𨪜𨪜第一章
𨪜𨪜
𨪜𨪜 瓢潑似的大雨從陰沉沉的天上澆下來，滿地桃花殷紅似血。雨水順著泥濘小道四處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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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溢，漸漸夾雜絲絲暗紅。
𨪜𨪜 一片染血的桃花花瓣漂浮在地面的小水坑上，被一隻手拾了起來。
𨪜𨪜 那隻手的主人穿著一件紅彤彤鮮艷得如同三月桃花的長袍，黑髮如漆，一隻手撐著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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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另一隻手輕輕搓揉著手掌中的花瓣。
𨪜𨪜 「謝家莊四十三條性命，一個不留。」站在他身後的人說完後又輕聲補充，「不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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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兩個時辰之前的事。」
𨪜𨪜 「肖殘骨果然出手乾淨。」紅衣男子微微一笑，漫不經心地丟掉手中的花瓣，「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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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瞧瞧吧。」
𨪜𨪜 「城主，不用瞧了，肖殘骨從不留活口。」
𨪜𨪜 「我只是想瞧瞧，謝家莊內的桃花是不是痺燴路邊的開得更好。」
𨪜𨪜 推開門，落入眼簾的是一片盛放的桃林，雖然被一夜的狂風暴雨摧殘得折落不少，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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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不失為難得一見的勝景。
𨪜𨪜 「怪不得人人都說謝家莊的桃林，天下一絕。」紅衣男子仰起臉，「……若是能移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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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鳳涼城就好了。」
𨪜𨪜 感歎了一陣，對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竟是視而不見，他抬腳從那些屍體上踩過去，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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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然聽到一個呼痛的聲音。
𨪜𨪜 紅衣男子吃了一驚，收回腳，低頭一瞧，只見桃樹下斜靠著一個人，身上臉上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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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跡，奄奄一息。
𨪜𨪜 「居然還有人活著？」一直跟在他身後的人亦是大驚，「能從肖殘骨手下撿回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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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這人真是命大！」
𨪜𨪜 命大的人看上去年約二十來歲，一身布衣，簡陋的裝扮表明了他的身份應該是謝家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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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的僕役之類。
𨪜𨪜 紅衣男子蹲下身子探了探他的鼻息，縮回了手。
𨪜𨪜 「帶回去。」他簡單地下命。
𨪜𨪜 「可是……帶回去也活不了多久了吧？」被他命令的人試探著。
𨪜𨪜 「他是唯一見過肖殘骨還活下來了的人，不是很有趣嗎？」紅衣男子輕聲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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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只要保住他一口氣，讓他說出肖殘骨究竟長什麼模樣就夠了。至於他能不能活下去，跟我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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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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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暖洋洋的太陽照進一間屋子，躺在木板床上的男人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睛。
𨪜𨪜 他的身上已經換上了乾淨衣裳，傷口也被白布包住不再流血。猜想到是被人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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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費力地側頭想看清楚自己身處什麼地方。
𨪜𨪜 一轉頭，就對上一雙含笑的眸子。坐在他床邊的男人，有著一雙好看的眉，不是常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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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來形容英俊男人的那種劍眉，而是斜斜飛挑入鬢角，使他原本看起來清朗秀雅的面容，帶上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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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分輕薄的桃花相。
𨪜𨪜 大概是從未見過此等人物，躺在床上的男人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一個字，臉卻是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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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微紅了。
𨪜𨪜 那人正雙手托腮，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見他醒來，嘻嘻一笑：「終於醒了，你這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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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睡得可真沉呢，如寶。」
𨪜𨪜 男人嚇一大跳：「你、你……」
𨪜𨪜 「你半昏迷時我問你叫什麼名字，你回答說如寶。」男人笑吟吟道，「好名字，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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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和你不大配。」
𨪜𨪜 這個叫「如寶」的男子，有張極平凡的面孔，眉眼淡淡的，不醜，但也稱不上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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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老實溫和的相貌很符合他的身份。
𨪜𨪜 謝家莊的一個小小僕從，名字實在可笑。
𨪜𨪜 如寶，如寶似玉，這應該是大戶人家少爺的乳名，而不是他這種身份擔得起的。
𨪜𨪜 「這……我生下來就叫如寶……」如寶侷促不安地抓著被角，「我娘說……」
𨪜𨪜 「好了。」那人打斷他的話，心裡雖然有些不耐煩，臉上卻還是帶著笑，「你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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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是誰嗎？」
𨪜𨪜 如寶搖頭，連忙結結巴巴地問：「敢、敢問…恩、恩人尊姓大名？」
𨪜𨪜 「葉鳳涼。」他微笑著慢慢說出自己的名字，不意外地看到如寶瞬間瞪大的雙眼。
𨪜𨪜 葉鳳涼，鳳涼城的城主。
𨪜𨪜 江湖上傳言此人武功詭異，喜怒無常，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是只笑面狼。
𨪜𨪜 江湖上又傳言此人身世成謎，行為放肆，我行我素，什麼武林正道，什麼當今天子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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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通不放在眼裡……可能是武林盟主甚至皇帝老子的私生子。
𨪜𨪜 江湖上還傳言……
𨪜𨪜 還沒等如寶仔細回憶完自己所知的關於葉鳳涼的一切小道消息，臉已經被一隻手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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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起來：「你是謝家莊的什麼人？」
𨪜𨪜 「我、我是謝家莊的護院。」如寶戰戰兢兢，努力使自己看上去不要那麼緊張，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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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來的話卻還是帶著顫音：「請、請問…謝家莊……」
𨪜𨪜 「全死了。」葉鳳涼淡道，「除了你。」
𨪜𨪜 如寶的臉頓時慘白如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𨪜𨪜 葉鳳涼冷眼瞧著，也不覺得可憐。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就會趕赴陰曹地府同謝家莊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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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它四十二條冤魂相聚了──肖殘骨或許是一時失手留了他一口氣，但憑他所受的重傷，現在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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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是向天借命，活一天算一天罷了。
𨪜𨪜 想起還要趕在此人斷氣之前問出肖殘骨的樣貌，葉鳳涼也不想浪費時間，立刻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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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謝莊主也算我的朋友，你放心，這個仇我一定替你老爺報。你先告訴我，你可看清了那出手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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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莊的人何等模樣？」
𨪜𨪜 如寶抖著身子：「我……我什麼都沒看清……」
𨪜𨪜 「你別怕，看到多少都告訴我，不然我怎麼替你報仇？」葉鳳涼耐著性子哄他多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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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你要知道，除了你，凡是見過那人的，都死在他手下了。」
𨪜𨪜 那肖殘骨也是個武林中人人聞之變色的人物。這人殺人從來不說明緣由，而且喜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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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殺人時一根根挑斷對方全身筋骨，殺人對他而言似乎是場遊戲，而他享受的是那過程。雖然想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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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他報仇的人很多，可惜他從不留人活口，因此也從來沒人見過他長什麼模樣，報仇也沒處去報。
𨪜𨪜 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就連他的名字，也是有次在他殺完人後，趕到事發現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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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發現被殺者臨死前用血寫了個「肖」字，想到他那殘忍的殺人手段，從此江湖上便稱他為「肖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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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骨」。
𨪜𨪜 如寶竭力壓抑住自己的害怕，邊想邊顫抖著描述：「那人……那人穿著一身黑衣，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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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著刀，一邊殺人一邊笑……好可怕……」
𨪜𨪜 「臉呢？你可看清那人的臉？」葉鳳涼急忙問道。
𨪜𨪜 如寶似乎正陷入萬分痛苦的回憶之中，茫然地點了點頭。
𨪜𨪜 「什麼模樣？」
𨪜𨪜 「長得…長得……」如寶苦苦思索，最後說，「長得和我家老爺有些像，和三順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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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有些像，和劉管家也有些像……」
𨪜𨪜 葉鳳涼聽到這般描述幾乎吐血，恨不得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到底長得像誰？」
𨪜𨪜 「我，我實在說不出來……」如寶見他忽然間變得凶神惡煞一般，嚇得幾乎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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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但是我保證看到那人我一定認得出……」
𨪜𨪜 葉鳳涼深深吸了一口氣，看來這如寶被嚇破膽了。憑空要描繪出一個人的長相，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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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些困難，逼問他也問不出更多的線索，只好放軟了語氣，柔聲說：「好，我不問了。你好好休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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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等你好了我帶你去找那人報仇。」
𨪜𨪜 如寶含著眼淚，感激道：「多謝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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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 葉鳳涼走出房間，對守在外面的葉塵說了句：「想辦法保住房裡那人的性命，找到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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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殘骨之前絕不能讓他死了。」
𨪜𨪜 「可是，城主不是說那人沒什麼用，保他兩天性命就將他趕出鳳涼，隨他生死麼？」
𨪜𨪜 葉鳳涼從不留廢物在自己身邊。
𨪜𨪜 「他說不出來肖殘骨長什麼模樣，只有親眼見到才能認出來。」葉鳳涼有些頭痛地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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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擺手，「也罷，天下之大，沒有我找不出來的人！只要有人見到過他的臉，事情就好辦多了。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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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下人對他客氣一點，以後還用得著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