真人不跟他囉唆,抱起狐狸要走,我嚇一跳,想起自己的事都還沒解決呢,立刻又一撲,繼續抱住真人的大腿,仰天嚎叫。
「真人啊,你真的不能陪我去救師父啊?那,至少賜我個厲害法器,我好去斬妖除魔救師父……」我抱得緊之又緊,甩都甩不掉。
他臉色不變,我卻偷偷看到他的拳頭握起來了,果然,誰都不敵我的皮功,就算是隱居中的淡泊仙人也一樣。
「……你居然還沒有發現……」他開口了:「降頭害不到你……忘魂蜂螫不到你……你以為是你運氣好?」
我無辜地抬頭問:「啊,難道不是嗎?」
「那顆月光石是太陰星君煉化萬年以上的內丹,月光輝爍萬里,神力威烈,兇惡在前無法妄起,能辟除一切妖法邪術,所以偏僻地域的邪術師無論如何害不到你……」
這、他是說……
果然,他說:「你自己就是最厲害的法器,有那顆月光石保你,連太陰自己都害不死你。」
我驚訝的都鬆了手,原來我就是法器啊!師父又陰我了……不、不對,師父根本是犧牲他自己來保我!
我又想哭了─
只聽流水真人又說:「急躁辦不了事,再說,太陰放棄天上星君之位,甘犯天條也要跟你在一起,如今不過是承受情障的反撲……你自己好好想想,個人造業個人擔,我幫不了你。」
我有些呆愣,一語驚醒我夢中人,當初雖然師父用些奸險的方法規避了天庭的責罰,下凡跟我在一起,不過,流水真人說的沒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長相廝守是要付些代價的……
「……小明、小明?」季老師在旁邊叫我,愁容滿面:「……小狐受傷了,我又沒能力幫你……對不起……哥哥他只能靠你……」
看看四周,客廳裡只剩季老師跟我兩個人,流水真人趁我發呆思考的時候,帶著小狐狸溜走了。
不過,我心定了,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先安慰季老師,跟他說不用擔心,我會救回師父,救不回來,我也不回來了,請季老師先好好想個安撫兩位高堂的理由吧。
我回到師父的家裡,先是把今天的事寫在日記裡,做個紀錄,待會還要回三清壇見老爸老媽,跟他們說我要跟師父上山學仙了,可能好幾年不回來,這樣,就算我真的回不來,他們也不會太擔心。
好,出發了。

第十六章

丁亥年十一月五日星期一,農九月廿六日
宜祭祀嫁娶 忌開市
回來兩天了,今天總算回復了點元氣,趕緊寫寫日記,把過去兩天裡我犧牲奉獻的精神作個記載,這樣以後師父要再打我罵我荼毒我,我就把這事拿出來提,表示本徒弟對他忠心不貳一片赤誠,他想打也打不下手了。
記得前天我回老家三清壇看望過父母後,趁天還沒黑,我又駕風神行,穿過海洋,到另一個國度裡,皺巴巴外星人所在的山中竹樓前。
跟早上的氣氛不同,現在竹樓裡外安靜的很,連個鬼影都沒有……奇怪?難道是因為早上我們來騷擾,他們為了免麻煩,退走了?
可是皺巴巴外星人的氣還在,卻淡了些,而且不再那麼刺人心骨,讓人發顫。
我心底真是不安……
看看太陽已經逐漸偏西,時間不能再拖下去,等入夜,降頭師的法力會逐漸加強,我得在太陽下山前帶回師父。
推開竹製的門,靜謐的環境裡,門板嘰嘎的摩擦聲格外響亮,我側耳傾聽,門內無異樣,我於是放大膽子,走進上午跟阿玲和阿威叫囂的寬敞庭院裡,開放五感,要探測師父、或是皺巴巴外星人的正確位置。
庭院之中意外站了個人。
「師父!」我忍不住喊叫。
真的是師父!他負手悠閒地站在幾株綠竹下,情態悠然,身上已經換穿了跟早上守在門口那些人同樣的穿著,對我微微笑著。
「小明。」他點頭說:「你來晚了。」
我看看四周,沒半個人,朝他走過去,問:「師父,壞人都到哪去了?」
「你說降頭師嗎?他制伏不了我的魂魄,我趁機奪回肉體,驅走他們了。」師父說。
這樣哦,我忍不住抱怨。
「師父你老人癡呆了是不是?既然把皺巴巴外星人給趕跑了,就趕快回家嘛,我擔心死了,還以為這回會九死一生、十死無生呢!」
「是我疏忽了。」他笑笑,對我招手:「來,小明……」
我過去他身前,很高興地也對他笑,迅速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符紙貼上他胸口,瞬間他胸口與符紙交貼的部分發出了濃濃的白煙,然後是滋滋滋的美妙音效,彷彿一塊燒紅的烙鐵放入冷水後的那種聲音。
他大驚失色,倒退數步,將胸口的符紙扯掉,指著我喊:「你、你怎麼知道……」
我笑:「身體是師父的沒錯,魂魄卻不對,哼,一張袪魔符就測出來了。」
同時間踢踢躂躂,好多人從竹樓裡跑出來,其中兩個是阿玲和阿威,他們彷彿事先受到指示,沒多問什麼,只是把我跟那個人圍起來,手中個個拿著奇怪的法器,都是我沒見識過的。
小case,我上過天庭,那些神兵神將要兇惡多了。
我開罵:「師父很少笑的,只有打我屁股時才會笑……還有啊,我每次說他老人癡呆,他一定敲我頭,你對我和藹可親,當然是冒牌貨囉!」
得意洋洋,誰說我笨的?
他笑了,陰惻惻,卻又不是師父那種陰陰的笑容,總之邪氣很重,重到我雞皮疙瘩又起來。
狠毒地,他說:「……以為你跟千年的妖精吃了虧回去,不敢再來了……」
一股怨恨的念迅速在我胸口盤據,我氣血胸湧起來,眼前明明就是師父的身體、師父的聲音,可是不對、不對!形體是我熟悉的那一個,可是主宰其形體的那個靈魂不對!
格格不入極了!噁心,師父的身體居然被個噁心的人所使用,我看不慣!
欲殺之而後快!
咬著牙,我下最後通牒:「喂,你這個……我給你最後的機會,回到你原來的軀殼,否則、否則,別怪小爺我將你這邪魔截頭擒收,魂魄打入阿鼻地獄,永不超生!」
「可能嗎?我對這具軀殼滿意的不得了,仙靈氤氳的氣息充滿,提升我的法力高了不只數倍……你就算有仙骨神物附體,也只能保自身平安,絕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皺巴巴外星人說完,只是嘿嘿嘿呵呵呵的奸笑,笑起來比起正牌的師父真是差多了,師父奸笑的時候,格調高的不得了,同樣的身體換個靈魂,嘴角揚起的角度也不差,怎麼看,就是不對。
結論是:外星人絕對得趕回外層空間去!
他眼睛這時精光大盛,看了我好半晌,像是突然間得知某樣事實。
「之前看不出來,不過換過身體後,視靈力加強了,你體內的神物……原本是屬於我的吧?」
我不屑地回答:「是師父的,卻不是你的。」
「那樣的神物應該回到原來的身體裡,才能發揮百分之一百的能力……」他面現貪婪之色:「給我!」
白癡咧,誰會給他?又把我當笨蛋了。
他朝圍著我們的那群人打手勢,他們立刻湧上來,采人海戰術要捉我,阿玲和阿威為了搶功還一馬當先,我早有準備,先從斜背包裡抓了一把星雲雷火珠朝四面八方丟,當下劈里啪啦炸聲四起,哀叫連連。
算我有好生之德,雷火珠沒直接朝著人丟,只在他們頭頂上方爆炸,要不,當場血肉橫飛斷手斷腳是免不了的,不過,雷火珠畢竟是兇猛的法器,那些人大部分都還是凡人身軀,抵受不住的,這時紛紛朝外逃竄,一面逃還一面狼狽的拍打身上著火的衣衫。
阿玲和阿威曾經領教過我雷火珠的威力,不慌不急,站定後喃喃作法,從他們身上同時間冒出好多只翩翩飛舞的大蝴蝶,蝴蝶整齊的拍翅,夾帶著藍綠色磷粉紛紛灑落,雷火珠完全傷不到兩姐弟。
「小明,還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我們不會再輕敵了!」阿玲獰笑著說。
OOOXXX!擺明著看不起人,我立刻又掏百寶袋,掏出兩顆渾元如意石,一顆是師父煉給我的,另一顆是我自己煉的,往上一丟,以咒語驅使,石頭立刻在阿玲和阿威上頭盤旋。
這渾元如意石雖然沒有雷火珠勁爆,卻能大能小,小到可以像顆雞蛋放在口袋裡,大又能大成一兩公尺直徑那麼長的大石頭,凡人隨便被磕一下都會頭破血流,也是很棒的法器。
讓石頭追著雙胞胎,如影隨形,阿玲和阿威暫時想不出破解的方法,哇哇大叫,被石頭追著跑,很快也不見了蹤影。
遜咖一對!
回頭正對披著師父外袍的皺巴巴外星人。
「看到我的厲害沒?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離開我師父的身體,他是天上星君下凡,你福氣沒厚到可以承接他金身仙軀的分!」
我說。

他桀桀笑,笑聲險惡而恐怖,穿透我的耳膜,像打鼓似的擊打我腦袋深處,瞬間我有些頭昏眼花─我覺得有異,立刻掐指唸咒七遍,身周出現了七團火焰,神識瞬間清明。
他的邪法無效,怪的是,他卻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原本降頭被破,降頭會反噬施術者,我剛剛使出最強的靈降雖然被你破解,被反噬的災難卻被這具仙體彈開,這下,我札克清.蘇格太再也不用忌憚被自己的降頭術反噬,可以算是天下無敵了!」
他仰天長笑,得意至極,彷彿天下真的在他手中、予取予求。
哪容得他囂張!我雙腕一彈,兩顆彈子如雙燕穿梭飛騰出去,隨著自己大喝一聲變!雙燕立即化成雙劍,稱作燕奴,攻勢凌厲的朝他襲擊過去。
他哼一聲,伸手擋了擋,銳利的小劍在他臂上劃出一道長長細細的傷口,我心一痛,那可是師父的身體,不過小不忍則亂大謀,非常時期只能忍非常事。
皺巴巴外星人也不簡單,眼裡射出幽邪的光,兩手中指一彈,我的雙劍燕奴突然間被硬生生擋在空中動彈不得。
他又舉腳踩地,地面上蜂擁爬出一堆長蟲,長蟲迎風長出透明的翅膀,一隻堆棧一隻的包裹住我的雙劍,不到幾個眨眼的時間,雙劍成了斷線的風箏掉在地上,又回復成兩顆彈子。
長翅膀的蟲接著轉移攻擊目標朝我來,我根本不擔心,飛蟲降對我無法造成傷害,他們在臨到身前時統統自動繞了開去,彷彿我身上噴灑了非常濃厚的防蚊噴液。
我冷冷笑:「哼,師父的月光石在我身上,隨你什麼毒蛇猛獸都傷不了我。」
「神物的名字叫做月光石?果然名符其實……月光,正是這軀體特有的氣……」他招降:「即使如此,你的功力也沒我深厚,不如讓我把神物拿出來,我饒過你一命,別再做無謂的鬥法……」
我哪會相信他的甜言蜜語?回問:「要是石頭真給了你,你會放過我?」
我跟他說著話,心裡卻越來越慌,這樣下去,戰況頂多兩相膠著,誰也佔不到便宜,唯一之計,是玉石俱焚……
聽到他又說:「……我會放過你,小明,你身上有仙骨,天生是學法術的料,不如改投我蘇格太家族下……」
我咬咬牙,作最後考慮……
他見我表情猶豫,繼續說服:「你比阿玲和阿威聰明,天分也比他們高,尊我為師,我將不外傳的降頭密術傳給你……」
決定了,我從百寶袋中掏出最後法寶,大聲叫他:「札克清.蘇格太!」

他面色不悅地問:「什麼?」
鐵缽發出青黃赤白綠五道光華,咻的一聲把他整個人捲到我劉家最厲害的法器「乾坤子午飛元缽」裡,我立刻在缽口貼上封印的符紙,不讓獵物逃出來。
別小看這收妖兼泡麵的小鐵缽,它可是我家法器達人的仙祖劉魁以淬煉過一甲子的精鐵製成的,裡面有五行真火,不管什麼妖精被裝進去絕對都逃不出來,十二個小時後會化成濃血。
唯一的缺點是,要裝妖精或人,必須喊出對方的真名,等對方一應,鐵缽才會起反應捉妖。
據說白蛇傳裡,法海收白蛇的那一個缽正是此缽的姐妹淘。
現在,我捉到皺巴巴外星人了,全賴剛剛他一時得意,將真名報了給我知,當然,也是我聰明伶俐啦,留了一招殺手#在後頭。
缽裡傳來悶悶的喊聲:「這、這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裡?怎麼出不去?」
我說:「這是我家特製的『乾坤子午飛元缽』,告訴你哦,這缽不管是仙是妖都能裝,進去之後五行真火立刻催動,十二、不,三個小時內你就會死翹翹,連灰都不剩。」
唬唬他,把十二小時的期限縮短成三小時。
他氣急敗壞起來:「你騙我,這具仙體怎麼可能……這法器真的連仙都能收?」
「真的啊,你試試,怎樣都逃不出來對不對?」我殘酷地說:「你感覺到了沒?五行真火開始燒了……就算你的身體是師父,火焰灼燒的感覺卻是真的,對不對?」
缽底咚咚價響,看來他正在使盡渾身解數要逃離生天。
我鬆弛下來,兩手捧著缽,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裡頭的人是師父貨真價實的肉體,收了他,意味著十二個小時之後,連同皺巴巴外星人的魂魄,他會被五行真火燒到骨頭都不剩……
夕陽即將西下,我看看四周,隱隱聽到竹樓周圍是阿玲和阿威大呼小叫的聲音,倉倉皇皇,似乎被混元如意石逼得狼狽不堪。
反觀手裡的鐵缽,從裡頭持續發出嗡嗡嗡的震動聲,聽到外星人以師父好聽悅耳的聲音反覆念著奇怪的咒文,不過,無效,除非我心軟,否則他逃生絕對無望。
約過了十分鐘,外星人知道了鐵缽的厲害,從缽裡對我說:「你、你知不知道,若不放我出去,你師父這具身體也會……」
「知道啊,師父也會死嘛。他心高氣傲,要是知道自己完美無瑕的身體被個皺巴巴外星人佔據,還可能使用個幾百年,不用我殺,他自己都會自殺,另外投胎換個身體……我也是盡徒弟的本分,幫他完成心願而已。」
「你!」他停頓了一會,又想說服我:「你放我出來,我是真心想收你為徒,將來會把整個蘇格太家族都交到你手上,讓你享盡權勢與富貴,讓所有人拜服在你腳下……」
「嗄,你說什麼權勢與富貴?沒興趣,無聊死了,上網打怪斬小白還比較有意思呢,再說,我比較喜歡抱自己師父的大腿啦!」我不為所動。
「你再考慮考慮,聽來你對你師父情深意重,這畢竟是你師父的身體,你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跟我一起被滅?」他不放棄,用柔情攻勢。
我低頭,這顆心真的很痛,痛到如千刀萬剮……可又能如何?咬咬牙,等著這一陣心酸過去。
我斬釘截鐵說:「再怎樣好看的肉體,只要不是師父原本的魂魄在裡頭,根本就不是師父。你死吧,死了後,我會召喚師父的魂魄,一起去投胎。」
「你、你真是死腦筋!」他罵:「可惡,算了,事已至此,我認栽!」
認栽又如何?我趁現在先給自己想個完美的好死法,最好是不痛的那種,一瞪眼一伸腿就死死的那種。
鐵缽這時突然大幅度震動了起來,害我幾乎抓不住,於是立馬沉腰站穩腳步,牢牢抓好,突然間,一道陰風從缽裡旋了出來,凜冽如冰針的掠過我肌膚,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好大的寒顫。
到底是什麼?別小看我天生的陰陽眼,根據本人精準定位的追蹤之下,那道陰影是魂魄,佝僂龍鍾的老態─哈,是皺巴巴外星人!
只花一秒鐘我就瞭了,這老小子居然有這一招!他在缽裡被逼的走投無路,因此使了移魂術離開師父身體。
啊,這下太好了,原來我家的缽也不是萬能的,至少困不住會使用移魂術的靈魂。
當下─追!皺巴巴外星人一定是去找他的本體,這下一定要一網打盡,把他給滅盡,一方面給師父報仇,另一方面別讓他有機會去找小狐狸的麻煩。

靈魂一溜煙往竹樓裡去,我也推門進去,靈魂一直往後頭跑,我緊追不捨,沒多久跑到一間陰森森的房間裡,邪門的法術封著入口,魂魄進去後,我也沖,可能是體內月光石的作用,邪法擋不住我,讓我如入無人之境。
一進去就嚇到,房間牆壁上掛滿了經幡及各式各樣的法器,邪裡邪氣的,中央處堆了個小小的壇,鋪著金黃色的絲布,上頭繡滿一些似字非字的圖形,應該是符篆之類的覆文。
皺巴巴外星人已經坐在其中,怨恨無比瞪著我。
靈魂回歸了他的本體,眼前的,是他實實在在的肉身。
接下來該用什麼法器或符咒來收他?眼睛一轉,角落某個發亮的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
一個半人高的透明玻璃鐘罩裡,浮著個光溜溜圓潤潤的小嬰兒,嬰兒雙手握拳在胸前,蜷著身體瞇著眼睛沉睡,整身發出燦爛的金光。
傳說中仙人的元嬰?我胸膛於這時奇異的鼓動起來,應合著小嬰兒的呼吸,剎那之間,我與那嬰兒成了一個整體……
不用問了,那一定是師父的元嬰,也就是他魂魄精華之所凝聚。
救魂魄先!我看看玻璃鐘罩,下頭以稻草鋪墊,上頭則安放幾尊銅製小人,散發的戾氣將整個鐘罩給包圍住,彷如天羅地網。我看了看,掏出剩餘的星雲雷火珠就扔過去。
霎時火光耀滿小室,皺巴巴老頭子像是針刺了屁股,一彈彈起來,驚恐嚇罵:「住手!」
我一向手賤耳朵也賤,越叫我不做什麼事我偏偏非作不可,怎樣?叫我住手,我偏偏要繼續下手!
此起彼落,星雲雷火珠的爆炸聲及煙霧瀰漫整個室內,那老小子受不了,抓住他那根枴杖就往我撲過來,我一閃,朝玻璃鐘罩跑,順便看看破壞的情形如何……
天,毫髮無傷?這是安全玻璃做的是不是?還是那幾尊銅製小人在搞鬼?
沒關係,魔擋殺魔佛擋殺佛,我手裡最稱手的凶器就是鐵缽,當下往銅製小人重擊,咚一聲,小人變成扁人,我再舉鐵缽往玻璃敲,順暢無比,清脆的碎裂聲成了我這一輩子中聽過最好聽的音樂。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在我高興之餘,驀然背後一陣劇痛,我大叫一聲,往前跌個狗吃屎,忍著痛回頭─
「好啊,死外星人,居然給我來招偷襲?」痛到流眼淚,我罵他。
往百寶袋掏,要掏雷火珠……糟糕,沒了,都丟完了……對了,拿鐵缽砸他頭!
我舉缽,突然間師父的聲音從半空中傳來,悠悠杳杳,彷彿天籟。
「……小明,找出我的身體……」他說。
我大喜,往天空望,元嬰在半空處漸漸變化,手腳舒展了,身體伸長了,元嬰漸漸長大,我看見師父從少年到青年的身形,由清秀到俊俏,直至如今的俊美爽朗。
跟上回他被死爛太陽以神丹召喚元神,魂魄飄蕩在空中的景致一模一樣,他被一片繽紛暮靄所圍繞,瑞氣生金光,雖然是已經卸任的太陰星君,可是尊貴華榮的氣質依舊,兩個字可形容:囂張。
可是,會囂張的才是師父嘛!
「……小明……」他見我不動,眉頭擰深,眼露寒光,低斥。
醒了醒了,被他炯炯的冷光給驚醒─身體?師父的身體在哪裡?
笨蛋,在我鐵缽裡啦!
揭開蓋在鐵缽上的符紙,一甩,五彩光芒往外頭散射,待光芒散去,師父的身體已經躺在地上,眼睛緊閉。
我望望師父的元神又瞧瞧地下的身體,接下來呢?等等,旁邊還有個皺巴巴外星人,當務之急,我應該先護法才對,免得死老頭搗亂。
倏地轉身,發現死老頭雙眼圓睜盯著師父的元神,目瞪口呆─干!不准用色鬼的眼光看師父啦!對對,沒錯,他是曾經在天庭為官至少數千年之久的真仙人,不是你這邪魔術師可以覬覦的,知道吧?
「……小明,你過來……」師父又喊我了,這回聲音裡卻又明顯的虛弱。
我轉頭再看,半空中,師父的元神已經不在了,地下的肉身卻已經睜開了眼睛,看著我,向我招手,臉色有些蒼白。
我立刻趨前跪在他身邊,大哭:「哇哇,師父……」
他就是皺眉,也不罵我了,只是抓住我衣領拉過去,當著皺巴巴外星人就吻起我來,害我都僵住了。
好害羞,我還沒在別人面前跟師父接吻耶,而且緊急時刻,師父是發癲還是發情啊?
結果都不是,因為我胸口突然熱起來,心臟部分有股熱源朝喉嚨升起,穿過口腔,輾轉又到了師父的嘴裡。
很快他放開我,低聲說:「之前太大意,小看南洋的邪法……如果不把月光石拿回來,制不住他……」
我知道了,師父取回了放在我體內的月光石。
精氣神瞬間飽滿,師父站起身,神威凜凜威風蓋世,手一揮,小室內立即充滿清涼的氣流,皺巴巴外星人也被那一揮給逼的退了好幾步。
「你果然是……傳說中的真仙人……」死老頭猙獰了表情,說。
「……居然讓汝等下流人佔用吾的身體,萬年來,吾未曾遭受過此種屈辱……」師父措辭變了,是他的神明模式:「千刀萬剮汝皆不足以洩吾憤……」
空氣之中雷電劈里啪啦交響,火光此起彼落,師父震怒的情緒反應在周圍,我平常遭受他荼毒甚深,自然而然有了趨吉避凶的本能,這時頭一抱,躲在他身後,看發展。
皺巴巴外星人舉起手中的枴杖,百降齊發,從他四肢身體包括背後都湧出各式各樣的毒蟲,之前的蠍子蜈蚣蜘蛛根本不夠看,現在飛過來的這些都是我從沒見過的怪蟲,帶著滿滿的邪氣惡氣死氣,恐怖極了。
「東方的仙人又如何?不過多活了些時候,會些唬人的道術罷了!」死老頭大吼,壯聲勢的心態居多:「金銀童子,制住他!」
啥時又多了金銀童子?我睜眼看,從他身上又竄出兩個小孩子般的怨靈,噢,應該是他養的小鬼吧?聽說這種東西又陰又邪,滿難對付的。
前頭的師父傳來輕輕的一笑……他又笑了,看來,這回他生氣的範圍真是非同小可,我為死老頭哀悼。
「……刀劍如雨,逢魔即殺……」師父唸咒了:「……金光靄靄,霹靂轟轟,逆吾者死,辟之者生……」
這咒文好威猛哦,背起來。
他又念:「……斬邪破軍,萬鬼潛形,不得久停,急急一如太上混元皇帝律令!」
話語剛落,千千萬萬的毒蟲立刻墜落地上,轉眼無蹤,兩道怨靈也發出淒厲震天的嘶吼聲,痛苦萬分的滾倒在地上,瞬間沒入屋子底下,房間外、屋子上頭又於此時傳來隱隱的吼雷之聲,呼呼如同木頭滾地。
老頭子這下不是普通的驚駭,往上頭看,眼神空洞,估計這裡是室內,他看也看不到什麼,頂多感覺……
「電灼!雷鳴!」師父猛然間大喝。
沉雷乒乒乓乓襲下,宛如地裂山崩,小小斗室內金蛇亂抖,好、好可怕!只聽前後左右包括頭頂呼喇喇響,折斷崩塌的聲音不絕於耳,好像是屋子倒塌了,我怕東西砸到頭,立刻往師父身體靠,他高嘛,有東西掉下來,先壓他。
感覺他摸了摸我,似乎是說:沒什麼的,不用怕。
我很安心,靠著他閉上眼睛,因為電光太炫了……對,有師父在,我什麼都不怕─當然,也沒有任何事任何人比他可怕就是了。
等四周靜下來,我睜眼。哇!師父出馬果然不同凡響,整個竹樓成廢墟一片,空氣中濃濃的焦味充斥,煙霧茫茫,站在廢墟之中,看天都黑了,仰望,星空燎燎,剛剛的雷怒電嗔,彷彿是一場夢。
「……自作孽不可活……」師父冷笑著說。
提醒了我,探出頭朝剛才皺巴巴外星人的方向看─沒有,什麼都沒有了,奇怪,我眼睛眨啊眨,以為自己視力不好。
「成灰了……哪,那一堆灰……」師父知道我在想什麼,朝地下指了指,黑黑的灰,跟竹樓的建材混在一起,分不出來。
這下,我連諂媚都諂不出來了,直接一把抱住師父,回想這兩三天的遭遇與心情,總覺得跟師父從鬼門關前觀光了一陣回來,心中且喜且悲,終於又能實實在在抱著厲害的師父。
師父回抱我,低聲交代:「……回去吧,這兩天發生了什麼事,你慢慢說給我聽。」
我說好,突然間兩聲驚呼傳來,是阿玲和阿威。
「怎麼會這樣?爺爺,竹樓怎麼……」他們詢問的眼神朝向師父。
「我不是降頭師。」師父以透骨般冷的語氣:「……降頭師逆天行事,被我用雷劈了……」
阿玲和阿威又驚又怒:「季教授?你怎麼回來了?爺爺?不、不可能!」
師父陰陰說:「……我是天上星君轉世,你們蘇格太家族眼睛都瞎了,居然惹上我?雷劈了降頭師是給你們警惕,多行不義必自斃……」
阿玲和阿威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
「日後別再出現我面前,也別妄想我徒弟的仙骨,今日事若再重演,雷劈太便宜你們了,我會直接將你們活生生丟入地獄,嘗嘗活死人的滋味……」
我在旁邊敲邊鼓:「對咩對咩,我師父雖然是仙人,手段比十殿閻王都還殘酷,還想活到一百歲,真的別來惹我們哦!」
師父往我頭一敲,斥罵:「胡說八道什麼?走了,我要回家好好浸浴一番,洗掉身上這一身難聞的邪味……降頭師的味道太嗆鼻了。」
師父這一洗就洗了三小時,他用特製的丹藥溶入浴缸中,在裡頭又不知道行了什麼法,有夠久,瞧,我趁他洗澡時寫日記,寫到現在手好酸,他都還沒從浴室出來。

噢,出來了……對我說什麼來著?去洗澡?不對,他還要洗啊?還說順便也幫我洗,真是,師父又想欺負我了。
好想念他的欺負,這就去。

第十七章

丁亥年十一月六日星期二,農九月廿七日
宜祭祀沐浴 不宜諸吉事
師父雖然過去幾天遭了事,不過月光石目前在他身上,愛師心切的徒弟我又拼了老命,以房中術來行愛養精氣之法,現在他看來神采奕奕、紅光滿面,心情好的不得了。
倒霉的是我,拼老命補師父的結果,是全身酸痛,兩條腿軟到現在,真想逃課算了。
師父不准我逃課,嗚嗚嗚,也不想想,我沒精神是誰害的?
今天學校裡一切如常,沒有任何人詢問上星期四師父突然昏倒在課堂上的事,我也旁敲側擊的詢問阿飛,因為他是全程的目擊者嘛。
但他只是眼色茫然,說忘了。
我不放心,又問他阿玲和阿威的事,他還瞪我呢。
「不是說他們請事假回家了嗎?小明你記憶力不好,多吃點補腦的東西啦!」他反過來念我。
哼,本人每天都在師父的監督下,修行還精補腦的房中術,頭腦越來越好,這樣下去,四年後考上研究所都不是夢。
這話不能跟師父說,我討厭讀教科書啦,還不如把時間拿來讀道書修仙法,比較合興趣。
中午休息時間跟師父在研究室裡,伺候他吃完午餐,又慇勤地倒茶過去,看他吃飽喝足,我就一屁股坐他大腿上。
「師父,月光石留在你身上比較好耶,還是別給我了。」眨眨眼睛,我說。
他問:「為什麼?」
「經驗談嘛,想想過去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倒霉的人好像都是師父你,不是被死爛太陽打到奄奄一息,要不就是皺巴巴色老頭搶了你的身體,你根本就是召喚不幸的男人!」
「哦?」他啜一口茶,輕聲應。
我又說:「你不像我啊,我修善積德,吉人天相,屢屢逢凶化吉,根本不需要月光石來護體……比較需要它的絕對是師父你。
「不是我說啦,你這種個性一定得罪很多人,怨念累積又累積,所以遇到事情,倒霉的都是你……」
「嗯……」他垂眼,居然有些贊同我的論調。
「你看,皺巴巴外星人一見到你就不要我了,你比較會招蜂引蝶,就連死爛太陽星君都千方百計想拐你回天上……」
我話一說出口就停不住:「之前還說我看中阿玲和阿威年輕貌美,誣賴我要外遇,其實師父才是外遇的高危險群。」
師父不動,氣定神閒。
我開始驚疑不定,問:「師父,你身體還不舒服啊?皺巴巴外星人的靈魂還留了些在你身上?」
「有嗎?」他淡淡問。
我更加害怕:「我、我剛剛好像說了你的壞話,怎麼你拳頭都沒飛過來?」
好整以暇的,師父把茶杯輕輕放上桌子,就著我坐在他大腿上,面對面大眼瞪小眼的姿勢,然後兩手齊發,擰上我的耳朵,還用力扭啊扭,力道之強大,角度之精準,讓徒弟我立刻唉唉大叫。
「啊,痛、好痛……」我立刻飆淚:「痛死了啦,師父真壞心!」
「跟了我那麼久,到現在還是口無遮攔,想到什麼說什麼,天生欠揍!」師父震怒了。
我嘴一扁,揉揉耳朵回嘴:「啊師父不就喜歡我這種?我要不是伶牙俐齒,你早就把我丟到大西洋去自生自滅了!再說,師父本來就愛教訓人,有我這個任你打任你罵不敢還手的好徒弟,是你修了好幾輩子才得來的福分哦……」
師父就是小人,依舊動手不動口,捏完了我耳朵,想繼續捏臉,我早知道了,立刻雙手轉移陣地護住臉頰。
他停了幾秒鐘,直接往我腰部用力掐,又癢又痛,為了生命安全著想,我打算逃,腰部卻被用力扣住,動彈不得。
好啦好啦,師父不就是喜歡我求饒嗎?
「我知道錯了,師父,我認錯了……怎麼還捏我?我不誠心?哪有,你看看我的表情,又哀怨又可憐,你要還欺負的下去,就是冷血心腸的大壞蛋!」
他又繼續捏了我好一會,還撩起我衣襬檢查我腰部紅腫發燙的程度,滿意了才鬆手。
還不承認自己冷血心腸呢,我都淚流滿面了─不過,這眼淚假的居多就是了。
師父玩夠了我,心情回復正常,對我說:「……我考慮了,你身上的仙骨雖然招了許多不入流的低等賤種來搶,不過你太混了,沒有危機意識,還數度拉我下水……」
我吐吐舌頭,他說的是事實。
「月光石在我身上比較好,能夠發揮我百分之百的靈力,你也盡量待我身邊,基本上,只要有我在,誰都無法對你不利。」
他說。
我嘻嘻笑,說:「就是嘛,我可不希望再有人來搶師父了,我們師徒倆,這個……嗯,也是『奸爹情深』……」
「這句話比較適合小狐狸他們……」他輕斥:「老愛亂用成語。」
見他罵我時嘴角輕揚起來,可見心情好了,機不可失,我立刻抱著他,仰頭問:「……師父,你那本教學日誌到底寫了我什麼?」
師父身體一僵,低聲問:「你看了?」
我抱怨:「來不及看啦,只看到封面寫著我名字,小狐狸就來了……師父,那真是教學日誌?怎麼又有我的名字?不太對勁……」
他的表情明顯放鬆了,卻又正色回答:「的確是教學日誌,是我為你排定的修法行程,要知道,學道是循序漸進的,絕不可揠苗助長、妄想一步登天,我因此觀察你每日法力增進的程度,適度調整各項細節……」
「那你還鎖它做什麼?我看了也不會怎麼樣。」好奇地問。
「天機不可洩漏。」
他不說了,習慣性又敲了我一下頭。
問不下去,我只好狗腿:「師父果然是徒兒的再造恩人,為了報答師父,日後一定更加忍辱負重,隨師父怎麼打罵都會撐下去,早日成仙。」
他笑了。
我也笑,嘿嘿,師父還不又是唬我嗎?那本日誌絕對不可能像他說的那樣輕描淡寫,裡頭絕對有重大秘密,不然他花費心思下鎖雲咒幹啥?只是記載我的學習進程,也不需要特意鎖起來,不是嗎?
上回錯失良機沒翻開看內容,沒關係,我總有一天套問出鎖雲咒的密碼,看個過癮。

第十八章

丁亥年十一月十日星期六,農十月初一日
宜沐浴掃捨宇 忌嫁娶安門
又是星期六,下午跟師父回季爸季媽家。
季老師打電話告訴我說,小狐狸已經由流水真人送回來了,除了有些氣虛體弱,正常行動卻沒問題,而且狐狸的內丹又重新植回季老師體內,免得天上的老迂腐們囉唆。
太好了,小狐狸安然無恙是最好,要不,我就得義不容辭替他照顧遺孀到老死。
這不太好,以師父的個性,他一定會叫我別管季老師,隨他自生自滅去,頂多等個幾十年,小狐狸也投胎長大了,再把人丟還回去。
左看右看,遺孀這個詞有沒有用錯?待會問問師父。
傍晚一進門,就見到季媽把小狐狸拉到沙發椅上,又是噓寒問暖又是殷殷告誡,把人當太上皇似的。
真奇怪,是發生了什麼事?難道季媽知道小狐狸被忘魂蜂叮了?
季老師把我拉旁邊解釋:「……不是的,因為小狐身體還不舒服,結果媽以為他懷孕害喜……」
季媽要我也過去,拉著我坐小狐旁邊,說:「哎呀,小明妳別笑,我都生過兩個兒子了,小狐的樣子跟我懷孕頭三個月害喜的症狀一樣……」
我哈哈哈大笑起來。
「小明別笑,妳遲早也會懷孕,婆婆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誡妳們,懷孕很多禁忌的,咭哩呱啦咭哩呱啦……」
季媽不厭其煩諄諄告誡。
我閉住嘴巴,免得她將苗頭對向我,總之,無論我跟師父如何努力,本人的肚子也絕對蹦不出個孩子給她玩的啦。
「媽,我是被只毒蟲咬了,導致急性中毒……」小狐狸不堪其擾了,說:「只要見君多花點時間照顧我,我很快就會好……」
就見小狐狸一張桃花般的臉哀怨蹙眉、欲言又止,柳葉般的細長眼睛不斷朝著正跟師父說話的季老師瞄,暗示又暗示,季媽也瞭了。
「見君,你來。」季媽開口召喚。
季老師不敢不從,丟下他哥哥,急急走過來,問:「媽,什麼事?」
季媽站起來,讓季老師坐在小狐狸身邊,交代:「小狐人不舒服,需要老公多關心,哪,多陪陪人家,讓老婆開心是老公的責任。」
季老師無法反駁,攬了小狐狸的肩膀就細聲慰問:「……對不起,小狐……你現在感覺舒服些了嗎?」
在季老師視線的死角處,我就看見小狐狸賊賊笑,還故作弱不禁風的樣子,軟軟往對方身上倒。
「……見君,我因為中了邪降忘魂蜂,目前為止,陰陽之氣仍未平衡,還是需要你……」他甜膩膩說。
季老師臉色蒼白:「……又想搞采陽補陽那一套?昨晚不是……」
「不夠、不夠的!」
小狐狸淫笑連連,樂不可支:「見君的陽氣怎麼吃都吃不夠呢……你也希望我早日康復吧?」
季老師唯一做得出的表情是苦笑。
「我當然希望見你早日回復精神……你身體不好,我也難受,不過……」
不過什麼,他沒說下去,我猜他早知道小狐狸裝病了,不過季老師個性溫和,又疼寵小狐狸,到最後都還是任狐狸精予取予求,總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就是了。
好好,不打擾他們「奸爹情深」
,我正要離開沙發椅,小狐狸動作快,把我給扯回來。
「等等,臭小明,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他問。
搔搔頭想一想,我回答:「沒有啊,我也沒欠你錢……」
小狐狸勾起奸奸邪邪的笑容:「不是說好了,我出馬幫你救老太陰,以後我煉什麼藥你都吃?我可是履行了承諾,還半死不死的回來,你可別言而無信哦!」
頭皮整個發麻,這、對啦,當初為了求他,我把自己都賣出去了,現在也無法反悔,慘了。
師父聽到了我跟狐狸的談話,很有興趣的湊過來,問怎麼回事?
我奴性堅強,他既然發問,我當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希望師父能替我多爭取些權益回來。
還是錯看師父了。
「你又煉了些什麼藥?」師父問小狐狸。
「多著呢,上回的『飛蛾撲火』已經測試完畢,藥效剛好,也改善了久舉不洩的後遺症……對,你委託的清心健腦丸也好了,我特地上天池採的藥草哦,別忘了叮嚀臭小明早晚服用,看能不能讓他聰明些……」
我臉黑了,明著拿我當實驗品嘛!
師父滿意的點頭,「嗯,很好,既然連小明都答應了要以身試藥,我那裡還有些從皇帝陵墓裡找出的陪葬古本藥方,你明天上我那裡去拿。」
我抖抖抖,問師父:「不會吧?師父你明明說過,不再放任小狐狸試我藥的……」
「……你以後嘴還賤不賤、別人拿東西給你你就吃?」他問。
「當然吃啊!」想都不想我這樣回答。
師父臉泛金光,怒氣騰騰。
我立刻縮頭:「不吃不吃,師父你真是小心眼,還氣上回我吃阿玲的手制餅乾啊?啊,別這樣啦,作人師父的心胸要寬闊,你瞧季老師,小狐狸怎麼弄他他都不氣……」
看在季爸季媽就在附近的分上,他擰擰我的大腿,了事。
「你乖乖的,我就斟酌斟酌,代替你試藥……要是你手賤嘴賤又亂摸亂吃東西,我再餵你吃一大把『飛蛾撲火』,燒死了也不救你!」他嚴著臉說。
嘿嘿,說到底,師父還是捨不得我又吃那些藥,話說的凶、說的狠,還不是疼了我?
剛剛師父進來說上床睡覺的時間到了,要我趕緊寫完日記,還說天氣漸漸冷了,當人徒弟的應該傚法孝子黃香,在師父睡覺前替他暖好被窩,不然也要陪他複習例行的房中術,每日都不可懈怠。
師父到現在還是臉皮薄,喜歡跟我親熱就說一句,我也不會笑他的,誰教他是我最親親密密又敬敬愛愛的好師父。
好啦好啦,師父別催,我這就去給你暖被窩了。

─全文完

TOP

呵呵呵~~
小明和師父的互動很好玩
感謝分享!!
兩個男人同時愛一個女人,用情淺的人先退出:兩個女人同時愛一個男人,用情深的先退出。

TOP

感覺,應該有前傳似的,
好好看ar,
不過,感覺怪怪的,有道士,又是現世。。

TOP

是小明的修道日記的延續,
很有趣的文,
感謝分享~

TOP

好看欸
推推推
好文大家一同看
大黃瓜征服了小菊花

TOP

好像還會有後續的說....

TOP

今天再看了一次,還是覺得小明好好笑

TOP

 32 1234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6-9 20:07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47210 秒, 數據庫查詢 6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