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願
又是一日晴天，人們依舊喧囂於紅塵之中，並無人有心看到月老祠的頂上，一名紅衣青年迎風而坐，一頭青絲任憑風吹得散亂，將那張耀眼的容顏掩了一半。，折騰了一夜，月老祠總算讓他們幾個恢復了原貌，胸口的傷在殷揚的修補之下已經好了，呵呵，幸虧玉初叫了路過的孤魂野鬼去冥府報信，不然自己一定......再也見不到那張臉了。
心中一陣陣悶痛，紅知道，這傷，也是那和尚給的。明明幾百年的歲月卻並沒有磨滅他對那個特別的人的感覺，反而愈發的清晰了，那麼多年沒見都沒事，怎麼只見了一面就那麼捨不得了......爹爹啊......紅很努力的騙自己，那和尚是爹爹這一世輪迴轉世，可心中卻又明白的告訴自己，他不是。縱使那張臉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也不是爹爹，永遠都不會。
彤兒，護著你娘。
爹爹最後對自己說的話，那也是自己最後一次見爹爹，那場血戰，八十一名法師將他們一家人圍了幾層，身後的天人更不知道有多少，即使在那樣的危險之中，爹爹的唇角依舊掛著那抹溫柔，娘親最愛的溫柔。可爹爹，難道你不知道，娘親跟本不要自己的保護，她從來沒有在乎過有這樣一個孩子的存在......
從紅明白娘只在意爹爹一個人時，紅就決定了，自己討厭他。可是，每個父親都是兒子追尋的目標吧，紅想像他一樣的強大，一樣的溫柔，一樣的奪目，一樣的，讓娘親喜歡。自己的存在，仙魔的結合，矛盾；自己的心思，對爹爹的感情，矛盾；由內而外的矛盾構成自己，紅苦笑著搖頭，自己甚至可以感受到心口的冰冷。
身後淡淡的檀香繚繞，紅勉強將思緒從幾百年的沉澱中拉了回來，回頭看見和尚上到了屋頂，有點愧疚的看向自己。兩人相視無言，紅卻不知道怎麼面對那樣的人，只是又開始出神了，根據那張臉又在構思那溫柔掛在唇邊時又是何等情景，半晌，和尚才出聲，"你的傷還好吧？"
"嗯......"抿了抿唇，紅眨了眨眼，視線一刻都不捨得離開那人。
"抱歉，是念非的不是，誤傷了你。"和尚一想起來之前同樣紅衣的少年就發毛，簡直比妖魔還恐怖，揚言要將自己殺無赦的神仙，還有對方身邊黑衣冷漠的男子，可憐自己還在那邊念了半天的心經才平靜下來，可是，那青年在昏迷前唇的柔軟，還有那神情......
紅抱著雙腿縮成一團，"哦......算了......"就是自尊心有點受傷，想來在天界多少人寵著自己，順著自己，哪有人上來從背後給人一下的啊∼∼自己不也是害得那和尚破戒，有什麼可說的，唉，怪只怪自己當時選的方式太直接了，這和尚也太笨了，自己都傷成那樣了還被偷襲成功了，也怪不得自己壞他修為了。念非......原來那和尚法號叫念非啊，記住了。
可紅那一副委屈的樣子卻讓念非覺得對方像受盡自己欺負的可憐小孩，眸中的光澤閃現著若有似無的柔魅，念非定力很好，也知道對方無心魅惑他，只是好奇，明明有仙籍，使的法術卻儘是魔用的，而且很強大，他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還有，那句『爹爹'，自己長得......很像他父親麼？也許吧，畢竟對方的臉和自己的有七分相似，呵，一副皮囊而已。算了，只是一個過客而已，何必留意，卻肯定是一個讓自己忘不了的過客。
"呃......你有什麼需要我補償的麼？"鬱悶了，除了那麼多的魔，就從來沒和他們道過歉，今天真是破了好多東西啊∼∼
眼睛眨啊眨啊，紅做這麼天真的動作卻不會讓人覺得有絲毫不妥，半晌，紅突然出手，猝不及防的拉著和尚從屋頂跳了下來，卻在跳的過程中變成了一名七歲的小童，紅衣翩躚，念非只覺得他一頭青絲繚繞在自己身邊，一股若有似無的桂花酒香，出家人不飲酒，但念非並不討厭對方身上的味道。一路被紅帶到賣糖葫蘆的小攤前，念非第一次被那麼小的『孩子'拉著，感覺說不出的新奇，只見紅將幾個銅板放在他手中，猶豫著，才繞著手指怯生生的問向念非，"能不能......買只糖葫蘆給我？"
縱然念非是出家人，寡情少愛，卻也隱隱的心疼那樣的孩子，那個全身上下都是謎團的仙魔......
"好。"清澈的眸子微微一彎，念非溫和的笑道，彎下身摸摸紅的頭，紅像只小貓似的很受用的蹭了蹭對方的手，一臉的開心。
沒人注意到，這一幕，落在躲在月老像後的一隻小白兔眼中。
那樣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在玉初眼中真的很陌生......紅他很開心，比在天界的任何時候都開心，包括以前說愛自己的時候。在任何人面前紅都是強勢的存在，溫柔的修飾下，紅是個可以讓任何人依靠的人，嬉笑也好，沉默也好。但今天，玉初卻驚訝了，紅，居然可以對一個曾經想要將他殺掉的和尚露出那樣乖巧的笑容，不是因為小孩子形態的襯托，那是真心的快樂。玉初將白團團的身體縮了起來，對於這樣一個認知覺得有點接受不了。
一想到昨天晚上自己的心裡就有點發顫，滿身都是紅的血，而他卻閉著眼睛倒在那和尚的懷裡，好不容易碰到路過一個遊魂才去得陰冥找到閻帝，等他們來了自己卻再也撐不住了，變回兔身很努力很努力的舔著身上的血，一眼都不看向那邊，因為不敢看，自己從來沒有覺得紅閉上眼睛的時候是那麼讓人害怕的事情，就算是當初他為了自己『胡鬧'也沒那麼害怕。口中滿是血腥的味道，不是紅熟悉的味道......直到紅醒了，自己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卻對自己滿是愧疚的溫柔，"抱歉，玉初，嚇到你了，還把你的衣服弄髒了......"那個混蛋，都傷成那個樣子就別假惺惺的哄自己了，誰稀罕......誰......稀罕啊......
太多太多的迷惑已經讓自己承受不了，關於自己的，關於紅的。紅對自己說過，他的母親是紅娘，可是能讓法師傷到身體和元神，就只有妖魔精怪了吧，那紅的父親......而且，自己很清楚的聽見昨天晚上紅在那樣的傷痛下還叫著與他長相有七分相似的和尚為"爹爹"，是自己想的那樣麼？也許是吧，可自己在意的，並不是這些，而是，紅......吻了那和尚，可當初他說愛自己的時候，都沒吻過自己，只有那次從自己嘴中搶酒才......對於天界任何的仙子，愛慕他的，眷戀他的，喜歡他的，紅一向都是很仔細的不作出任何讓人覺得誤會的事情，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可對一個陌生人，破對方的咒術，就不能用一般點的方式麼，非要那麼......玉初賭氣似的耷拉下長長的耳朵，紅，你這個浪蕩的傢伙！
"玉初，要不要吃糖葫蘆？"一聲淺笑將玉初的心思喚了回來，只見眼前一片鮮紅，已經變回原身的紅舉著一串紅彤彤的東西問向自己，一旁的和尚還有點驚訝，怎麼，沒見過兔子麼！"好意心領了。"玉初看了念非一眼，斂下赤眸，一蹦一跳的跑回祠的後堂去了，只留下那兩人單獨站著。
"那位兔......呃......紅仙，貧僧有什麼事做得惹得玉初仙人不高興了麼？"念非想了想，自己並沒有做什麼惹到對方的事吧？還是說和昨晚的少年一樣，因為心疼這仙魔所以看自己不爽？
"嗚......玉初一向性情冷淡，這很正常的。"紅咬了一口糖葫蘆，滿足的舔了舔唇，可心思卻栓在玉初身上，他特意下凡來是做什麼的？紅還沒自作多情到認為對方是特意來看自己的，以玉初的性情能和自己好好說話就很不錯了，想讓他心裡掛念自己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如果萬一玉初他對自己......沒有萬一，玉初的性子自己還不清楚？曾經的傷太重，紅已經沒有勇氣再去承受了。雖然自己不會再喜歡他，但心裡還是會在乎對方，還是晚些時候去問問吧，如果他沒什麼事並且願意的話，自己可以在他辦完事後送他回天界。
念非沒發表任何意見，這倒也是，昨天晚上那閻帝救治對方的時候，那小兔卻躲在一旁很努力的舔著被這仙魔噴了一身的鮮血，一眼都不看向這邊。正想著，身邊的人卻開口了，"和尚，你接下來要去哪裡？"
"找間寺掛單吧。這一帶貧僧倒沒覺出還有什麼特別重的妖氣，所以......"話還沒說完，卻被紅打斷了，"和尚，你說過會補償我的，沒騙我吧？"
"出家人不打誑語，有什麼吩咐就請講吧。"不會又要自己給他買糖葫蘆吧？
一雙俊眸一直逡巡在念非臉上，直到把這出家人都看得不自在了，紅才緩緩開口，"晚兩個月再找寺院掛單行不行？"
"呃......有什麼事需要貧僧在這兩個月中辦的麼？"
"在月老祠住兩個月，食宿我管，素齋靜室，保證不打擾你的正常修行，不和你搗亂，最後，直接叫我紅，對我不許自稱貧僧。就這些，不許拒絕。"一口氣說完，紅拿起冊子竄到屋頂，留下有些驚訝的念非。住在這裡兩個月？這要求還真新鮮，是因為自己也許很像他父親所以想借自己以慰思念之情嗎？罷了，反正自己也答應過紅了，住兩個月也沒什麼關係，不許自己自稱貧僧，可他不還是叫自己和尚麼？還不是不肯叫自己的法號。這就是任性？念非的溫和的笑了笑，也許這不叫任性，叫......可愛吧......阿彌陀佛......
"玉初，我可以進來嗎？"晚些時候，紅輕輕的敲了敲門，房間裡靜悄悄的，半晌，門才左右慢分，玉初站在門口，一雙赤眸雖然清冷，但卻多了一些細膩。
"呃......玉初，你的心情好像不太好......"想問他的心情為什麼不好，可轉念一想，玉初肯定會說『看見你就沒好心情'，哈，自己別再惹了他。
"那是你的錯覺。"玉初說得雲淡風清，絲毫看不出他的心裡正在琢磨自己有嗎？心情不好？還不是因為紅這個浪蕩的傢伙！沒有，他才不要管紅呢，反正這傢伙在天界不就這樣。
"哦......玉初，你這次下凡有什麼要緊的事？"
玉初聞言眨了眨眼睛，自己那個理由合適嗎？是不是太小了？呃......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想知道點......本來想說『非要說嗎？'，可話一到嘴邊就滿不是那樣的意思，"我有告訴你的必要麼？"
紅抿了抿唇，雖然有點受傷，但感覺沒有那麼糟糕，"那當然沒有，我就是好奇而已，抱歉抱歉。"唉∼∼
兩人相對無言，玉初突然發問，"那法師為什麼在月老祠住下了？"好奇怪啊，這裡又不是寺院，幹嗎住在這裡。
"他？我求他住的。"
"為什麼？！"話一出口，玉初就把自己罵了很多遍，什麼啊，平日自己再驚訝也不會大聲喊出來，真過分，玉初，已經不像玉初了。會被那傢伙笑的，絕對，萬一紅記恨自己剛剛說的話，也說一句『我有告訴你的必要麼？'，那可就......
果然，紅卻沒有如玉初所『願'，卻也沒回答，只是側頭看向念非所住的房間，眼中沒有笑意，嘴角卻柔和起來，那樣的弧度讓玉初一剎那有種溫暖的感覺。"那，玉初，我請你喝酒好不好？我釀的哦。"紅伸出手去想拉玉初的手，卻伸到一半又不著痕跡的縮了回來，玉初他，不喜歡自己碰他。
沒說答應不答應，玉初卻很自然的跟著紅走到一棵樹邊，看他熟練的挖了一壇桂花釀出來，"五天前我下凡的時候趕上八月，桂花開得正好，水是我清晨跑到山裡采的露水，雖然都是俗物，不及天上精純的十一，但應該也很爽口吧，過了五年早就沒問題了。"
看著杯底散碎的花瓣，玉初淺淺抿了一口，淡淡的甜蘊涵了滿口的香，確實不如天界的精純，卻也很不錯，這酒，是自己教他釀的，那個在廣寒宮賴皮的紅......
沒有急著品酒，紅那纖指勾畫著玉杯的輪廓，俊俏的五官柔和下來，"他，長得很像我的父親，我想讓他住下來。"這話突然得讓玉初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啊。"呆愣愣的，玉初輕輕應了一聲。自己知道紅的母親的事，也不過是因為紅那時最愛自己，才告訴的，卻從來沒聽他說過父親的事。那現在這算什麼？他明明說過對自己......
"其實話說完我就後悔了，"紅鬱悶的撇了撇嘴。
啊？他後悔了？後悔說不再對自己有感情了？玉初根本沒想到紅怎麼會知道自己心裡想的什麼，只是現在心裡亂成一團，卻覺得這感覺好像還不錯，那以後他是不是還要欺負自己，把廣寒宮攪得天翻地覆？
還沒胡思亂想完，玉初就聽見了下半句，"每天都能看到他那又要怎麼樣呢？除了那張臉，他和爹爹一點關係都沒有，透過他看爹爹，對他很不公平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已經任性到這種地步了。"
玉初看著酒杯中映照出自己那雙赤眸中的感情，說不出的難過。細小的根基，卻瘋狂的滋生在心底的感覺，好痛。果然還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情？好陌生的一個字。原本無情，哪來的情可多作，還是紅教了他的......那自己那麼卑賤的所想都是些什麼啊。感覺上有什麼東西從身體中傾瀉了出去，玉初那清秀的臉上很勉強的維持著那不變的清冷，眸子裡卻宣洩了所有的不安，自己，不能控制自己了。
爹爹，又是爹爹......
紅，你到底，是誰......
"我累了。"放下酒杯，玉初深深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哦，那就在這裡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辦吧，好嗎？"
玉初沒有回答，只是轉身回到房間，關門前淡淡的說了一句，"那酒，還可以。"
"哈，謝謝誇獎。"
目送著玉初回房，半晌，紅放下酒杯，輕輕的說了一聲，"白姐，你找我有事？"轉過身去，卻看見一白衣俏麗女子緩緩顯出身形，正是白無常。
"有這好酒，也不想著點你白姐我，果然人家不如玉初在你心裡的位置啊。"白無常嬉笑道，伸手在空中劃了一圈，將兩人包圍在一個透明的界中，隔絕了與外界的一切。
"白姐這話也不怕讓黑姐知道了∼∼"紅很正經的說著，卻不想白無常羞紅了臉，"姐她......她沒那麼小氣。"
"當年牛哥笑著說要娶白姐你當娘子，不知道是誰家的姐姐黑著一張臉把牛哥打得殷揚都認不出來了。我的心裡也有白姐啊，只是不敢說，怕被某人打腫臉。"
"討厭∼∼"
紅倒了一杯酒遞了過去，卻被放了一團黑色的火在手中，白無常也正經起來，"爺吩咐的，讓我把這個給你，有事和你說。"
"哦，辛苦白姐了。"紅在手心裡把玩著這團用來傳信的火，卻暗自琢磨起來，殷揚有什麼事要和自己說麼？還要這麼正式。
修長的手指在火中一劃，紅的眉頭淺淺的簇了一下，眸中閃過一絲迷惘。
（三）雨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菠蘿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一大早，月老祠的後堂就有一陣陣的經文聲傳出來，而女童模樣的紅則抱著冊子坐在屋頂看著買賣人清晨的上鋪，順便想想玉初的行蹤。門口殘留著玉初的氣息，這小兔，一大早的出去了，辦事麼？這也太早了，和尚起得就夠早的了，他比個做早課的和尚起得還早。紅搖了搖頭，算啦，反正他走的時候肯定會和自己說一聲的，自己送他回天界吧。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玉初下凡來呢，說實話，自己挺開心的，但又有那麼一點哀傷瀰漫在身旁，唉∼∼殷揚啊，你那忘情水孟婆湯確實是好東西，事情都記得，感覺都忘了，孟姨也真厲害，這東西都弄得出來，佩服了。抬頭看了看天空，陰沉沉的，要下雨了。今天月老祠來的人肯定少了吧，嗚，好無聊哦∼∼
紅從屋頂下來回到後殿，正好看見念非出來。
在念非看見紅之後的第一反應，這女童是誰啊？這麼一大早就來求姻緣？真夠誠心的，明明才十多歲的樣子。念非雙手合十，在紅說話前說了一句，"阿彌陀佛，女施主你走錯了，求姻緣應該是在祠的前殿，這裡是後殿，外人不入的。"
紅的唯一感覺就是--氣得牙癢癢。什麼啊，又是女施主又是阿彌陀佛，和尚，不要頂著我爹爹的臉說這樣的話好不好啊！但轉念一想也不怪他，自己斂下任何能顯示自己身份的氣息之後和尚哪裡知道自己就是紅啊。要不......逗逗他？反正也無聊的很。紅眼中笑意大增，卻可憐的咬了咬下唇，一副被人欺負的模樣，"法師你好過分∼∼"
念非略略皺了皺眉，果然是和妖魔達交道時間長了，這女施主一上來的話就讓自己聽不懂，以不變應萬變，"呃......貧僧有做過什麼不好的事麼？"
紅欺身上前，掂起腳尖湊到念非面前，一雙蕩著靈光的眸子直直的盯著和尚的臉，"明明昨天才見過人家，摸過人家，答應了要陪人家，才過一天就不理人家了，好傷心哦。"
念非神情肅然，實在是浪費了那張耀眼的容顏。這女兒家好生大膽，怎麼這樣說話，我什麼時候見過她，還摸她？"女施主這話可是沒有根據的，不要亂說。"
"有根據啊，你昨天見了我一天，摸著我的頭，給我買過糖葫蘆，還說好要在這裡住上兩個月，怎麼，睡了一覺全忘了啊。"紅在念非的驚訝中恢復了真身，淺淺笑了。
"紅，是你？"
"是啊。怎麼，你沒見過我女孩子的模樣嗎？我記得我和那妖糾纏之前，應該就是剛才的模樣，在外祠裡我一般都是用女身的，很麻煩的規矩。"
"貧......"剛說了一個字，卻見紅一臉更加委屈的表情看著自己，那種彷彿自己做了十分對不起他的事，"和尚，你答應過我的......"
念非略略一想就記起來了，自己好像說的話不對，不能自己稱貧僧，唉∼∼"抱歉，貧......我忘記了。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是在你和那妖打鬥了，沒見過你剛剛的模樣。"
"那，"紅上前一步，平視著對方，"剛剛的我漂亮嗎？"十多歲的女童能看出什麼味道來？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紅顏枯骨終是塵埃。"念非一本正經的模樣卻讓紅想要笑出來。
"是嗎？可我剛剛湊過來的時候你臉紅了。"眼睛眨啊眨的，紅那一臉的誠實讓念非沒有懷疑。
"啊？呃......有嗎？"念非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一臉的詫異，自己的修為已經差到這種地步了嗎？不會吧，以前有妖魔用媚術迷惑自己都沒成功，怎麼現在一個『女'仙就讓自己失態了？
好可愛的和尚啊，自己不過稍微逗逗他就這麼好玩了......呃......算了，人家是出家人，不能太過分。"有沒有都無所謂啦，去用早膳吧，不然會餓得臉發白的。"凡人不離五穀，神仙倒沒這煩惱，卻也少了很多樂趣呢。
飯是早就讓人備好送到祠裡，紅只是安靜的坐在一旁看著念非吃飯，自己卻在想，一直吃素菜這身體能好嗎？他經常要除魔降妖，都是力氣活，這不也算殺生？殺生也殺了不少了，偏又不許殺生吃葷，佛祖的精神真是怎麼解釋都有理∼∼嗚，自己都不記得最後一次一家人一起吃飯是什麼時候了，好像......從來都是緊張忙碌的感覺，可就算那樣爹爹吃飯時也是優雅得很，啊，念非也是，那一手『龍銜珠'『鳳點頭'也甚是好看，那麼出色的人為什麼要出家呢？那張臉怕是迷死過不少上香的『女菩薩'吧，也許是從小就在寺裡長大的？這倒也說得通，要不然怎麼會被灌輸魔都是壞的這種糟糕透頂的想法，哪天有時間一定要去拜訪他的師傅一下，好好的......算了。紅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己再厲害，人家的師傅一本金剛伏魔咒不就把自己制死了？唉∼∼
念非這邊也不舒服，你能想像著一雙閃著靈動流光的眸子盯著你吃飯，盯到你都坐不住是什麼樣的感覺麼？就像現在這樣，紅一副受盡了委屈似的看著自己，這又怎麼了？還是說又想起他的父親來了？念非自認為不知道他父親對他如何，但看這陣仗也知道，紅對他父親似乎......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因為，一個兒子是不會用那種表情看著父親的。
"怎麼沒看見玉初仙人？"飯後，念非才發現少了一個人，而有這種感覺實在是因為他覺得和紅在一起不說話的話，空氣實在會凝固到自己都接受不了的地步了。
"他一早就出門了，有事要辦吧。"隨意的翻著冊子，紅不時的圈圈點點，以做標記。
"可是外面下雨了。"
"是麼？"紅起身走到門口側身倚著，看著鋪天蓋地的白線劃過一道道痕跡，唇角掛著一抹淡然的哀愁。伸出手去，接住簷下一顆剛滴落的水珠，涼涼的，濕濕的。"和尚，你喜歡雨嗎？"幽幽的問了一句，彷彿在空氣中瀰散了音調，念非只能在一片淒涼之中找到那聲音。
"一般吧，雨能滋潤萬物，也會造成天災。"
"好無趣的回答啊，和尚。"紅收斂了唇邊的笑意，眸中的溫柔卻更盛，只是溫柔的語調中卻透著冷冰冰的訊息。
"和尚，我討厭雨，很討厭。"
□□□自□□由□□自□□在□□□
玉初終於明白一件事，沒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他抱著雙腿坐在一個閃著金光的球狀界中，全身濕了個透頂，而在球狀界外，則是湖底特有的景色，並且還有一隻水鬼猙獰著面容想要進到界中。
唉，明明心情不好想出來走走，想著離紅遠點可能就好點了吧，玉初也想過，其實回天界也就沒那麼多事了吧，可是，一想起來昨天紅看向念非房間時的表情就不舒服，唇角的溫柔明明是自己最熟悉的，卻也是最陌生的，以前好像很少注意紅的唇角那樣的溫柔吧？有點可惜呢。明明下凡來是想問點事情，可真正看著紅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這兩天看得自己猜也能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出來散心也有麻煩，還下雨，哦，真不好意思，就算兔子變成了仙，本質也還是兔子，怕水。本來想找個地方避雨，好死不死的腳下一滑，跌到水中了。與其說是腳下滑，還不如說是水鬼要找替身。淹死過人的河或者湖裡，都是有水鬼的。意外落水的人一般陽壽未盡，地府裡的閻帝不收。這些靈魂沒有歸所，就成了水鬼。它們只有找到了替身才可以進入地府，閻羅王才收納。
玉初無奈的歎氣，清冷的眸子裡略略透著擔憂。也不知是他的運氣不好還是水鬼的運氣不好，偏偏拉個法力最低的神仙下來，好在自身的仙氣能幫自己抵擋住湖水的侵入，可那水鬼......好像很厲害的樣子。自己週身感覺到的根本不是湖水的冰冷之氣，而是沁人骨髓的陰氣，不知聚了多少年了。怎麼辦？依照自己的法力對付他實在是有點為難了，只要自己離開這個界，一定會被陰氣侵擾打回真身，那時可就慘了，玉初實在不想做第一隻被淹死的兔仙。可照這樣看來，如果不想辦法的話，等到了晚上，水鬼陰氣最盛的時候，恐怕自己這點仙氣根本不夠用的，那時這片湖恐怕就是自己的管轄了。嗚，都說凡塵不如天界好，此話真的不假，凡間太危險了。
玉初抱著雙腿乖巧的縮成一團，手伸到袖子裡時卻摸到了一條髮帶，是紅的。看著髮帶玉初心裡卻在奢求：紅他，知道自己出門嗎？會不會來找自己？記得當初雨將來找自己麻煩的時候紅保護著自己，可那時......與現在不同。若自己發出念信紅會不會收到？但那樣，自己的仙氣就不一定夠保護自己了，半盞茶的功夫，能支撐到紅找到自己嗎？若失敗了，恐怕......
玉初垂下眸子，左手結印，一道纖細的金光從湖底而出，劃過天地間的萬千水線，直奔一地，幾乎要被水氣氤氳而散。玉初咬了咬下唇，拼了吧，拼自己的仙氣，也拼紅他......沒把自己全忘了，還殘著一點。
□□□自□□由□□自□□在□□□
"散！"萬條紅絲纏繞上水鬼的身體，連掙扎都來不及，水鬼便消散得無影無蹤。湖底，紅摟著白白的一團盡力向水面浮去。皺了皺眉頭，紅一指點在小兔眉心，催動法力輸給對方。怎麼搞的，居然會掉到湖中，玉初未免也太不小心了，怕水就繞著走嘛，若自己晚來一步，豈不是後悔都來不及了？還是問他有什麼事，早早幫他辦完送他回天界好了，像他這樣的小仙，自保的能力有限，卻最是招惹有居心不良且有法力的靈物覬覦，萬一弄得元神缺散就不好了。
摟著濕成一團的兔子坐在水邊，用自己的身體為玉初擋著雨水，紅微微歎氣，擅自用了法力，上次是因為自己受傷系緣才沒追究，這次可逃不掉了，怎麼著也得抄個百八十遍了。看著漫天的大雨，紅任憑雨水打在頭上身上，蜿蜒的水線順著身體的弧度流得暢快，卻沒人知道紅現在心中有多難過。
......
雨停了？紅感覺頭頂沒有冰冷的水滴落下，抬頭卻看見一把油傘，傘下，是念非安心的笑容。
"紅，找到了？"
沒有任何回答，紅只是愣愣的看著念非，記憶中的影像怎麼也和面前的人重疊不起來。
雨天。
這是紅每次下凡最厭惡的時刻。
因為只有這時紅才會覺得自己是最孤單的人。
很討厭雨。
因為下雨的時候，
沒人為他撐傘。
活著時的七年裡沒有。
成仙之後的數百年裡更沒有。
和尚，你喜歡雨嗎？
和尚，我討厭雨，很討厭。
紅的臉上全是水......沒人分得清那是殘雨......還是新淚......塵封於心底的一些悲酸氣息竟然瀰漫上來，一分一分，一毫一毫，侵蝕著他的心智。心裡像有一處缺口坍塌，有什麼東西正緩緩的灌注進來。一瞬間的溫暖讓紅有點措手不及，雖然知道是念非的無心之舉，但紅依舊沉浸在其中。很暖，捨不得離開......
"和尚，其實，我也沒那麼討厭雨天。"
念非愣了愣，不知道紅怎麼會突然冒出那樣一句話來，"哦，是嗎？那也挺好的。"這是真心話，因為念非感覺得到，紅說的話很淒楚，讓人很難過。
紅站起身來，攬過念非幾乎淋濕一半的身體，"不是讓你在家裡等著嗎？怎麼還跑出來，都淋濕了。"
"我怕有什麼事你萬一應付不來，我也能幫上點忙。"念非微微笑了，耀眼的容顏上閃過一絲的溫暖。對他一個出家人說什麼家啊，但他也不討厭這種說法。
"和尚你太小看我了∼∼不要認為我被你傷了一次就證明我法力不如你。"紅像小孩子似的撇了撇嘴，卻換來對方輕聲呵笑，"是我的錯，給你道歉還不行。"
"行，我神仙不記和尚過。"紅的眉梢飛舞著快樂，也隱含著一絲不明的情緒。
紅的懷中，玉初早就醒了，一雙赤眸無悲無喜的淡淡看著眼前的事情，也明白了自己的煩惱所在。
煩惱就是，
他，
嫉妒了。
（四）眷
月老祠的後殿房間裡
"過來。"紅對恢復人身玉初說道。一路抱著玉初回來，那小兔似乎很怕冷，一個勁的往自己懷裡扎。
沒有任何駁回，玉初難得的聽話，坐在紅面前。拿著布巾，紅將玉初長及地的銀白髮絲仔細的一寸寸擦乾，而玉初卻什麼話都沒說，一雙赤眸只是盯著紅不知在想什麼。紅的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這麼多年來都沒見過的漠然。
"能不能告訴我，小嫦到底有什麼事讓你下凡來辦？"一邊擦著頭髮，紅一邊輕聲問道，說是說，但紅也沒期望玉初真的說出來，以昨天夜裡的經驗和多少年來他對這小兔性情的瞭解，紅認為，自己這話真是白問了。可照這情形來看，玉初在凡間簡直是危險透頂，他又不可能每天跟前跟後，就算自己想，玉初也肯定不同意，巴不得看不見自己才最開心。
玉初抿了抿唇，打算死扛到底，一字不說。因為他實在是認為，送髮帶的借口不怎麼好。紅也不緊逼，只是淡淡的說道，"不是想干涉你的自由，只是凡間比不得天界，萬一真在這邊出了什麼事，你讓我怎麼向小嫦交代？"本來想說自己心疼他，可轉念一想還是作罷，免得又被那冷冰冰的話語傷了，玉初不喜歡自己嬉皮笑臉的樣子，呵呵，又高看自己了不是，根本不是不喜歡那樣子，是連人都不喜歡。
心裡一緊，玉初側過頭去，才沒讓紅看見他眼眸中那深邃的淡淡憂愁。還以為他會說心疼呢，原來是怕沒法向娘娘交代。也是，心裡都沒他了，又哪來的心疼。越想越難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脫口而出的話有多冷漠，"不用你向娘娘交代，我又不是小孩子，哪用你照看，還是省省心吧，我好歹也是個男人。"
"抱歉，是我多事了。"紅放下手中的布巾，站起身來。玉初以為他生氣了要離開，卻不想紅左手結印虛空一劃，一條紅絲憑空出現。紅執起玉初的左手，在玉初的驚訝下，將紅絲繞了那玉腕幾圈，想了想，又拆了下來，執起玉初臉旁的一束髮絲仔細的繫好。紅線銀絲，糾結纏繞的鮮明模樣煞是漂亮。"再有危險的時候可以解下來扔出去，這線離你的身體一尺遠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不用你再費力發念信給我，能給你省點仙氣在我趕到之前自保。我沒有限制你行動的想法，若嫌我多事，解下來給我便是。"說完，環臂而立，似乎打定主意認為玉初一定會拿下來。
出乎意料，玉初只是抿了抿唇，並沒反對，只是執起髮束看了看，"為什麼剛剛繫在手腕上又解下來了？"
紅的嘴角輕輕往上彎了彎，只是這麼個小動作，便透了微微的調侃出來，"因為怕你討厭的狠了，再傷了自己。頭髮大不了剪掉，手腕要是切掉的話，這裡沒有天醫，治起來很麻煩的。"還記得當初只是打趣說他的眸子是赤紅色的，分明全把自己看在眼中，對方就冷冰冰的說要把眼睛拿掉。這紅絲也是自己的東西，萬一討厭的狠了，誰知道會怎麼樣。
玉初似乎也想起來那件事了，自己那話，說的確實是狠了點，沒想到紅他記得那麼清楚。只是不再說話，兩人對視無言，半晌，玉初才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應該的。"這是謝的哪個？謝自己救他還是這紅絲的事？算了，都無所謂。紅收拾好了所有東西，剛要離開房間，卻被玉初叫住，"你去哪裡？"
"和尚那邊我去看看，剛剛雨下得那麼大，傘打與不打沒什麼區別，他身上也濕透了，凡人比不得神仙，萬一病了就不好了。"紅雖然驚訝玉初會詢問自己，但也實際回答。
玉初的臉色愈發的冷了，又是念非。只不過認識了兩天的陌生人居然會佔了他那麼大的心麼？紅說念非像他父親卻又不不想對念非不公平，那麼細心，卻只是為了一個當初差點殺了他的凡人而已。還是說，他又想像天界似的招蜂引蝶？不由一陣氣結，卻沒表現出來，只是冷冷道，"他是個和尚。"
"呃......我也沒認為他是尼姑啊。"紅聞言不由又調笑起來，卻見玉初的臉色愈冷，趕忙閉了嘴。怎麼了這是？紅覺得自己的思維有點跟不上變化，自己知道念非是和尚啊，而且還是個會降妖除魔的和尚，這有什麼不妥麼？呃......可玉初這神情分明是......不是。紅以絕對的速度否定自己的想法，人要有自知之明∼∼不可以太高看自己∼∼
"玉初，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紅終是離開了，只留下玉初抱著雙腿縮在床角，心裡有點冷，偶爾執著那一束銀絲看得出神。他還是那麼細心啊，所有的事都安排得進退有餘。可惡啊，有點討厭自己了，居然嫉妒一個凡人了。
□□□自□□由□□自□□在□□□
"容老夫開個方子吃了，這位師傅只要發出身汗來，便無大礙了。"花白鬍子的老郎中收回搭在念非脈腕上的手指，寫了方子，紅道了謝，送走了郎中，臨走郎中還多嘴的問他們是不是兄弟，紅差點沒笑岔氣。回來後紅對著躺在床上的念非說道，"和尚，你乖乖躺著，我去抓藥。"
"抱歉，給你添麻煩了，"念非有點不好意思，"明明是習武之人還這麼不禁風雨。"
"是你不聽話，回來的時候我囑咐了多少次要泡個熱水裡暖身你偏偏不聽，早知道我就親自動手把你壓在水裡了。撐了兩天終於撐不住了吧，習武之人怎麼了，習武之人也要得病吃藥，你那些經文咒法這時可幫不得你。"紅有些抱怨的撇了撇嘴，伸手摸了摸念非的額頭，隨後攥了把布巾放在上面，又把被子幫他捂好。念非有些頭昏腦漲，鼻子基本屬於不通氣狀態，但他知道，自己身邊一定環繞著一股淡雅的桂花酒香，嗚，果然是發燒了，想些有的沒的......
喝了藥，念非也睡下了，紅就坐在書桌旁發呆，玉初這幾天變回原身縮在床上說什麼也不理自己，還是說又做什麼惹到他了？算了，自己幾乎就沒有做什麼不惹到他。還是先把系緣的懲罰做完了吧。紅淺淺長歎，執筆開始抄金剛伏魔咒，好委屈哦，要抄九九八十一遍。俊眸微瞇，紅一筆一筆的默寫著，手在顫，強忍著不哼出聲來。這等痛比起念非那天的來說可差遠了，果然這咒放在法師手中才最是讓人痛苦。還是快點寫完吧，還有好多事要做呢，拖著太虛弱的身子可沒什麼好處。咬緊牙關，紅強忍著撕扯元神的痛楚將這八十一篇全都抄完，已經是幾個時辰以後的事了，輕輕的放下筆，紅長出一口氣，看向床上念非還在睡著。疲憊的慢慢走到床邊，紅半倚半靠在床邊，調勻被伏魔咒擾亂的氣息，一雙眸子卻捨不得離開念非的臉。記憶中似乎並沒有爹爹睡著的模樣，是這樣的麼？安靜的容顏，淡雅的氣質，那麼祥和安寧。此時，他平穩的呼吸聲，竟也透著，溫暖的氣息。
眷戀的淺笑，不曾離過紅的唇邊。悄悄的爬上了床，紅只是乖巧的躺在念非身邊，卻覺得自己眼睛略略有些濕了。
自己好像已經忘記了怎麼和爹爹相處了，自己也不是七歲的孩子了，七歲的孩子已經被毀在墮靈池了，為的是換爹爹一命。那一百年的折磨紅都沒想到自己可以忍住，看著自己的身體一寸寸的溶在池裡，感受著自己的元神一縷一縷的散在水中，然後再看著它們又重新回來，週而復始。似乎找不到什麼詞語可以形容那樣的苦難，連監池的天兵每天都在問自己要不要他幫忙結果了這條小命。不能說沒有怨恨過娘親，只是紅很想很想知道，那個男人，為什麼會讓娘親那麼愛，甚至可以愛到怨恨自己的親生兒子。
紅向念非緩緩的移了移，只為汲取那溫暖的氣息。不是爹爹的溫暖，只是念非的。
和尚，我從來都知道我是個很任性的人。
任性到和所有人嬉笑才不會孤單；
任性到不告訴任何人只要別人一點點的關懷就可以讓我把心掏出來給他；
任性到會和殷揚找茬只為了系緣晚上能摟著七歲模樣的我睡；
任性到去擾亂玉初的生活，分散自己的元神祇為了讓他眼中能有我；
任性到不叫你的名字只是怕......叫了你的名字就再也忘不掉，離不開你了......
不想，不願，不敢，再傷心了......
抄完伏魔咒而導致的過度疲勞和不知什麼原因而來的異常安心讓紅卸下所有防備，緩緩閉上眼睛，靜靜的睡在念非身邊。
夢中，漫天大雨，念非打著傘站在身後笑得溫和。
紅。
□□□自□□由□□自□□在□□□
夜色深沉，卻也敵不過月光皎潔，如水的月色灑在窗稜上，映照出樹枝的斑駁，也映出念非不知所措的俊俏面容。此時的他正睜著一雙星眸，藉著月光定定的看著睡在他身邊的男子。這是什麼情況啊？自己剛剛醒過來就發覺紅睡在身邊，這個認知讓念非不自主的有些不好意思。
良久，他才悄悄的歎息了一聲。
這到底是個有著怎樣過去的神仙呢？
念非自認為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去深究，只是看著紅那安然的睡顏，思緒卻飛了很遠。那雙眸子和自己的幾乎上是一模一樣，可那感覺......真是差遠了，流光異彩也不足以形容那樣的靈動。念非一向不在乎自己的長相，皮囊而已，但這次卻非常清楚的認識到，那張臉確實很有魅力，前提是覆在紅的臉上，七分的相似就足夠了。魔都這樣嗎？並非如此吧，自己接觸過不少，根本沒有紅這樣的，尤其紅那一笑一動根本就是一個誘惑，明知道紅不是有意這樣做卻還是讓人很想去接近的感覺。尤其是他像小狗一樣露出可憐受傷的表情時，那種讓人不忍心的憐惜感覺真是太怪異了。而念非也記得那天晚上，紅在昏迷前的一剎那的神情，揪心的痛。
彷彿是被流轉在心間的百種心魔所誘惑，念非輕輕抬手，指間蜻蜓點水的劃過紅那俊秀的眉，引發那修長的睫毛一陣細微的顫抖，彷彿觸電似的，念非將手抽了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做多麼驚世駭俗的事情，自己在做什麼！
卻見紅幽幽轉醒，急忙裝作也是剛剛睡醒的模樣，卻只有他自己曉得心裡跳得飛速。紅撐起身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卻忘了離開月光在這夜色中對方很難看清這樣的表情，"啊，抱歉抱歉，一時累了就搶了你的一半床。"半是嬉笑的語調絲毫沒有睡前的哀愁。
"......沒事......"
"和尚，你怎麼樣了？"
"還好。"這話說得底氣不足，卻見紅一個翻身跪坐在床上，俯身去摸了摸念非的額頭，又探手摸了摸被汗沁濕了的床單，略顯冰涼的感覺和那親暱的動作讓念非驀然的紅了一張俊臉。
"啊，燒退了呢。"紅下了床，點上燈，倒了一杯茶遞了過去，"和尚，你餓不餓？我去弄點清粥小菜來？你燒剛剛退，總要吃點東西補充體力。"話是這麼說，可紅看了看天色，店舖應該都關門了吧，那也沒關係，總有那半夜也想賺錢的。
"......有勞了......"念非一手接茶，一手按住發燙的面頰，一邊在心中默念心經。
"衣服我放在這邊，你先換下那身濕透的吧。小心點，別再涼了，我一會就回來。"紅轉身出了房間，很仔細的帶上了門。念非卻黯然的垂下眼簾，心裡略略發亂。說實話，自己從沒被這樣照顧過，很溫暖的感覺，卻不應該是自己所得。出家人不貪戀紅塵情，只這一點點溫暖便壞了自己的心志麼？可是，若是正顏拒絕......念非已經在頭腦中構思紅失望的模樣了。那樣的紅讓人很想去安慰......
我佛慈悲，弟子當如何......
（五）語
天清氣爽，夏末秋初的時節最是讓人喜歡，晴朗的天氣帶得人的心情都愉悅起來，除了月老祠裡，抱著雙腿坐在屋頂上的某位小『姑娘'。俏麗可愛的容顏上滿是疑惑和不甘，嘟著的小嘴讓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受了什麼欺負似的，而她的目光一直盯著月老祠後殿的一大片空地上，一個習武的年輕僧人。
念非在躲著他。
紅這幾天來很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之前每天都能說上幾句話，看著自己的時候都會笑得溫和，而現在，基本上除了唸經就是打坐，要不就是跑到空地上來習武，自己和他說話時也就隨便的敷衍一下就趕忙跑個不見，眼睛只要一對上就立刻轉移開來，基本上這幾天看自己和自己說話的次數自己一雙手都數過來了，那陣勢好像根本就是只要自己靠近一點就要唸經把自己驅除似的。發燒燒得腦袋壞掉了？怎麼可能∼∼那還是說自己又做錯什麼了嗎？還記得有天晚上自己問玉初，"玉初，我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了？和尚好像不太愛理我......"早知道他就不問了，那小兔用赤紅的眸子瞟了自己一眼，那溫度差點沒把自己凍上，"你們兩個每天在一起，問我做什麼。"
嗚，好委屈。他和念非哪有天天在一起，明明和尚就是躲他嘛。紅抿了抿唇，看著念非停下來稍做休息，便一個縱身跳了下來，倒了一杯茶等著念非過來，紅一臉的燦爛笑容遞了過去，卻見念非淺淺點頭，"有勞。"卻沒接那杯茶，而是伸手逕自從紅手邊穿過，拿了一旁的杯子重新倒了一碗。長長的劉海將紅的雙眸擋下，看不清其中的表情。果然......還是哪裡有問題吧。陽光從杯子的茶水折射出的光線怎麼那麼刺眼呢......
念非喝著茶，卻略略帶著苦澀，他不是沒看見紅的笑容勉強僵在唇邊，不是沒看見這幾天來紅的眸中帶了幾多失望，只是......自己不想沉淪在那溫暖之中，紅，這不是針對你，對不起。只在胡思亂想，卻察覺身後掌風襲來，急急閃身躲開，卻見紅衣奪目，一道修長身形立在一旁，擺好的架勢昭示著剛剛那一擊是恢復真身的紅所為。俊帥的容顏上消了往日的嬉笑，卻多了一抹落寞，"出手。"話未說完已經一招劈向念非當胸，念非雙手一護硬生生接了下來，卻震得雙臂發麻，"你會武功？！"確實驚訝，他以為仙啊魔啊都只是用法力而已，畢竟他這幾年來所有交手的妖魔都是用法力動手，武功卻是極少用的。
"當年東海龍四太子打賭輸了，特意跑了幾次人間學來練給我看的。安心，我沒有內力，不用法力。"說話時招數更加凌厲，其實只這幾招並沒多大殺傷力，只是若是同一套招數練上幾百年這可就兩說了，而且以常人幾倍的速度打出來那威力可就不是一般的強了。幾招下來，紅連氣都不怎麼喘，念非卻是疲於應付，終於一時不察，紅下腰橫掃念非沒能躲開，就被對方硬是壓在地面上，紅一手代刀橫在念非頸側，一手撐著身體別全壓在念非身上，幾乎是臉貼著臉，鼻尖蹭著鼻尖，這樣曖昧的姿勢讓念非很自然的紅了一張俊臉，而紅的表情卻像被人踢了的小狗，眸子裡滿是抱怨。
"和尚，我是不是做錯什麼惹你生氣了？"像個不知所措的小孩子一般，紅小心翼翼的問道，要是換個姿勢則更有說服力。
"沒有。"連忙否認，念非刻意忽略著那絲絲的酒香竄到鼻子裡所帶來的異樣感覺，卻不想紅從肩頭垂下的青絲糾纏在自己的臉邊，那點點的酥癢讓念非一陣心頭戰慄。
"可......這幾天你都不大理我。"當初自己和玉初接近的時候玉初都沒躲過他，只是很明顯的告訴自己，他討厭自己。那麼冷漠的人都沒這樣過，那這溫和的和尚怎麼會這樣對自己。
念非眸中一黯，"我只是照常做我的修行功課而已，是你多心了。你說過不打擾我的正常修行，不論你是仙是魔，都不應食言的。還有，我不是你父親，不用像對待父親一樣對待我，我是出家人，不......"話並沒有說完，因為念非已經看見紅那受傷的表情了，再不忍心說下去了。果然！念非已經後悔了，果然錯在自己，是自己意志不堅，卻還怪罪到紅的頭上。只是，每次想起紅看自己的神情時，心裡終是有點彆扭，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讓別人透過自己看他所想的人。佛，紅不是魔，是自己的心魔作祟，怪不得別人。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紅輕聲呵笑，那耀眼的容顏上憑添了一抹釋然，卻讓人哀傷得心都要碎掉一般。紅緩緩撐起身，伸出一隻手將念非拉起來，他已恢復了平日的神情，不發一言，轉身往後殿走去，若不是那道修長的身影瀰漫了寂寥在周圍，念非幾乎要懷疑先前看到紅那脆弱神情只是他的錯覺。眼前一黑，一條雪白的布巾蓋在自己的頭上。
"擦汗。"紅一邊走一邊說，即便不回頭，唇邊也掛著一抹弧度，一如往常。兩人的一舉一動，玉初卻站在一旁看了個通透，也聽了個真切。『無論你是仙是魔'念非剛剛是那樣說的吧。果然，紅的父親是魔，不然那晚不會被念非傷到。仙與魔的結合，紅。玉初輕輕閉上眼睛，全身都在抑制不住的顫抖。他明白了，他全都明白了。天界再寬容，也不能允許不同界的在一起，就像仙若真想動心，也只能和仙在一起，和凡人，和妖，和魔，和精怪，都是不能。那禁洞中的，必定是因為與魔在一起而受罰的紅的母親，紅娘。
自己知道的是不是有點晚了？可紅卻也從來不告訴自己，果然，紅都認為沒有和自己說的必要麼。
看著扔了布巾給念非的紅，玉初微微低下頭，什麼都沒說，一雙修長的手卻攥得發白。紅，傷你的人，你從來都不會對他不好，如我。可你的溫柔分明只會傷了你自己，怎麼，還沒從我身上吸取教訓麼，執迷不悟的傢伙，卻讓人有點心疼，縱使清冷如他，也對這種陌生的感覺很抗拒。
待紅走遠，玉初走到念非身前，清冷的眸子看得念非一陣皺眉，"玉仙......"玉初什麼都沒說，只是轉身離開而已，愚蠢的人。卻一路心亂，那四個字，分明是說自己的。自己有什麼資格去管紅的事，能做的，也不過是自己鬧彆扭而已，苦惱。
一直到晚上，紅依舊如往常一般，撈著冊子坐在房頂沒什麼太大的反常表現，但那受傷的味道玉初卻是能微微感覺得出來。第一次，玉初有點痛恨自己那敏感的動物神經。不，不能這麼說，應該說這麼多年來紅沒有一時一刻不受傷，除了......前一段日子，他和自己說完那段話之後。紅一向，很會掩飾自己的難過。饒是再笨蛋白癡，他也能明白。紅在天界有多受寵念非肯定不知，能傷紅的除了自己以外恐怕沒有別人了吧。念非一介凡人，怎麼可以傷紅！
玉初驀然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剛剛自己......想了些什麼啊？氣惱自己的心亂，玉初索性變成兔子蜷在角落讓自己的心思平靜一下。敲門聲響起，玉初想都沒想的說道，"請進。"
紅推門而入，看到角落的兔子卻強忍著沒笑出來。你能想像一隻兔子臭著一張臉的樣子嗎？紅現在就是看見這副模樣。"玉初，你怎麼了？不開心？"記憶中這小兔只有不開心的時候才會變成兔身，啊，還有，自己有幾次從背後摟住玉初時，他突然變成兔子把自己嚇了好大一跳，小嫦笑得花枝亂顫，完全沒了平日的模樣。好久之前的事啊∼∼紅的臉上不自主的流露出有那麼一絲絲懷念，那表情卻讓玉初好想伸手（爪？）去摸摸。
玉初將伸出的爪（手）順勢放在嘴下舔了舔，來掩飾剛剛伸出去的目的地。"你找我有事？"
"今天是人間的十五，雖然不是中秋也不是上元，但也挺熱鬧的，要不要出去玩？"紅很小心的措辭，並且把『陪我'兩個字給抹了。心情糟透了，嗚。
"怎麼不找念非一起去？"話一出口，玉初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下來。紅也不在意，只是笑笑，"他是出家人，修行最重要，怎麼好打擾他。"話是這麼說，可話裡的怨氣倒是一絲不落的被玉初聽了個夠。
"念非不會去你才來找我？"玉初都沒注意自己的語調比平日的清冷多了點酸味。自己還是個候補的？
"不是啊，我想來你少來凡間，這等熱鬧怕是很久沒見了吧。出去玩玩也好，省得每天憋悶在房間裡......我本來想三人一起去的，但現在......你若不想就算了，抱歉，打擾你休息了。"紅想了想，這麼多年廣寒宮的日子玉初不也過得很好麼？要是熱鬧恐怕他也嫌亂，還是算了吧。紅連歎氣的心思都沒了，只是在想自己今天被念非的事牽扯的腦子都壞了不成？連這都沒想到實在是......
"我又沒說不去，你走那麼快做什麼。"一陣白霧，白衣袂袂的玉初拉住紅的一片袖子，那一剎那的情景讓紅想起了那天玉初拉著自己的袖子說上面有一片桂花的時候。桂花漫天，落了彼此一頭一肩，瀰漫了絕望在空氣中，破碎的心雖然沒有被粘合，卻不再痛了。紅看著玉初臉邊那一束銀絲上紅絲纏繞，笑得雲淡風清。
十五的晚上確實熱鬧，一般這種時間都會收攤的小販依舊做著熱火朝天的買賣。
"玉初，你嘗嘗，很好吃的。"舉著一隻糖葫蘆，紅笑瞇瞇的問向帶著紗帽遮擋了那銀髮紅眸的對方。
"是嗎？我覺得很一般啊。"玉初四處瞧著，"我說你為什麼不帶紗帽出來？還是說就特意為了讓那群女人對你拋媚眼？"一路上，大姑娘小媳婦用那火熱的目光看得在紅身邊的自己都受不了了。
"我還沒無聊到那種地步吧，因為沒必要啊，她們不會做什麼太大膽的舉動的。啊，這家的芙蓉糕最棒了，每次我都用它伴酒的。"紅拉著玉初在大街小巷裡穿來過去，好吃的，好玩的，這一夜過得很是逍遙。
而玉初卻只在意紅拉著自己的手。很久了吧，自從那天之後，紅很小心的避免做出自己會討厭的身體接觸，今天這是怎麼了？是因為念非的事打擊太大所以一時忘了要避開自己？一個念非就牽扯了紅那麼多的心思啊......像父親一樣，可是，哪有一個兒子會對父親那樣的溫柔啊，念非根本就是會錯意了。那樣的溫柔，那樣的百依百順，那樣的全心全意......玉初覺得自己全身都在顫抖，因為自己剛剛想到了很不得了的答案。紅他是不是，是不是喜歡，喜歡......
"很冷麼？"等玉初回過神來，已經身處一處幽靜的小巷，一件帶著溫暖的紅色長衣披在自己肩頭，紅身著黑色的單衣，卻握緊了自己的雙手，溫暖的指尖傳來的溫度讓自己有一剎那的失神。
"玉初，你在抖。"
有嗎？自己在顫抖？自己不過是......胡思亂想了一會而已。什麼都沒說，只是垂下眸子，玉初不看向紅的眼睛，自己才知道自己心裡有鬼。
"還玩嗎？要不要回去？"紅有些擔心。這小兔怎麼了？卻無奈搖了搖頭，自己這邊，更煩。
"嗯。"心，亂上加亂。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句話，"紅，我想在這裡多住幾天。"
啊？紅一臉的驚訝，玉初這是怎麼了？也發燒了？而且那有點抱怨的語調就好像自己要趕他走似的。"沒問題啊，不論小嫦交代的事辦沒辦完，你都可以在這裡住著，還有一個半月，能辦完嗎？那時我回天界，也能送你回去。"
"隨你。"玉初輕聲哼道，卻『砰'的一聲變成兔子，窩在紅的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輕輕吐出一個字，"冷。"
"好，那我們回去。"紅無奈笑笑，卻將玉初小心的揉進懷裡，悠然走回月老祠，卻沒見玉初的赤眸中多了幾許溫度。
看著桌上還在冒著熱氣的香茶，念非心下不禁一陣懊惱。這幾天來照往常一樣都是清茶一壺好好的放在門口，他知道這是紅沏的，那桂花酒香還繚繞這邊，卻不再見那燦爛的人。
幾天了，紅依舊還在月老祠中，也肯定沒用法術隱藏身形，卻偏偏有本事不與他見面，果然自己那天的話很傷人。怪自己，明明設想過如果說了那話是什麼樣的後果卻還執意說了，怎麼會這樣啊。念非氣自己，卻也在心中暗自歎息，自己犯了嗔戒麼？嗔怪紅對自己關心照顧完全是因為他像他父親而已？！異樣的心情再次填充了念非的心思，無奈之下只得默默誦念心經，卻壓制不住那股異樣，是自己迷惘了麼？可是，只不過是見了不到半月餘的人而已，怎麼會......徒讓自己心魔滋生......這麼放著也不是個事，還是先和紅道歉吧。
"紅，你在的吧？我有話想和你說。"念非不願這幾日氣氛詭異得形同冷戰的情況繼續下去，乾脆率先打破僵持。念非對著空氣說了一聲，就覺得身後一陣風來，還有那客氣得如同自己前幾天一般的熟悉聲音，"請講。"
幾日沒見，那一身紅衣依舊鮮艷，容顏依舊燦爛耀眼，卻滲透著絲絲的可憐。"紅，那日是我太......"念非滿是歉意，卻不想紅一手拉了對方，直奔房間，正在詫異，紅卻倒了一杯茶淺淺啜著，"茶涼了就不好喝了，經文裡都教你糟蹋東西的麼？"
千言萬語被堵得一句都說不出來，念非只能濃縮成一句話，"......對不起。"
"你是因為茶向我道歉還是因為那天向我道歉？"
"都有。"
"茶那份我收了，那天的事不必了。"紅放下杯子，眼眸中流光異轉，"你只記得一句話就好。雨天的傘下，紅看見的是和尚，不是爹爹。"
"嗯......"這話的意思？是說他沒拿自己當他父親麼？果然還是自己想多了，紅他，從不傷自己，自己卻傷了那樣靈透的人。念非心生不忍，卻見紅粲然一笑，一如平日，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去吃飯吧。"說罷，拉著一時轉換不過來的念非離開房間，紅的心頭百轉千變。
和尚，你何必道歉。對一個人好，那個人卻不是非要對自己好才行，就像愛一個人，那個人不是非要愛自己一樣，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
只因為，那天，在我身後打傘的人是你。
你無意對我一分好，我便誠心回你千分萬分，也是開心的。我是甘願對你好，受傷也是自當的。
我的心裡有爹爹，和尚，也有你，你的位置與爹爹的不重疊，真的。
但，我沒有勇氣再......
只這兩個月，只，這兩個月......
（六）無
秋風陣陣，吹散幾縷人家炊煙，帶來了一絲溫暖的味道。以瀟灑姿勢橫躺在樹上的紅，紅衣的下擺很自然的從上面垂了下來，風一吹一動一動的搖擺著，似是要撩撥人心似的。而紅的懷中，正窩著一團白茸茸的東西，正是兔仙玉初。原因很簡單，玉初說想要試試坐在樹上是什麼感覺，紅便把他抱上樹，但兔子似乎很怕高，蜷在紅的懷中便不再動了，弄得紅一陣哭笑不得。這小兔怎麼了？這些日子似乎很喜歡窩在自己懷中，這初秋的天氣也沒那麼冷啊，還是說......
"玉初。"紅看向假寐的兔子，輕聲叫道。
兔子連頭都沒抬，只是微微動了動長長的耳朵，表示自己正在聽紅說話。
"你是不是想小嫦了？"想來玉初以兔身出現時有一般時間是窩在嫦娥懷中，他在這裡住了一個多月了，沒見到嫦娥，肯定是想了，以自己來當一下替代。
"一般啊，怎麼想起問這個來？"換了個姿勢，玉初將頭紮在兩爪之間，悶聲道。
"你很少離開小嫦身邊那麼長時間吧，我猜的。"隨便編了個理由矇混過去，紅可沒傻到將自己的猜想說給玉初聽，那樣做的後果不用想都知道有多糟糕了。
赤眸微瞇，玉初彷彿還沒睡醒的迷濛樣子，"哦，這麼說你想月老上仙了？"
"從何說起？"這二者之間有什麼關係麼？
"都是差不多主人一樣的地位，啊......我可沒說全是，打個比方而已。娘娘也很疼愛我，但似乎沒人能和上仙對你那種疼愛相比，所以你想他也很正常。不過，應該不會吧，你身邊不是有法師在麼，應該分不出心思來想上仙。"
"呵呵，玉初，我怎麼覺得這話好像有點酸酸的味道。"紅笑瞇瞇的看著對方，已經無聊到開始猜想對方會用什麼話來反駁。讓他想想啊，"少來。""美得你。""自作多情。""無聊。""煩人。""哼。"差不多吧，要是再厲害點......
玉初只是將頭從紅的胸口處抬起來看了看對方，什麼話都沒說。吃醋了？沒有！絕對沒有！玉初『咬牙切齒'的否定，卻將頭埋在小爪中。吃醋......有那麼一點麼？自己有表現得那麼明顯麼？不會吧。卻不想這種回應看在紅的眼中卻又是另外一種感覺了。唉∼∼玉初已經連反駁自己的心情都沒有了麼？果然是自己太放鬆了，以為他趴在胸口睡覺就能緩和之間冷冰冰的氣氛，果然還是不行。罷了，哄著他吧，別讓自己受傷就行，那種感覺雖然不存在了，但那種震撼的痛還在，很怕很怕。
兩人各懷心思的靜了一會後，玉初先挑起話，"紅，還有幾天就回天界了......"停下來不再言語。紅奇怪的看著對方，"然後呢？"
"法師怎麼辦？"玉初猶豫了很長時間才說了出來。這不到兩個月來，他對念非的好不是一般了，比對自己還好？也許......沒辦法比。紅對自己好過的，他和仙子們的溫柔和對自己的溫柔是不一樣的，很真的感覺，整顆心都被擺在自己面前了，只是都被自己不屑一顧的拋棄了吧。還有一直縈繞在自己心頭的那個答案，紅他......是不是喜歡......
"和尚？他會找個寺院掛單啊，這不是我的能力範圍之內了。"只這兩個月由著自己任性，把和尚牽連進來，現在，他終於自由了吧，想去哪裡都可以。
紅的輕鬆回答卻被玉初看作了故做輕鬆。"你捨得放他走？"
紅什麼都沒說，只是起身將小兔攬在自己懷裡，"玉初，你今天很奇怪啊，不舒服麼？怎麼盡說胡話啊？"
"也許吧。"玉初別過臉去不看對方，卻覺得嘴裡心裡都苦澀得很。紅，為什麼，為什麼明明每天都在你身邊，看著你，蜷縮在你的懷裡，卻還是覺得，想你了......
紅垂下眸子，只是將玉初摟得更緊了。玉初，你到底想說什麼啊？別說得那麼模糊，這會讓我誤會的。和尚他人很好，只是，不能啊......
心，若晴空一般沉靜空徹，什麼都不願向其中再放了。
晴空萬里，卻依舊驅不散那淡然的愁緒。兩個月的時間很快，離別終將來臨。玉初站在一旁看著面前有著七分相似容顏的人話別，強迫自己的心裡安靜下來。說是話別，兩人並沒說什麼話。
"和尚......"
紅和念非對視了很長時間，才擠出這麼兩個字來。
"這兩個月來蒙你照顧了，多謝。" 溫和一笑，念非唇邊的溫柔讓紅想起了很多。
"我才是，任性了呢。"紅抿了抿唇，"除妖的時候自己小心點，別太拚命了，怎麼說都是凡人，你以為你真是菩薩啊。"
"好，我記著了，這算是神仙的指點麼？呵呵。"念非微微打趣，卻只有他心裡知道心裡是什麼味道。神仙和凡人，佛與魔，怎麼會那樣的對立呢......
"那......我們走了，你保重。"紅瀟灑的轉身，走到玉初身邊，猛的出手攬住對方的腰身，一個移行，不見了。只有那紅影颯颯還彷彿留在那一片視線之中。
念非雙手合十，向他們消失的地方略略一拜，"隨緣。"垂下眸子裡，卻瀰漫著複雜的，本不該屬於一個出家人的感情，流光溢彩。
我佛慈悲，阿彌陀佛......
"我以為你會把那和尚帶回來呢。"姻緣殿了，系緣翻看著冊子，輕聲道。
紅端著杯子，看著琥珀色的茶水，一如往常，"我又不是土匪，還強搶和尚？而且還是個會除妖魔會念金剛伏魔咒的和尚？自找麻煩的事我還是沒興趣做的。要是拿和尚的話來說就是我們都是彼此的過客，你一個上仙還看不透這個？"
"是嗎？我以為你會愛上他。"系緣放下冊子，直視著對方。
紅垂眸一笑，風華萬千，"想過，但沒。"
"果然是和佛門中人呆的時間長了，定力都變好了。"
"什麼啊！你以為我是到處留情的傢伙麼？"紅雖然話語的內容表現出了極大不滿，但口氣卻是開玩笑一般。
"你沒告訴他你五天後還會下凡？"
紅以修長的手指勾勒著茶杯的輪廓，"就算說了又有什麼用？徒增煩惱而已。難道還要說『和尚，你五年後再來兩個月'不成？！我臉再厚，也沒到能做城牆的地步。"
"好啦好啦，你覺得開心就好。"系緣微笑道，卻又斂下笑容，"紅，玉初那邊，你怎麼想？"
"啊？怎麼扯到玉初身上去了？"
"別裝傻。"系緣白了他一眼，"你不覺得玉初......有點奇怪？"
"不覺得。"睜著眼睛說謊話就是給紅量身打造的。
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能自作多情。
就算看出什麼不對勁，紅也會拿上面兩句話來塞到心口的漏洞裡，不讓任何一絲異常進去。
系緣並沒說話。被傷得狠了所以什麼都不要了麼？也罷，只要他不再受傷，不再難過，那就很好。
"對了，殷揚說讓你三天後別亂跑，在這裡等著他。"
"知道了。"紅很自然的想起來那夜白無常帶來的信火，驀然間緘口不語。那個傢伙，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可以說是很心疼自己的人。因為自己若做了什麼事傷害了自己而讓系緣傷心的話，殷揚是會難過的。所以，間接的，殷揚的話自己再不爽也會聽，因為那絕對是為了自己好。
"你自己翻。"殷揚將一本黑得讓人心裡發寒的冊子放在紅的手中，冷冷道。
"生死簿？你的閻羅殿裡人手不夠用了嗎？還要我來幫你看這個？判姐她們不在嗎？"紅話雖這麼說，但還是接了過來，按照指示翻了翻，目光定在一行上，一雙俊眸驀的瞪大了。不可置信的看向殷揚，紅咬牙切齒，"你......"
殷揚將手中的金色令牌扔給對方，那是專門用於臨時下凡用的令牌，還有一張紙，被強行塞到衣中，"現在去還能見最後一面。"
把手中的冊子用力甩給對方，紅一個閃身就不見了。殷揚面無表情，將生死簿合上，唇邊卻溢出一絲歎息......
月光永遠皎潔，柔和的光線籠罩著紅塵，卻有一處被雲朵遮擋，沒有一絲的光線。這一處景色異常的糟糕，樹木被損壞得只剩一段段焦碳，土地上橫一道豎一道全是裂口，而一片黑綠之中，卻有一抹靈動的紅色以極其快的速度竄行著，同時，還有類似於網一般密集的紅絲在空氣中蔓延著自己的行跡，彷彿在捕捉著什麼。紅心急如火一般，滿目的焦灼，卻依舊尋找不到那應有的人。驀然，紅停下腳步，眼睛定在一點已經污黑了幾處的純白，眸中已經消散了剛剛的狂亂，卻更增添了幾許悲愴。緊跑幾步撲跪到地上，紅探手抱起那沒有絲毫反應的軀體，那張臉，紅與之有七分相似，耀眼燦爛到足以讓世間的任何人為之瘋狂，正是念非。
"和尚......"囁嚅著輕聲叫道，紅左手結印，一道道金光從指間竄出，鑽向那軀體中，卻絲毫沒有任何反應。
"和尚，你的魂魄呢？散在哪裡啊？"明明知道懷裡的人不會回答，可紅還是任性的問著，身後的紅絲更加瘋狂的在空氣中尋找著什麼，終於，找到三金七銀十個球形物體，卻黯淡了許多光芒，甚至還有兩個金球是被紅絲勉強包裹著才能保證完整存在的。紅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了，雙手結印，將那十個球強行壓到念非軀體裡，"鎖！"萬千金光從念非的身體裡射出。
紅摟住念非，微微平穩著自己的氣息。一會，懷中的人睫毛輕顫，一雙俊眸緩緩睜開，念非努力的調節著眼睛的焦距，終於看清了摟著他的紅，那樣的表情真是浪費了那樣一張耀眼的容顏。
"你醒了！"紅像個手足無措的小孩子一般，將念非緊緊的抱在懷裡，急急的喊道。
動了動唇，念非的臉上勉強拼湊出一個震驚的表情，"......紅？"沙啞的聲音卻清晰的表達著那滿含各種感情的字。
"臭和尚......"紅咬著下唇，強忍著不讓自己嗚咽出聲。
"你怎麼來了？我......還沒死麼？"
"你管我怎麼來了。我......用鎖靈咒將你被打散的魂魄固定在你身體裡了，但......只有一盞茶的時間，和尚。"紅很溫柔的讓念非以最舒服的姿勢躺在自己懷裡，將眸中的淚水強忍著不落下來。"臭和尚，不是告訴你別太拚命除妖麼，這回真的把命拼進去了。"殷揚的生死簿上寫得很清楚，念非的死因，是被妖傷了魂魄。若是傷了身體的話還好說，有魂魄就行，大不了看他輪迴就好了。可連魂魄都傷了......生死輪迴是他所不能阻止的，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念非死，不，更準確的說是魂飛魄散。
"紅，你......好凶啊，我記憶中你還沒對我吼過。最後了，就不能讓我留點好印象嗎？三年沒見了......" 念非伸手出去摸著紅的臉，唇邊掛著滿足的笑容。三年沒見的臉，還是一樣的有吸引力，和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卻是真的。三年，念非從來沒覺得時間這麼慢過，因為耳邊再也沒有那戲謔的聲音。和尚。一年年花開花謝，一年年春夏秋冬，一年年心愈發的亂，愈發的明白自己的心裡到底念著誰。
"我不能！"紅咬牙切齒道，"你很強的啊，和尚，傷成這樣，那妖怪都有幾千年的道行了吧？可惡啊......"
"不是......咳咳......太強的，只怪我大意了。誰讓......"念非勻了一口氣，唇邊掛著歉意的笑，"他突然變幻出你的模樣，我怎麼下得去手......"
紅一個字都說不出，話都僵在喉嚨裡了。那妖不一定見過自己的模樣，卻可以用一招『迷津'讓中術者見到心中感情最深的人。紅硬是擠出一句話，卻字字溢苦，"......笨蛋......三年沒見你傻了很多啊。"
"大概是佛祖懲罰我吧，誰讓我的靈台不再清明了呢。"念非一刻也不捨得閉上眼睛，貪戀的盯著紅那哀傷的容顏，手攥著紅那雙幾乎沒有溫度的手，他笑得滿足。
"和尚......"紅垂下眸子，不再多說。又是自己的錯......
"紅，你就不能叫我的名字嗎？天下的和尚那麼多，可念非卻只有一個啊。"
紅動了動唇，"可是......叫了你的名字，我就再也忘不掉你了，記著一個永遠不能陪在身邊的人，那麼殘忍的事，你怎麼做得出來。"
"是嗎？那還是算了，我不捨得。"念非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紅，最後的最後了，求你件事。"
"嗯。"
念非的瞳孔已經開始漸漸擴散，流溢著些許幾近無痕的癡怨，更多是乞求。時間快到了。"能不能允許我......愛你？"
你只記得一句話就好。雨天的傘下，紅看見的是和尚，不是爹爹。
紅，你的好，是對我的，不是嗎？不是對你爹爹的，不是嗎？所以，你的好，怎麼能不讓我動心。你的一舉一動，我的目光都刻意不去追隨，卻阻止不得自己心魔滋生，滋生到足以愛上你，亦仙亦魔的你。
滾燙的淚珠一滴滴的打在念非的臉上，紅覺得自己是三界裡最混蛋的傢伙。俯下身，紅的唇邊沁著釋然的笑容，華麗而又璀璨，"你確定要愛嗎？我不能愛你的。"沒有問任何理由，紅只是想確定對方的心思。
"是，哪怕背叛了佛的旨意，我也無悔了。我也不求你能愛我，只問你，我可以......愛你嗎？"念非眼前已經全都黑了下來，什麼都看不到了，只記得那個神采飛揚的笑容。天上地下，只有那粲然一笑。
和尚，你對我一分好，我便還你千分萬分。你愛我一分，我縱使不能再動情，也要還你的願。"好，我答應了......念非......"清淺得彷彿要化掉一般的吻，落在念非唇上......
念非任憑自己的意識墜落在虛無中，只這樣，便足夠了......
是誰，在耳邊輕吟？"念非......念非......"很熟悉的聲音，想睜開眼睛去看是誰？是......紅......對，是紅！
刺眼的光芒......念非掙扎著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熟悉的景象，月老祠裡的房間。枕邊，有著淺淺的呼吸聲，念非扭過頭，那張印刻在心中的面容真恬然安穩的睡著，而自己的雙手，正環在對方的腰上，這種要多曖昧有多曖昧的景象讓念非很自然的紅了一張臉，急忙爬坐起身，卻感覺眼前有點異樣，好像是......頭髮？！伸手一摸，竟是一頭幾乎長及肩膀的頭髮！怎麼會......自己剛剛明明......要死了......
不對，那好像是幾個月之前的事了......念非有些苦惱的按著自己的頭，俊顏上滿是困擾，自己大概真的睡昏了頭了，仔細想想，那個散了魂魄的夜晚已經早就過了，自己怎麼被救的好像......也記不得了，然後這幾個月紅都很仔細的照顧自己，而且，他們之間似乎早就定下一生之情，就在那個自己問向他的夜晚，紅，我可以愛你嗎......天，自己的記憶怎麼會混亂到這種地步。念非搖了搖頭，看向紅的睡顏，照顧自己一定很辛苦吧，委屈他了，以神仙之身還要這麼辛苦。滿是憐惜的伸手想要摸向那精緻的容顏，卻不想對方先睜開眸子，深邃的眸中滿是被人驚醒的不滿和那點點迷茫，"念非？"紅懶洋洋的伸手將念非勾到自己懷中，唇邊掛著一抹朦朧的燦爛，"怎麼不多睡會？"
念非什麼都沒說，只是以吻封了對方的口，久久糾纏，才放開微微喘息的紅，眸中的感情幾乎把兩人淹沒，"紅。"
紅粲然一笑，青絲繚繞，說不出的旖旎，念非似在何處見了，似又忘了在何方，只是虛幻中，仿若幾多糾葛，又仿若刻印心中，終是沒法擺脫。
紅，只這一刻，我已足亦。
芳華如許，夢醒不盡。紅懷中抱著念非，看著他唇邊靜靜的、凝固的笑，無怨無悔的笑容，輕輕閉上一雙眸子。
念非，我終是忘不得你了。可我也是不能再動心了。
因為，殷揚說不能。他的話，我自是會聽。
他是掌管生死的神仙，早就明瞭，只是不告訴我。
那團信火，只有一句話。
非父。動，則傷。說的就是心。
我的心，不想再傷了，
所以，不動。只給你一個夢，還你的願。
緩緩摸出懷中的紙，上面的內容卻讓紅淡然一笑，抱起懷中冷冰冰的軀體，紅很平穩的走著。唇邊，卻是誰都沒見過的笑容，華美，魔魅，但嗜血。淚，卻沾濕了彼此的臉。
"念非，仇家早就被殷揚從生死簿裡踢出去了，所以，殺了的話，也沒人會怪我......"
（七）念
（請先看作者有話說，請了。）
"唉呀呀，這位郎君如此俊俏，想來便個憐香惜玉的主兒，怎麼一出手就這麼狠啊？"一個身著青衣的妖嬈女子半坐在地上，媚眼如絲，一副受盡欺凌的模樣，白皙的玉峰在單薄到幾乎透明的紗衣下若隱若現，確實是撩人，而她的身體周圍，卻繞了一圈圈的紅絲，明明是那麼溫暖的顏色，卻兀自的閃著寒光。周圍一如往常，絲毫沒有打鬥過的痕跡。女妖打了顫，因為她看到不知從哪裡來的那名紅衣青年笑了，明明溫柔的弧度卻給讓人害怕得要打寒戰。而且什麼都沒說，只一出手便封了她周圍的路，並且那紅絲似刀一般鋒利，碰一下便是傷口。
紅絲捕捉到了空氣中的細微氣息，紅略略一想，"靠吸食男子精氣而增進道行啊，難怪念非會找上她......"
"看來郎君是遠道而來，莫非是想與小女子結成連理？"
沒有理睬那女妖話語，紅只是自顧自的輕歎一聲。而身邊的紅絲卻彷彿自己有生命一般，若長針一般同時刺向那妖精。女妖一咬牙，揮手想要擋下，卻發覺不是自己能抵禦得住的東西，急急縱身逃開，卻還是被撕破了幾處裙角。
微微的喘息了一下，女妖還在廢話，"喲，出手這麼急躁，郎君不會還是個雛兒吧？那讓小女子來教教郎君怎麼才是最棒的做法。"話裡透著嬌媚，出手卻十分凌厲，幾道精光直奔紅所站立的地方，轟然一陣煙霧，周圍十幾米的地方都被夷為平地，化為焦土。女妖剛要發笑，卻只能僵硬了那笑容在唇邊。煙霧瀰漫，卻依舊能看得清那抹紅影。身上連一點塵土都沒有粘上，只是一頭青絲被妖氣吹得微微有些散亂，紅伸手將滑落到身前的青絲撥到身後，依舊維持著那輕淺的微笑。
"這種程度還真是有認真的必要啊。"紅伸出雙手，從指間竄出條條紅絲，卻在五寸長的時候停了下來，生生變成利爪一樣的東西，看了看面前驚呆的女妖，紅笑了笑，"想留全屍麼？"聲音愈發的柔和，在旁人聽來根本就和那內容連接不上。可那雙俊眸中微波不興，讓女妖一陣心顫。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女妖瞇起眼睛，看向紅，自知面前那擁有耀眼容貌的男子可不是善茬。而且，那種只淺淺一笑便讓人覺得全身發顫的感覺......分明沒有任何殺氣，卻讓她感覺到自己好像不妙了。
"想嗎？"紅沒理睬對方的發問，只是再次問道。
"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有什麼地方得罪你不成？"女妖也擺出戰鬥的姿勢，布下幾個法陣，依舊保持著妖嬈的姿態，卻多了點忿忿不平。
"那我就當你不想了。"紅在一瞬間移到女妖面前，唇角掛起一個弧度，絕世無雙。"你應該高興點，我可是第一次殺女子形態的妖呢。"
抬手向前襲去，女妖後退幾步，雙手結了幾個妖陣，雙手立刻如火焰一般燃燒起來，一雙掌帶著烈炎向紅襲去，卻被紅從正面用一手捏住對方一雙手，另一隻手緊貼著女妖的脖子擦了過去，一串血花迸發出來，散開一道妖冶。女妖卻沒有任何畏懼痛苦的樣子，反而嬌媚一笑，"啊呀，郎君果然是驕物，下手都捨不得傷我太深呢，反倒是小女子恐怕傷了郎君呢。"雙手催動妖術，火焰順著紅的左手開始上下蔓延。
"呀，姑娘好厲害啊，可惜還是差了點。"說話間女妖還未反應過來，紅順勢將右手從脖子處下滑到肩膀，雙手微微一用力，只聽見『喀嚓'一聲骨肉分離的聲音，濺起漫天的血霧，女妖一隻右臂被紅生生揪斷，淒厲的慘叫聲傳遍了整座山頭，驚起了許多飛鳥。
揮揮手，身上的火焰便消散了痕跡，紅將那一截手臂扔到一邊，看著那女妖的血從衣服上一滴滴的落下，滲到腳下的土地裡。
女妖疼得全身都在痙攣，只是用咒術止了血，氣喘吁吁的問道，"我與你......呵哈......有何冤仇，說出來我也明瞭！"
"你不用知道。"紅甩了甩手上的血，唇角的笑容華美而又魔魅一般的誘惑，"你只要知道我現在很生氣就可以了。"利爪一震，紅隔空將女妖的一條腿抬了起來，女妖卻沒有一絲反抗的能力，因為紅的法力波動已經壓迫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輕輕轉了轉手腕，幾米外的女妖那纖長的大腿就被紅像拆木偶似的扭了下來，聽著那淒厲的叫聲，紅的唇邊掛著一抹滿足又哀傷的笑容，可惜，女妖已經沒有心思去欣賞那能讓人癲狂的笑容了，疼得昏死過去，卻被紅硬是用法術喚醒過來。連眼睛都不能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紅大肆凌虐，看著自己身體裡的血已經把地面幾乎染得紅了，女妖暗暗咬了咬牙，眼睛中閃過一絲的狡黠。
"其實女人是用來愛護的，爹爹對娘親說的。但......"話還沒說完，紅稍稍愣了一下，因為在他眼前出現了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人。只這一個閃神，女妖已經將早就積存著力量結的妖毒噴發到紅的身上，這一擊就算不死，也會被妖毒腐蝕了元神。看著一片酸霧中有幾道金光噴射出來，女妖歇斯底里的笑道，"哈哈哈哈，還從來沒有人躲得過我的迷津術，哈......呀啊！！！"
女妖的笑聲轉變成了哀號，因為她的身體已經開始被腐蝕了，妖毒被反到了她的身上。酸霧散開後，紅依舊如常，"憑你也敢對我用迷津啊。你的禮我也不好白收，回送你點東西吧。"
雙手一扣，紅用利爪劃破自己的手掌將血甩到女妖身上，即而滿意的看著女妖的眼睛驀然瞪得大大的，同時一邊驚懼的尖叫，"這是什......不，別，別過來！不！呀啊啊啊啊！！！"
"請慢慢享受吧。"紅在一旁用很調侃的聲音說道。在那個迷境中，只有無窮無盡的恐懼和痛苦，就算魂飛魄散，那種恐懼也會讓中術者在瀕死的瞬間也還認為這痛苦和恐懼依舊維持，是讓他的魂魄都不會察覺到自己已經消散了。
紅只是沒有再理睬那妖絕望的尖叫，只是輕輕的閉上了眼睛。自己何時變得這麼殘忍了？眼前一片血紅，身體裡的血還在沸騰著，叫囂著想要繼續血腥的折磨和殺戮，血的腥味居然讓他的思維興奮起來了。氣得失去理智了麼？這樣可不太好......剛剛那迷津，給自己的影響真的不小。紅有點明白了念非為什麼會被這妖毀了元神，面對自己心中感情最深的人，確實下不去手。念非，終是我的錯，你因為愛我而死，可我也不能愛你，而且，中了迷津看到的人，也不是你......
紅咬了咬下唇，全身止不住的顫抖，抱著肩膀深深的蹲了下來，內心不受控制的狂亂起來。朦朧中，感覺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紅頓時縱身跳了起來，雙手呈攻擊狀態揮向那人，卻在貼到那人的臉頰時收了手，是玉初。可即使這樣，紅的衣袖上的妖血還是濺到了玉初的臉上。似乎被嚇壞了，玉初臉色發白，半晌說不出話來。
"啊，玉初，沒傷到你吧？"紅抱歉的說道，想要伸手去擦淨那血珠，卻看見自己的袖子還在滴血呢，一把將袖子撕了下來，露出黑色的單衣，剛想要去擦玉初的臉，卻被對方捉住衣襟瘋狂的問起來，"你身上怎麼都是血？又受傷了？傷得重不重？要不要我去請閻帝來？......"
看著玉初難得不再清冷的臉，紅有點驚奇的感覺，"玉初，我沒事，只是剛剛殺那妖的時候有點過火，都是那妖的血。"這小兔怎麼又跑來了？而且，每次來的時候都看到自己大開殺戒。唉，自己內心最真實的一面被他看到了不少啊。
玉初深吸了一口氣，有點難以接受的模樣，"......恩，我看到了......"說著捂了捂鼻子，動物的嗅覺敏銳也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啊。而且那麼血淋淋的模樣實在是讓玉初有些反胃。
"殷揚讓你來的還是系緣讓你來的？"肯定是他們兩個，知道這事的也只有他們了，估計系緣的可能性比較大。紅伸手將身上的紅衣完全扯了下來，黑衣的紅竟讓人覺得出奇的冷酷，絲毫沒有平日的溫柔模樣。而且，與殷揚的冷酷不同，那種冷中帶邪的味道。
玉初抿了抿唇，"是閻帝大人讓我來的。他說萬一出什麼事，我能制得住你。"那樣委屈的模樣讓紅覺得自己不知在時候地方又惹到這兔仙了。玉初說著，赤色的眸子看不出什麼顏色的變化，只是覺得有層水亮亮的，更加朦朧俊俏了。
"啊......是嗎......"紅拍了拍玉初的肩膀，卻黯淡了俊顏。玉初能制得住他？也許吧，畢竟，自己捨不得傷他。混蛋殷揚，萬一真出什麼事自己第一個就劈了他，哼。真是覺得自己這邊事還不少啊，把玉初弄來做什麼，自己哪裡分得出心來哄這小兔。
"紅......"玉初拉了拉他的袖子，"法師的事......我知道了。"
紅動了動唇，並沒出聲，只是看著玉初的眸子愈發的空靈了。猛的，玉初拉著紅的一隻手，急急道，"紅，你千萬別做什麼傻事，我知道你喜歡法師，他、他......我、我不會哄人，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只是求你，別傷害自己，我、我......"玉初急得似乎要哭出來似的，卻真的把紅嚇到了，這小兔......真是玉初？莫非迷津的效果還是沒過？可那臉頰旁的銀絲上束的確實是自己的紅絲，這......性格不像他啊？那冷淡清默的玉初哪裡去了？還有，喜歡法師那個......
"玉初，念非走的時候很滿足，沒有什麼遺憾了。我沒事，真的。我對念非......你放心好了，我什麼事都沒有。"紅那深邃的眸子裡似乎只印著玉初，又似乎什麼也沒有印上，空靈得像是看破了所有的事情。玉初愣了愣，念非？這是自己第一次聽紅叫法師的法號。好難過的聲音。
"喜歡法師是很正常的事......我......知道不應該過問你的事，可是......我怕你......"紅的眼神讓玉初好怕。兔子想要成功進化成烏龜，縮在殼裡什麼都不聽什麼都不願想。但是不可能，玉初很真實的知道自己在乎紅的事，就算他極力想要否認，但那種肆無忌憚的心情卻告訴他自己，他變得不對勁了，又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玉初啊......"紅以近乎無奈的眼神看向玉初，比剛剛的空靈多了點塵俗，卻讓玉初稍稍安了心。"你關心我我很開心，但我真的沒你說的那麼脆弱。"不解釋了，解釋那小兔也聽不進去。
玉初張了張口，卻什麼都沒說出來。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遲疑了一下，"法師安葬好了？"
"恩，本來......想火葬的，因為和尚都是火葬，可......他走的時候不是和尚了，就土葬了。"
"不是和尚？"這什麼意思。
紅淺淺笑了笑，"他說他想要愛我，那樣怎麼可能還是個和尚呢？玉初，他......是第一個說愛我的人，卻因為我而死，果然，我是個很討厭的人吧，連天都看不過去，不許任何人愛上我......"紅轉過身去，不想讓玉初看見他哀愁絕望的神情。
驀然間，紅覺得自己的手被人從背後牽住了，身後暖暖的，稍稍驅散了那一點點冷寂。玉初將額頭抵在紅的背上，悶聲道，"沒有啊，至少我還沒被上天弄死啊......"
（八）尾聲
(作者有話說很重要，請一定要先看，求求你們了。)
驀然間，紅覺得自己的手被人從背後牽住了，身後暖暖的，稍稍驅散了那一點點冷寂。玉初將額頭抵在紅的背上，悶聲道，"沒有啊，至少我還沒被上天弄死啊......"
糟糕了，自己說了什麼啊......其實，自己稍微......但，還沒那麼......可......話收是收不回來了，一衝動就脫都而出了，怎麼辦，怎麼辦？玉初這廂胡思亂想，卻不知紅那邊更加悲慘。
那句話如同驚雷一般炸在紅的耳中，玉初他剛剛說了什麼啊。紅自詡不是笨蛋，沒辦法騙自己說不明白玉初的意思，但，紅也相信自己，絕對不可能讓玉初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唯一的可能......
墨衣無風自動，紅轉身將不知所措的玉初摟在懷裡，漆眸的深邃處中封藏的悲哀全部釋放出來，卻生生轉成一汪春水，若有人看了進去，實在是會被溺死在其中。玉初連顫抖都不敢，只是被對方的氣息籠罩時的那種溫暖讓他一瞬間有種委屈的感覺。
"我會永遠記得這句話......得罪了。"聲音有著一絲隱藏不住的顫抖，紅看向玉初的目光溫柔，抹了一道苦澀在唇邊，卻狠狠的閉上雙眼，左手伸出一指點在玉初的頭頂，一道金光穿徹玉初的身體直到地面，一剎那間將土中滲透的妖血驅散開來，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連那妖的殘骸都一併消失了，詭異而華美的景色卻透著絲絲的殘忍，一片空無，山頭上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玉初還未明白剛剛紅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也未明白紅剛剛在自己身上施了什麼咒術，卻被紅輕輕推開，動作溫柔卻快速得很，像是怕對方誤會了什麼。
"玉初，有沒有覺得哪裡還不舒服？"紅關心的模樣讓玉初有點不知該怎麼反應，只能喃喃回了一聲，"沒啊。"
"那就好，抱歉，是我大意了。"紅有點愧疚，可那眸中的柔和卻讓玉初恰好想起自己剛才好像和紅說了一句很了不得的話，卻只得到對方一句『永遠記得'？這算什麼？
還未來得及想別的，卻聽見紅半是笑語半是正經道，"你剛剛可能中了那妖血裡殘存的媚術。"媚術，顧名思義，會讓中術者對面前的人萌生出非常強的好感，示愛啊什麼的都是小意思，更厲害的直接脫衣服進主題的也有。所以那妖很可恨啊。紅咬牙道，但玉初的那句話讓自己......很開心，比任何時候都開心，卻也比任何時候都難過。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啊，愛自己的人死了，自己曾經愛過的人卻對自己說愛，卻不是自願的......迷津中的玉初讓人很......懷念......
"啊？"這哪跟哪啊？玉初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身體，啊？有中妖術了？沒有吧？自己沒覺得身體有什麼不妥啊？
彷彿知道玉初的疑惑，紅很好心的解釋道，"你雖然是神仙，但仙力抵擋不住那妖力的陰邪，那妖的媚術最強，而且空氣和泥土中都是那妖氣瀰散，所以你可能中了點媚術，剛剛說了些......呃......很奇怪的話，現在沒事了，我幫你清了。呃......玉初，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還是不舒服嗎？"
紅的話剛說完就看見玉初的臉色唰的變了很多，有中淒慘的感覺。玉初不可置信的看著紅，那關懷的話語卻讓他有種悲哀的感覺。紅他剛剛，是不是覺得自己說那話是因為中了媚術所以才那樣說？他，就沒有一點相信自己會真的說出那樣的話來嗎？
玉初知道的，從紅說不再欺負自己的那天就知道了，紅給自己的溫柔，僅僅就是溫柔而已了，絕對不會摻雜著任何愛意。不再嬉笑，處處小心著關懷照顧自己卻絲毫不敢做讓自己有一點點厭惡的事，他給自己的確實是真心，卻讓自己覺得，現在的紅，很殘忍。不是自己所熟識的紅，彷彿變了一個人，卻依舊對自己笑得那樣的溫柔，只是唇邊，少了幾分燦爛。這些天自己做了很多很多自己從來不會做的事，趴在紅的胸口睡覺只是為了讓紅一睜眼，那雙眸子裡就能映上自己那一團雪白，蜷在紅的懷中說著"冷"卻只是為了讓紅抱著他，感受著他的小心翼翼。玉初知道，紅不是白癡，紅不可能不明白一個人為什麼會這樣做，但紅好像從來不信，否決的乾脆利落。如同剛剛，自己一時衝動將埋在心裡的話說了出來，卻被對方誤會了。難道是因為自己當初的冷淡，遭報應了......
這些日子的自己，到底算什麼？自己的所作所為，算什麼？自己在他心裡算什麼？自己的勇氣算什麼？真心，又算什麼？
玉初低垂下一雙紅玉眸子，輕聲問了一句，語調裡的怨愁聽起來是融合在清冷中的可憐。
"紅，你，就那麼恨我嗎？"
"啊？我恨你做什麼呢？"紅在發問的時候就知道了，自己可能錯過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可我認為你是恨我的。"玉初緩緩道，"我剛剛沒有中媚術啊。那句話是真心說出來的，結果......紅，你是為了讓我體會到你當年的痛苦所以才這樣做的嗎？那你成功了。"原來把心捧出來卻被對方不屑一顧丟掉，那種痛，絕天徹地。
無聲瀰漫在兩人中央。紅側過頭去，不看向玉初。原來那小兔是真心說的啊，可惜自己卻不再信了。玉初，為什麼啊......為什麼你會動心呢？又一次的，錯過了......紅苦笑著搖了搖頭，想了很多，看向玉初時，俊眸中卻平淡得空印著玉初，"我怎麼會恨你。玉初，因為痛，所以我想過，你不會愛的，當然也不會痛的。就算不記得那份愛戀的感覺，我也絕對不會恨你的。"
"愛之深，恨之切。你不愛我，自然不會恨我，倒是我自作多情了麼？"玉初的唇角彎起一個弧度，赤眸中卻蒙上一層水霧，"我有事你第一個出現，我有什麼麻煩你都幫我解決，細心體貼的讓人感動，卻從來不要求我做些什麼，你愛我的時候都沒那樣做過，現在不愛我了就別對我那麼好！別做得像是心甘情願一樣讓我內疚，好了，我內疚了，我後悔了，我捨不得看不見你，捨不得離開你，捨不得不聽你和我嬉笑，看見你對法師好我會吃醋，會嫉妒，你卻從來都是視而不見裝做不知道，我就不信你笨到這種地步！好了，現在愛上你了卻被你拒絕了，你滿意了吧？高興了吧？還有這個，我不用你好心。" 那麼憤憤的話讓玉初用平靜冷淡的聲音說出來卻揪人心的疼。玉初伸手將臉頰邊的那束繞著紅絲的頭髮拽到面前，凝了全身的仙力在手上，化手為刀向那束長長的銀絲劈去，電光火石之間，卻見得血光四濺，玉初那赤色的眸子因為血色的映照更加鮮艷。紅攥住玉初的右手，殷紅的血，順著彼此的手腕劃下一道道絕艷的痕跡，沒入了夜色之中，也染紅了玉初雪白的衣袖。
"就知道綁在頭髮上比較安全，若是別處，你傷了自己可怎麼好。好好的頭髮，偏要毀了才開心不成？"紅皺了皺眉頭，無視於玉初愧疚的表情，只是甩了甩手上的血，長歎了一口氣，"是我的錯，招惹了你。安心，我以後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了，若心裡還不舒服，去找殷揚要一碗湯喝了就沒事了。"原來不是自己沒有自知之明，不是自己偏要自作多情。玉初他果然......又被自己欺負了。而且欺負得，徹頭徹尾。那又如何，愛戀的味道，自己已經連想都快想不起來了，還能拿什麼去回應玉初的感情，況且......
紅的話意，玉初不是不懂。紅寧可不見自己，不讓自己難過，也不會再愛上自己，不是嗎？玉初驀然間覺得自己很賤，卻是心甘情願的。"紅，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心裡，還有沒有我。"
"我......喝過孟婆湯了。"紅抿了抿那完美的唇形，蚊子似的哼聲道。
"我不管你喝過什麼，我只問你，你心裡，還有沒有我。"自己逃掉不是更好？可是捨不得逃掉啊，自己的身體裡流淌著自己都不曾發現的狂熱，一個個催促著自己，愛上一個不再愛他的人。紅，只要你說沒有，我就不再癡迷，只要你拒絕，我就不再沉淪。所以，為了救我，求求你了，說沒有吧。
紅定定的看向玉初，慢慢的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那個心臟所在的地方，"這裡......沒有......"
耳邊朦朧了聲音，赤色的眸子流下的淚，也只是晶瑩的透明色......
......
......
喧囂的鬧世中，一座說是很靈驗的月老祠依舊香火鼎盛。而沒人注意的祠頂上，一身著紅衣的小姑娘正舉著一隻糖葫蘆舔著，快樂得瞇起的眼睛說明著她的享受，突然，屋頂上出現了一團白白的東西，若仔細看去，應該是隻兔子，口中還叼著幾張寫滿字的紙。
"這幾篇重新寫吧，字都扭了。"若有人聽見，一定會認為自己瘋了，因為那兔子放下口中的紙後開始說話了，而且，那種冷清清的聲音讓人有些發顫。
"為什麼？好不容易寫完的呢！"紅衣的小姑娘委屈的撇了撇嘴，伸出空閒的右手，若仔細看去，那只白皙的小手卻在不住的顫抖著，"你就可憐可憐我吧，系緣罰了那麼多，我花了幾個時辰才寫完的，嗚。字扭了是很正常的啊，因為寫的時候很痛苦誒。"可憐兮兮的乖巧模樣讓人心疼得很，卻似乎沒有得到那隻兔子的任何憐憫。
"活該。誰讓你要擅自出手去除那妖的，害得我濺了一身的污血。這麼好管閒事，罰你是應該的。"赤色的眸子閃爍著一種微慍的味道。
"可是，那天是念非的忌日嘛。心裡不爽就出手了......"小姑娘抿了抿唇，小聲辯解道，眸子裡閃爍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卻讓人很難過。
微不可聞的冷哼一聲，兔子逕自爬到小姑娘的懷裡，也不理對方哭笑不得的表情，一口咬下半顆糖葫蘆，斯文的咀嚼起來，舔了舔那三瓣的唇，兔子蜷了那白茸茸的身體縮在小姑娘特意圈成的懷中，懶洋洋道，"冷。"
小姑娘看了看陽光燦爛的天氣，又低頭看向懷中將頭整個埋在自己胸前，只露出一雙長長的耳朵的兔子，寵溺的笑了笑，眸子中稍稍積攢了一點很誘人的東西。
那個神情......
如果再濃烈一點......
也許就叫做愛了吧......
只差那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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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你以後每次下凡時我都陪著你，行不行？"
"我心裡不再完全是你了，所以不想委屈你。"
"所問非所答，你只要回答行或不行。"
"兩個月的時間只有你我獨處，這不太......"
"是男人就給我痛快的回答了！"
"行行！！"
唇邊掛笑，清秀的容顏上燦著得意。
只因為，那天，那刻，那人，回答的話，讓人放不開了。
"這裡......沒有......忘記過你......縱使沒有那份情的味道，也忘不得。"
他的過去自己沒必要全知道，只要他的未來有自己在，就足夠了。
自己和念非的不同之處也許就在於，自己可以陪他很久很久，久到，他可以忘掉孟婆湯的味道，重新愛上自己吧......
雪一般的人淺淺的笑了，淚，卻無意沁濕了胸前的衣衫。
（天界番外 完）
無責任番外之一（傳說中的紅與玉初的"Ｈ"appy ending？）
靜靜的夜裡，偶爾有幾隻小貓路過白日香火鼎盛的月老祠，喵喵叫上兩聲，卻比平日的聲音沙啞得難聽。
還亮著燈的月老祠的房間裡，從窗上可以隱約看出一個人正拿著書一類的東西翻看著，時不時的拿筆圈點著什麼，他面前，則有一隻團團的，貌似是兔子的東西蹦來蹦去，不知在幹什麼。
那人終於放下筆，說話了，"玉初，你在找什麼？"從聲音都可以感覺出那人應該是個青年，而且，聲音那麼俊朗，長相一定不俗，而那個聲音顯示著青年的臉上一定是笑瞇瞇的。
明明房間裡沒有其他人，卻傳來一個冷清清的聲音回答那人的問題，"什麼都沒找。"
"那你在我眼前蹦來蹦去......不會就是為了讓我沒辦法繼續看冊子，我要早睡覺吧？"青年的聲音確實無奈，卻夾雜著絲絲的寵溺。
"那是你自己感覺的。"那個聲音繼續回答道，而窗上一映出一隻兔子蹦到了一旁應該是床的位置上。
"......怎麼，又冷了？還是要我摟著你睡？"嬉笑的調侃著，青年坐到床邊，吹熄了燈，一片漆黑。只能隱約聽見房間裡有聲音傳出來。
"哇啊！嚇我一跳，玉初你不要趴在我胸口時擅自變成人形嘛。呃......玉初你在幹嗎？"悉悉簌簌好像有脫衣服的聲音。
"那個......玉初？我就休息一會，不用脫衣服吧？誒誒！！停停！不是，那個地方！玉初！！！"喘息聲從房間裡傳來，聽起來讓人血脈噴張。
"停手！玉初！"青年似乎生氣了，就聽見有啶咣的翻身聲，夾雜著劇烈運動後的喘息聲，房間裡依舊漆黑一片，沒人經過，也沒人看見。
"幹嗎？"冷清清的聲音事不關己的說道。
"為什麼要脫我的衣服？"
"我高興。"強硬的態度讓青年很輕易的閉了嘴。
半晌，才有聲音再度傳出來，"......玉初啊，抱歉我才剛想起來，現在好像是春天了。"
"啊......我知道啊，你有什麼可抱歉的。"
"嗚......我太不仔細了。都沒注意到現在是春天了啊。"
"喂，這和春天有什麼關係嗎？"
"你是不是......"聽聲音是很猶豫的樣子，"發情了？"
寂靜得讓人恐懼的寂靜。
接著便是衣服的撕扯聲，『嘶啦'並夾雜著青年的驚呼聲，"哇，我的褲子！玉初你別生氣啊∼∼"
"閉嘴！"冷清清的聲音似乎也染上了一絲的怒火，然後，衣服撕扯後過了很久才有青年的一聲長歎，"罷了，你開心就好。"
又是一陣寂靜。然後青年問道，"怎麼不繼續了？"
"......我不知道該繼續怎麼辦。"很理直氣壯的感覺。
咣！好像有人的頭撞到了床頭似的聲音，還有倒吸涼氣的聲音，"你這太不道德了吧，把我挑起火來你說你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只是撕衣服而已，沒做挑火的事。"很冷靜的聲音，卻夾雜著一點點......顫抖？
"那你給我想個解決的辦法吧。"戲謔的聲音中夾雜了一點點情慾的味道。
"呃......我先睡了。"即而房間裡響起『砰'的一聲，還有青年暴走的聲音，"你居然變成兔子！給我變回來！"
這是春天的聲音啊......喵∼∼
（胡寫的啊，大人們可別揍我啊。）
兩則無關耽美的番外
番外 美人如玉劍如虹
"月大哥，你會來娶我嗎？"天曉得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都羞紅了，任是那蘋果恐怕也要躲在一邊，比不得她的美。
"可我給不了你最好的名分，平妻，或是妾也沒關係嗎？"少年，不，應該是向青年過渡的那段年齡，擁有一張嬌嫩瑰麗的面容，雖然是男子，卻依舊讓人神魂顛倒。
"我不在乎的，只要陸姐姐同意，我會和她成為很好的姐妹的。沐和我也會幫陸姐姐好好照顧的，真的，你放心吧。"她撲在對方的懷抱裡，好暖......
笑著對方還是個小孩子的模樣，男子輕輕的撫著她的臉，"你爹不會同意的。"尉遲將軍唯一的掌上明珠去給別人做妾，這怎麼想都是一件很無法接受的事情。
"我不管，爹爹會同意的，別忘了，你是宰相啊。說定了，一年後，你母親的孝期一過，就來我家，聽到嗎？"
"好。"
那一年，她，尉遲琳琅，十四歲，她愛的男子--月寒寬二十歲，三年前就任當朝宰相，成為史上最年輕的一品朝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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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卿，舞段劍給朕看吧，舞完了朕有賞哦。"毓凝宮裡，那個萬萬人之上的成熟男人懷裡摟著當年和少年宰相海誓山盟的美麗女子，笑得暢快。她輕輕一福身，抽過一邊宮女送上的紫靈劍，長袖捲出，將萬般紅塵分開兩邊，似蝶翩舞一般舞起來，臉上掛著嫵媚的笑容，可那笑意卻空洞得沒有傳到那雙秋水眸子裡。若那年皇上沒有興致突發，到自己家的後花園與爹爹暢談兵法，若她沒有在後花園裡舞劍嬉戲，她，是不是就可以幸福的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她不恨，她也不怨，她只思，只思念那個說過要娶她的男子，她的愛人。而她現在只是在做討一個最有權利的男人的歡心，羅衫飄忽，凌波漫步，一舉手一透足都散發著無盡的嬌媚，卻在劍法中剛柔並濟，絲毫不讓人覺得無趣，反而期待著下一個動作的到來。轉眸淺笑，卻又在不經意間看見皇上當初送她的親筆題字『美人如玉劍如虹'，心裡冰冷，閃神之際一個措身，惟恐亂了劍法，驚了聖駕，卻又恰好倒在皇上的懷中。
"舞得好，玉卿，朕今天昭告天下，將你由玉妃升封為玉貴妃，這可是後宮裡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位子啊，怎麼樣，開心嗎？"
她輕輕叩首，笑逐言開，"叩謝吾皇。"耳邊聽著太監宮女們的『恭賀貴妃娘娘'的呼聲，心裡卻在逐漸的冰冷下去，他，也能知道吧，他最愛的女子已經做了玉貴妃了，除了太后，皇后，後宮裡只數她的地位最高。而今天，正是他為母親三年守孝期滿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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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玉卿，這是朕最得意的月愛卿，想必你也有所耳聞吧？"御花園裡，他們再度重逢，卻是物非人也非了。
輕輕的福身，"見過宰相大人。"她的臉上掛了最甜美的笑容，心裡卻在翻江倒海的苦澀，
"貴妃娘娘客氣了。"兩人的表演沒有絲毫的破綻，那麼完美的演技，瞞騙過了在場的所有人，兩個人像陌生人一般圍繞在這個身著皇袍的男人身邊，構成了最動人的風景。可只有兩位當事人才知道，那種重逢沒有喜悅，有的，只是無盡的哀傷。
當她起身告退，路過他身邊時，那麼輕微的聲音卻如雷鳴一般震在她的耳朵裡，"思。"
她，應該滿足了，有他那句話，此生，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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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這是真的嗎？"她躺在床上，看著那個男人像個小孩子似的大叫道，哪裡還有皇上的威嚴，只不過是有了一個孩子罷了，何必那麼開心，這個孩子，會帶來多少後宮的紛爭。她的專寵已經讓後宮的女人們快要發了瘋，太后三天兩頭的來『找茬'，皇后娘娘早逝，不然，還不知她要應付多少殺人一般的目光與惡毒的語言。
"琳琅，朕之前有個太子，但早夭了，朕要給你一個許諾，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若是龍子，朕就許給你一座江山！"尚未出生的孩子卻被許諾成為將來繼承大統的太子，不知她母子倆是誰以誰貴啊......她笑這個皇帝的寵愛過了分，她憐這個孩子的命運多波浪。"瑞璃！軒轅瑞璃！這個名字朕要給你肚中的孩子，朕要讓他知道，他一出生就比他所有的哥哥們都要有權利！"她閉著眼睛，嘴角一抹苦澀的笑容掛在一邊。從那一刻起，她就一直祈求上天，讓肚子裡的是個女兒吧，哪怕她因此而失了寵，她也不要這孩子以後會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宮廷爭鬥中。
要在後宮裡順利的生下這個孩子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她要時刻小心著食物裡的毒藥，要時刻提防冷不防的從背後射來的暗箭，要笑吟吟的回應著女人們惡毒的語言並說得她們七竅生煙還抓不到把柄。多少個夜晚她安睡在皇帝的臂彎裡卻悄悄的流淚到天明，爹爹在家中猝然去世她哭得肝腸寸斷卻只能得到皇上的安慰，她最愛的男人只能遠遠的看著這座囚籠，默默的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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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這個高貴的婦人又一次的來到自己的寢宮，再一次的教訓著自己，只是這一次似乎還挺有理由。"擁有皇帝的寵愛就可以為所欲為的妃子在歷朝歷代都是沒有好結果的。一個還未出世的孩子就被封為太子，玉貴妃你好大的福氣啊，那哀家是不是要恭賀於你呢？"
"臣妾不敢，臣妾在這裡向太后娘娘謝罪，蒙得皇上錯愛，臣妾也曾勸過皇上收回御言，但臣妾的話微不足道，還請太后娘娘勸勸皇上。"錯都在她，不是嗎？她嫁入皇家是錯，蒙得皇上寵愛是錯，身懷六甲是錯，得到皇上的承諾更是錯，錯，錯，錯，呵呵，她的人生怎麼這麼失敗呢......
"哼，玉貴妃何出此言，伶牙俐齒哀家可是比不得你呢，有皇帝撐腰也不過是一時的風光，後宮裡哀家到底還是能說得上話的。狐媚禍主的妃子到最後可是一不小心就要被滿門抄斬的！玉貴妃可要好好保重身體啊。"太后重視嫡出，皇后的雙子才是皇位的最佳人選，她的孩子，只不過得了皇上的承諾罷了。
多麼可笑啊，滿門抄斬，可惜，尉遲家族正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要殺也無妨了，只是可憐這孩子，還未出世就要隨她而去。寒寬，此生若是無望，就來生再還你的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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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寬，你這又是何苦......"手裡拿著小太監冒著生命危險送來的書信，淚流滿面。原來，她不是孤立無援，愛人是知道她的危險處境的，這滿紙的偷梁換柱計策讓她欣喜若狂，卻又無窮哀傷，若是出了事，她死無所謂，何苦再搭上他父子兩個，但這周密的計劃卻讓她的心思也是蠢蠢欲動，只要拚一拚，她就能和自己的愛人在一起了。只是從來沒想過，他居然還這麼愛著她，冒了這麼大的危險，他居然會為了他們兩個策劃了這麼長時間，幾乎安排好了所有的步驟，滴水不漏。
"快來人啊，走水了！"毓凝宮裡呼喊聲響徹整個皇宮，太監宮女侍衛們以水救火，卻有幾個內線混雜其中，火上澆油！天助愛也，當晚月黑風高，火勢蔓延得飛快，她在宮裡看著和她身形相差無幾的女子，無可言語。"你替我死，可後悔過？"
"奴婢不後悔，奴婢死一個，卻能讓一家一生衣食無憂，奴婢這條命的錢值了。"
"不怕宰相騙你？"
"照理說宰相大人應該殺奴婢一家斬草除根，可奴婢明白，宰相大人說讓奴婢一家衣食無憂，就算是在死之前讓奴婢一家過上一天的好日子再殺，也是一生衣食無憂了！但宰相大人的為人奴婢清楚，所以奴婢替大人和娘娘賣命，不後悔。娘娘，快別說了，時間不多了。"
女子迅速穿上一套華麗宮衣，幫她換了宮女的衣服，將臉抹髒，外面有小太監接應著，提著水桶趁亂從已經安排好的玄崇門送了出去。
遠遠看著火光沖天的毓凝宮，所有的過往都隨這場大火煙消雲散，坐上了黑洞洞的馬車，卻冷不丁的被人抱在懷裡，那樣讓人熟悉到想要流淚的溫暖，她已經有三年沒有感受過了，貪婪的汲取著對方身上的溫度，一刻也不想放手。
"瞧我捉到了一隻小花貓。"這麼充滿危機的時刻還能嬉笑著吐出幾個字，她最愛的的男人的面容展現在她面前，那一刻，烙印在她的心裡，永世不滅......
那一夜，毓凝宮被一場不知原因的大火燒個焦黑，主宮裡躺著四具焦屍，已經模糊得無法辨認了，只知道是三具女屍一具男屍，對照名表應該是玉貴妃和兩個宮女一個太監。皇上悲痛欲絕，要殺毓凝宮上百號人，卻被無限欣喜的太后攔下了，"玉貴妃命薄，你身為一國之君，怎麼能遷怒於那群奴才。"冠冕堂皇的借口掩飾了內心的喜悅，還未出手那賤人就遭此橫禍，真是天助哀家。史書上，那個曾經輝煌的女子的結局只留下一行字：慶熙十二年，冬月初五，天干物燥，毓凝宮走水，玉貴妃尉遲氏知喜三月餘，齊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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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月家二夫人的位置她坐得安安穩穩。還記得她第一次見那個聰明可愛的小男孩，四歲半的月沐和，"沐和，我是你父親的平妻。"
"平妻？那我就要叫您娘嘍？"
"叫二娘就好。二娘從今天開始要和你分享爹爹的愛了，可以嗎？"
小傢伙歪著頭看著她，"那您會把分走的那部分補給我嗎？"
"當然，二娘會很疼愛你很疼愛你，把分走的部分加倍補給你。"
"那行，那我就喜歡二娘！二娘抱抱∼∼"
"我肚子裡是皇上的孩子，你......"
"誰說的？他可是我月家的孩子，不許亂說哦∼∼要好好想名字呢，你說是吧？"
"好......"
她終於回到他身邊了，從此，她要一直陪著他，愛著他，直到她不能再愛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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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驚魂記--再度詐屍（草稿）
呼∼∼我都佩服自己怎麼能憑著一個火把能大半夜的從墳地找到我家，這方向感真是強啊......看著門口飄揚的燈籠上大大的『相'字，還有那匾額上寫著『月府'的金字，鼻子驀然的有點酸酸的，真是的，不過離開一天而已嘛，不至於的......吧......吸了吸不知是因為有些感慨還是因為天氣太冷導致酸酸的鼻子，看著朱漆的大門，顧不得自己因天冷而凍的手指僵冷，伸手拍了拍大門。
拍了半晌，才聽見一個嘟嘟囔囔的聲音：這誰啊，大半夜的，看小爺不揍死你。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半閉著眼睛的小廝探出頭來看著我，"你誰啊？大半夜的，擅自敲宰相府的門你該當何罪啊？哼，敢來鬧事看小爺不揍死你。"黑線一頭，我還是小心點，別讓個看門的小廝再把我給揍死，不過他們應該都記得我才對，一年沒見就忘了實在是說不過去啊。
盡量劃開溫柔的笑容，"我是月琉璃。"不可能不認識我吧？
"啊？什麼梨？你是送水果的？來太早了，辰時再來吧，從側門進廚房。"
-_-||| 挑了挑眉毛，"我是宰相家的小姐！"
大概是太睏了，小廝也沒怎麼正眼看我，要不然就衝著我這一身壽衣也夠他嚇的了。"切，別以為我剛來就懵我，誰們家小姐大晚上的才回家啊？！去去去，別惹事。"說著就要關門。
暈啊∼∼剛來的？難怪不認識我，也不知道我『去世'的事情。可是......"請等一下，我真的是月家小姐。有勞通傳一下吧。"雖然宰相府不隨便讓外人進這點保衛工作做得很好，可是老大，我很冷誒，別再剛活過來就給凍死了。
"福子，大半夜的吵吵什麼呢？誰啊這是......"一個比較成熟的聲音響了起來，誒，這個聲音我認得誒，好像是門房孫伯∼∼"孫伯孫伯，是我。"看著又一個探出來的頭，我高興的叫道。
結果......孫伯一看我，張大了嘴，一把將那個好像叫福子的小廝按在地上，自己也跪在地上，身體不住的顫抖，福子還在掙扎，"孫伯，你幹嗎呢？大冷天的你把我按著......"
"噓，別說話！"孫伯呵斥道，然後將頭壓得拚命的低，"小姐，這孩子還小，不懂規矩，驚擾了您。您怎麼這時候想起來回來看看了？是不是錢不夠用了？小的明天早晨立刻通報大人和夫人，吩咐人給您上香燒錢。您要是看完了，放心了，就請回吧，小的們恭送您。"
呃......我的嘴角抽搐著，敢情他們拿我當回魂呢！微微的歎了口氣，"我回家就不走了，什麼恭送我啊。"
"......是是，小的錯了，小的絕對沒有轟您的意思，小姐您喜歡呆多長時間都行。"孫伯全身都顫抖了，不知是凍的還是嚇的。
沒工夫在這裡耽誤了，爹和娘一定很想我了。一抬腳從大門開的一點縫裡硬是擠了過去。走了還沒兩步，就聽見孫伯大聲的叫喊："天啊，她在我眼前不見啦不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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