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相親宴
手指放在發送鍵上，卻遲遲按不下去。
長歎一聲，一字一字按了刪除。
刪除了瞬間的勇氣，刪除了片刻的努力。
韓弈，你就是這麼沒用，你就是這麼窩囊，你，認了吧。
也許……能等孩子出生以後……？
讓孩子一出生就面對離了婚的父母？
拿拳頭使勁的捶自己的頭，這裏面有個死結，怎麼樣才能打開啊！
側過身去，在昏暗的臺燈燈光下，看著江帆昏睡的臉。
這個男人，如果和他在一起，他們無法擁有一個婚姻，也無法光明正大的走在陽光下，更無法向每一個人坦白的承認他們的情感，但是為什麼心卻一直在傾斜，傾斜到他再也無法控制那所謂的平衡。
拉過他的手包在掌心裏，小心翼翼的。
想到也許十幾天後他就不能再這樣握住他的手，就感覺像有什麼東西被生生的抽離身體，是，最重要的，丟了。
第二天是週末，小宇不用去上班，早早的就出去買了一大堆滋補身體的材料使勁熬使勁燉。
江帆依稀記得昨晚的事，問韓弈，韓弈說當沒發生過就好，越說小宇那孩子越擔心。江帆也舒了口氣選擇不說，他還真不想跟小宇聊他毒癮發作的畫面，在他這個小堂弟心裏，他這個哥哥的形象一直是那麼好，這下可有了瑕疵了。
“小宇，你弄這麼多東西，想把我補成豬啊？”江帆看著廚房裏滿滿當當的東西，雖然都是好吃的，但是也太誇張了吧？
“對，就要把哥你補成豬，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樣子了。”小宇一臉嚴肅。
“嘿，把你哥比成豬你很高興是吧？”
“哥，你就算是豬也是最漂亮的豬。”
“沈小宇！”江帆開始磨牙，行啊，這小子學會伶牙俐齒了。
小宇笑笑，韓弈哥說了，要用輕鬆正常的態度來面對江帆哥，不要因為他現在在戒毒就很異樣，不然他心裏會不舒服的。韓弈哥說什麼就是什麼，只要是對哥好，他一切都聽！
“哥，今天外面陽光很好，和韓弈哥出去轉轉吧。你看你天天在屋裏悶著，臉色都蒼白了。”小宇手裏一邊忙碌著，一邊給他提著建議。
江帆趴在視窗看看，外面的天氣確實很好，陽光暖暖的照在身上，有種吸引人去擁抱新鮮空氣的誘惑。
“韓弈，走，我們出去轉轉吧。”
兩人換了衣服下樓去，開始在社區裏散步。
江帆租房子的這個社區的綠化做的挺好的，身上曬著陽光，眼裏映著綠色，口裏呼吸著清涼的空氣，心情也舒暢起來。
韓弈自從搬過來之後，也很少在白天出去，一是不放心江帆自己在家裏，二是怕遇上什麼熟人，雖然這裏離他家很遠，但是心裏還是有點虛的。
現在出來曬曬太陽，看著陽光下江帆明亮的臉，沉鬱的心情也微醺起來。
“到了晚上，很多住戶都會出來散步的，這一窩那一窩的。”江帆指指社區裏最易聚集人的幾處地方。
“你看你那用詞兒，什麼一窩一窩的。”韓弈對他的用詞感到很好笑。
“就是一窩一窩的嘛，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出來，有孩子的抱孩子，沒孩子的抱條狗當兒子了。”江帆越說越俏皮，韓弈忍俊不禁。
“那你也養條狗當兒子吧。”韓弈打趣他。
“我才不養狗呢，我要養只貓當女兒！”
“就你那麼懶，再把你女兒餓死。”
“你敢說我懶！除了我自己，誰都不能說我懶！”江帆佯裝憤怒，一拳輕飄飄的揮過去。
兩個人就在明媚的陽光下，笑笑鬧鬧的開打。
“這是幹什麼呢？切磋武功啊？”
玩的不亦樂乎的兩人都沒注意到一個人站在了他們不遠處。
“姐？”江帆循聲望過去，瞬間瞪大了眼睛。
站在那裏笑嘻嘻的看著他們的可不正是他姐姐沈江心麼？
“姐，你怎麼過來了。”
“你都一個月沒著家門了，你那麼大架子，我不得親自上門拜見啊。”沈江心剜他一眼，轉移視線到韓弈臉上。
“這位是？”沈江心輕蹙起眉，眼前的男人好面熟。
“沈小姐，我是韓弈，江帆的朋友。”韓弈向她微笑致意。
“韓弈……啊，你是韓警官吧！”沈江心的眼睛一亮，終於想起來為什麼感覺到面熟了，他可不就是那次救了江帆的人麼。
“是，就是他，救了我的小命。”江帆在旁邊插嘴。
“韓警官，那次真的是多謝你了。”沈江心對韓弈的態度頓時熱情起來。
“那麼久之前的事兒了，還謝什麼呀，叫我韓弈就成。”
“姐，你到底來幹嗎來了。”江帆真是沒想到姐姐會突然出現。
“你個沒良心的，姐來看你看你一副不歡迎的樣子。小宇呢？”
“在家做飯呢。”
“唉，小宇那孩子在你這裏就是個做保姆的命。”
沈江心率先上樓去，兩人只能在後面跟著。
進了門，沈江心先將小宇好好的誇獎了一番，然後頗有領導風範的說了一句，“都換衣服跟我出去吃飯！”
三個人明顯愣了一愣。
“江心姐，就在家裏吃吧，我做了很多東西的。”小宇看看滿鍋滿灶的補品。
“你這些留著晚上吃，我外邊都訂好位子了，出去吃。”她轉身看著韓弈，“要是知道韓弈也在這裏，我就訂家更高檔的地方了，得好好謝謝你。”
“不用不用。”韓弈擺著手感覺有點尷尬，他剛才還在想沈江心要是留下吃飯，他要不要就先裝作離開出去一下。
“哎呀都去都去，不去就是不給我面子啊。沈江帆，難道下次你想爸媽親自來請你啊？”她瞪弟弟一眼。
江帆聳聳肩，他姐姐這個脾氣也不是好惹的。
“走吧，既然有人請客，不吃白不吃。”
一行人來到了沈江心訂好的飯店，還是個蠻有情調的地方。
“姐，你不會是要背著我姐夫跟別的男人約會吧？”江帆看看周圍的環境。
“胡說什麼呢。”沈江心漂亮的大眼睛再次射向她的弟弟，抬眼看向門外，嘴角一彎，“嵐嵐，這裏！”
從門外進來兩個女孩，走到他們這一桌。
“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大學同學，葉嵐。這是她的表妹，傅雙。”沈江心站起來給他們做著介紹。
“他就是我弟弟，沈江帆，和小雙同歲呢。”
那叫傅雙的女孩看向江帆，白皙秀氣的臉微紅了一下，微笑著對他點點頭。
在座的除了小宇還懵懂不明白，大家心裏對這場飯局的真實目的心知肚明瞭。
韓弈面無表情，江帆嘴角上揚，露出一抹冷笑。
兩人落座之後，沈江心一直都把話題往江帆和傅雙身上引，什麼學歷啊家庭啊愛好啊，還一直誇傅雙溫柔漂亮，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孩。
江帆反應淡淡的，話也很少，維持著基本的禮貌而已。
“你們都是年輕人，以後有空了就約著一起出來玩玩，這次都熟了。”飯至尾聲，沈江心笑眯眯的看著江帆和傅雙。
葉嵐和傅雙離開之後，江帆的臉馬上冷了下來。
“姐，你什麼意思，算計到我身上來了？”他的聲音帶出隱忍的怒氣。
“怎麼說話呢，什麼叫算計啊，我是你親姐姐，怎麼會算計你。”沈江心對弟弟席間不甚熱情的表現也不很滿意，她還沒說什麼，這廂先對她開炮了。
“宴無好宴，以後你別給我擺這種相親宴！”江帆臉色更難看了，竟然不經他同意，就給他來場相親，太過分了！
“那你倒是給我找個女朋友回來啊，你自己不上心，我給你操心還不討你好了！”沈江心也生氣了，她這個弟弟怎麼這麼固執，傅雙那麼好的女孩可是她挑了好久才決定介紹給他的，那麼好的女孩哪有那麼多任他挑啊。
“你不用給我操心，我不需要任何人替我操心，我謝謝你的好心了！”江帆的態度並沒有因為姐姐生氣而有絲毫好轉，小宇在旁邊怯生生的看著這劍拔弩張的姐弟倆不敢說話，韓弈更沒有那個立場在這時候說話。
“沈江帆，你是想氣死我嗎！你有本事就一輩子不找女朋友不結婚！”沈江心開始氣的渾身發抖。
“我就是這樣想的，我就一輩子不結婚了，你們不管我那多謝了！”
“你！”
“姐，你別嫌我說話難聽，是你先不經我同意就安排這場相親的。算了，我們先回去了。”江帆拉著韓弈和小宇就走。
小宇喊了聲江心姐再見，韓弈有點抱歉的跟她點點頭，江帆連頭都沒回。
回到家裏，江帆的臉還是很難看。
“哥你別生氣了，喝點水。”小宇乖巧的端過來一杯水，小心翼翼的再加一句，“姐姐她也不是故意的。”
江帆橫他一眼，小宇立刻噤聲不敢說話了。江帆哥要是真生氣了可是很可怕的。
韓弈未發一言，只是盯著他看。
江帆感覺到了他的目光，抬起眼來冷聲說，“你是不是很高興啊？我姐要給我相親呢，把我和一個陌生女人湊成堆，這樣我就不會纏著你了。”
“江帆你說什麼呢，你姐姐也是好心好意。”韓弈眉一皺，他雖然知道江帆說的是氣話，但是還是太難聽了。
“是啊，多好的好心好意啊。我要是有了女朋友結了婚，你就沒有負擔了，你也不用覺得對不起我了，也不用煩惱怎麼擺脫我了！”江帆心裏一股怒氣直直的往上沖，毫不經過思考的話就沖出了嘴唇。
“沈江帆，我知道你生氣，你也別亂撒氣啊！”韓弈也有點惱了，江帆現在明擺著是在胡攪蠻纏。
“我可沒亂撒氣，我也不會因為想像個正常的男人那樣就娶妻生子，我絕對不會和一個我不愛的人在一輩子！”江帆大聲的喊出這一句，就進了臥室，門在身後關上，發出巨大的聲音。
四十七、怕死的員警
“哥，吃飯了。”小宇小聲的敲敲門，喊人的聲音比敲門聲更小。
沒人理。
“小宇，你先去吃吧。”韓弈從沙發上站起來，已經過了一個下午了，江帆應該已經冷靜下來了。
推開臥室門進去，他真慶倖江帆有不愛鎖門的習慣。
房間裏沒有開燈，光線很暗，江帆躺在床上，整張臉都浸在陰影中。
“還在生氣嗎？要是還生氣，我再讓你罵一頓，絕不還口。”韓弈在床邊坐下。
躺著的人不說話。
“要不然你再咬我一口？”
還是不說話。
韓弈長歎一聲，轉過來低下身，雙手扶住額頭。
“那你要我怎麼辦？和你一起絕食抗議嗎？”
半響之後，一具溫熱的身體貼上了他的後背，肩上一重。
“對不起……”
他聲音小小的，呼出的氣息也亂亂的拂在他的耳邊。
“是我亂發脾氣，對不起。”
韓弈心裏一暖，握住從後面環住他腰的那雙手。
“說什麼對不起啊，你沖我發脾氣不是應該的麼，我就是你的垃圾桶，以後有什麼不痛快的就往我這裏倒。”
“我什麼眼光啊，就看上一個垃圾桶。”江帆聲音悶悶的嘟囔著。
“好，我不是垃圾桶是飯桶好不好？飯桶餓了，跟飯桶出去吃飯吧。”
“我是給飯桶面子，不是給你面子。”
“好，飯桶明白了！”
兩個人一起從臥室裏走出來，剛才在臥室裏光線暗，現在在明亮的光線下，江帆看到韓弈看著他時的溫柔笑容，忽然感覺到一絲彆扭，就跟戀愛中的人剛剛吵了一個小架又和好了一樣的感覺，彆扭的甜蜜。
小宇看著兩個人的樣子，心裏終於放輕鬆了，還是韓弈哥有辦法，能哄住江帆哥。他趕緊手腳利索的給兩個人盛湯。
“還是在這裏吃飯舒服，中午我都沒吃飽。”江帆大口的喝著湯。
“我還真沒看出來江心姐是想給你相親呢……”小宇心直口快的說出來，說完之後吐吐舌頭，怕江帆生氣。
“哼，我就知道她突然請吃飯沒什麼好事，那麼閑啊，給我安排相親。以後要是再用這樣的事煩我，我就乾脆跟她出櫃！叫她把那些物件都介紹給你。”江帆不懷好意的瞅著小宇。
“哥，你可別害我啊！”小宇擺著手，這種轉移視線的事情江帆哥可是做得出來。
“小宇啊，你年紀也不小啦，不算早戀啦，該找個女朋友了哦，還是，你也喜歡男人啊？”江帆繼續逗他。
“目前我什麼都不喜歡。”小宇紅著臉說，“不過我是覺得如果真的喜歡上了，對方是女的還是男的都沒關係啊，真的喜歡上了有什麼辦法嘛。”
一句話讓兩個人都默了。
單純簡單的孩子啊……能這麼單純簡單真好。
飯後，韓弈給他的老同學打了個電話。
“老崔啊，你幫我調查的怎麼樣了？”
“你還真心急，你以為私家偵探就是那麼好幹的啊。”
他這個老同學從警校畢業之後幹了一年員警就不幹了，嫌做員警賺的錢少，乾脆開了一家偵探社，整天幫那些富太太們幹抓奸的活。
“我還不知道你？兩天就能把那些偷情的捉姦在床。何況現在只是調查一個人的背景。”
“嘿嘿，我就當你是在表揚我的職業能力了。跟你說正題吧，你讓我查的這人還真有點背景呢，你不會得罪他了吧？”
“這你就別管了，快說說你查的結果。”
電話那頭開始響起背書一樣的語調，“林之賢，男，20歲。本市大學在讀，但是基本沒去上過課。他爹是本市知名企業家林易國，搞房地產的，什麼都不多，就是錢多……”
老崔在電話裏哇啦哇啦說了半天林家的情況，總結下來就是倆字，有錢！
有錢人家最容易出的是什麼，紈絝子弟！
“總之吧，這林家就林之賢這個獨子，林之賢就是靠著他老子的錢和背景的一紈絝子弟，不過有個情況有點特別……”電話那頭頓了頓，“這林之賢是個同性戀，經常在GAY吧裏混著。不知道這個情報對你有沒有幫助。”
“老崔，謝了，這個情我記下了，等我忙過這陣一定請你吃頓好的！”
“那沒問題，不好意思收你錢，這段飯你是跑不了！對了，你小子是不是快當爹啦？我可聽說了哦。這麼說來，你們是不是先上車後補票啊？你小子行嘿！討個漂亮媳婦兒還搭個白胖小子，嫉妒死我這個光棍兒了！”
“行啦行啦，你這小子花花公子一個，哪個好女孩敢跟你……”
在電話裏跟老崔又調侃了一陣，掛上電話之後表情漸漸凝重起來。
原來這林之賢還真有些背景，沒想到在本市頗有聲望的林易國是他父親，怪不得一副趾高氣揚目中無人的樣子，怪不得一個電話就能從警察局裏出去。企業做到林易國那麼大的人，根本不可能背景多麼的乾淨，基本上都是黑白兩道通吃，要是這個林之賢真是跟販毒有關，想拿下他還真是有點棘手。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並不只是一句空話。
他回到臥室，江帆拿了本書趴床上在看，暼他一眼繼續看書。
“江帆，你知不知道林之賢給你的毒品的來源是哪里？他只是買主，還是經他手來的？”韓弈問他。
“我不知道啊，我只負責收到而已。”江帆放下手裏的書，開始正眼瞧他，“怎麼了，你想查他？”
“對，我想查清楚，能端掉一個販毒團夥最好不過。”韓弈不想瞞他，乾脆跟他說了。
“一般都是林之賢把毒品拿給我，不讓我經手，我不知道他是怕我知道些什麼還是顧忌什麼，不過，經常跟他混在一起的一個吸毒的傢伙曾經背著他給過我一個電話，說要是缺貨了可以打這個電話聯繫他。”江帆沉吟了一下，“我是覺得林之賢家裏那麼有錢，沒必要再去冒那麼大險販毒，那個給我電話的倒像是有點門道。
江帆從手機裏找出那個電話給他。
“那你們是要開始查這個案子了嗎？”江帆看他認真思考的樣子，這幾天都跟他在一起，都快忘了他是個員警了，韓弈搬進來的時候是說他請了半個月的假，難道要提前去工作？
“這個情況我還沒有上報，目前局裏應該不會正式開始調查。”韓弈沒有告訴江帆，他是怕把他捲進去，他想要他乾乾淨淨的不與這些污點沾邊。
“那你意思是……你現在是在獨自調查？”江帆神色開始緊張起來。
“沒有……只是先摸一下情況。”韓弈看他表情不對，立刻開始轉口風。
“韓弈，你別硬逞強，雖然我沒有跟那些真正販毒的接觸過，但是在那個圈子裏混，也清楚那些東西都是些好勇鬥狠心狠手辣的傢伙，你一個人太危險了。”江帆從床上坐起來走到他面前，低頭看著坐著的韓弈。
眼神裏寫滿了真真切切的擔心。
“沒事，江帆，你不用擔心，我會有分寸的。”韓弈握住他的手，抬頭沖他笑。
江帆反握住他，握的緊緊的。
把頭伏下去，貼近他的額頭。
“韓弈，你別以為你像香港警匪片裏演的那樣是孤膽英雄，你只是一個人，一個普通人，而且現在你還有一個家庭要負責，你還有一個將要出生的孩子，你別給我玩什麼心思，這半個月你就乖乖的陪我在這裏戒毒，半個月之後把這些爛攤子丟給那些不怕死的員警去幹，聽到沒有？”
韓弈嘴角彎成好笑的弧線，“江帆，你這關心的話聽起來怎麼這麼彆扭啊，什麼交給不怕死的員警去幹，我在你眼裏就那麼怕死啊？”
“怕死不丟人，莫名其妙的死了讓活著的人傷心才是真正的丟人！”
他的這句話讓韓弈心裏一熱，暖流流過五臟六腑，江帆在用他獨有的方式關心著他。
“好，江帆，我答應你，我一定做個怕死的員警。”
……
不讓你傷心。
四十八、不許動
自從江帆明明白白的表示了不想他涉險的心意之後，韓弈就再沒跟他提過這件事，不想讓他擔心。倒是江帆又提醒了他兩次，叫他一定要小心不要逞強。
但韓弈並沒有放下調查清楚這件事的想法，一是為江帆打算，想要他以後能徹底擺脫那個危險的圈子，遠離毒源將複吸的可能性降到最低點。二是，他心裏有隱隱的興奮在湧動。
他幹員警這行也有三年多了，從一開始的小菜鳥到現在也算半根老油條，經手的沒有多大的案子，大多是一些雞毛蒜皮般的小案子，幹起來真是沒有激情，更談不上什麼成就感了。當初剛成為人民警察時的神聖使命感已經漸漸在平淡的庸碌現實中被磨光了。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
這一次他是在為了他那麼在乎的人努力，有種血脈被熱血充滿的激情湧動，當正義和情感融為一體，他似乎又看到了那神聖的光環。
他要將那光環摘下，戴在江帆的頭上，就算是無間地獄也能被照亮！
他腦子裏分析著各種情況，早就神飛天外了。
“喂喂，想什麼呢，魂兒飛啦？”江帆拿著本書在他面前呼扇著。
“沒什麼，有點困了。”韓弈才不能告訴他剛才他想什麼呢。
“那麼早就困了，你七老八十啦？”江帆鄙視了他一下，拿著書靠床上接著看。
韓弈湊過去看他那本書，嘴巴撇了撇，更鄙視的說，“你都多大啦，還整天抱著這些花花綠綠的漫畫書看。”他戳戳漫畫書的彩色封面。
“你懂什麼呀，你是老頭子的思想，哪懂年輕人的精神世界。”江帆揚起頭表示對他的不屑。
“嘿，我就不信了，這有什麼好看的。”韓弈抓過他手中的漫畫書，開始翻看著。
以前韓弈上中學的時候，身邊的同學也有漫畫愛好者，也拉他一起看，但他始終對於這種畫在紙上的故事提不起興趣，他當時對同學塞過來的色情漫畫只有一個評價，除了畫裏女人的胸大了點兒之外，漫畫沒有一點看頭！
似乎……江帆這本漫畫……連大胸都沒得看……
這，畫的是什麼？他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翻到的那一頁。
“嘿嘿嘿，是不是畫的很逼真啊？這可是清晰無碼版的。”江帆在一邊壞笑著，這些漫畫可是他的極品鎮宅之寶。
“你看的色情漫畫啊。”韓弈盯著書上畫的男男□畫面，果然是清晰無碼版的，而且還是高難度體位！
……要不然圖書市場要掃黃呢！
“這是人體藝術，你不懂。”江帆把書一把搶過來。
韓弈踱到了書架前，從上面拿出幾本漫畫一通亂翻。
“怪不得……怪不得那一次你不讓我看你書架上面藏著的漫畫書，原來都是這種色情漫畫！”韓弈抖抖手裏的書，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江帆沖他做個鬼臉，吐吐舌頭。
“裝可愛也沒用！回來把你這一書架的黃色讀物都交到掃黃打非組！”
“然後掃黃打非組的員警們看了這些漫畫之後都變成彎的了！哈哈，真成了員警同志了！”江帆躺在床上哈哈大笑。
韓弈腦子裏想想他那些員警兄弟們人手一本黃色漫畫的畫面，也忍不住笑了，罪過罪過喲，他們大多數還都是光棍兒呢，真掰彎了可如何是好啊。
跟江帆又拌了一會兒嘴，到廚房裏熱了一杯飄著可哥香味的牛奶過來。
現在每天晚上他都會熱一杯江帆最喜歡喝的巧克力奶，端到他手中，看著他滿臉笑容的喝下去，就像喝進了自己的身體裏，熱熱暖暖的。
不過今天他看著江帆喝下那杯奶的時候，眼裏滑過一絲歉意。
……不多久，江帆就睡著了。
好好睡一覺，我會安全的回來。
韓弈換好衣服，摸摸他的臉，出門去了。
韓弈給那個號碼打了電話。
對方很謹慎狡猾，盤問了半天他是怎樣弄來這個電話號碼的，他畢竟是幹員警的，對付這種盤問當然是小意思，四兩撥千斤的就讓對方安了心。
他現在就在去與電話裏的人見面拿貨的路上，他還戴了頂帽子遮住了半張臉，萬一那毒販子是在GAY吧裏見過他的人怎麼辦？對付這種人還是得謹慎點。
他這次前去並沒打算有大動作，他畢竟是隻身一人，這次只是探探路，看看對方是什麼樣的貨色，要的貨也不多，剛開始就張口要大批量的貨的話，會打草驚蛇。
兜兜轉轉了半天，才找到了見面地點，可是夠偏僻的。
對方是個瘦骨嶙峋的傢伙，看起來就像個吸粉的，一雙眼睛在濃黑的夜色裏似乎閃動著熒綠的光。
確定了雙方的身份之後，韓弈掏出了準備好的錢給他，他掏出一小包東西塞到韓弈手裏。
那包粉剛放到韓弈手心裏的時候，忽然四周光線大亮！
無數隻手電筒照射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睛上，晃的他睜不開眼睛。
“不許動！”
他心裏一沉，難道這麼倒楣？
那個毒販子可沒那麼聽話，撒腿就想跑，幾個人撲上來就把他銬住了。
兩個人走到他面前，其中一個粗暴的摘下了他的帽子。
“還遮什麼遮啊，知道丟人……弈哥！”
那個人正是跟他關係很不錯的緝毒隊的小王。
小王身邊的人也傻了，拼命的揉眼睛。
這，這眼前的人是韓弈麼？如果不是，長的那麼像？如果是……他怎麼可能來買毒品？！
“弈哥，你，你……”小王震驚的連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了。
韓弈歎了口氣，他媽的怎麼就真這麼倒楣啊！
“小王，先回局裏再說吧。”
……
“胡鬧！”
緝毒隊的趙隊一拍桌子，恨不得照韓弈那張臉上來一拳。
“趙隊，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擅自行動，是我昏頭了沒考慮清楚。”韓弈老老實實的站著聽訓。
“你以為你是誰啊？一個人單槍匹馬的就想端掉一個販毒團夥？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趙隊氣的吹鬍子瞪眼，這小韓也太大膽了，他知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
韓弈低頭不語，他知道這次是他理虧。
“你以為就你厲害啊，就你能發現他們？我們盯著他們這一夥已經有陣子了，你要萬一給我們打草驚蛇了，就不是一個小處分那麼輕了！”趙隊冷哼一聲，年輕人就是指不住，這次幸虧是被他們撞上了，萬一被那些毒販發現韓弈是員警，後果就真的不堪設想了。
“趙隊，我真的錯了。”韓弈也知道，這次他被逮個正著，處分是跑不掉了。上次為了那個林之賢的事已經背了一個處分了，這一次……他怎麼就這麼倒楣啊！
“在我這兒知道錯了就算完啦？接著去老張那裏去交代情況，非得氣死他不成！”
趙隊口中的老張，從韓弈一進警隊就帶他，以前是跟在韓弈他爸韓嘯坤手底下的，所以對韓弈很是照顧，但是這次他也被氣的不行。
“韓弈啊韓弈，上次的事兒我就不說什麼了，那種東西打一頓也是活該。但是這次你是不是腦袋被驢踢了？你是不是想把我氣死？”
“張叔，您別氣壞了身子……我……”韓弈知道一個輕易的認錯絕不能讓張叔消火，張叔是真的對他好，出了這碼子事，最著急上火的就是張叔了，當然，前提是這事兒他爸不知道……
“你給我說清楚，你這陣子到底在幹什麼，莫名其妙的請了半個月假，我本來還以為你是心疼媳婦兒在家照顧她呢，現在看來裏面還有事兒啊！”
韓弈之前給他請假的時候他也沒問太多，笑呵呵的說他是不是媳婦兒快生了要在家裏做好丈夫呢，就准了他的假，反正他一次把假期過完了以後就沒得過了，隊裏也沒太大的事兒，就隨他去了。哪想到現在他給他整了這一出？這裏面肯定不單純！
終於問到最麻煩的地方了……他抬頭看著張叔，深吸一口氣。
“張叔，我也算是你看著長大的，我是什麼人你不清楚？我肯定不是在做壞事，我是在幫朋友。這次我是莽撞了，差點給趙隊幫了倒忙，我會好好寫份檢查做檢討，該什麼處分就什麼處分，是我活該我沒話說。”
“幫朋友？幫朋友怎麼弄到毒販子哪里去了？什麼朋友啊？”
……
“張叔，對不起，我不能說。”
四十九、圓謊
韓弈回去的時候天都快亮了，然後他站在陽臺上一直抽煙抽到天亮。
雖然他拜託張叔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他爸，但是警隊裏人多嘴雜，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說漏了，現在就希望他爸知道的越晚越好。
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個樣子呢，一團糟一團糟啊！
狠狠的捶了捶頭，心裏沉沉的，但願不要再出什麼岔子才好。
小宇起床後被他的樣子嚇到了，他一照鏡子自己也嚇了一跳，眼睛紅紅的，熬的都是血絲。
好好洗了個臉，他現在這形象江帆不問起才怪呢。
看看還在睡的江帆，眼神自然的變得柔和。無論怎樣，他都不會讓他捲入這件事裏面，他要他安安心心乾乾淨淨的把毒戒掉。
早飯後，安海的電話也打過來了。
“弈哥，這是怎麼回事啊！”安海今天一上班就聽說了昨晚發生的大事件，馬上給韓弈打電話求證。
“嗨，沒事兒，本來想逞下英雄去探探毒販的路子，結果沒想到正碰上趙隊他們也出動了，運氣不好唄。”韓弈用輕鬆的語氣說。
“弈哥，你昨晚的事兒不會跟你那朋友有關吧？”安海記得韓弈說他這半個月是去救朋友，是什麼朋友會讓韓弈捲入這樣的事情裏？
“跟他沒關，我是偶爾碰上這案子的，小海你就別瞎想了。”
“真的沒事？”
“沒事！對了……”韓弈遲疑一下，開口，“這事兒你千萬別讓你嫂子知道啊，我怕她擔心。”
“行，我幫你瞞著。”安海苦笑一聲，“哥啊，我再幫你多撒幾個謊，可真沒臉再去見嫂子了，嫂子還說要給我介紹個漂亮姑娘呢。”
“行啦，回來哥一定補償給你一個漂亮姑娘！”
“那成！弈哥，真的，要有什麼事兒需要兄弟幫忙，絕對是義不容辭的，你可別跟我客氣！”
韓弈聽著安海誠懇的聲音，心裏一熱，同時湧起的還有歉意。他這不是在利用小海對他的信任和義氣麼？但是……
“對了，哥，你這事兒好像局裏的領導都知道了，這次恐怕處分不會輕了，你，先做個心理準備，有什麼新情況我馬上通知你。”
“小海，哥謝你了！”
掛了安海的電話，韓弈的心更沉了，不是為了他將要受到的處分，而是他覺得自己已經撒了太多的謊言了。
人說撒一個謊要用更多的謊來圓，他什麼時候才能把這個漏洞百出的圓補成天衣無縫？
而在這個過程中，他是不是又傷害了更多的人？
頭無力的垂下，頹敗的情緒逐漸將他湮沒。
唯一讓他感覺到有點意外卻又安下心來的是，過了兩天他爸也沒有打電話過來問他那晚的事，看來是瞞過去了，他心裏暗暗的感激張叔。
另一件讓他感到振奮的事，就是經過這些天的強制戒毒，江帆的毒癮已經逐步被控制住了，發作的間歇期越來越長，發作起來也不像最初時候那樣強烈了。
“江帆，我就說吧，沒什麼是戒不掉的，你看你現在比以前好很多了吧，氣色也比前幾天好點了。”韓弈滿意的看了看江帆的臉色，白皙裏還微微透出來點粉，不過他可不敢說江帆粉嫩粉嫩的，雖然江帆這人是有點自戀吧，不過他可不喜歡別人用很女性化的語言來誇獎他。估計……那個阿樂會喜歡吧。
“沒什麼是不能戒掉的？是啊，沒什麼是不能戒掉的。”江帆斜靠在窗邊輕笑，夕陽透窗而過，與他的笑容相映成輝，給他完美的側臉平添一抹秀色。
韓弈看著看著就愣了，在他眼前出現的，就像是一尊最完美的塑像。
清透卻倔傲的眼睛，清涼而柔潤的嘴唇，淩而不亂的發絲，淺色的襯衫下，是輕凹的鎖骨，消瘦的肩胛，柔韌的腰，修長的腿……
他美的那麼厚重，又是那麼輕薄……
太過美好的東西會不會終究是場幻覺？
伸手拉住他的手，輕輕的將他拉進懷裏。
抱住他，感受他，從身體到靈魂都豐盈的感覺。
他不是一尊塑像……他會笑會哭會呼吸會說話會愛人也會被人愛上……
心裏驀然揚起的羽毛終於輕飄飄的落了下來，有了歸處。
“你怎麼了？怪怪的。”江帆下巴擱在他的肩窩裏，他喜歡他的擁抱，讓他有種被擁有被寵溺的溫暖。
“沒什麼，就想抱抱你不成啊？”韓弈揉亂了他後腦勺的頭髮。
“要收錢的！”江帆拉拉他的T恤領子，看他咬出的那個牙印，傷口已經痊癒了，落下了兩排傷痕。
“小氣鬼鐵公雞……給你做好吃的抵賬行不行？”韓弈感覺肩頭一涼，江帆的手指來回撫摸著那兩排牙印，微癢，從肩上癢到心裏。
“成交！”
韓弈紮進廚房，抓起圍裙正要圍上，被江帆搶了過去。
“我幫你系上。”
江帆站在他的身後，將圍裙舒展開來。
他們貼的很近，他的臀輕觸到他的身體，他的指間滑過他的腰際……
回憶裏，也有這麼一天，他站在他身後，輕嗅著他的味道，卻不敢越過一步。
而現在……
修長的手指，輕輕打上一個結。
溫潤的嘴唇，在他的脖子上重重的啾了一口。
“好了！”
門外響起了叩叩的敲門聲。
正在大剌剌偷吃剛出爐的糖醋排骨的江帆，一腿晃過去。
“去開門！准是小宇忘帶鑰匙了。”
“是，大爺！我這廚子兼跑腿的這就去開門。”韓弈手裏揮著鍋鏟就去開門了。
“小……”宇字還沒出口，他看清了門外站著的人。
“沈，小姐？”
沈江心也猛的瞪大了眼睛，眼前這個系著圍裙拿著鍋鏟一副居家男人形象的人，是，韓弈？
他怎麼……
是一聲稚嫩的叫聲打破了這瞬間的尷尬。
“嗚……媽媽……”沈江心懷裏抱著的蛋蛋揮舞著小手喊出聲來。
韓弈回過神，馬上打開門。
“是韓弈啊，來啦。”沈江心也恢復了正常的神態，跟韓弈打招呼。
“是啊。”韓弈看看她再看看手中的鍋鏟，感覺到渾身不自在。
“誰來啦？”江帆在廚房裏隱約聽到女人的聲音，嘴裏叼著一塊排骨就跑了出來。
“姐？”江帆的排骨差點沒卡住自己，他的姐姐喲，為什麼每次都神出鬼沒的出現啊。
“啊，怎麼啦，這麼不歡迎啊。”沈江心撇撇嘴，“要不是蛋蛋想你了，鬧著要來，我才不來看你的冷臉呢。”
“舅舅……抱抱。”小蛋蛋已經伸出來短短的小手臂要江帆抱了。
“啊，蛋蛋乖，你又重了。”江帆把他接過來抱在懷裏，捏捏他的小肉臉，一手油都蹭在懵懂無知的小蛋蛋臉上了。
沈江心看著弟弟抱著蛋蛋，這幅畫面多溫馨啊，眼神柔和下來，露出笑容。
她這個弟弟呀，她是最清楚了，個死性子倔的很，從小他們姐弟吵架都是她先低頭，她這個當姐姐的真是上輩子欠了他的！這次也是一樣，她在家裏生了兩天悶氣，還是以蛋蛋的藉口過來求和了。
唉，說來她也不占理，沒有提前跟他明說，可是要是跟他明說了，他又會同意去相親麼？她這個弟弟真麻煩！
“韓弈，過來過來，看看我的寶貝外甥，可愛的讓人想捏死他。”江帆獻寶似的讓韓弈過來看。
“喂！沈江帆，你會不會說話啊！”沈江心叉著腰怒視他。
“好啦，姐，你也甭繃著了，女人愛生氣可老的快。今天你來的正好，讓你嘗嘗一級廚子的手藝！韓弈，快去做飯，還有好幾道菜呢。”江帆一腳把渾身不自在的韓弈踹向廚房，後者如蒙大赦，飛奔向鍋碗瓢盆。
姐弟倆在沙發上坐下來。
“江帆，你現在跟韓弈很熟啊？”沈江心連著兩次過來都見到了韓弈，還是很詫異的，以前她過來這裏，可是從沒有見過江帆帶什麼朋友過來。
“是啊，很熟，上次你不就知道了嗎？”江帆逗著蛋蛋玩，似乎回答的漫不經心。
“哦，有點奇怪而已。原來不知道你們是這麼好的朋友，誰讓你是這麼涼薄的性子，也沒見你跟誰走的特別近。”她白了弟弟一眼。
“人是會轉性的不行啊，我現在可是待人熱情如火。”
“行了吧，我還不知道你？君子之交淡如水，你不是君子，是那水。”
“姐，你越來越有文化了。”
“謝謝！”沈江心聽著廚房裏做菜的聲音，“要不要我去幫幫忙啊？讓客人去做飯多不好意思。”
“誰說他是客人了？你甭動，他一個人搞的定。這小宇怎麼還不回來？”江帆看看時間，隨著他這句話落地，門就被從外面打開了。
“哥我回來了……江心姐也在啊？”小宇露出一個乖巧的笑臉，對江心姐的突然出現沒有表現出什麼意外的表情。
“你今天怎麼回來那麼晚？說，幹什麼不法勾當去了！”江帆翹起二郎腿凶他。
“哦，韓弈哥讓我帶條新鮮魚回來，我就去市場了。”小宇揚揚手中的魚，接著就直奔廚房，“我先去幫韓弈哥做飯哦。”
沈江心看看江帆，再看看小宇消失在廚房間的背影，有些困惑的皺了皺眉頭。
五十、剖心
晚飯上，沈江心對韓弈的手藝讚不絕口，還好好的跟他討教了一番廚藝，還大贊他是個新好男人，嫁給他的女人真有福氣。
好在飯後沈江心就帶著兒子離開了，韓弈一直繃緊的神經才放鬆下來。
江帆好笑的瞅著他，“你那麼緊張幹嗎？臉都快抽搐了，做賊心虛啊？”
“什麼做賊心虛啊……”韓弈反駁，但轉念一想，其實那感覺也跟做賊心虛差不多。
“她只是看到你在這裏做客，還能看出什麼啊，是你自己往歪了想。啊，吃的太飽了。”江帆舒服的窩在沙發裏，摸著發脹的肚子。
“你姐姐一點都不知道你的事？”韓弈窩在他旁邊，這頓飯他可是吃的食不知味，不跟江帆這沒心沒肺的。
“不知道，性向和吸毒都不知道。我跟我姐感情很好，但就算感情再好，一般的姐姐也不會把弟弟往那方面想啊。再加上大學畢業之後，我就搬出來住了，每個月見幾面，他們才發現不了呢。”江帆聳聳肩，估計要是他姐知道了，就得翻天了，一個現代女人，思想那麼老套，整天想著讓他趕緊孕育下一代給沈家傳宗接代。
“當初我媽硬把小宇塞給我的時候，我還頭疼了半天呢，兩人住在一起不可能不發現蛛絲馬跡，我那時候就想如果被小宇撞破了，乾脆就跟他們出櫃了，但是沒想到小宇這孩子仗義得很，非但沒有告我狀，還什麼事都幫著我。”江帆看著在廚房裏收拾東西的小宇，眼神帶著親情湧動的柔光。
要說之前小宇只是他眾多表弟堂弟之中最不起眼的一個，那麼現在，他就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個。
這孩子啊，怎麼就傻的那麼死心塌地呢。
“可是現在你姐好像有點急了呢，還給你安排相親。”因為那天江帆為相親的事大氣一場，韓弈根本沒敢跟他提過關於相親的事，但此刻他的腦子裏突然浮現出那天那個叫傅雙的女孩的臉，看起來是很清秀溫柔的女孩。
要不是因為江帆是……他們還真的很般配。
江帆揚揚眉，看著韓弈的眼神光芒閃爍。
“是她急了，還是你急了？”
“江帆，你怎麼又這麼說！”韓弈語氣裏帶出無奈。
“好啦，跟你說著玩的。”江帆拍拍他，“還開不起玩笑了。”
招來一個白眼。
“我姐是閑著沒事幹了，我爸媽都沒催呢，她就上趕著張羅了。女人真是麻煩。”江帆撇撇嘴，就算這女人是他姐，他也覺得麻煩。
“江帆，我想跟你說說……不過前提是我只是跟你討論這個問題啊，你別又諷刺我。”韓弈斟酌了一下，還是把前提先說出口，不然一會兒不曉得這傢伙又說出什麼難聽的來。
“你說吧，我看情況諷不諷刺你。”
“你現在是還年輕，家裏不催你，但是……再過兩年怎麼辦？你就真的打算這樣……一輩子？”這個問題也是一直藏在韓弈心裏的，今天借著這個機會，他終於問出來了。
江帆沒有立刻回答，眼睛望向遠處，卻沒有落到實處。
“你問的這個問題，是每一個GAY都會面對的，年輕的時候世俗的壓力還要小一些，可以肆意的揮霍不去想將來，但隨著年齡越來越大，就不得不面對來自於家庭和社會的壓力，在這種時候，有很大一部分GAY就選擇了，婚姻。”他靜靜的開口。
“他們找一個妻子來掩人耳目，暗中還是在和男人來往，這樣的男人在GAY圈裏多了。其實也能理解，因為什麼都不想失去，那麼必須要付出一定的代價。只是，可憐了那個被當作了擋箭牌的女人。”
江帆說這一席話的時候沒有看韓弈，但韓弈還是感覺臉上一陣發熱，他真的是，做賊心虛了。
“還有一部分呢，就出櫃了，結果不同，有的就跟家裏徹底決裂了，有的家裏勸不過就默許了，家家念的那本經都不一樣。”江帆說的輕描淡寫，但這個出櫃的過程，又怎能是一兩句話可以描述的清的，在他知道的故事中，有的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驚天動地的慘烈。
“不過，大多數的GAY還是在努力的拖著吧，不是誰都能遇見一個可以足夠使人鼓起勇氣出櫃的男人，能拖一天就是一天。”江帆忽然挑眉，想起什麼似的露出一絲笑意。
“當然也有發神經的，鄭子浩就是一個。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高考後就跟家裏出櫃了，把他爸媽氣的呀，跟他斷絕了關係。他爸……到去世都沒有原諒他。”那晚鄭子浩在他面前沒有哭，可是他看到了他最悲傷的表情，但鄭子浩那個怪胎，卻從沒有表示過他後悔過跟家裏出櫃的做法，那個男人，誰能夠真正懂得他呢？
“他倒是個夠勇敢的人。”韓弈想起鄭子浩，沒想到那個男人有這樣的勇氣。
“勇敢？對他不能用這個好形容詞。他應該算什麼……嗯……自私自利？”江帆皺著眉頭想著適合鄭子浩的形容詞，“他那個人啊，就是個異類，他將人性裏的劣根性放大了，他不壓抑自己的欲望，他想要什麼就要要到手，才不管別人的想法，他不算大奸大惡，但也絕對稱不上什麼好人。”
“總之，他倒是在自己的世界裏活的挺痛快的。”
江帆看看韓弈若有所思的表情，“行啦，甭沉思啦，你跟鄭子浩不是同類人，他不是地球人。”
“至於以後的事就放在以後再說吧，現在還年輕就去想老了的事，那不是杞人憂天麼，我不費那個腦細胞。”江帆伸個懶腰，覺得有些乏了，吃飽就想睡，他真是越來越宅了，這怎麼是他沈江帆的風格啊！
“江帆，你是不是覺得我，特沒用啊？”韓弈歎口氣。
“怎麼這麼想？”江帆嘴角輕揚，看韓弈掙扎的臉心裏還有點小痛快呢。
“我跟你說說我跟雨薇的事吧。”韓弈抬起頭，直視著江帆的眼睛。
在江帆面前，他很少主動提起雨薇的名字，他不去提及不去想起，仿佛用這種笨方法就可以忽略，可是，她始終是他們之間的一根刺，始終橫亙在那裏。
“好啊，只要你想說。”
“其實我們的事很簡單，就是相親認識的，然後彼此看著對方感覺還行，就在一起了。然後就是像每一對普通的戀人一樣，最後走上結婚這條路。我對她的感覺……應該是覺得她是最合適的吧，性子溫柔，對我好，是個做妻子的好人選。”韓弈眼睛裏浮出一抹歉疚。
“雨薇，她是個好女人，她最大的不應該，就是遇見我……她應該有一個更好的男人在身邊，真正的愛她疼她，而不是，總在騙她。“
“你覺得對不起她是嗎？”江帆的聲音沒有起伏。
“是，我是覺得對不起她，也對不起我將要出生的孩子。”他抬頭，將手放在江帆的肩膀上，“我更對不起你。”
笑容輕綻在江帆的唇角，“你看你壞到什麼程度了，對不起那麼多人。”
“江帆，等孩子出生以後，我會給你們一個答復。”
“行了吧你！跟我和她爭寵似的，你以為你是皇帝啊。”江帆一把打掉他的手，但唇角的笑容還未淡去。
他沒有生氣，因為他在韓弈的眼睛裏，看到的，是自己的臉。
至少在此刻，你的眼睛裏存在的那個人，是我。
韓弈在開口跟江帆談雨薇的時候，心裏就已經隱隱做出了決定了。
他已經一錯再錯，不能再錯下去了。
即使沒有將來，他就賭一個現在吧。
他已經誤了雨薇了，他不能再誤了她以後的人生。
當心裏的霧瘴慢慢散去，內心最真實的心意也在漸漸清晰。
他看清了自己的渴望，他看清了自己的欲望，他看清了自己真正想擁有的那個人是誰。
可惜遲了一點，錯了那麼遠。
他看著剛從浴室中走出來的江帆，他上身穿著一件大T恤當睡衣，下身一條寬鬆短褲，露出兩條長腿。
頭髮濕漉漉的伏在頭頂，帶出一分稚氣。
溫柔暈在眼睛裏，似乎怎麼看都看不夠呵。
“快去洗澡吧，洗完我幫你吹頭髮啊。”江帆沖他眨眨眼。
“好嘞！”他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正準備去洗澡，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安海。
“喂，小海。”
電話那頭沒有馬上傳來安海爽朗的聲音，只能聽到他的呼吸聲，粗粗的亂亂的。
“小海你怎麼了？”
……
“弈哥，你馬上出來一趟吧，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