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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穿)從泰坦尼克號開始》作者:東北喵【完結】

第1291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次日,米亞離開了這裡,騎著自己的小毛驢一路溜溜達達的來到了城門前面。

  這次她用了一個在潞城的衙門那裡搞到手的身份,一個今年應該已經有五十多歲的老頭子林友。

  沒錯,就是五十多歲的老頭子!

  這個時候的人又不是後世那般能夠天天吃飽穿暖,更沒有先進的醫療技術,壽命自然是不長的,三十幾歲就做了祖父祖母的人比比皆是。四年前,潞城因為一場十年罕見的大雪遭了災死了不少的人,他兒子媳婦也死在了這場災難當中,只剩下了他跟一個只有五歲的小孫女跟三歲的孫子。

  可是他已經年老體衰,早年又生過一場嚴重的大病,哪裡還有能力養活自己的兩個孫子孫女?

  無奈的林友只能帶著全部的家當幾兩銀子跟兩個孩子去投奔自己的親戚,卻是生死不知了。

  米亞今日便是借了這個人的身份。她本身材瘦小,再踩上了高蹺就更是顯得瘦的可怕,樣子看起來十分憔悴。

  「來干什麼的?」那守衛的兵士看米亞這幅走一步停一步的樣子,只覺得此人命不久矣,像是隨時都能倒地不起,拿著他的路引皺眉問道。

  洛陽雖是中原重地,每日裡往來的人不少,可是從外地來的卻還是有數的。這士兵見眼前人並非是平日裡從北門進出的的平民,就知此人必定是遠道而來,這樣的人是要盤問清楚的,免得到時候出了什麼事情自己吃掛落。

  「來治病的。」米亞耷拉著眉毛,眼睛也是無精打采的半眯著,說話更是有氣無力,像是隨時能夠斷氣一樣。

  守門的士兵看他這個樣子,眉心一跳,生怕這人就死在了自己的眼前惹得一身的晦氣,趕緊揮了揮手放行。

  米亞便牽著馱著一只薄薄的包裹的小毛驢晃晃悠悠的進了城。

  洛陽跟潞城大有不同。

  最大的,當屬是人。人多,熱鬧,看著也比潞城的鮮亮,而不是滿臉塵土滄桑。

  「東都。」她回頭看了看城門上的字,笑了笑,她在這裡還曾經有座王府呢,也不知今日何在?

  「糖葫蘆,糖葫蘆」街邊的小販一邊走一邊喊,叫賣著那插在草棒子上的紅彤彤的糖葫蘆。

  「糖葫蘆怎麼賣?」米亞走在他身側問道。

  這紅彤彤的樣子,是真的能夠勾起人的饞蟲啊

  「一文錢一個!」小販立刻回答,「您要幾個?」

  「先來一串。」米亞遞給了他一文錢,從草棒子底下選了一根拿在手中,也不管是不是在大街上,就咬了一顆。

  「唔」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中炸開,讓她一下子就有了食欲,想要去酒樓大吃一頓了!

  「這些糖葫蘆我都買了,帶我去這裡最好的客棧。」她一邊啃著那紅彤彤的糖葫蘆一邊對小販說,遞給了他幾顆銀豆子。

  累,不想要慢慢逛了!

  「是,是,這就帶您去!」小販接過那幾顆銀豆子,用牙齒咬了咬大喜,忙不迭的扛著草棒子走在了前面。

  這幾顆銀豆子頂他一個月的營生,若是每日都能遇到這種讓他帶路的人,那他就發了!

  「……要說洛陽城最好的客棧自然是三園客棧,便是長安來的貴客,也是會住在這裡……」那小販一路上跟米亞說著洛陽城的各種見聞,竟讓坐在驢子上面的米亞也不是那麼疲倦了。

  「掌櫃的,要一間上房。」米亞邁步走進三園客棧,對正在櫃台打算盤的掌櫃的說。

  正如那賣糖葫蘆的小販所說,這三園客棧確實是這裡最好的客棧。不但占地面積大,各種擺設也是干干淨淨,整齊的很。又見大廳裡面的食客們桌上的食物,也香氣撲鼻,賣相頗佳……

  米亞決定在找到自己居住的房子之前就暫時先住在這裡,也順便探聽一下這洛陽城中的消息。

  畢竟,這裡已經不是昔日她所熟悉的洛陽了,總要搞清楚這裡的勢力分布範圍才好找個落腳的地方,不至於犯了什麼忌諱或者無意中踏入了一些不應該踏入的地方。

  等到確定好了房間,米亞示意那賣糖葫蘆的小販跟自己走,「……以後每日裡送同樣的糖葫蘆來這裡。」

  問清楚了他每日出攤的時間,米亞與他定下了每天送一整只草棒子的糖葫蘆給她,卻是讓那小販驚得夠嗆。

  此時天氣尚未入春,這糖葫蘆才能保存多日。他本以為這人是每日吃一根而已,誰能想到他竟然要每日吃這麼多?他真的不怕把牙齒都給酸掉了嗎?

  只是既然人家給了定金,糖葫小販也不能說什麼。管買東西的客人怎麼吃呢?這銀豆子是貨真價實的就好!

  當下回到家中跟自己的婆娘說了今日的奇事,「……從明日開始,糖葫蘆的數量翻上一倍!」他在家中轉了幾圈兒,又想起來一件事,「那茶葉蛋算了,這個不合適。」

  那位客人出手大方,一看就是不缺錢的主兒,這樣的人又怎麼看得上他們家那用碎茶煮出來的茶葉蛋?

  他婆娘看著丈夫在地下轉來轉去,只覺得頭暈的很,「你便拿兩枚雞子送與那客人,若是他喜歡吃買了自然好;若是不喜歡,那客人買糖葫蘆的錢你就送他兩個又怎麼了?」

  若不是她現在有孕在身,哪用得著他這麼嘰嘰歪歪磨磨蹭蹭的?

  說罷,年輕的女人拿著小錘子,把丈夫今日拿回來的幾顆銀豆子一一砸扁,滿意的看著那幾顆銀豆子變成扁豆子。總算是沒有被人給騙了雖說就算是被騙了,那包在外面的銀子也夠買糖葫蘆的了。但總歸還是貨真價實的銀豆子讓才讓人安心不是被什麼怪人給盯上了。

  糖葫蘆小販看著妻子的動作欲言又止,想要說自己已經驗過了這些銀豆子的真偽,絕無弄虛作。可是看著她那高高隆起肚子,這話就又被他給憋了回去。

  都說女人懷孕的時候不能招惹,還常有怪異舉動,還是莫要惹她生氣了。

  這般想著,他便去了廚房,准備做明天的糖葫蘆。

  他們家的糖葫蘆都是從山裡面的老樹上選的好料子制作而成,又有一手極為絕妙的熬糖的手藝,連同用了特殊的手法制作出來的米紙才會味道這麼好。那位客人定了那麼多的糖葫蘆肯定也是衝著這味道去的,他自然不能有絲毫的的疏忽。反而要加倍小心才能讓這筆買賣盡量的長久下去才是。

  他一邊制作這些糖葫蘆一邊去看那爐子上面正在鍋裡面咕咚著的落花生,濃濃的五香味道勾人的很。不若明日也帶些過去?他們家的老客最是喜歡這五香花生的味道,就著一碟子便能喝上半天的酒……

  米亞不知道此時正在有人惦記著要向她推薦自己家的小食,只是洗漱之後便躺在了床上不動了。

  她此時身體虛的很,又著力控制著腳下的高蹺,實在是耗時耗力,放松了就起不來了。

  「還是要早些賃一處院子才是。」她扯了扯身上的被子,只覺得疲倦的很,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明日再做計劃吧。

  第二天早上,米亞被從窗戶透入的陽光照在臉上的熱度喚醒,開了個門縫,把門口的熱水拿進來,打著哈欠洗漱了之後,把昨天晚上摘下來的面具重新戴在臉上,又給自己綁好了高蹺才出了房門下樓吃早飯。

  「來一份豆腐腦,並一張吊爐餅。」她叫過伙計吩咐道。

  她現在是全身都有毛病,早上連食欲都提不起來,只能吃點兒簡單的食物,豐盛的是別想了。

  待到伙計把她要的早飯端上來,她便一邊慢慢的吃著,一邊聽著周圍的人閑聊。

  這家三園客棧的幕後老板肯定不簡單,才能讓一眾帶著刀槍劍戟的江湖人們在這裡安安分分的,她倒是可以借此機會探聽到更多的消息。

  就是每天都要踩著高蹺真的很辛苦啊!

  米亞惡狠狠的啃著吊爐餅,也不知道是把這東西當成了什麼人的肉在啃?

  好不容易把吊爐餅吃完,那碗豆腐腦卻終究還是剩了一些她現在的年紀實在是太小,平日裡也吃的不多,倒是塞不進去了,難得的當了一回浪費糧食的人。

  在大廳裡面等了一會兒,賣糖葫蘆的小販便守著時間來到這裡找她,還給她帶了一包的五香花生跟兩枚茶葉蛋。

  「若是客人喜歡,我便每日裡再送些過來。」糖葫蘆小販一臉的殷勤期盼,只希望這位客人真的能喜歡自家的食物,也好多賺點兒銀子。

  「我知道了。」米亞點點頭,表示明白,「你明日來的時候我再給你消息。」

  民間多奇人異士,美食更是千人千味,數不勝數。往日裡她最喜歡的就是收集各種美食放起來,想吃零嘴或者大餐的時候直接拿出來吃,幸福滋味簡直就是滿滿當當!

  昨日吃的糖葫蘆也是。這家的糖葫蘆不但選用的原材料好,就連制作工藝也是特殊的緊。所以味道才會格外的出眾,讓她這條挑剔的舌頭都被征服。

  米亞決定等她賃到了院子,就去找這小販買下來他們家的制作秘方,再買下一株作為原料的山楂的樹苗或者是一支樹條種上,以後也能吃到這種獨特口味的糖葫蘆。

  至於這五香花生跟茶葉蛋……米亞搖頭,跟糖葫蘆比起來,味道可是差的太遠了。

  不是材料的問題煮的好,料配的好下得好,便是便宜的茶沫子也能做出來滋味絕美的茶葉蛋。她以前有個朋友,最愛的就是用某家茉莉花茶的高碎做茶葉蛋,那滋味,簡直絕了!

  靠著這手絕技,她朋友竟然硬生生的靠著在自己家的早餐店賣茶葉蛋賣成了網紅,各種外賣軟件上面的訂單簡直多到飛起,後來更是為不少當地的高端酒店供貨,幾年就實現了財富自由。

  米亞很喜歡吃這種味道的茶葉蛋,於是用一對祖母綠寶石的耳墜跟她換了這份配方。

  現在她倒是不用換茶葉蛋的配方了,但是糖葫蘆的配方還是要有的

  只是這些要等到她找到了合適的院子可以自己生活之後才行。要不然的話,連個能熬糖的地方都沒有買配方來做什麼?

  更何況這才幾天而已,人家還沒賺夠錢呢!

  米亞跟在牙人身後,一邊前行一邊漫無邊際的想著,直到今天的第三家宅子。

  不知道拐了多少個彎,走了多少路,兩人坐在馬車上,順著一道青石路,駛入了一條巷子當中。

  青石磚牆,斜飛的屋檐,門前或是立著石獅子,或是擺著裝著樹木的圓壇子,屋檐下還高高懸著燈籠……這巷子兩旁的建築倒是規整的很,絲毫沒有凌亂的感覺,路上也干淨的很,想必住在這裡的人家在打理上面都很用心。

  「這院子本是只賣不賃的,但若是您賃的時間長,倒也不是不行。」米亞還在觀察這附近環境的時候,牙人把馬車停在了一間宅邸前面,跳下來後把馬拴在門口的馬樁上,從腰間的一串鑰匙裡面找出來一只,打開了院子的大門,帶著米亞走了進去,「正房側房一應俱全,雨天的時候也不用擔心淋著雨,且有游廊罩著呢。」

  他一邊說一邊往裡走,走到了天井當中,「最好的是,這裡還有一口自己家的井,不用跟別的鄰居合用井水,也省去了買水的麻煩,平日裡生活方便的緊。」

  牙人嘴上滔滔不絕的介紹著這宅子的種種,眼角卻不斷的觀察米亞的表情,似乎是想要確定這位挑剔的客人對這座宅子是否滿意。

  從他接待這位客人至今,已經過去了接近一旬的時間,洛陽城裡符合這位客人要求的宅子幾乎被看了個遍。可是卻始終沒有找到他合意的,簡直讓這位牙人煩惱無窮。

  若不是米亞開出的價格太高,又每日都先付雇佣他的費用,這牙人都險些以為這位外地來的可是是純粹的耍著人玩,根本就沒有打算真正的賃房子了!

  好在,今日不同往日。牙人看著米亞表情心中一喜,有門!

  米亞確實是對這宅子很滿意。

  並非是那種京城規整的四合院,而是很有意境的小園子。

  正如牙人所說,正房側房下人房都是一應俱全的,還帶著一個小小的花園不大,但是也有一分多地,夠種很多的東西了,還有遮雨的游廊,生活起來十分方便。

  可以說該有的都有!

  不該有的也有。

  就像是那口井。

  她坐在馬車上進入這條巷子的時候有觀察過,巷子尾有一口井,大概就是這裡的住戶平時用來打水的地方。

  這本就比很多附近沒有井的宅子方便很多了,沒想到這棟宅子裡面竟然有一口屬於自己的井,直接省掉了屋主的好大麻煩!

  至少對於米亞來說是能省掉很大的麻煩。

  因為她現在的年紀跟身體實在不適合長時間在外面行動,最好學著那些大家閨秀們一樣,每日裡宅在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此才能不招來別人詫異的目光。

  本來她還想著要是找到了一個合心意卻沒有自己的井的宅子的話,干脆就自己花錢打上一口,沒想到現在連這道麻煩都省掉了。

  「不賃也行,買了便買了。」她在園中慢慢行走著,隨口對牙人說道,「只是這價格就要張牙郎斡旋一番。」

  她回過頭來對牙人一笑,「我自是不介意花錢的,只是卻不想要被別人坐地起價。」

  買東西不喜歡講價這種毛病她被人說過好多次了。但對於米亞來說,講價這種事情在情況允許的條件下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必要。

  她有錢,遇到喜歡的東西花錢是件開心的事情,沒必要斤斤計較。更何況貶低自己喜歡的東西又不能讓她的心情更好,又何必浪費口舌折騰自己?

  不過牙人之前還說這棟宅子的主人只想要賣房子不想要租房子,是他好不容易才跟對方說通了,願意賃出來。雖然不知道這牙人的話中到底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宅子主人是不是真的只想要賣而不是賃,他說那些話是不是誇大其詞來抬高自己的辛苦,米亞卻是不願意多生是非的。若他說的是真的,這般突然之間改變主意,誰知道這宅子的主人是不是會坐地起價?

  為喜歡的東西付錢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可是當冤大頭的話,就算了吧!

  「這是自然,我定會為客人您尋一個公道的價格!」牙人一聽米亞看中了這棟宅子,想要買下來。當即大喜,立刻應承下來了她的要求。

  這宅子的主人本就把這這棟宅子托付給了他們牙行,是賃是賣他都是不管的,只要拿到錢就好。

  現如今這位客人想要買,自然也不是什麼問題。牙行的人嘛,不管是買主還是賣家,都清楚一樁交易中他們不可能直來直往,只要價格雙方都滿意便行了。

  米亞點點頭,轉身往外走。

  宅子她已經裡裡外外的看過了,收拾的很干淨,各色家具也是齊全的很,不需要再做過多的修飾,只要搬進來就好。既然如此,她也就沒有必要在這裡繼續待下去了,讓牙行的人早日尋了那宅子的主人去衙門辦了契約才是正事。

  張牙郎也跟著米亞一起走了出去,鎖好門之後上了馬車,就要離開這裡。

  只是離開的時候,米亞卻注意到了旁邊的宅子的大門裡面有一雙眼睛正在窺視著外面。

  那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漂亮到讓人光是看到這雙眼睛就能腦補一張有著驚世容顏的臉!

  只是這雙眼睛裡卻帶著一絲陰郁,見米亞的目光望了過來,便迅速的關上了門消失不見了。

  「隔壁住的人你了解嗎?」坐在馬車上的米亞微微皺眉,宅子是不錯。但若是有個惡鄰的話,結果就不是那麼好了。

  「是個老人帶著一個孩子。」張牙郎在這件事上回答的倒是很痛快,沒有辜負他們牙行的聲譽,「客人請放心,我們牙行做買賣向來是童叟無欺,絕無那等欺瞞顧客的行為!」

  「若是這宅子有什麼問題的話,我們必然是會告知買主租客。」他斬釘截鐵的說,表情十分傲然,「我們主子與洛陽太守交好,那些人也不敢做出這等事情!」

  是要有多麼的想不開才會去得罪太守的朋友?除非是將來不想要在這裡繼續生活了,否則是不會有人這麼傻的。

  況且就算是那人將來真的不想要在這裡繼續生活了。難道離開了洛陽就能一帆風順了嗎?

  他們大概忘記了一件事,會跟太守交好的人也許不僅僅是只有太守一個朋友,還可能有很多江湖上的朋友。若是真的有人敢對他們耍手段的話,大約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客人不必在意隔壁的鄰居,我們已經查探清楚,這家人平時並不出門,只是偶爾還有江湖人士來拜訪。不過他們對這家主人都很尊敬,並非那等狂徒野人,不會做出什麼魯莽之事。」張牙郎仔細的跟米亞說了一下他們調查的結果。

  一個老人跟一個孩子而已,靠著智慧賺錢,平日裡就連食物采購都是送上門來的,大門總是緊緊的閉著,不會對周圍的人造成什麼影響。

  米亞點點頭,不再說話。

  聽上去倒像是孤寡老人帶著家中小兒隱居的樣子。如果確如張牙郎所說,那倒是對她無甚影響。

  若不是,她自然有辦法讓騙了她的人付出代價。

  如此,米亞在幾日後跟那宅子的主人在衙門碰頭,完成了買賣,定下了契約蓋上官府打印,這宅子就屬於她了。

  之後就是搬家。

  她一個在洛陽城初來乍到的人又沒有什麼拖累,搬起家來自然是沒有什麼麻煩的,只要帶著自己跟那頭皮毛油亮的小毛驢就行了。

  剩下的,都可以等到搬進去之後慢慢置辦。

  就這樣,米亞悄無聲息的搬進了這棟宅子,然後又通過張牙郎所在的牙行雇佣了一個廚娘、一個燒火丫頭、一個灑掃丫頭、一對看院子並負責打掃院子的夫妻跟一個花匠。

  「說來說去,還是年紀太小。」雇齊了人之後,米亞看著自己小小的手,嘆息一聲。

  如果是成年的自己的話,她哪裡需要那麼多的人來折騰這宅子?

  只是歲月不饒人,她這小身板想要成長起來還是需要不少年的。但願能夠平安度過吧……


第1292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趁著雇工們還有幾天時間才會來上工,米亞去把宅子裡面的庫房給填滿了。

  生活在科技時代有生活在科技時代的好,生活在科技不發達的時代也有生活在科技不發達時代的好。至少在錢財上面,後者要比前者容易操作多了,誰也不會去查探你的什麼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對於米亞這種空降的一無所有人士真的是十分友好了。

  反正米亞是盡了自己的全力把庫房跟地窖都塞的滿滿的,務必不留下一點點的空隙,好給自己之後幾年的生活打下良好的基礎。順便的,還給書房中增加了不少的書籍跟筆墨紙硯,又在院子的角落中堆放了一堆的各種花花草草,以及天井中增加了一個巨大的武器架子,擺上了各種閃著幽光的冷兵器。

  以至於過了幾日張牙郎帶著幾個定好的雇工上門的時候,看著那架子上的刀槍劍戟都感覺心肝亂跳!

  順便的,也為眼前這個陌生的小女孩兒驚訝,「你說你家大人有事離開了?」

  張牙郎看著面前的小姑娘,面色狐疑,這家的大人就這麼放心這孩子自己一個人留在家裡?還是說真的以為放個兵器架就能震懾宵小?

  「張牙郎可是擔心我一個小姑娘單獨住在這裡不安全?」米亞見張牙郎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故意問道。

  「這……」張牙郎干笑一聲,少有的詞窮了。

  難聽的話還是不說了吧,這個號稱是林友孫女的小姑娘。雖然長得好看,望之便知長大之後定是一個美人。可美人也是分很多種的,眼前的這個,他怕她還沒有長成美人就沒人了!

  「張牙郎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你卻不必擔心我的自保之力。」米亞衝著他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跟在他後面的幾個人,旋身而起,抽出了兵器架上的一把長劍,在院子中舞動了起來。

  只見她在院子中挪騰轉移,身形上下翩飛,竟仿佛是沒有重量一般,便是張牙郎這種經常跟江湖人士打交道的人都震驚的瞪大了眼睛,更不用說是那幾個雇工,一個個的都張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

  那劍光閃爍,如風馳電掣,閃的一眾人等心裡面發寒,生怕這位小祖宗一個不順心就用劍把他們給捅個透心涼!

  「鏘」米亞飄落在地,收劍回鞘,順手扔回到兵器架上,小手在院子裡面的那根立著的木板一捶。

  便見那木板子上面簌簌的掉下來一堆粉末,本來平整的木板上面出現了兩個大字,林宅!

  張牙郎在震撼的同時又有點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你費了那麼大勁兒耍了一通劍法結果就是為了刻這麼兩個字?

  之前的那種毛毛的感覺瞬間消去了不少。

  「好劍法!」張牙郎高聲喝道。

  他雖然不是什麼江湖高手,可是牙行這個行當什麼三教九流沒見過,他自然也是有眼力的。

  這小姑娘雖然說年紀還小,可是一手劍法卻絕對是一點都不普通,他在主子那裡見到的江湖人如果不算武功的話,單論劍法是肯定打不過這小女孩兒的……想到這裡,張牙郎悚然而驚,這小姑娘的劍法已經如此絕妙,那她的祖父豈不是身手更加高絕?

  他腦海中浮現了一個走起路來都磕磕碰碰活像是隨時能去見閻王的老頭子形像,再看著眼前這個面色蒼白的小姑娘,心中突然有了一個奇怪的想法,這祖孫兩個,該不會是練的什麼邪門的內功吧?

  一想到那些練邪門功法的人有多可怕,張牙郎就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暗自決定以後還是跟這家人有多遠離多遠!

  米亞並不知道他心裡面在想什麼,也不知道這人已經把她給掃進了練邪門武功的人群裡,她只是很滿足於眼前幾個人對她的懼怕。

  一個女孩子,還是一個年紀很小的女孩子,想要自己一個人獨自生活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若是不給人一點兒震懾,又怎麼能讓人乖乖的聽他的話?

  若是這些人不聽她的話,她又怎麼好好的生活?難不成還要天天踩著高蹺扮老頭子來震懾這些人嗎?

  現在這樣就很好,雇來的人不會因為看她年紀小,長輩不在身邊就生出什麼不好的心思,她的生活自然也就會過的很輕松。

  而她雇的幾個雇工也確實是如米亞所願。不管是不是曾經心裡面起過什麼別樣的心思,那日之後都對她這個身量矮小的女童言聽計從,未曾表現出任何異樣,將這宅子好好的運轉了起來。每日裡各種采買掃撒跟一應家中瑣事無不井井有條,絲毫沒有混亂之態。

  進進出出的,這周圍的鄰居們也在幾日之後知道了隔壁的院子已經易了主,主人換成了一個知天命的老頭子跟他的小孫女。只是這家的大人也不知道去做什麼了,平日裡根本就不見人影,只留一個小女孩兒看家。

  消息傳的快,不多久就有人知道了這家的事情。

  也不是沒有人想要做點兒什麼。一個小女孩兒看家,這簡直就是把金子丟在地上等人去撿!都不需要作別的事情,只要買通她家的一個下人,便能將這女孩兒拐出來。到時候轉手賣掉是一筆錢,這宅院子裡面說不得還會再讓人賺上一筆!

  只是等到這些別有心思的人打聽到更多的消息之後,就紛紛偃旗息鼓了。

  「你只道那女娃子年紀小,容易哄騙,怎麼就不想想一個那般年齡的孩子敢一個人住在宅院裡面又怎麼會是省油的燈?」某個在張牙郎喝醉之後吐真言的時候「得知」了真相的混混冷笑著說,「那祖孫二人練的是一門邪門的武功,平日裡看著像是隨時都能倒地不起,可是卻身法鬼魅,出手狠辣!」

  那混混看了看四下,壓低了聲音道,「你們可知道,那家人每日裡都是購買活雞活鴨!」

  有錢人家吃的東西向來不是他們這樣的混混吃得起,什麼山珍海味,天上走的地上跑的,都在這些有權有勢的人的餐桌上,他本不該如此驚訝的。可這都連續一個多月的時間都天天購買活雞活鴨,還不用集市上的小販幫忙宰殺,就有點兒詭異了。

  這混混只是略一腦補,就補出了一個這家裡的祖孫練的功夫是需要吸食血食的結論!

  如此他怎麼能夠淡定的當做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只能說是人一腦補天下無敵,大戶人家中別說是每日裡采買活雞活鴨了,便是每日采買活豬活羊也是小事一樁,根本就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宅子裡面那麼多的人,那麼多張的嘴,難道還不吃東西嗎?每日采買雞鴨又算是什麼?

  米亞並非是那種苛刻的主家,自然不會對雇來的人搞什麼天天青菜豆火,她給出的每日裡食材的預算都是有數的,按照市場價格來進行調整,不夠就補上去,花不完則是累積到下個月。

  她自己對市場價格有所了解,廚娘又不會做什麼手腳,那每日裡吃的東西自然是挑各種好的買,吃肉吃的多反正這些錢花不完又不會分給他們這些雇工,那又何必瞎折騰亂來?

  還不如每天多吃點兒好的呢,最起碼這家的小姐在食材上的采買是從來不吝惜於花銀子的,他們也跟著一起沾光,每日裡吃肉從不間斷,過了一段時間之後臉蛋兒都圓潤了起來!

  再說了,米亞家中又不僅僅是采買活雞活鴨,她還喜歡吃牛肉跟魚肉呢,這怎麼沒人說呢?

  只能說,傳言都是越傳越玄乎,傳到最後,米亞就差沒有頂著一口獠牙在月圓之夜裡面吸人血了!

  不過這種亂七八糟的傳言有壞處也有好處,洛陽城但凡是有點兒消息渠道的宵小們是都不敢在她家附近晃悠了,也不敢打林宅的主意,生怕這練邪門武功的小姑奶奶暴起傷人,那可不就是偷雞不著蝕把米?

  米亞對這些事情到底清不清楚沒有人知道,反正她的日子是過的挺安靜的。

  林友曇花一現,只是偶爾會寄信回來報個平安,表面上是安小孫女的心。但實際上到底是安誰的心就沒有人知道了。

  反正米亞自己是覺得這日子過的還算是不錯,每日裡面練功寫字畫畫,膩了的話就出門逛逛,去那些酒樓聽聽說書先生講述的最近江湖上的奇人奇事或者是什麼所謂的秘聞,不亦樂乎。

  特別是聚月樓有一個說書人,講故事的水平簡直就是一流!米亞每逢練功練的煩了的時候就會跑去聚月樓聽這位說書先生說書,給這家酒樓貢獻了不少的茶水點心錢。

  而且這家酒樓也不僅僅是有一個有意思的說書人,還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眼瞎的彈琴的老人。

  普通人聽不出來,但是米亞卻能聽出來他琴音中的種種情緒,有時候這人那肆意外泄的惡意真是絲毫不加掩飾,簡直都能淹沒整個酒樓了!

  「東都果然是一個神奇的地方。」米亞聽完今日份的武林八卦,拎著聚月樓的醬鴨子慢悠悠的往家裡面走。

  天下之大,富庶之地卻莫過於中原,人們總是能夠在這裡聽到、見到不同的奇人異事,實在是妙哉,妙哉啊

  笑眯眯的回了家,米亞把手裡的醬鴨子遞給了燒火的丫頭讓她拿去廚房,歡快的去給自己換了一身舒服的衣裳,准備坐在廊下喝著甜甜的桂花蜜水,配著好吃的醬鴨子。

  只是還沒有等到廚娘把鴨子端上來,她那靈敏之極的鼻子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一股既不是雞血,也不是鴨血,更不是帶著腥氣的魚的血的血腥味。

  這是人血的味道!

  米亞的眉頭皺了起來,看向了四周,尋找這股血腥氣的由來。

  是有人想要在她的家裡面做些什麼嗎?

  她站起來,腳步像是不沾地的移動著,從院子的這頭走到那頭,一間一間的房間打開查探清楚,卻始終沒有找到那股血腥氣的來源。

  直到她走到了隔著兩棟宅邸的那堵牆下,抽抽鼻子抬起了頭。

  是這裡?

  米亞緊皺的眉頭始終沒有松開,站在那裡了一會兒,竟然隱隱約約的聽到了對面似乎是有人在笑,還笑的很是瘋癲。

  她面沉如水,輕輕躍上了種在牆邊的樹,站在樹枝上,看向了隔壁的鄰居家,被遠處的景像給震的大吃了一驚。

  只見一個少年被綁在木樁上面,一個瘸腿的老人正圍著她轉,一邊轉還一邊嘻嘻的笑,笑著笑著,就舔舔手中匕首上面沾染著的血。

  而那個少年,上身衤果露,胸口被劃出了一道說深不深,說淺不淺,不會置人於死地。但是卻絕對會讓人痛苦不已的傷口。

  此時這道傷口正在往外流血,它的旁邊則是長長短短的各式傷痕,顯然這個老人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以至於這少年此時滿臉麻木,一聲不吭,只當自己是個死人一般的熬著。

  驀的,那少年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竟然從麻木的狀態中回過來了神,抬眼看向了米亞這邊。

  「需要幫忙嗎?」米亞見他望過來,眨了眨眼睛,衝著他做了個口型。

  原來這就是那日窺視她的那雙漂亮的眼睛的主人啊……

  她想起來那日在門的縫隙中看到的那雙漂亮的眼睛,終於知道了為什麼裡面會帶著一絲陰郁。

  換成是誰被這麼長時間對待,大概也陽光不起來吧?

  那少年面無表情的看了米亞一會兒又重新垂下了眼眸,不再分半點兒眼神給她。

  一個只有九歲的女童而已,能幫得上他什麼忙?

  縱然對方輕功高絕,竟然能夠站在細弱的樹枝上迎風飄動,他也不認她能夠幫得上什麼忙。流水是個心裡有病的人,他的身體也有病,可是他的武功卻沒有病!

  這樣的人,又怎麼是一個小小年紀的女童能夠對付的?

  米亞見那少年不搭理自己,也不在意,只是抽出來了一條閃著奇特光彩的鬥篷披在了身上,跟這棵她移栽過來的大樹融為了一體,讓人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便是最開始注意到她的少年,也在又一次掃過那棵樹的時候愣了愣。隨即眸色一暗,果然是不靠譜的小孩子,剛剛還說要幫他,這麼片刻的功夫便沒有了影子,是被嚇得跑回去哭了吧?

  並沒有跑回去哭的米亞正蹲在樹上繼續觀察那個瘸腿的老人的行動,總覺得這人怕不是有著嚴重的精神方面的疾病,怎麼看起來就這麼不正常呢?

  那個被綁在木樁子上的少年也很奇怪,他此時就像是剝離了自己的神魂一般,明明被綁在那裡,可是心思卻已經魂游天外,似乎是對自己的身體毫不在意。

  但這並不是最奇怪的,最讓米亞這個有著精湛演技的人驚訝的是每當那個瘸腿的老人轉到那少年的身前,他就會做出一副痛苦不已的樣子,活像是再也撐不住卻咬牙堅持一般,看上去就連內心都在掙扎,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在考慮著要怎麼求饒,才能讓這個老人停止這種既變態又殘忍的行為。

  可是一旦等到那個老人離開了他的視線,這少年就會重新恢復成為面無表情的樣子。就好像是他剛剛只是在演一場拙劣的皮影戲一般,所作所為只不過是為了讓那老人高興也讓自己受的摧殘少一點兒。

  「真是奇怪的關系。」米亞托著下巴蹲在在樹枝上想,對著這兩個奇怪的人,只覺得他們實在是詭異的很,就仿佛是一場鬧劇一般,荒誕中還帶著吊詭。

  能不吊詭嗎?

  眼前的這般場景若是放到幾百年後簡直就是各種負面光環加身了,足以讓人寫出一本百萬字的巨著來分析此時二人之間的關系還有各自的心理,搞不好便能折騰出來什麼新的情感流派或者是炸出來專門熱衷虐戀情深的奇特性癖的愛好者。

  沒准兒要是再深入一點兒,就有漫畫大手對著這幅場景興致大發的直接畫上三十頁不可描述圖案;再升級一點兒,大概就是號稱是藝術創作者的油畫作家跟雕塑家們對這場景的復原思考以及升華了!

  總之,米亞覺得隔壁鄰居家絕對是屬於有毒的那種,還是不要去接觸,也不要打攪他們比較好。

  畢竟看那少年的樣子也不像是想要讓她幫忙,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無法反抗不想要做無用功、還是想要從那個老人身上得到一些什麼,才隱忍到現在?

  米亞攏了攏身上的鬥篷,悄悄的溜下了樹,只留下了枝繁葉茂的樹木隨風搖擺,似乎是在記錄著那少年跟那個瘸腿老人的一舉一動。

  隔壁的事情並沒有對米亞造成什麼影響。即使這種詭異的場景是真的很難讓人忘記,意志不堅定的人說不定還會天天晚上做噩夢。可是對於米亞來說,這場景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記憶點,左右不過就是長輩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虐待兒童,這種爛事她見的可是太多了,怎麼可能做出什麼評價?

  她雖然會出手幫忙,可是也講究時機,非親非故的,又不是什麼生死之間的緊要關頭,人家更是沒有開口或者是默許她幫忙,伸手做什麼?

  討人嫌嗎?

  所以她很心安理得的坐在家裡面繼續鍛煉身體,順便的,還有閑工夫把那些從市集上或者是酒樓裡面聽到的各種消息進行一個彙總,好更加的熟悉東都的各種情況。

  她總是要出去看看的,感受一下老家不同時代的不同風采,再順便搜羅一些美食美物跟美酒。

  至於那位讓她跟這個殼子的雙胞胎姐姐過這悲慘童年的柴玉關倒是不著急。

  白夫人每天都告訴姐妹兩個要報仇,但是報仇也是要講究時機的。從白夫人的口中不難得出這是一個喜好享受跟美人的性格,這樣的人是不會甘於寂寞的,他既然得到了那麼多的武功秘籍,隱姓埋名是自然的,可本性也是難改的,只要順著這一點下手,總會抓住他的馬腳,找出來這個人。

  而且她現在也才不過是九歲而已,報仇什麼的,也得等到她長成才行。不然現在這麼一個小不點兒報什麼仇啊?去給柴玉關這個心狠手辣的人當球踢嗎?

  米亞不由得嘆了口氣,她上次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起碼還有個祖母大人做後盾,提供各種情報跟線索,連人家的老底都揭了出來。除了自身的身體之外沒別的問題了。可是換到如今,她手上是絲毫有用的信息都沒有,別說是能夠幫忙的祖母了,這殼子那令人頭疼的母親不拖後腿就已經不錯了,又怎麼能指望她幫忙?

  就算是能幫忙,米亞也不想要!

  現如今,對方大概率的是以為她已經死掉了,失掉了一個復仇工具;而對於米亞來說,這種情況剛剛好,還省了她逃亡了呢!畢竟不是誰都能對這種沒事兒就抽女兒鞭子的母親習以為常,當做平常事,她還是想要過幾天的好日子的。

  感慨了一番,米亞繼續她無聊的生活,吃飯、睡覺、練功、出門遛彎兒,生活過的極為有規律,也十分的愜意。

  她甚至還有心思重新扮成了林友的樣子,跑去之前那個糖葫蘆小販告知她的地址,又把人家的糖葫蘆給包了圓兒囤積在倉庫裡面准備隨時掏出來吃。

  另外就是那個制作米紙的配方,在花費了一袋子的銀豆子之後,那份制作米紙的獨門秘方就成為了米亞的收藏品,准備有閑暇時間就嘗試著制作一下。現在嘛,看看她從糖葫蘆小販家裡買回來的那一厚摞子的米紙,米亞覺得這個制作的工作暫緩,短時間裡面還是直接從糖葫蘆小販家中購買就好。

  今天嘛,她倒是沒有裝扮成林友,而是騎著那頭小毛驢用自己本來的面目去見了糖葫蘆小販,「我來取我爺爺的東西。」米亞衝著小販微微一笑,「我姓林,之前跟你定好了的要去山裡面挖一棵樹。」

  本來林友這個身份是十分好用的,老人在一些事情上面即使是有點兒麻煩。但是也能憑借著老年人的身份行事,諸多方便,還能給人以信任感。可是今天要去的地方卻是東都郊外的一座山。這種地方,即便是米亞的輕功再好再厲害,也是不想要踩著高蹺上上下下的瘋狂折騰自己的!

  那小販見米亞拿出了憑證,也不廢話,點了點頭就跟著米亞一起上了她的那輛馬車,向著郊外駛去。


第1293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這小姑娘的爺爺是他見過的最奇怪的客人。

  之前他住在客棧的時候就每日裡送一根插滿了糖葫蘆的草棒子去給他,前幾日這人又來了他家,花了大筆的價錢買走了他們家的制作米紙的方子不說,還直接包圓了剩下的那些米紙!

  糖葫蘆小販自己都有些恍惚,他們家的糖葫蘆跟米紙真的那麼好吃嗎?

  然而這還不是終點,那奇怪的老人不但買了方子跟米紙,還對做糖葫蘆的山楂也念念不忘,又付了錢,約好了今日跟著他去山裡面一起挖一棵山楂樹!

  小販只覺得這世間無奇不有,怎麼會有人對糖葫蘆這麼執著?

  買了配方買了米紙不說,現在竟然還要去挖這種山楂樹,再加上對方那每日要求他送一根草棒子糖葫蘆的行為,他有時候都會想,這個人的牙真的沒有問題嗎?每日裡吃這麼多的酸的甜的,居然還有一口珍珠一般的牙齒,簡直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真的人,還是什麼精怪披了一層人皮跑到了人間享樂?

  可是今日看到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女孩兒之後,他又覺得自己的那些想法根本就是毫無根據的。若是真的精怪,又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一個孫女呢?糖葫蘆小販坐在米亞旁邊,看著她熟練的趕車,只覺得自己以前未免過於胡思亂想了,也許這只是一個武功高強的人而已,不是都說絕頂的高手都駐顏有術嗎?大概那人能夠保持住自己的一口牙齒就是因為這點吧。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喜歡吃糖葫蘆!

  他腦子裡面出現了一個景像,兩個絕頂高手對峙,其中一個拿著一串糖葫蘆,只是一顆,就讓他的對手成為了手下敗將……

  糖葫蘆小販一路思緒飄飛,竟然腦補了一堆各種各樣的戰鬥場面,莫不是米亞拿著糖葫蘆做暗器跟人戰鬥並且勝利的,性子也是夠跳脫。

  只是他卻沒有想到,他跟米亞這兩個挖樹的人竟然真的在南山遇到了打鬥的人!

  「陳越,若是你今日乖乖交出東西,我便放過你一家老小。若是你還要反抗,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一個面目陰鷙的男人朝著自己對面的儒衫男人陰森森的道,手中還捏著一把長勾,上面鮮血淋漓。

  細看之下,那上面還有著密密麻麻的鋸齒,勾著幾絲不甚明顯的肉絲。

  對面的儒衫男人也是面色狠厲,「黃少和,你為了一張藏寶圖追殺了我上百裡,我幾個隨從都死在了你的手上,難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

  他手持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若是我今日真的把藏寶圖給了你,恐怕你為了不讓別人知道這東西落到了你的手中,是會把我全家老小都滅口了才是!」

  陳越說著說著,手中的長劍突然出其不意的刺向了黃少和。

  「哼!」黃少和一聲冷哼,那幾乎就快要刺進了他胸口的長劍就被他手中的長勾給擋住了,「雕蟲小技竟然也想要暗算我?」

  黃少和冷笑一聲,他一路追殺陳越,又怎麼會不了解他的性格?早就在防備著這人暗算他了!

  「蓬」只是他終究沒有算到一件事,正當他得意洋洋,馬上就能得到那份藏寶圖的時候,眼前卻爆起了一蓬迷霧。

  「你」他只覺得手腳一陣發麻,胸口悶得很,就要倒下去。

  「我送你上西天。」陳越陰惻惻的說,手中的長劍絲毫不留情的捅進了黃少和的胸口,還很惡劣的攪動了幾下,「去陪我那幾個想要藏寶圖的師兄們。」

  對著這種人他又怎麼可能毫無准備?

  早在他暗算了得到這份藏寶圖的師兄的時候就打算好了,根本就不可能讓知道藏寶圖秘密的人活下去!不管是他的師兄們,還是隨從跟黃少和,都不能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把他擁有這份藏寶圖的事情給泄露出去。

  只有這樣,他才能安安靜靜的享受那些寶藏帶來的榮華富貴!

  可是他是個聰明人,黃少和也不是傻瓜。

  他既然能夠一路追著陳越而來,並且防備著他暗算自己,當然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相反,他心思縝密,韌性也是非凡,竟然在瀕死之際拉了殺了自己的人一起下水。

  「噗噗」他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按動腰帶間的機簧,幾乎是跟他面對面的陳越胸前就插滿了細如牛毛的鋼針。

  隨後這些黑黝黝的鋼針就讓陳越變成了一具漆黑的屍體。

  糖葫蘆小販跟米亞:「……」

  「……死,死了?」糖葫蘆小販顫抖著聲音道,竟然手指都抬不起來了。

  他跟米亞正在挖山楂樹的時候,就覺得身邊好似是有一股風掠過,沒想到卻是兩個江湖人在爭奪一份藏寶圖!

  到現在,他還記得剛剛那個掠過他的的男人冷冰冰回頭看了他一眼的事情,想到剛剛那人說的話。若是這兩人沒有死的話,他是不是在這件事結束之後就要被滅口了?

  糖葫蘆小販此時只覺得渾身發冷,整個控制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倒是米亞,鎮定的很。

  「死了。」她輕快的回答。

  這兩人的武功不算是高,甚至都比不上那日在潞城遇到的那個想要奪琴的男人,她自是不怕的。

  就是這個旁邊的同伴讓她有點兒煩惱,這麼抖啊抖的,真的能把這棵樹給完好無缺的挖出來嗎?

  看了看自己的小嫩手,米亞覺得也許今天回家的時間要晚一點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指望上他?

  不過她這般淡定的樣子卻讓旁邊的小販更加確信這段時間以來是跟一個江湖中人打交道的念頭了。看這小女孩兒的樣子,便知道她肯定隨著她的祖父見過不少這樣的事情。所以看到眼前這可怖的一幕才能如此鎮定!

  「你還能撐得住嗎?」米亞見他始終不吭聲,好心的詢問了一下,「要不,你回車上去休息一下?」

  這小臉白的,簡直都能跟她平日裡的臉色媲美了,不會是想要暈倒吧?

  雖然最近的天氣不錯,秋高氣爽的沒有雪也沒有雨,可這裡畢竟是山間,又有樹木遮天蔽日。若是真的倒在了這裡的話,恐怕過後就要去看大夫了。

  可別指望她能夠搬著這麼一個人下山,為了不對身體造成更多的傷害,以後無法修煉內功,她並未急於求成的散功,現在才將將的將那段邪門的氣勁化掉一些,每日裡維持住身體的平衡已經不容易,哪來的力氣去搬人下山?

  糖葫蘆小販倒是沒有米亞想像的那麼沒用,他摸了摸胸口,覺得那裡總算是跳動的不是那麼厲害了,便開了口,「這兩個人死在這裡……」

  他平日裡都是來這裡采摘果子,日日面對著這麼兩具屍體,真是想一想都渾身發毛!

  「哦,你是擔心這屍體上的毒和他們腐爛了之後破壞果子的生長環境吧?」米亞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恍然大悟,從袖子裡抽出了一只小瓷瓶走向了那兩具屍體所在的地方,倒在了靠近自己的黃少和身上。

  一邊倒還一邊安慰糖葫蘆小販,「你放心,這東西效用消失的快,對土跟果子沒有半響的。」

  這可是她精心配置的居家旅行好物,保證無污染無公害,絕對環保!

  「……」眼睜睜的看著化掉的血水將衣物燒出來一個大窟窿的糖葫蘆小販眼睛一翻,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他只是想要去報官,讓官府解決將這兩具屍體而已,怎麼就變成了這個結果?徹底失去意識之前,糖葫蘆小販的腦中閃過了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米亞卻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這人昏倒在這裡是真的很麻煩!

  無奈的她掏出銀針刺向了糖葫蘆小販的人中,試圖讓他醒過來。

  只是不知道是這人昏迷的程度太深刻還是他根本就不想要醒,扎了兩針竟然絲毫沒有效果,搞得她沒辦法,只能把這人丟在一邊,繼續往旁邊的那個陳越身上倒化屍水。

  一邊倒還一邊郁悶,明明是他自己擔心這裡的果子因為那些被腐爛的屍體吸引來的蒼蠅之類的蟲子和毒素的影響,現在她好心幫忙了他自己反倒是暈過去了,這上哪裡去說道理?

  嘟著嘴巴,給兩具屍體均勻的撒上了化屍水,米亞又拎著鐵鍬去埋掉那些血水這玩意兒要是不趕緊處理掉,還不知道會引來多少的蒼蠅蚊子呢,可不能功虧一簣!

  「叮」人小力氣也小,剛剛還挖了一棵山楂樹,現在就更是沒有什麼力氣的米亞只覺得手中的鐵鍬砸到了什麼東西,震的手指微微一麻。

  「嗯?」她翻動鐵鍬,從一堆血水跟泥土的混合物中翻出一塊上面有著奇特紋路的似金非金,似鐵非鐵的牌子。

  再翻,這牌子後面則是一個看上去像是山麓樣子的簡單圖案。

  難道這就那個所謂的藏寶圖?

  米亞撓了撓頭,只覺得好生奇怪,藏寶圖不是應該繪制在紙上嗎?為什麼會是一個鐵牌子?還是說那藏寶圖之前已經被化掉了,這鐵牌子並非是那藏寶圖?

  算了,不管是不是都跟她沒關系,就留在這裡給這兩個人陪葬吧。

  米亞很愉快的下了一個決定,就准備繼續埋土,不料此時那小販卻醒了過來,「你你你,你做了什麼啊?」

  他驚恐的指著米亞,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當然是幫你處理掉將來可能有的麻煩啊!」米亞奇怪的看著糖葫蘆小販,只覺得他實在是過於大驚小怪。

  東都多江湖人士,這人在來時的路上還說起了曾經目睹江湖人在東都街道上互毆,肢體亂飛的樣子,這時候怎麼就突然之間變得膽小了?

  「我能有什麼麻煩啊?」糖葫蘆小販一臉震驚,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一想到將來采摘果子的地方有兩灘血水的存在就渾身發麻,這才是麻煩的事情吧?

  「???」米亞看著他的震驚臉,開始反省她是不是下手太快了,原來這人其實對這兩具屍體並不在意嗎?

  「也罷,是我多事了。」她嘆了一口氣,收回了埋血水的鐵鍬。

  既然他並不在意,那她多什麼事啊?

  「……」糖葫蘆小販看著她不動了,只覺得那種發麻的感覺提前找上了自己,忍不住開口,「你為何不繼續了?」

  要命啊,你這樣埋到一半就放棄,留下一堆血水在那裡讓人更害怕啊!

  「既然你都不覺得麻煩,做什麼要繼續?」米亞奇怪的看著糖葫蘆小販,只覺得這人莫名其妙。

  她本來就是義務幫忙,現在他不需要了,還幫什麼忙啊?

  「……」糖葫蘆小販看著她顯然是不打算繼續下去的樣子,無奈之下只能撐著自己發軟的手腳去拿那鐵鍬掩埋血水。

  若是不趕緊埋掉了,保不齊就會被人發現去報官,那樣豈不是會牽連到他?

  這般想著,他就埋怨起來了米亞,只覺得這小女孩兒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這麼亂來!

  「你真的是東都人嗎?」米亞聽著這人埋怨,一臉驚奇,不待對方回答就直接開口,「這又不是東都城內,死了便死了,難不成你還指望著官府衙門大老遠的跑到這裡給人收屍不成?」

  這裡的官府對江湖人的態度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事情不發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不會去管。

  就比如說,兩個江湖人在東都街道上鬥毆,被發現了報官,只要沒有當場抓住,也未曾傷及百姓,官府的捕快也就當沒這回事不會有什麼千裡迢迢追捕的事情發生。若是這種鬥毆發生在城外,那就更加方便了,沒有人能報官,誰會去管你生死?

  而江湖人,也很識趣的大多時候不在城內找事兒,只在城外解決恩怨,也免得被朝廷鷹犬盯上事情倒是不嚴重,可是這便如肉旁邊圍繞著蒼蠅一般,令人煩躁的很。

  如是便形成了一種奇妙的關系,江湖歸江湖,官府歸官府,兩者井水不犯河水。她甚至還知道江湖中有一個很有聲望的九州王沈天君。雖然沒有武林盟主的名號,可是卻有武林盟主的權力,在江湖中一言九鼎,所出之言無人不信服。

  如今這身上死去的兩個人不但不是在城內,還是在荒郊野外的,官府會管才叫怪事!

  這人明明也不是不知道這些事情,怎的還如此天真?

  糖葫蘆小販:「……」

  他情急之下一時慌亂倒是忘記了官府確實是不會去管這種事情的。只是這小女孩兒的行事風格還是讓他感覺渾身不舒服……

  米亞看他的樣子也不想要理這人了,左右她配方已經買到了手,自己做米紙也就是了。

  當下兩人各自沉默了起來。

  米亞站在一旁一動不動,糖葫蘆小販也只能掄起鐵鍬埋血水。

  「叮」他用力揮動鐵鍬的時候,碰到了之前米亞翻到的那塊奇特的金屬牌子。

  「這是什麼?」糖葫蘆小販看著那露出來的半塊牌子好奇道。

  兩具屍體身上的東西大部分都已經化掉了,只是剩下幾個掛飾跟這塊牌子還沒有徹底的化掉。可玉飾已經因為二人之間的爭鬥碎成了幾塊,這牌子的邊角也出現了熔掉的趨勢。

  「可能是他們說的藏寶圖吧。」米亞漫不經心的說,卻不料糖葫蘆小販聽到這句話大驚,立刻便用鐵鍬將那牌子翻出來,拿了自己的水囊去澆。

  藏寶圖!

  他腦子裡面只是回響著米亞說的話,澆水的速度又快了一點兒。

  若真的是藏寶圖的話,那……

  米亞見他這個樣子也懶得理他。

  根據她的經驗,所謂的藏寶圖什麼的,大多數都是有坑的,而且還是巨坑!沒點兒本事別說是寶藏了,小命能不能保得住都不好說!

  只是她這話便是說給眼前的人聽,他大概也不會相信她的。反而會以為她是抱有什麼別的心思,阻了他的發財之路。

  既然如此,她倒也不必去多那個嘴。

  看了一眼撕下衣角擦拭那只金屬牌子的糖葫蘆小販,米亞搖了搖頭,希望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藏寶圖的牌子他能盡快脫手賺到一筆錢,而不是放在手中給自己引來禍端。

  當下,她扛著那棵小山楂樹跟幾棵樹苗往山下走。

  她的事情已經做完了,自然不會在這裡繼續停留下去,早點兒回家好早點兒把樹種上。

  那小販見她離開,也迅速的鏟了幾鏟子土,將血水掩埋好,跟著米亞下了山。

  來的時候他坐在米亞的車上,走的時候若是靠著自己的兩條腿,那今天他怕是別想要回到家中,只能在城外等著天亮了!

  跟來時候的滔滔不絕不同,回程的時候糖葫蘆小販的全副心思都在那塊牌子上,半點兒沒有跟米亞說話的想法。兩個人就這樣一路沉默的回到了東都,各自分開。

  「小姐回來了?」在後門忙碌的趙娘子聽到米亞的聲音,連忙打開門,將馬車引了進來。

  有時候她也奇怪,為什麼這樣一個小小的看起來養尊處優的姑娘竟然還會趕馬車這種活計?可是想到那日東家在院子裡面展示出來的武力值,這些想法就消失了。

  莫要去探究東家的秘密,這樣對東家對自己都好!

  「讓阿吉把這棵樹給種在花園裡面,好好伺候。」米亞指了指馬車頂上綁著的樹對趙娘子說。

  家裡面的事情也不是所有的都順利,之前的那個花匠便是其中一個。本來說的好好的,連雇工的契約都簽了。可是他卻突然患上了病,平日裡三天兩頭的請假,讓米亞不得不找了張牙郎換了一個人。

  身為一個大夫,她自然是知道這人根本就沒有什麼毛病,只是不想要上工而已。

  至於對方不想要上工的原因?

  米亞嘆了口氣,不管是因為她那日展示了一下武力值還是因為什麼別的,總是不願意為她工作罷了。

  如此,她便重新換了一個新的花匠。

  這人倒是沒有之前的花匠那麼麻煩,每日裡沉默寡言的,只是待專心伺候那些花草,從來不愛跟人說話交際,竟如隱形人一般。

  不過米亞對他倒是挺滿意的。

  她對自己雇佣的人的性格沒有什麼要求,只要能夠干好活。就算是對方一年不跟她說話都無所謂,又怎麼會去管這人平日裡的處事方式?

  倒是趙娘子聽到阿吉的名字嘴角抽了抽,其實不是很想要跟這個平日裡總是死氣沉沉的花匠打交道。

  但既然東家說了,那她就只能照做。於是便去叫了阿吉來,處理這棵山楂樹。

  說來也怪,阿吉平日裡沉默歸沉默,這一手伺候花草的功力倒是精深,明明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個花匠的樣子……

  趙娘子去找阿吉了,米亞則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准備沐浴。

  這一天忙碌的,體質發虛的她渾身都是汗跟土。要是不趕緊洗洗,就連吃飯都沒有味道了!

  把灶上煨著的藥湯倒入了浴桶,米亞泡了進去。

  銀露珠的後遺症已經逐漸顯示出來,她的身體在未來幾年時間裡面大概都要維持在一個並不是很健康的狀態裡面。若是不想要這樣的話,就只能內修外補,在修煉內功的同時輔以藥浴。

  痛苦是痛苦了點兒,但是能夠避免每日裡躺在床上半殘廢的狀況,這點兒痛苦還是很值得的。

  她坐在浴桶裡面,一邊運功吸收藥力,一邊思忖著最近在酒樓裡面聽聞的一個消息。

  坊間不知為何流傳起了一個有關百年前人物的傳說。

  一個叫做無敵和尚的人的傳說。

  旁人不覺得怎樣,米亞卻對不守清規戒律的出家人十分反感。還無敵和尚,你既然俗世之心未了,又何必出家賺個僧人的名頭?

  她聽著說書人說這和尚的「豐功偉績」只覺得厭煩,可是聽得多了卻發現了一件事,這些故事中無一不在宣揚無敵和尚的武功有多麼的厲害!

  那些說書人簡直都快要把無敵和尚給吹捧成為百年之前的天下第一人了,這很不正常。

  因為米亞的手中有一本書,一本從東都夜晚的鬼市尋來的書。

  這本書既不是什麼武功秘籍也不是什麼機密要錄,只是一本雜談,一本九十年前的雜談。它最大的價值也不是時間造就的滄桑,而是這本書的作者。

  百曉生,一個很熟悉的名字,似乎是無論哪個時代,江湖中都會有一個自己的百曉生。而這位百曉生的手記雜談中記載的百年前的武林第一人的名字卻不是無敵和尚。


第1294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這個無敵和尚會突然之間被大肆宣揚?

  若是講述傳奇的話,當時的第一高手明顯更加具有傳奇性,甚至還是至今未解的傳奇,便是他的後人,也對自己家的老祖宗的事情諱莫如深,從不曾露過一言半語,神秘的緊。可是這麼具有傳奇性的人卻半點兒沒有被提起。反而這個無敵和尚的故事被頻頻提起?還是一窩蜂的不分地域的講述?

  除非這本就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一個看上去並不是很顯眼,但是卻能潛移默化無敵和尚是武林第一高手的安排。

  米亞不知道對方的目的是什麼,但根據她以往的經驗來看,大抵是沒有什麼好事的。因為一個已經死去了很多年的武林高手往往就伴隨著一份藏寶圖或者是武林秘籍,這兩樣東西不管是哪一種都會讓人瘋狂。若是用這種東西來當成魚餌制作一出陷阱的話……

  米亞搖搖頭,左右這種事情跟她沒有關系,管那麼多做什麼?而且她說了自己的猜測難道就有人會聽嗎?

  一個小女孩兒,還是一個沒有什麼背景的小女孩兒,想要對這些武林高手做出影響,豈不是在做春秋大夢?

  還是趕緊修補自己的身體才是正經事!

  離開了潞城之後她也曾經打探過柴玉關這個人的消息,可奇怪的是,竟然沒有什麼人聽說過這個名字。

  但是按照白夫人的說法來看,柴玉關這個人心狠手辣,陰毒殘忍,又不擇手段,甚至武功也不弱,又怎麼會無人知曉呢?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這個人本就不想要讓別人知道自己的消息。

  至於他為什麼不想要讓別人了解自己的信息的原因,那就沒有人知道了。但是米亞卻知道一件事,按照這個人曾經對待白夫人的手段來看的話,他若是知道白夫人沒有死,還生下了兩個女兒,有極大的可能性不是跟你白夫人喜相逢之後抱著女兒老淚橫流,而是會直接找個法子弄死母女三人!

  這樣的人,最好就是一輩子都不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雙方老死不相見。可是按照白夫人的想法,她會這麼做嗎?米亞不這麼認為。

  換成是她遭受到了這種非人的折磨的話,她一定會千方百計的弄死對方,還要那個人死的很慘才能解心頭之恨,白夫人只會做的更狠!

  可是白夫人的身體卻並不是很好。

  米亞微微闔上了眼睛,手指慢慢的敲擊著浴桶,從記憶中搜尋有關白夫人的記憶。

  一個人若是沒有了一只眼睛一只手,腿也被挑斷了腳筋,那她的身體情況一定不會很好。特別是她遭受了這些折磨之後還被丟在陰冷的地窖裡面,只能靠著渾濁的雨水跟餿掉的食物活下來,白夫人的身體就更加糟糕了。

  她覺得這位白夫人能夠再活上七八年就已經算是不錯,運氣糟糕的話,可能連七八年都活不到。說不定三四年就要撒手人寰去見閻王爺。

  白夫人自己顯然也是對自己的身體情況有所了解。所以才一直鞭策著兩個女兒為她報仇雪恨,並且用極為高壓的手段來催促她們瘋狂的練功。

  也就是說不管她是不是能夠活到七老八十,這殼子的雙胞胎姐姐卻是一定會被白夫人給推到跟柴玉關對立的位置上。

  到那個時候,曾經為這個身體擋下了一次次鞭子的姐姐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米亞不喜歡白夫人,也討厭她對待孩子的方式,但是卻不得不考慮白飛飛的處境。

  這是個可憐的姑娘,她本就不是在父母的期待中出生的,成長的環境更是扭曲之極。本來還有個妹妹可以互相扶持著生活,可現在連這個妹妹都死了,她會變成什麼樣子?

  米亞不知道,但是她不喜歡欠人情。既然這個殼子之前受白飛飛的頗多照顧,那她也不介意在弄死柴玉關的過程中幫把手。

  用了人家的殼子,總是要承接下來一些因果的,柴玉關這種人渣,還是早點兒死了好。要不然,還不知道要被他害死多少的人!

  打定主意,米亞從浴桶裡面爬了出來,拿起旁邊的水瓢衝洗掉了身上的藥味,擦干身體換好中衣,回到了臥室。

  今日天色已晚,不宜過多思考,還是好好休息,明日再去考慮去哪裡尋找這個柴玉關吧。

  翻了個身,米亞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便又重新神清氣爽了。

  也有了時間去折騰院子裡面的那顆山楂樹。

  阿吉屬實是個很有效率的人,她本以為他今日才會料理這棵樹,沒想到他一晚上的時間就把這棵山楂樹給重新栽進了土裡,效率簡直驚人。

  繞著山楂樹轉了兩圈兒,米亞伸手拿起水缸裡面的水瓢,舀了一勺水在本來就濕潤的土壤上又澆了一瓢水。

  「水澆的太多會爛根。」不知何時,阿吉出現在了院子裡面。

  他看著米亞那只濕漉漉的小白手,甚至還很好心的提心了一句,「天氣涼了,小姐手上沾了水還是早點兒擦干淨,免得著涼。」

  體弱多病的人還是要好好保養自己才是。如今秋日涼風入體,她這般小小年紀,容易風入骨。

  「你說的對。」米亞看著胡子拉碴的阿吉,眨了眨眼睛說。

  阿吉實在是很奇怪的一個人,他好像什麼都不懂,又好像什麼都會,委實是有種違和感。不過只要他不在她家裡面搞事情她倒也懶得去管他。反正這個世界已經夠奇妙的了,也不差這一件。

  米亞坐在游廊下,吃著廚娘做好的包子,喝著用小磨磨出來的豆漿,微笑著想。

  一個她從來沒有聽過的朝代,大乾朝。坐在龍椅上的皇帝也不是她所熟知的歷史上的任何一個人,這裡甚至還有好幾個異姓王,東南西北各自封藩,中原的力量反而衰弱的緊這大概也是江湖勢大的原因,王朝衰弱至此,又怎麼能夠震懾得住四方?

  好在這個王朝還遠沒有到徹底沒落的時候,倒也是無甚戰火來擠壓百姓們的生活空間。

  不過若是中原王朝過上個幾十年還不能崛起的話,那事情就說不好了。但到那時候估計她也快要進墳墓了,倒也不必過於憂心。

  只是隔壁這個喜歡虐待兒童的老頭子,什麼時候才能消停一點兒啊?

  米亞三口兩口把筷子上夾著的包子吃完,皺起了眉頭,吃個早飯都不消停,這腦子怕不是有什麼大病!

  她踱到兩家之間的那堵牆前面,又一次的跳到了樹上,准備問一問那少年是不是真的不需要她幫忙。這時不時的來點兒血腥的味道,真的是很影響別人的胃口。

  只是這次那個老人的行為簡直刷新了下限,震的米亞都驚的瞪大了眼睛。

  明明上次還是穿了一條褲子,為什麼這次就直接剝了個精光?她很想要問一問那個正在美少年腿上割口子的瘸腿老人,你是不是有病?割人家的腿就割人家的腿,為什麼一定要把人給扒干淨?

  難不成你住在這種宅子裡面竟然還能缺一套衣服的錢嗎?至於這麼節約?

  還有,你割腿就割腿,為什麼還要作別的事情?

  她看著那個蹲在卓東來身前發出模糊不清聲音的瘸腿老頭子,又看了看那個被綁著的少年一臉隱忍的樣子,握緊了拳頭。

  米亞很少有拯救世界的聖人情懷,她向來信奉人要自救。就算是不能自救也有有自救的心,自己都不想要救自己。難道還指望這個世界有多麼的公平嗎?所以她之前被這少年拒絕的時候也沒有怎樣,只是想著也許他另有打算,或者是對她不信任而已,這畢竟是別人的家事,她既然沒有得到允許,就不應該插手太多。

  可是此時她卻只覺得憤怒惡心的很,只因這死老頭不但有虐待兒童的心理,還有一些別的癖好!

  她捏了捏自己發癢的拳頭,看向了那個被綁在木頭樁子上的少年。等到他注意到了自己的時候,再次做了一個口型,「你是不是真的不用我幫忙?」

  心中卻是決定不管那少年是接受還是拒絕,她都會動手。不過她終究還是希望那少年別被這死老頭給洗了腦,任他在身上隨意行事而逆來順受。

  只是這次那少年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看到米亞之後竟然沒有裝作看不見,而是大力的掙扎了起來,以至於蹲在他身前用手指戳著他的傷口的瘸腿老頭勃然大怒,一刀子就戳進了那少年的大腿裡。

  這次那少年終於扛不住這種痛苦,慘叫了一聲。

  米亞也不再遲疑,抬起手腕,微微一用力,一支極細極快的小箭就射向了那蹲著的瘸腿老人。

  「噗」還沒有等那瘸腿老人反應過來,他就被那支小箭給射中了背,腦袋砸在了少年的傷口上,也讓那少年腿上的匕首又深入了幾分,痛的他冷汗直流,簡直快要昏了過去。

  可他又偏偏沒有昏過去,所以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米亞從牆上跳下來,衝著他這邊走了過來,一把將流水給扯離了他的身體。

  而後,這小女孩兒就伸手去戳他的腿。

  「你」卓東來只覺得一陣羞憤難加,直欲一劍刺死這個看遍了他窘態,此時又亂來的小姑娘!

  「沒傷到要害,我把你放下來,你自己能處理傷口嗎?」米亞戳了他的腿幾下,確定匕首沒有扎在大動脈上,拔出來也不會讓這少年大出血而死,開口對他說道。

  一邊說,還一邊解開了綁住他的繩子,從地上拿起他的衣服給他披上,「不過你這傷口太深,還需要仔細檢查,莫要落下殘疾才好。」

  那個死變態老頭在這少年腿上戳的太深,後來又加重了一下。若是沒有及時治療的話,很難說是不是會落下什麼後遺症。

  心情復雜的卓東來:「……」

  他攥緊了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雙唇抿緊,一言不發。

  剛剛被這小姑娘看到狼狽不堪一幕的時候他羞憤的只想要掙扎開來繩子,抓起衣服蓋住自己;後來這小女孩兒跑過來的時候的時候又想要憤怒的呵斥她怎能如此不知廉恥;可是現在她解開了縛住自己的繩子,又關心他傷口,卻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卓東來喟然一嘆,只覺得自己竟然是這般的沒用,簡直枉為男兒,恨不得一頭撞死!

  如此心緒不寧又血氣翻湧之下,他感覺腦子一陣暈眩,踉蹌兩步,竟是直接暈了過去。

  米亞:「……」

  她低頭看著暈過去的美少年一陣無語。

  不是吧,她只是想要拯救一個被變態老頭給猥褻的倒霉孩子而已,怎麼就丟給她一個昏迷不醒的病人?

  瞪著這滿地的狼藉,她最終還是做了一回好人,把躺在地上的美少年給拖到了一邊的躺椅上,幫他處理起來了傷口。

  至於那個中了她一箭的變態老頭,米亞才不會去幫忙把他從冰涼的地上挪開呢,就讓他感受一下大地母親的愛吧!

  而卓東來,則是在醒來之後看到了自己受傷的腿已經被處理好了,上面還綁著一條白色的帶子防止剮蹭,一時之間心情十分復雜,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坐在他旁邊的小姑娘。

  「醒了?」坐在他對面的米亞看著美少年醒來,挑了挑眉毛。

  她之前就有懷疑過這對祖孫的身份有水分。不僅僅是兩人沒有絲毫相像的地方,還因為這當祖父的對孫子委實是過於殘忍了雖然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可是如此這般變態動不動就給自己孫子身上割出來幾道傷口的祖父畢竟還是少有。今日過後,她的懷疑就更嚴重了,這兩人真的是親祖孫嗎?還是說這少年根本就是被拐來的?

  「你到底是誰?」然而卓東來的腦回路和她根本就不在一條線上,他更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這個從隔壁過來的小女孩兒的身份,以及她為什麼會對他這麼關注。

  「你就當我是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吧。」米亞說了一句自己特別熟悉的話,覺得怎麼到了這裡之後總是在救人?

  「這人你打算怎麼處理?」她指了指被她箭上的毒給迷的暈倒了現在還沒醒過來的瘸腿老頭問。

  有這種人當鄰居,她真是睡覺都睡不安穩,誰知道他還會禍害多少小孩子?又會給這些小孩子們造成多大的心理陰影,以至於日後引起無窮的禍患?

  詢問她對面這個美少年也只不過是一句面子話而已,不管對方做出什麼決定,她都會讓這變態老頭再也沒有辦法開口說話!

  卓東來瞪著她,完全沒有回答她後半句話的心思,「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

  他輕聲說出了這幾個字,竟然瘋狂的大笑了起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

  這世間竟然真的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嗎?

  「不管你是誰,這件事都跟你沒有關系!」他冷笑一聲說。

  此人身份莫測,他卻是不敢相信她的。

  至於流水,卓東來眸色深沉,他有太多的問題想要從他的口中知道了,又怎麼能讓他現在就去死?

  「是嗎?」米亞看著他陰晴不定的面色,突然笑了起來,「那我就不客氣了,這種人還是早點兒消失在這個世上比較好,也省得他日後再去禍害別的小孩子。」

  豢養孌童這種事情自古以來就屢見不鮮,她沒見到也就算了,可是現在既然被她遇到了,又怎麼可能就這樣輕易的放過對方?

  「你!」卓東來大怒,一拍桌子就想要站起來,卻忘記了自己的腿受了傷,此時強行站起來不但讓縫好了的傷口再次裂開,也沒有了支力點,竟直挺挺的摔倒在了地上。

  「我怎麼樣?」米亞看著倒在地上的卓東來,絲毫沒有去扶起來他的想法,只是眼神奇異的看著他,「這種喪盡天良的畜生人人得而誅之,難不成你還要包庇他嗎?」

  看來她這次的運氣不好,竟然遇到了一個被洗腦嚴重的人,這可真是一件令人煩惱的事情。

  「我怎的就包庇他了?」卓東來被她說的一呆,隨即勃然大怒,「這是我自己的事情,關你什麼事?」

  流水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他想要從流水身上挖出來的秘密也太多了,怎麼可能讓這小姑娘帶走流水處理掉他?

  那樣的話,他的身世豈不是一輩子都無法知曉?

  「怎麼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米亞對這人表現出的態度一陣厭煩,「若是你今日放過了他,又怎麼知道他日後不會再行這種惡事?到時候受害的孩子又去找誰說理,難道你以為每一個人都有你這麼好的運氣嗎?」

  做這種事情都是上癮的,難不成這人還真是以為這老頭只會對他一個人下手嗎?

  即使是長得再好看,他也已經快要脫離少年的範疇了,再長兩年,等到他長得更高更壯了,這個死老頭就會把注意力從他身上轉開,放到別的小孩子身上,那豈不是縱容罪惡的發生?

  「你到底在說什麼?」卓東來聽她說流水日後再行惡事的時候突然察覺到了不對。

  流水日後還能行什麼惡事?還有受害的孩子是什麼意思?

  他皺著眉頭瞪著米亞,看著她那厭惡的表情,腦子裡面靈光一閃,隨後臉色鐵青,「你以為他對我做了什麼?」

  卓東來的這句話說的咬牙切齒,只希望千萬不要是自己想的那個可能。

  只是他看著米亞那張明明白白的寫著「他對你做了什麼還用我說嗎」的臉,已然明白了這小姑娘是真的覺得流水對他做了什麼不堪入目的事情。

  本來就氣血翻湧的卓東來意識到了米亞到底對這件事的真相的認知之後,只覺得眼前一黑,有種暈眩的感覺。

  他連忙撐住了手邊的石桌,避免自己真的再次昏倒過去,對著米亞咬牙切齒道,「你難道不知道他是個瘸子,想要割傷我的腿就只能蹲下嗎?」

  卓東來從來不否認流水喜歡虐待他,總是在他的一處傷口愈合了之後就給他增加另外一處傷口。可是他真的保證,流水絕對沒有碰過他不該碰的地方!自然也沒有做過不應該做的事情!

  米亞:「……」

  她沉默了一下,不是很確定卓東來的話是真是假。

  割人大腿的時候難道還需要腦袋聳動嗎?

  這種行為讓她怎麼不往奇怪的地方去想啊?

  「我發誓他沒有對我做過那種事情!」卓東來已經不是咬牙切齒了,他根本就是想要撲上去咬米亞兩口!

  這小姑娘年紀小小的,腦子裡面到底在想些什麼鬼東西?她家大人就是這麼教導她的嗎?

  不對,她家大人搬進來之後就消失不見了,隔壁的宅子只有這小女孩兒一個主人!

  卓東來臉色發白,也不知道到底是失血過多造成的,還是被氣的,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郁氣。

  他實在是沒有想到,他沒被流水這個喜歡虐待他的人折磨死,卻快要被這個小女孩兒給氣死了!

  米亞看著他氣的快要頭頂冒煙的樣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反正之前她就打算「審問」一下這個變態老人,現在也沒有什麼差別,只是換個方向詢問而已。

  「若是我真的誤會了,我願意向你道歉。」她誠懇的對卓東來說,「但這需要一些驗證,我想你總不至於連這點要求都拒絕?」

  要是這老人只是虐待了這少年的話,那就是他們之間的家事,自然是好的。甚至她巴不得給這人賠禮道歉,只希望這一切都是自己誤會瞎想,根本就沒有那些曾經受到過傷害的孩子,眼前這少年自己處理自己的家事就萬事大吉!

  「你想要怎麼驗證?」卓東來聽著她的話,眼神奇異了起來。

  他向來知道江湖中奇人異事不少,這小姑娘打算怎麼分辨流水的話是真是假?

  「我自有我的法子,你只說是否願意吧。」米亞嘆了一口氣,為了自己今日的莽撞行為感到一陣懊惱。

  真是太衝動了!

  「若是你能讓他說出更多的事情,我便不用你賠禮道歉。」沉默了一會兒,卓東來突然笑了起來,就連語氣都一片溫柔。

  「……」米亞看著他,表情微妙。

  這人是不是有病?怎麼變臉比翻書還快?

  果然還是太衝動了,她今天就不應該出手的。要不然也不會遇到這種奇葩的人跟事……


第1295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好啊。」懊惱歸懊惱,可是遇到事情逃避卻不是她的風格。

  況且這件事既然已經發展到了這種地步,最好的解決方式便是讓那個死變態老頭把所有的秘密都給吐出來,然後永絕後患!

  卓東來看著突然笑的仿佛一朵盛開的百合花的米亞,只覺得這小姑娘情緒變化未免太過厲害了一點兒,剛剛還一副對著他皺眉頭的樣子,轉眼之間竟然就對他笑盈盈了。這變臉的功夫讓人不得不贊嘆一聲好氣度,也加深了他對這人的忌憚。

  若是此時在這裡的是一個成年人的話,他絕對不會這麼驚訝。可偏偏這是一個比他還小了幾歲的小姑娘,她怎能在面對這種詭異的情況的時候如此鎮定?

  而且……卓東來想到這小女孩兒誤會了流水猥褻他的事情,感覺更難受了,她小小年紀,為什麼會對這種事情了解的這麼清楚?

  莫非……他眼神深邃,這是一個外表年輕的老妖怪嗎?

  卓東來在心中思忖著,嘴上也沒有閑著,「現在,你可以驗證這件事了。」

  他倒是很想要知道,這小姑娘到底能夠用什麼方法來套出來流水心中的秘密?

  「呵。」米亞看著他這個樣子就知道這人想要占她的便宜。

  不過她倒也不介意這個人占便宜,誤會一個男人被人強了這種事情不管對方是多大的年紀都是一件很傷自尊的事情。要是這人占完了便宜之後能別搞事情的話,她很樂意讓流水把他幾歲尿褲子的事情都給交代出來!

  「我回去拿點兒東西。」她對卓東來說,然後就頭也不回的跳回到了自己家的院子裡。

  等到再回來的時候手裡面已經多了一只青皮袋子。

  「這是什麼?」卓東來看著米亞從袋子裡拿出來的瓷瓶,皺著眉頭問。

  難道這些東西就能讓流水吐出自己所有的秘密了嗎?什麼時候一點迷藥就能讓人吐露心聲了?

  「一點兒小工具而已。」米亞就當是沒看見卓東來糟糕的表情,徑自打開瓷瓶,從裡面倒出來一只異香撲鼻的藥丸子,捏住流水的嘴巴塞了進去。

  然後卓東來就見到她只是在流水的喉嚨上面揉了兩下,那顆藥丸子就被他給吞了下去。

  這讓他感覺更加奇怪了,一個年紀這麼小的小姑娘到底是怎麼學會這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的?她看上去似乎是對這種事情已經習以為常,熟練的很。

  只是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了。因為米亞已經把流水給強行喚醒了過來。

  她之前在箭上面塗了會讓人暈過去的藥物,現在要審問流水當然就要把這藥給解開。只是解開的方式不太好,那種濃重的血腥氣不但讓流水感覺自己像是在戰場上的屍體堆裡面,就連站的遠一些的卓東來都感覺鼻子一陣難受,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他終究也只不過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而已,心思或許夠深沉,可是經歷卻真的少的可憐。既沒有見過現實中的血流成河,自然也不會聞到過這種味道。

  反倒是流水,聞著這種味道感覺寒毛直豎。因為蕭大師在戳瞎了知音的眼睛的時候,他身上也散發出了這種味道。

  只不過他現在聞到的這種血腥氣比知音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血腥氣要更加嚴重十倍、一百倍,濃重的讓他感覺五髒六腑都在抽搐,似乎是想要拼命的逃離自己的身體。

  「嘔」流水張嘴想要吐,可是卻發現自己什麼都吐不出來。不但吐不出來,他還頭昏腦漲,就像是被人灌進去了十幾壇子的烈酒一般,看東西都出現了重影!

  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可是卻發現自己竟然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連站都站不起來,勉強伸出手去撐住桌子,又發現手掌也是綿軟無力……

  「怎麼會?」他震驚的出聲,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也變得綿軟模糊了起來。

  可是還沒有等他想明白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就聽到了一個聲音在問他,「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當然是女人!」流水脫口而,隨後驚訝於自己怎麼會回答這個問題?

  「那你喜歡小男孩兒還是喜歡小女孩兒?」他抬起頭,發現問問題的是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形,他努力的想要看清楚對方,可是還沒有等到他盡力的睜大眼睛,嘴巴就不由自主的回答了那個人影的問題,「我男孩兒女孩兒都不喜歡!」

  這是什麼奇怪的問題?他皺著眉頭,晃動著身體,始終沒有放棄想要站起來。

  可是不管他怎麼努力,手腳都像是不受控制一樣的根本就站不起來。而這時候,那個模糊的身影又開始說話了,「那你有沒有對」

  他晃著暈乎乎的腦袋看向了對方,「什麼?」他有沒有對什麼?

  米亞看向了旁邊的美少年,「你叫什麼名字?」

  卓東來:「……」

  做了那麼久的鄰居,這麼長時間這小女孩兒竟然都沒有搞清楚他的名字?

  「卓東來!」他咬牙切齒的回答,氣的臉更白了。

  「你猥褻過卓東來嗎?」然而下一刻,米亞的問題就讓他感覺一股火衝到腦袋,炸的他頭暈目眩,直想要拿起流水掉在地上的匕首給這小姑娘一刀!

  她怎麼敢?她怎麼敢?卓東來眼睛冒火,拳頭捏緊,發出了格楞格楞的聲音。

  然而米亞根本就沒有搭理這位,都跟他說過了,審訊流水的時候會有一些過激的問題,他這個當事人最好回避。但是他硬是不當回事,非要在這裡待著,現在受刺激了難道還能怪她嗎?

  還是說要她在審訊犯人的時候小心暗示,婉轉用詞?那也要現在這個神志不清的流水能夠聽得懂!

  「沒有。」流水也沒有搭理卓東來,只是回答了米亞的話,甚至也許是因為他對這個名字有著特殊的感情,還補充了幾句話,「我怎麼會猥褻這個惡心的小崽子?他只配做我的一只隨意踢打的狗!」

  米亞:「……」

  卓東來:「……」

  院子裡面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兩個人都不想要說話了。

  前者是對著刺激性的語言比較震驚,什麼仇什麼怨,居然都直接上升到狗了?而且還是隨意踢打的狗!狗招你惹你了要受到這種待遇?

  後者則是沒有想到讓自己叫他義父的人在心中竟然是這樣看他的,讓他心裡面那最後一點的猶豫也消失了。

  「卓東來是誰?」他突然上前一步,擋住了米亞,開口問流水。

  這是他一直都想要知道的問題,他到底是誰?他的父母是誰?流水為什麼這麼恨他還要養大他?這行為的背後又有什麼陰謀?

  「卓東來?」昏昏沉沉的流水痴痴地笑了起來,「卓東來是蕭大師的兒子,他注定要死在蕭大師鑄造的淚痕劍下哈哈哈」

  被卓東來擋在後面的米亞突然後退一步,「我先走了,你若是用完了這人就去隔壁找我,我會來處理的。」

  說完不待卓東來反應,就三步並作兩步,翻過牆跑掉了。

  人家的私事她還是不要聽了,誰知道背後隱藏著什麼樣的恩怨情仇跟秘密?

  反正她已經在流水的身上下了追蹤香。就算是卓東來不把人交給她,她也有辦法找到他。只不過得知了這人虐待卓東來的真相之後,她又不想要摻和進這件事了,人家的家事她多什麼事?

  只不過沒有想到的是,卓東來竟然來找她了,並且給她帶來了一個消息,「流水已經死在了我的手中,你不必再為此人煩惱。」

  這次來拜訪她的時候,卓東來正常了很多,就連說話都變得彬彬有禮了起來,就仿佛那日的那個戾氣滿滿的卓東來是假的一般,讓米亞簡直都嘖嘖稱奇。

  「這件事本來就不關我的事,你也不用跟我交代這人的結果。」米亞看著卓東來這個跟前幾日的態度大相徑庭的樣子,只覺得荒謬,順便懷疑他是不是對她有所求?

  要不然當日那個幾乎是想要把她給捅個透心涼的人怎麼會突然之間對她一副溫和的翩翩君子的樣子?這都不像是一個人了!

  「我今日來是跟你道謝的。」卓東來只當米亞那假惺惺的笑容是真心的,臉上的表情半點兒沒有變化,只是笑的如沐春風,「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我自然是要好好感謝你。」

  若不是這小姑娘,恐怕他到現在都不知道他之所以落到今日這般境況的原因,也不知道原來他的父親就是天下第一鑄劍大師蕭大師,更不會知道蕭大師曾經鑄造出來了一把近乎於神的劍,而那把劍卻是注定了要殺死蕭大師的兒子!

  流水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把他給偷出來撫養長大,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讓他跟自己的兄長蕭淚血對上,造成兄弟相殘的場面。

  而且他還從流水口中得到一個消息。若是他一直沒有辦法讓這兩個人互相殘殺的話,就把這份仇恨繼續延續到下一代上,他甚至還打算等著蕭淚血成親之後再去偷走一個孩子,就像是當初他把自己偷出來一樣。

  「我要養大那個孩子,當成一個奴隸一般的養大……」他想到了那日流水說的話,臉上不禁露出了一個厭惡的神情。

  他萬萬沒想到,流水竟然會惡毒到這般地步,也沒有想到還有一個人跟流水一起狼狽為奸,那個人就是當初同樣因為覬覦淚痕劍而被蕭大師趕出師門並刺瞎了雙目的知音!

  而淚痕劍,那把引起了所有悲劇的淚痕劍,則是不知所終,竟然連一直關注著蕭大師的流水跟知音都不知道它的去向。

  至於蕭淚血,卓東來從流水那裡知道了一件事,他的手中有一個箱子,一個世間最可怕的箱子。在這個箱子的面前,不管是誰,不管他的武功再高都會在箱子裡面的武器現身的一剎那間死去。

  卓東來覺得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同為蕭大師的兒子,蕭淚血跟他的遭遇截然不同,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一個擁有父親給予的所有的支持,一個卻被父親的徒弟偷走每日裡遭受打罵虐待。甚至以後他這個被打罵虐待的蕭大師的兒子還要被父親親手鑄造的淚痕劍殺死,這是一件多麼荒謬的事情?

  所以他感謝米亞。

  這個他本來覺得多管閑事的小女孩兒竟然無意中讓他洞悉了一個天大的陰謀,避免了他死得不明不白的結果。

  自然是不明不白的,一個甚至連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的人即使是被自己的親兄弟或者是其他的親人殺了又怎麼會瞑目呢?

  還有知音,他不知道另外一跟流水狼狽為奸的人在哪裡。但是卻知道那一定也是一個盼望著他死在淚痕劍下的人,並且會為這件事付出不惜一切的代價。

  既然如此,他又怎麼可能讓這兩個人心滿意足?

  卓東來露出一個笑容,他必定是要去跟蕭淚血相認,還要讓流水跟知音都在現場見證這件事才好!

  這兩個人想要用他的命來看蕭大師一家的悲劇笑話,那他就讓他們用自己的命來付一場好戲的票錢。如此豈不是幸哉美哉?

  米亞看著散發著黑色氣息的卓東來,摸了摸鼻子,不是很想要跟這人繼續交流下去了。

  說老實話,她真的不是很確定那個叫做流水的瘸腿老頭是不是如卓東來所說那般,已經死了。

  只因卓東來這個人,真的是性格陰晴不定,那個流水又爆出來了一個大大的秘密,很難說他這樣的人到底會對流水做什麼是殺了他泄憤還是留著他做一個證據或者是折磨他讓他看著自己沒有死反而活的好好的痛苦不已?

  反正米亞是完全不想要被卷進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當中去,她只想要安安靜靜的生活,等到修復好了身體練好了武功之後去干掉快活王,讓白飛飛活的輕松點兒就好。

  剩下的,她不想要管,也沒有那麼大的能力去管。

  所以對於卓東來的道謝她只是點點頭就帶過去了,並不想要跟這個人繼續接觸下去。

  固然這是一張賞心悅目的臉孔,對眼睛有著十分良好的保養效果。可是那日短短的相處時間已經足夠她對這人的性格有個清晰的認知了。這樣的人,跟他做敵人太倒霉,跟他做朋友也很辛苦,最好的方式就是離的遠遠的,偶爾路過的時候欣賞一下此人的絕世姿容就好。

  剩下的,還是算了吧,若不是搬家實在是太麻煩,她甚至連鄰居都不想要跟卓東來做!

  卓東來倒是對米亞的態度並未感到太過驚訝。反而覺得她這樣不冷不淡才是正常的。

  任誰幾次被人拒絕幫忙,救了人之後又被那樣對待,脾氣都是好不起來的。卓東來覺得若是換成了他自己遇到這種事,必定是會讓那個給他甩臉子的人好看,好好教訓一下才是。

  不過他自忖不會做出這種執著的去幫助一個非親非故的人的事情,這種遭遇倒也不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不知林姑娘喜歡什麼,我便送了一些玩器。」他把放在桌子上行的托盤上面的簾布掀起,伸手示意道。

  流水雖然殘疾了,可是賺錢的本事卻一點兒都不弱。這些年裡,賺到了不少的錢,也有很多的江湖人為了他的智慧找上門來,送上重禮,以求得解決困惑的方法。

  如今他送上的就是一些從那些珍貴的物品中挑選出來的東西,譬如說羊脂白玉制作而成的九連環、黃金打造的金絲球……等等各種小孩子會喜歡的玩器。

  卓東來甚至還有點兒可惜,這小女孩兒年紀太小。若不然的話,他倒是可以送一整套的女子頭面給她當嫁妝!

  他這邊心情愉悅,米亞那邊卻無語的要命,只覺得這人的腦子怕不是有點兒不好,她都能直接對著流水用暗器了,又用藥物對他逼供,卓東來竟然還會選了一堆小孩子的玩具送給她?

  這什麼奇怪的思維方式?

  「不用了,我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她看著卓東來,緩緩的說,「若是你真的要感謝我,便離我遠一點兒,就是對我最大的謝禮了。」

  米亞的話說的毫不客氣,半點兒面子都沒有給這位鄰居留下。

  本來就有個心思歹毒的柴玉關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蹲著給她腦袋頂上懸了一把劍,又有詭譎的武林局勢讓她憂心,實在是沒有什麼精力再去應付一個性格比她還要糟糕的創傷後遺症少年!

  大家還是像之前那樣的相處方式當無聲無息的鄰居最好,保持距離,保持安靜,也保持沒有麻煩。

  「既然你這麼想,那便如你所願。」今日的卓東來脾氣格外的好,米亞這般對他不客氣,他居然一點兒都沒有變臉,反倒是笑吟吟的同意了她的要求。

  對於他欣賞的人,卓東來向來是不會吝嗇於耐心的。

  而米亞,恰好就是他冷靜下來之後極為欣賞的那種人。

  很多時候,一個人往往會很討厭跟自己相似的人,卓東來便是如此。

  他本就性格敏感多疑,又心思深沉、冷酷狡詐,自然是對這樣的人沒有什麼好感。而這眼前的小姑娘,固然行事作風莽撞大膽,可卻偏偏讓他欣賞的緊,只因為這樣遇到不平之事願意伸手的人太少,恰恰是最適合當朋友的那種人。

  而且她出手之後鎮定自若,便是面對著當時不甚冷靜的他也依然能夠堅持自己的想法,也是一個心智堅定的人……

  走出了林宅的卓東來笑了笑,他相信總有一天他會跟這個小姑娘成為朋友的,還是很好的朋友。

  坐在宅子裡面連送客都懶得去送的米亞皺了皺眉,莫名的感覺有點兒發毛,挪動了一下身體,「把這些都撤下去。」她指了指了桌上的茶水道。

  卓東來送來的禮物都被他給帶回去了,桌子上只剩下了用來招待客人的茶水。

  可是平日裡聞之心曠神怡的茶葉此時卻變得索然無味不說,看著還十分的礙眼!

  「果然看人不能只是看臉!」米亞喃喃道,只覺得卓東來這人的性格簡直就是浪費了他的那一張漂亮的臉蛋兒,一個人怎麼能如此的表裡不一?

  但不管怎麼樣,她以後是不用再擔心吃飯的時候被血腥氣給破壞胃口了。

  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她忍受隔壁這對偽祖孫的恩怨情仇帶來的後遺症。

  暫且壓下卓東來怎樣謀略跟隔壁的小姑娘成為生死之交的事情,米亞現在已經沒有心思放在上面了,她更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前些日子,她不管走到何處都能聽到有關無敵和尚的事情,這幾日終於有了新的進展。

  「無敵和尚的武功《無敵寶鑒七十二種內外功秘笈》藏在衡山回雁峰巔?」她從一大堆的信息中提煉出了重點信息,那位百年前的「武林第一高手」遺留下來的武功秘籍現世了!

  這還得了?

  都沒有等米亞仔細思考這件事會給武林中帶來什麼樣的變化,東都內就已經開始風起雲湧了!

  在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現世消息爆發出來的短短幾天時間裡面。不僅僅是東都郊外,便是東都城之內,也發生了好幾場火拼,目的就是為了那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

  「可這些人明明都沒有看到那份武功秘籍……」米亞不動聲色的繞過了一處兩個武林人士鬥毆的所在,微微蹙眉。

  這些人甚至都沒有趕到衡山去,在離衡山還遠著的東都都能為了一本見都沒有見過的武功秘籍打起來,提前排除異己,這讓她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

  聯系起來這無敵和尚的消息來的又凶又猛,米亞忍不住陰謀論了起來,這會不會是一場用來引起武林人士自相殘殺的陷阱?而無敵和尚的那本武功秘籍就是這個陷阱的誘餌!

  只是誰會這麼做呢?

  她忍不住想起來了曾經親身經歷的一件事,為了削弱武林人士的力量,有時候官府能夠爆發出極為強大的能量。即使那只是一個已經瀕死的正攵權。而如今,大乾朝還沒到瀕死的時候呢,正處在中間位置的王朝會不會也對武林做一番手腳?

  畢竟武林勢大,已經對朝廷造成了很多的影響。若是不好好控制的話,誰也不知道日後會不會引起更多的禍患?前朝又不是沒有被武林高手給刺殺的皇帝,各地閥門割據的情況也屢見不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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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6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只是這些事情卻不是她這個平頭小老百姓能夠摻和的了,若真的是朝廷想要削弱武林的力量,那就勢必是一個嚴密的計劃,一次不行還有第二次,總會把這些人的意志給磨干淨的。

  畢竟比富有,誰又比得上皇宮大內富有呢?每朝每代總是會有一些武林高手留下的秘籍被送進皇宮的寶庫裡面收藏,再加上那些神兵利器的誘惑,又有幾個人能抗拒?

  就像是如今的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尚未現身,只是傳出了一個消息便已經有無數人為之自相殘殺。

  米亞坐在酒樓裡面,聽著客人們的議論紛紛,不禁搖頭,想出來這個計策的人真是狠毒,輕易的就用一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東西消滅了不知道多少江湖人。

  而且……她微微蹙眉,放出一份武功秘籍釣魚,說不定就會釣出來更多的武功秘籍。人總是貪心的,第二的想要當第一,第一的想要更進一步,真正能夠抵抗得住誘惑的人少之又少,誰又能保證被釣起來的那條魚所學武功沒有獨到之處呢?

  待得過上幾年,這些武功秘籍便又可以用來釣出重新成長起來的江湖人。

  如此反復,也許都用不上幾十年,江湖就會變成一個不用朝廷擔心的江湖了。朝廷也會兵不刃血的消彌這種不安定的力量,可謂根本就不用費上什麼力氣,只需要靜靜的等待就好了……

  聽完了說書先生講述的江湖大戰,米亞拎著小二剛剛從後廚拿出包好的醬牛肉,溜溜達達的回了家。

  她挺喜歡這種生活的,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規律平靜,練功的閑暇時間門還能看看書,聽聽戲,年紀再大一點兒,就可以帶著自己那輛舒適豪華的馬車去四處游歷,享受大好山河的美景跟美食,豈不是悠哉快哉?

  而且她的那位鄰居也信守承諾,平日裡完全沒有出現在她的眼前,她的日子可以說是過的很平靜,也很安心。

  只是她身處在漩渦當中,又怎麼可能真的平靜生活?

  就在米亞覺得自己的生活漸入佳境的時候,突然傳來一個消息,柴玉關出現了!

  這次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在武林中幾乎是旋起了一股龍卷風一般,刮的大家一個個都昏了頭腦,也不管是天南還是地北,便是連沒有武林盟主之名卻有武林盟主之實的九州王沈天君都對《無敵寶鑒七十二種內外功秘笈》這份無敵和尚賴以成名甚至是制霸武林高手的秘籍動了心,前往衡山進行爭奪。

  就更不用說那些武功遠不如他的江湖人士,聽聞這個消息,便是連馬上就要成親的人也拋下了新娘子在一邊,快馬趕來。

  這些去往衡山的人一個個的簡直像是瘋了一樣的不顧性命,為了能夠快一點兒的去衡山回雁峰爭奪秘籍,連自己的同伴親人死在了路途中的爭鬥都不管,任由他們的屍身被風吹雨淋的暴曬,只一心一意的想著秘籍,做著成為人上人的美夢。

  而柴玉關就是在這個時候橫空出世,他一路幫忙收斂那些人的屍體埋葬,竟然得了一個萬家生佛的名號!

  「啪!」米亞一拍桌子,只覺得這種心狠手毒之人竟然獲得了這樣一個稱號簡直就是諷刺。

  同時,也知道了為什麼之前她沒有聽到這人的消息,原來此人竟然耐得下性子,只是換了個身份在一處經營自己的名聲。直到最近的衡山無敵和尚武功秘籍才徹底的將自己的名氣給推到了巔峰!

  「倒是好算計。」米亞冷笑一聲,她現在終於明白了一件事,這個所謂的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恐怕並不是什麼朝廷搞出來的削弱武林中人力量的法子,而是柴玉關的陰謀!

  白夫人每次說起柴玉關的時候都是情緒激動的不能自已,語言也是顛三倒四,可便是如此,米亞也從她的描述中得出了一個柴玉關的形像,那必定是一個古往今來少有的人面獸心之輩!所謂的心狠手辣、歹毒殘忍都遠遠不能形容此人的惡毒可怕,他這樣的人實在是應該去十八層地獄走一走的。

  畢竟這世間門是真的沒有多少人能夠還是一個少年的時候就殺死了自己全家幾十口人;之後每逢拜師學藝交友都要害死這些人,再把他們的身家席卷一空;遇到的一個個女人不是強取豪奪玷污了人家,便是巧言令色的哄騙之後再拋棄送給別人當禮物作為自己的晉身之法。

  之前白夫人從他手中逃脫之後,此人就銷聲匿跡。如今看來卻是他賊心不改,沒有從白夫人手中得到幽靈門的秘籍,便想出來了另外一個能夠得到更多更好的武功秘籍的辦法。

  那就是從這些想要得到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的人手中奪取他們的秘籍。

  既然連九州王沈天君這樣的人都下場了,那還用擔心剩下的人不上鉤嗎?此時他再通過收斂那些死在了爭奪秘籍途中的江湖人的屍體經營自己的名氣,放松那些人的戒心,達到接近他們的目的,暗算這些人奪取秘籍!

  至於他是不是會顧忌到自己已經經營出來的名聲而不會使用這種只能做一次的方法,米亞對此毫不懷疑。

  一個為了幽靈門秘籍的人能夠對自己的枕邊人下那般狠手的人,他對絕頂武功的渴望絕不是什麼虛無縹緲的名氣能夠抵消的。區區一個萬家生佛的名氣又能怎麼樣?只要他成為了武林第一高手什麼東西得不到?

  到時候不管是美人還是財富,都會統統的被他給聚集到手!

  有了這些,他還要什麼萬家生佛的名號?能當武功秘籍用還是能當錢花?

  搞不好那些去爭奪武功秘籍的人都會被他給殺死也說不定!

  米亞當下收拾好了自己的小包裹,從馬廄中牽出了一匹駿馬,「我出門幾日,你們好好看家。」

  交代了趙娘子等人之後,她翻身上馬,一拉韁繩,衝了出去。

  既然柴玉關出現了,那她就不能錯過這個機會,須得去會一會這位萬家生佛!

  若是真的能夠趁著敵人弱小的時候干掉對方自然是最好的,總比日後他成了氣候再去尋仇要輕松的多。

  「去衡山了?」送禮物去隔壁卻聽到了這個奇怪消息的卓東來微微愣神,「難道她也想要那無敵和尚的秘籍?」

  他緊皺眉頭,在房間門裡面踱來踱去,卻是不願意相信隔壁的小姑娘會衝著無敵和尚的秘籍去往衡山。只因她實在是不像是一個會為了這種東西而甘願赴險的人。

  卓東來本就心思細膩,又經歷了一場流水跟知音設置的陰謀陷阱,遇到事情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件事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在其中。恰好,衡山回雁峰出現的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就是他懷疑的東西。

  一個已經死去了一百年的人,就算是有什麼東西留下來也早應該被發現了,怎麼突然之間門出現在回雁峰?發現它的人是誰?他為什麼沒有悄悄的將這份秘籍給占為己有,反而宣揚了出來?莫非世間門還真有這等傻子不成?

  他幾乎是立刻就判定了這其中有陰謀,只是卻不知道這個陰謀到底是針對誰的。

  此時見米亞趕去衡山,心中有種十分微妙的感覺,這小姑娘聰明的緊,也冷靜的要命,怎麼會被這種計策所欺騙?

  「這計謀最厲害的一點便是最終能夠闖到回雁峰上的人必定都是絕頂的高手。因為那些武功不夠高的人根本就走不到這裡來!」同一時間門,柴玉關也在跟自己的妻子雲夢仙子說著自己的得意之作。

  他精心設計了一個完美的局來引人入甕,此時眼看著就要到了豐收的時候,怎能不得意?

  「到時候我們便是這武林中的主人了!」王雲夢也很高興,她嬌笑著靠在柴玉關的身上,只覺得距離自己登上武林盟主夫人的日子越來越近,甚至都已經能夠看到那些往日對她這個魔女喊打喊殺的所謂正義人士跪在她腳下的樣子了!

  只是這麼想幻想著美好未來的雲夢仙子卻沒有想到她心愛的丈夫柴玉關此時卻在盤算著要怎麼弄死身上的這個女人,好獨霸那些武林秘籍,從來沒有過要跟這個他眼中貌若天仙卻心思惡毒的女人共享天下的念頭。

  待他成為了天下第一人,什麼樣的美人弄不到手,偏要吊死在這棵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纏死他的藤蔓上面?

  柴玉關摟著王雲夢,得意的同時也不免惋惜,這計策只能用一次。不然的話,多來幾次,這武林中能夠反抗他的人只怕是不剩幾個了。

  他跟王雲夢說這計策能夠讓頂級高手在回雁峰互相廝殺是真的。可是這些人中不乏有自己後代的,待得幾年那些人成長起來之後卻又是一件麻煩事了,須得盡早招兵買馬,訓練出來自己的人手才是正經道理……

  此時的卓東來依然沒有想明白米亞會跑去衡山的理由,不過想不明白歸想不明白,他既然已經把她當成了朋友,那朋友想要的東西,他自然應該幫助她得到才是。

  於是沒過多長時間門,卓東來也騎上了馬,循著米亞的蹤跡追了上去。

  只是他腿有殘疾,平時雖是不顯,此時騎馬趕路這個缺點卻大大的拖慢了他的速度,以至於一直晚了米亞一步,始終沒有追上她。

  而米亞自己,則是在快馬加鞭的情況下又一次的體驗到了身體素質不行的痛苦。

  滿打滿算,她離開埋著自己墳地的山頭也只不過是一年多而已,真的做不到讓自己在這麼短的時間門裡面成為一個武林高手殼子都脆弱的很呢,還談什麼蓋世武功?

  所以縱然她再是努力,在身體不支持的情況下,也不得不停下腳步,用短暫的休息來恢復體力。否則的話,還沒有等到她趕到回雁峰,就要骨頭散架了!

  「都怪該死的柴玉關!」她一邊在荒廢的寺廟中生火取暖,一邊咒罵著這個引起了所有糟糕事情的罪魁禍首,心中恨他恨的不行。

  「都怪這個該死的幕後主使者!」卓東來此時也在咒罵著柴玉關,因為他低估了長時間門趕路對自己的腿帶來的傷害。

  他畢竟是一個沒有出過遠門的人,還是一個沒有出過遠門的少年,在流水的控制下,他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東都郊外,此時這般連續的長途奔襲,屬實是快要去了他的半條命。

  「都怪那個發現了《無敵寶鑒》的人!」同時這般怨念的還有另外一個少年。

  他看上去要比卓東來大一點兒,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此時正站在一匹已經累到口吐白沫的馬匹面前咒罵著。

  他父親不顧家中反對,聽到無敵和尚留下的武功秘籍的消息就匆匆離家,去衡山爭奪,卻從來沒有想過家中尚有妻子兒女要養,他一離開,家中沒有了人庇護,仇家便找上了門……

  更要命的是,蕭十一郎好不容易逃過了仇家的追殺之後,卻又遇到了一個差點兒死在了去往衡山路上的故人。那人告知了他一個雪上加霜的消息,他父親死在了這一場武功秘籍爭奪戰當中,而他甚至都沒有闖上衡山就死了!

  直白點兒說,蕭家一家因為一本連存在與否都不知道的武功秘籍幾乎滅門!

  這又怎能讓他不去恨,不去怨?

  只是他終究還是明白一件事,若不是他的父親太過貪心,非要去爭這武林第一高手留下的秘籍,也不會發生這後續的種種悲劇。

  可是人的心是最不容易揣測的,若是換了蕭十一郎自己在他父親這個年齡,也不一定能夠控制住自己想要爭一爭的貪欲。他沒有跟著父親一起去是因為他深知自己太弱,根本就沒有資格參與進這場游戲當中,而不是因為他不想要得到這份秘籍。

  跟蕭十一郎同樣是因為父親的原因來衡山的還有無垢山莊的少主連城璧。

  只是他並不是自己來的,而是被父親一起帶來的。

  無垢山莊的主人似乎有一種奇特的預感,知道自己這次也許會回不來。所以帶了兒子來給自己收屍,也不知道他那個被帶來給自己老子收屍的兒子心裡面對這件事怎麼想?

  米亞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只知道自己累的要死,並不想要搭理那個走進了廟裡面的孩子。

  「我能不能坐在這裡?」倒是那孩子,看到廟裡面已經有了一個人,目光閃了閃,微笑著開口問。

  「請自便。」米亞抬頭看了這孩子一眼,似乎是完全沒有注意到他攏在袖子裡面的手,懶洋洋的回了一句。

  荒郊野嶺又下著雨,實在是一個很好的發生血案的時間門跟地點,不知道這孩子到底是個什麼來歷?

  她不禁想起來了那句俗語,行走江湖的時候,女人、老人、小孩是最不能招惹的三種人。因為這樣的人敢在江湖上行走,必定是有兩把刷子的。

  這句話的真實性如何不好說,因為很多女人、老人、小孩在江湖上行走的下場都很悲慘。但是對於米亞來說,不管是女人、老人、小孩,還是什麼其他的人,只要在江湖上行走,遇到陌生人都是應該防備的,這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小孩子當然也不例外。

  尤其是對方有著一張特別漂亮的臉蛋兒的時候。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越漂亮的男人越是會騙人,縱然這個男人現在還只是一個小孩子,尚未長成。

  所以她連動都沒有動一下,只是坐在原地那只小馬扎上烤著火,啃著被火考軟了的餅子,默默無語。

  王憐花也沒有說話,坐在了米亞的對面烤著火,面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外面的雨卻越下越大,由最初的綿軟小雨變成了傾盆大雨,雨點如珍珠一般砸進了泥土裡,砸出了飛濺而出的泥點子同時也帶出了一陣濃郁的土腥氣。就像是有人在給墳墓挖坑,讓人心煩意亂。

  「踏踏踏」一陣馬蹄聲傳來,廟門口出現了一個紫衣少年。

  他厭惡的甩了甩袖子跳下了馬,慢慢的走進了寺廟,正是一路追著米亞而來的卓東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米亞看到走進來的卓東來,少有的呆了一呆。難道這人竟然還想要參與進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爭奪戰當中嗎?

  他是不是忘記了自己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卷進這件事裡就是去送死?

  「自然是為了我的朋友而來。」卓東來眉毛一揚,哂然道。

  瞬間門驚得米亞差點兒連手裡面的烤餅都拿不住掉進火堆裡面,「你說的朋友該不會是我吧?」她指了指自己,一臉不可思議的問。

  「當然是你,除了你之外,還有誰配做我的朋友?」卓東來看到火堆邊上的王憐花,眼神閃了閃,毫不客氣的坐到了他的旁邊,一邊烤火一邊回答了米亞的問題。

  米亞:「……」

  她看了看一臉自然的卓東來,又看了看自己手裡面的那張烤餅,完全不想要說話。可是不說話就等於是默認了她是卓東來的朋友,這又是她根本就不想要的。

  所以她還是頂著郁悶的心情反駁了卓東來,「我不是你的朋友。」

  米亞有一種奇怪的預感,如果跟卓東來成為了朋友的話,未來一定會有很多的麻煩找上門來。

  她的麻煩已經夠多的了,不需要再幫別人扛起來一些麻煩。

  「你總有一天會是的。」卓東來絲毫不在意米亞嫌棄的話語,只是老神在在的肯定說。

  米亞徹底不想要搭理這個自說自話的家伙了,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烤餅上。

  卓東來這個人,太過我行我素,還是不要跟他爭論這些問題的好。因為他總能把話題扯到有利於自己的位置上。而她現在很累,很不想要說話,更不想要在這個雨夜裡面還要跟人吵架。

  「踏踏踏」又是一陣馬蹄聲響起,廟門口出現了一個蓑衣少年。

  他見到廟中的三個人一愣,沒有想到這種時候竟然會有三個人待在這裡。

  只是這是附近唯一一座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錯過了就不知道又要走多久才能遇到一個避雨之地,他也只能走進來。

  「在下連城璧,請問諸位,可否借根柴火引火?」蓑衣少年走進來之後本是想要坐到另外一邊的,可是身上的火折子卻在來途中進了水,無法引火,便只能無奈的來到旁邊借火。

  王憐花跟卓東來不約而同的都看向了米亞。

  「請自便。」米亞扯了扯嘴角,只覺得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格外的詭異,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同時擠在這麼一間門破廟裡面?過一會兒該不會還會有人跑過來吧?

  她猜對了,只是這次來的不是年輕人跟小孩子,而是一個女人,一個滿身是血的漂亮女人!

  「娘!」王憐花驚恐的跳了起來,像是一只被獵人追趕的兔子,「你怎麼了?」

  他娘明明告訴他要他來這裡等她,帶著他一起去見爹爹,怎麼會變成這樣?

  「不要問,快走!」王雲夢氣息不穩,滿身狼狽,拉著王憐花就往外走,途中看都沒有看其他幾個人一眼。

  對她來說,這些人只不過是一群螻蟻而已,根本就不重要。

  現在最重要的是,趁著柴玉關被她引到了另外一條路上的時候趕緊離開,日後好尋這個禽獸報仇!

  可是她走的太過匆忙,又受了傷,竟忘記了好好的掩蓋自己的身份,露出了真容,「雲夢仙子?」連城璧看著王雲夢離去的身影,慢慢的說出來一個名字。

  「江湖第一女魔頭?」卓東來臉色一變。

  雲夢仙子王雲夢的名字不知道讓多少人聞風喪膽,凡是見過她的人基本上都已經死了……「你確定她是王雲夢?」

  卓東來看著連城璧,似乎是想要從他的口中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

  可惜,連城璧給了他一個完全相反的答案,「我曾見過一個有幸從她手中逃脫的人繪制的畫像,絕對不會有錯。」

  那張畫像現在就掛在無垢山莊的資料庫裡面,他怎麼會認錯人?

  「問那麼多做什麼,趕緊走!」從王雲夢出現開始,米亞就有種不好的感覺,此時聽到了連城璧這般說,連猶豫都沒有猶豫就跳了起來,拉住了卓東來的袖子往外走。

  一邊走還一邊對連城璧說,「這位兄台,為了你的安全著想,還是早點兒離開此地為妙!」


第1297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本來想著柴玉關要靠著這種計謀來謀取武功秘籍,武功一定不會太高至少不會高到令人望而卻步的地步,她還想要碰碰運氣,看看是不是能夠乘亂找到機會暗算一把,讓危險消滅在萌芽裡。可是現在卻發現,她搞不定這個人。

  連武林大魔頭級別的雲夢仙子王雲夢都會落到這種下場,柴玉關的實力顯然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料之外。

  至於為什麼會確定王雲夢是被柴玉關所傷而不是被其他的爭奪秘籍的人所傷的理由也很簡單,只因為王雲夢不但手段狠毒,性格也狡猾到了極點。在成名的這麼多年裡面,見過她真面目的人竟然寥寥無幾,大部分的人都死在了她的天雲五花綿下,可謂是行蹤詭秘,神秘莫測!這樣的一個人,縱然是想要得到那份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又怎麼會光明正大的出現放任自己被其他的人圍攻?

  她必定是悄悄的找了機會在暗中行事,甚至還有可能偽裝成為不諳武功的人來秘密奪取這份秘籍。可是現在卻如此狼狽,怎麼能讓人不對柴玉關的實力忌憚?

  米亞也考慮過王雲夢是不是被那些闖到了回雁峰上的武林高手所傷,可是她本身就是一個絕頂高手,能夠跟她對陣的人自然不會是那等普通江湖人,必定是九州王沈天君跟少林弘法大師這個級別的人物。這種人在此等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對一個已經爭奪秘籍失敗的人追殺滅口,而王雲夢出現的時候卻一臉驚慌失措,眼神中甚至還帶著微微的恍惚跟不可置信,這絕對不是面對沈天君跟弘法大師這樣的人的態度。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打傷她的人是柴玉關,而且柴玉關還想要把她給滅口!

  而且她傷在胸口,只差一點點就正中心髒,那種位置若不是她武功高強的話,恐怕當時便已經斃命……米亞不知道王雲夢在這整件事中到底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但是她卻知道以王雲夢這等身手跟心思狠毒的人都沒有辦法弄死柴玉關,那她這個現在還是一只小菜鳥的人更是對柴玉關毫無辦法。

  或許使用毒藥是一個好方法,可前提是柴玉關對她沒有什麼防備,但那可能嗎?

  這種危險的情況下,柴玉關的戒備之心只會更高!

  而他這樣的高手,只要有一點點的防備,就能在最後關頭給她致命一擊。

  王雲夢的樣子已經證明了柴玉關此時恐怕正在追殺她的路上,那萬一碰到了他……恐怕這廟裡面的幾個人都要死在他的手下!

  米亞不是賭徒,沒興趣用自己的小命去賭柴玉關會不會對她這個漏網之魚手下留情,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只是她沒想到王雲夢都落到了這種地步還有心思害人!

  或者應該說王雲夢是想要用他們將柴玉關的目光引走?米亞抽了抽鼻子,對著廟門口的那絲幾乎是微不可查的味道冷笑了一聲,這點兒伎倆也想要暗算別人,王雲夢栽的不冤枉!

  不過她也沒有打算徹底的消除王雲夢留下的痕跡。

  柴玉關若是找不到王雲夢的蹤跡,會不會轉到別地方?萬一要是他們運氣不好碰上了這人怎麼辦?

  一個能夠害死自己父母兄弟姐妹又做出了諸多喪盡天良之事的人,她不覺得他會放過見過自己的小孩子。

  「掛在身上。」她從袖中掏出一只香囊丟給卓東來,又重新衝進了寺廟裡,拋了一只香囊給連城璧,「王雲夢在我們的馬匹上面下了追蹤香,把這個掛在身上,足以消彌這種味道!」

  說完,衝出寺廟,躍身上馬,一拉韁繩衝了出去。

  已經坐在馬上的卓東來一聲不吭的跟上了她,離開這個帶來了噩運的寺廟。

  只留下連城璧捏著那只繡著一只老虎的香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但他很快就放棄了追尋那些背後事情的想法,迅速的走出廟門,不顧雖然已經轉小,可依然淅淅瀝瀝下著的雨,騎上馬離開了這裡。

  他有一種直覺,大概是到了要去回雁峰給父親收屍的時候了。

  而已經飛快的踏上了回程之路的米亞跟卓東來,則是在狹窄的道路中碰到了另外一群前往回雁峰的人。

  「駕」一個看上去跟卓東來差不多大年紀的少年策馬奔騰,身後跟著幾個隨從,一路風馳電掣的跟兩人擦身而過。

  也許是去回雁峰為家中長輩收屍的人。錯肩而過的瞬間,米亞看到了那少年抿緊的嘴唇跟帶著濃重悲傷的眼睛。

  這些並不能讓她有任何情緒上的激動,現在趕緊離開衡山地界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她必須承認一件事,她高估了自己。即便是還沒有拿到那些武功秘籍的柴玉關也不是她此時能夠應付得了的人物。如今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乖乖的回到家好好練功,爭取早日擺脫現在的困境。

  只是她終究是錯過了干掉柴玉關最好的時機,下次再相遇的時候,他就是博取了武林眾家之長的絕頂高手了,而且說不定還有著眾多的手下跟龐大的勢力。

  嘆息聲消失在雨夜當中,不同的人走向了不同的人生方向。

  米亞跟卓東來快馬加鞭的離開了衡山地界回到了東都。

  「你現在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去衡山,又為什麼急匆匆的趕回來?」卓東來端坐在馬上,好奇的問。

  他們已經來到了東都城外,如無意外的話,過一會兒就能回家了,他實在是很好奇米亞這次匆忙去衡山,又回來的更加匆忙的原因。

  「不能。」米亞錘了錘自己可憐的小腰,拒絕了回答卓東來這個問題。

  「為什麼?」卓東來看著她不解的問,「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朋友之間難道不應該坦誠相待嗎?」

  「但我們並不是朋友。」米亞堅定的否定了卓東來的話。

  她拉著卓東來狂奔而逃不是因為她把卓東來當成了朋友,只是因為他是為了她去的衡山,她不能把他丟在哪裡,而不是什麼狗屁的朋友關系!

  話說回來,誰那麼想不開會跟卓東來這樣的人做朋友?

  反正那個人不是她。

  「你這話實在是讓我傷心的很。」卓東來嘆了一口氣,「我一直都覺得我們就應該成為朋友,生死之交的朋友。」

  「那你一定睡的不好才產生了這種胡思亂想。」米亞也嘆氣,「我再說一遍,我一點兒都不想要跟你當朋友,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想。」

  她自己就是一個脾氣不怎麼好的人,實在是不想要交一個脾氣更糟糕也更加喜怒無常的朋友。

  「想跟你成為朋友真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卓東來若有所思,就在米亞以為他已經放棄了這個無聊的想法的時候,他突然開口,「不過我始終有種感覺,我們是命中注定的朋友,看來我還需要更多的努力才能讓你把我當成朋友。」

  「???」米亞愕然,這什麼奇葩言語?你怎麼得出來這個結論的?

  但是卓東來卻不再跟她糾纏朋友不朋友的問題了,他牽著馬進了自己的家門,「總有一天我們會成為朋友的!」

  說完他衝著身後擺了擺手,消失在了那座深宅大院當中。

  米亞:「……」

  她現在在考慮一件事,是不是要承認卓東來是自己的朋友,避免他再搞出來什麼奇葩的事情?

  「嘶」米亞覺得牙有點兒不舒服,一張嘴,「啪嗒!」一顆側牙在了青磚石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她低頭瞪著那顆潔白的小牙半天,最終抬起頭面無表情的扣響了自己家的門。

  幸好她來的時候就已經換完了門牙!

  此後幾日裡,她都待在家裡面不出門,只是著人去打聽各種消息。反倒是卓東來,在那日宣布自己一定會成為米亞的朋友之後隔了幾天找上了門。

  「九州王沈天君死了。」卓東來一登門就爆出來一條令人震驚的消息,「跟少林寺的弘法大師一起自盡而亡。」

  誰也沒有想到這場回雁峰秘籍之爭竟然會是這樣慘烈的結果。

  只是在去衡山的路上,就已經死了一百八十余人,其中更是不乏一派宗主掌門之尊。可這些人卻都死在了爭奪《無敵寶鑒》的路途上。而他們所爭奪的無敵和尚的絕世武功秘籍其實也只不過是一個編造出來的謊言。他們所作所為都成為了別人的嫁衣,便是那些活下來的人也在事後去挖出自己所藏遺物的時候發現自己被柴玉關欺騙了,所有的東西都已經不翼而飛,留下的只有一張上面寫著「各位上當了」的小紙條,跟沈天君等人走上了回雁峰頂後推開的秘洞之內的留言一模一樣。

  「……武當派的天玄道長也在勉力回到觀中之後不治身亡,如此武林當中最有聲望的個人全都死了,看來未來一段時間裡面要亂起來了。」卓東來探究的看向了米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萬家生佛柴玉關不對勁兒?」

  一個被稱為萬家生佛的大好人,卻被莫名其妙的毒死了,並且連屍體都毀的不成樣子,這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是卓東來認為的整個回雁峰事件中最詭異的一點。

  這幾日他細細想來,卻是從之前米亞所作所為中發現了一絲端倪。

  她突然跑去衡山,又突然離開,還是在那樣的一種情況下離開,是不是早就料到了這其中的陰謀?

  「我只是去尋找一個人而已,沒有找到人,自然就回來了。」米亞直視卓東來的眼睛,「至於柴玉關,我想如果你肯用心去打聽這個人的過往的話,就會知道他並不是一個值得人信任的人,對他有所懷疑難道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嗎?」

  她自然是惋惜的,錯過了一個殺死柴玉關的好機會。

  經過這次的事情之後,柴玉關一定會好好的把自己給藏起來。等到他再一次出現的時候,大概就是他將那些武功秘籍融會貫通的時候。而那時的柴玉關對付起來可就難得多了。

  總歸是她運氣不好,實力不濟,怨不得別人。

  只是這些話沒有必要去跟卓東來說罷了。

  「看來你果真是不想要把我當成你的朋友。」卓東來又開始嘆氣,「不然不會這樣敷衍於我。」

  米亞:「……」

  她看著卓東來,只覺得這人真是愛演,他明明不是這樣多愁善感的人。但是每次在她的面前都喜歡裝腔作勢,搞得自己跟個憂郁美少年一樣,也是讓人無奈的要命。

  「既然你知道,我就不送客了。」她微微一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絲毫不客氣的說。

  當鄰居就好,她還能敦親睦鄰一下,逢年過節打個招呼。但是當朋友,總有一種奇怪的不祥預感,還是算了吧。

  「看來我還是要繼續努力。」卓東來簡直就像是演戲演上了癮,一臉遺憾的走了,讓米亞考慮自己是不是需要閉個關來避開這位?

  畢竟客人上門,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她也不好不招待,有時候也是挺麻煩的。

  不過還沒有等到她決定閉關,卓東來就又一次上門了。

  「卓公子前來拜訪。」門房的趙松看了正在摘梅花的米亞一眼,嘴角微微抽動,「小的已經告知他姑娘去了道觀打蘸,歸時不定。」

  趙松也不知道隔壁的卓公子到底是怎麼得罪他們家的姑娘,讓她對人如此不待見,直接對人避而不見,還想出來了一個勞什子的打蘸的借口。豈不知東都城內城外的道觀不知凡幾,想要一家家的找過去沒個一旬的時間做不到?

  但轉念一想,說不定這就是她的目的,隔壁的卓公子被支去了道觀找人,自然也就不會來林宅找她了。

  「嗯,做的很好,下次他要是來還這麼說。」米亞點點頭,將手裡面的梅花瓣丟進甕中,對趙松的行事很是滿意。

  強行朋友什麼的,她是真的承受不來,大家還是各自安好吧,誰也別打攪誰。

  「是。」趙松看了一眼那只是裝了個淺淺的底子的梅花甕,離開了。

  放眼東都,他的東家大概是最奇怪的了,主家的老爺只是開始的時候露了個臉之後就不見了,偶有來信也是說起自己安全無礙,讓小孫女不必擔心,卻從裡沒有想著要回家看看,眼看著過年了,也是杳無蹤跡。

  而東家的孫女就更加奇怪了。

  一個小孩子,還是一個身體並不是很好的小孩子,竟然能夠安心的住在這麼一棟大宅院裡。縱然她有著一手能夠鎮壓不軌之徒的武功也不免讓人覺得有些怪異……走著走著的趙松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頭頂上正有一雙眼睛看著他。

  而那雙眼睛屬於站在圍牆上面的卓東來。

  他看著趙松走遠,從牆上跳了下來,慢悠悠的循著趙松來時的路走了過去。

  今日是打蘸,日前是上香,七日前是賞雪……卓東來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這是米亞根本就不想要見他才想出來的各種借口。

  可是他偏偏不服輸,一定要交這個朋友!

  「好興致。」他遠遠的看到正在摘梅花的米亞,出口打斷了她想要迅速離開的念頭,「腊月裡的梅花,配茶來喝味道一定很好。」

  想跑沒跑成的米亞:「……」

  她本來以為自己這段時間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沒想到卓東來居然如此的鍥而不舍,居然連招呼都不打直接跳牆過來逮人了!

  「你興致也不差,豈不知不告而入是謂闖空門?」米亞無奈的收回自己的腳步,轉身看向了卓東來,完全沒有被人抓包說謊的尷尬。

  「當日你不也是不告而入?」卓東來挑挑眉毛,反問了回去。

  那日他可沒有同意這小姑娘來救他,嚴格的來說,她也算是闖了空門。

  「喝茶吧。」米亞不想要說話了,卓東來這個人,口才實在是好,總是能夠找出來別人語言正好能夠的漏洞加以攻擊。若是跟他繼續這麼爭執下去,她這一天都不用做別的事情了。

  「自然。」卓東來微微一笑,踏入了燒著爐子的亭子。

  他發現他的這位鄰居真的是一個很會享受的人。

  這座宅子雖然沒有更改過格局,可是有些地方卻是跟她買下來的時候大不相同,比如說屋子裡面的地龍。

  入冬以來他來拜訪過一次,跟旁人的宅子不同,林宅竟然在每棟屋子易出事的燒炭取暖之法。

  倒是在這開闊的室外,四處通風的亭子裡面隨意使用燒炭煮茶,反而別有風趣。

  「說吧,找我什麼事?」米亞根本就不想要對卓東來所謂的興致發表什麼評價,她之所以在亭子裡面招待這位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就是不想要在堂屋招待他,給對方留下來用午飯的借口而已。

  論起臉皮厚度,米亞自覺從來沒有輸給誰過。但是她不輸,也不代表著一定就能贏。總有一些臉皮厚度並不比她差的人,能夠跟她在皮厚的程度上鬥個旗鼓相當,卓東來便是其中一個。這樣的人,自然是半點兒機會都不要給他才是最好的。

  「你最近不出門,一定不知道一件事,沈天君的後人將家財散盡,自己浪跡江湖去了!」卓東來放出了一個大雷。

  不待米亞說話,便接著說起了這件事的後續,「昔日同在回雁峰上爭奪《無敵寶鑒》的不敗神劍李長青跟他的結義兄弟為查明回雁峰事情真相,組建了仁義山莊,沈天君的後人便將千萬家財派人送到了那裡,隨後消失在了人前。」

  卓東來覺得這件事有點兒奇怪,沈天君剛死沒多久他的後人就將家裡面的財富悉數散去未免有些過於誇張了。

  沈家傳到沈天君這一代已經有兩百年,乃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世家,主支旁支不勝其數,家財更是數不清楚,如此方才造就出了一個九州王。可是現在這筆龐大的財富卻被散盡了?

  卓東來並非是不信那位沈家的後人將自己家的財富捐出的事情,只是這件事卻要打個折扣。因為在這短短的時間裡面對方不可能做到散盡家財這件事,更有可能的是他散盡的是那些浮財。而不是連同沈家的那些地產房契還有暗地裡面的力量。

  除非沈天君的後人不想要報仇了!

  可是這樣的血海深仇但凡是沈天君的後人有那麼一點點的血性又怎麼會不報仇?

  九州王沈天君多年俠名毀於一旦,最後不得不用自殺來懺悔自己的貪婪造成的後果,這是他的屈辱,也是沈家的屈辱,只因為那個造成了一切的人還沒有死,這件事也沒有徹底結束。

  若是想要找出來那個失蹤了的柴玉關,將他梟首以報父仇,那沈家的後人就絕對不可能僅僅是散盡家財浪跡江湖。

  可是卓東來又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沈天君的後人此舉竟然將他本身被破壞的差不多干淨的名譽給挽回來了一些,同時也讓被拱上風口浪尖的沈家暫時從眾人的盯視中暫時消失,倒是不失為一個好主意,那位沈天君的後人也算是有魄力有智慧……

  米亞雙目無神的聽著卓東來在旁邊絮絮叨叨,根本就不想要說話。

  實話實說,她是真的對這件事情不感興趣。

  沈天君的後代關她什麼事兒?

  若是對方查找出來到了柴玉關的下落的話,她還有興趣去湊個熱鬧,可是現在人都失蹤跑去浪跡江湖了,還能有什麼指望?

  等等!她突然回過神來眼睛一亮,「你說不敗神劍李長青跟他的結義兄弟為了查明當時的真相,創辦了仁義山莊?」

  那她豈不是可以從這裡入手?

  「說是為了查明當時的事情真相,但是也有位武林除害護一方安寧的念頭。」卓東來點頭。

  回雁峰一役的慘烈自然不用多說,便是那個他懷疑有問題的柴玉關也中毒身亡,死在了衡山雖然他一直懷疑對方只是用了一具假的屍體來偽裝成自己的屍身,本人卻已經金蟬脫殼帶著那些武功秘籍悄悄的藏起來了。可這畢竟只是他自己的推斷,並無任何證據能夠證明是真的,那仁義山莊便師出有名了。

  「如此甚好!」米亞跟卓東來此時郁悶的心情完全不同。反而撫掌大笑了起來,隨即起身,「卓兄,我有事要做,便不招待你了!」

  說罷旋風一般的跑走了,只留下了卓東來一個人在涼亭裡面守著炭盆吹冷風。

  然而他此時卻並未生氣,反而有些驚喜,他剛剛是不是聽到了「卓兄」二字?


第1298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已經不是那麼排斥跟他成為朋友了?

  覺得跟米亞的生死之交距離又近了一步,卓東來也就不在意她現在跑的無影無蹤的事情了,滿意的回到了自己的家。

  就快要過年了,今年沒有了流水這個老坑貨攪局折騰人,他倒是可以過一個熱熱鬧鬧的好年。

  至於衝出了家門的米亞,則是已經改頭換面的跑去了跟東都僅有一城之隔的汴梁城。

  她本來還在發愁現在武林被柴玉關這麼一折騰,有生力量大概已經消失的差不多干淨了,想要找到一個能夠幫忙調查他的行蹤的組織簡直就是難上加難,說不定還要她自己動手,沒想到卻突然出現了一個仁義山莊!

  既然這些人想要追尋真相,那她就給他們真相!

  一路快馬加鞭衝到了汴梁的米亞略一思忖,就給自己變了一張臉。

  於是聽聞有人要捐贈給仁義山莊大筆銀兩的李長青出來的時候就見到了一個英俊到了極點的少年。

  劍眉朗目,鼻梁挺直,嘴巴不大不小,形狀飽滿,這本應是一張完美的面孔,只是那一雙近乎透明的琉璃色的雙眼破壞了這種完美,兼之那顏色淺淡毫無血色的嘴唇跟面色,竟讓這少年有了一種不久於人世的感覺。

  「李莊主?」李長青見那少年眼睛微微轉動了一下,看向了自己這邊,連忙打招呼道,「正是在下,不知少俠是?」

  他聽聞下人時候有人要贈與仁義山莊銀兩就匆匆趕來,卻是沒有仔細聽人說來訪者的樣子,現在見到對方不免感到十分驚訝。

  「在下淳於臻,來自塞北,李莊主應該是沒有聽過我的名字。」李長青眼看著那少年微微一笑,站起來衝著他這邊拱了拱手,眼睛卻毫無轉動,不禁有了一個奇怪的想法,這少年莫不是一個瞎子?

  只是不待他說話,對面的少年便再次開口,「想必李莊主已經看出我時日不多,那我便長話短說。我此次來中原是為了一個人,一個害死了我全家一百四十二口人的惡徒。」

  只見這少年似乎是想起來了什麼痛苦的往事,竟然連臉都扭曲了一下,隨後一抹潮紅浮現在了他那瑩白如玉的臉上,「咳咳咳」

  李長青看著那潔白的手帕微微透出的鮮血,眉心都跳了一下,「淳於公子可是身體有恙?」

  明明也不是撕心裂肺的咳嗽,怎麼看著就像是隨時能夠倒下呢?

  「無事。」英俊的少年擺了擺手,將手帕塞回袖中,示意自己沒有問題,伸手將放在桌子上的箱子打開,露出了一堆晃的李長青眼花繚亂懷疑人生的各色珠寶,「我本來是想要找到那惡徒復仇,只是沒想到我的身體太不爭氣,來的太晚,那人已經假死遁走,再也找不到他的消息。」

  他短促的笑了一聲,「沒想到就在我失望的准備回家等死的時候,卻得知了仁義山莊的消息,特地趕來,還望李莊主不要見怪。」

  他說到那人假死遁走的時候李長青便已身軀劇震,此時終於忍不住脫口而出,「你說的那個假死遁走的人難道是」

  「便是萬家生佛柴玉關。」英俊少年那雙仿佛是白玉鑄造而成的手此時已經握成了一團,臉上露出了一個奇異的笑容,「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麼我說他是一個大大的惡人,可惜我時日無多,不能帶你去見一見被他害死的人的家人。」

  說到這裡,少年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事,眉頭皺了起來。不過他很快就平靜了下來,繼續說道,「不過我卻可以給你一點兒提示。柴玉關的父親柴一平本是鄂中巨富,家資豐厚,妻妾成群,子息繁茂。只是這一切都在柴玉關十四歲的時候消失了,柴一平一家老少十余口一夜之間盡皆暴斃,只剩下了一個尚未成年的兒子柴玉關。只不過這個時候他還不叫柴玉關,而是叫做柴亮。」

  李長青聽到這裡,身體不自覺的抖了抖,但卻並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少年的話還沒有說完。

  「後來他跟鴛鴦蝴蝶派的淫賊廝混,家財散盡之後又拜入了少林門下為僧。少林苦若大師本以為他年少被賊人哄騙。如今回頭是岸,便悉心教導於他,可是沒有想到他居然趁著苦若大師閉關之時偷偷潛入了藏經閣,偷學武功。只是他藏的不夠深,終究還是被藏經閣僧人發現了蹤跡,不過礙於苦若大師的求情,他被逐出少林的時候並未被廢去武功。」少年的聲音清脆如玉珠相擊,可是說出的話卻讓人感到全身發冷,「後來他又拜入十二連環塢,勾引了幫主的寵妾助他卷走幫中財富,逃到了關外。」

  少年說到此處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衝著李長青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你猜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長青只覺得渾身發冷,竟然說不出來話了。

  他自然是懷疑過柴玉關的,別的人縱然是死去之後依然能夠辨別屍身,只有他,除了那屍體上的衣服之外,竟是沒有別的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了。而且那紙條上戲耍眾人的字跡,分明就是他的筆跡!

  但懷疑也只是懷疑,他並沒有證據證明這所有的一切真的是柴玉關做的。可今日這少年說出的事情,卻每一件都讓他心裡發寒!

  見李長青不說話,少年只是笑了笑,就接著說了下去,「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他只是將那個跟他私奔的女人送給了一個專門玩弄女人為樂的色魔表示自己的忠心,獲得庇佑。等到有人在亂葬崗發現那個女人的屍體的時候,她已經不成人形,面目也蒼老的仿佛是老嫗一般。」

  少年幽幽的嘆了口氣,「再後來的事情,我卻是不想要說了。若是李莊主想要知道,便自己派人去查探吧。」

  他拍了拍那只箱子,「這些便送給仁義山莊作為查探柴玉關行蹤的費用,希望李莊主能夠盡早找到這個人面獸心的惡人,用他的人頭來告慰那些受害人的在天之靈。」

  說罷,他起身就要離開。

  「等等!」李長青回過神來,急忙阻止,「淳於公子這是去往何處?」

  他見這少年身體瘦弱,仿佛風吹便倒,剛剛又咳的那般可怖,委實是擔心這少年真的如他自己所說那般時日無多。

  「自然是去我的埋骨之地,淳於家的人,總不能死在外面!」那少年只哈哈一笑,衝著李長青拱了拱手,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仁義山莊。

  李長青眼睜睜的看著他越走越快,瞬間就沒有了蹤影,不禁愣在了門前。

  「二哥?」從外面回來的連雲天看著愣愣的站在大門前的李長青一臉詫異,「你在這裡做什麼?」

  天氣這麼冷,他有重傷未愈,站在這裡豈不是給自己找罪受?

  「弟?」李長青被連天雲從愣神中喚過來,「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他弟不是出門化緣去了?

  「別提了,我去的時候正逢朱老爺出門訪友,看來還是要二哥你年後再跑一趟。」連天雲嘆氣道。

  他倒是沒有懷疑天下第一首富朱老爺避而不見,此人樂善好施的名聲遍傳天下,卻是不會做出這等事情的。

  只是實在是不巧的很,偏偏遇上了他出門訪友,也只能暫時擱置。

  「……朱老爺那邊倒是不用太著急,日後再去求助便是。」李長青沉默了一下說道,「你隨我來。」帶著連天雲進了大廳。

  「這是?」連天雲看著那一整箱子的珠寶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莫不是塞北的那群強盜們終於決定洗心革面,捐了家資贖罪?」

  「是塞北的人,可是卻不是那群強盜。」李長青嘆了一口氣,將之前發生的事情說與連天雲,「我觀此人雙目宛如琉璃,晶瑩剔透,這樣的人怎麼會在武林中籍籍無名?」

  事實已經證明了對方並非是一個瞎子,那這樣長相奇特的人怎麼會一點兒名氣都沒有?

  李長青上了一次柴玉關的當,此時宛如驚弓之鳥,卻是不敢相信任何陌生人了。

  便是那少年說的事情再是言之鑿鑿,他也抱著懷疑的心態,而不是照單全收。

  「姓淳於的琉璃眼瞳之人?」連天雲陷入了苦苦思索當中,只覺得李長青的形容聽起來竟然莫名的耳熟。可偏偏卻想不起來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個名字。

  反倒是結義兄弟的老大齊智,聽了李長青的話呆了一呆。

  「大哥,你知道這個人?」李長青跟連天雲異口同聲的問道。

  「我也不知我猜測的對不對。」齊智有些猶豫,「六十年前,塞北確實是存在著一個有著琉璃瞳的家族,只是那個家族早在四十多年前便已經被滅族消失,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姓氏,只知道這個家族的人名字全都是珠寶玉器跟珍貴之物的單字。你說的這個淳於臻相貌跟名字倒是符合他們的特征,可……」

  一個已經滅族了的家族,難道真的還會剩下來族人嗎?

  「倒也不是不可能,也許他們當初並沒有滅族,只是藏了起來而已,後來又遇到了柴玉關,才只剩下了淳於臻一個人……」李長青想起了之前那琉璃瞳的少年的樣子,心中一動,提出了一個可能性。

  他們終究不是塞北之人,自然沒有辦法知道那裡發生的事情,真相到底是什麼也就無法確定。

  「但是有關柴玉關的事情,我們卻是可以去查證一番的。」他搖搖頭,摒棄了那琉璃瞳少年的身世,說起了柴玉關。

  那少年不管是不是真的被滅了門跟他們沒有關系,真正需要他們去查證的是柴玉關!這個很有可能是真的詐死的萬家生佛!

  米亞卻是沒有他們這麼糾結,資助了一群跟柴玉關有仇的人之後,她心情好的很,甩掉了腳上的木頭假腿,又變成了那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只是她穿著男裝,身量也尚未長成,看上去倒像是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孩兒了。

  此時她正在汴梁的街道上漫步,左顧右盼的在各種小攤行流連忘返,手裡的東西也是越來越多,到了最後竟然提著一串的油紙包回到了客棧。

  雖然送出去了一箱子的金銀珠寶,可是米亞的心情卻好的很,只因為她不用自己去建立一條渠道來尋找柴玉關的蹤跡了。

  再說了,那一箱子的金銀珠寶又算是什麼呢?只不過是一些堆在角落裡面生灰的物件兒而已,如今能夠派上用場卻是極好的。

  實際上她還有點兒惋惜,如果不是現在的這個身體太小,她使用的身份又是一個千裡迢迢從塞北來到中原復仇的人的話,還可以給出更多的東西來為通緝柴玉關的事情添磚加瓦!

  只是終究是條件所限,也只能暫時這樣的了,倒是日後可以尋找個機會繼續給仁義山莊的行動增加籌碼。

  不過到那時候又要換一個身份了。米亞嘆了一口氣,這種滅族的人身份也只能用一次,還不能大張旗鼓的用,否則不免會招來諸多的麻煩。還好,她在得到了那本百曉生的著作之後又去東都的鬼市尋覓到了另外幾本雜談,倒是給她補充了不少這裡的信息。

  「百曉生啊百曉生,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還是說你本就是一個家族,才會世世代代的將武林中的事情記錄下來?」米亞捏著那本十年前的雜談眼神奇異,上面的百曉生的署名卻又跟她最初得到的那本不同了。

  但這對她來說卻是無所謂的。

  米亞本就沒有指望李長青對她有多麼的信任,她所求不過是讓這些人盡早的把目光給集中在柴玉關的身上,好早日將這人找出來干掉,省的以後麻煩越來越多。

  從這一點來看,她的目的確實是達到了。雖然李長青沒有明說,但她能夠從他的態度中看出來此人對柴玉關已經有所懷疑,她現在給這個懷疑增加了一些佐證,想必仁義山莊會少走很多的彎路。

  唯一令人遺憾的是,她不能靠著仁義山莊的人去尋找白飛飛所在的下落,將她從白夫人的手中救出來不管白飛飛多麼的可憐,她都是練了幽靈門武功的人。而距離幽靈門被滅門一事也只不過是過去了幾十年。更要命的是,誰又知道這些人會不會把怒氣給發泄到柴玉關的女兒身上呢?

  「真是一件令人為難的事情啊。」米亞嘆息一聲,將那本雜談塞進了自己的小包裹裡面,拎著下了樓,離開了這家客棧。

  她此行事情已了,自然不會在這裡繼續停留下去,還是早日回家,過上一個熱熱鬧鬧的年才是最好。

  「莊主?」無垢山莊的下人見連城璧動也不動的看著一個方向,忍不住呼喚了一聲。

  他們還要去仁義山莊,不能在路上繼續耽擱時間了。

  「走吧。」連城璧收回了目光,也許是他看錯了……

  當下連城璧帶著無垢山莊的隨從,趕去了仁義山莊。他父親死的不明不白,他這個做兒子的總要為他討一份公道。仁義山莊是個很好的工具,想必會查出來那個在幕後制造了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在衡山回雁峰消息的人到底是誰!

  米亞不知道李長青今日一連迎來了兩個大金主,她正坐在車上晃晃悠悠的往回走。

  來的時候她心情急切的很,騎馬騎得腿都發疼,柔嫩的肌膚也磨出了水泡。現在事情解決了,她就不想要繼續折騰自己了,只慢慢的往家走,能夠在年前趕回去就好。

  也許是最近遇到的糟糕事情太多把壞運氣都給用完了,米亞的回程路倒是沒有遇到任何的挫折跟意外,順當的很,在小年的前一天回到了東都。

  「謝天謝地,小姐你總算是回來了!」趙娘子看到從後門跳進來的米亞,先是嚇的拍了拍胸口,隨即大喜。

  大過年的,東家突然跑了出去不見蹤影,換了誰也是不安心的。特別是這個東家的大人常年不在家,只有一個小姑娘守著家的時候,趙娘子真是時不時的要擔心自己會因為東家莫名其妙的失蹤而失去這份收入頗豐的活計,那未免也太過悲慘了她拿到這麼多月錢的活計還沒干幾個月呢,沒了之後去哪裡再找一個主家這麼省心的活計啊?

  懷著這種忐忑的心情,趙娘子最近這幾天連覺都睡不好了,現在見到米亞回來。即便是這種回來的方式也是高興的緊!

  當下開門去將米亞的馬給牽了進來。

  米亞見她行動這般順暢,眨眨眼睛,勾起了嘴角。人果然是會習慣一種生活的,就像是趙娘子。在林宅住了一段時間之後,已經能夠面不改色的無視各種反常的事情了。

  當下她心情大好,「明日便是小年,下了夜,讓阿吉去地窖裡搬幾壇好酒,大家一起樂呵樂呵!」

  過年嘛,就是要高高興興的才好!早在她離開之前,便囑咐了廚娘,讓她開始采購過年年節用品,現在正好用上。

  「阿吉……」趙娘子聽聞米亞的話,就差沒有把臉皺成一只風干了的橘子,只是見米亞正在興頭上,也不好說什麼了。

  跟最初只有一個廚娘、一個燒火丫頭、一個灑掃丫頭、一個花匠、一對看門看院子的夫妻的林宅比較起來。僅僅只是過去了幾個月的時間,就已經是換了個模樣了。

  不但多了上夜的嬤嬤跟小丫頭,還多了個負責處理內宅各種事情的自梳娘子,以及平日裡照顧馬匹跟驢子、出門的時候駕車的馬夫……讓這座宅子終於有了幾分大戶人家的影子。

  按理說,白日裡趙松看門,晚上還要有一個值夜的老蒼頭才是。但阿吉這個平日裡神出鬼沒的花匠卻自告奮勇的承擔了這項任務。

  而他們的東家小姐,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思,居然也允了他的請求!

  想到要跟這個平日裡一聲不吭,存在跟不存在沒有區別的人打交道,趙娘子就感覺心裡不舒服。這種不舒服來的莫名其妙,但是她卻知道,自己是完全不想要跟阿吉這個人打交道的。

  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只因阿吉這個人實在是活的了無生趣,讓趙娘子這樣風風火火性子的人煩的很。

  可既然主家發話了,她也只能照著做。至少阿吉的力氣大的很,比她那個沒用的丈夫強多了,不用吭哧吭哧的來回折騰才能把酒壇子從地窖裡面給拿上來。

  她這邊捏著鼻子跟阿吉合作的不情不願,那邊回到了家的米亞又遇上了讓她無奈的卓東來。

  「你事情辦完了?」坐在堂上的卓東來喝著林宅的小丫頭端上來的君山銀針,笑吟吟的看著米亞問道。

  他那日雖然被米亞給丟在了院子裡,但心情卻是愉悅無比。而且這次他聽聞她回來了的消息上門拜訪,也沒有了之前的那種敷衍,是被小丫頭一路引到了大堂當中的。如此這般的待遇,自然讓他心情好了起來。

  「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米亞看著卓東來這個樣子,只覺得頭疼。

  「你問。」卓東來很痛快的回答。

  「你為什麼一定要跟我做朋友?」米亞忍無可忍的問,只覺得這人簡直就是荒謬的很,也偏執的要命,跟她做朋友難道還能讓他有什麼奇怪的成就感嗎?

  「因為你是一個適合當朋友的人。」卓東來放下了茶杯,說的很慢,也很認真。

  「我是一個適合當朋友的人?」米亞毫無形像的指著自己的鼻子,不知道第幾次感到自己對卓東來的思維方式感到無法理解,她適合當朋友就一定要跟他做朋友?這什麼奇怪的理由啊?

  「不錯,遇到你這樣適合當朋友的人。若是不能成為你的朋友,那一定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卓東來點點頭說,「我人生中的遺憾已經夠多,不想要再留下一個遺憾。」

  一個人可以沒有親人,沒有妻子,沒有情人,可是卻不能沒有朋友。

  他活在這個世上的時間雖然不長,卻已經經歷了太多的遺憾,跟這個願意對陌生人伸出援手的姑娘成為朋友,是距離他最近,也是最容易抓住的一根生命中最重要的稻草,那種比太陽還要耀眼的光芒,他絕對不會放棄!


第1299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人就是這樣奇怪,總是想要抓住一些自己沒有東西,似乎是只要抓緊了,就彌補了自己無法擁有這些東西的空虛感一樣。

  就像是卓東來,在過去的十幾年生活中已經被流水給折磨的心理扭曲。他自卑多疑,狡詐毒辣……幾乎具備了所有大魔頭的必備品質。可是他自己卻偏偏並不喜歡這些品質,一直都在追求那些他所不具備的東西。

  比如說那種很暖和很暖和,不會像是烈火一樣灼傷人,但是卻足夠讓冰天雪地裡的他感受到溫暖,不會被凍死的光。

  就是這光被他煩的要命。

  米亞瞪著卓東來,試圖分析一下他的心理歷程,找出他這麼執著的原因,但是想想還是放棄了折騰自己。

  不管怎麼樣,卓東來都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那分析出來也沒有用,只會讓她更心塞而已!

  所以她決定還是滿足他的願望,不但要滿足,還要滿足到底,讓他別一天到晚瞎折騰她總有種奇怪的感覺,要是任由卓東來這麼繼續折騰下去,那對方就不僅僅是想要跟她交朋友了。

  得不到的最好,為了避免以後他情緒上頭,還是把這口子給堵上吧。

  「我們結拜吧!」她一把抓住卓東來的手,緊緊盯著他的眼睛認真的說,語氣十分誠懇。

  「什麼?」卓東來呆住了,他感覺自己的聽力可能出現了一點兒問題,要不然怎麼會聽到這種話?

  「我是說我們結拜為兄妹吧!」米亞表情不變,抓著卓東來的手卻更加用力了一點兒,「我覺得我們志趣相投,又有過命的交情,就應該義結金蘭才是,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

  眼看著卓東來的臉慢慢的變得空白了起來,米亞再接再厲,跳了起來拉著他往外走,「琥珀,琥珀,把我臥房裡的香爐跟那盒茉莉香拿出來!」

  她一邊拉著卓東來往院子裡走,一邊高聲喊著小丫頭准備香案,抓著卓東來的手緊的要命,半點兒都沒有松開的打算。

  「……黃天在上,後土在下,今日我林亞與卓東來結為異姓兄妹,從此相互扶持……」米亞拉著卓東來跪在涼亭中小丫鬟拿來的墊子上,手裡面還捏著幾根燃燒著的香,大聲說罷,將那香插進了香爐裡面。

  然後拉著迷茫的跟著她走完了整個流程的卓東來,眼睛明亮的仿佛是天上的星星,「大哥,從今往後,我們就是比親兄妹還要親的兄妹了!」

  全程都在懵然狀態中的卓東來:「???」

  剛剛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既然我們已經是兄妹了,那大哥你便跟我們一起過年吧,也免得一個人不好置辦年貨。」然而米亞的嘴巴就像是連珠箭一樣,根本就沒有停下來讓他思考的時候,「除夕守夜,大哥你想要吃什麼餡兒的餃子?豬肉?牛肉?鲅魚?三鮮?全素……」

  各種各樣的餡料從她的口中說出,完全不給卓東來說話的機會。甚至她還把這種關心從食物上延伸到了別的地方,「大哥身量見長,也該裁幾套衣裳換著穿了,正好庫房裡還有幾匹適合裁制男裝的料子,我讓人拿來給你挑選。」

  她一邊說一邊不等卓東來回話,就召喚了管事的娘子,「葉娘子,去把庫房裡面的甲字號架子上面的布匹都拿出來,讓我大哥挑選。」

  「全部?」葉娘子聽了米亞的話驚了一下,有點兒不敢確定的問。

  「自然是全部!」米亞肯定的點點頭,又想起來了什麼,「不行,把乙字號上面的那些也拿過來,再拿一些丁字號的一起。大哥不但要做外套,還要做一些裡衣跟靴子……啊。對了,還有那兩箱皮子,都不能落下!」

  交代完了葉娘子,米亞笑眯眯的拉著卓東來的袖子把他往堂屋裡面拖,「我素來喜歡漂亮的東西,之前囤積了不少的料子,正適合大哥這樣儀表堂堂的人!」

  說完似乎是想起來了什麼,吩咐旁邊的小丫頭碧玉,「讓六子去請錦祥齋的師傅過來,就說我要給家人做衣服,讓他帶著料子的本子跟樣紙一起。」

  「是。」碧玉眼觀口口觀鼻鼻觀心,比米亞大不了多少的年紀卻冷靜的要命,聽了吩咐就往外走。

  她跟著爹娘趙松跟趙娘子住進了這林宅已經有段時日。雖不能說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但各種驚奇的事情見多了,也算是練就了一身處亂不驚的本事。至少見到葉娘子指揮著人把兩百多匹的料子搬到廳堂裡面的時候是絕對沒有出現什麼驚慌失措的樣子,只是淡定的去吩咐跑腿的小廝,讓他去尋了綢緞莊的大師傅來給卓東來做衣服。

  而卓東來,則是在終於緩過神了之後,被米亞這種操作又給震驚了。

  「……做衣服用不了這麼多的料子吧?」他看著如流水一般被搬進來的布匹,不知為何竟然打了個冷顫。

  「怎麼不用?」米亞驚奇的看著卓東來,「做衣服這種事情就是要多選才能知道什麼樣的最適合自己。而且這些料子材質各有不同,不親自嘗試一下,大哥又怎麼知道哪樣穿在身上舒服,哪個穿在身上不舒服?」

  「可是」卓東來剛想要說話就被米亞打斷了,「別可是了,布料這種東西本來存放的久了就容易失去光彩,趁著它們失去光澤之前制成衣服才算是不枉費它們被制作出來一場!」

  她笑眯眯的拿起了一匹深紫色的錦緞,隨手甩開,走到卓東來面前開始往他的身上裹,「我見大哥似乎格外青睞紫色,那便先試試這些紫色的緞子。」

  被米亞用錦緞圍住的卓東來:「……」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然而預感畢竟只是預感,遠不到切實的程度。

  沒過多久,錦祥齋的大師傅便帶著自己的幾個小徒弟一起進了林宅。

  本來這種臨近年節的時候他們都是只賣一些成衣的該做衣服的早在年節到來之前已經做完了,只等著新年穿新衣了,這種還有幾天就過年了才想著要做衣服的是少之又少。但誰叫林宅家的主人是他們店裡面的大客戶呢?

  身為東都城內數一數二的布莊,錦祥齋只是在過去的幾個月時間裡面就往林家的宅子裡面送了不下百匹的料子,這還不算這家小姐在他們這裡預定的各種稀有昂貴的布料。這樣的客人,別說只是讓他們上門提供布料跟樣式供以選擇了。就算是讓他們量體裁衣,把這些料子給制作成衣服那也是必定要趕工處理的自己做不完就雇佣別的店裡面的師傅做,總要讓店鋪的大客戶滿意才是!

  於是卓東來就被拉著開始挑料子試款式,從早上到晚上,太陽都快要落山了,也只是吃了幾口米亞所謂精心准備的甜品「紅豆綿沙」剩下的時間都在被裁衣的師傅跟小工圍著轉。

  順便聽著坐在一邊喝茶的米亞做出各種各樣的點評,「這個不要,樣式太老氣,不好看;那個不行,太深沉,看著心情不好;這個好,襯著我兄長面如冠玉;那個也不錯,恰如我兄長雍容華貴……」

  她那張漂亮的小嘴巴從早上開始就沒有停止過說話,潤喉的茶水更是一杯一杯的往嘴巴裡面灌。以至於到了掌燈的時候,卓東來都已經覺得自己搖搖欲墜,眼睛發花又耳鳴,她竟然還能遺憾的對錦祥齋的大師傅說讓他明天再來繼續!

  「這時間真是不經用,只是試了幾個款式而已,一天就過去了。」米亞搖頭嘆氣,將已經定下來的料子放到了一邊兒,笑盈盈的對卓東來說,「明日大哥跟我一起用早飯吧,正好用完早飯後把這些剩下的料子也給試了。」

  今天一天才試完了幾十匹布料而已,那明天自然是要繼續才能把這一屋子的布匹給試完!

  「!」卓東來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竟然感覺自己的小腿肚子都有點兒發顫。

  他今日倒是沒有說幾句話,但是莫名的,卻感覺自己的喉嚨有點兒發澀,說出話來都十分艱難,「明日就不必了吧?今日試的這些已經夠我穿上很長一段時間了。」

  卓東來這話說的干巴巴的,就連眼睛都轉動的十分緩慢。他今日一天受到的刺激竟比過去十幾年受到的刺激還要多,還要大。

  跟流水一起生活的日子固然有時候很難熬,對方看著他的眼神也讓他不舒服。可是這種過度的關心也讓他有點兒發毛啊!

  光是回想一下今天他像是一木頭樁子一樣的被擺弄來擺弄去的嘗試各種料子裹在身上的感覺,卓東來就有種渾身發麻的感覺。更要的是,這種發麻的感覺按照米亞的意思來看,居然還要持續好多時間。直到她把所有的料子都給試了個遍為止。

  即便是心理素質強大如卓東來,也有點兒扛不住這種瘋狂的熱情了,他覺得自己需要一點點獨立的私密空間來好好安靜一下,也讓他現在嗡嗡作響的腦袋休息休息。

  然而米亞怎麼可能放過他?

  「大哥此言差矣!」她嚴肅的說,「人靠衣裝,出門在外,先敬衣裳後敬人。若是沒有一件好的衣裳,被人瞧不起豈不是冤枉的很?」

  可我又不是做官經商的,哪裡用得著什麼先敬衣裳後敬人?卓東來想要反駁米亞,可是她卻沒有給他機會,「此事不必再議!聽我的!」

  她小手一揮,表示這件事沒有轉圜的余地,隨後又笑嘻嘻的說,」試了一天的衣服,大哥也應該累了,我們先去用飯,明日繼續。」

  說罷,便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對卓東來推薦各種美食,「今日蘇娘子燉了鴿子湯,最是適合當令進補,大哥一定要試試才好。」

  說話間竟是一點兒都不給卓東來機會,每次見他想要說話都立刻出言把他想要說的事情給堵在肚子裡面。

  這還不算是完。

  等到卓東來終於吃完了晚飯,身心俱疲的回到了自己家休息,米亞也沒有放過他。

  「我知道大哥憂思深重,平日睡眠淺淡,特地准備了安神香。」她居然跟著卓東來一起回了他家,手上還拎著一只裝滿了各種香料的箱子,並且毫不避諱的進了卓東來的臥房。

  「這香是我專門求了制香大師制作的好東西,裡面特地加了能夠助眠卻不會上傷身體的藥材,保證讓大哥一覺到天明,再也不受睡眠淺淡的困擾……」米亞繼續喋喋不休的說著,就好像是今天說了那麼多的話對她毫無影響一樣。不但在卓東來的臥房裡面點燃了安神香,還一樣一樣的開始報這香裡面所包含的材料的名字,聽的他整個人都麻木了。

  「天色不早了,大哥好好休息,小妹明日再來尋你。」眼看著天色暗淡了下來,米亞抿嘴一笑,退出卓東來的臥房,貼心的幫他關好了門,直接從圍牆那邊跳到了自己的家。

  不就是想要跟她做朋友嗎?

  她不但給他升個段數,晉級到更加緊密的結義兄妹的關系,還會全力以赴的讓他感受到一個好朋友是怎麼關心他的,完全就是家人一般的溫暖!

  可惜卓東來被這家人一般的溫暖給搞得有點兒受到驚嚇,一晚上都沒有怎麼睡好。

  而比一晚上都沒有睡好更加糟糕的是米亞大清早就跑到了他的臥房門前敲門,「大哥,大哥,你醒了嗎?醒了就趕緊起床,我們還繼續去試料子!」

  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將卓東來從被布料裹住身體不能呼吸的噩夢當中喚醒,同時也帶來了另外一場噩夢。

  「大哥,大哥,你醒沒醒啊?」門外的米亞就像是一只嘰嘰喳喳的小鳥,根本就沒有停歇的時候,她不但用自己的聲音來喚醒卓東來昨日裡痛苦的記憶,還加了輔助的聲音,把門板敲的梆梆的響。

  卓家的下人們此時全都噤若寒蟬的站在一邊,一個個的連呼吸聲都小的幾乎聽不見。只因隔壁的瘋姑娘居然一大清早上就從牆的另外一邊跳了過來,直奔著主子的房間去了,讓他們連攔都攔不住。

  也不敢攔。

  誰不知道昨天這這宅子的主人剛剛跟這小姑娘義結金蘭?現在這小女孩兒就是這宅子的另外一個主子,誰敢攔著她?

  只是這些人眼睜睜的看著米亞咣咣的敲著卓東來的門,不免心驚膽戰,生怕這位主子一怒而起,大家都要倒霉。

  然而還沒有等到卓東來一怒而起,那個粉妝玉琢的小姑奶奶就又開始作妖了,「大哥,你要是再不起床,我就自己進去叫你了!」

  米亞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明明可愛的緊,可是看在一眾人等眼中卻宛如惡魔,讓人恍惚間覺得這莫不是個瘋子?居然大清早上的要闖進一個男人的房中?

  縱然這個所謂的男人其實也只不過是十三歲而已。可在這個三十歲就已經是做祖父祖母的時代當中,十三歲已經夠大的了。至少,若是卓東來想要成親,東都肯定是有無數的媒婆願意踏破門檻為他求取一位淑女為妻的!

  「……我醒了!」躺在床上的卓東來為了避免米亞真的闖進來,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醒了的事實。

  因為他知道他這個新出爐的義妹向來是說到做到,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情就總是能做到,絕對不會出現什麼只說不做的情況。這也就意味著如果他真的裝睡不出門的話,她就真的會衝進來把他從床上拖起來!

  卓東來一點兒都不想要享受這種被叫醒的待遇。所以縱然是他再不願意被米亞拖著去試衣服,也只能起床。

  但在自己的家中,他總是有一點兒特權的。

  站在床前,他慢吞吞的穿著衣服,比平時的速度慢了不知道多少,不了解他的人還以為他這會兒是受了什麼傷行動不便呢!

  可惜,站在門外的是米亞,她很清楚這位義兄根本就沒有受傷,所以只是微微一笑,揚聲道,「大哥,你可是昨夜沒有休息好?需要我進來幫你穿衣嗎?」

  門外的眾人跟門內的卓東來瞬間表情同步,一臉驚恐。

  「當啷!」端著水盆走過來的小丫頭手一抖,臉盆就跟潔白的毛巾一起掉到了地上。

  「怎的如此不小心?」管家聲音發抖的呵斥小丫頭,隨後三步並做兩步衝了過去,撿起地上的臉盆跟毛巾,「笨手笨腳的,跟我來,好好學學怎麼端水!」

  他一手拎著臉盆,一手拎著自己的女兒的衣領子,把小丫頭給拖走了。

  其他的下人們:「……」

  眾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冷顫,紛紛做鳥獸狀散去,只留下了卓東來門前的米亞,「大哥?」她好整以暇的敲了下門,「需要我幫忙嗎?」

  「不必了!」門吱呀一聲開了,穿戴整齊的卓東來板著臉走了出來,「我這就去洗漱,你稍待片刻。」

  說完,他竟是急匆匆的走了。

  「呵呵。」米亞看著他落荒而逃的樣子微微一笑,一個早起喚醒就嚇成了這樣,這才哪到哪啊?

  她慢悠悠的循著卓東來的腳步,遠遠的綴在他後面,讓他能夠看到自己,卻不至於有種十分緊迫的被盯著的感覺,跟著一起到了水房。

  「大哥,你每日便是這樣對待自己的臉的?」等到她晃到了水房,卓東來已經洗完了臉,正用帕子在臉上胡亂的擦拭。

  不待卓東來回答,她又自說自話,「我前些日子才做了些潤膚的膏脂,待會兒讓人送過來一些。東都雖不是塞北那樣強風凜冽之處,可也並非是江南的柔風麗水,冬日裡不塗些潤膚的膏脂,皮膚容易夋裂,對身體不好。」

  沒有分寸感這種事情她可是太了解了。但凡是能讓卓東來感到不自在的事情,她就一定要做,還要做的好!

  卓東來:「……」

  他很想要說一句他對潤膚的膏脂沒有興趣,她不必費心。可是又擔心他說完這句話之後米亞用十句話百句話來堵住他的嘴,最終也只是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我們去吃早飯吧。」米亞看著卓東來欲言又止的樣子,心情十分美好,眉毛眼睛一起彎了起來。

  就看你什麼時候能夠受不了!

  米亞現在直接把自己代入到了一個控制狂魔的角色裡面,就是要瘋要沒有邊界感,搞得卓東來受不了的躲著她才好!

  只是她卻沒有料到本來郁悶的很的卓東來看著她笑的開心,竟然覺得這種早上被強行叫起來的事情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了。

  不就是試料子看衣服的款式嗎?

  舍命陪君子不外如是!

  還是太過天真了,米亞又怎麼會輕易的放過他?

  試料子只不過是她給他安排的一個項目而已,後續還有更多有趣的生活等著呢,怎麼可能就這樣讓他輕輕松松的達到自己的目的?

  並不知道米亞險惡用心的卓東來很快就見識到了一個小姑娘到底有多可怕。

  試料子、逛街、聽說書的、外出賞雪爬山……除了除夕那日她乖乖的在家裡面守歲之外,平日裡他這位義妹簡直就是充分的詮釋了一下什麼叫做活猴子!

  每日裡大清早上的就翻牆咣咣敲門,卓宅的所有下人們都被這種行為給搞得條件反射到看到她的身影出現就趕緊遠離卓東來的房間,免得不小心看到東家的狼狽狀態;接著就是各種各樣的美食早餐,不僅僅是林宅家的,更有林家的小姐偶爾心血來潮拖著他們東家跑去街上覓食,各種東南西北口味齊飛,經常搞得卓宅的主人的味覺因為承受各種衝擊而導致沒有什麼胃口;到了白日裡,又是各式各樣的活動沒有個停歇。直到天色晚下來才能歇一口氣回到家中休憩。

  可是即便是回到家中臥房休憩,卓東來也逃不過米亞的魔掌!

  什麼噓寒問暖之類的就不用說了,她還提供各種味道的安神香跟潤膚的膏脂!若只是提供這些東西也就罷了,大不了卓東來不用。可問題是她不但提供了,還天天拉著卓東來探討這些物品的藥性跟使用體驗,像極了一個喋喋不休的推銷不靠譜東西的江湖騙子。

  以至於即使她送給卓東來的東西非常好用,也讓他有種腦袋被一窩馬蜂給圍住了的感覺。


第1300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可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一個人能夠對另外一個人無微不至到什麼地步?

  這問題如果三個月之前問卓東來的話,他肯定是回答不出來的。因為他見過的最體貼的人也就是家裡面的管家了,他會按照季節的劃分提醒家中的人加衣服,也很會看眼色,從來不會做出什麼讓人不高興的事情。

  可是現在問他的話,他就會告訴你,無微不至其實是一個很可怕的形容詞,因為這往往意味著被無微不至的人已經快要沒有了喘息的空間。

  吃飯、穿衣、出行……米亞簡直就是無微不至的關心著他!

  剛開始的時候,她還不熟悉卓宅,涉及的到事情不多,只是喜歡拉著他試料子逛街吃東西到處跑而已。但是等到她熟悉了卓宅之後,卓東來才發現一個人可以對另外一個人的生活關心到什麼地步。

  吃的就不用說了,他的這個義妹是個美食老饕。自從她接管了他家內宅之後,卓宅的支出簡直就是打著轉的上升,數字高到管家拿著支出來請他批示的時候手都是抖著的。

  只因為這位姑娘真的是完美的展現了什麼叫做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不但原材料要好的,制作的過程也要要一條一條的嚴格規定,更不用說是那些邊邊角角的,僅僅只是一個月的時間而已,卓家的廚房就變成了快要可以隨時作為接待天子巡幸的所在。

  用某個知名不具的人的話來說,便是皇帝老子的挑剔程度也不過如此了!

  這僅僅只是吃的方面,米亞不僅定制了每日的食譜把各種相生相克的食物的牌子掛在了廚房門口,還強迫卓東來把後面的東西給背下來。

  「好男兒志在四方,我知道大哥總有一天是要出去闖蕩天下的,到時我不在你的身邊,沒有人關心你這些事,萬一要是被人暗算了怎麼辦?」米亞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裡面全是誠懇,「不遭人妒是庸才,大哥這樣的人中龍鳳定是會被那些小人所羨,萬事還是要小心為妙。」

  她說這話的時候直直的盯著卓東來的眼睛,裡面全是責怪他對未來不上心,似乎是在說她都這麼用心的整理了這些東西,他怎麼能一點兒都不在意呢?

  尚未修煉成為陰險狡詐又狠毒辣手的卓東來被她這麼一譴責,不得不痛苦的每天背一堆的各種食物相生相克的知識。這還不算是完,因為有一天米亞突然對他說,她從家人的藏品中找到了兩本經書,一本醫經,一本毒經。

  「我跟大哥一起學習這其中的知識!」卓東來到現在想起來米亞那天仿佛是能放光的眼睛都覺得腦袋發沉,他怎麼就一時間被她那充滿了誘惑力的語言跟表情給蠱惑了呢?

  又沒打算當一個醫學聖手,他為什麼要每天讀這些艱澀的要死的書籍,還辨別草藥啊?

  沒錯,為了學習這些醫學上的知識,米亞還特地的雇了一個老大夫來為兩人講解基礎的知識,又盤下了一個藥房,天天拖著卓東來上課!

  再加上什麼玉器品鑒、畫作鑒賞跟各種金石古玩之類的課程,卓東來每天的時間都被安排的滿滿的。

  早上被米亞強行拖起來,美其名曰一日之計在於晨,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多學點兒東西不會有壞處;白日裡學習各種他一點兒興趣沒有的知識,並且每天換著樣的吃不重復的美食,吃的他都快要對美食這種東西產生了逆反心理;晚上睡前也不得安寧,要被拉著賞析米亞的各種作品……

  說老實話,他一直都覺得挺奇怪的,明明米亞這個小小的年紀正應該是長身體嗜睡的時候,怎麼就這麼有活力?

  他睡了她沒睡,她醒了他沒醒,明明每天兩個人學習的東西一樣。但是偏偏米亞就是能夠抽出來更多的時間來做別的事情,簡直讓卓東來有種恍惚的感覺,他的這位義妹其實會分……身術吧?要不然為什麼每天都能這麼神采奕奕的像是永遠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看看這個,我專門為大哥雕刻的玉簪子!」麻木的卓東來突然聽到了米亞那永遠都活力滿滿的聲音,竟然不自覺的抖了抖身體。

  他義妹自從前段時間被東都太守家的女公子請去賞花之後,就突然之間多了一個習慣,每日裡寫各種各樣的詩篇來贊美他。

  什麼如玉公子、冠蓋群芳……各種亂七八糟的詞彙都往他的身上丟,而且文學素養差的要命,讓本身都快要被現在的學業給壓垮了的卓東來差點兒脫口而出要去給她請個夫子了!

  好在,話脫口而出的一瞬間他想起來了一件事,此時的他跟米亞是休戚與共的。若是這小妮子請了夫子教讀書的話,那他也肯定逃脫不了這種命運。

  看了看桌子那摞的快要有一尺厚的書籍,卓東來可恥的沉默了。

  他實在是不想要給自己本來就緊張的時間安排增加更多的負擔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負重已經夠多。再多下去,恐怕他就真的要折斷了自己的腰!

  可他實在是太小看了米亞。

  論起給人加擔子這種事情,又有誰能夠比得上她呢?

  剛開始的時候她只是小心試探卓東來的底線,後來上的才是正餐!什麼叫做循序漸進?她就是要讓卓東來一開始的時候覺得自己能忍,忍到後來越來越忍不下去,直到最後忍無可忍!

  不過她也不是純粹的坑人。

  卓東來學習的東西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以後出了江湖絕對用得上的,這點便算是她折騰他的報酬好了。

  想到她這位義兄日漸憔悴的臉孔,米亞覺得是時候再給他加點兒擔子了!

  可憐的卓東來還不知道此時正有一個小惡魔在惦記著他,他滿腦子裡面想的都是怎麼搞明白這該死的經文。

  鬼知道為什麼他義妹竟然會對經文感興趣,還拉著他一起學梵文,這日子過的還能更沒有盼頭一點兒嗎?

  被米亞摧殘了一年多的卓東來瞪著桌子上的那碗姜汁芙蓉蛋,抬起頭來質問小丫頭,「我給你們發月錢就是為了讓你們把我當成鳥來喂的?」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大中午的居然給他吃姜汁芙蓉蛋?

  「小姐說您最近幾日貪涼染了風寒,要忌口吃清淡的飲食,量也不能太多。」小丫頭抖了抖,低著頭,聲音小的簡直快要趕上了蚊子。

  小姐說的話,廚娘怎麼反駁?別說是廚娘了,就連管家也是不敢反駁的!

  偶感風寒的卓東來:「……」

  很好,他現在就連每日了吃什麼都不能自己做決定了!

  回想過去一年多的時間裡面來自於義妹那滿滿的關心,卓東來突然之間就覺得胸口有點兒發悶,呼吸困難了。

  這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

  要是他自己不主動放棄的話,大概就是沒頭了。

  米亞實在是很擅長當一個老師,因為她是真的在安排課程上面十分有天賦,確保了卓東來學的足夠多,身體足夠累,精神足夠疲倦的同時又不會在學習期間瞬間爆發。讓這種來自於內心深處的窒息感跟疲倦感慢慢的累積,直到一個點之後再也忍無可忍。

  「小姐,少爺今天早上就出門了,這是他留給你的信。」清晨,米亞跳過圍牆,正准備去敲卓東來的門,就見守在門口的小丫頭恭恭敬敬的送上來了一封信。

  「嗯?」米亞眉毛一挑,莫非是終於想通了?

  她抽出信紙,只見上面是卓東來力透紙背的字跡也不知道這裡面到底是包含了多少怨念,「字逾吾妹……好男兒志在四方,為兄決定出去闖蕩一番,歸期不定。你在家中好好看家,勿念。」

  米亞拎著那張信紙,突然伸手去捏了捏信紙上面的字跡,稍微有點兒發粘,翻過來的手指上面沾了點淡淡的墨跡。

  按照天氣的濕度來判斷,這封信寫完了應該還不到半個時辰。

  「你家少爺什麼時候走的?」她把信紙塞回信封,微笑著問小丫頭。

  「走了有兩刻鐘了。」小丫頭恭恭敬敬的說。

  他們家主子早在一年多前就把庫房的鑰匙交給了這位小姑奶奶,這家中的所有事情她都做得了主。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他離去之後家中下人們的去留。

  「既然這樣,你們就好好看家,務必要讓大哥回來的時候感覺家中跟他離去的時候別無二致。」米亞滿意的點點頭,看來這是半夜沒休息一直在收拾行李,早上落跑的啊……

  「是。」小丫頭心中一喜,不用擔心被小姑奶奶遣散了!

  若說卓宅的待遇有多麼的好倒也不是,就是普通人家。更何況家中還有個經常跳牆來串門的姑奶奶,每日裡受到的驚嚇考驗可一點兒都不少。但卓宅卻有一個別的地方沒有的好處,這裡的主人不喜歡打罵下人,也沒有大戶人家的那麼多的毛病,他們這些人倒是輕松的很。

  如今家中主人離開,他們甚至都不用去伺候人了,豈不是更加的輕松?

  小丫頭相信這府邸當中的大部分人是肯定不願意放棄這麼一份輕松的活計跑去別人家裡面做牛做馬還要挨人罵的。

  現在聽了米亞的話,簡直就是喜不自勝了!

  米亞也很開心,折騰了一年多的時間總算是把卓東來給折騰走了,她終於可以放松了,心情能不好嗎?

  反正從今之後她是不用天天督促著卓東來學這個學那個,穿衣吃飯還有各種事情,活像是一個全職老媽子了!

  說實話,這一年多的時間折騰下來她自己也覺得挺累的放到幾百年後,她簡直就是等於一個人兼職了整個精英培訓班的工作,能不累嗎?特別是她現在年紀小身體不好,精力也不濟,簡直都快要累死了!但累歸累,現在看到了結果還是很值得的。米亞有一種隱隱約約的直覺,若是不趕緊解決掉卓東來這個隱患的話,以後很有可能會招來一個大大的麻煩。這種直覺說不清摸不著,可有時候卻是真的有用,幫她避開過不少的危機。這次她同樣選擇順從自己的直覺,搞定卓東來。

  現在看來,結果還是挺好的。卓東來直接落荒而逃了,想必他以後會對朋友這兩個字善加斟酌的吧?

  看著天邊的彩霞,米亞手捧一杯酸酸甜甜的山楂水,美美的喝了一口,感覺心情好極了。

  唔,除了一點,卓東來跑掉了,那些找上門來的媒婆們卻沒有跑掉,還要她去提點一下管家,好好處理。別到時候卓東來功成名就回來了卻落到個得罪媒婆的下場,那可就實在是太糟糕了

  這般想著,米亞就放下了只剩下一個底的杯子,跳到了隔壁的院子裡。

  「我可真是善良!」她整了整衣裳,慢悠悠的逛去了管家的所在之地,想必義兄大人以後回來是會感激她的吧?

  這就見仁見智了,誰知道等到有一天卓東來回到了東都的時候是不是會真的感謝她?而且他是不是會回到東都還不好說呢。畢竟天下那麼大,可以去的地方實在是太多,有米亞這個熱衷給他當貼心小棉襖的東都實在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卓東來看著城牆那古樸的字跡,輕聲呢喃,「長安。」

  人人都說長安好,是紙醉金迷的銷金窟,他倒是想要看看這裡是不是真的那麼好。卓東來微微一笑,牽著馬走進了長安城。

  他必定會在這裡闖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距離長安並不遙遠的米亞不知道卓東來此時所想,她也不想要知道。既然人已經離開了東都不會給她找麻煩,那自然也沒有必要再去關心。卓東來自小時運多舛,經歷的事情多的足夠讓任何一個正常人震驚,她實在是沒有必要去擔心這樣一個心思足夠深沉的人。

  只因為他所有的不正常都已經耗費在了對情感的渴望上面,留給所謂的建功立業上面的,就只有精明跟冷酷。

  將卓東來的事情甩開之後,米亞重新投入到了自己的生活當中。

  雖然過去的一年多時間裡面她陪著卓東來折騰的不輕。但該做的事情卻一點兒都沒有落下。

  每日裡的吃藥進補完全沒有停下來過,到如今,她的身體雖然還沒有被完全修復好,但是跟之前那個糟糕的情況比起來,已經是好了不少。至少不會從郊外狂奔回東都城內就會搞得自己氣喘吁吁的感覺像是斷了氣。

  另外,就是練刀。

  她練的武功講究一個自然,順風而動,隨心而行,便如那風,那雲,從不受任何東西的拘泥。

  而這種武功在別人的眼中就顯得格外的令人驚奇,林宅的人別的不知道。但是卻知道自己家的小姐耍起刀來簡直就像是在跳舞,還是一種仿佛能夠隨風而去的舞蹈,比被風吹起的葉子還要輕盈美麗。

  卻不知道這種所謂的「舞蹈」中盡是殺招。若是有人等罪了她,那她的刀子就會順著風吹的方向,又快又准的的刺入人的喉嚨裡面。

  不過林宅的人都是些普通人,對武功不了解,只有一部分的人在剛剛進入這裡的時候見過它的主人將一把百煉鋼寶劍給舞出了可怕的殺氣。剩下的人,都以為自己家的小姐是在鬧著玩兒,根本就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除了一個人,花匠阿吉。

  此時他正站在一棵樹下看著米亞練刀。

  這是他很喜歡的一件事。因為這個小姑娘是真的很有天賦,有天賦到讓他這個在武學一道上從來沒有走過彎路的人都驚艷不已。

  「若是給她足夠的時間,這孩子將來必定會成為一代刀道高手。」他看著米亞輕盈的身體在院子裡面上下翻飛,心中竟然有了這麼一個古怪的念頭。

  「你看上去對這刀法很感興趣。」米亞收刀之後,轉頭看向了一直站在樹

  她自然是知道阿吉一直在看她練刀這件事的。

  從最開始就知道,一年又兩百二十四天。即使是前一天晚上醉的再凶,第二天早上她練刀的時候他還是會出現。

  她也不擔心他學自己的刀法。

  一門刀法創造出來就是給人用,給人學的,她沒有那麼嚴重的門戶之見。既然允了他站在一旁觀看,就不會做出什麼禁止別人學習她的刀法的行為。換句話說,如果這人能夠僅僅只是靠著看就能許多這門刀法的精髓,也說明了對方的天賦之高,她倒是想要看看這刀法在一個練劍的人手中又會呈現出什麼樣的魅力?

  自然是劍,憑米亞的眼力,又怎麼會看不出來這人是練過劍的?

  只是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叫做阿吉的人竟然放棄了他的劍,卻又每日裡都來看她練刀。

  「你的刀很好。」阿吉從樹下慢慢的走過來,陽光照耀下,米亞能夠看到他的眼睛很亮,也很耀眼,這樣的人,為什麼會喜歡天天半夜裡蹲在門房中喝酒呢?

  米亞不明白他的行為,但事卻尊重他的選擇。這世間本就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她又何必去探尋別人的秘密?

  只是聽到他贊自己的刀很好,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是我的刀好,還是我的刀法好?」

  阿吉實在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林宅的花園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條不說,每日裡他還會把剪下的樹枝或者是花枝插在破瓶瓦罐中放到花園的角落裡,這看上去跟他平日中落魄的酒鬼的性子卻又完全不同了。

  「刀好,刀法更好。」阿吉看著米亞,竟然有點兒出神,他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似乎也曾經被人稱贊一代天驕。

  可是他現在卻不記得那時候他的劍用的有沒有這孩子的好了。

  「我不如你。」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阿吉突然說出來了這麼一句話,讓米亞有點兒吃驚。

  「你練劍,我練刀,又何謂如不如?」她搖頭,對阿吉的話十分不以為然。

  練刀的跟練劍的終究還是不同的,除非是打過一場,否則又何談誰不如誰?

  她自來對自己的刀法很有信心,可是卻沒有有信心到自大的地步。這江湖中高手無數,誰知道是不是那個犄角旮旯裡就跑出來一個能夠跟她一較高低的人?若是她到了五十歲的時候,她或許有信心說自己是武林第一高手,可是現在的她,拖著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修養好的身體就妄自尊大的認為自己天下第一,未免過於看不清別人,也看不清自己。

  「我境界不如你。」阿吉坦然道,絲毫沒有自己這樣大的一個人竟然不如一個小孩子的羞惱,「我的劍上還有別的東西,你的刀卻已經拋棄了煙火凡塵。」

  他的劍還是人間的劍,可是這小女孩兒的刀卻已經不是人間的刀了,這一點上他確實是不如對方。

  「再過十年,你若是還能保持這種心境,江湖中便無人是你的對手。」阿吉看著米亞手中的那把刀,突然想起來了一個故人,一個刀用的很好的故人。

  也不知道他現在身在何方,是不是找到了能另外一條路?

  「十年?」米亞失笑,「你未免太看得起我。」

  阿吉看別人的刀很厲害,可是卻看不透她身體裡面那些布滿了裂紋的經脈。想要修復這些走火入魔留下的後遺症又怎麼會是那麼輕松的事情?

  十年的時間,她倒是有把握把自己給修復成為一個正常人。但是如阿吉所說的,江湖中無人是她的對手這種話聽聽也就算了,卻是不能當真的。

  「地窖裡面有一壇十年的女兒紅,你拿出來喝了吧,便當是我送你的生辰禮物。」米亞看著已經升起來的太陽,突然轉頭對阿吉說,然後帶著自己的刀離開了後院。

  十年,不知道她能不能在這十年中找到白飛飛的下落?

  米亞嘆了一口氣,十年,一個既漫長又短暫的數字,這中間會發生的變化真的是太多了,多到她自己都不能確定是不是能在東都待上十年的時間。

  而且柴玉關真的會給她十年,讓她慢慢成長嗎?

  她想到了白夫人口中的那個曾經的柴亮,後來的柴玉關,他有著強大的天賦,不管學什麼武功都學的很快。這十年中,她在進步,柴玉關又何嘗不是在進步?一個正值壯年的有天賦的男人,也許都用不上十年,就能把這個江湖給攪得天翻地覆了!

  此時,她倒是想起來了一個人,若是能夠找到沈天君的後人合作,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在柴玉關沒有成勢之前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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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1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可惜……」沈天君的後人離開的太干脆果斷了,根本就不給人機會找到他。就算是想要合作恐怕也是幾年後他成長起來之後的事情了,現在是沒有什麼指望了。

  米亞撐著下巴,坐在小亭子裡幽幽的嘆了口氣,有點兒傷心。看來她還是要更加努力的練功才行呢,不然怎麼對付幾年後融會貫通了各家武功絕學的柴玉關呢?

  可是想要快速的修復身體真的很痛啊!

  泡在用各種草藥熬出來的苦藥汁子裡面,米亞一邊吸涼氣,一邊運功修復身體裡面那些充滿了裂痕的經脈。

  幽靈門內功邪門又霸道的後遺症在當初這個身體在強練這種功法的時候就已經出現了端倪。若是那時候的白杳杳立刻停下來還有的救,只是需要多將養一段時間,便能無礙。可她偏偏不信邪又急於得到白夫人的認可,結果就是越練身體越糟糕,後來更是直接走火入魔,經脈被那霸道的真氣給撐的近乎破裂而死。

  以至於米亞接手了這具身體之後,不得不將大部分的時間跟力氣花費在修復那些根本就不適合練武的經脈上面。

  可是修復這些經脈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每次泡藥浴都痛的要死,運轉真氣的時候也要加倍小心,生怕一個不注意就把脆弱不堪的經脈給重新撐破,搞得她再死一回!

  氣悶的米亞決定把這些事情都發泄到購物上面去。

  之前為了折騰卓東來,她買東西的時候都是具有極大的目的性,完全沒有隨心所欲的機會雖然這裡面也會有一些她喜歡的,但跟隨便的買買買還是有差距。這就讓她那喜歡當散財童子的心感到很難受了。如今卓東來一朝落荒而逃,她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自然就可以隨便買了。

  「要不明天找婉瑩一起出門?」米亞想起來了她最近交好的一個小伙伴,太守家的小女兒王婉瑩。

  一個人逛街多無聊啊,還是要有人跟著一起買才是最快樂的

  這麼想著,她就伸手從旁邊的架子上拿了一張梅花箋,大筆一揮,邀請王婉瑩明日一起出門。

  蓋上自己的印鑒塞進信封裡面,米亞喚來小丫頭,「送去太守府給王三小姐。」

  然後又泡了一會兒才從浴桶裡面爬出來擦去身體上的水漬。

  「惡」她伸出手臂聞了聞,一股子濃重的中藥材味道,活像是被淋了滿頭滿臉的苦藥汁子!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至少這幾年時間是沒有什麼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總不能因為味道難聞就放任糟糕的身體不去管。搖頭嘆氣的爬進了另外一桶干淨的水裡面,她順手給自己倒了一點兒安神的配劑。

  既然無法避免身上有著濃重的藥味兒,那就嘗試著盡量遮蓋一下吧。不然出門的話總是帶著這麼一身味道很容易讓人覺得她命不久矣。

  只是她沒有想到,她跟王三小姐婉瑩第二天出門的時候居然還有一個棺材鋪的行程。

  難道這是王婉瑩發現了她身體太虛,在暗示她要提早先買具棺材給自己預備著嗎?

  「……族中的一個長輩,已經臥床不起了很多年了,近日大夫說時日無多,讓備好壽材……」王婉瑩嘆氣,她也不想要跑到這裡解決這種事情,可誰叫族人太不爭氣呢?

  本來那位長輩多年前就已經准備好了自己的身後事,只等著自己死的時候穿上壽衣被抬進棺材裡面就行了。但是萬萬沒有想到兒子太不爭氣,他還沒死就已經敗光了家業!

  如果僅僅只是敗光家業還沒有什麼事情,可他不但敗光了家業。就連他老子的棺材板都在賭桌上一起輸出去了!

  也就造成了現在的問題,家裡的老頭子真的快死了他卻連裝裹老人的棺材都沒有。

  這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話,東都太守的叔叔下葬的時候連口棺材都沒有,只能用草席子裹了屍體下葬!若是那些她爹爹的敵人知道了這件事,誰又知道會掀起來什麼風浪?

  龍椅上的那位,可不是一個脾氣好的主。萬一要是遇到了他生氣的時候聽聞了這件事,保不准就有什麼倒霉的事情會發生在王家!

  只是這種事情卻不是應該對一個外人說的了。

  王婉瑩一邊心裡面嘆氣一邊帶著米亞停在了一家棺材鋪的對面,「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進去說幾句話就出來。」

  好在他們王家在東都還是有點兒勢力的,族中又有人在經營上面做的極好,倒是不用到處重金去求購好棺材泄露消息了。太守的族叔,就算是再寒酸,下葬也總不能一副薄薄的的棺材板就糊弄過去,當她爹不要臉的嗎?

  米亞點點頭,沒說話,只是走進了這家叫做王森記的棺材鋪對面的售賣各種法器的鋪子,專心的看起來了各種諸如桃木劍還有用來鎮宅的銅器之物。

  「這桃木劍真的是用雷擊木制作而成的?」她拿起一把旁邊掛著雷擊木牌子的桃木劍,好奇的問老板。

  每家法器店都說自己家的桃木劍是雷擊木制作而成,但哪來那麼多的雷擊木啊?有的甚至連桃木都不是!

  「自然是雷擊木制作而成的,我們王森記做買賣向來是童叟無欺,從來不做那等假貨冒充真貨賣的事情。」鋪子裡的掌櫃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得意的說。

  不過他見米亞是跟著太守家的小姐來的,倒是又說了幾句行內話,「只不過這雷擊木也是分時間年頭的,有的時間長有的時間短,姑娘手上的這把桃木劍是用了十年的桃木制作而成,那劈下來的雷只是掃到了這樹一點。」

  這種事情還是要說清楚的好,不然萬一這位跟著太守女兒一起來的姑娘萬一要是以後覺得這劍有什麼問題去跟人告狀怎麼辦?

  「老朽悄悄告訴姑娘一個鑒別這種桃木的竅門,在我們王森記,只要看價錢就知道這東西被雷劈到的地方有多少了。」他指了指寫著雷擊桃木劍的牌子,那上面的數字委實是美妙的讓人很容易就看出來她手上的這把劍到底沾了多少雷電的氣息。

  「這樣啊……」米亞點了點頭,從自己的小香囊裡面掏出了一錠金子放到了櫃台上,「我想要在你們這裡定一些雷擊木,桃樹的棗樹的都好,柳木跟楊樹也可以。若是遇到了,就煩請掌櫃的將這些樹木送到城東賢安街夏風巷裡的林宅。」

  經歷的多了就會對以前不以為然的事情重新審視,就比如說米亞曾經也是一個堅定的科技黨,根本就對所謂的靈魂還有神神鬼鬼的東西不感興趣也沒有絲毫的信任。可是後來的經歷卻讓她徹底見識了一下不但有靈魂這種東西,各種妖魔鬼怪也是普遍存在的物種。那收集各種有用的東西就十分的有必要了。

  特別是考慮到她接手的殼子裡面經常會出現一些特殊體質容易招災的那種,她在這方面就更加的在意了。

  以至於每次遇到能夠用得上的東西的時候從來不吝惜砸錢,務必要達到一種把自己給從頭到腳武裝到牙齒之後還有的剩下的程度。因為這種亂來的行為,梵蒂岡跟各種驅魔協會都被她給薅禿了不少,就更不用說是老家的各種法器跟符紙之類的東西了,那真的是多的讓人眼花繚亂,懷疑她是不是一個專門從事封建迷信活動用品批發的制造商?

  但有些東西不是有錢就能夠買得到的。

  西方世界有各種沾染過聖人鮮血的聖器,東方世界那些自然界的靈物也不少,雷擊木這種天然形成的東西就是其中一種。

  雖然這東西人工引雷完全能夠批量制造,但在大多數人的眼睛裡面這根本就不是雷擊木!而對於米亞來說,既然已經都承認了這東西的合理性,那還是干脆直接上最正宗的吧。畢竟誰也不能保證真的遇到了事情的話,人工制作的雷擊木是不是真的會產生作用。萬一要是坑死了自己那才叫做得不償失!

  至於王森記,她之前就有聽說過這家神奇的商號,只因為當初裝著她的那具棺材也是王森記出品的頂值錢的陰沉木呢!

  這家商鋪的主人委實是個奇人,竟然能夠把棺材買賣從中原做到荒原去,也是一種本事。只是她沒有想到竟然還能在東都城裡面看到王森記別的買賣,還得知了一個消息,這家商鋪的主人跟東都太守之間是有親戚關系的,所以才能背靠大樹好乘涼。

  既然如此,她自然不會浪費這種關系,想必靠著王三小姐婉瑩姑娘的面子,王森記應該是不會在供給她的貨物上面弄虛作假。

  當下交了定金,預定了雷擊木,米亞就見到王婉瑩從對面的棺材鋪裡面走了出來。

  「事情辦完了?」米亞關心了一句。

  「辦完了。」王婉瑩嘆了一口氣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希望我叔公能夠長命百歲,度過此劫。」

  雖然不是至親,平時也沒有什麼太多的往來,可是到底是王氏族人,又是她爹的堂叔,死了還是挺煩人的。畢竟她祖父年紀也不輕了,這麼看著堂弟死去,心情也是好不起來,萬一到時候……

  「呸呸呸」王婉瑩不顧形像的呸了幾聲,試圖呸掉這突如其來的晦氣。

  胡思亂想些什麼?她祖父可沒有那麼一個不爭氣的兒子在後面催命,福氣且在後面呢!

  吐完了晦氣,兩個小姑娘又開開心心的逛起來了街。

  東都熱鬧的很,各種各樣的店鋪還等著兩個人去開發呢!

  這般到了晚上,跟著兩個人的隨從們手中都拎著滿滿的的東西,米亞才跟王婉瑩分別回到了家中。

  並且決定等到自己的身體好了之後,定要去長安再逛一逛,看看這個時代的都城是個什麼樣子?

  她並不知道的是,王憐花這個之前在破廟裡面跟她有過一面之緣的雲夢仙子之子跟她幾乎是走了個前後腳進入了那家售賣法器的鋪子裡,鐵青著臉從鋪子裡面拎了一包朱砂回到了家。也不知道原來她早就跟雲夢仙子這個武林中最麻煩的人物有了交集,竟然還是距離這麼近的交集。

  東都這個地方,人傑地靈,又是中原交通發達的樞紐,總會有那麼幾個有眼光的江湖人選擇在這裡生活。特別是這個江湖人還是一個王氏家族的女人,一個幾乎就沒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的王氏家族的女人。

  王雲夢很好的在江湖上維持著自己神秘的身份,見過她的人都死了,自然不會有人知道這樣一個武林中有名的女魔頭平日的身份竟然是一個帶著兒子寡居的寡婦。

  便是柴玉關,這個早在多年前就跟王雲夢睡在了一起的枕邊人,也不知道她還有一個如此正經的身份,自然就更加想不到她還經營著一家遍布中原,連荒原之地都有鋪子的商號,屬實是一個十分強悍又有能力的商人。

  只不過這個強悍又有能力的女人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柴玉關竟然會暗算自己,也沒有想到這個她為之生下了一個兒子的枕邊人會那麼狠心,此時正臥在榻上忍受著痛苦。

  柴玉關下手太過狠毒,以至於她這傷費盡心思的養了多時,還是留下了後遺症。

  「柴玉關!」王雲夢咬牙切齒的念著柴玉關的名字,心中已經是恨他恨的快要發癲!

  可是她終究還是不能立刻從榻上起來去解決柴玉關這個她恨到了極點的男人。因為她不但受了重傷,還找不到這個人面獸心的禽獸的下落,也只能恨恨的讓手下去繼續擴張商鋪的勢力範圍,尋找這位萬家生佛。

  同樣是身體不好,受了重傷,米亞的境況又跟王雲夢大相徑庭了。

  她每日裡勤練武功,泡足時間藥浴,身體一天一天的好了起來,等到院子裡面的那棵香椿樹綠了又紅,幾度春秋的時候,終於將自己的經脈給養的厚實又結實,再也察覺不到一絲絲的裂痕。

  這時候距離她從荒原中逃離已經過去了快要八年,曾經瘦弱的像是風吹就能倒下去的病秧子豆芽菜也變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

  甚至因為這身體的長相,竟然還有一種楚楚可憐的柔弱氣質,讓人見之憐惜,忍不住想要呵護於她,不讓這個柔弱少女遭到一點點的狂風暴雨,折斷在種種的危險當中。

  只是現在這個看上去十分柔弱的少女正拎著一管長蕭擊碎了一塊石頭,跟她柔弱的氣質十分不相符。

  不過對於這種情況,林宅的下人卻已經是司空見慣了,根本就不當一回事兒,該干什麼就干什麼,沒人把眼神放在這上面。

  除了晚上打更,白天摸魚的阿吉。

  此時他有些發呆的看著米亞手中的那管長蕭,怎麼也想不明白這東西為什麼會比石頭還要硬?

  他自然能夠看出來米亞並沒有在這管長簫上灌注內力,那它是怎麼做到靠著自己本身的硬度劈碎石頭的?

  「效果真是一如既往的好。」米亞甩了甩發麻的手,也順便甩掉了簫上面的石頭粉末,贊嘆了一句。

  雖然她現在已經養好了身體,可是也只是養好了身體而已,在武功上面,她是真的沒有把握能夠隨意的干掉一個絕頂高手比如說王雲夢這種多年前就已經是絕頂高手的人。

  時間還是太短了,短的她根本就來不及把自己的內功給修煉到更高的程度。

  可是她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

  距離柴玉關當年在衡山回雁峰詐死已經過去了六年,離她從白夫人那裡逃出來也過去了快要八年的時間,她不但擔心柴玉關已經融會貫通了那些武林秘籍,還擔心在白夫人手底下過活的白飛飛!

  這些年來她也有暗地裡面灑下大筆的資金去曾經出逃的邊荒之地尋找白飛飛的蹤跡。可惜,砸下去了大筆銀子的結果就是什麼都沒有查出來。

  白夫人跟白飛飛就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就連幽靈門,這個曾經顯赫一時的教派也在多年前被滅門之後成為了邊荒的一抹傳說,用來嚇唬不聽話的小孩子,剩下的卻是一點兒都沒有了。

  至於柴玉關,米亞嘆了口氣,這人簡直比會打洞的老鼠還要能夠藏,居然到了現在都沒有現身,被她捐贈了大筆銀兩的仁義山莊這些年來也只是查到了他過去的信息,新的消息竟然一點兒都沒有!

  無奈之下,米亞只能自己前往邊荒尋找白飛飛的下落,也好查探一下柴玉關的蹤跡。

  好在她現在的身體已經養好了,剩下的就是水到渠成的慢功夫,倒是不用再擔心一不小心用了內力就會被異種真氣給撐爆經脈而死。

  不過這江湖實在是亂的太厲害,高手頻出又詭譎的很柴玉關折騰出來的那場大戲雖然說消滅了一部分的武林有生力量,但是江湖代有人才出,幾年前還是少年的人現在已經長成,又是一代的江湖豪傑。更何況,總有一些高手們當初並沒有受到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誘惑,根本就沒去回雁峰給自己找死。以至於短短的幾年時間裡面,這些人就讓江湖重新充滿了血腥跟廝殺。

  米亞覺得自己的武功還是太弱,若是真的遇到了老妖怪般的人物可能會打不過對方逃是肯定要逃的,可是如果能讓這些老妖怪別盯著自己不是更好?

  那干脆就讓自己看上去沒有什麼威脅力好了,她做出了決定,去倉庫裡小院子後面的竹林裡切了一根堅逾金剛的竹子,制作了一管簫出來。

  順便還往裡面塞了一把細長的刀。

  「我要出一趟遠門,你們在家好好看家,若是有事就去找王家的小姐幫忙。」米亞整理好了行李,對家中的一干人等說道。

  這幾年的時間裡面她也不是什麼都沒做,還是給自己置辦了一點兒產業的,東都城外就有她名下的大筆良田跟山頭。這些產業除了平日裡供給林宅的一應用度之外,也能給她賺到一些銀子,用來維持平日的開銷足足有余還能留下些積蓄。

  另外就是隔壁的卓東來的家,這些年來的那些城外的良田也是她在打理,幾年時間下來,已經給她的義兄增加了一座莊子,再過幾年靠著這些出息大概就能購入一個山頭了,也算是對她把他給坑出了東都的回報。

  此時她要離開家,出了事不能及時庇佑這兩處地方,自然就要托付給朋友了。

  考慮到她跟王三小姐合伙開了個賺錢的胭脂鋪子的事,這點兒小事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而且……米亞看向了站在樹下神游天外的阿吉。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身份,也不知道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但是這人既然承諾了她,那便不用擔心這宅邸的安全。

  只是能夠不動用這尊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大神還是不要動用他的好誰也不知道這尊大神是不是有什麼仇家。萬一要是他動手了之後被仇家發現就不好了。

  如此這般,米亞扎起長發,換上了男裝,變成了一個貌若好女的美少年,牽出了一匹現在的身高已經能夠騎上的駿馬,一拉韁繩,離開了東都。

  差不多的時間,白飛飛面無表情的埋掉了已經在病榻上躺了幾年的白夫人。

  從此之後不但再也不會有人用鞭子抽她,也不會再有人用語言辱罵她了。她本來應該對這種情況欣喜如狂,如釋重負才對,可不知怎的,此時的她心裡面卻空落落的,竟然有了一種不知道未來該走向何處的茫然感。

  「宮主?」立在白飛飛身側的侍女眼看著太陽就要落山了,白飛飛已經在墓前站了幾個時辰,輕聲呼喚她。

  今天天氣不好,若是再在這裡站下去的話,說不得就要被雨水淋濕了。

  老宮主死前才命宮中護法抽了宮主一頓鞭子,現在傷口還沒有好呢!

  「……對,要報仇,要向柴玉關報仇!」白飛飛被侍女從恍惚中喚醒,看著那墓碑上刺眼的紅字,想起來了白夫人一直心心念念的事,又有了精氣神。

  只是她站在墓碑前面太久,想要離開的時候竟然踉蹌了一下。

  「宮主!」那侍女急忙去扶住她,卻見白夫人過世之時都沒有掉一滴眼淚的白飛飛此時已經是淚流滿面。


第1302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米亞並不知道白夫人已經死去了的事情,她騎著馬,一路前行,越過了當初曾經停留的潞城,來到了之前她被埋葬的山。

  她想要知道那座墳墓被掀開的事情是不是有人知道。

  可惜,白夫人果然不愧是鐵石心腸,米亞走到山頂的時候看到的依然是幾年前她離開的樣子。只不過經過風吹雨淋,曾經的墳墓已經被平整的看不到什麼痕跡了,只留下被土半掩埋著的棺材蓋彰顯著這裡曾經發生了什麼事情。

  竟然讓她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感謝那兩個埋她的人選了這麼一處陡峭偏僻的地方才避免了被人發現她沒死?

  搖了搖頭,米亞轉身離開下了山。

  不管怎麼樣,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多想無益,還是好好的計劃一下該怎麼找到白飛飛吧!

  她決定冒一次險。

  之前她推斷過白夫人不太可能會長壽,現在是時候驗證這件事情了。於是瀘縣那些混在灰色地帶的人就接到了一個任務,尋找一個叫做白杳杳的姑娘。

  「母親是個寡婦,家中還有一個姐姐?」地頭蛇聽著手下人的彙報只覺得一陣莫名其妙,這種條件的人到處都是吧?上哪裡去找啊?

  「說是只有十五歲。」地頭蛇的手下看了一眼手裡面的畫像跟上面的數字說。

  「十五歲?」地頭蛇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兒,瀘縣有姓白的人家裡面有個十六歲的女娃子嗎?

  「嘖!」他睜開眼睛抽過那張繪著宣紙的畫像,仔細的端詳了起來。

  上面是一個面貌清秀的姑娘,只是略微有點兒苦相,看著不像是什麼有福氣的人。

  也確實是沒有什麼福氣,因為米亞繪制的畫像裡面的人早就已經死了,不但死了,還不是死在這裡!

  這讓人上哪裡去找?

  只是瀘縣的地頭蛇卻是不知道這件事的。他現在正在跟了白夫人死後一病不起的白飛飛!

  「你說什麼?」她披頭散發的從床上坐起來,一把搶過侍女手中的那幅畫像,「杳杳?」

  怎麼會?

  杳杳明明早就死了,甚至就連埋葬了她的人都死了,讓她連去她墳前祭拜都做不到,現在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白飛飛瞪著那幅畫像上的人臉,胸口一陣劇烈起伏,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來。

  白夫人的死人仿佛是挪走了她身上的一塊大石頭。在輕松的同時,也讓她過去苦苦壓抑的問題爆發了出來,徹底的病倒了。

  可是此時看著這張莫名其妙的畫像,她卻覺得自己不能繼續病下去了,須得好好振作起來才好。如此才能查出這背後的真相。

  白杳杳,有個寡母跟姐姐,這目標簡直就是再明顯不過,她必須找出來是誰在背後裝神弄鬼!

  敢打著杳杳的名頭弄這些陰謀詭計。若是讓她查出來……白飛飛握緊了手掌,臉上閃過一絲狠辣,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深夜中,米亞所在的客房的窗子悄無聲息的被戳了個孔洞,一只細細的蘆葦管子伸了進來,隨後一陣迷火因擴散在了房屋當中。

  過了一會兒,沒有聽到房中有異動,白飛飛輕輕的掀開窗戶跳了進來。

  她緩緩走到床前,伸出了手。

  卻不料躺在床上的人驀的睜開了眼睛,雙掌一翻,就架住了她的手。

  「你是誰?」白飛飛臉色一變,目露凶光。

  她發現一件事,架著她的手的這個人武功很高,她沒辦法毫發無損的從對方手中掙脫出來。

  「我是白杳杳啊,飛飛」已經接任了幽靈宮宮主位置的白飛飛驚恐的聽著床上那個長著一張可怕面孔的男人發出了跟自己一樣的聲音,瞬間渾身寒毛直豎,一揮手掌,倒射而出。

  「你到底是人是鬼?」她靠在窗邊,臉色冰冷,手中也多了一把短劍,似乎是床上的人有一點點異動她就要一劍刺死對方!

  「差一點點就成了鬼。」米亞從床上跳了下來,一揚手,把臉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來,露出了一張跟白飛飛一模一樣的臉孔。

  如果此時有第三個人站在這裡的話,就會發現這兩個女孩子不但臉孔長得一模一樣,身高幾乎一模一樣。就連那柔情似水的氣質都有七八分相似!

  若是不看她們的穿著打扮的話,簡直就仿佛是在照鏡子一般,端的是令人驚嘆不已。

  「杳杳?」白飛飛不可置信的驚呼一聲,撲到了米亞面前就要抱住她,卻在她面露笑容的時候將那把短劍刺向了她的脖子。

  「我就知道你沒有這麼容易相信。」可惜的是,米亞一直對她防備的緊要是不明不白的死在白飛飛手裡她多冤枉啊!

  此時她正用兩根手指夾著那把短劍。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手上還多了一副防毒的手套。

  白飛飛:「……」

  這人真是狡猾的很!

  「你到底是誰?」她陰沉著臉問,眼眸中的風暴也在積蓄。

  她妹妹是她過去的記憶中唯一的溫暖,此時卻被人拿來對付她,委實是可惱!

  「我還記得七歲那年的生辰你去采摘了鮮花,花了一夜的時間給我做了一個花環當禮物。」米亞微微一笑,「雖然那只花環最後被娘給踩成了碎泥。可是我依然記得的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見到如此美好鮮活的東西。」

  跟天生體弱的白杳杳不同,白飛飛功夫練得好,是被白夫人允許出門的。可是她第一次出門就被白夫人給抽了鞭子,只是因為她竟然浪費了這個大好的機會,跑去了摘了一堆沒用的花給妹妹編了一個花環作為生辰禮物。

  「你真的是杳杳?」白飛飛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這次卻不是演的,而是真心實意的了。

  她摘花的時候是偷偷摸摸的,編花環的時候也是躲在被子裡面編的。所以那只花環最後戴到了妹妹頭上的時候已經有些蔫了。可是她依然記得妹妹那時候是多麼的開心,她甚至還說要把這花環曬的干干的,好好保存起來。

  但白夫人毀掉了一切。而那之後不久,她妹妹也因為走火入魔沒了,她甚至就連她埋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你可以捏捏我的臉,看看有沒有接縫的地方。」米亞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看起來更加的溫柔了。

  白飛飛沉默了一下,真的伸出了手。

  只不過她不是把手伸向了米亞的臉,而是扯開了她的領子,露出了鎖骨下的一顆小小的紅痣。

  「當啷」她手中的短劍落到了地上。

  「真的是你!」白飛飛撲到米亞的身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著她的臉,又哭又笑,「原來真的是你!」

  她總是想著要是那日她堅持著去看望妹妹,是不是她就不會走火入魔而死?最不濟,也不會連她的墳墓都找不到,讓她每逢午夜夢回之際都痛苦不已。

  而她的母親,只會一遍一遍的說著白杳杳的死是因為柴玉關。因為她太想要報仇了所以才拼命的練功,導致了自己走火入魔而死。

  這麼多年來,她怨,她恨,她苦,她痛,她的世界中只有復仇,向那個毀了她一生的柴玉關復仇!

  可是今日,她卻突然發現,原來她的妹妹沒有死!

  「……是母親做的嗎?」白飛飛略有些遲疑的問,她想到了一件事。

  那兩個去埋葬了她妹妹的侍女回來之後就被她娘給殺了,讓她連問出妹妹墳墓的地點都做不到。

  當時她只以為是母親心狠,可是現在想來,會不會是妹妹當初根本就沒有死?這一切都是她母親設計好的?

  「我當時確實是閉過氣去了。」米亞瞬間就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搖了搖頭說,「後來在棺木中醒過來才發現我被埋了起來。」

  說到這裡的時候,她瑟縮了一下,像是回憶起來了什麼可怕的記憶,不自覺的抖了抖。

  白飛飛連忙抱住了她。

  被活埋在了地下,她妹妹當時一定很痛苦很無助。

  「我耗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破棺而出,可是身體的經脈卻已經快要廢的差不多了。」白飛飛感到懷裡面的身軀慢慢的平靜了下來,聽著米亞訴說往事,「我不認識回家的路,也不敢回家,就順著一個方向慢慢的往外走,後來就遇到了我師父。」

  「師父?」白飛飛驚訝了一下,隨即釋然,自然是師父,她妹妹如今出手的路數跟往昔完全不同,她早就該發現的。

  「師父他老人家當時正痛失愛女,我與他女兒長得有幾分相像,他便移情於我,收我做了徒弟。」米亞說話的聲音十分平靜,「再後來,我被帶到了東都,一邊養傷一邊暗中尋找你的消息,只是母親隱藏的太深,我一直都找不到你。直到最近終於傷愈,不會動內力就會經脈受損才跑回來尋找你。」

  能夠從柴玉關那個禽獸手中逃脫,白夫人是真的有幾把刷子的,任她撒下了大筆的銀子都找不到半點兒消息不說。反而還差點兒被白夫人反追蹤到她的身上!

  白飛飛聽著米亞的話,只覺得真是天意弄人,怎麼就讓她們姐妹兩個遭受了這麼多的折磨?

  她自然是知道妹妹當初強練幽靈門內功的事情的,也知道這股真氣是有多麼的霸道,她能夠活下來真是僥天之幸,這麼多年來修復那破損的經脈所遭受的苦難想必也十分驚人。

  「終究是過去了。」她嘆息一聲,「母親已經在前段日子過世了,從此之後我們卻是不必再擔心她了。」

  其實她的武功已經不在白夫人之下。可是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恐懼卻深植於她的心中,那是一種根本就沒有辦法擺脫的如影隨形的心魔,讓她每每午夜夢回之際便會想起來,成為一生的噩夢。

  「過世了?」米亞倒並不是特別的驚訝白夫人過世的消息。

  她早就推測白夫人的身體不好,活不了多久,現在聽聞白飛飛說她才過世不久已經算是長壽了。她現在更加關心的問題是白飛飛打算怎麼去對柴玉關復仇!

  「是啊,過世了。」白飛飛點點頭,「小時候我只覺得她是一座壓在我身上的山。可是她現在去了,我又覺得不習慣沒有這座山了。」

  從小到大,白夫人在她心中鏤刻的烙印太過深刻了,讓她根本就沒有辦法忘記,以至於現在即使是明知道她已經死了,卻依然會有種白夫人的鬼魂還在幽靈宮中游蕩的感覺。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也許母親其實並不是我們的母親?」米亞見她這樣,微微皺起了眉頭。

  白飛飛的情況很不好。

  她被找到的太晚了,以至於白夫人對她的影響過於深刻,恐怕都影響到了她的心理!

  「什麼?」白飛飛一呆,隨即皺起了眉頭,「你在說什麼胡話?」

  母親怎麼可能不是她們的母親?

  「我沒有在說胡話。」米亞搖搖頭,拉著白飛飛坐到了桌子旁邊,「我本來也沒有這種懷疑,直到我跟大夫學了醫術才有了一個疑惑,你說母親在被柴玉關那邊折磨下還能生下健康的孩子的可能性有多大?」

  她目光炯炯有神的看著白飛飛,「她沒了一只眼睛跟一只手,連腳筋都被挑斷了,臉上全是傷痕,身上也被多處毆打。縱然是她的武功再高,可是真的能在這種情況下保住孩子嗎?」

  米亞發誓,她真的沒有黑白夫人,做出的推測完全是合理合邏輯,正常情況下,白夫人是絕對不可能生下一對雙胞胎,其中一個還非常健康的。別忘了,雙胞胎可不像是只懷了一個普通胎兒那般不易顯懷,要容易被發現的多。

  就算是白夫人被柴玉關跟虐待折磨是胎兒三個月顯懷之前的事情。難道還能經受得住柴玉關的酷刑不流產嗎?若是三個月顯懷之後,恐怕柴玉關會直接踩在白夫人的肚子上,讓她更加痛苦吧?

  當然,不能完全否認白夫人就是強人中的強人,經受了各種非人的折磨依然能夠生下來兩個孩子,其中一個還是身體非常健康的孩子。只是這並不能阻止她在白飛飛面前努力的消彌來自於白夫人的影響。

  這樣的一個女人,母親跟並非母親的身份給白飛飛造成的影響區別可太大了!

  就算是白飛飛要找柴玉關報仇也是報她這麼多年因為他被白夫人虐待的仇。而不是為了白夫人的話把他作為拋棄自己的父親去報仇。

  她不應該活在白夫人的陰影之下!

  「而且有哪個母親是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的?」米亞眼看著白飛飛被她的話給搞得發呆發愣,繼續再接再厲,「她抽起人的時候向來是不顧我們死活的。就好像是即使是我們死了,也能再找到人來幫她復仇,你真的覺得這樣的人會是我們的母親?」

  反正別管白夫人是不是真的親媽,盡量消彌她對白飛飛的影響就對了!要不然她真的擔心白飛飛這個偏執的性子會為了報仇而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那可就太糟糕了。

  白飛飛沒有說話,只是發愣。

  米亞的話給了她太大的衝擊了,從懂事以來她從來都沒有懷疑過這個問題。可是如今被她這麼一說,她竟然真的覺得有幾分道理,母親真的是她的母親嗎?

  回憶往事,白飛飛竟然從來沒有找到白夫人對自己的一點點的溫情,兩人相處除了武功跟報仇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交流。而每逢她練功的進度讓白夫人不滿意的時候,就會挨上一頓鞭子。甚至不僅僅是她練功不如意會挨鞭子,白夫人還會定時的抽她鞭子,讓她不要忘記柴玉關跟她們之間的血海深仇……

  米亞見她這樣,也不去勸她,只事安靜的坐在一邊,等著她自己慢慢的想通。

  沒指望一次就能離間白飛飛跟白夫人之間的感情。但是如果做都不做,那她一定會後悔。且看著吧,總要讓白飛飛擺脫白夫人的陰影才是。

  不管怎麼樣,找到了白飛飛就是一件好事。當晚,米亞就跟著白飛飛離開了客棧,回到了她的幽靈宮。

  「怪不得我找不到你。」走進了這座地下宮殿,米亞終於搞清楚了為什麼那麼多年她都沒有找到白飛飛。

  這座被稱作幽靈宮的地方大概是某一個王朝的皇帝或者是王爺什麼的建造的地下寢殿,只要物資充足,便是在這裡生活上個幾年都沒有什麼問題。而在這上面有一片地產,都是幽靈宮的產業,由那些幽靈宮的侍女們經營,斂財的同時也收集來自於各方的消息,避免哪一天幽靈宮這個老巢就被人給連窩端了。

  這樣的地方,只要有所防備,自然是能夠讓人對她們視而不見的。

  「不過總是住在地下對身體不好,還是住到上面吧。」米亞看著白飛飛那跟自己沒有什麼區別的臉色,認真的勸說道。

  她是常年身體不好才導致的臉色過白。但是白飛飛這種就純粹是不見陽光的時候多造成的膚色不健康了常年陪著白夫人待在地底下,能有什麼健康的膚色?

  「我本就打算再過幾天搬到上面去,這點你倒是不用擔心。」白飛飛對此接受良好,坦然道。

  她根本就不喜歡住在陰暗潮濕的地下,那會讓她有種自己是個見不得光的蟲子的感覺。只是白夫人住在地下,她也就只能陪著她一起住。不然的話,等著她的就只有被抽鞭子了。

  白夫人過世之後,她本就想要搬到地面上去住,只是這段時日她的身體一直不好,總是纏綿病榻,倒是沒有什麼時間去搬家了。現在她妹妹來了,正好可以一起搬到上面去。

  只是沒有想到姐妹一人重逢之後的第一次抵足而眠,她就被親妹給扒了衣服!

  「杳杳!」白飛飛緊緊抓著自己的衣服,神色活像是被強人所難的小媳婦,此時正羞惱交加,「你做什麼?」

  「都說了我現在跟師父的姓,叫林亞,別叫那個晦氣的名字了!」米亞一邊說一邊去扯她的袖子,「我這麼多年來也不是只知道養傷,還是做了些別的事情的,看看這個白玉膏,對消除疤痕很有用!」

  當初的白杳杳在沒有走火入魔之前也是被抽過鞭子的,身上的傷痕不少。

  米亞在過去的幾年時間裡面不但要養身體裡面的經脈,還要養皮膚上的那些疤痕!不過後者比較起來前者真的是太好處理了,根本就沒有用多長時間就修復好了。只能說外傷真的要比內傷容易處理多了,只要方式正確,就沒有消失不了的傷痕!

  「你看我。」她一邊說還一邊撩起來自己的衣服,衝著白飛飛展示自己那光潔細滑的背部,簡直都白的快要反光了。

  白飛飛:「……」

  不知道為什麼,總有種妹妹好像變成了一個女狂徒的感覺怎麼辦?

  但是……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米亞的背,那上面真的是一絲的瘢痕都沒有留下,光滑無比!

  她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背,那裡全都是疊加在一起的瘢痕。

  好了抽,抽了好,然後再抽……白夫人最喜歡的就是讓她痛苦的嚎叫著永遠不會忘記對柴玉關的仇恨,總是會在她的傷快要好了的時候繼續制作傷口,讓她銘記這種痛苦的由來。

  現在看到米亞那沒有絲毫傷痕的背部,她竟然有點兒痴了,她身上的那些傷也能消失嗎?

  「那是自然!」米亞斬釘截鐵的說,「這可是我特地研制出來的藥膏,連女人生產之後肚子上的紋路都能消除掉,你這點兒傷痕算是什麼啊?」

  她說著就去扯白飛飛的衣服,要給她塗上手中的藥膏。而這次,白飛飛沒有反抗。

  清清涼涼的,像是能夠滲入到她的身體裡面一樣。白飛飛伸手去沾了一點兒那叫做白玉的藥膏湊到鼻端聞了聞,只覺得一陣奇異的香氣撲鼻而來,像是遠山上開著玉蘭花的味道,清新又爽朗。

  「不是我吹,都不用幾年,幾個月這藥膏的作用就會顯現出來,抹上個一年兩載的。到時候你的背就會像我一樣的光滑了!」米亞一邊給白飛飛塗藥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聽上去活像是一個行走江湖賣大力丸的騙子。

  可是白飛飛卻覺得這種仿佛是吹牛一樣的語氣很好。她妹妹一定是遇到了一個很好的師父,才會變成今日這個開朗的性格……


第1303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既然你這邊暫時查不到柴玉關的消息,不如先跟我回東都吧,也好幫你調理一下身體。東都的宅子那邊我存了很多藥材,一定把你的身體調養的能夠活到七老八十還不止!」米亞努力的勸說著白飛飛,試圖讓她離開瀘縣這個並不適合身體療養、同時也給她留下了太多糟糕的記憶的地方。

  她在這邊待了一段時日,天天跟在白飛飛身邊給她洗腦,別的效果不知道能有多少,但是起碼的,在柴玉關這件事情上面,白飛飛的態度有了微妙的轉變。

  倒不是說她就對這個導致了自己悲慘生活的人不怨恨了,只是這種怨恨被放緩慢了,而不再是急切無比的想要復仇的焦慮感。

  就連白飛飛身邊的幾個侍女都覺得她們宮主最近的心情好了很多,臉上竟然還有了笑容!

  這跟以前那個從來不笑的宮主比起來簡直就是判若兩人,嚇得幾個侍女們若不是親眼看見她們宮主跟那個和她有著一張相同臉孔的姑娘同進同出的話,都快要以為白飛飛被掉包了!

  「去東都?」白飛飛有點兒發愣,她從小到大都沒有離開過瀘縣,一直生活在地宮中,此時聽到米亞說要去東都竟然愣住了。

  「是啊,去東都。」米亞無比自然的點點頭,「你身體暗傷不少,瀘縣這裡的氣候不好,養起傷來簡直就是事倍功半。更何況這裡也沒有趁手的藥材跟工具,遠比不上東都來的的便宜。」

  她一邊說還一邊晃著白飛飛的手臂瘋狂撒嬌,「好嘛,好嘛,跟我一起去東都嘛,這裡我住的一點兒都不習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的原因,白飛飛從小就一直都對妹妹特別包容,還有一種奇特的保護心理。這種心理在過去了將近十年的時間之後依然沒有改變。反而因為那未知的幾年時間而變本加厲了。

  米亞不是很能確定白飛飛的這種心態是怎麼造成的。但是她敏銳的意識到了這種心態有利於她把白飛飛從瀘縣這個給她留下了太多的陰影跟痛苦的地方拉出來。

  只能說白夫人真是害人不淺,她似乎是把所有對柴玉關的恨都轉移到了女兒的身上。除了沒有把女兒給搞成殘廢之外,真的是各種傷害人的方式都用了個遍!

  以至於白飛飛現在每逢提到幽靈宮的事情的時候都像是換了一個人,變得格外的扭曲陰森。長此以往,米亞都已經能夠想像出來她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了,那簡直就是再糟糕不過的事情。

  而解決這種可怕未來的方法也很簡單,給白飛飛一個正常的少女應該有的生活。

  不用多麼的奢華,也不用多麼的絢麗多彩,只要把她當成一個正常人來對待就行了,而不是一個單純的只有復仇用處的工具!

  「……好吧。」白飛飛只是猶豫了片刻,就同意了米亞的意見。

  她前十五年的生活中充滿了陰暗扭曲,現在有一束溫暖的光照進了她的生活,還是她最親近又血脈相連的妹妹,她真的沒有理由去拒絕。

  不知不覺之間,米亞曾經說過的白夫人也許不是她們母親的話在白飛飛的心中起了作用,有哪個母親會這樣對待自己拼了命生下來的孩子呢?

  她還是會為母親報仇的,只是這個報仇也許不用她做出那麼多的犧牲,可以慢慢籌劃……

  米亞來到了瀘縣兩個月之後,一個打著白記商號名頭的車隊從寒風凜冽的邊荒踏上了前往中原東都的路。

  這只商隊押運了大批貨物的同時,還帶著兩個漂亮的少女,自然就是米亞跟白飛飛這對雙胞胎姐妹。

  「……我想師父他老人家其實應該是已經仙逝了。」在白飛飛提起該如何與林友相處的時候,米亞微微搖頭說,「當年我還小,想不明白為什麼他老人家救了我之後只是丟給了我一堆的書籍冊子,安排好了住處之後就不見了。後來才明白他那時候的身體其實已經不好了。如果不是恰巧遇到我的話,他應該早就跟師娘還有師姐一起長埋地下了。」

  說到這裡,她略微有些惆悵,「我雖然沒有見過師娘跟師姐,可是卻能從鏡子中看出我跟師父的長相有幾分相似。而且師父當年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脫口而出了師姐的名字,想必我們兩個人是長得十分相像。」

  「可是再怎麼像,我始終不是師姐,師父心中也明白這點。」米亞的聲音低沉了下去,「他勉力教授了我一年已經是極限,就算是離去了,也想著要把我安頓好……」

  白飛飛聽著她這般說,摟著她的手臂緊了緊。

  她簡直不敢想像要修復那樣的經脈是要經受多麼可怕的痛苦,想到妹妹不但要吃那麼多的苦,後來竟然還孤零零的一個人,身邊連個親人都沒有,她就更加難受了。

  這老天,委實是對她們姐妹太過不公平!

  「不過現在也挺好的,我開了鋪子,買了田莊,還找到了姐姐你。」米亞挽著白飛飛的手臂笑了起來,「那些苦難終究是過去了,這樣便很好。」

  白杳杳人生最大的希望,討母親歡心,讓姐姐開心。第一個她是沒辦法幫忙實現了,但是第二個還是可以嘗試一下的。

  不過前途是光明的,道路卻是曲折的。

  從瀘縣前往東都的路途不短,更何況還是這麼一個大商隊,人多貨多車也多,速度根本就快不起來。不但快不起來,還經常會遇到劫道的人。

  好在幽靈宮在經營買賣上面還是有一手的,多年來也訓練出來了一批有力的外圍幫手,很快就處理了這些麻煩只要打出白記商號的旗子,那些想要劫道的人就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看看自己是不是能夠在劫了道之後還有命在。別到時候有命賺錢,沒命花錢,豈不是冤枉的很?

  只是今日卻格外的不同,在途經一處荒漠的時候,這個車隊發現了一個人。

  一個滿身是血,臉像是被什麼東西扭曲了一樣可怖的年輕人。

  「還有氣!」車隊的頭領將手指放到那年輕人的脖頸上一探,感受到了似有若無的跳動。

  只是這人受傷實在是太過嚴重,大概是活不了。

  楊煜搖搖頭,准備拖開這個橫在道路中間的人,繼續行進。

  瀘縣地處塞北,遠離中原,不但民風格外的粗獷,就連官府的控制力也弱到了近乎沒有。以至於此地綠林好漢不在少數,各種勢力割據,每日裡死個把人實在不是什麼大事。

  就像是眼前的這個男人,他身上幾處要害都受了傷,保不准就是遇到了劫道的人,雙方發生了衝突。

  楊煜對這種事情早就已經司空見慣,半點兒沒有放在心上,就是因為這樣,這裡才會需要他們這樣的商隊,用來保護自己家的貨物避免受到這些黑……道上的人物的影響,搞得人死貨丟一場空。

  不過今天這個倒在了路上的男人運氣好,楊煜沒辦法治療他,並不代表別人沒辦法治療他。

  「我看看。」米亞聽到他說地上的人還有氣的時候從車上跳了下來。

  見死不救也是要分人的,若是那等大奸大惡之徒別說是見死不救了,米亞遇到了還能上去給對方補上幾刀,確保人死的徹徹底底,不會繼續跑出來作祟;但遇上了無辜的人,她也不會眼看著對方就無助的死去,願意伸出自己援助的手。

  至於眼前的人是不是無辜,救活了問問就知道了,她完全不介意前腳救活人,後腳弄死人的!

  當下,身受重傷的男人被抬到了一輛空著的車上,米亞也跟著跳了上去,對他進行施救。

  白飛飛對她的這種行為不以為然,但也沒有說什麼。她妹妹大概是受了那位救了她的師父的影響。所以才會做出這種對陌生人伸出援手的事情。反正也不耽誤什麼,便隨她去吧。

  只是這裡是幽靈宮的勢力範圍……還是應該讓人過來清掃一下才是,免得以後走在自己的地盤上還要煩惱出現什麼劫道的!

  她這邊漫無邊際的想著,米亞那邊已經給差點兒就被捅了個透心涼的男人止了血上了藥,還順便研究了一下這人的臉。

  很奇怪的一張臉,完全不對稱的感覺。就好像是老天在制造他的時候把不同人的五官硬生生的按在了他的臉上一樣。但他的膚色卻極為均勻,手指也長的很漂亮,身形更是正常的很,甚至都能稱得上是比例優越。這就更加襯托出了他的臉是有多麼的奇怪多麼的不和諧。

  可明明就是一張違和到了極點的臉,米亞卻在這張臉上找不到外力毀壞的痕跡,這實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於是金無望醒來的時候就見到一張漂亮的臉蛋兒杵在自己的眼前,瞬間瞳孔一縮,就要反射性的伸手推開。

  只是他想要抬起手卻根本就無法做到,那上面就像是有著千鈞的力道一樣,讓他根本就抬不起自己的手臂!

  「你」他又驚又怒,只覺得一陣寒意從心底散發出來。

  「別擔心,你只是被夾板夾住了手臂而已,等傷好了就能拿下來了。」米亞有點兒遺憾的移開了身體。

  睡著的時候可以隨便研究,但是人家醒了還這麼看的話未免就有點兒不太禮貌了。

  不過既然這人醒了,那有些事情自然要做,「你是怎麼受傷的?」她看著金無望的眼睛,語氣輕柔的問。

  而在金無望的眼睛裡面,他看到的卻是一片浩瀚無際的星空,那裡面的星星亮的都讓人心神暈眩了起來。

  等到他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一個身穿勁裝的男人正坐在他身邊,見到他醒來連忙撩開了車簾子,「他醒了,送一碗粥過來!」

  還沒有等到金無望反應過來,就見到車簾子又被掀開,一個同樣穿著勁裝的男人撩開了車簾子,遞了一碗白粥進來。

  「咕嚕咕嚕」金無望聽著自己肚子裡面發出的聲音,面無表情。

  他到底是昏迷了多久?

  「你現在沒法子動,我扶你起來喝點兒粥。」勁裝男人將金無望扶著坐了起來,把那碗粥遞到了他的嘴邊。

  既然救了人,就好人做到底。

  金無望沒有說話,只是大口的喝著粥,滿足著身體的需要。

  如今只有活下來才會有機會去做更多的事情,而不是拖著虛弱的身體去叫囂。

  只是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他怎麼竟然一點兒都不記得了呢?

  「……金鎖王若是泉下有知自己的兒子跟養子之間竟然發生了這種兄弟鬩牆的事情,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氣的活過來?」白飛飛聽著米亞述說著後面那輛車上的人身上發生的事,直想要搖頭。

  便是她這般自忖心思狠毒之輩,都做不出金鎖王養子那般的行事。為了爭奪養父留下的財產,竟然陷害的自己的養兄到如此地步,簡直就是卑劣之極!

  「人都死了,你管那麼多做什麼?又不關我們的事。」只是令她詫異的是,昨日明明就是米亞堅持救了這個快死的人。如今卻對他悲慘的遭遇完全視而不見了。

  米亞倒是完全沒有覺得自己精分,救人是救人,幫.人.報.仇是幫.人.報.仇。前者是她有余力的時候能做的事情,可是後者跟她有什麼關系?難道她救了一個人就要把那人的所有事情都給攬下來嗎?

  這可太刺激了,她收費救人的時候都沒這麼熱情!

  所以很自然的,等到金無望能夠動了堅持要離開的時候,米亞什麼都沒有說就讓他走了這人倒在地上的時候身上的財物都已經被洗劫一空了,連傷藥費都付不出來,還提什麼別的?

  只是金無望自己卻不這麼認為。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個救了自己的年輕姑娘,把她的臉烙印在了自己的腦子裡。

  下次遇到的時候,他一定會報答她的救命之恩!

  呃,只能說人跟熱鬧的思維並不相通。如果米亞知道他想要報答她的救命之恩的話,大概會直接建議這位提供自己的臉供她研究,嘗試著找出來一個讓他的臉恢復正常的方法。只不過她並不知道金無望想要報救命之恩,自然也就不會去跟這個一看就不好說話的人討論這種問題。

  救人是她想要救的,與別人無關,當然也不應該由他付出什麼代價。

  如此這般,救人的跟被人救的兩個人在金無望清醒之後竟然沒有任何交流就分道揚鑣了。

  金無望不知走向了何方,米亞也帶著白飛飛回到了東都。

  而對於東都城東賢安街夏風巷的林宅來說,這注定是熱鬧的一天。

  因為天還沒亮,門口就迎來了一串長長的車隊。

  白飛飛怎麼說也是幽靈宮的宮主,白夫人雖然平日裡喜歡抽女兒鞭子。可是在物質上面卻從來沒有缺少過。她此次跟著妹妹來到東都又是打算長住,自然也要帶著各種物品一起來總不能讓妹妹花錢養她!

  這樣,林宅這個小小的院子就有點兒不夠用了。

  「沒關系,還有大哥的院子可以暫時借用一下,等到我們把隔壁的宅子買下來打通了擴展之後再搬回來。」米亞看著堆在院子裡面的一堆東西,眨眨眼睛,笑了起來,「還好現在不是雨季,要不然倒是令人煩惱的緊了。」

  白飛飛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打算,竟然搬空了幾乎是一半的幽靈宮底子來到了東都,這固然是一件麻煩的事情。但從米亞的角度來說,卻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從這件事能夠看出來白飛飛的態度已經有了很大的動搖。不然的話,她不會在離開幽靈宮的同時還將這麼大批的物資一起給千裡迢迢的搬過來,這明顯就是打算在東都長時間的居住而不是暫住了。

  事實也是如此。

  來到東都的第二天,白飛飛就提出了跟米亞同樣的想法,要買下隔壁的院子。

  「既然我要住在這裡,總要有個宅邸。」也好讓她的那些屬下有個安身之所。

  「那還不簡單,我去請張牙郎來便是,他總會有法子說服別人賣掉自己的宅子的。」米亞聽了白飛飛的話,半分不提自己之前有過想要買下隔壁院子的念頭,撫掌笑道,「師傅出來此處的時候就是請了張牙郎做事,周到的很哩。」

  算來她跟張牙郎已經認識了快要十年,不知不覺之間,都過去了這麼多年了。

  張牙郎:「……」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林宅的兩個主子其實都不算是好伺候的主,老的小的都挑剔的要命,不愧是祖孫!但是他們偏偏又在錢財上面格外的大方,只要你開口並且言之有物,這對祖孫是絕對不會吝嗇於錢財。不但在買東西上面是這樣,便是在給牙行的辛苦費上也是一樣,手松的簡直都讓人懷疑他們的錢袋子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底?

  如今又來了一個同樣手松的,開口就是要買下隔壁的宅子,價格隨便他開!

  張牙郎感到了一陣頭疼,雖然給的佣金高,但是提出的問題也很難啊。他該怎麼去說服隔壁的主人出賣自己家的祖宅?

  這就不是白飛飛需要去管的事情了,她現在為了治療身上的暗傷跟皮膚上面的傷就已經心力交瘁了。

  幽靈門的武功本就霸道,她固然有著極高的天賦,可是到底不是當初的幽靈門的傳人,固然能夠靠著本身的悟性將這門功夫練的極好。但終究是欠缺了一點兒只有幽靈門的門人才知道的東西,以至於武功停留在一定的境界上就無法繼續提升了。

  若是要提升,就必定要付出耗損根基的代價。就算是能夠在短時間裡面提升實力,可是長遠來看,卻終究是傷害了根本,未來恐怕不會長壽。

  原本的她並不在意這點。

  她唯一親近的妹妹死了,憎恨她的母親也死了,就只剩下了造成這一切的禍首柴玉關。等到他也死了,她的人生也就沒有了意義,自然不會去管是否傷了根本。

  可是現在她的妹妹沒有死,她也有可能並不是柴玉關跟白夫人的女兒,白飛飛就不想要自暴自棄了。她想要活下去,還是好好的活著,這樣才是對白夫人最好的反抗!

  所以她乖乖的配合著米亞的治療方案,天天泡在味道難聞的藥浴裡面,忍受著經脈上那仿佛是螞蟻在啃噬著的又痛又癢的感覺。就連皮膚,也因為那些長年累月的積累下來的鞭痕而不得不使用特殊的藥水來進行針對性的治療,痛苦的要命。

  「你當初是不是比這還要痛,還要苦?」她趴在床上,任由米亞在她的背上塗著傷藥,突然開口問道。

  她只是經脈受損,治療的時候就已經這般痛苦,那她的妹妹呢?她那時候走火入魔,經脈恐怕已經破損的不成樣子了,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才恢復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白飛飛只覺得心中劇痛,又想起了米亞之前說的話,一個母親,怎麼會這樣殘忍的對待自己的孩子?

  「還行吧,能健健康康的或者比什麼都重要,為了這一點,我能忍受很多事情。」米亞給白飛飛塗藥的手並沒有停止,輕貓淡寫的回答道。

  跟健康的身體比起來,痛苦又算得了什麼?

  她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忍受痛苦,不管是身體上的,還是心靈上的。

  打不死她的,終究會讓她變得更加強大,就如現在的她。即便是扛著一幅經脈受損的身體,也將武功練到了這種程度便是證明。

  白飛飛沒有再說話,只是將頭埋進了臂彎中。

  幸甚至哉,她們兩個都活了下來,還有機會重新開始!

  「二小姐,前面有人送信來。」沉默中,房門被敲響了,是林宅傳信的小丫頭。

  「知道了。」米亞答了一聲,將薄被蓋在白飛飛身上,跳下了床,「我去看看是誰的信。」

  她幾步走到房門前,推開房門拿起了小丫頭手裡的那封信,看著信封,皺起了眉頭。

  「是誰?」白飛飛趴在床上,久未聽到米亞的動靜,微微側了側身體問。

  「一個叫做司馬超群的人來的信,長安的司馬超群。」米亞看著那封信,慢慢的念出了一個名字。

  一個近年來在中原地區崛起的人的名字,他的名字後面往往跟著另外一個名字,長安鏢局的二當家卓東來,紫氣東來的卓東來。


第1304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卓東來這樣的人,心性、手段、能力一樣都不缺,能夠甘願讓他隱在背後的司馬超群,一定不簡單。

  米亞沒有見過這位長安鏢局的總鏢頭,但是卻聽說過他的名字跟事跡。只是兩人之間並無甚交集,此時接到了他的信竟有些詫異了。

  「司馬超群?」白飛飛的聲音總是柔柔的,念別人名字的時候也不例外,司馬超群的名字竟然被她念的像是詩歌一般的動聽。

  「你在塞北,對中原的事情了解不多,司馬超群是最近幾年來新晉崛起的人物,行走江湖,從未失掉任何一鏢。」米亞拆開了信件,漫聲說道,「我之前跟你說過我有個義兄卓東來,就是長安鏢局的二當家,他原先住在隔壁,前幾年出去闖蕩江湖,跟司馬超群合作創建了長安鏢局。」

  她抽出信展開,看著上面的字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白飛飛見她面色不渝,卷著被子坐了起來,「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信上說我義兄中了一種奇怪的毒,請我去長安幫忙解毒。」米亞將信遞給了白飛飛,「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長安看看?我長這麼大除了東都跟瀘縣之外,還沒有去過別的城市呢。」

  她最近這幾年致力於養傷修復身體跟練功,少有的閑暇時間也用在經營人脈還有生意上面,偶有出門逛街的時候,倒是沒有出過遠門。

  卓東來出了事她肯定是要去看看的。既然如此,不妨將白飛飛一起打包過去。整日裡待在瀘縣的地底下,也是時候享受一下這盛世長安的風情了。

  「好啊。」白飛飛點點頭。

  左右現在也打探不到柴玉關的消息,她又要養傷,閑著沒事做,自然是要跟著妹妹一起去長安看一看的。特別是那個卓東來,她一定要好好的看看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竟然能讓妹妹認他做義兄?

  就是不知道卓東來是不是想要見一見這位義妹的雙胞胎姐姐了。畢竟當初他也算是落荒而逃,現在要是見到了雙重的心理陰影,也不知道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心情?

  兩人很快就離開了東都前往長安。

  這次因為事件緊急,倒是沒有之前的大隊人馬跟從,米亞跟白飛飛兩人各自一騎,奔向了長安。

  「吁」清晨,天還沒大亮,長安鏢局裡的小廝才剛剛將大門打開,就見到兩匹快馬奔了過來,在門前勒停。

  隨後馬上跳下來了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

  「呵」小廝被嚇了一跳,反射性的後退了一步,這天才將將亮,整條街道都是寂靜的,突然出現了這麼兩匹馬,還有兩個一模一樣的漂亮姑娘,屬實是讓人沒辦法有什麼好的想法。

  「在下林亞,應司馬超群總鏢頭之邀前來。」米亞上前一步拱手道。

  來了長安就要遵守長安的規矩,再要跳牆而入就不合適了。

  「白飛飛。」後面的白飛飛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原來是林姑娘跟白姑娘。」小廝心中嘀咕著怎麼又來了一個跟林姑娘長得一模一樣的白姑娘,嘴上卻沒有絲毫怠慢,連忙引著兩個人往裡面走,「總鏢頭已經等候二位多時了!」

  司馬超群的信送出去的那一刻起,長安鏢局的所有人就都知道了他們二當家的義妹很快就會到來,只是沒有想到的是,來的竟然會是兩個人。

  「司馬超群有失遠迎了!」聽到下人回報匆匆而來的司馬超群人還沒有進來,聲音已經傳進了大堂,隨後一個頭戴玉冠的藍衫男人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可眼前的場景卻讓他有些分不清楚誰才是那位林姑娘了。

  只見堂上的兩個年輕姑娘不但穿著一模一樣的衣裳,就連發型發飾都沒有區別。更要命的是,這兩個人的臉也長得一模一樣!

  司馬超群呼吸一窒,卓東來怎的沒有說過他的義妹竟然是兩個人?

  「司馬鏢頭?」米亞站了起來,衝著司馬超群拱了拱手,「在下林亞,這位是白飛飛姑娘。不知我義兄現在何處?我想要快些去看看他的情況。」

  司馬超群是個儀表堂堂又高大威猛的人,這樣的人不管是在什麼地方都是引人注目的。自他十五歲開始,長安來向他提親的媒婆就快要踏破了家中的門檻。只是現在他面前的兩個人卻誰都沒有在意他,看向他的眼神也是平淡如水,就像是在看一個普通人。

  不過他這時倒也沒有在意這件事,他的好兄弟卓東來說過,他的義妹是個頂頂奇妙的姑娘,這樣的人做出什麼樣的事情都是不奇怪的。僅僅只是對他平淡以待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現下最重要的還是卓東來的毒,再這麼繼續下去,卓東來就快要成為一個徹底的夜行動物了!

  他一路帶著米亞跟白飛飛往卓東來的房間走,卻是沒有心思去思考當初卓東來沒把他有兩個義妹說明白了的事情了。

  三人很快就穿過了中門,來到了卓東來的房門前。

  「二位少待,我先進房間處理一些事情。」司馬超群在卓東來的房門前停下了腳步,微笑著說。

  「請便。」米亞點點頭,示意司馬超群隨意,思考起來了卓東來到底是中了什麼毒,怎麼看上去像是在房間裡面赤身一般?

  白飛飛好奇的歪了歪腦袋沒說話,只是安靜的站在米亞旁邊當一個隱形人。

  「吱呀」房門很快重新打開,司馬超群出現在門口,示意兩個人跟著他一起進入了房間。

  「大哥?」米亞看著坐在桌子前面的花臉男人,都差點兒沒認出來這人就是卓東來,他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雖有幾年時間不見,但是米亞很清楚按照卓東來的底子長,這張臉是怎麼長都長不殘的。不但長不殘,還很有可能長成一個絕世美男子!

  只現在看到這張臉,她不免大吃一驚。

  卓東來確實是長成了一個風華絕代的美男子,他的五官面容無一處不是恰到好處,堪稱是老天爺的傑作。可這張臉上現在卻偏偏多了幾分削減他顏色的東西,那仿佛是樹枝一樣的青色痕跡順著他的脖子向上,竟然長滿了他的臉!

  「沒想到我們兄妹之間再相見竟然是如今這般景像。」卓東來嘆氣。只覺得老天可真是會捉弄人,怎麼每次都讓米亞看到他最狼狽的樣子?

  「我也沒有想到再見你竟然會是這般驚悚的景像,你的臉黑的簡直都快要趕上了我珍藏的徽墨。」米亞嘆了一口氣說。

  好好的一張臉,竟然變成了這個鬼樣子,下毒的人真是暴殄天物!

  「說吧,怎麼中的毒?」她拉著白飛飛坐到了桌子旁邊,給兩人倒了一杯茶,問道。

  總要知道原因才好對症下藥。

  而且……她仔細的看了看卓東來的臉,發現他臉上的那些青黑色枝條的邊緣竟然隱隱發紅,恐怕這毒是難解的很了。

  「此事還需要從幾年前說起。」卓東來跟司馬超群對視了一眼,嘆了口氣說道。

  「沒事,只要你熬得住,我有的是時間聽你說往事。」米亞翹了翹唇角,一臉老神在在。

  只是過去了幾年時間而已,卓東來應該還沒有忘記她的耐心有多麼好吧?

  卓東來看著她這個樣子,不知怎的,又想起來了幾年前他在東都的時候這小妹子做過的那些事情,居然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我精神不濟,偶有忘記的事情,讓司馬跟你說吧。」

  他這段時日總是黑白顛倒,整個人的腦子都有些混亂,還是把訴說經過的事情交給別人比較好,省的遺漏了什麼東西。

  自己則是不著痕跡的打量起來了跟著米亞一起來的白飛飛。

  他自是知道米亞的身世肯定不簡單,一個身世簡單的人又怎麼可能擁有那麼多的秘籍又會那麼多的不傳秘技?只是既然她不說,她就不問,就像是他不說自己的身世,她也沒有問過一樣。在這一點上面,兩個人很有默契,從來不會去試探對方的底線。

  可是就算是再知道米亞不簡單,他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有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姐妹!

  這樣鐘靈毓秀的女孩子,出現一個便已經是奇跡,此時竟然出現了兩個,那邊不是奇跡,而是一件令人驚恐的事情了。

  只因他義妹一個人就已經夠可怕的了,現在居然又多了一個跟她一樣的姐妹,那可怕的程度就不是單純的兩個人碰到一起那麼簡單的了,這簡直就是泰山崩於前的可怕場景!

  卓東來突然覺得有點兒口干舌燥,腦袋暈眩。

  該不會是這毒又發作了吧?

  司馬超群並沒有注意到卓東來的情況,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覺得卓東來有什麼異狀。

  這毒很是奇特,只有見到陽光的時候才會發作,平日裡卻無甚影響,接觸也不會出現傳染的情況。而此時,外面雖然有陽光,可是並沒有照進房間裡面,卓東來自然也不會出現毒發的情況。

  所以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跟米亞講述這種奇毒的來歷,「此事要從兩年前說起,那時候我得到了一份藏寶圖。」說到這件事的時候,司馬超群面色有些詭異,「不知二位是否聽說過鐵勾道人黃少和跟無情劍陳越這兩個人?」

  「似乎是有些印像。」米亞眨了眨眼睛,想起來了幾年前自己曾經遇到的一件事。

  白飛飛也睫毛顫動,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只是這兩人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將對這兩個人的了解給壓在心中而不是說出來。

  「沒聽過也是正常的,他們二人本就是常年在嶺南一帶活動,並非是中原人。」司馬超群本就沒有打算從這兩個年輕的女孩子口中得到什麼線索,繼續接著說,「幾年前這兩個人雙雙在嶺南失蹤,旁人還以為他們兩個是被人給暗算了。所以失蹤的莫名其妙,可實際上這兩個人根本就是來到了中原,目的就是為了一幅藏寶圖。」

  說到這裡,司馬超群覺得嘴巴有些發干,拿過手邊的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下去,卻沒有注意到米亞跟白飛飛面前的茶水從她們進來的時候開始就絲毫沒有動過。

  「這幅藏寶圖到底經歷了多少人的手已經不可考證。但是兩年前,它卻落到了一個人手中,一個想要劫了長安鏢局的鏢的人手裡。」他微微一笑,「後來,這幅藏寶圖就到了我們的手中。」

  很多話他都沒有說的太明白,但是米亞已經從他的口中得知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那個曾經劫道長安鏢局的人現在恐怕已經成為了一具屍體了吧?

  至於那個曾經拿到了那只刻著圖畫的牌子的糖葫蘆小販……米亞心中微微一沉,看來他還是選擇了將那塊牌子給賣出去。只不過這些江湖人又怎麼是那麼好相與的,得知了他曾經擁有這東西,大概率的是要確定一下他對日後沒有威脅……

  「我跟東來拿到了這份藏寶圖之後,就致力尋找上面的寶藏,耗費了一年多的時間才算是終於破解了這份藏寶圖,確定了它所在的地點。」司馬超群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些得意。可是隨後而來的尋找寶藏的經過又讓這份得意消失不見了,「我們去了這份藏寶圖上面繪制的地方。可是卻沒有找到寶藏,而是中了毒。」

  這時候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得意的表情,而是充滿了懊惱,「若不是東來,此時身中劇毒的人就是我了!」

  他說的言語不詳,過程模糊,但結果倒是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這毒,平日裡隱藏在身體當中,全無異狀,可是遇到陽光就會爆發出來,宛如烙鐵一般的灼熱。如今東來白日裡無法出門,竟只能夜間行動了。」司馬超群滿臉痛心的說。

  米亞:「……」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開始吐槽。

  但最終她決定還是關注卓東來的身體吧,「讓大哥中毒的那東西帶回來了嗎?」

  就算是讓她解毒,也要給個樣本才是。卓東來本身固然可以提供一些幫助。可終究還是不如拿到最初的致使他中毒的東西。

  「帶回來了。」卓東來示意司馬超群,從博物架上拿下來了一只盒子,「這裡便是那只塗了毒藥的小箭,你小心。」

  米亞沒說話,只是將那盒子打開,露出了一只小巧卻又鋒利的弩箭。

  她從自己隨身攜帶的藥箱裡拿出了一只袋子,取出一副輕薄的鹿皮手套戴上,伸手將那只小箭拿了起來,放到鼻端聞了聞。

  除了鑄造這東西的材料的鐵的味道,沒有任何其他的氣味。看來這毒果然是詭異的很。

  將那只小箭放回到盒子裡,她摘下鹿皮手套重新放回到了袋子裡,對卓東來說,「手伸出來。」

  還是要看看卓東來本身的脈像才能確定一些事情。

  不過這脈像是不是有點兒太亂了?

  她皺著眉頭,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卓東來,這真的僅僅只是中了毒之後的脈像嗎?

  「我需要一些工具。」她按著卓東來的手臂很長時間之後才松開,對司馬超群說。

  「自然,林姑娘請講。」司馬超群略微頷首,表示不管她想要什麼,都會為她尋來。

  「一間封閉的房間,還有一個能夠把人塞進去的大缸……」她一口氣說出了一堆的東西,讓記性極佳的司馬超群都差點兒去尋了一張紙用筆來記錄!

  「這些都是必要的,麻煩司馬鏢頭准備好。」報完了自己需要的東西,米亞看了一眼卓東來之後對司馬超群說。

  「我這就去准備,請林姑娘放心。」司馬超群點點頭,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到了門口的時候又回過身來對米亞跟白飛飛道,「二位的房間還需要稍待片刻,我之前並未知曉具體的情況,倒是有所疏忽了。」

  他只准備了一間房間,固然是夠精致華麗,但是現在兩個人卻是不夠用的了。

  「司馬鏢頭過謙了,是我們來的匆忙冒昧。」米亞看了一眼始終打定主意不說話的白飛飛,微笑著對司馬超群說,「我二人住在一起便是,不用司馬鏢頭麻煩了。」

  「不麻煩。」司馬超群笑的很有風度,「本就是我考慮不周,正好快到了用早膳的時間,我去讓人好好准備一番。」

  說完之後,不再停留,轉身離開了這裡。

  白飛飛看著他離開的身影若有所思,卻並沒有開口說話,只是繼續安靜的坐在一旁,就當是自己不存在。

  反倒是卓東來,在看不到了司馬超群的身影之後開口說道,「若是能夠解毒自然好,若是解不開,之前那埋藏寶藏的地方你不要去,免得身手不濟再出了事。」

  他說的雲淡風輕,就好像是隨意的一句話。但是卻讓人感受到了這句話中的波濤洶湧。

  「看來你跟你的好兄弟之間的感情也沒有那麼深厚。」米亞嘴唇微張,沒有發出聲音,卓東來這個被逼著學了唇語的人卻偏偏把這句話看的明明白白。

  可他也沒有辦法反駁什麼。

  他的好兄弟對那批寶藏志在必得,卻不是他這個現在根本就沒有什麼能力的人可以阻止得了的。

  唯一能夠做的事情就是別把他這個義妹跟牽扯進來。

  本來讓她千裡奔波來到長安為他解毒就已經讓卓東來夠愧疚的了。若是再將她給拖進這一灘渾水當中,那他就真的是要羞愧而死了!

  「我給你放點兒血出來。」米亞看他那個樣子,也懶得說什麼,只是從藥箱子拿出了一只瓷瓶跟一只空心的銀針。

  解毒嘛,總是需要一點兒樣本的。

  卓東來看著她拿出來的東西,嘴角抽了抽,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只是伸出了手臂,自暴自棄的閉上了眼睛。

  他早就應該想到,向來在醫術上面研究的比他深入的米亞又怎麼會僅僅只是用鹿皮手套拿起那只傷了他的小箭?

  於是司馬超群回來的時候就見到米亞一手摁著卓東來手臂上的一根銀針,一手捏著一只瓷瓶在那根銀針

  這場面本來並無甚大礙,可是趁著此時卓東來那張布滿了花紋的臉孔,就顯得格外的驚悚。特別是旁邊還坐著一個宛如雕像的白飛飛,這房間裡面的景像竟然讓司馬超群莫名的打了個冷顫。

  「早膳已經准備好了,二位……」他有些猶豫,不知道這兩個人是要在這裡陪著卓東來一起吃,還是另外尋個地方。

  雖然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但是卓東來此時只是身著中衣,外面披了一條鬥篷而已,這實在不是一個姑娘家應該面對的場景。之前為他探明所中之毒已是事急從權,之後再這般在一張桌子上用早膳就未免有點兒過了頭。

  「我已經許多年沒有跟大哥一起吃早膳了,今日便好好敘一敘我們的兄妹之情。」米亞笑眯眯的說。

  「就你調皮。」卓東來倒也是配合,搖頭嘆息,「只是我現在這個樣子,不要讓你倒了胃口才好。」

  「那倒是不會。」米亞微微一笑,「我看人,從來都是看人本質,皮相並不是那麼在意的。你是我大哥,我嫌棄誰也不會嫌棄你。」

  白飛飛坐在旁邊聽著這兩個人說話,只覺得有意思的很,也不知道她妹妹這話說的是有意還是無意?

  可是司馬超群的感覺又截然不同了,他想他之前可能是錯估了卓東來跟他義妹的關系,他們之間的感情要比他想像的更加深厚。

  不過這也是好事。

  「去讓人把早膳端過來。」他吩咐門口的小廝,然後坐到了桌子的一邊,「東來已經很長時間胃口不佳了,今日你們來了,說不定他能多吃下去點兒東西。」

  人一旦身體不舒服,自然就不會有什麼太好的胃口。自從中毒以來,卓東來的胃口實在是算不上好。若是今日見到他的小妹子能夠讓他胃口好一點兒,司馬超群倒是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司馬鏢頭放心,我必定會全力以赴醫治大哥,讓他的胃口重新好起來。」米亞看著擺的滿桌子的菜笑了笑說。

  這司馬超群,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

  「你們兩人一唱一和的倒是拿我來取笑。」卓東來看著房間裡面這其樂融融的景像,也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的說了一句,便拿起筷子夾向了那道茄子。

  米亞挑了挑眉毛,沒有去夾菜,反倒是舀了一勺的湯,慢慢的喝了起來。


第1305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長安鏢局不但生意做的不錯,就連廚子的手藝也很好。除了喜歡過油過鹽之外,沒有什麼別的缺點了。

  司馬超群也不愧是長安鏢局的總鏢頭,做起事來滴水不漏,飯間更是沒有什麼勸酒的行為縱使他很清楚一件事,往昔每年都會有一堆的美酒從東都送到卓東來的手中,那些酒的制作者便是他結拜的小妹子。

  這也是為什麼他之前一直覺得卓東來跟米亞關系一般的理由,哪有兄妹之間是這樣相處的?便是義兄妹,也不會住的距離如此之近,卻幾年都沒有個來往這麼說倒也不對,兩人之間還是有來往的,東都那邊會送來酒水跟特產,卓東來也會送各種珍奇的物件回去。

  這看起來兄友妹恭的樣子屬實是闔家溫馨的典範了,除了這兩個人幾年時間裡面都沒有去對方所在的地方互相見一見。而卓東來,他在走鏢的時候路過東都的次數可一點兒都不少!

  只是今日真的見到了人之後,司馬超群就知道自己之前的判斷出現了錯誤。這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並非如他所想像的那般疏離,反而親近的很。

  就比如說卓東來向來討厭別人干涉他的事情,可是今日他的小妹子只是皺了皺眉,他就一口不動平時喜歡的菜,完全沒有了平日裡的桀驁不馴……或許他們之間不是關系不好,反而是很好,還好的過分了!

  司馬超群眸色深沉,突然就感覺自己之前的謀劃也許沒有辦法實行了。

  席間無言,飯後,司馬超群自去置辦米亞要求的那些物品,「二位一路前來,想必是十分勞累,我這便叫人帶你們去休息。」走之前,他吩咐了小丫頭帶著米亞跟白飛飛去休息之處。

  計算一下就知道,這二人必定是接到了信之後就快馬趕來長安,如此勞累奔波之下又為卓東來診了脈,做了前期的解毒准備,不趕緊讓人去休息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米亞跟白飛飛也沒有推辭,吃過早膳,洗漱了之後就躺倒在了床上。

  雖然大白天的睡覺有點兒奇怪,可是對於兩個在馬上顛簸了許久的人來說,現在讓自己渾身快要散架的身體好好的放松休息一下才是正經。

  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

  「你覺得司馬超群是個什麼樣的人?」吃過了晚膳後,白飛飛坐在梳妝台前梳著頭發,好奇的問米亞。

  江湖果然是個很有意思的地方,一個鏢局中竟然也如此的藏龍臥虎,那隱藏起來了的柴玉關是不是也更加的可怕?

  也許她應該多學一學這些爾虞我詐,這樣才不至於以後被柴玉關那個狡猾的老狐狸給逃了出去。

  「什麼樣的人?」米亞將臉上的濕帕子丟到水盆裡,笑了笑道,「你問的有點兒早,應該過一會兒再問才是,那時候就會有人回答這個問題了。」

  「哦?」白飛飛挑眉,「你就這麼確定?」

  「本來是不太確定的。」米亞悠悠的說,「可是從今日來看,卓東來還是當年的卓東來,半點兒都沒有變。」

  「不錯,卓東來永遠是東都夏風巷的卓東來,他永遠都不會變。」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身穿紫衣的卓東來站在房前笑道。

  即便是闖蕩出來了一番名號,可是卓東來依然還是曾經的卓東來。在他的心中,生死之交終究還是比好兄弟重要一些的。

  「多年不見,賢妹風采更勝往昔,愚兄心中甚慰。」他邁步走進房中,輕輕的合上了後面的門。

  「……你這般做作的姿態簡直快要趕上你的好兄弟司馬超群了。」米亞看著他這幅矜持的裝模作樣的態度,一點兒面子都沒有給他留下,毫不客氣的把他貴公子的面目給捅了個透心涼。

  卓東來:「……」

  他瞪著米亞半天,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拉過旁邊的椅子坐到上面,「難道你就不能給我留點兒面子嗎?」

  好歹這裡還有另外一個姑娘呢,雖說是他義妹的胞姐。可是對於他來說,這畢竟是一個陌生人呀!

  「人都快要死了還要什麼面子?」米亞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兒給他看,「而且飛飛又不是外人,你裝什麼裝?」

  死到臨頭還要擺自己那個長安鏢局二當家的架子,卓東來這腦袋是被毒給燒糊塗了吧?

  「……」卓東來被她罵的摸了摸鼻子,最終還是沒有反駁,「你對我中的毒怎麼看?」

  米亞了解他,他自然也了解米亞,既然這姑娘都能安穩的睡上一天了,那就說明他的毒應該是沒有什麼大問題。只不過對於她來說不是問題的毒實在是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擾,讓卓東來每日裡煩躁的要命。

  見光死也就算了,最多他裹上外袍出門便是,可是詭異的是,他的身體溫度每日隨著太陽的升高而升高,到了一日之中最熱的午時竟然需要泡在冰水當中降溫,再這麼下去的話,他真的擔心自己有一天會被烤熟了!

  「死不了。」米亞拋給了他一只瓷瓶,「每天三次先吃著吧,剩下的等我研究明白了再說。」

  「你莫不是還想要去那藏寶之地不成?」卓東來皺起了眉頭,他明明已經提醒了她不要被司馬超群說動……

  「若是我能夠給你解毒,那我自然不需要去那裡。但是如果我解不了你的毒,就要走一趟了。」米亞搖搖頭,按住了想要站起來的卓東來,「你這毒很蹊蹺,不像是單純的一種毒,倒像是幾種毒藥混在一起造成的結果,想要解決並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最好的辦法就是去中毒的地方好好的檢查一下環境,才能搞明白到底是什麼東西造成了他現在的這種問題。

  「不行!」卓東來臉一沉,堅決的否定了米亞的想法,「你絕對不能去那裡!」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竟然出現了一絲淡淡的恐懼,讓米亞好奇了起來,「為什麼?」

  是什麼事情竟然能讓卓東來這樣的人都出現這樣的表情?

  「……那裡是一個魔窟。」沉默了許久之後,卓東來慢吞吞的說出了一句話。

  他的表情變得意味深長了起來,「那是一個看起來宛如仙宮,可是卻是地獄一般的魔窟,進入了那裡的人,大多數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或許我應該說,除了我跟司馬之外,剩下的去找這處寶藏的人都已經死了,還死的很可怕。」

  那是他一生中最可怕的遭遇,比比流水綁在木樁子上用刀割身體還要可怕的遭遇,便是想一想都會感覺身體發冷,血液凝固。

  這樣的地方,他根本就不想要米亞走進去!

  只因為他實在是太過清楚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走進去的人又會遭遇到什麼樣的結果。若不是當初米亞送給他的辟毒藥丸的話,他絕對做不到在那種環境裡面保持著三份清醒,強行撐著離開,恐怕早就死在了自己構築的幻境當中,成為了跟其他屍體一樣的白骨。

  而司馬超群,也不會有別的結果。

  「宛如仙宮的魔窟?」一直沒有說話的白飛飛好奇了起來,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飛飛是我的胞姐,她跟母親姓。」米亞看著卓東來詢問的表情,很干脆的說了一句沒有什麼太大用處的話,「我能知道的,她也能知道。」

  卓東來嘆了一口氣,「看來你們今天一定是要知道那裡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了。」

  「你也可以不說。」米亞坐到了他的對面,給自己倒了一杯清水說。

  卓東來這個樣子,可真是不太符合他的性格。

  「好吧,我便告訴你。」卓東來的眼神深邃了起來,「那是一個會讓人放棄自己自尊的地方。」

  他看著米亞絲毫沒有動容的臉,笑了笑,「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麼這麼說?」

  「也不是很好奇。」米亞搖頭,「能讓一個人放棄自尊的東西太多了,我自己便有很多辦法做到。」

  她歪了歪頭,笑的十分溫柔,「若是你再這麼磨磨蹭蹭的故弄玄虛,我便要在你的身上嘗試一下這種手段了。」

  卓東來愕然,他義妹幾年不見,怎的變得如此惡劣了起來?

  白飛飛偷偷的掩住了嘴巴,沒讓卓東來發現自己翹起來的唇角。

  誰讓這人偏偏在一個來了葵水的姑娘面前磨磨蹭蹭的?

  她妹妹雖然性格成熟,可她終究還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遇到了葵水這種事情是怎麼都成熟不起來的。

  卓東來看著米亞暴躁的樣子,卻是沒有想到她現在正處在每個月的非常時期,只是往昔的經驗告訴他,此時還是不要去招惹這小祖宗比較好。不然的話,很難說她會做出來什麼讓他後悔莫及的事情,到那時候……他又想起來了當年的遭遇,打了個冷顫,趕緊進入了正題。

  「司馬有些事情沒有說清楚,我從頭開始給你說起吧。」他緩緩的說起來了幾個月前的事情,「那時候我與司馬終於破解了那份寶藏的位置,便想著要找到它們,可是沒想到卻出了事。」

  說到這裡,他話題一轉,提起了一件事,「你可否還記得坤盛帝?」

  「坤盛帝?」米亞眉毛一挑,看向了白飛飛,該你上了,姐姐!

  很遺憾她的歷史學的不好,根本就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皇帝。

  白飛飛:「……」

  不知道該怎麼說妹妹的這種行為,明明她平時裡博學多才,怎麼就對這種歷史人物沒有印像呢?

  「前朝的皇帝,末代皇帝連紀的兄長。他登基的時候就已經是王朝末年,上位後也沒有想著要勵精圖治,而是打算將財富轉移到中原王朝之外,重新建立一個帝國。財富到底是否轉移出去了沒有人知道。但是這位坤盛帝卻在四十歲那年失蹤了,朝中大臣群龍無首,便擁立了他的弟弟連紀為皇帝。可是此時天下已經大亂,民不聊生,本朝太……祖便是此時崛起,建立了大乾王朝。」白飛飛幾句話就將坤盛帝跟那寶藏之間的聯系給說的清清楚楚,倒是讓卓東來對她的敏銳有些吃驚。

  不過想到這是跟他義妹一母同胞的姐姐,便也釋然了。

  既然他義妹是個妖孽一般的存在,那她的姐姐自然也不會是什麼平庸之輩。

  「不錯,就是這個坤盛帝。」卓東來點頭,「我們找到的那份藏寶圖便是坤盛帝的藏寶所在,原來他不是失蹤,而是死在了自己的宮殿裡面,便是那處藏著寶藏的地方。」

  他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心有余悸,「那份藏寶圖就是跟隨他的人交給家人傳遞出去的,只是沒有想到的是,坤盛帝竟然為了保住自己寶藏的位置而將他的家人滅口,以至於之後的三百年時間當中都無人知曉他的那些寶藏的位置所在。直到幾百年之後才被人發現,結果又變成了這個樣子。」

  米亞:「……」

  她看著卓東來眼神奇異,幾百年前的東西了,還是這種異族人建立的王朝,你都沒有想著要防備一點兒嗎?

  卓東來看著她那譴責的眼神只想要苦笑,「我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你既然不知道坤盛帝,大概也是不會知道他們的殯葬傳統。」

  沒想到他這個博識多聞的義妹居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該說果然天才是有怪癖的嗎?

  「我等著你說。」米亞捏了捏拳頭,笑眯眯的說。

  今天的卓東來實在是過於喜歡賣關子了,她覺得拳頭有點兒發癢。

  白飛飛側過去了臉,就當是自己沒有看見她的行為,可是翹起的嘴角卻出賣了她此時的心情。

  而卓東來,見她這般也只能繼續往下說,「大雍王朝歷代的皇帝都會埋葬在他們的祖地當中。可是除了皇帝本人跟那些要殉葬的人之外,沒有人知道來自於草原的他們的祖地到底在什麼地方。便是建造這片墓地的工匠,也是被秘密帶入到這裡,從來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修建墓地。曾經有人試圖用殺死馬匹幼崽埋入地下的方式讓母馬記住這裡。可是最終不是失敗了就是被人發現滅了口。直到坤盛帝,因為要將大雍王朝所有的財富都搬入到這曾經修建了宮殿的祖地,才會讓這個秘密泄露出去。」

  看著他一臉苦逼的表情,米亞點點頭,「所以你們這是去盜了一個帝王家族的墓地。」

  干什麼不好去人家的墳墓裡面搞事情?老祖宗幾千年的經驗還不夠教訓你不要隨便盜墓嗎?這些帝王們,有哪一個是好相與的?尤其是這個異族的皇帝,人家祖地都是保密的,鬼知道他們的墳墓裡面到底有什麼致命的產物,你盜他們的墓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吧?

  「這筆寶藏太誘人了,我也只是一個凡人而已。」卓東來自嘲道。

  他向來認為自己是一個視金錢如糞土的人,能夠面對金山銀山都面不改色。可是在這筆龐大的財富面前還是低下了自己高傲的頭顱。

  「而且這份寶藏裡面也不僅僅是財富,還有大雍王朝的不傳之秘!」他說出了另外一件事,「大雍王朝以武立國,每代皇帝都是絕頂高手。即便是後來氣數盡了,坤盛帝跟連紀帝也都是響當當的高手,殺死連紀帝靠的是當時武林排名前十的幾個高手聯手,而不是因為本朝太……祖的武功多麼的高。這樣的一個家族,一份寶藏,一份秘籍,你覺得值不值得動心?」

  卓東來自認為他不是一個聖人,在這種一個王朝累積的財富還有頂級武功秘籍的誘惑下,沒辦法堅守己心。

  「值得動心,卻不值得動手。」米亞也回答的很認真。

  越是價值連城的東西越是危險,想要得到它們付出的代價也越大。這種堪稱是聚集了一個王朝的精華所在之地就更是如此,那些皇帝們怎麼會一點兒陷阱都不設置就讓人闖進去?

  而且這玩意兒聽著怎麼就這麼耳熟,簡直仿佛是當年的回雁峰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升級版了!

  米亞一時之間竟然有點兒咬不准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麼了。是真的有一份寶藏在那裡,還是這又是一個陰謀,只是還沒有等到黃少和跟陳越將這個陰謀給發酵起來,他們就死了?

  見她沉默不語,卓東來又繼續說自己的經歷,「我跟司馬好不容易找到了那處祖地,可是光是闖進去就費了很大的力氣,只因為那宮殿的外面簡直機關重重,委實是危險的很。」

  似乎是想起來了當初遭的罪,卓東來的聲音都有點兒萎靡了,「可事誰能想到,宮殿的外面固然是危機重重,可是宮殿內的可怕又是數倍於它呢?」

  「等到我跟司馬終於避過了外面的危機重重進入到那宮殿當中,我才知道了為什麼曾經有人稱大雍王朝的皇帝們一個個都是魔鬼,只因進入了那裡之後,我跟司馬竟然都陷入了幻境當中。」卓東來的臉扭曲了一下,「司馬就像是一個瘋子一樣,在那空蕩蕩的宮殿裡面發狂,眼看著就要被那些箭矢給射穿。而我身前掛著你送的辟毒丹丸,雖是受到了影響,終究還是比司馬要好一點兒……」

  只是沒有想到,這個當時的好一點兒卻讓現在的他痛苦到了極點。

  卓東來甚至有種奇怪的預感,若是米亞沒有來救他的話,那他也許不久之後就會成為黃土之下的一具枯骨了!

  「司馬超群沒有把這件事說明白是因為怕我們去跟他搶寶藏?還是因為他不想要讓別人再去涉險?」這次說話的人變成了白飛飛,此時她正雙眼含冰的看向卓東來。

  「都不是。」卓東來搖搖頭,看向了米亞,「他想要借助你的力量破除那宮殿中的環境。」

  他身上掛著的辟毒丹丸能夠讓他保持短暫的清醒這點當時就被司馬超群發現了,這讓他怎麼能夠死心的放棄這個眼看著就唾手可得的金山?

  那據說在醫道一途上走的足夠遠的米亞自然就成為了他的目標。

  卓東來的小妹子,還是一個關系並不是特別好的小妹子,便是死在了宮殿裡面,也不會影響他跟卓東來之間的兄弟之情吧?

  白飛飛跟米亞都猜到了這句話背後的意義,房間中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司馬超群果然不愧是長安鏢局的大當家。」半晌,米亞幽幽的說,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想經過了今天早上的事情之後,他應該是不會再打這個主意了。」卓東來淡淡的說。

  他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若是司馬超群還要堅持這麼做的話,那兩人也就不要做兄弟了!

  現在他唯一需要擔心的是米亞若是真的沒有辦法解開他身上的毒,主動要求司馬超群帶她去那個可怕的地方。

  「你對司馬超群可真是有信心。」米亞見他這樣,嘖嘖稱奇。

  人心本就是最不可預料的東西,卓東來怎麼敢肯定司馬超群就一定不會這麼做?

  「因為我是卓東來,他是司馬超群。」卓東來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米亞也沒有去探尋他這句話背後的意義,有些事情她不需要知道,也不想要知道。只是她若是真的沒有辦法將卓東來的毒解開的話,那這一趟大雍王朝的祖地之行卻是免不了了的。

  不過眼下還是嘗試著給卓東來解一下毒,看看能不能在不涉險境的情況下解決卓東來的問題。

  畢竟日子過的好好的,還有個敵人柴玉關在不知名的地方虎視眈眈,她真的不想要去一個什麼勞什子的前朝祖地給自己找麻煩。

  當下,房中又沉默了下來,只有米亞從自己的藥箱子裡面往外取出各種用具還有瓶瓶罐罐的聲音。

  直到她將已經服了藥的卓東來身上第二次抽出的血跟第一次的做完了比對,又開了方子讓他回去做解毒的前期准備之後,才放了卓東來離開。

  「你在幻境中看到了什麼?」他走出房門的時候,一直很安靜的白飛飛突然開口問。

  她發現一件事,卓東來說了很多很多。不管是司馬超群的,還是前朝的皇帝的。可是卻唯獨沒有說自己,尤其是在那個可怕的幻境中的自己。

  明明他也承認了那辟毒的藥丸子只是讓他保持了幾分的清醒不是嗎?

  卓東來猛的一回頭,眼神凶如鷹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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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6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這著實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明明白飛飛跟米亞長得一模一樣,甚至兩個人不做表情的時候別人都分辨不出兩人區別。可是在卓東來的眼睛裡面,他就是能夠清楚的分出來這兩個人的不同,也從來不會受到同樣面容的影響。

  所以他現在能夠毫不客氣的瞪著白飛飛,露出自己森白的獠牙,「夜深了,白姑娘該去休息了。」

  說罷,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好奇怪的人。」白飛飛坐在桌子旁邊,好奇的問米亞,「他看上去好像對你忌憚頗深,可是卻一點兒都不怕我,這是為什麼?」

  明明她們長著同樣的面孔不是嗎?卓東來為什麼不怕她?

  「也許是因為他觀察的足夠細致入微,能夠看出來我們兩個人的不同?」米亞歪了歪頭,給出了一個不算是解釋的解釋。

  這種奇怪的問題她怎麼知道答案啊?要不讓白飛飛裝扮成她的樣子去卓東來面前試一試,看看能不能嚇到他?

  米亞摸著下巴,心裡面想著餿主意,竟然還覺得挺好的。不過最終還是沒有徹底泯沒良知,去給現在已經煩的要死的卓東來找事情她真的擔心他直接崩潰,那可就真是太對不起這位義兄了。

  白飛飛也沒有問米亞為什麼卓東來對她的態度這麼矛盾,既忌憚又親密,她最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你說,司馬超群跟卓東來在那座宮殿裡面到底看到了什麼才會那樣恐懼?」

  卓東來在提到這件事的時候面露恐懼,司馬超群在說起來那處寶藏所在地的時候態度也很不自然。只不過他到底跟卓東來不同,和米亞之間的關系並沒有那麼親密。所以極力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恐懼之情。

  可是對於白飛飛這個從小到大都要看著母親的眼色行事的人來說,這點控制又算得了是什麼呢?

  她輕而易舉的就能看出來司馬超群的心中有多麼害怕那個地方。可是對財富還有武功秘籍的渴望又讓他對這裡念念不忘,矛盾的緊。

  「我也不知道。」米亞搖了搖頭,心裡面卻對那座宮殿起了疑惑。

  能夠讓人陷入到幻境中的東西不少,可那大多數是喜怒哀樂皆有,像是種完全是恐懼的卻從來沒有聽說過……

  不過她也沒有打算去那裡一探究竟不缺錢不缺武功秘籍的她有什麼必要去冒這種險嗎?

  她關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卓東來的毒。

  正如她之前所說,卓東來中的毒真的很奇怪,像是很多種不同的毒藥混在一起而成的結果,想要解毒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反正卓東來最近是遭了不少的罪。

  「你這樣,我總覺得我像是一條被放到鍋裡面蒸的魚。」只穿著一條長褲的卓東來苦笑道。

  他此時正坐在一只能夠裝得下他整個人的大水缸裡面。司馬超群也是一個妙人,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竟然去尋了一只太平缸放到這間窗縫都被塞緊了的房間裡面,還是架在了一只新壘出來的灶上面,看上去活像是要煮一缸的人肉湯汁。

  「因為我是真的沒有辦法解析出來你身上的毒,只能用這個笨法子來給你解毒。」米亞一邊往水缸裡面加藥材,一邊對白飛飛說,「再加點兒柴,這點兒火且死不了人呢!」

  雖然是被架在灶上,可是缸跟灶之間還是有隔著的東西的,一口大鐵鍋上面架著銅制的格子板,燒熱這口缸全靠蒸汽而不是火焰,其實也跟蒸桑拿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最多溫度高一點兒而已。

  但是對於卓東來這個武林高手來說,這點溫度真的不算是什麼。特別是在他身中奇毒的情況下,每日午時他所受的烈火焚身之苦可比這嚴重多了。

  「吃點兒這個。」她還順手遞給了卓東來一瓶藥丸子。

  雖然說熱不死蒸不熟,可到底這種解毒的方法也是耗損元氣的,中途還要卓東來自己運功抵抗這種熱度,還是補充點兒體力比較好。

  「這是什麼?」卓東來倒出來一顆烏漆墨黑的藥丸子放到口中,皺著眉頭問。

  這味道怎麼這麼詭異?

  「保命丸,專門用來給人吊命的,足夠你被蒸的時候補充力氣的了。」米亞慢吞吞的回答了一句。

  這保命丸是她特制的,裡面加了一堆的昂貴藥材跟珍奇的物品,藥力雖然強大,可是藥性卻溫和的很,最適合長時間臥床不起只剩下一口氣的人用來吊命。不過這只是它其中一個作用而已,這東西除了吊命之外,還能滋潤經脈,補充內力,緩解疲勞。

  不管從哪一個角度來說,這玩意兒都是居家旅行必備的東西,唯一的缺點就是味道太糟糕,讓人只是聞一聞就覺得難以下咽。

  可這已經是她努力後的結果了,這還只是難吃而已,沒調味過之前的味道才叫一個銷雲鬼跟鯡魚罐頭的味道屬於難分軒輊的競爭對手!

  不過相對於它的功效來說,米亞覺得味道也無所謂了。反正這東西又不是天天吃,偶爾用來應急的,倒也不必把味道調的跟糖果一樣甜蜜。

  倒是白飛飛,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卓東來那快要皺成一團的臉,對這藥丸子的味道十分感興趣。到底是有多難吃才能讓這個愛面子的男人這種表情?

  她想了想,決定還是往灶裡面繼續加柴火吧,她還是更喜歡看這張臉痛苦的樣子。

  坐在缸裡面的卓東來只覺得身體越來越熱,不得不運功抵抗這種熱度,卻是沒有精力去關注那難吃的藥丸子了。

  米亞則是在他的頭上還有露出來的皮膚上面扎滿了銀針。若是有人此時看到這種景像,必定會為卓東來身上那上百根的銀針而震驚,他此時簡直就是被扎成一個刺蝟!

  反倒是那些銀針每根都扎在他身上的青色花紋節點上這件事只有白飛飛注意到了。

  不過她在醫術上不能說是一竅不通。但也僅止於能夠判斷出來別人是不是受了傷,這種玄妙的祛毒方法卻是沒有見過的,也只是好奇的盯著卓東來,看他的反應。

  卓東來被她看的簡直快要惱羞成怒。可是上面米亞給他的藥缸裡面不斷的加各種藥材又調整銀針的位置,添柴燒火這種事情就只能白飛飛來了,讓他竟然沒有辦法對這喜歡找事情的小丫頭發怒。

  「我還是跟飛飛配合的好一點兒,就不勞煩司馬鏢頭來做這個燒火的小廝了。」他想到了之前米亞跟司馬超群說的話,臉上的肌肉扭曲了一下,閉上了眼睛。

  卓東來並沒有對米亞撒謊,那座埋藏了大雍王朝所有寶藏的宮殿確實是一處地獄,只因為那裡有著最可怕的幻境,會讓人看到內心最恐懼的事情,從而做出平日裡有理智的時候想都不會想的瘋狂行為。

  他是如此,司馬超群也是如此。

  而後者,因為身上沒有帶著米亞給的辟毒丹丸,整個的人都是失去理智了一般,所言所行,瘋狂的讓人不寒而栗。

  可偏偏更令人恐懼的是,司馬超群在清醒了之後竟然完全不記得他自己做過什麼事情了……

  「咕咚咕咚」大缸裡面發出了水沸騰的聲音,卓東來猛的睜開了眼睛,不敢置信的低下了頭,怎麼會有這種聲音?這只缸不是被架在鍋上的嗎?

  他瞪著那冒泡的缸水,竟然懷疑起來了自己是不是已經失去了痛覺。不然怎麼會水這樣熱都沒有察覺出來?

  「別擔心,這只是藥物相互之間的反應而已,沒有大礙。」米亞見他眼神驚恐,安慰了他一下。

  這麼多種的藥材混合在一起,自然有那些相互之間反應劇烈的,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就算是卓東來此時的皮膚熱的發紅,日後養上幾日也就養回來了。

  卓東來:「……」

  這種情況下他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能閉上眼睛當不知道自己活像是一鍋被燉的魚。卻沒有看到靠近他身體的水中正有一絲絲的墨色水紋漾出,很快就湮沒在了充滿了藥材的水中。

  只是這毒委實是難解了一點兒,他被這麼這麼折騰了幾天的時間,也只是讓身上的青色紋路淡下去了一點兒,白日裡不是那麼痛了而已。想要完全解開這種毒素,還需要再接再厲,過上一段日子才行。

  好在總算不是沒有辦法解毒,慢點兒就慢點兒吧,總比這種毒素纏繞在身上一直讓他疼讓他沒辦法見人要強多了。

  這也讓他放下了心,既然他的毒能解,那他義妹自然就不會跑到塞北去冒險了,他也不用擔心她的小命安危了。

  司馬超群也很高興,好兄弟身上的毒能夠解掉這件事大概是他最近這段時間最開心的事情了,總算是不再每天繃著臉,讓長安鏢局的人看著他就繞道走。

  但高興歸高興,司馬超群也有惋惜的事情,他終究還是沒有去勸說米亞跟他走一趟塞北。

  他很清楚一件事,若是他真的去跟她說了這件事的話,恐怕他跟卓東來以後都做不成兄弟了。

  能夠解決寶藏問題的機會日後還有,人也很多,為了這件事就跟好兄弟反目成仇實在是一件很不劃算的事情。

  司馬超群很快就做出了決定,寶藏可以以後慢慢的解決,沒必要把希望寄托在米亞的身上。再說了,就算是她真的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可她畢竟也只有十五歲而已,面對這種詭譎的情況,又能做出什麼反應呢?

  他在心中安慰著自己,面上卻不動聲色的舉杯,敬這位幫助長安鏢局解決了一個大大的麻煩的姑娘。

  「為大哥解毒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又何談多謝不多謝?司馬鏢頭客氣了。」米亞淡淡一笑,舉著自己裝著茶水的杯子道。

  跟白飛飛不同,她其實更好奇司馬超群到底在幻境之中看到了什麼?才會讓卓東來這個之前一直在信中稱贊對方的人在見到了她之後絕口不提任何跟他有關的事情?

  就好像那一場尋找寶藏之路之後,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就變質了一般,委實是讓人奇怪的緊。

  不過既然卓東來不想要說,那她也不問。總歸這是別人的私事,還是不要把手伸的太長的好。

  卓東來的毒還要繼續折騰,米亞跟白飛飛也就在長安鏢局住了下來。

  她是卓東來的義妹,在這裡自然可以享受到所有卓東來有的待遇,連同白飛飛一起,兩個人在長安住的倒也是愉快。

  六朝古都到底是六朝古都,跟東都的風景人情又是不同,兩個人每日除了慣例給卓東來排毒之外,就是出門逛街。幾日下來,房間裡就堆滿了逛街的成果。而造成了這種物品堆積如山的兩個人還在繼續努力增加自己的成果。

  這日是中秋佳節,兩人吃過了晚飯之後就一路行來,看燈,賞燈。

  「我竟不知道中秋除了吃月餅之外還能看花燈。」白飛飛一路走一路看,不多時,手上就已經提了兩盞造型不同的兔子燈。

  她往日裡跟白夫人住在幽靈宮中,又哪裡過過什麼中秋節這種闔家團圓的節日?白夫人恨柴玉關恨的要死,若是人在她面前她能上去咬下來他的一塊肉!別說是過節了,就連月餅跟桂花還有菊花這種東西都是不能出現在幽靈宮中的!

  「長安的中秋節不夠熱鬧,等明年的中秋,我們回到了東都去觀潮。」米亞手中也提著一盞燈。

  只不過她手中提著的燈不是她跟白飛飛的生肖屬相兔子,而是一朵蓮花燈。

  那蓮花燈制作的十分精細,竟讓她有點兒舍不得將它給放入水中了。

  「快看!」突然有人驚呼,兩人轉身望去,就見遠處的登高樓竟然起火了。

  「怎麼回事?」米亞皺起了眉頭面色凝重,她們剛剛過來的時候那裡明明還是人聲鼎沸,怎麼此時竟然燃起了這麼大的火勢?

  「像是有人從那裡離開了。」白飛飛看向了一個方向道,「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

  長安雖是繁華,可繁華之下也有諸多腌臜,她來長安的這段日子已經充分的體驗到了這一點,此時竟然覺得這繁華之地其實也跟瀘縣沒有什麼區別了。只不過這裡所有的黑暗都被掩蓋在了華麗的幕布之下,而非瀘縣那般赤裸裸的擺在台面上而已。

  「我們去那邊看看,也許能幫上什麼忙。」米亞拉著白飛飛,擠開了人群往登高樓的方向走。

  就怕有人趁亂搞事情,把無辜的百姓給牽扯進來!

  她很是厭煩這種江湖人搞事情之後留下一堆爛攤子的行為。打砸過後一片廢墟就夠惱人的了,但至少還能留下小命;可是這種火勢,若真的是蓄意放火想要擾亂注意力的話,那真是缺了大德!

  白飛飛被她拖著一路衝到了登高樓,就見已經有人去救那些被困在樓中的普通百姓了。

  那少年背上背了一個人飛身而下,將人放到地上,松了一口氣道,「這已經是裡面的最後一人,大家不用擔心了。」

  他聲音清朗,長著一張很符合聲音的清俊的臉龐,此時正一臉嚴肅的對周圍一群圍觀的百姓解釋著登高樓裡面已經沒有人了的事情。

  「轟隆隆」他正說著,後面的登高樓就因為燃燒的過□□速倒了下來,頓時引起一陣陣的驚叫。

  米亞跟白飛飛也趕緊跑到了一邊,這火勢要說是沒有人惡意縱火誰信啊?

  「可惜太遠。」白飛飛看著倒下的登高樓,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

  米亞卻知道她是在說之前看到的那個從登高樓中離開的人距離她們太遠。不然倒是可以追上去好好問問對方的目的。

  只是既然人已經跑掉了,再說別的也於事無補。

  倒是那個將人背出來的少年,白飛飛看了他幾眼,總覺得這人的長相有些面熟。可是她怎麼也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裡見過對方。

  「我要回長安鏢局,你呢?」米亞見周遭的人紛紛潑水滅火,自己也沒什麼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便打算回長安鏢局。

  偏偏在中秋之夜搞事情,還是在距離長安鏢局這麼近的地方,她覺得事情也許不是那麼簡單。

  「我跟你一起。」白飛飛回答,又看了一眼那眼熟的少年,跟著米亞一起離開了這裡。

  那救人的少年也疑惑的抬起了頭,剛剛好像被人盯上了?

  可他掃視了周圍一圈兒也沒有找到那個盯著自己的人,便也放棄了尋找,摸了摸全是灰的臉,悄悄的離開了這裡。

  而回到了長安鏢局的米亞跟白飛飛則是聽聞了一個消息,「司馬鏢頭被打傷了?」

  米亞大吃一驚,居然真的有人跑到了長安鏢局裡搞事情,還打傷了這裡的主人?這是有多大的心啊?

  「是,總鏢頭現今正昏迷著呢……」小廝一臉苦相的說道,只覺得今年真是流年不利。

  先是一當家中了奇毒,遍尋名醫都搖頭嘆息,差點兒就死了;現在大當家也出了事,躺在床上人事不知。難不成長安鏢局這是犯了什麼煞氣了嗎?

  「我去看看。」米亞眉毛一揚,示意小廝帶著她去司馬超群的房間。

  不管怎麼樣,她自從來到這裡之後司馬超群就一直把她招待的很好,也沒有提出什麼不應該的要求,做了一個優秀的地主。既然如此,她當然也應該投桃報李,去看看這位總鏢頭的傷勢如何,也免得人家說她不知道禮數。

  只是司馬超群的情況還是讓她吃了一驚,這人是跟司馬超群有多大的仇?

  此時的司馬超群面如淡金,胸口也凹陷下去了一塊,整個人氣若游絲的躺在床上,遠遠望去竟然仿佛是個死人了!

  可之前聽小廝說,他是小廝見到房門敞開覺得奇怪才被發現倒在房間當中的。既然如此,那個傷了他的人又為什麼不直截了當的殺了他?還給他留下說遺言的機會?

  「司馬可還有救?」卓東來站立在一邊,面色凝重的說。

  他跟司馬超群建立長安鏢局以來,從未出過紕漏,竟然真的覺得自己一人在長安已經是能夠說得上是名號的人物了,以至於竟然放松了警惕,讓司馬超群在家中被擊傷!

  「救是有的救,但是傷卻不是那麼容易好。」米亞放開司馬超群的手,塞回到被子裡說,「他傷了五髒六腑,沒有個一年半載的是別想要養好身體了。」

  這傷勢嚴重的,胸骨都凹陷了,就更不用說被那霸道的氣勁給震傷的五髒六腑,換了個人來的話,司馬超群八成是要在留下遺言之後去見西天佛祖!只不過他傷的太嚴重,就算是能夠治好傷,需要養傷的時間也不短。

  這麼一來,長安鏢局的業務就受到了影響,也不知道那個打傷了他的人是不是長安鏢局的死對頭,專門做了這件事來狙擊長安鏢局?

  「……不管怎麼樣,活下來就好。」卓東來松了一口氣,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其他幾個站在司馬超群床邊的鏢師也紛紛點頭。

  司馬超群是長安鏢局的總鏢頭,若是他死了的話,那對於長安鏢局來說無疑是一場巨變,整個鏢局都將陷入到泥潭當中去。這並非是危言聳聽,卓東來這個平時打理鏢局各種事項的一當家若是好好的,他們自然不用擔心。可是現在卓東來身中劇毒,還沒有完全解毒,白日裡都不能出門,怎麼撐住司馬超群死去之後倒了一半的長安鏢局?

  如今既然這位一當家的義妹說司馬超群不會有生命危險,大家便放心了很多畢竟這位是卓東來中的那種詭異的毒都能解的醫術高手,想必不會判斷錯誤。

  當下米亞去取了藥箱子,驅趕了房間裡面的一堆人,只留下白飛飛跟卓東來,開始為司馬超群療傷。

  卓東來就看著她捏著司馬超群的臉往他的口中倒顏色詭異的奇怪液體,回想起來自己被蒸的療傷過程,不禁打了個冷顫,感覺那黑漆漆的液體似乎都在散發著難言的可怕味道。

  「你知道是誰做的這件事嗎?」站在他旁邊的白飛飛突然開口問。

  「我怎麼會知道?」卓東來先是詫異了一下,隨後勃然大怒。但他還記得這裡是司馬超群的臥房,強行壓著聲音道,「莫非你以為這是我做的嗎?」

  這女人好生詭異,為什麼總是針對他惡意滿滿?


第1307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你為什麼這麼生氣?」白飛飛睜大了眼睛,一臉好奇的看著卓東來,似乎是在說你不心虛生氣個什麼勁兒?

  「你!」卓東來被她這無辜的眼神看的差點兒沒一口氣背過去,眼睛裡面都快要冒出火!

  「你們兩個,安靜一會兒行嗎?」忙著給司馬超群吊命的米亞頭疼的拔出了他身上的針,轉頭譴責兩個幼稚的家伙。

  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有心情針鋒相對?

  「哼!」卓東來怒視了白飛飛一眼,表示我不跟你一般計較。

  白飛飛面上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衝著他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就不說話了。心裡面卻把眼前這個人給捅了十七八刀,對他這虛偽的面孔惡心的很。

  裝什麼裝?大家明明都是一樣的人,就你每日裝作光風霽月,還天天賢妹長賢妹短,當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麼主意嗎?

  米亞看不到的角度,白飛飛看著卓東來的眼神都是冷颼颼的,只覺得這人真是披了一層好皮,偽裝技巧也高超的很,居然把自己的歹毒心思跟扭曲的性格藏的這麼好,半點兒都沒有露出來。

  可是她妹妹是真正的光風霽月,心懷坦蕩,不會去想這私底下的齷齪事,她卻是見多了東郭先生與狼的事情,怎麼能讓這樣的人在她妹妹身邊待著?

  那樣一個心軟又善良的姑娘,身邊有一個她這般蛇蠍心腸的人就夠了,委實是不需要再多一個卓東來!

  至於卓東來,也煩白飛飛煩的要死,他跟義妹是在皇天後土前拜了把子的生死之交。就算是她是義妹的姐姐,又有什麼資格來隨便對他們之間的感情胡亂置喙?

  一時之間,房中的氣氛詭異了起來,白飛飛跟卓東來互相瞪著對方不肯示弱,米亞還要忙著給司馬超群施救,簡直對這兩個人搞出來的事情快要煩死,他們怎麼就突然之間變得針鋒相對了起來?

  眼看著兩個人像是鬥雞一樣的互相瞪視著對方,她抽了抽嘴角,指了指門口,「你們要吵出去出吵,別在這裡礙事!」

  又不是五歲跟九歲的小孩子,這兩個人一個十五一個十九,怎麼還是這麼幼稚?

  「我自是不會在司馬的房間裡面妨礙他治療傷勢的。」卓東來突然展顏一笑,「白姑娘也許是對我有什麼誤會才會說出此話,可我卓東來俯仰天地,無愧於心,自然是不怕這點兒誤會的。」

  白飛飛看著他這個樣子,只是羞澀一笑,卻不再言語了。

  米亞:「……」

  這兩個人……算了,她也不想要說話了。

  默默的回身去繼續給司馬超群施針,米亞完全不想要搭理這兩個人了。古古怪怪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裡來的不順眼,管什麼管?反正也死不了人,就這樣吧。

  折騰了半夜,換了好幾趟的熱水跟炭爐熬藥,米亞總算是把司馬超群的小命從死亡邊緣給拉了回來。

  「啊」天色重新暗下來的時候,司馬超群發出來一聲痛苦的口今口申,醒了過來。

  「司馬?」卓東來大喜,連忙湊到了司馬超群面前輕聲呼喚。

  司馬超群睜眼,卻發現自己的聲音繭子就像是被沙子磨礪過硬的粗糙暗啞,難聽的緊的同時喉嚨也痛的很。

  「水……」看到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好兄弟,司馬超群艱難的吐出了一個字。

  「慢點兒喝,你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進水也要小心。」卓東來扶起了司馬超群,按捺住了想要詢問的心情,將水杯湊到了他的嘴巴前面。

  等到司馬超群喝了水終於感到好了一點兒才急切的問道,「是誰傷了你?」

  此人能夠在長安鏢局中行走自如還不被發現,端的是令人震驚不已。若是對方有意將長安鏢局滅門,豈不是輕而易舉?

  「我不知道。」司馬超群靠在床邊,喘了口氣,艱難的說,「那人蒙著臉,武功高的很……」

  他說了兩句話就咳嗽個不停,胸腔震動的像是快要斷了氣。

  米亞迅速的把手掌按在他的背上,內勁微吐,穩住他的心脈,「你慢慢說,不要著急。」

  才剛從鬼門關被拉回來呢,她可不想要看到自己的勞動成果變成一團廢墟。

  司馬超群喘了一會兒,終於感覺好了一點兒,重新開口說道,「我唯一知道的信息就是她是個女人。」

  「女人?」卓東來皺眉,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女子不少。但是能夠打的司馬超群毫無還手之力的卻絕對不多,而且也跟長安鏢局沒有過節。那這個女人是誰?

  「她是衝著那份寶藏來的。」司馬超群的聲音小了下來,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而且她不但武功高強,還有一門能夠迷惑人心智的手段,我看著她的眼睛,便不知不覺的把所有跟那份寶藏有關的事情都說了出來。等我清醒過來之後,就見到她一掌拍在我的胸口……」

  他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血氣又是一陣翻滾,搞得米亞不得不給他塞了一顆保命丸,「你現在剛剛醒過來不久,情緒還不能太激動。」

  這人氣性還挺大,剛醒過來這麼短的時間就兩次快要吐血,真的能熬過去嗎?

  她對自己的醫術很有信心,但是對司馬超群的這個動不動就怒火沸騰搞得自己快要吐血的脾氣是真的沒有信心啊!

  司馬超群:「……」

  他含著那顆保命丸,臉扭曲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最終還是沒有把這藥丸子給吐出來。

  卓東來有一句話沒有說錯,他的小妹子果然是武林中數得上號的醫療聖手。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沒有命了,沒想到竟然還能被救回來,這都不算是杏林高手還什麼算是杏林高手?恐怕就算是江湖有名的神醫梅先生都是不如她的。至少,從司馬超群的角度來說,還沒有等他被送到梅先生的府邸門前,他大概就已經去見司馬家的列祖列宗了!

  只是他怎麼能不生氣不憤怒?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破解出來的寶藏竟然要為他人做了嫁衣,司馬超群的心就像是被螞蟻啃噬一樣的痛苦,恨不得那人在宮殿中死的越慘越好!

  米亞對他的這種情緒不置可否,反正這事跟她沒關系,只是有點兒擔心卓東來,「你該不會想要去那塞北之地奪回寶藏吧?」

  若是這份寶藏始終是在司馬超群跟卓東來手中,無人得去的話倒也是沒有關系,可是一旦有了被別人奪走的可能性,那不管是司馬超群還是卓東來,心情大概都不會太好。

  「……我看起來難道是那般要錢不要命的人嗎?」卓東來聽著她的話只覺得無奈,莫非他在她眼中的形像就這麼糟糕?

  「你不是,但那裡除了財富之外還有絕頂的武功秘籍,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夠扛得住誘惑。」米亞嘆了口氣。

  一個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就能讓江湖中的人趨之若鶩,死了幾百個人。那麼這一個王朝所積累下來的東西又有多大的誘惑力?

  更何況大雍王朝的王室在滅絕之前幾乎每代皇帝都是絕頂高手,赫連家族的武功秘籍可比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有誘惑力多了。畢竟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到了後來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是赫連家族卻是真實存在過的王朝。直到最後一個皇帝被圍攻眼看著無路可逃自盡而死之前都屬於頂尖的那一撥高手。

  這樣的寶藏她不相信卓東來不會動心。不然他跟著司馬超群去那裡做什麼?在塞北看風景吃沙子嗎?

  萬一要是他氣不過真的跑去了塞北怎麼辦?

  「你放心,我便是去死,也不會再次踏入都那座宮殿中的。」卓東來突然笑了起來。

  他的小妹子是沒有進過那座宮殿感受那種無能為力的恐懼,否則是再也不會說出這種話的。有些恐懼,是真的能夠深植於人的內心當中,每逢午夜夢回之際都會讓他大汗淋漓的醒來,確認自己現在的生活是真實的而不是虛幻縹緲的一場夢境。

  卓東來有時候也會想,若是他的義妹進入到那座宮殿當中會看到什麼?可是最後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她最好一輩子都不跟那座宮殿沾上關系才好,如此才不會陷入到這種可怕的夢境當中。

  「那就好。」米亞不知道他心裡面想什麼,但是看著卓東來堅定的臉,倒也是放下了心。

  他雖然性格執拗了一點兒,但到底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不用人擔心他莫名其妙的就死在了無人知曉的地方。

  至於司馬超群,米亞微微一笑,她是一點兒都不擔心他對卓東來的影響的。

  雖然不知道那座宮殿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無疑的,肯定是對二人之間的友情產生了影響,那卓東來這般的人是絕對不會陪著司馬超群去送死的。

  這樣就很好。

  白飛飛聽著米亞跟卓東來之間的談話只覺得無聊的很。

  若是一個人堅持找死的話,又何必好言相勸?若是他沒有這種打算,也不必浪費時間。卓東來,委實是一個令人討厭的家伙!

  「你說那個人會是誰?」送走卓東來後,白飛飛問米亞。

  這江湖上武功高絕到能夠一掌把司馬超群給打成這樣子的人不多,甚至可以說是極為少數。若是這人是個女人的話就更少了,而白飛飛所知道的信息中,想不出來這個人會是誰。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是一位故人。」洗漱後,米亞將束發的絲帶拆了下來,放到梳妝台上,爬到床上說,「你還記得昔年的雲夢仙子王雲夢嗎?」

  早在柴玉關闖出名氣之前,王雲夢就已經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魔女了,其人武功高絕,行蹤詭異,在她活躍那幾年時間裡面,真真是武林人士的噩夢。

  「可是她不是死在了九州王沈天君的乾坤第一指下了嗎?」白飛飛微微一呆,驚呼一聲。

  當年九州王沈天君為武林除害,親自追殺雲夢仙子的事跡廣為流轉,難道這居然還能有假?

  「誰知道當時她是不是詐死了呢?反正我是親眼見過王雲夢的,還知道她有一個兒子。」米亞嘆了一口氣,又想起來了幾年前那次糟心的出行。

  累了個半死,後來還匆忙逃命,簡直就是付出與得到完全不成比例的事情!

  「王雲夢竟然有一個兒子?」白飛飛大吃一驚,「莫非是她跟沈天君生下的?」

  「咳」米亞捂住了嘴巴,瘋狂的咳嗽了起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你在說什麼奇怪的事情啊?」

  怎麼可能是跟沈天君生下的孩子啊?這笑話簡直太驚悚了!

  「除了色……誘沈天君之外,我想不出來還有什麼理由能讓這個九州王沒有殺他,還放出風聲說她已經死亡的事情。」白飛飛卻覺得自己的猜測很有道理。

  一個為武林除害的男人在什麼情況下會不殺那個被稱為魔女的女人?不但沒有殺,他甚至還隱瞞了這個女人沒有死的事實!

  若是他們是情侶的話,事情就說的通了,沈天君自然會保護自己的女人,為她創造一個假死的跡像,從而讓她得以從這個漩渦中脫身。

  米亞,米亞目瞪口呆,如果不是她知道王雲夢肯定是跟柴玉關之間有點兒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的話,現在必定認為白飛飛說的事情就是真相了。可即便如此,她竟然也覺得白飛飛說的很有道理!

  「我也不知道,但是當年的回雁峰一役讓我知道萬事都是有可能的。」米亞嘆了一口氣說。

  她當初只顧著逃命修養,卻是沒有關注多少江湖上的事情,有極大的信息時間差。所以不知道王雲夢出現在那天晚上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只是單純的推斷她可能跟柴玉關之間有關系。

  但是後來她回到東都收集整理了各種消息之後,才知道為什麼連城璧當初會是那個表情,只因為王雲夢在他的眼睛中早已經是個死人,還是死在了大俠沈天君手中的死人。

  而沈天君,這樣一個完美的人,人生中除了回雁峰一役毫無污點,他又怎麼會隱瞞自己並沒有殺死王雲夢的事情呢?

  連城璧實在是一個足夠冷靜的人,那種情況下竟然沒有半點兒的驚慌失措,堪稱人中豪傑了!

  也不知道昔日的那個少年今時是不是正在苦練武功,等待著尋找柴玉關報仇的機會?

  人中豪傑的少年連城璧表示報仇的事情有點兒難。即便是無垢山莊這樣的勢力,也在尋找柴玉關這件事上一籌莫展。而仁義山莊,這個他自己主動送錢上門的地方同樣找不到柴玉關的蹤跡。反倒是將他過去做的那些事情給挖的清清楚楚,簡直都快要集結成為了冊子。

  「莊主,送給沈姑娘的及笄之禮的禮物已經准備好了。」管家的腳步聲打斷了連城璧的思索。

  「那便在當日送去。」連城璧漫不經心的說,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管家猶豫了一下,想要提醒連城璧。若不是當年莊主去了衡山回雁峰的話,此時沈家莊的小姐就應該是他的未婚妻了。這樣的關系及笄之禮送的如此淺薄是不是有點兒不好?

  「沒有什麼可是,你下去吧。」連城璧淡淡的說,揮手示意管家退下。

  金針沈家,一個他父親當年差點兒就為他定下了婚事的家族。但也只是差點兒而已,最終這門婚事還是因為他父親死在了回雁峰一役而被擱置了下去。畢竟他一個還在守孝的少年也不能去沈家提親,為自己求娶一個根本就沒有見過的小姑娘。

  而等到他年紀漸長,這門本來正在商議的婚事就更是沒有了影子。

  已經沒落的金針沈家也許願意跟並未因老莊主死去而衰敗的無垢山莊聯姻。可是連城璧卻不想要跟在這件婚事上猶豫再三的沈老太君結親家了。

  便是沈壁君小小年紀便已經有了武林第一美人的稱號也不想。

  無垢山莊固然需要一個能夠撐得起門面的女主人。可是若是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相互之間有了罅隙的話,那這夫妻做的也就沒有什麼意思了。

  況且他又哪來的時間去跟妻子琴瑟和鳴呢?

  柴玉關現在還逍遙在世,縱然他父親生前跟他之間的感情淡漠,可這並不是他會放棄報仇的理由。若是真有跟柴玉關決一死戰的那一天,莫非讓他像他爹一樣,留下一個還沒有長成的孩子苦苦支撐驟然失去了主事人的無垢山莊嗎?

  此時他倒是有些羨慕那些沒有家室所累的浪子了,他們不需要也不會為了這些瑣事煩惱,隨著自己的心情行事便好。

  只是他始終不是一個浪子,而是無垢山莊的主人,卻是不能隨心所欲了。

  連城璧看著掛在筆架上的那只已經褪色了的香囊,突然想起來了當日的那個聰明的小姑娘,也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她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了?

  除了身量跟五官長開之外,其實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尋找柴玉關的念頭更是從來沒有改變過。

  「……現在再回想當初發生的事情,我突然有了一個奇怪的念頭。」米亞躺在被子裡面對白飛飛說,「你說,王雲夢的那個孩子,會不會是柴玉關的兒子?」

  她後來仔細的想了想,王雲夢這樣的人。不管她是怎麼在沈天君的手中活下來的,她的生活方式都不應該是高調張揚的,甚至都不應該有什麼人知道她的身份,低調的把自己給隱藏起來才是最好的辦法。

  可是她偏偏沒有這麼做,而是跑去了衡山湊熱鬧,還跟柴玉關攪和在了一起。

  這本身就已經說明了一些問題,只是當時事態緊急,她沒有多想才沒有想到。

  而且她既然能夠參與到這件事情當中,就說明她和柴玉關之間的關系絕對不單純,也不是短時間就能達到的。那她懷疑她跟柴玉關之間有一個孩子難道不是很合理嗎?

  「你是說……」白飛飛因為這個猜測遲疑了起來。

  她想起來了白夫人當初說過的一件事。若不是那時候柴玉關突然有事離開了,可能她就沒有辦法逃離他的魔掌。

  算一算時間,柴玉關離開的時間恰好能夠跟那個孩子的大致年齡對上……「莫非當日他竟然是去守著雲夢仙子生產了嗎?」

  「我也不知道。」米亞搖頭,「這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測而已,王雲夢的兒子到底是沈天君的孩子還是柴玉關的孩子就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個暗算了司馬超群,又用了不知名法子套出了他的秘密的人是不是王雲夢也都是我猜的,這世間除了攝心催夢之外還有別的方式能讓一個人毫無知覺的說出自己藏在心中的秘密。」

  現在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在這邊猜測,可是實據卻一點兒都沒有,根本就不能蓋棺論定事情的真相。

  「我倒是覺得你的猜測很有可能。」白飛飛靠在米亞的肩膀上說,「除了王雲夢之外,還有誰會做這種事情呢?也許她尋找這批寶藏的目的就是為了積累財富,向柴玉關復仇也說不定。」

  不管有多少事情是猜測的,但有一件事卻是肯定的,那便是王雲夢跟柴玉關之間一定有仇!

  白飛飛沒有親眼見過那個雨夜中的王雲夢。但是卻能從米亞的敘述中描繪出來一個王雲夢的形像。那般狼狽的樣子,恐怕就算是昔日的沈天君都不一定見過。這樣一個心性堅韌狠毒的女子,又怎麼會輕易這樣放棄尋找傷了自己的人報仇?

  若是她的兒子是沈天君的兒子的話,那她就更加有報仇的動機了,沈天君的兒子可比柴玉關的兒子這個名頭強多了,有前者可以選,誰會選擇後一個?

  就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了。

  不過這些事情本來也跟他們沒有關系,王雲夢要是願意去給柴玉關找麻煩的話更好,這樣還能給她們省掉一些力氣,也免得姐妹二人單打獨鬥,孤立無援。

  「我定要好好的活著,跟妹妹一起活到長命百歲才是……」臨睡前還想著要加緊搜尋柴玉關消息的白飛飛迷迷糊糊的想著,終於抗拒不住睡意閉上了眼睛。

  而在長安鏢局的另外一端,卓東來也躺在床上,只是他心中想的不是長命百歲,而是那個對司馬超群下手的人是誰。

  他心中模糊的有了一個人的影像,可是卻並不能確定。


第1308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長安鏢局的氣氛死氣沉沉了很多天,直到卓東來身上毒解了之後才總算是重新活躍起來了一些。

  不過剛活躍起來沒有多久,卓東來的心情就又不好了。

  因為他的毒解了之後米亞就要回去東都了。

  本來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她的家在東都,自然不會在長安長住。可是若是這件事情裡面參與進了一個白飛飛,就讓人的心情好不起來了。誰知道這個看他不順眼的女人會不會在他義妹的面前日日的說他壞話?

  這人在他義妹面前一套做派,在他面前又是另外一套做派,也是可惡的緊!

  「……你想的太多了。」米亞聽著卓東來瘋狂暗示著她白飛飛有兩張臉,讓她千萬不要相信她說的話,簡直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說卓東來杞人憂天吧,白飛飛確實是有意無意的暗示她遠離卓東來這個心理扭曲的偽君子雖然說的不明顯,可是放到米亞這樣的人面前,又怎麼會看不穿她的那點兒套路?

  但她也沒法子說白飛飛什麼不好。

  白飛飛嘴炮打的歡,可行動上卻是真的沒有對卓東來做出什麼不利的事情,這對於一個從小就在白夫人身邊長大的心理扭曲的人來說已經是很難得的一件事。她跟在米亞的身邊,就遵循著她的底線,從來不會越界。

  也許這是她長時間在白夫人這樣的人手底下生活鍛煉出來的察言觀色的本事。但是白飛飛很清楚一件事,若是她真的對卓東來下手做了些什麼的話,那她跟米亞之間的感情一定會受到破壞,就如卓東來也不敢對她做什麼事情一樣,兩人都忌憚著對方跟米亞的關系,誰都不會先動手。

  可是如今現在米亞要回東都,卓東來就有點兒著急,白飛飛那個女人,近在咫尺還能給他上眼藥呢。要是距離千裡,這壞話豈不是說的更多?

  他固然是在米亞那無微不至的關心下有些窒息,跑到了長安來,可是卻從來沒有想過要破壞自己跟她之間的關系。不管怎麼樣,兩個人都是過命的交情,這一點誰都沒有辦法改變,也沒有辦法替代。

  那現在他就必須要在米亞面前將白飛飛這個有著兩張臉孔的人的本性給曝光的一干二淨!

  就挺讓米亞無奈的。

  她最初跟卓東來結拜是因為不想要這人繼續瞎折騰,去找白飛飛也是因為白杳杳留下的執念深重,她自己也不願意白飛飛陷入到悲慘的境地當中,怎麼到了現在這兩個人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簡直就像是兩個幼兒園的孩子爭奪自己喜歡的老師!

  揉了揉被這兩個人折騰出來的頭疼,米亞還是安撫了一下卓東來,「你是我的大哥,這點永遠都不會變!」她著重強調了一下,非常真誠的給了卓東來信心,讓他之後在見到白飛飛的時候居然都有點兒趾高氣昂的感覺了。

  「你得意什麼?」白飛飛笑的一如往日的溫柔,可是口中的話卻句句如刀一般的插在卓東來的心上,「我每日都在她的身邊跟她相處,便是晚上也抱著她跟她睡在一張床上,你呢?」

  她臉上的笑容慢慢的從溫柔變成了譏諷,給卓東來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去褻瀆自己心中唯一的淨土吧!

  卓東來,卓東來氣的捂住了胸口,差點兒一口老血噴出來,半天才緩過氣來憤怒的說,「我跟她之間的感情又怎麼是你這樣齷齪的人能夠明白的?」

  說了生死之交就是生死之交,男女之間的感情是最容易變質的一種,他怎麼會想不開的去自掘墳墓?而且他義妹這樣的人,本就是天上高高的一輪明月,凡人間又怎麼會有配得上她的人?

  「你惱羞成怒了。」白飛飛突然之間一臉正色的說,然後不去管氣的要死的卓東來,迎向了前方,「行李都收拾好了嗎?」

  來的時候兩個人輕騎簡行,走的時候卻是帶著幾輛大車一起,裡面放滿了這段時間她們去街上買的東西跟司馬超群還有卓東來送的禮物,東西多的像是在置辦一個大家族的年貨。

  「都收拾好了,就等著出發了。」米亞手裡拎著自己的藥箱子道,「待我與司馬總鏢頭告辭之後就可以啟程了。」

  長安雖繁華,可是繁華背後的事情也多,天天想著要應付柴玉關已經夠累的了,她還是更喜歡在自己那東都的宅子裡面過平靜的生活。

  「那我在外面等你。」白飛飛點點頭,轉身走向了大門,路過卓東來的時候還衝著他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嘲笑他珍惜這段最後跟米亞相處的時光?

  倒是米亞,在跟卓東來去往司馬超群房間的路上突然說了一句話,「你是不是認為打傷了司馬超群的人是王雲夢?」

  她能想到當初那個雨夜中出現的美麗女人,卓東來自然也不可能想不到。況且這麼清晰的線索,女人、攝心催夢、武功高絕,近十年的時間當中,也只有王雲夢一個人而已。

  「難道不是?」卓東來詫異,他沒有想到米亞會這麼問。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那個打傷了司馬超群的人並不是一個女人?」米亞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剛開始的時候她也認為那個人是王雲夢。不僅僅是因為各種條件都符合,還因為王雲夢有作案的動機。想要大海撈針一樣的找出柴玉關的蹤跡,大筆的銀子投下去是免不了了,那麼還有什麼比一個王朝的財富更加富有呢?

  大雍王朝的寶藏簡直是一個再絕妙不過的財富補充,有了這份寶藏,別說是找到柴玉關了。就算是十個柴玉關也會被翻出來的!

  還有那絕妙的武功的誘惑,誰不想要成為武林第一呢?

  可是後來她仔細的想了想,又覺得事情不太對。

  太順了,整件事從發生到結束,甚至是司馬超群的傷勢似乎都是一個巧妙的局,一個引著他們去懷疑這個擊傷了司馬超群的人是王雲夢的局。因為這件事簡直太過順理成章,根本就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分叉之地。

  但事情真的是這麼簡單嗎?

  米亞努力的去回憶武林中傳說的王雲夢的性格,還有那個雨夜她做出來的禍水東引的行為。若那個人真的是王雲夢的話,恐怕司馬超群早就死了,怎麼還有機會活下來說出這些話?

  雲夢仙子從來都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她最出名的事情就是手下從來沒有活口,又怎麼可能只是一掌拍斷了司馬超群的胸骨卻不殺掉他?這根本就不符合她向來行事的風格。

  所以她不睡覺,半夜跳起來跑去司馬超群的房間裡面吹迷煙,迷昏了這位總鏢頭之後扒開了他的衣服,看到了那只印在他胸口的掌印。

  一只跟王雲夢的手掌大小完全不同的掌印。

  「你半夜去扒司馬的衣服?」然而卓東來的重點根本就不是那個打傷了司馬超群的人,此時他聽到米亞述說自己做過的事情猛的停下了腳步,眯著眼睛看向了她。

  「?」米亞被他問的莫名其妙,查探傷口處的傷勢難道不需要扒衣服嗎?她又沒有透視眼!

  卓東來被她這態度氣的快要七孔竅生煙,「你是個女孩子!」

  「?」米亞更莫名其妙了,這跟她是個女孩子有什麼關系?難道卓東來這個向來沒有什麼傳統道德觀的家伙竟然還在這上面有著十分保守的觀念?

  「萬一要是司馬半途醒來」賴上你怎麼辦?卓東來說到一半突然閉口不言,搞得米亞都對他的行為無語了,「我給他下了藥的,他怎麼可能半途醒來?」

  拜托,她是那種思慮不周全就扒男人衣服的人嗎?呃,這話怎麼感覺這麼怪?米亞擰著眉頭,覺得跟奇怪的卓東來在一起她都變得奇怪了起來。

  「你」卓東來聽著她的話,你了半天也沒有你出來什麼東西,最終放棄了跟她繼續討論這件事,「算了,記得以後扒男人的衣服都要把他們給迷暈了!」

  扒男人衣服就扒男人衣服吧,只要別被人找上門來要求負責任就好。

  卓東來重重的嘆了口氣,只覺得自己的心態著實是不怎麼正常,居然連助紂為虐這種事情都干的出來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米亞氣的要死,難道她是那種隨便扒人家衣服的人嗎?

  「我看你是最近日子過的太墮落了,一定在長安做了不少扒人衣服的事情吧?」她突然冷笑一聲,「要不然我還是暫時留在長安好了,也省的你平日裡在外面亂來。到時候回到東都人家聽到了你糟糕的名聲,沒有好姑娘上門提親了!」

  似乎是嫌棄這幾句話給卓東來的打擊還不夠,她又微笑了起來,「也好為你補一補身體。雖然你的毒已經排干淨了,可是身體到底受到了損傷。要是不每日盯著你吃補品按時休息,我會擔心的吃不下去飯的。」

  她每句話都說的情真意切,可卓東來卻偏偏渾身發毛,又想起來了曾經被米亞那無微不至的關心所包圍的日子,頓時呼吸一窒,「賢妹開什麼玩笑,我又不是毛頭小子,怎麼可能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體?你給的藥方我已經拿給了廚娘,必定讓她每日裡燉了來吃的。至於名聲,你還不相信大哥我嗎?我定是不會自甘墮落的亂來的!」

  說完又怕米亞還要堅持留下來照顧他,又趕緊加了一句,「我只是擔心你涉世未深,被那些狡猾的男人們騙了去。」

  他一臉語重心長的說,「男人的嘴是最不可信的,你單純善良。若是真的遇上了人故意裝作可憐,總會伸手救一救,焉知這樣的人不是故意的算計你?」

  卓東來這句話倒是說的真心實意,他義妹是個純善的性子,擺明一副精明樣子不一定能夠騙到她,但裝可憐卻沒准兒真的管用。

  唉,女孩子行走江湖就是這點不好,總是讓人擔心她上當受騙。

  米亞:「……」

  她瞪了卓東來一會兒,呵呵冷笑了一聲,加快腳步,把他給甩到了後面。

  也不知道他到底跟白飛飛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居然變成了現在這個鬼樣子?還是說他根本就是受到了司馬超群的影響,之前只是太多事情撞在了一起讓她沒有發現他變成這樣了?

  反正她現在是不想要跟這個腦子裡面像是進了水一樣的卓東來說話了,總覺得這人最近不太正常,還是別搭理他了越搭理越來勁!

  當下她去找了司馬超群道了別,然後飛速的上了馬車,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長安。

  白飛飛看著她這迫不及待的樣子笑彎了眼睛,卓東來,你拿什麼跟我爭?

  一路無話,兩人平安順利的回到了東都,林宅中的下人們又開始了卸行李。

  「可是那個人到底會是誰呢?」晚上,白飛飛披散著洗完的頭發坐在花園裡面,始終想不明白那個打傷了司馬超群的人會是誰。

  她們本來猜想是王雲夢,可是後來的種種又讓這個人選並不牢靠了。整件事情的真相就仿佛是籠罩在迷霧當中一樣,讓人看不清楚摸不明白,迷惑的很。

  「誰知道呢?」米亞手持酒盞,裡面卻裝著玫瑰露,臉色淡然,「若是王雲夢的話,我還擔心她會在發現了我跟大哥之後謀算著滅口,不是王雲夢倒好。左右不過是求財的人,只要司馬超群日後不想著要去那處寶藏,倒也不必憂心日後會被人找上門來。」

  王雲夢在那個雨夜是見過她跟卓東來的。

  雖然過去了幾年時間之後她的相貌因為長開了而改變了一些,可是卓東來卻基本上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只是輪廓更加深刻剛硬了起來而已,是必定會被王雲夢認出來的。便是她自己,在王雲夢這個易容高手面前,幾年時光的雕琢也是會被辨識出來的,到那時候,猜猜看王雲夢會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將他們滅口?

  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

  王雲夢此人,手段毒辣,行蹤詭秘,又是頂頂的一個心思狠毒的人,跟她對上實在不是一個好的選擇。特別是在她現在還有一個敵人柴玉關的時候。若是可能,米亞倒是想要跟這位雲夢仙子合作弄死那位疑爹,而不是跟她作對,抓不住對方還要天天想著怎麼防備她。

  「可是我真的很好奇那個人是怎麼得知那份藏寶圖的消息的?司馬超群不是說了那張藏寶圖只有他跟卓東來知道嗎?」白飛飛心中還是有很多問題無法解答。

  只有兩個人知道的藏寶圖,現在卻被第三個人知道了,這件事的真相實在是很值得商榷。

  「也許是那個當初劫鏢的人泄露出去的,也許是他們兩個在籌謀尋找寶藏的時候不小心泄露了行蹤。也許是長安鏢局的鏢師知道了這個秘密,也許是本來就有人想要這個秘密泄露出去。」米亞露出了一個微笑,世事又怎麼可能盡在人的掌控之中呢?

  總有一些秘密是會在不經意之間泄露的。除非那個秘密只有一個人知道,連死的時候都帶進了棺材裡面。

  「如你所說,豈不是司馬超群跟卓東來都有嫌疑?」白飛飛聽著米亞的話,竟然咯咯的笑了起來。

  「你說的對。」米亞倒是沒有否認白飛飛的話,反而點頭認同,「不管是司馬超群還是大哥都是有作案動機的,誰也說不好他們兩人是不是參與進了這件事。」

  這件事本就蹊蹺的很,真相更是撲朔迷離,竟讓人根本就找不到頭緒了。

  不過找不到頭緒就找不到頭緒,反正這件事跟她們兩個無關,倒也不必那麼關心。

  只是米亞還是沒有想到,就在她覺得這件事跟自己沒有關系的時候,這個關系找上了門。

  「你說柴玉關出現了?」她聽著白飛飛的話,驚訝道。

  「沒錯,這上面說關外出現了一個跟他很是相似的人物,只是臉上的特征不太一樣。」白飛飛皺著眉頭說。

  她此前已經將白夫人口中的柴玉關的各種特征還有嗜好等事都發給了屬下們,讓他們去四處打聽。現如今這惡賊終於初露端倪,卻又讓人疑惑了。

  「我看看。」米亞站起身來走到白飛飛身邊,接過她手中的信紙,看了過去。

  原本的柴玉關面如白玉,有一雙下垂眼跟鷹鉤鼻,唇厚飽滿,嘴邊還各自有一點黑痣,加上眉心間的一顆肉球,外貌十分容易辨識。而如今幽靈宮下屬找到的一個疑似是柴玉關的人卻是留有長髯的眉目下垂的男人,嘴唇跟嘴邊的黑痣竟然完全看不出來。唯有那鷹鉤鼻子特征明顯,兼之眉心間有一道傷疤,才讓人懷疑這是不是就是昔日的那個萬家生佛柴玉關?

  「體態修長,膚色白如女子,性喜修飾,好享樂……」她緩緩的念出了上面的描述。

  這描述不能說是百分之百的相像,但是也足夠多的了。特別是幾個重要的特征都聚集在了一起,很難說這人不是柴玉關。

  而且他現在留著長須,遮蓋了嘴邊黑痣,眉心中的那道傷疤也許就是割掉了肉球之後所致……

  「他竟然還建立了自己的勢力?」越是往下看她的眉毛挑的越高,看來這位關外的快活王大概就是那位失蹤了已久的萬家生佛柴玉關了。

  「是啊,沒想到他竟然躲到了關外去。」白飛飛幽幽的說,「也是,若是他躲在中原,是萬萬逃不過中原武林人士的圍剿的,也只有在關外苦寒之地才能有機會隱姓埋名的發展勢力。」

  當初白夫人不也是躲在了塞北嗎?打的就是讓柴玉關找不到她的主意。若不是後來發現了一個前朝異姓王偷偷建立的地下宮殿,大概她們住的地方還要更加的偏僻,目的就是讓人找不到自己,避免被人殺掉。

  柴玉關只不過是選擇了一個跟白夫人沒有什麼太大差別的法子而已。

  「還是要去探探虛實才好。」米亞折好了信紙說。

  柴玉關此人,多年前的武功就已經不低了。現如今既然都敢自稱是快活王活躍起來,想必比之從前更是高絕,想要弄死他,還是要好好思量一番,莽上實屬不智。

  「幽靈宮在塞北一段還是有些勢力的,倒是可以暗中查探一番。至於更多的,他們的那些小手段卻是不夠用了,還需要我親自去一趟。」白飛飛點頭。

  白夫人當初帶著她們逃的雖然遠,可是終究還是沒有出關,柴玉關可倒好,倒是直接跑出了大乾王朝的範圍,到了異族人的地盤,該說這人果然對自己夠狠嗎?

  「那我們收拾收拾,這幾日就啟程。」米亞同意了白飛飛的建議。

  柴玉關此人,實力深不可測,身邊又有眾多護衛,想要探查清楚他的虛實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幽靈宮的鬼女固然實力頗佳,可是遇到了這種雄踞一方的勢力,想要在人家的地盤上做出什麼事情卻是一件難事。

  既然這樣,還不如她跟白飛飛走一趟,也好心裡有個數。

  只是……「關外?」米亞略微蹙眉,之前的那座被司馬超群跟卓東來找到的宮殿也在關外,就連大雍王朝滅亡之後,赫連家族剩下的族人也遷居到了關外占地為王,再聯想起來之前司馬超群受傷跟柴玉關初露端倪的事情,她不免有了一個驚人的想法。

  只是這到底是她的猜測,根本就做不得准。若是真的想要知道真相,還是需要跑一趟關外才是。

  當下兩人開始收拾行李,准備前往關外,可是沒想到都戌時了,竟然有人前來拜訪。

  「王三小姐?」白飛飛聽著下人說出來拜訪的人有點兒好奇。

  她自來到東都之後也見過米亞的一些朋友,王三小姐這個她妹妹的生意合作伙伴自然也是知道的。可是這個時辰了她來做什麼?

  「我去看看。」米亞也是心中驚愕,王婉瑩向來是個十分講究禮數的人,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前來拜訪?

  白飛飛輕輕頷首,示意米亞自去招待客人,她自己則是繼續收拾行禮。

  此去關外,路途遙遠不說,又是苦寒之地,還是要多帶一些御寒的衣物跟防病的藥丸子才是。

  「婉瑩?」米亞來到待客廳堂,就見到了王婉瑩眼圈兒發紅,一臉焦急。當下吃了一驚,這可是太守家的小姐,是什麼事情能讓她這般作態?


第1309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亞亞!」王婉瑩見到米亞眼睛一亮,立時撲了過來,眼淚也掉了下來,「我來找你救命了!」

  「啊?」米亞滿臉懵,這什麼跟什麼?你好歹也是一個太守千金,怎麼就找人救命找到她的身上了?

  「先帶上藥箱子跟我走,剩下的事情我在車上跟你說!」王婉瑩抹了抹眼淚,推著她說。

  米亞見她這個樣子,也只能無奈的去讓丫鬟拿了藥箱子,跟她一起上了車。

  「到底是怎麼回事?」上了車之後,她問王婉瑩。

  王婉瑩不但是太守的女兒,還有個安南伯世子的未婚夫,更不用說她的幾個哥哥跟姐姐所娶所嫁皆是非富即貴,想要找個御醫也不是難事,怎麼就找到她的頭上了?

  而且她眼睛沒問題的話,前面那個趕車的人好像是王家的三公子?

  「是我四哥。」王婉瑩眼中露出了恐懼之情,「他白日裡好好的出門,結果晚上卻被抬著回來了,身上還多出來了幾個大洞,連太醫都束手無策,我用了你給我的吊命的藥丸子才將將吊住四哥的一口氣……」

  王婉瑩說話的聲音都是發抖的。

  她自小嬌生慣養,生活順遂,便是常聽父兄提起江湖險惡,終究還是沒有親眼見過。今日一見平日裡英姿颯爽的兄長突然之間變成這個樣子,哪能不心生惶恐?

  王琦被一身血抬回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被嚇的腿軟,若不是後來請來的大夫一個個的都搖頭嘆息讓准備後事,她也不能死馬當活馬醫的翻出來之前米亞送她的藥丸子試一試。結果沒有想到請來的太醫都沒有法子救命的王琦反倒是吊住了一口氣,當下王太守就派了人跟著王婉瑩來到了林宅請人。

  「我爹本來是要親自來的,但是聖上急召,他也只能進宮,讓我跟三哥一起來。」王婉瑩的聲調依然顫抖,今日實在是受足了驚嚇。

  「伯父進宮了?」米亞微微一怔,關注點跑到了另外一件事上。

  此間的大乾王朝倒是有點兒像是唐初時期的格局。不但國都建立在長安,就連整個朝廷的官員們每年有大半年的時間泡在東都這一點都很肖似。蓋因長安地理上面的因素,確實是在各種物資條件上面十分依賴東都。平日本就是靠著東都輸送各種供給。現如今更是上至皇帝妃子,下至滿朝的文武大臣,每逢酷暑酷寒之時都喜歡跑到東都來。若是沒有什麼大事發生,近乎一整年時間泡在東都的時期也不是沒有。

  到了本朝的皇帝,因為體弱的關系就更是長年身在東都居住。反倒是長安這個天子之城沒有了什麼存在感。

  可本朝開國至今,天下還算是平靜,早年跟他國之間的戰爭也是雙方消耗後各有默契的停止了,都在休養生息,民間也無甚大災大難,算是風調雨順。由此皇帝平日裡倒是並不怎麼上朝,只是一心修道想要成仙。

  這般情況,怎麼會在這麼晚了召人入宮?

  「說是宮中被盜,闖入了賊人,我爹這個東都太守自然難辭其咎……」王婉瑩愁眉苦臉的說。

  哥哥出事了,現在連父親的差事也出了問題,她整個人都慌亂的不得了!

  米亞了然,宮中被盜這種事情確實是一件大事,而且搞不好還是被盜走了很重要的東西。這樣一來,身為東都太守的王謹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不能說就一定會被皇帝問罪,但是一個失察是肯定跑不了了的。

  就這樣,他還要慶幸那個闖入宮中盜寶的人沒有搞出更要命的刺傷皇帝的事情。不然的話,那這個太守也就到了頭了。

  馬車狂奔在東都的夜晚,很快就到了太守府的門前。

  「林姑娘請。」王瑜跳下馬車,撩開了車簾子。

  他雖是內心焦急,可是面上卻不顯,看上去面色十分冷靜,只是伸出來去扶米亞那繃得緊緊的手臂卻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王瑜自然是知道家中小妹的這個朋友的,甚至還知道她跟這個朋友合伙開了鋪子,每旬都有大筆的銀子入賬。剛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為這是又一個有才華沒有背景,需要靠著太守府的名頭震懾他人的小姑娘,沒想到就是這個之前他沒放在心上的小姑娘給妹妹的藥丸子卻救了四弟那被太醫給判了死刑的小命。

  如今家中眾人皆是束手無策,唯有將希望寄托在這個跟妹妹同齡的小姑娘身上,但願她能夠將四弟的命給救回來。

  「多謝二公子。」米亞微微頷首,扶著他的手臂下了車,走進了太守府。

  立時便有守在門口的幾個婆子請她坐到了轎子上,一路狂奔去了王琦的房間。

  米亞:「……」

  她其實是不介意跑著去王琦的房間的。

  但是估計太守府的人大概是不會想要見到一個夜晚奔跑在府中的年輕姑娘,也就沒有多嘴。

  至於王瑜跟王婉瑩,前者健步如飛的跟在轎子後面,後者則也是坐進了小軟轎裡面,被幾個健壯的婆子抬著一路飛奔。

  很快,轎子就停在了王琦的房門面前,還沒有進門,米亞就聞到了一股極為濃重的血腥氣,衝的她鼻子都發癢,差點兒當場打了個噴嚏。

  「怎麼樣?」王婉瑩跳下轎子,焦急的問。

  卻被站在旁邊的王玨按住了手臂,「噤聲,且聽林姑娘的診斷!」

  如今父親被召進宮,母親氣急攻心暈倒不省人事。若是四弟就這樣的去了,那王家也許就不僅僅是辦兩場喪事了!

  王婉瑩見狀只能閉緊了嘴巴,站在一邊等著米亞施救。

  被十幾雙眼睛眼巴巴的看著的米亞面色無波的坐到了床前,輕輕的將手指搭在了王琦的手腕上,只覺得手下的脈搏還沒有原地去世也是一件奇跡。

  她挪開手指,伸手掀開了王琦的被子,就見旁邊立著的王婉瑩倒吸了一口涼氣,看上去一副要暈倒的樣子。

  只見王琦身上纏著的白布條現在都快要被血水浸透了,端的是一個可怕嚇人。

  米亞微微皺了皺眉,打開自己的藥箱子,從中拿出了小剪刀,將那些白布條剪開,就見到了糊著傷藥的猙獰傷口。

  並非是利刃刺出來的干淨利落的傷口,而是參差不齊的傷口,就連血肉都有些微微變色。這才是那些大夫們為什麼說救不了的原因,只因為這傷口不但傷在要害處,這人恐怕還中了毒!

  「傷他的兵器留下來了嗎?」米亞不抱什麼希望的問。

  雖然知道這傷口不是什麼刀劍之類的兵器所傷。但是她也沒有辦法立刻判斷出來傷王琦的兵器,想要具體推斷出來他內腑髒傷成什麼樣子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未曾。」王家的二公子王玨站在一邊道,「四弟是去宮中換值之時被人所傷……」

  他話未說盡,米亞就已經知道了他話中的意思,王琦的這個去宮中換值途中就很有意思了,沒有人知道是不是有人換上了他的臉進入了皇宮大內,做出了那盜寶的事情。

  想必就是這一點,才讓王家對這件事低調處理吧?

  她轉身從藥箱子裡面拿出了銀針,刺在了毫無反應的王琦的傷口周圍,然後拿出了一只瓷瓶打開,將裡面的液體捏著他的嘴巴灌了進去。

  雖然那兵器上面淬了毒,但是跟卓東來當時所中的毒比較起來,這毒卻是單純的很了,並不難解。真正難的地方在沒有人知道王琦到底是受了什麼程度的內傷!

  王瑜跟王玨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有些吃驚,他們家自然有交好的太醫,還不是一個兩個。可是那幾位太醫都對王琦的傷勢束手無策……

  一時之間,兩人都對這個來了之後動手迅速,根本就沒有提起來自己救不了王琦的姑娘的醫術水平刷新了一下自己的判斷。也對之前王婉瑩用她給的藥丸子吊住了王琦的命有了一種真實感。

  米亞卻沒有管這兩個人的想法,她只是認真的給這個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王琦治療傷口。

  王琦的底子不錯,身強體壯,所以才能經得住這麼折騰。若是換了一個人的話,恐怕這時候早就死了!

  臥室裡面此時安靜的只聽得到壓抑的呼吸聲,王家的幾個兄妹都靜靜的看著米亞在王琦的身上動作。扎針,用小刀子剜出變色的肉,在上面撒上顏色更加詭異的傷藥。然後在蓋上一層不知道是什麼布料制作而成的白布,用一種看起來黏糊糊的東西在皮膚跟布之間粘好。

  整個過程中,幾人的呼吸隨著米亞的動作不停的變換,到了最後看到她終於完成了所有工作將被子蓋到王琦的身上的時候,都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這是不是說王琦的性命無礙了?

  而松了一口氣之後幾個人才發現,天色竟然已經蒙蒙亮了!

  不知不覺之間,居然已經過去了一整夜的時間。

  「我先處理了他的傷口,後續還需要好好的照顧,不能大意。」米亞一邊筆走游龍的書寫藥方一邊囑咐著王家的幾個兄妹,「他傷勢太重,需要長時間的療養,平時的飲食也需要小心,萬萬不能輕忽大意……」

  這人命也是夠大,那兵器只差一點點就刺中了他的心髒,其他的兩處傷口也堪堪擦著別的髒器而過,簡直就是幸運到了極點!

  或者應該說王琦本身的武功不弱,能夠在這種險之又險的時候避開致命的要害,才沒有一命嗚呼。

  只是他被傷在去換值的路上這件事,日後卻有的扯皮了,王太守的敵人定會抓住這件事不放,大做文章。

  「多謝林姑娘!」王瑜鄭重的一輯,感謝這位妹妹的好友出手相救。

  本來太醫都說是沒有救了,結果卻被她給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王家欠她的人情!

  「你朋友平日裡喜歡什麼?」不過人情歸人情,謝禮還是要送的,送走了米亞之後,王瑜就向妹妹詢問起來了米亞的喜好。

  大晚上的把人給拉過來,又辛苦了這麼長的時間,總不能就一句欠你人情給打發過去,他們家做不出來這麼沒臉的事情!

  「喜歡什麼?」王婉瑩熬了一宿,腦子也有些迷糊,「她喜歡的東西多了,好吃的都喜歡……」

  她現在就記得米亞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沒事拖著她走遍大街小巷裡面尋找各種好吃的東西了,剩下的,都已經成為了一團漿糊。

  「你」王瑜跟王玨看著她這個樣子,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打發她去睡覺。

  「爹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你說是不是出了很嚴重的事情?」王玨看著遠處的皇宮,面色凝重。

  過去了一夜,王太守卻依然不見蹤影,這很難讓他們想到什麼好事。

  「不管是出了什麼事,我們家不能亂。」王玨沉聲說道。

  他感覺到了一股針對王家的惡意,也許這本來就不是一件湊巧的事情,而是故意設置的陷阱。

  「太守家的公子在前往宮中換值的路上被伏擊了?」白飛飛拖著下巴,對這件事好奇了起來。

  她雖然常年居住在塞北苦寒之地,但是對中原王朝也不是一點兒都不了解。

  本朝皇帝雖然不似是開國皇帝那般雄才大略,可也不是個昏庸之人,天下也還算是太平。現在有人這般大張旗鼓的傷人盜寶實在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對方既然有能夠傷了王琦的能力,拿下其他更好對付的人豈不是更簡單?如此也能悄無聲息的將事情給遮掩過去,而不是如現今這般惹得龍顏大怒,牽扯進一群人,搞得全東都都封閉了城門尋找刺客。

  「說是在巷子裡面被發現的,去接王琦的人久不見自家少爺出現,便去詢問他的同僚,卻得知王琦早已經離開,沿著路途找回去才在附近的巷子裡面發現了奄奄一息的王琦。彼時他身上出入宮中的腰牌已經不見了。」這明顯就是借著他的身份進了宮。

  至於借著他身份進宮的的那個人是不是就放著這個身份在哪裡什麼都不做,說出去有人信嗎?

  不管怎麼樣,王家都被拉入了一個漩渦當中。

  王雲夢也是這麼認為的。

  此時她正在發怒,將房間裡面的東西摔了一地。

  她沒有想到,只是出門去做了一件事,老巢就出事了。

  這麼多年來,她生意能夠做的順風順水的,她自己的本事固然是一個原因,背後靠著的王氏家族也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

  若是沒有了太原王氏這個最大的靠山,她又怎麼可能將王森記的生意開遍天下而沒有官場上的麻煩?

  尤其是中原地區,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王森記的生意,王氏家族給她的助力實在是不少。可現在竟然有人算計到了他們的頭上,這就等於是在掘她王雲夢的根基!

  若是就這樣忍了,那她日後還有什麼臉面立足?

  「公子呢?」她冷聲喚來一個白衣侍女問道。

  「公子去了長安。」那白衣侍女木呆呆的道,竟是一個多余的字都沒有多說。

  「哼!」王雲夢冷哼一聲,「去叫他回來!」

  說罷一揮袖子,坐到了榻上。她須得好好想一想,到底是什麼人這樣的膽子,竟然敢來尋太原王氏的麻煩?

  「這般行動倒不像是官場上的人做的。」此時的米亞跟白飛飛已經走在了前往關外快活城的路上,正在討論這件事,「官場上的人有官場上人的規矩,若不是死仇的話,是不會做出這麼般激烈的事情的。這些大家族之間到關系稱得上是盤根錯節,復雜的程度難以言喻,各家的血統已經融在了一起,很難說誰家沒有另外一家的血脈流傳。便是結了仇,也往往只是針對個人或者是一支族裔,不會牽連到整個家族。」

  這個暗算了王家,又刺傷了王琦的人這麼做簡直就是犯了大家族之間的潛規則,真的不像是從官場上出來的手段。

  老狐狸們最是忌憚的便是打虎不成反被虎傷。若是沒有一定把握,是不會對一整個家族下狠手的。因為沒有人知道弄死了這個家族之後,還會不會有別的血脈留下來為他們報仇,沒辦法徹底斬草除根,就最好不要去挑戰一些會後患無窮的事情。現今這般不計後果的手段倒是更像是江湖人,他們不是那些大家族出身的人,自然不會有什麼特別的顧忌之情。

  可是江湖人又何必給自己樹立一個這樣大的敵人?

  大乾王朝的皇室雖然不像是前朝大雍王朝那般各個都是武林高手。可是他們能夠調動的武林高手卻一點兒都不少,更不用說招惹了一個皇帝之後會得到的後果……「唉,我果然不擅長搞陰謀詭計。」

  米亞嘆了口氣,只覺得這其中的事情簡直復雜的讓人腦殼疼,真可謂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讓人應接不暇。

  白飛飛眼神奇異的看著她,不擅長搞陰謀詭計?可你明明對官場上的這些事情了解的很清楚啊……

  「算了,別提這些事情了,我們還是趕路吧,得趁著天色還沒有暗下來的時候找到一家客棧才行。」想不明白就不想,米亞很快把王家發生的事情給拋到了腦後,專注的趕起了馬車。

  她不是那般嬌慣的性子,白飛飛也不是,兩個人為了盡快趕到關外,便決定輪番趕車。只是再是輪番趕車也是趕不過老天爺的,這天色眼看著就要下一場大雨,她可一點兒都不想要在雨中還要趕車挨淋。

  好在兩個人運氣還算是不錯,在雨落下來之前就找到了一家客棧。

  「將我的馬車停好,用上等的草料喂馬。」白飛飛自去櫃前訂房,米亞則是拋給了牽馬的小二一塊碎銀子,讓他照料好馬匹。

  這馬兒可是關系到兩個人之後的路程,是必定要好好照顧的。

  「是是是,小的一定好好照顧姑娘的馬,用上等的麥草拌了黑豆喂!」小二接住那塊碎銀子,立刻眉開眼笑的牽著馬匹去了後院。

  好大方的姑娘,若是能夠多住幾天就好了!

  「想不到,現在竟然連馬都吃的比人好了。」就在米亞踏入客棧的時候,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突然響起。

  米亞看都沒有看聲音傳來的方向,徑自走向白飛飛。可是那出言挑釁的大漢去坐不住了,「兀那小娘皮,你沒聽到大爺跟你說話嗎?」

  他一拍桌子,竟然震的桌子上的碗筷叮當亂響,汁水橫流,瞬間讓這廳堂的幾個客人皺起了眉頭。

  「咄」米亞沒有反應,白飛飛卻不滿他這般囂張的挑釁,一回身,一枚銅錢就嵌入了他身前的桌子上,「嘴巴這麼臭,下次割了你的舌頭。」

  她聲音柔柔的,身形也柔弱的很,此時說出這種話竟然有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感覺。

  那大漢眼睜睜的看著那枚銅錢嵌入到了眼前的桌子中,臉色不禁大變,立時住口不言了。

  這般可怕的身手,是他看走眼了!

  倒是客棧裡面堂食的幾個其他的客人看到白飛飛這般不客氣的樣子,若有所思,江湖上什麼時候出現了這麼一號人物?

  只見那姑娘眉目如畫,端的是美麗非常,一身的氣質也是惹人憐惜的很,這樣的人怎麼hi在江湖上毫無名氣?

  白飛飛震懾了一干人等之後,不再理會這些人,跟米亞一起上了樓。

  她們只是在這裡停留一宿而已,實在是不必跟這些人起什麼衝突。

  不過有時候不是人不找事,事就不找人,兩人雖有防範之心,在這偏僻的地方連客棧的水跟食物都不吃,只吃自己帶著的東西,半夜還是出事了。

  「飛飛,醒醒,著火了!」睡到半夜的時候,米亞只覺得一陣燥熱,睜開眼睛就透過窗戶的縫隙看到外面隱約有橙紅色的光芒閃過,打開窗戶之後,才發現整個客棧竟然起了火,而火勢正在向她們這邊蔓延。

  兩個人當下跳窗而出,剛剛跳下去,就感受到了一陣熱浪衝過來,天空落下的雨水打濕了衣服,人就像是被裹在了繭子裡面一樣。

  「不好,小馬!」米亞看著火勢瘋狂的客棧,臉色一變,衝進了後院。

  那院子裡面可是有她精心喂養的馬匹呢!

  「唏律律」後院裡面,拉車的馬正在滿院子亂竄,試圖逃離這裡。可是它後面還跟著一輛車,又怎麼能逃離這裡?

  「小馬!」米亞衝進來,一刀斬斷套著車的韁繩,飛身上馬,手掌一揮,掌風壓住了一片火焰,騎著馬衝向了出口。

  「咻」一支小箭在瓢潑大雨中射向了她。


第1310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啪」幾不可聞的聲音響起,一把不知何時出現的刀將那支小箭劈成了兩支,同時另外一把刀狠狠的刺進了射箭的人身體裡面,發出一聲悶響,「噗!」

  穿著黑衣的蒙面人仰面倒下,重重的向火海中跌落,只是還沒有等到他跌進火海裡,就有一雙美麗的出奇的手接住了他。

  「哼!」白飛飛冷哼一聲,捏住了想要咬舌自盡的男人的嘴巴,她怎麼可能讓這個人輕易的死去?

  「吁」米亞兩腿夾住馬身,安撫著受到驚嚇的小馬,總算是讓它平靜了下來,面色晦澀不明的看向了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的客棧,「倒是夠大費周章。」

  為了弄死兩個人竟然燒掉了整個客棧,看來白日裡那些食物跟水沒有動果然是再正確不過的事情。不然的話,此時兩個人豈不是已經變成了兩具漆黑的屍體?

  「我最近剛剛好練到移魂的部分,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白飛飛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笑的陰森森的。

  雨勢這麼大,可是這火卻一點兒都沒有滅掉的樣子,看來是澆了油。

  這麼想要兩個人死,那她必定要好好的招待一下這位蒙著臉的高手啊!

  她笑的甜甜蜜蜜,宛如不染凡塵的小仙女,可是看在黑衣人的眼睛中卻宛如惡魔,眼睛裡面全是恐懼。

  「派你來的是誰?」白飛飛盯著黑衣人的眼睛問。

  「小公子……」黑衣人迷迷糊糊的回答,只覺得她的眼睛裡面像是有個無法擺脫的漩渦,引得他說出了她所有想要知道的事情。

  「小公子?」米亞眉毛一挑,這個名字,聽起來略耳熟啊。

  「是最近幾年崛起的一個組織天宗的重要人物,沒有人知道這個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只知道那是一個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人物。」白飛飛很快就說出了這個小公子身份,「天宗的主人自號天公子,是一個更加神秘的人。據說便是連天宗內的人都不知道他長得什麼樣子,唯一知道的只有他是個男人,武功很高。」

  她微微蹙眉,「天宗的活動主要在關外,平時在中原出現的時候不多,他們怎麼會找上我們?」

  「天宗?」米亞也皺眉,「難道是因為之前我救了王家的公子?還是說這件事跟司馬超群有關?」

  她最近也只做了這麼幾件能夠跟江湖扯上關系的事情。除了這些之外她是真的想不出來自己還做了什麼能夠引起別人注意的事情。

  「可是縱然你救了王琦跟司馬超群,他們又有什麼理由殺你?」白飛飛捏碎了再也問不出來什麼消息的黑衣人的喉嚨,臉上全是困惑。

  她妹妹只是一個大夫而已,她除了救人之外沒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這些人又為什麼要做出來殺她這種根本就沒有用的事情?

  「也許是因為我們來了關外。」米亞猜測,「會不會是因為他們覺得我們發現了什麼,才會想要阻止我們?」

  不然呢?

  治好了司馬超群無聲無息,治好了王琦之後,東都城門都封鎖了幾天也沒有見到有人對她們兩個人動手。反倒是離開了東都之後,派出殺手殺她們?這未免有點兒太晚了吧?

  而且這名字怎麼這麼怪?

  米亞想著天宗這個莫名其妙的組織,不禁想起來了另外一個也是天字打頭的組織,一個叫做天尊的神秘組織。

  「這些神秘組織們怎麼都跟天字杠上了,莫非他們都想要統治武林?還是說統治天下?」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只覺得這些組織的野心都快要寫在臉上了!

  不然為什麼都跑到皇宮裡面去攪風攪雨了?還盯著天這個名頭?

  腦子這麼不清醒的嗎?

  「你這麼說,我倒是覺得幽靈宮這名頭挺好的了,沈天君都死了,也不會有人閑得無聊來圍剿我們。」白飛飛幽幽的說。

  江湖亂了好啊,亂才沒有人注意到幽靈宮,亂才沒有人會聯合在一起圍剿這個幽靈門的余孽。同時亂也代表著江湖群龍無首,根本就沒有一個有絕對的號召力跟統治力的人出現統合武林中人,去做什麼行俠仗義的滅門之事。

  「沈天君死的真是好。」就算是她恨柴玉關恨的要死,可是此時也不禁贊嘆了一下這位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親爹的快活王。因為有他,她才不用擔心自己的幽靈宮被沈天君這樣的人給再滅一次。

  不然的話,若是這位九州王知曉了當年的幽靈門竟然有傳承留下來,還不知道會怎麼做呢!

  白飛飛可不相信一個會跟其他的江湖人一起跑到回雁峰爭奪武林秘籍的沈天君真的那麼大義凜然,他的武功已經那麼高了,為什麼還要爭奪別人的東西呢?若是他真的足夠公正公平,難道不是應該擺下擂台,為天下的英雄主持公道嗎?

  她輕嗤一聲,偽君子就是偽君子,只不過沈天君這個偽君子偽裝的時間長了,連自己都將自己當成了真正的君子,竟然在亂了心緒之後自殺了,也是一件頗為諷刺的事情。

  就是他的那個兒子比較倒霉,遇到了這種父親,本來可以錦衣玉食的過一生,走到江湖上也會被人尊稱一聲沈公子,到頭來卻成了一個浪跡江湖的浪子,從此沒有了蹤跡。

  真是被他爹害的不淺!

  米亞:「……」

  白飛飛的話聽著很像是歪理邪說,既然是人,就總會有人的谷欠望,怎麼可能要求一個人無欲無求的活得像是個聖人?

  可是她說的倒也不是全無道理,一個已經武功天下第一的人跑去跟一群人爭奪一份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武功秘籍這件事本身就很令人迷惑,他的兒子也確實是很倒霉,從一個世家公子變成了一個浪跡江湖的人。

  一時之間,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件事了。

  算了,反正沈天君都死了,評價不評價那也是他兒子的事情,跟她有什麼關系?

  當下兩個人也只能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郊野外淋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著雨停。

  「之前客棧老板說距離這裡最近的鎮子還有三十裡地,我覺得我們還是等一等,看看馬車是不是還能用吧。」米亞看著因為已經沒有什麼可燒的東西而漸漸減小的火勢,嘆了口氣說。

  她用的馬車之前有考慮過各種情況,做了防火防雨的措施,也不知道在這種大火跟大雨下還能搶救出來多少?

  白飛飛也嘆了一口氣。

  自從白夫人死後,她就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了,此時竟然有種想要把那個小公子跟天公子給大卸八塊的衝動。

  好在這場火終於在燒光了整個客棧之後停了下來。

  兩個人的走在燒成了一片廢墟的客棧中,將馬車從一片飛灰中扒拉了出來。

  「我竟沒想到這馬車還能剩下這麼多的地方。」白飛飛看著這輛馬車一臉驚嘆,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居然還有這麼結實的馬車嗎?

  米亞:「……」

  雖然外表看起來是木頭的,還做了防火防水的工作。但芯子裡面其實是鋼板制成的馬車架子這種事情她會說?

  本來是想著在外行走方便一點兒,遇到了危險也能抗住刀槍劍戟,誰能想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還沒有遇上,就先被火燒了一遍?

  現在車廂倒是好好的,可是車輪子就比較慘,已經完全燒沒了,再加上瓢潑大雨澆的土地松軟,原本的優勢反倒是成為了劣勢,整個車子都陷入了泥沼之中。

  「……不怕,可以修。」米亞看著這輛車子半天,嘆了一口氣。

  什麼叫肋啊?就是這種不想要丟但是帶著一起走又很麻煩的東西啊!

  可是這車廂裡面有很多她們能用的上的行李,丟了車廂怎麼帶著一起走?

  滿身的包裹嗎?還是兩個連同一堆的東西都掛在馬兒的身上?

  「噗嗤」白飛飛看著她這無奈的樣子,竟然笑了出來。

  米亞無奈的看著她,能別嘲笑的這麼起勁嗎?好像凄慘的人沒有你的份一樣!

  當下兩個人清點了一下車子裡面沒有受到高溫影響的東西,又去周圍的林子中砍了樹木烤干,暫時制作成為了車輪跟車轅按到了車廂上。

  「雖然跑不遠大概就要散架,可是有總比沒有強。到時候找個有人住的地方再重新配吧。」好不容易把車折騰的能夠暫時行走了。但是現在這種沒有合適材料的地方也別想要制作出來什麼能夠行萬裡路的車輪,勉強走個幾十裡地就已經是不錯的事情了。

  倒是白飛飛有點兒吃驚,「你居然連這種東西都會做?」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米亞竟然還會做車輪這玩意兒,她妹妹難道當初還想著要去做一個修馬車的人嗎?

  「我不但會做這種東西,我還會編筐做家具。」米亞幽幽的說,臉上全是生活所迫。

  人在窮的時候會被迫學會一大堆的東西,在富有的時候也會被逼著學會一堆的東西。因為沒有人知道她什麼時候會重新變得貧窮起來,只能靠著手藝賺錢。

  人生這條路,多學多看吧。至少學到手的東西永遠都不會背叛你,比外力可靠多了。

  白飛飛:「……」

  她果然低估了妹妹之前那幾年離開了家之後生活的辛苦。若是她真像是說的那樣生活輕松,又怎麼會學會這些東西?

  只是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她也不能回到過去替她受這些苦。

  兩個人收拾了一下,又吃了元陽丹避免身體因為受寒而出現什麼問題,便繼續趕路了。

  自從王琦的事情發生之後,她們已經耽誤了太多的時間,不能繼續浪費下去了。

  這麼緊趕慢趕,兩人總算是在車子換上的那些粗糙的工具壞掉之前來到了一處城池,進了城,找了一家客棧住下,打聽到了車行的位置,把車子送去了修理,兩人才終於松了一口氣。

  「還好車子裡面的東西大部分都沒有損毀,倒是方便許多。」白飛飛沐浴之後,換了一身干淨的衣服,准備出門聯系幽靈宮的屬下。

  米亞則是留在房中整理一下她們從車廂中搶救下來的東西,等到車子修好了之後重新放進去繼續趕路。

  不過白飛飛走了沒有多久,她的房門就被敲響了,「篤篤篤」

  門被敲的很有規律,不緊不慢,就仿佛是敲門的人性子也是不緊不慢。

  「你是?」米亞打開門之後愣住了。

  眼前站著一個瘦削的灰袍人,她驚訝不是因為自己不認識對方,而是因為這人臉上戴了一張面具,一張看起來十分粗制劣造的面具。讓戴著它的人的臉看上去就像是中風面癱了一般的僵硬。

  「在下金無望,姑娘曾經救過我。」灰袍人嘴巴翕動,發出了一道低沉的聲音。

  終於讓米亞想起來了當初曾經救過的那個身上被開了好幾個洞的男人。

  論起受傷程度,其實金無望要比王琦重多了。可若是說救治難度,金無望卻比比王琦要輕松的多,只因為這人的一身武功不知道比王琦高了多少,也比他更不容易死。

  不過米亞對他最大的印像不是他的傷重,也不是他那張奇怪的臉。而是他跟自己父母的養子金不換之間的那些恩怨情仇。

  能被視如親弟的人給坑成這個鬼樣子還不想要殺對方,也是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總覺得對方的心理大概是有點兒問題的。

  現今又見到他不免有點兒好奇,「你來找我有什麼事?」莫非是想要修復那張毀容的臉孔?

  「我能否進去說?」金無望臉上的表情被面具蓋著絲毫沒有改變,只是低聲說了一句。

  「請。」米亞後退一步,讓進了金無望。

  「敢問姑娘來關外的目的是為何?」金無望和聲說道。

  若是認識他的人此時見到他這樣溫聲柔氣的跟一個女人說話必定要大吃一驚。向來對女人不加以顏色,毀容了之後就更是討厭跟女人打交道,連男人也厭煩了起來的金無望竟然會有一天這樣溫和的跟一個女人說話,這恐怕是夢中才會發生的事情吧?

  米亞並不知道這件事,她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毛,「你這是什麼意思?」盤問她嗎?

  「在下現在在快活王座下討生活,在這關外的地方還算是能夠說得上話。若是姑娘有什麼需要幫助的事情只管提。」金無望從來不說廢話,三言兩語就把事情給說明白了。

  那日離開之後不久,他就遇到了快活王,先是靠著父親留下的手藝讓對方對自己刮目相看,後來則是靠著一手不錯的斂財之術,成為了關外的一大勢力快活王手下的一員大將。

  今日也是偶然看到了曾經救過自己的人,才會上門拜訪。

  金無望記得很清楚,當日這兩個女孩子明明是向著中原行進的,甚至稱得上是舉家搬遷,怎麼會突然之間又輕車簡行的回到了塞北?他雖不是一個好人,可是也知道有仇報仇,有恩報恩。對於這樣一個曾經把自己從鬼門關前給拉回來人。若是知恩不報,那跟畜生有什麼區別?

  米亞:「……」

  她眼神詭異的看著金無望,簡直都快要以為這人是來詐騙的了,怎麼她這邊剛剛需要知道柴玉關的消息,就有他的屬下送上門來?

  「不必了,這件事你幫不上忙。」她搖頭拒絕了對方的好意。

  不管這個人到底來意如何,她都沒有借助對方的手去刺探柴玉關消息的打算。

  若是對方是來試探她的,那此舉就等於是打草驚蛇,將自己送到了柴玉關的面前;若是對方是真的好心想要幫忙,她就更不能讓他出手了,這種仗著自己救了人家的命就要求別人背叛自己老板的事情她做不出來,也不想要做。

  「林姑娘可是不信我?」金無望雖然戴了一張看不出來表情的面具,可是眼睛卻明亮的很,此時這雙眼睛正緊緊的盯著米亞的眼睛。

  「你我本就不相識,又何談信與不信?」米亞微微一笑,卻對這人的問題不以為然。

  本來就是萍水相逢的關系,她做了一件好事,也不求別人放心上,又何必耿耿於懷呢?

  「我只是做了一個大夫會做的事情,你不必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存著。」她搖了搖頭說,站起來身來走到房門邊打開門,「若是將來遇到了我,也只當是不認識就好。」

  她救人的時候沒有求過回報,此時當然也不會求回報,做一個挾恩圖報的人。

  「那在下就告辭了。」金無望見她這般樣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拱手,轉身離開了這裡。

  不管別人是不是要求他報恩,他自己心裡面清楚自己受了人家多少恩惠,卻是不能不報的。

  「剛剛有人來過?」不久之後,白飛飛回來,看到桌上有兩杯茶,奇道。

  「你還記得之前我們離開塞北的時候救的那個人嗎?」米亞問。

  「你是說金鎖王的兒子金無望?」白飛飛一下子就想起來了那張猙獰恐怖的臉。

  「沒錯,就是他。」米亞點點頭,「他今日突然出現在客棧中,說自己在柴玉關的麾下做事,問我是否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事情,他可以代勞。」

  能夠在柴玉關那樣的人手下做事,還能夠做到說話有力的位置,這個金無望的能力應該很強。到時候也不知道會不會給她們的行動造成障礙?

  「但是你沒有答應。」白飛飛看著米亞的臉,肯定的說出了一句話,她最是了解她妹妹,她絕對不會同意對方的話。

  「沒錯,我沒有答應。」米亞笑了起來,「難不成沒有別人的幫助,我們就報不了仇了嗎?」

  「不錯,便是沒有別人的幫助,我們也是報得了仇的。」白飛飛也笑了起來,「你猜我拿到了什麼?」

  從白夫人開始,幽靈宮就一直都在收集有關柴玉關的消息,到了白夫人過世後,這項活動也沒有停止。反而隨著時間的增長,有關柴玉關的消息越來越多了。到了之前幽靈宮的人終於查找到了柴玉關的消息之後,花在這上面的時間跟精力就尤其的多,她跟米亞一路從中原趕來,算上因為王琦耗費掉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個月之久,足夠幽靈宮的屬下再做出來一些成績了。

  「莫非是快活城的建築圖紙?」米亞笑了起來。

  「雖不中亦不遠矣!」白飛飛也笑,從袖中掏出了一張羊皮紙攤開在了桌子上,「這雖然不是快活城的建築圖紙,可是卻是快活城周圍的地形圖跟一些快活城裡面的布置。有了這份地圖,我們潛入了快活城之後就算是出了事,也有辦法逃走。」

  米亞順著她的手指看了過去,只見圖上畫的密密麻麻的,可見繪制圖紙的人的用心。

  「我現在倒是越來越覺得快活王就是柴玉關了。」白飛飛悠悠的說,「你看,只有這般喜歡享樂的人才能讓那些商人們在短短的時間裡面將這周邊的地形給了解的一清二楚。」

  這份地圖雖然是從幽靈宮手下那裡得來的。可是最初的時候,也只不過是那些將手中的貨物賣給快活王的商人們為了行路方便而繪制的簡單圖紙而已。後來才有幽靈宮的人收集了商人們手中的地圖,重新進行了勘測繪制,才得出了現在的結果。

  若是換了一個性好節儉的人的話,事情恐怕就沒有這麼順利了。至少,他們不會得到這麼詳細的信息一個根本就不會買東西的人,商人又怎麼進入到他的家中呢?

  「哈哈哈」姐妹兩個不約而同的笑了出來。

  「這可真是一件諷刺的事情。」笑罷,米亞搖頭嘆息。

  若不是柴玉關喜好奢侈享受,暴露了自己,她們又怎麼會找到他?

  只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若是有一天他真的死了,也必定是死在了自己的性格上面。

  在客棧密謀的兩個人並不知道距離她們僅僅只是隔著一間房間的地方同樣有一個人也在想著要怎麼打探柴玉關的虛實。不過他手中沒有米亞跟白飛飛手中的地圖那樣詳盡的工具,倒是為難了起來。

  至於有地圖的兩個人,其實也現在也不是特別的開心,笑過之後,白飛飛又說起來了另外一件事,「我拿到這份地圖的時候,還發現了一件事,原來關外不僅僅有一座快活城,還有一座逍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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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1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這就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了,這麼兩個龐大的勢力將關外一分為二,一南一北各自雄踞一方,可偏偏她們跟著兩個勢力都有所衝突,若是一個不謹慎的話,恐怕還沒有等到探聽出來柴玉關的虛實,人就要直接沒有了!

  而且……白飛飛有種奇怪的想法,一山不容二虎,關外同時存在兩個龐大的勢力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逍遙侯跟快活王是怎麼和平相處的?

  「那就要問問這位天公子為什麼要去皇宮大內盜走一樣到現在都沒有泄露出來到底是什麼東西的寶物了。」米亞冷漠的說。

  天公子,天公子,這個天是哪個天呢?當年大雍王朝的赫連氏滅掉的關外貴族可不是一個兩個,幾乎整個西域跟草原都快要被他們給掃平了!

  「看來我之前准備好的皮相是派不上用場了。」她突然嘆了口氣。

  兩個人想要出關調查柴玉關,自然是不能用自己的本來面目的,她本來准備了兩張不同的面具,可是現在遇到了金無望之後,兩個女人同時出現的情況就說不得有些危險了。

  「娘子,你看為夫這張臉怎麼樣?」白飛飛看著轉眼間變成了一個英俊少年的米亞不禁瞪大了眼睛,原來一個女孩子是能把男人扮的這麼像的嗎?

  原本披散下來的頭發此時已經束成了發髻,戴上了玉冠,身上也換了一套青灰色的長衫。十七歲的小姑娘身量高挑,身形瘦削,她走了兩步一回頭,竟然成了一個神采飛揚的少年!

  米亞也沒有辦法,總不能讓白飛飛這個嬌弱的女孩子扮成男人吧?沒有經過訓練,也扮不像啊!到時候還不是會更加的引人注目?

  那就只能她自己親自上場了,順便借用一下兄長大人的臉,都換了性別了,總不會再有人認出來她了吧?摸了摸臉上照著裴延慶的面目制作出來的面具,米亞感慨了一下。果然變性不管在什麼地方都是很有用的一個技能。

  白飛飛:「……」

  她面色古怪的看了米亞一眼,又低頭去看她亞遞過來的面具,難得的詞窮了。

  她妹妹是從哪裡找來的這麼多臉孔?

  不過這確實是個好主意,扮成了一男一女之後,自然就不會有那麼多的人注意她們了。

  當下她由著米亞在她的臉上行動,變成了一個眉目清秀的少女,出關的時候文牒上面的名字也變成了貝錦儀,一路跟著米亞裝成了一對夫妻出了關。

  至她們帶來的那輛馬車,也被重新偽裝好了,白飛飛坐在上面。就像是一個新婚的小娘子,笑容羞澀又美麗,看的守門的士兵眼睛發直。

  只是看到了她旁邊的年輕人身上掛著的那把華麗的劍,發直的眼神又重新安靜了下來。

  這麼兩個人就敢出關,想必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實在是沒有必要跟這樣的人發生什麼衝突。

  當下,守城門的士兵檢查過了通關文牒,放了兩個人出關。

  「這面具做的真好。」白飛飛摸著自己的臉,再一次的感慨臉上的面具制作之精巧。她昨天帶著面具在鏡子面前照了一晚上,這東西簡直就是完美的貼合了面部,就連臉上的表情也能反應的分毫不差,竟仿佛是真的一張人臉了。

  「做起來也很麻煩,前前後後需要好多天呢。」米亞笑眯眯的說。

  這可是沒有使用科技跟狠活兒的面具,完全采用古法制作,是她集結了好幾位變臉大師的經驗制作而成的,簡直就是出門旅行居家必備的良品!

  除了制作時間需要的久一點之外,沒有什麼別的缺點了。

  而相對於它能夠起到的作用,這個時間久一點兒也不算是什麼缺點。畢竟這東西的取材生活中隨處可見。除了制作手法要求高之外,在工具上面的要求反倒是沒有那麼高,隨便找個木頭雕刻出來一個模子就能做,而不是需要進行各種分子合成跟智能打印,需要用的時候反而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

  「也不知道那個金無望是不是還在城裡面?」白飛飛坐在車上,有點兒好奇。

  那樣一個執著的人,過去了這麼久的時間,對方竟然還會記得救了他的人的臉,還執意想要報恩,他會不會一直待在城裡面守著?

  「不管他是不是還在那裡,都跟我們沒有關系了,反正他現在也找不到我們。」米亞頂著一張男人的臉,就連聲音也變得清越硬朗了起來。

  白飛飛聽著她的聲音只覺得古怪不已,可是看著她的臉,卻又覺得這聲音跟臉實在是很配,居然看著看著也習慣了。

  兩個人一路前行,很快就到了晚上。

  米亞用火折子照著行腳商人繪制的地圖看了看,抬起頭說,「前面不遠有個山神廟,我們去那裡暫住一宿吧。」

  出了關之後不久,景色就跟關內大不相同了,只是距離還不是太遠,倒是沒有離開中原文化所輻射的範圍,依然能夠找到一些可以休憩的地方。

  「你是擔心上次的客棧之事重演?」白飛飛猜測,不然明明再往前十裡地就有一座客棧,裡面有干淨的熱水和熱騰騰的食物,她們完全不用在一個廢棄的山神廟中歇息。

  「因為我們不應該對這裡太過了解。」米亞搖頭。

  一對從中原來的小夫妻怎麼會對關外的事情了解的那麼清楚呢?他們畢竟在這裡沒有什麼人脈跟背景,在天色將暗的時候也不應該知道距離山神廟再走一段時間就是一座客棧。

  就像是這山神廟裡面的另外兩個人一樣。

  「二位兄台,我夫妻二人在此叨擾了。」米亞衝著坐在火堆前面的的兩個人一拱手,半點兒沒有見到老熟人的表現。

  「二位請便。」火堆旁的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點點頭,異口同聲的說。

  連城璧跟沈浪互相對視了一眼,有些詫異。隨即就將此事給拋開了去,只是繼續烤火。

  不過暗中卻在打量這兩個剛剛到來的年輕夫妻。

  若是要沈浪來說,這委實是一對漂亮的小夫妻,而且他們大概是正在新婚當中,一舉一動無不甜甜蜜蜜,倒是讓人不好意思去觀察他們了。

  而連城璧,他看著這兩人,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奇怪的違和感。可是又偏偏說不出來這種奇怪的違和感到底在哪裡,便也只能學著沈浪的樣子別開眼神,不再去看這對小夫妻。

  「我帶了小鵪鶉蛋,我們烤來吃吧。」米亞也不管另外兩個人的態度,只是笑嘻嘻的對白飛飛說。

  這兩個人,一個是無垢山莊的主人連城璧,此人雖然尚是年少,但是在江湖上已經有了一些名氣,風評還算是不錯;旁邊的那個跟他差不多年紀的人她不知道對方是誰。但是他眼神清正,並不會讓人厭煩。

  跟這樣的兩個人共處在一室當中,米亞倒是不用擔心他們會對她跟白飛飛做出什麼。更何況,現在她可是一個「男人」呢

  白飛飛看著她這調皮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輕輕的捶了一下她的肩膀,「就你喜歡搗蛋!」

  出門在外,居然還帶著一包鹵好了的鵪鶉蛋,這要是夏日當空,豈不是要臭烘烘的熏得滿車都是?

  不過想起來烤鵪鶉蛋的滋味,她又笑了起來,去幫著米亞一起把車上的食物搬了下來。

  她們兩人既然架著車裝作了夫妻,自然也會帶上一堆的東西,其中不僅是衣物跟平日的用品,還多了一些來自於塞北的特產,比如說泡饃。

  此時白飛飛將水袋中的水倒了一些在小銅盆裡面,用架子架在火堆旁邊吊上燒開,把硬邦邦的泡饃放了進去;米亞則是用小竹簽子串好了一顆顆的鵪鶉蛋,然後手指一彈,就將那上面的殼給剝了下來,架到火堆上面燒烤。

  很快,一陣陣濃郁的香氣就飄散在了山神廟裡面,勾的沈浪跟連城璧這兩個定力極好的年輕人都忍不住聳動起了喉嚨。

  「這哪裡是出行,簡直就是出來游玩一般!」沈浪只覺得那陣香氣不停的往自己的鼻子裡面鑽,不禁一陣苦笑。

  連城璧則是面無表情,除了那不自覺的聳動的喉嚨之外,竟然完全看不出來他此時的心情。

  而米亞跟白飛飛這邊,已經將那烤好的鵪鶉蛋放入到了泡饃裡面,一人一根勺子,在一只小盆裡面吃了起來。

  一邊吃白飛飛還一邊有點兒擔心的摸了摸自己的臉,「你說,我最近吃了這麼多的鵪鶉蛋,日後臉上會不會長斑?」

  老人都說吃鵪鶉蛋會長雀(qiao)斑,她要是長了怎麼辦?

  「不怕,就算你長了斑也好看,而且別忘了我可是醫道聖手,怎麼會讓斑停留在你的臉上?」米亞眨了眨眼睛,小聲說,「今日我吃的比你還多,便是要長斑,我也長得比你多呢」

  什麼吃鵪鶉蛋長雀(qiao)斑,吃兔肉長三瓣嘴……這裡面她哪一個忌諱沒有犯過?

  可是也沒見她變成一個三瓣嘴的麻子臉啊!

  白飛飛聽她這麼說,竟然放下了自己擔憂的心,也歡快的吃起了鵪鶉蛋就泡饃。

  到底是還是青春期的小姑娘,又是練武的人,飯量怎麼可能會小?

  只苦了旁觀的沈浪跟連城璧,滿臉麻木的聽著旁邊的小夫妻秀恩愛不說,還要忍受這撲鼻的香氣。只因為吃完了盆裡面的食物之後,米亞竟然又在架子上放了幾塊塗了油的饅頭片,准備夜晚濕寒的時候吃。

  這時候,便是一直鎮定非常的連城璧都快要繃不住自己的臉了,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出行居然被他們給搞成了出游?

  「這位兄台,你要吃一點兒嗎?」米亞敏感的注意到了連城璧看過來的眼神,好心的說。

  大家都在一座破廟裡面過夜,便是分一點兒吃的也是無所謂的。

  「不必了。」連城璧木著臉說。

  行走江湖,切忌的就是隨意吃別人遞過來的食物,他沒那麼大的心!

  「你呢?要不要來一塊?」米亞眨眨眼,倒也不在意,轉而問向了旁邊的沈浪。

  厚此薄彼可不是她的性格,總要一碗水端平才是。

  「那就多謝兄台了。」沈浪倒是笑嘻嘻的從自己那邊的火堆旁邊移動了過來,接過了米亞遞過來的烤饅頭片,「在下沈浪,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裴延慶,這是內子貝錦儀。」米亞笑眯眯的介紹了一下自己跟白飛飛,把兩個不同時代的人給聯系到了一起,還心情很好的啃了一口手裡面的饅頭片。

  「原來是裴兄與尊夫人。」沈浪見她這般隨意散漫的行事,嘴角也勾起了一個慵懶的笑容,將那饅頭片放進了嘴裡。

  隨即眼睛一亮,這饅頭不但口感酥脆,還有一股子奇特的清香,入口的滋味兒委實是令人難忘,「好!」

  他忍不住豎起了一個大拇指,稱贊道。

  「嘿嘿,這可是我夫妻二人特制的香料,日後就准備靠著它賺來安身立命的本錢了,當然會好!」米亞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看的白飛飛手指發癢又想要笑,只能不去理她,埋頭吃的自己的鵪鶉蛋。

  說來也怪,似乎是穿上了男裝之後,她妹妹的行為也變得像男人了起來。不管是走路還是吃東西,如果她不是確切的知道這面具呢!

  哪有女孩子家吃東西三口兩口的狼吞虎咽,吃完直接用手摸嘴巴的?

  「咕咕」沈浪跟米亞聊的正開心的時候,外面突然飛進來一只鴿子,竟然不顧有人在,就要去叼沈浪手上的饅頭片。

  「對不住!」旁邊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那只鴿子,卻是一臉麻木的連城璧。

  他也沒有想到家中飼養的信鴿居然這麼不怕人又嘴巴饞,落地之後不是來找他這個主人。反而是跑去叼人家的饅頭片,這讓他情何以堪?

  「沒事沒事,它愛吃就讓它吃嘛。」米亞眉毛眼睛彎彎的掰下了一塊烤饅頭片遞給了連城璧,「給它吃!」

  小鴿子能有什麼壞心思呢?它只不過是想要吃點兒東西而已,這深更半夜的,還要負責給人送信,也要考慮一下人家的辛苦啊

  連城璧看著遞到自己眼前的那塊饅頭片,感覺眼眶因為眼睛瞪的太久而有些發酸,慢吞吞的伸手去接過了那塊饅頭片,捏碎了在一旁的地上,將鴿子也一起放了上去。

  只是有些奇怪。

  他一生中見過不少的美人,不管是早逝的母親還是被稱為武林第一美人的沈璧君跟其他江湖中有名的美人,可以說美人在他的眼睛中其實也不過如此,並沒有什麼值得令人動容的地方。

  可是一個人的手卻不同。

  連城璧練的是劍,而且還練得很不錯。所以他在看一個人的時候總會下意識的看一個人的手。看看對方的手上是不是有繭子,猜測對方使用的武器。

  就如他見過的美人一般,他見過的手也很多,可是眼前這人的手卻漂亮的不正常。

  這是一雙有著纖長手指的手,有著分明的骨節,卻又不會太突出跟這張臉的主人不搭配。更重要的是,這是一雙一看就很有力量的手,而並非是那種柔若無骨的手。他甚至能夠想像得出這只手握住劍的樣子,那一定會很令人驚喜。可是令人驚訝的是,這雙手上卻一點點的繭子都沒有。但這個裴延慶的身上卻偏偏掛了一把劍,一把十分華麗的劍。

  這就讓人感覺很奇怪了,連城璧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卻把這件奇怪的事情給放到了心上,警惕起來了這個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人。

  至於這個裴延慶的妻子,連城璧眸色深沉,一個連那麼燙手的銅盆都能毫無障礙的端起來的女人,又怎麼會是簡單的人物?

  這一對夫妻,看似沒有什麼威脅,可實際上他們的功夫絕對不俗!

  但為什麼江湖上從來沒有聽過這兩個人的名字跟傳說?

  連城璧控制著自己臉上的表情,打開了飛鴿傳書。

  他這邊心思婉轉,幾個呼吸間就想到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沈浪那邊卻跟米亞相談甚歡。兩個人甚至都把話題從烤饅頭片延伸到了烤饃跟金城的拉面上面,沒多長時間,這個話題又延伸到了東都長安乃至保定府跟大面積的中原地區,整個山神廟裡面就聽著他們兩個在那裡對美食不停的說說說,簡直是讓人懷疑這是不是到了一個什麼美食大會,這兩人居然不但討論食物,還討論什麼刀工用材?

  「徐魯子大師?」米亞聽著沈浪提起的人愣了愣,這名字她有印像,幾年前她從潞城前往中原的路上的時候救了一個鑄劍師的妻子,他的名字就叫做徐魯子,對方還曾經想要給她打一把兵器呢!

  此時聽到沈浪的名字竟然有點兒吃驚,他不是鑄劍師嗎,怎麼竟然跑去鑄菜刀了?

  雖然她自己無聊的時候也會給自己打各種各樣的刀具,可是徐魯子是成名已久的鑄造大師,怎麼會自降身價的去給人打菜刀?

  「不錯,正是徐魯子大師。」沈浪點頭道。

  這位裴延慶公子,看上去也只不過是十八九歲的樣子,聽他的口音似乎是從中原地帶而來,怎麼會認識居住在塞北的徐魯子大師?

  一時之間,他心中的懷疑有多了一層。

  可他面上卻絲毫沒有露出對這對小夫妻的懷疑,只是繼續跟米亞攀談著,「二位此行前去關外可是參加關外一年一度的冬獵?」

  他此次前往關外本是想要查探一下對方的消息,思忖有什麼法子能夠讓這位快活王死的不能再死。可是來到了關外之後才發現柴玉關此人十分精明,更是將自己的安全看的十分重要,平日裡只是縮在快活城中根本不出來。即便是出行也是層層護衛守在身邊。而他那特意培養出來的急風三十六騎實力也是十分高超,便是他拼著性命不要,也是無法對柴玉關做出半點損傷的。

  沈浪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只恨自己生的太晚,在武功這件事上面竟是拍馬也趕不上柴玉關,想要報仇也只能另辟蹊徑。

  之前他本來已經打算回到中原繼續想法子了。可沒想到竟然聽說了本次關外各部的冬獵中柴玉關會出現。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的心跳都加速了一些,若是能夠……

  可隨後柴玉關過往的那些歷史就像是一桶冷水潑到了他的頭上。

  但沈浪從來不是一個喜歡隨意放棄的人,沒有機會也就算了。既然有機會,他總是不願意放過的。

  所以才有了他重新折返回來的事情,也遇到了這對目的不明的夫妻。

  他不著痕跡的打量著米亞,這個年輕人實在是長得過於漂亮了,漂亮到若只看臉孔的話甚至都會讓人懷疑他是個漂亮的女孩子。尚未完全成長為一個男人的少年有著這個年紀特有的神采飛揚。就好像他從未經歷過任何不好的事情,連笑起來的時候都是帶著一絲溫暖的陽光,甜蜜的要命。

  便是他當年家中未曾遭受巨變的時候,也笑不出來這種風采。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卻從來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簡直就仿佛是從石頭裡面蹦出來的一樣,這怎能不讓人感到奇怪?

  「不錯,我們此行正是為了這一年一次的冬獵而來。」米亞微微一笑,「沈兄莫非也是如此?」

  因為王琦的事情,兩個人在東都耽誤了不少的時間,等到真正的出關之後已經到了冬天。

  本來還以為這個時機太過糟糕,冬日裡面柴玉關說不定會待在快活城中不出門的享受溫香暖玉,沒想到卻突然聽聞他將會啟程前往草原參加那裡的一年一度的冬獵。

  這樣大好的機會,她們怎麼會放過?

  就算是不能殺死柴玉關,至少能夠近距離的觀察一下他的實力已經到了什麼樣的程度,這總比她們混入到快活城中去搞事情要輕松多了。

  所以她此時笑的格外的開心,竟然讓因為拒絕了饅頭片而插不進嘴的連城璧感到了一絲詭異。

  只因為他這輩子都沒有見過能夠笑的這麼開心的人,那種發自內心的愉悅竟然讓他有了一絲微妙的嫉妒。

  一個人怎麼能夠這麼快樂?他的心中難道竟然沒有任何值得煩惱的事情嗎?


第1312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他怔怔的看了米亞一會兒,直到她都覺得是不是應該提醒一下這位連莊主這麼看人很不禮貌,才斂目重新低頭去看手中的字條,那上面說無垢山莊派出去的探子進入了快活城之後如入泥沼,音信全無,這條線徹底斷掉了。

  連城璧沉著臉將這張字條丟進了火堆裡。如此一來,他就只能去草原上碰運氣,卻是沒有辦法深入到快活城當中去了。

  米亞跟沈浪還在喋喋不休的討論著各種好吃的好玩的,兩個人甚至還談起來了某個神秘的銷金窟,「……只要你有錢,不管是什麼東西都能在這裡買到。」沈浪含笑說,眼神中竟然帶上了幾絲向往。

  「真的嗎?」米亞瞪大了眼睛,「若是我想要買武功秘籍呢?」

  沈浪的笑容微微頓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的道,「武功秘籍自然也是有的,曾經有人在銷金窟中買到了崆峒派的鎮派絕學。可惜,買到了這份絕學的人因為炫耀自己學到了崆峒派的不傳之秘而被崆峒派追殺。若是沒有絕對的把握,我勸裴兄還是不要買這種危險的東西比較好。」

  「那真是可惜。」米亞點點頭,「我本來還想要去看看能不能買到那傳說中的《無敵寶鑒》呢。」

  她說的一臉坦然,似乎是根本就不了解當年這件事造成的影響,可是沈浪的笑容卻已經凝固了。

  「裴兄怎麼會想到那份《無敵寶鑒》?」連城璧突然開口,「若是那銷金窟能夠買到這種東西,他們又何必躲在暗處不敢見人?」

  他自然也是聽過那銷金窟的,只是一個連背後的主人是誰都不知道的組織,便是聽起來再神奇,底氣也是虛的。尤其是這種買賣天下萬物的口氣,豈不知大乾王朝還沒有亡呢,也不怕真的賣出去了什麼不該賣的東西被朝廷給一鍋端了?

  除非那裡的主人本就是跟朝廷有關,那就又另當別論了。

  「你說的對,他們要是真的有這種東西,又怎麼會不大張旗鼓的宣揚出來?便是讓人用自家的絕學來換,恐怕也是有人願意的。」米亞聽著連城璧的話點了點,衝著他笑了笑,「敢問兄台大名?這般見識實屬不凡。」

  「在下連城璧。」無垢山莊的主人一拱手,算是跟沈浪之外的兩個人互相通了姓名。

  「連城璧?」米亞驚訝,「莫非是無垢山莊的那位連莊主?」

  連城璧:「……」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人奇奇怪怪的,現在就連說出的話也讓人不自在的緊,跟他的那張賞心悅目的臉差異未免太大。

  白飛飛偷偷扯了扯米亞的手,示意她演過頭了。

  米亞衝著她吐了吐舌頭,就是要演啊。難不成還真要跟這兩個人搞什麼一見如故的劇本?這天色這麼糟糕,眼看著就要下雨。到時候他們走的時候這兩個人是捎著還是不捎著?

  連城璧就留當是沒有看到白飛飛跟米亞之間的互動,只是臉色平淡的道,「正是在下。」

  也許這少年本就是那種從未經歷過苦難的人。所以說起話來才會這麼肆無忌憚的直白。

  「連兄也是去參加冬獵大會的嗎?」米亞翻了一下火堆,讓火勢燒的更旺了一些,貌似無意的問道。

  當年的回雁峰一役,受害者無數,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無垢山莊的主人老連莊主,連城璧這是想要去報仇?看來柴玉關得罪的人不少啊。

  「不錯。」連城璧點頭,「我早聽聞草原冬獵的名聲,倒是一直想要見識一下。」

  既然沒有辦法進入快活城,那就只能去草原冬獵,看看這位快活王的實力,也好讓他心裡有數應該找個什麼樣的盟友才能弄死柴玉關。

  很奇妙的一件事,七年前一座破廟裡面集結了四個跟柴玉關有仇的人,今日這座距離當年的破廟千裡之外的地方又集結了四個跟柴玉關有仇的人,豈不是一種緣分?

  只是這種緣分卻未必是大家想要的了。

  米亞往火堆裡面丟了幾塊特制的木柴,確保這堆火會一直燃燒到天亮,又給小馬添了一些草料,就跟白飛飛鑽進了停在廟門口的馬車裡面。

  這輛馬車雖然跟普通的馬車在外表上沒有什麼區別,可是內裡卻大不相同,放下吊在馬車棚頂的板子,這裡面最多能睡上六個人。可是現在這輛馬車裡面只有兩個人,空間更大,也就更加舒適。

  同時也讓連城璧跟沈浪心中的那種詭異的感覺更加嚴重了,這兩個人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這個時節從關中往關外來,本來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這兩人看著也不像是那種行腳商人,為了生計不得不在快要入冬的時候出關博生計。相反,從這兩個人的穿著打扮能夠看出來他們二人的生活一定很優渥。特別是那個叫做裴延慶的少年,他的手上沒有任何勞作過的痕跡,走起路來也是又輕又快,臉上時時刻刻的帶著愉快的笑容,簡直就像是那些王府裡面從來沒有經歷過任何人生挫折的小少爺一般,根本就不像是會在這個時間出關的人。

  尤其是他還帶著一個貌美的妻子……沈浪跟連城璧不約而同的想到了白飛飛,做妻子的,手上的繭子竟然比丈夫手上的繭子還重,這難道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嗎?

  「連兄莫非是想到了什麼?」沈浪的臉色在火光的襯托下晦暗不明,聲音也低沉了下來。

  「沈兄莫不是跟我想到了同一件事?」連城璧看著沈浪,微微一笑道。

  「五十年前武林中曾經曇花一現一位絕世天才,他的武器就是自己的手。這雙手美麗的仿佛是玉石雕刻而出,竟仿佛不是凡間所能誕生的,便是最堅硬的武器,在這雙手面前也無用武之地,只有折戟一個結果。」沈浪悠悠的說起了一段武林往事。

  「不錯,那位天才昔日親上少林挑戰被稱為武林第一指的空明大師,最後一根一根的掰斷了空明大師那堅逾金剛的手指……」連城璧接口沈浪的話,「你是不是也覺得他的手指很美很漂亮?」

  他沒有見過那位絕世天才的樣子,可是所有被他挑戰過的練手上功夫的人都曾經說過一件事,這世界上絕對沒有一雙手比秋莫離的手還要好看,好看到令人心生恐懼。

  「他只是伸出手輕輕一點,便洞穿了逍遙劍的頭顱,就仿佛那只是一塊豆腐。」連城璧想起無垢山莊的書房中收藏著的有關這位秋莫離的手札,竟然覺得有點兒發冷。

  抬頭一看,才發現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

  沈浪沒有說話。

  他只是想起來了父親沈天君的絕學乾坤第一指。沈天君曾經親口承認過,他的手指不如秋莫離硬。可是秋莫離在武林中橫行的時候,他父親也只不過是一個孩子,便是他再天縱奇才,也沒有機會面對秋莫離……

  火堆還在劈裡啪啦的想著,圍著火堆坐著的兩個人卻誰都沒有說話,只是安安靜靜的思考著,似乎是想要找尋出來這對神秘的小夫妻的來處。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們會懷疑我們?」白飛飛趴在馬車裡面,收回了灌注在外面的注意力問米亞。

  便是已經跟米亞住在一起了幾年,可是白飛飛終究還是白飛飛,定了型的性格想要改過來卻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出門在外,就算是知道外面的兩個男人其中之一是江湖上頗有俠名的連城璧,也不可能完全放心的,上了馬車之後還是凝神聽著外面的情況。

  結果一聽就聽出來了外面的兩個人給米亞安了一個奇怪的身份來歷。

  「你不是也看了那本雜記了嗎?」米亞翻了個身,側頭對白飛飛笑道。

  出門在外,不怕你神秘,就怕你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這樣所有人的都會對你加以警惕。可是你雖然神秘了,但卻能讓人猜出來你的來歷,得到的警惕就不會那麼大了。因為猜出你的來歷的人自覺對你有所了解,心中有了底氣,自然就不會疑神疑鬼的做出你不想要發生的事情。

  她跟白飛飛兩個人單獨行走在這陌生的地方,總是要小心幾分的,既要讓人忌憚,又不能讓人太過忌憚,一個已經消失了很久的人可能的後人就是一個很好的擋箭牌。

  她抬起了自己的手在白飛飛面前晃了晃,「好看吧?我花費了很長時間來養護這雙手呢」

  若是她再年長幾歲,倒也不必如此用心的養護這雙手,將它們給養的仿佛是從奶水裡面撈出來的一般,又滑又嫩,半點兒繭子都沒有。可是現在她的實力只能說是一般,就不得不在別的地方下點兒功夫了,讓人猜不出來她用的是什麼武器才是最好的,倒是可以當做一個殺手锏。

  「就你淘氣!」白飛飛捏了捏米亞的手,嗔笑道。

  很少有人知道,真正練手上功夫的其實是她,而米亞,她這次出門把本來樸實無華的刀給塞進了一把華麗無匹的劍鞘裡面。

  說是要掩人耳目,可白飛飛總覺得她這行為古裡古怪。但想到妹妹平日裡就是一個古靈精怪的性子,倒也釋然了。

  「淘氣不淘氣的暫且不說,我覺得我們可能遇到了沈天君的後人。」米亞握住了白飛飛的手,笑嘻嘻的說。

  「你是說那個沈浪?」白飛飛一怔,隨即想到了外面的那個有著懶洋洋笑容的落拓少年。

  跟看起來就很有世家風範的貴公子連城璧不同,沈浪身上有種奇特的魅力,這種魅力不是來源於他的身世,他的相貌,而是他的笑容。仿佛只要看著這個人的笑容,便是連天塌下來的事情也不重要了。因為有著這樣一種笑容的沈浪會解決掉所有的麻煩。

  白飛飛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個沈浪也許也是一個衝著柴玉關來的人。因為只有那樣一個千百年來最惡的人才配做沈浪的敵人。沒想到她的猜測竟然成真了,這人竟然是沈天君的後人?

  「我想應該是的。」米亞趴在被子上打了個哈欠,「你沒看到他聽我說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時候的表情嗎?跟柴玉關有仇的人當中只有兩個姓沈的,一個沈天君已經死了,剩下的那個,就是當年散盡了家財浪跡江湖的沈天君的兒子。」

  回雁峰一役之後,人們只知道大俠沈天君的兒子把所有的家財都送給了仁義山莊,自己離開了。可是卻從來沒有人提過那個孩子的名字跟年齡,只說他還不到弱冠,是個十歲左右的童子。

  十歲左右,既可以是八……九歲,也可以是是十一二歲,範圍放的更寬泛一點兒,便是七歲、十三歲也是有的。廟中的沈浪,豈不是很符合這個年齡範圍?

  再結合對方聽到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籍時候的表現,很難令人不猜測他就是當初那個散盡家財的沈天君的兒子。也許這個猜測是錯誤的,可是這又對米亞她們沒有什麼影響了,不管沈浪的真實身份是誰,她們都不會跟他有什麼交集,自然也不會被他影響到。

  「你說的對。」白飛飛想了想,也贊同這種猜測,「只希望將來他能夠在對付柴玉關的行動中起點兒作用。」

  她嘴角勾起,「快睡吧,明日我們還要趕路。」

  沈浪,希望你真是沈天君的兒子!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太陽升起來之後一掃夜晚跟寒雨帶來的冷氣。

  「沈兄,連兄,就次別過。」米亞衝著沈浪跟連城璧拱了拱手,跳上了馬車,一一拉韁繩,「駕」

  小馬悶聲不吭的衝了出去。

  沈浪:「……」

  連城璧:「……」

  那種古怪過了一晚上之後不但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嚴重了怎麼回事?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內心揣測著對方是否知道前方不遠就有一座客棧的事情。反倒是一同向著一個方向前進,多了一個作伴的人。

  如兩人這般懷著目的的人不少,米亞跟白飛飛一路走過來,就遇到了很多衝著柴玉關來的人。可惜的是,這些人的武功都不高,有的甚至還很弱。

  「你說,這些人為什麼會來?」白飛飛看著遠處奔騰的馬匹,輕聲問站在她旁邊的米亞。

  很奇怪的一件事,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人知道柴玉關的消息?明明之前她們也是費盡了力氣才打探到關外有個快活王,可是看現在的情況,分明卻已經有很多人知道快活王就是柴玉關了。

  「因為柴玉關不是只有我們一個敵人。」米亞眯起了眼睛。

  渾水摸魚,水渾了才能摸魚,也許這些人就是那些渾水,真正想要對付柴玉關的人就隱藏在他們中間。

  「是王雲夢還是無垢山莊?」白飛飛說出了兩個最有可能的名字。

  前者定然跟柴玉關關系匪淺,後者則是每個人都知道上一代的莊主就死在了回雁峰上。

  反倒是少林跟武當還有峨眉這些名門正派半點兒影子都沒有出現在這裡。

  「我猜是王雲夢,連城璧要臉,至少表面上是要臉的。」米亞輕笑。

  王雲夢是魔女,她做出什麼事情都不會讓人感到奇怪,而且現在她已經成為了一個「死人」,就更不會招來什麼目光了。但是連城璧不同,他是武林六君子之一,是無垢山莊的莊主,是武林中冉冉升起的新星。就算是顧忌著無垢山莊的名聲,他也不會做出這這種事情除非他暗地裡面還有另外一股控制在手中的勢力。

  「不過也不一定,沒准兒還有別的人參與進來也不好說,別忘了,這裡不僅僅是靠近快活城,還有一座逍遙城。」關外的這個詭譎的形式倒是有了幾分朝廷爭權奪利的影子了,也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真的想要做些什麼,還是只是虛張聲勢,目的是為了獨霸關外?

  米亞忍不住想要撓牆,她只是想要解決掉一個後患無窮的柴玉關而已,為什麼現在有種卷入了某種陰謀裡面的感覺?

  看著遠處那陣仗大的簡直堪比皇帝的柴玉關的駐地,她微微嘆了口氣,人生可真是艱難!

  比她還煩的是沈浪跟連城璧。

  這兩個人來到了草原之後才發現原來柴玉關被稱為快活王不是沒有原因的。他平日裡在快活城中多麼逍遙自在他們不知道。但是光看他只是來草原打個獵就興師動眾的陣仗就知道想要單槍匹馬的解決他真的是太不現實了。

  「反正我覺得你若是真的想要殺他,除非是扮成女人爬到他的床上才行。」風四娘也跟著一起嘆氣。

  她和蕭一十郎一路從快活城到草原,實打實的見識了一下這個快活王出行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前呼後擁,層層護衛跟在他的身邊,便是皇帝老兒出行也不過是如此了。

  但皇帝老兒的身邊可沒有那麼多的武林高手當衛士,這樣的人,蕭十一郎想要刺殺他,風四娘覺得純粹就是去送死。

  「不如我們還是去偷那把割鹿刀吧,傳說此刀無堅不摧,是徐魯子大師封爐之前最後的傑作,有了它,也許你的勝算就多了一些也說不定。」風四娘的眼珠子轉了轉說。

  曾經的名將徐魯子已經在三個月前正式封爐,宣布不會再打造武器。而割鹿刀,不僅僅是他封爐之前最後一個作品,也是他一生中最傑出的作品。因為便是他自己,也無再打造出來一把能夠超越這把刀的武器。

  「……你真是異想天開。」蕭十一郎看著風四娘,覺得這個好兄弟的腦子大概是榆木做的,怎麼裡面全都是疙瘩?

  「我異想天開?」風四娘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的不可思議,「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一把好的武器對一個人學武的人到底有多麼的重要難道還要她來說嗎?傳說這把割鹿刀的最高境界是能夠跟握著它的人心神合一,從而達到天下無敵的效果。

  「所以它才會引起天下英雄們的爭奪,此時不知道有多少人前往徐魯子大師所在之地,就是為了求得一見這把割鹿刀。」明明是草原的冬獵,可是這裡最流行的話題卻是那把傳說鋒利無匹的割鹿刀,米亞跟白飛飛聽著,竟然有種十分荒謬的感覺。

  而更加荒謬的是,兩個人等了幾天沒有等到柴玉關出行打獵,卻等到了天魔琴重現江湖的消息。

  「你們知道嗎,聽說天魔琴的主人岳無極死在了自己的徒弟手中,他的徒弟擔心被報復,已經帶著天魔琴來到了草原,尋求快活王的庇護……」米亞聽著隔壁的竊竊私語,忍不住瞠目結舌,不是吧?

  「怎麼了?」白飛飛見她這樣,碰了碰她的手指。

  「你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我還沒有到中原的時候遇到過天宗的事情嗎?」米亞小聲的說,「當時師父救了一個人,就是這個天魔琴的主人岳無極,沒想到他竟然被殺了。」

  還是這麼奇葩的死法,居然是被徒弟給殺掉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順便的,米亞也有點兒好奇一件事,那張天魔琴真的有那麼厲害嗎?竟然能讓岳無極的徒弟弒師,這是要有多大的誘惑力?而且為什麼是快活王?岳無極的徒弟最應該找的難道不應該是天宗的那位逍遙侯嗎?

  白飛飛也有點兒發愣,她遲疑了一下,「我聽說過這個天魔琴,八十年這把琴的主人曾經靠著它血洗武林,引起了整個武林的圍剿。後來人只知道那把琴的主人死在了武林人中的圍剿之下,卻不知道這把琴竟然還存在於世。」

  沒想到剛聽說這個消息,緊接著而來的就是這把琴的主人死了,該說這把琴果然不愧是名字中帶著魔嗎?

  「他出來了!」米亞剛想要說話,就見到遠處一個錦衣華服的男人出現了。

  只見他身材高大,膚色白皙,相貌竟然跟之前白夫人繪制的有七八分相似!

  固然是已經確定了這個擅用武林各家功夫的快活王就是柴玉關,白飛飛此時還是情緒激蕩,握緊了的拳頭上爆出了一條條青筋。

  「不急。」米亞冷靜的伸手按住了白飛飛的手。

  她知道柴玉關害的白飛飛有多麼的慘,她此時激動是正常的。可是現在這人身後跟著的隨行護衛怕不是要有幾十個人,她們兩個怎麼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殺死他?

  當下兩個人悄悄的離開了這裡,順著柴玉關行進的方向綴了上去。


第1313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真想要用霹靂雷火彈撒上去啊。」白飛飛幽幽的說,只覺得手指癢的要命,恨不得把皮袋子裡面裝著的那些霹靂雷火彈一股腦的全都砸到柴玉關的腦袋上才好。

  「我也想,但我們說好了的,不傷及無辜。」米亞嘆氣。

  她也很想要趕緊解決掉這些麻煩過安靜的生活不僅僅有柴玉關這個心腹大患,還有逍遙侯這個神經病,可是怎麼解決又是個問題了。

  直接重型熱武器轟過去最簡單,一了百了,連個渣都不會剩下。但轟過去之後,估計她又要養上好幾年才能把被反噬出來的傷給養好。好不容易養成現在這個樣子,就別瞎折騰自己了,真的劃不來。

  至於小型的槍之類的,先不談反噬問題,也得她距離柴玉關足夠近,他自己也沒有什麼防備才行啊!

  絕頂高手勝負只在一瞬間,柴玉關眼看著都快五十了!將近十年前他就能將王雲夢給傷成那個樣子,就算是偷襲暗算也可見他的實力。又經過這麼多年的修煉,這個人的武功之高恐怕已經臻至化境。這樣的一個人,面對著陌生人突然之間的行動,米亞覺得別自己還沒扣動扳機呢,就直接被人給滅了。

  不是她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而是武功這種東西除了靠天賦之外,時間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她養到了十五歲才算是徹底把一具已經半廢的身體養的沒有了隱患,中間固然是每日勤練不輟,可終究還是欠缺了一點兒時間,若是再給她五年的話還差不多,到那時候她有把握跟柴玉關一較高下。

  可她有五年的時間嗎?

  答案顯然不是那麼美妙,柴玉關的敵人太多了,而且不是每一個都是光明正大的,還有一些人會將別人扯下水。別的不怕,就怕遇上這種人,到時候將她跟白飛飛扯進來,到時候怎麼辦?

  還有那個亂七八糟的天宗,也不知道怎麼就遭了這幫人的瘟!米亞心中嘆氣,只覺得真是人生艱難,倒霉都碰到一起了。

  「唉」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

  「你說,想要報仇怎麼就這麼難呢?」白飛飛看著柴玉關舉著一張大弓射死一頭小兔子,厭惡的皺了皺眉。

  這人號稱自己是快活王,卻用這麼大的弓射一只小兔子,莫名的讓她感到一陣厭煩,只恨不得他也變成一只兔子,好拗斷他的脖子!

  「只是需要一點兒時間跟耐心而已。」米亞看了看自己腰間的皮袋子,覺得這件事還是很有前途的。

  誰能想到江湖上竟然會有一個專門做火藥的家族呢?

  霹靂雷火堂,這名字簡直起的妙極了!

  只不過這個祖上是宮廷御用的煙火師的家族現在尚且名聲不顯,倒是沒有太多的人注意到。當下米亞毫不客氣的花費了大筆的銀子砸在雷家的家主身上,買回來了一堆的霹靂雷火彈,就准備到時候用在這位快活王身上,讓他好好的快活快活!

  可惜到現在為止,她還是沒有找到讓快活王快活上天的法子。

  不過這個機會很快就來了。

  只能說柴玉關真的是一個很喜歡展現自己能力的人,他居然一路追著一頭狼跑了出去。

  米亞立刻和白飛飛分頭跟了上去。

  「哼,何方鼠輩,竟然跟著本王不放?」柴玉關到底是柴玉關,竟然在不久之後就察覺到了有人跟著自己,當下一勒馬停住怒喝道。

  除了剛開始的時候來到關外那幾年為了躲避被自己暗算了的那些人之外需要隱姓埋名之外,他還從來沒有做過縮頭烏龜。在成為了快活王之後,就更是一路順暢,向來都是前呼後擁被人捧著,此時竟然有人敢捋他的胡須,柴玉關頓時冷下了臉。

  「若我是鼠輩的話,你豈不是一只大老鼠?」一陣霧氣慢慢的消散,米亞的身影出現在了柴玉關的面前,笑吟吟的說。

  她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在足夠安全的情況下,柴玉關竟然也是一個好大喜功的人。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追逐狼群,居然也敢讓急風三十六騎遠遠的綴在後面不得靠近,這是對自己的實力有多大的信心?

  可惜白飛飛練了《幽靈秘籍》,再去練習《九陰真經》中的療傷篇就已經耗費了不少的時間跟精力,實在是沒有辦法繼續研究跟她的武功相衝突的羅剎功,竟然沒有辦法這種情況下跟的太近,形成雙面夾攻。

  「你是誰?」柴玉關看著眼前的俊俏少年如此說話,忍不住臉色大變,莫非是王雲夢那個女人生下的孩子?

  「我叫白雲飛,你猜我是誰?」米亞一邊說一邊猛的刺出了一刀。

  「哼!」柴玉關一掌劈出,獰笑道,「區區雕蟲小技,竟然敢在此現眼!」

  白雲飛,莫非這是白靜那個賤人的兒子?柴玉關面色晦暗不明,一邊攻擊一邊回憶著當初的發生的事情,居然發現自己已經想不太起來那個燒火丫頭長得什麼樣子了。可是眼前的少年卻長了一張可以迷倒萬千少女的臉……

  米亞卻不管柴玉關此時在想什麼,她被他掌風擊中,胸口血氣翻湧。可是卻絲毫不示弱,一邊打一邊笑嘻嘻的說,「雕蟲小技又怎麼樣,你當初不也是靠著雕蟲小技才獲得了今日的一切嗎?」

  叫個快活王就真的當自己是個王了?

  王八蛋還差不多!

  柴玉關被她的話氣的腦門疼,已經有多少年沒有人敢這麼跟他說話了?便是當年的魔女王雲夢,在他面前也是溫柔小意的,此時一個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野種竟然也敢諷刺他?

  當下他干脆的改變了生擒此人問出他背後到底是誰的主意,猛的運功加重了力道要送對方直接上西天!

  不對!柴玉關突然覺得他功力運轉的時候居然有了一種遲滯感,大吃一驚,怎麼回事?

  他猛的一抬頭看向了米亞,是這小子?

  米亞衝著他笑了笑,「雕蟲小技的感覺怎麼樣?」

  她好不容易等到一個柴玉關落單的機會,怎麼可能只用自己的刀?就是要用毒才最符合她的利益啊!

  「轟轟轟」聽著不遠處傳來的馬蹄聲,柴玉關露出一個笑容,這個白雲飛果真是個雛兒,竟然大意到不知道乘勝追擊,只顧著炫耀。

  他轉身就衝著急風三十六騎的方向衝了過去。

  雕蟲小技就是雕蟲小技,他雖然中了毒。可是這麼短的距離已經足夠他衝到自己的隨從身邊了!

  可是事情又哪裡是怎麼簡單的?他往回跑,米亞自然也不會落後,而且她雖然內力積累不如柴玉關,但輕功這種逃跑的功夫可練的比柴玉關好多了,很快就追上了他,一邊追還一邊往他身上砸著霹靂雷火彈。

  「轟轟轟」從遠處狂奔過來的急風三十六騎就見到他們的主子在前面跑,後面一個英俊的少年追著往他的身上砸東西。

  「不好!」胸前護心鏡上面刻著一的急風騎士面色一變,身體一軟,倒了下去。

  「撲通!撲通……」他的倒下就像是開啟了什麼神秘的開關一樣,跟在後面的幾個急風騎士也跟著一個個的摔下了馬。

  白飛飛如鬼魅一般的身影從幾個急風騎士身邊掠過,飄向了柴玉關,衝著他露出一個惡毒的笑容,猛的一揮手,一顆顆的霹靂雷火彈就砸向了對方的身體。

  「噗」後面跟上來的米亞一刀刺穿了他的胸膛,笑嘻嘻的道,「雕蟲小技?」

  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雕蟲小技,她還用力的在柴玉關的胸膛裡面攪動了幾下,讓這位剛剛沒有當上幾年快活王就灰飛煙滅的武林公敵成為了一具屍體。

  「咳咳咳」把刀抽出來之後米亞才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一邊咳嗽還一邊吐出了幾口血。

  白飛飛連忙過來扶住她,」你怎麼樣?「

  她二人的武功委實是不及柴玉關遠矣,米亞如此近距離的跟他對戰,又受到了霹靂雷火彈的衝擊,顯然已經受了內傷。

  「我不要緊,去把柴玉關的屍體化掉。」米亞用手帕捂著嘴巴,虛弱的說。

  既然都有了霹靂雷火彈這種東西了,那誰又知道這世界是不是有什麼起死回生的藥物或者是武功呢?讓柴玉關徹底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才是最保險的,免得以後他真的「復活」了給大家找麻煩。

  白飛飛看著她捂著嘴巴的手帕中不斷滲出的血液,咬牙轉身去將化屍水滴在了柴玉關的身上,親眼看著那些血水滲入地下,才走向了急風三十六騎。

  跟著馬匹一起倒在地上的急風騎士們面帶驚恐,「你要做什麼?」

  此時這些急風騎士心中全是驚懼,他們剛剛目睹了一場堪稱是慘烈的殺人場合,現在這妖女跑到他們的面前是想要做什麼?

  白飛飛沒有回答他們的話,只是一個一個的用移魂催眠了過去,順便把這一個個的急風騎士給打成重傷,讓他們在短時間裡面沒有什麼行動能力。之後又把現場火藥的痕跡處理干淨了,才給他們解了毒,扶著米亞找了一匹馬,跳了上去,一拉韁繩,疾行而去。

  僅僅只是一夜的時間,快活王在草原上失蹤了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關外。

  「快活王失蹤了?」聽聞這個消息的沈浪跟連城璧雖然沒有坐在一張桌子上,可是反應卻差不多,都為了這個消息而震驚。

  同時也疑惑。

  這會不會又是回雁峰事件的重演?柴玉關是遇到了什麼自己對付不了的敵人?還是他又搞出來了什麼陰謀詭計?

  一時之間,關外陷入了一片風雲詭譎之勢。

  「聽說了嗎?快活王發瘋打傷了自己的急風三十六騎消失了……」

  「聽說快活王因為急風騎士勾引他的小妾逃跑了,一怒之下打傷了剩下的急風騎士……」

  「快活王……」

  各種各樣的消息傳說的沸沸揚揚,簡直讓人沒有辦法分辨真假,只有一對又換了一張臉的姐妹,坐著同樣換了一個外表的車子,慢悠悠的往回走。

  「沒想到居然這麼容易就解決掉了他,我都有點兒懷疑是不是遇上了一個假的柴玉關了。」滿臉病容的白面書生靠在車廂中的軟塌上,聲音格外的悅耳,說出的內容卻很令人震驚。

  這兩個正在往快活城前行的假夫妻正是米亞跟白飛飛,此時她們兩個已經是第三次變換身份,從最初的裴延慶跟貝錦儀變成了現在的張翠山跟殷素素。

  只不過這個版本的張翠山完全沒有正版的張翠山那般健康有活力。反而病病殃殃的,一張臉白的像是刷了幾層粉一樣,光是看就知道病的不輕,跟臉模本人的形像氣質簡直就是差了十萬八千裡。

  倒是盜版的殷素素,精明強悍,看起來頗有幾分正主的風采。

  尤其是對待病倒了的「丈夫」的時候,照顧的無微不至不說,還經常用一種幽怨的眼神看著對方。

  就比如說此時,她聽著車廂裡面的人說話,握著馬鞭的手都緊了緊,想要抽裡面的人一頓,責問她為什麼要以身涉險,豈不知她自己的小命要比柴玉關貴重的多嗎?

  可是看到米亞現在那般萎靡的樣子,她就又不忍心了。

  平日裡活蹦亂跳的一個人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不知道多難受,她又何必去責怪她?

  「你呀。」白飛飛嘆息一聲,米亞總歸是為了她才去找的柴玉關報仇。若不然的話,她已經脫離幽靈宮,沒有人知道她還活著,自己在東都逍遙生活豈不是快哉?

  走了半天,白飛飛看到天色已晚,便停在了一處廢棄的寺廟門口,跳下去將馬車牽進廟中卸下,從車棚上面拽下來兩塊卷的緊緊的草甸子丟在地上供小馬跟另外一匹馬使用,順手將外面的石槽拖進來,倒進去了草料給它們,之後又拿出了兩個小墊子給自己和米亞,才在破廟裡面生起了火。

  「蓬」火焰飛騰而起,她往裡面添了一些柴火,將路上買來的肉跟餅子都放到盆裡面烘烤,才將米亞扶了下來。

  這場對戰柴玉關的戰鬥雖然看起來簡單,可是過程卻凶險無比。那柴玉關終究是一個比她們兩個大了幾十歲的人,武功跟兩人不可同日而語。若不是使用了陰招暗算對方的話,大概率的是,死亡的是她們兩個。

  「還真是運氣占了一大部分。」重新復盤這場戰鬥,白飛飛不禁感慨,老天果然是站在她們這一邊的,竟然真的讓他們殺死了柴玉關!

  「可見我們運氣很不錯。」雖然被打成了重傷需要療養一段時間,但是米亞向來豁達,倒是沒有把這件事給放在心上,而是一臉的笑嘻嘻。

  一個心頭大患死了,能不高興嗎?

  之後等她養好一點兒,就去找那個該死的逍遙侯算賬!

  「好像有人來了。」白飛飛耳朵一動,走到了廟門口,就見到晚霞中有兩匹馬載著人慢慢的走近。

  「是沈浪跟連城璧。」她回頭衝著米亞做了個口型,表情很是疑惑。

  怎麼走到哪裡都能碰到這兩個人?他們是連體嬰嗎?時時刻刻的都黏在一起?

  「看來已經有人先我們一步占據了這座破廟。」沈浪跳下了馬,看到寺廟中的火光微笑著說。

  他也奇怪的很,去的時候他遇到了連城璧,回來的時候他又遇到了連城璧,這算不算是一種奇特的緣分?

  連城璧沒有說話,只是同樣跳下了馬,牽著韁繩靠近了寺廟。

  又是一對夫妻?

  見到裡面的兩個人,他微微一愣,怎麼最近草原上專門出俊男美女的夫妻嗎?

  「在下沈浪,這位是連城璧連兄,叨擾了。」沈浪跟在他後面走了進來,衝著坐在火堆旁邊的兩個人拱了拱手道。

  出門在外,多說點兒好話總比不講究規矩要強的多。

  「在下殷素素,這是外子張翠山,二位有禮了。」白飛飛點了點頭,便不再理會這兩個人,而是將熱好的肉跟餅拿到了米亞的面前,兩人一人一口的分著吃了。

  這一舉動看的沈浪跟連城璧忍不住側目,似乎之前他們也見過這樣的場景?

  現在的夫妻在外面行事都這般豪放的嗎?還是說這是草原上如此?

  誰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夫妻的二人心中疑惑的緊。可是這是人家私事,他們也不好問。

  只是見到他們這樣,卻讓人想起來了當初那對甜甜蜜蜜的小夫妻裴延慶跟貝錦儀,也不知道他二人在草原的「買賣」做的怎麼樣了?

  兩個人通力合作,一人去撿了柴火生火烤熟帶著的肉跟餅子,另外一人則是將馬匹拴好,又去外面尋了青草割了一些回來做飼料。

  等到沈浪回來,連城璧已經生好了火,又烤熱了食物,遞了一份給他。

  他這次草原之行稱得上是虎頭蛇尾,本想要找柴玉關復仇,結果沒有想到的是,人還沒見到,事情的走向就變得詭異了起來。

  現在草原上有關柴玉關失蹤的消息零零總總不下百來條,五花八門的什麼都有,簡直讓人煩的要死。

  連城璧在草原待了幾天之後,就再也受不了這般無頭蒼蠅一樣的亂撞,啟程准備回到中原。

  關外終究不是他的勢力所在,江南才是他的大本營,回中原之後他定要聯系上關外的勢力,查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沈浪的想要簡單的多。

  既然柴玉關此事沒頭沒尾,又理不清楚給所以然,那他干脆就去快活城看一看。在自己的老巢裡,柴玉關總不會這麼故弄玄虛了吧?

  二人各有心思,可是卻並不妨礙他們都會經由快活城的路線回到關內,也因此走到了一起。

  就是沒有想到居然在短短的兩個月時間裡面連番遭遇到秀恩愛的夫妻。

  此時米亞跟白飛飛已經吃完了飯,後者正拿著一只瓷瓶倒出來藥給前者吃,喂了水之後還輕輕的拍著她的背,臉上一片溫柔。

  之前那種面對裴延慶跟貝錦儀時候的詭異感覺又冒了出來,連城璧只覺得自己渾身都不對勁兒的難受了起來。

  沈浪也不好受。

  他看著眼前的兩個人不知道想起來什麼不好的事情,竟然連臉皮子都生生的扭曲了一下。

  也許是老天都嫌棄這座破廟不夠熱鬧,就在幾個人默默的吃東西的吃東西,烤火的烤火的時候,門口又走進來了兩個人。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男的英俊瀟灑,女的也是風情萬種,兩個人一邊拌嘴一邊走了進來。

  「你看,我就說這個時候這裡肯定不只有一個人。」風四娘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衝著寺廟裡的幾個人拱了拱手,「在下風四娘,這是蕭十一郎,借個火。」

  「請便。」沈浪最先開口,示意風四娘跟蕭十一郎隨便。

  出門在外,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嘛。

  「多謝!」蕭十一郎頷首道謝,隨即跨出了門,尋找柴火去了。

  留下風四娘,眼珠子轉了轉,坐到了白飛飛的身邊,「這位姑娘,不介意我先坐在你身邊烤烤火吧?」

  白飛飛看著這個漂亮的女人,直到她盯著風四娘的眼神讓人都有點兒發毛了才微微點頭,「不介意。」

  反正待會兒她跟米亞就要去車上休息了,這個火堆便是讓給這兩個人也無所謂。

  說完話,她就去馬車上拿出了一只銅制的暖爐,又掏出一小包的炭,從裡面撿了一塊放進暖爐,用刀從火中挑了一小塊燃燒的木頭放了進去。

  等到炭被點燃了,就到了睡覺的時候了。

  風四娘見她生活的這般精致,不禁有點兒驚訝,出門還要帶著這麼多的東西,這人好講究。

  不過看了看那靠著柱子坐著的男人,她又能理解白飛飛了。若是她有這樣的一個丈夫,便是在車上帶著全套的廚具也是樂意的!

  似乎是察覺到了被人盯著的目光,米亞睜開眼睛看了看風四娘,衝著她微微一笑,「風姑娘可是有事?」

  「她只是喜歡湊熱鬧。」蕭十一郎抱著一堆的柴火從外面走了進來,回答道。

  他本不欲多嘴,可偏偏看到了這人脖子上面的一道疤痕,一道足以致命卻仍然沒有殺死這個男人的疤痕。

  能夠在這樣的傷勢下不死,還和妻子從草原深處前來的人,還是不要隨意的去招惹比較好。

  蕭十一郎瞪了一眼風四娘,這家伙,不知道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可別惹火上身才是!


第1314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說起熱鬧,最近倒是有一件很熱鬧的事情。」沈浪看著一手拎著柴火一手拎著一只兔子走進來的蕭十一郎笑了起來。

  「這位兄台說的可是快活王失蹤一事?」蕭十一郎聽到沈浪的話眼睛一亮。

  他來到草原是為了快活王,本想要碰碰運氣,誰知道人都沒有見到,對方就失蹤了!現在聽沈浪提起來,立刻就把話題引到了快活王的身上,他是真的很想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錯,正是快活王失蹤的事情。」沈浪臉上依然掛著他慵懶的笑容,說起來從草原上聽到的八卦看上去也是一臉的興致盎然,「這實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似乎一夜之間快活王失蹤的事情就傳遍了整個草原,現在恐怕連中原武林都知道了這個消息了。」

  不是他疑心病重,而是這個消息傳播的太快了,快到讓人猝不及防。

  如快活王這樣的人物,即便是出了什麼事情也會被瞞的死死的他害慘了那麼多的人,若是被人知曉他出了問題,豈不是要被群起而攻之?便是他自己沒辦法掌控局勢,他的手下也會將這個秘密保護的好好的,避免被人遷怒。可是現在的情況就是前一天還有人看到快活王騎著馬打獵,第二天他失蹤的消息就傳的到處都是,簡直就像是有一張巨大的手掌在背後推動著這一切,能不讓人懷疑嗎?

  除非是這個消息是他自己傳出來的。否則現場那麼多的急風騎士竟然連個目擊者都攔不下來也未免假的太過明顯。

  沈浪一度懷疑這是不是柴玉關故技重施,重演回雁峰事件,可是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旬有余,卻什麼消息都沒有打探到。除了急風三十六騎士已經趕回快活城之外,這件事居然沒有什麼余波!

  若是說柴玉關的敵人策劃了這一切,也說不過去。當年回雁峰他坑死了幾乎所有有能力對付他的人,剩下的不是年紀小就是年紀大,壯年之齡的武功高強的人基本上沒有。倒是他曾經聽聞一件秘事,傳說中死在了他父親手中的雲夢仙子王雲夢其實沒有死,而且還跟柴玉關策劃了回雁峰事件。

  可是如今,快活王的身邊卻不見王雲夢的身影,沒有人知道她是跟以前被柴玉關給倒刺的人那樣死掉了,還是如柴玉關一樣,把自己給隱藏了起來,等待著復仇的機會?

  但如果真是王雲夢的話,以她的心性手段又怎麼可能在對柴玉關做出了什麼事情之後放過在場的急風三十六騎士?

  整件事仿佛被濃霧籠罩住了一般,讓人看不清

  仇人的事情剛剛有了點兒頭緒就斷了線索,誰能不煩?

  連城璧也煩,煩到竟然跟沈浪走在了一起,時不時的互相試探著對方到底知道多少消息,能不能解決掉眼前的困局。

  這也是蕭十一郎想要知道的事情。

  就像是一封來自遠方的信在信封裡面的時候最讓人忐忑不安,急切的想要知道內容,真的打開讀了之後反而沒有那麼掛心了一樣。柴玉關現在的這個樣子,真是讓他很擔心其中到底有什麼陰謀!

  米亞跟白飛飛在旁邊安安靜靜的坐著聽這幾個人嘰嘰喳喳的討論著柴玉關的事情,半句話不多,跟之前塑造的話多甜蜜的小夫妻形像完全不同。甚至白飛飛還很冷靜的去打開了那只雙層的銅爐,確定炭已經燃燒起來了之後,把柴火拿出來,丟進了火堆裡。

  然後走到車子旁邊掀開車簾子,將銅爐放了進去,才去把米亞扶起來爬到了車廂裡面。

  期間二人衝著寺廟裡的幾個人禮貌的笑了笑之後就沒有別的了,真的是完美的保持了一個旁聽者的身份。

  尤其是米亞,連走路的方式都變了,跟之前裴延慶完全不同。再加上她現在受傷氣虛的很,更是跟之前元氣滿滿的少年大相徑庭,讓對這兩個人有所懷疑的沈浪跟連城璧都不得不承認,也許真是他們弄錯了。這天下這麼大,便是同一個地方出現兩對這樣相貌出眾的夫妻也是正常的,他們實在是不應該看到一堆夫妻就想起來那對奇怪的夫婦。

  「原來沈兄竟是前往快活城,不若我等結伴而行,倒也能互相照顧。」沒多長時間,善於跟人交往的沈浪就跟蕭十一郎互相稱兄道弟了,便是連城璧這個無垢山莊的莊主也一反之前在米亞和白飛飛面前的沉默,跟蕭十一郎還有風四娘攀談了起來。

  只因為他實在是困惑的緊,迫切的想要知道一些跟柴玉關有關的消息,而這些,卻是沉默做不到的。

  只有車廂裡面的米亞跟白飛飛,因為外面有這些人,竟然放心的睡了過去,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不能說是神采奕奕,也稱得上是精神飽滿了。

  「二位是要前往快活城?」早起的沈浪看到寺廟門口吐掉了青鹽的米亞,微笑著問道。

  「正是。」米亞回了一個淡淡的,充滿了禮貌的微笑,「沈兄莫非也是前往快活城?」

  這個行進的方向,已經偏離了回中原的路線,看來沈浪跟連城璧這兩個人應該是想要去快活城一探究竟?

  「不錯,我跟連兄還有蕭兄和風姑娘都要前往快活城。既然賢伉儷也要去快活城,不如我們結伴而行?」沈浪的笑容似乎是有一種魅力,總是能人能夠人不自覺的就相信他的話,聽從他的意見。

  米亞好像也被這種魅力給感染了,居然點了點頭,「也好,這一路上不太平,大家一起走也安全一點兒。」

  她抽了抽手指,似乎是想要抬起來做些什麼。但是半路又放了回去,臉色略僵硬的笑了笑,「我去跟內子說一聲。」說罷,她點了點頭,走進了廟裡。

  留下沈浪一個人看著他的背影神色莫測。

  這位張兄脖頸側面的那道傷疤看起來雖然不顯眼,但是對於沈浪這樣的人來說。可以輕易的看出來當初這道疤痕是被多麼銳利的武器給割傷的,又有多麼的深。這樣的傷口竟然能夠活下來,本身就是一個奇跡。而他剛剛說道草原上不太平的時候又忍不住想要去摸自己的傷口,這是不是意味著草原上還有一些更加深入的事情是他沒有了解到的?

  更重要的是,快活王的失蹤是不是也跟這件事有關?

  眼看著米亞的身形已經沒入了寺廟當中,沈浪也沒有磨磨蹭蹭,洗漱之後,回到了寺廟裡面。

  這個時候,蕭十一郎跟風四娘已經把昨天晚上剩下的半只兔子給熱好了,連城璧也將自己帶來的肉跟餅子放到柴火堆上面烤熱,白飛飛就更是直接,將水囊裡面的水倒進了小盆裡面,煮了一鍋的粥,又從車廂中取出一段肉干,用匕首削斷了丟進鍋裡煮,散發出了一陣陣奇異的香氣。

  「喝點兒粥。」她將煮好的粥舀到一只小碗裡面端到米亞嘴前,笑盈盈的衝著她眨了眨眼睛,拿著勺子准備親手喂「夫君」吃飯、米亞看著她這個演上癮了的樣子略囧,白飛飛這一路上真的是徹底的放飛了自我,簡直演什麼都要符合人物的人設!

  若是放到幾百年後的話,這大概就是典型的大賽型選手,人越多演技越是高超,段位是能夠直接拿獎的水平。但既然她開心,她也不會去打擊她。反正不自在的又不是她,而是這寺廟裡面的其他幾個人。

  所以米亞毫不猶豫的張開嘴巴含住了嘴邊的勺子,還衝著白飛飛溫柔的笑了笑,一起演周圍的幾個人。

  沈浪:「……」

  連城璧:「……」

  風四娘:「……」

  蕭十一郎:「……」

  明明大家都在吃早飯,他們自己吃的還比對方更加豐盛,怎麼就突然之間感覺嘴裡面的肉沒有味道了?

  吃完了沒滋沒味的一頓早飯,幾個人一起離開了寺廟,沈浪跟蕭十一郎還有連城璧在前面騎馬,風四娘則是坐在米亞和白飛飛的馬車上,跟她輪流趕車。

  期間還試圖跟白飛飛聊天,套出一些消息。可惜的是,白飛飛現在扮演的殷素素實在不是一個好的聊天對像,風四娘說十句她回一句就已經不錯了,還都是嗯嗯啊啊,又怎麼可能吐露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倒是風四娘,坐在車上的時候因為是順風行走,車廂中那濃重的藥味兒簡直都快要衝的她靈敏的鼻子都要廢掉了!

  偏偏這藥味還奇特的緊,剛開始的時候沒有什麼特別的,天空飄起了大雪的時候,也不知怎的,風四娘再聞到車廂中傳出來的藥味的時候,裡面竟然有種淡淡的香氣,她想要形容,卻形容不出來那種味道的感覺。

  「我說不好,就像是一個人被用梅花放在雪堆裡面腌制了很久一樣。」風四娘嘆了口氣,「這香氣隨著雪越下越大,也是越來越濃,到了後邊,簡直就像是在冰天雪地裡面用雪水煮梅花,簡直奇異極了。」

  這情況詭異的簡直讓人毛骨悚然,風四娘整個人都不太好了,「你說,這人莫不是梅花成精,他脖子上的那道傷疤是人砍伐梅花樹的時候留下來的吧?」

  她一邊說還一邊搓了搓手臂,感覺本來就冷的天氣更冷了,天上飄下來的雪花簡直就像是冰塊一樣,割的她的臉都發疼!

  蕭十一郎:「……」

  他很想要伸手去晃一晃風四娘的腦袋,把裡面的水都給晃出來,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然而最終他還是顧忌到這裡是人來人往的大街,並沒有這麼做,但嘴上卻沒有放過她,「你在長安的時候到底看了多少奇奇怪怪的話本?」長安的文人書生最喜歡的就是寫一些妖魔志異跟艷情話本吸引人,酒樓裡面的說書人更是喜歡用這些市面上的本子當底子說書,一個個的,簡直就是群魔亂舞,搞得風四娘這個平日裡英姿颯爽的奇女子居然變成了這個鬼樣子。

  「你胡說些什麼?」風四娘死不承認自己是聽了什麼奇怪的話本才會這麼想,重重的拍了一下蕭一十郎,打的他齜牙咧嘴。

  「好好好,我胡說!」他趕緊求饒,省得風四娘再施展掐人,到時候倒霉的還是他的肉,「你說那種味道像是梅花香?」他果斷的將話題轉移到了那對奇怪的夫妻身上。

  這對夫妻,真是不管從什麼角度來看都詭異的很。若是平時,他倒也不會特別的在意。可是如今這種微妙的時候,蕭十一郎卻不得不在意了。他有種奇怪的感覺,張翠山跟殷素素這對夫妻定然跟快活王的失蹤有關!

  這種感覺來的莫名其妙,可就是像頑石一樣盤桓在他的腦子裡面毫不動搖。

  但現在這種情況他也沒有辦法去真的對這對夫妻做些什麼,逼問他們事情的真相,也只能暫時按兵不動。倒是夜訪快活城的事情迫在眉睫,需要好好考量一下。

  「真沒想到柴玉關竟然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白飛飛站在客棧的窗前,看著遠處燈火通明的城主府感慨道。

  所謂的快活城其實是前朝的一座關外小城。

  大雍王朝雖然在末年亂的一塌糊塗。可是在王朝剛剛建立的時候是真的猛!幾個皇帝一路從塞北橫掃到中原,然後又順著打下來的地盤向外擴張,占據了大片的土地,可以說開國初期的幾個皇帝妥妥的戰爭狂人,為大雍王朝幅員遼闊的疆域開了一個好頭。

  後來的大乾王朝繼承了前朝的遺產。除了少部分塞外的小國之外,大雍王朝的疆域基本上都被繼承了下來,便是之前趁著大雍王朝末年亂世而復國的幾個小國也都願意低頭納貢。

  不過關外民風彪悍,跟中原又是不同,便是納貢,也跟朝廷的體系不相融合。

  快活城便是這樣的一座小城。它本是大雍王朝橫掃天下的證明,後來大雍王朝亂了,城主便宣稱復國。本就被中原之事給搞得焦頭爛額的赫連家族自然沒有時間跟人手去管這麼一個邊陲小城,到了之後大乾王朝建立,這個小城見勢不妙,便干脆直接稱臣納貢了。

  反正這裡是關外少有的幾座城池,人來人往的行走商人川流不息,倒是很有錢,不怕沒錢上貢。

  可是誰能想到這位城主的後人不爭氣,竟然耽於享樂,荒廢了武功跟謀略,幾十年後被柴玉關給滅門接管了城池呢?

  從此之後,這座本來的豐城便成為了快活城。只是它向朝廷納貢的數量不變,中原王朝便也不管它。

  若是從這鵲巢鳩占的水平來看,快活王確實是不凡。不過米亞更覺得驚奇的是按照這人之前敗家的程度,竟然能把一座城池給管的不錯!

  要知道,之前這位快活王可是幾年的時間就把巨富的家資給敗的一干二淨,後來更是每次改名換姓都是毀掉了一份家業。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是因為他才剛剛拿下這座城不久,還沒有來得及徹底將這座城池的根本給敗光呢?」白飛飛托著腮,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問題。

  米亞居然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

  滿打滿算,柴玉關將這座城給弄到手也只不過是兩年多的時間而已,就算是敗家又能夠敗家到哪裡去?

  然而她們還是小看了這位快活王的敗家程度。

  是夜,快活城的城主府竟然在不同的時間裡面潛入了三個人。

  「!」蒙著面的蕭一十郎看著不遠處十分眼熟的身形不禁愣了愣,他委實是沒有想到一直表現的特別冷靜的連城璧竟然會夜探城主府!

  另外一個方向,沈浪也凝神看向了蕭十一郎。

  他自離家之後就在江湖中飄蕩,這兩年聽說塞北有一個嶄露頭角的年輕人,名字就叫蕭十一郎。

  很奇怪的名字,沒有人知道他從何處來,父母是誰,師從何處。仿佛他一出現就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竟如從石頭裡面蹦出來的一樣。而最重要的是,這個年輕人在關外還有個名字,叫做大盜蕭十一郎!

  沈浪自然看出來了蕭十一郎在對待柴玉關的態度上面很奇怪,這種奇怪跟他還有連城璧很相似。可是他卻從未聽聞回雁峰一役中有一個姓蕭的人。別說是蕭,便是肖跟霄也沒有,那這個人也許就是在回雁峰之前的受害者?

  同為柴玉關的仇人,沈浪自己也夜探城主府,可是蕭十一郎走的位置很怪。若是他沒有弄錯的話,那裡應該是府庫?

  沈浪猜的沒錯,蕭一十郎所在的地方確實是府庫。

  他很好奇一件事,若是他闖進了性好享受奢侈的快活王的寶庫的話,這位快活王是不是依然不會出現?

  快活王自然是不會出現的,出現的是另外一個人。

  闖進了府庫的蕭十一郎只覺得一陣大力襲來,重重的撞在自己的胸口,人倒飛了出去。

  「嘩啦」他整個人撞在了牆壁上,卸下的力道將整片牆都撞倒了也沒有讓他免受傷害,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吐出了一大口的血,胸口的夜行衣在無人知曉下慢慢的滲出了血液。

  「叮」一把劍被門中的人接住了,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連城璧突然出現在了蕭十一郎身邊,將他從地上撈起來扛著就走。

  隨後持劍的沈浪也倒射而出,逃離了這裡。

  留下站在空空如也的寶庫中的哥舒天微微一笑,慢慢的走出了空無一人的城主府。

  他想柴玉關大概是回不來了,不然的話,又怎麼會看著自己的寶庫被他給一端而空呢?

  轉身看了看這個巨大的空間,哥舒天突然有種很奇怪的想法,也許柴玉關的出現就是為了成全他。所以才會出現的這麼及時,消失的也這麼及時。

  至於柴玉關到底為什麼會消失?他幽幽的嘆了口氣,「一個人若是惹了太多的情債,便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了。」

  特別是這個情債還很厲害,想必此時的王雲夢跟柴玉關已經同歸於盡了吧?

  「所以最好就是不要惹太多的情債。」不知何時,一個身姿曼妙的女人出現在了城主府,對著快活王發出了一陣銀鈴般悅耳的嬌笑,人也如同一灘春水倒在了他的懷中。

  遠遠的望去,地上的影子竟然顯得格外的畸形。

  只是這空蕩蕩的城主府卻無人知曉這一幕了。

  已經逃離了城主府的沈浪跟連城璧還有被擊傷的昏迷過去了的蕭十一郎就更是不可能看到這一幕令人驚訝的場景,也就無從知曉這快活城很快就要重新換一位主人了。

  「他怎麼樣?」沈浪跟在連城璧後面跳進了客棧中,看著昏迷不醒的蕭十一郎問。

  他雖然跟那個藏在門中的人對了一劍。可是卻並沒有看到對方樣子,只知道對方的武功很高,高到不可思議,只是一劍就能讓蕭十一郎去了半條命。

  這其中固然有蕭十一郎自身並沒有什麼太大的防備的原因,可是對方高絕的劍法也是其中一個因素,只有武功已經高到了一種境界之後,才能讓蕭十一郎毫無察覺的闖進去被刺傷。

  「不是很好。」連城璧搖頭,用手帕捂住了蕭十一郎的傷口,「那個人的武功太高了。」

  高到如果不是蕭十一郎在最後的關頭躲開了要害之處,此時就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篤篤篤」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誰?」連城璧緊張了起來,握住了袖中劍蓄勢待發。

  「張翠山。」門外傳來一道悅耳的男聲。

  沈浪跟連城璧對視了一眼,不由得疑惑了起來,這個張翠山這麼晚了來找連城璧做什麼?

  略微沉吟了一下,沈浪就上前開了門。

  不管怎麼樣,路上他們幾個人相處的還算是融洽,此時又同住在一間客棧,開門也無妨。

  「我來是送藥的。」米亞站在房門口,並沒有走進去,只是伸手將一只袋子遞給了沈浪,「圓瓶的內服,方瓶的外敷。」

  沈浪一呆,沒想到事情居然是這種發展,「你」

  他想要問你怎麼知道有人受傷了,可是看著面前男人那平靜的眼神跟表情,就突然什麼都問不出口了。

  「若是他醒了,我想要知道柴玉關的武功有多高。」米亞不管沈浪的態度,只是將藥塞給他,說了一句話就離開了。

  柴玉關已經死了,她很好奇現在城主府裡面打傷了蕭十一郎的人是誰。


第1315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沈浪跟連城璧看著手裡的藥包面面相覷,到底用還是不用?

  半晌,沈浪嘆了口氣,「張兄一番好意,還是不要辜負了。」

  他們兩個人手上本來就沒有什麼好用的傷藥,若是這個時候出門找傷藥,豈不是告訴那個在城主府裡面傷了蕭十一郎的人他們就在這裡嗎?

  至於那位張翠山張兄,受了那麼重的傷還能活下來,想必給的傷藥應該很好用。而且他也沒有傷害他們的動機……沈浪走到蕭十一郎的身邊,打開了瓶子,倒出來一粒藥丸,捏著蕭十一郎的嘴巴塞了進去。

  連城璧默默的打開另外一只方的瓷瓶,倒出來藥粉灑在了蕭十一郎的傷口上面,之前還在流血的傷口竟然慢慢的止了血,不再往外流血了。

  「看來這位張兄在醫術一道上是真的很有造詣。」連城璧看著蕭十一郎的傷口,有點兒驚異。

  他出身武林世家,從小就見過不知道幾多珍貴之物,但是效果這麼好的外傷藥還是第一次見到,忍不住開始猜測起來了這位張兄的來歷。

  江湖上的神醫就那麼幾個,裡面並沒有一個姓張的,也沒有姓殷的,莫非對方是出自宮廷?

  這倒是跟這座城的現狀對上了,一個獨立於朝廷之外的城池,現在又沒有了主人,確實是最容易被控制的時候。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他應該是從朝廷方向來,而不是草原的方向。而且他似乎是跟柴玉關之間有什麼恩怨糾葛,若真是朝廷的人,也不應該這樣……

  連城璧跟沈浪一頭一尾,坐在蕭十一郎的床邊,竟然發起了愣。

  自從出關開始,他們身邊的事情跟人就變得撲朔迷離了起來。仿佛所有的事情上面都籠罩著一層迷霧一般,看不清摸不明,讓人心生惶恐。

  「呵」床上的蕭十一郎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口今口申,兩個人連忙跳起來,一個扶住他,一個去桌邊倒了水湊到了他的唇邊,簡直比風四娘還要貼心。

  「我這是怎麼了?」蕭十一郎的腦子裡面全是一雙冷酷到了極點的眼睛跟那道閃亮的劍光,看上去竟然有些迷糊。

  「你被人刺穿了胸膛,幸好我們的鄰居是個醫道聖手,送來了藥救了你。」連城璧三兩句話就把事情的經過給解釋的清清楚楚,讓蕭十一郎忍不住苦笑。

  是了,他之前被府庫裡面的人給伏擊,還以為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在這裡了呢,沒想到命不該絕,居然又活了過來。

  「傷你的是誰?」沈浪問道。

  他們都知道一件事,那燈火輝煌的城主府其實是一座空的宅邸。不但空,裡面甚至還有隱隱約約的血腥氣,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那裡面大開殺戒,弄死了一群人才導致了這座宅邸是空的?

  「我不知道。」蕭一十郎苦笑道。

  他此行夜訪城主府簡直就是一個笑話。不但沒有查出來真相,還差點兒把自己給送進了棺材裡。若不是沈浪跟連城璧的話,恐怕他就真的回不來了。

  「我只知道那個人的武功很高,他一劍就刺穿了我,讓我避無可避。」蕭十一郎皺著眉頭,只覺得自己的胸口疼的很,連說句話都有種隨時會斷氣的感覺,「倒是有一件事很奇怪,我剛開始的時候沒有看到他。」

  說到這裡,他的眉頭皺的更嚴重了,若說對方武功高絕,呼吸會欺騙人,可是為什麼他的眼睛竟然也欺騙了他?

  「沒看到他?莫非這是個隱形人?」連城璧陷入了沉思。

  他聽聞東瀛有一種奇特的忍術,能夠讓人隱藏起來不被人發現,便是站在人前,旁人也會當他是透明的,難道蕭十一郎遇到的就是這種?

  「不像。」沈浪搖頭,「那人的武功高絕,既然能夠一劍就刺傷蕭兄,又怎麼會下這種功夫去隱藏自己?」

  高手都是驕傲的,特別是這種絕頂的高手,他們的武功已經決定了不需要用更多的手段來傷害敵人。

  「沈兄也沒有看到對方的臉嗎?」蕭十一郎好奇的問,他昏過去之前分明就見到沈浪跟門內的人對了一劍。

  「他甚至都沒有走出那扇府庫的大門。」沈浪苦笑道,「只是一劍就讓我受了輕傷,讓我失去了繼續再戰的心思。」

  若是他一個人還好,打不過還能跑,可是還有一個受了重傷的蕭十一郎,他就不能無所顧忌了。而且柴玉關還沒有死呢,他怎麼敢死?

  「之前張兄來過了,還送來了藥,他曾說你醒來之後想要知道柴玉關的武功到底高到了什麼地步,現在恐怕要失望了。」沈浪嘆了口氣,這傷人的分明就不是柴玉關,張翠山卻是不能如願了。

  「倒也不是特別失望,最起碼,我知道了柴玉關確實是出了事,才會讓自己的快活城落入別人的手中。」米亞搖了搖頭說。

  她自然知道那個人不是柴玉關,可是卻對這個跑到了柴玉關的老巢的人感到好奇。是什麼樣的人,居然能夠在柴玉關生死未蔔的時候就跑到他老家來抄底?這顯然不是一個普通人,或者說,不是一個普通的高手。

  米亞走到床邊,伸手掀開了蕭十一郎身上的被子,看向了他的傷口。

  「你看出來什麼了嗎?」白飛飛看著米亞伸手在蕭十一郎的傷口附近摁了幾下,還湊上去仔細的觀察,忍不住好奇的問。

  一個傷口而已,難道還能看出來什麼花樣?

  連城璧跟沈浪也是這麼想的。

  刺傷蕭十一郎的人劍上並未塗抹什麼毒藥,留下的唯一線索就是對方的劍不但快,還很鋒利。

  「刺傷他的人如果不是一個小孩子,那就必定是一個侏儒了。」米亞將手指從傷口附近移開,衝著被重新扯痛了傷口的蕭十一郎笑了笑,「抱歉,蕭兄。」

  不管怎麼樣,為了查看出來傷口的情況,讓蕭十一郎又痛苦了一次事實。

  只是蕭十一郎還沒有反應,沈浪跟連城璧就齊齊的驚訝了起來。

  「小孩子?」

  「侏儒?」

  兩個人同時開口,對視了一眼,不明白為什麼米亞會得出這樣的一個判斷。

  「這切口雖然很平滑,留下的痕跡很少,可是一個人的發力方向還是能夠推測出來的。」米亞點了點頭說,伸手指了指蕭十一郎的傷口,「這明顯就是從下向上刺入的他的身體。這種角度,除非是成年人半蹲在那裡。否則按照一個普通人的身高根本就不可能造成這樣的傷口。」

  利刃刺入身體時候的角度是一種非常適合判斷行凶人士的身高的一種方式。雖然會有一些謬誤,可是蕭十一郎身上的這個傷口的角度,即便是謬誤,也不會相差太多。

  此時她倒是有點兒後悔晚上沒有跟著這幾個人一起去城主府,不然也許就能發現一些線索。

  沈浪跟連城璧還有蕭十一郎在聽到了這個推斷之後卻已經呆住了。雖然米亞說這個刺傷了蕭十一郎的人不是小孩子就是侏儒。可是這兩個人卻都知道一件事,如果她的推斷成真的話,那個人只可能是個侏儒。

  因為江湖上還沒有任何一個小孩子的存在能夠瞞得過蕭十一郎的耳朵!

  「若是這樣說的話,那蕭兄之前說他在被刺傷之前並沒有看到那個人就說得通了。」連城璧眼神奇異道。

  蕭十一郎身材高大,又不是那種行動起來畏畏縮縮的只會看地下的懦弱膽小的性子,平日裡看人是平視,那自然就看不到一個比他矮了那麼多的侏儒。

  沈浪:「……」

  他略微奇怪的看了一眼連城璧,他怎麼就突然之間對這個推斷深信不疑了?

  不過若事實的真相真的是這樣的話,倒也說得通,一個平日昂首挺胸的高大男子,確實是很不容易注意到一個比自己矮了很多的侏儒。

  「江湖上有名的侏儒高手當屬昔日昔日武林十三天魔中唯一一個在回雁峰一役中幸存下來的掌中天魔花蕊仙……」沈浪話說到一半卻又不說了。

  連城璧倒是意會到了他話中未竟之意,「可是花蕊仙的武功雖高,卻不一定就能輕易的將蕭兄刺傷。而且據說數年前此人就死在了黃河渡口,倒是不好說這人就是刺傷了蕭兄的人。」

  他沒有見過花蕊仙,卻知道這人武功高強又心狠手辣,生平犯下的血案不知凡幾。若說她是傷了蕭十一郎的倒也不是不可能。但他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花蕊仙也沒有這麼大的膽子跑到情況未明的快活城搞事情。

  至於所謂的傳說中她幾年前就死在了黃河渡口的事情,連城璧笑了笑,柴玉關跟王雲夢都能詐死,花蕊仙怎麼就不能詐死了?

  沈浪還有蕭十一郎也這麼想,唯一的問題就是花蕊仙的武功是不是真的能夠如此輕易的傷了蕭十一郎?

  「你們說的花蕊仙有多高?」米亞沒有參與進這場討論當中,只是問了一個問題。

  連城璧回答了這個問題,「我家中掛有花蕊仙畫像,此人如今應該在五十歲到六十歲之間,身形如髫齡童子……」他比了一個高度,正是那畫像上記錄著的花蕊仙的身高。

  「那就不是她。」米亞淡淡的道,隨手比了一個高度,「刺傷蕭十一郎的人身高應該在這個高度。若是真要算的話,大概就是十一二歲少年的高度,花蕊仙比那個人還是矮了一點兒。」

  身高不夠,是刺不出來這種位置的傷口的,倒也不必讓花蕊仙為此背鍋。

  房間裡面一時之間安靜了下來。

  「可是這樣的人……」沈浪眉頭緊皺,不是說他隨意懷疑別人的推測。但遍尋江湖,他還真就是找不出來這麼一個人。不僅僅是侏儒,便是已經有了一些名號的少年英雄也不在這個範圍之內。

  搜遍了腦中的記憶,他竟然找不到一個能夠符合這種條件的人。

  「又有多少人知道快活王便是曾經害死了諸多武林人士的柴玉關呢?」白飛飛悠悠的說,似乎是毫不關己,「你們又怎麼知道這個人一定就在中原武林有名有姓?」

  目光只盯著中原的那一畝三分地,卻忘記了這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差點兒殺了蕭十一郎的人說不定就是塞外跟西域的高手,「而且他既然出現在了空無一人的城主府裡,就說明他定是跟柴玉關有利益瓜葛的。不管這種利益瓜葛到底是什麼,衝著這個方向調查便是了,也許從他這裡還能得到柴玉關失蹤的真相。」

  米亞只是坐在床邊,給蕭十一郎蓋上了被子,沒有說話。

  白飛飛說的對,也許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中原人,這裡畢竟是塞外,敢這麼大搖大擺的出現在快活城的城主府府庫裡,又怎麼會是跟柴玉關毫無關系的人?

  不管是敵人還是伙伴,總是有跡可循的。

  不過米亞並不想要去參與這件事,她自己的傷還沒有好,對柴玉關的敵人跟伙伴也不感興趣。

  「蕭兄雖然吃了療傷的藥,可是身體還是虛弱的很,需要將養一段時間。」米亞將搭在蕭十一郎腕上的手指收了回來,一邊提筆寫下一張藥方一邊對他說,「你內腑受傷,三個月之內最好不要妄動真氣。」

  蕭十一郎受的傷可比她重多了。

  她自己是被柴玉關的內勁給震傷,這人卻是直接被捅了個透心涼。若不是他自己爭氣,恐怕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可是一把劍穿胸而過又怎麼是那麼容易就沒有事的?若是不好好的養傷,蕭十一郎這身體大概會留下很嚴重的後遺症。

  好歹風四娘也幫著白飛飛趕了不少時間的車子,她倒是願意伸手拉一把他,「待風姑娘回來,你將這藥方交予她,好好養一養身體。」

  就蕭十一郎這個樣子,他自己恐怕還真是沒有辦法自己回到中原。就算是回到了中原,大概也是沒有辦法天天撐著一個氣虛的身體來熬藥給自己養身體的,還是要靠他的「好兄弟」風四娘。

  至於現在,她又贊助了這位也算是幫忙探聽了一下快活城虛實的英雄幾瓶藥物,「吃上十天半個月的,你就能下床走動了。」

  只是外面的傷口好的差不多了,內裡面還是一團亂,也是夠倒霉的。

  蕭十一郎:「……」

  他是很感激這位張翠山張兄送了藥丸子給他的。可是這藥丸子吃下去之後的後遺症屬實讓他有點兒別扭,男人身上散發出梅花香氣算是什麼道理?他又不是張翠山這等面目俊秀的清臒長相,便是身上散發出梅花香人家也只當是文人書生舞文弄墨留下的……

  沈浪跟連城璧也是表情怪異。

  他二人自是知曉住在隔壁的這對夫婦中的男人身上有股子梅花香。但是之前他們只以為這是為了遮蓋住那種濃的快要熏死人的藥味才特地弄出來的熏香,誰知道蕭十一郎吃了這藥丸子之後身上竟然也出現了梅花香氣?

  這藥好是好,但後遺症也是真的嚴重的要命!

  米亞微微一笑,才不去搭理三個無聊的家伙。這入藥的材料是她特地栽種的改良種,活血化瘀的效果簡直驚人,唯一的缺點就是味道有點兒重,而且還是天氣越冷味道越重。可這又不是那種迎風飄蕩十裡的臭氣,重便重了,又何必花費更多的時間去想勞什子的蓋住香氣的方法試驗來試驗去的瞎折騰?

  當下只是略微一頷首,便跟白飛飛衝著幾個人告辭,離開了房間。

  「可惜,我竟然連傷了我的人是誰都不知道。」蕭一十郎看著床幔,嘆了口氣,只覺得自己真是個沒用的人,差點兒沒命了都不知道找誰去報仇。

  「殷姑娘說的對,此事慢慢探訪就好,蕭兄還是安心養傷,不要過於思慮,反倒是對傷情不好。」沈浪安慰他道。

  這件事詭異的很,急是急不得的,只能慢慢查探。

  柴玉關啊柴玉關,你在這次的事件中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沈浪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對找到這個仇人的事情竟然有些迷茫了。

  連城璧只是坐在一邊不說話。

  他向來討厭沒有辦法控制的事情,沒想到來到關外之後居然所有的事情都不在控制之中,簡直煩躁極了。

  可是更令人煩躁的事情還在後面。

  逍遙侯好歹也是天宗的首領,有著稱霸武林。甚至是復國的想法,怎麼可能就放任挑釁自己威嚴的人輕易的離開快活城?

  不但不能,他還要將這幾個人統統殺死才好,也避免他們將快活城落入了自己手中的消息給傳出去,引來中原王朝的注意。

  他的情人小公子自然是對他的話言聽計從的,立時便吩咐了下去,在快活城全程搜捕受傷的人,務必要將這個人找出來!

  「糟糕!」連城璧看著遠處府衙中不斷進出的人臉色一變,他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已經將快活城掌控到了這種地步,看來他們是要趕緊出城了。

  可是蕭十一郎這個樣子……沈浪站了起來,出去敲響了隔壁的門。

  「沈公子?」開門的是白飛飛,她驚訝的看著沈浪,沒想到她跟妹妹剛要去跟這些人道別,他就敲響了她們的門,難道是出了什麼事情?

  「對不住。」沈浪苦笑,「城主府已經下令搜捕蕭兄,我是過來告訴二位一聲,免得被我們幾個人給連累了。」

  他們幾個人一路進了城又住進了同一家客棧,城主府的人搜查起來又怎麼會放過這對夫妻?不管他們兩個有沒有夜訪城主府,都免不了會被折騰一頓的。沈浪想到了對方那虛弱的身體身上的梅花香氣比蕭十一郎還要濃重,肯定傷的也更重,這樣的人若是對上了城主府的那個人,豈不是要糟糕?

  白飛飛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該說這人什麼好了。難道他是才知道城主府的人會搜城嗎?

  「我與內子已經收拾好了行李,這便要啟程。沈兄來的正好,倒是省了我們去跟你們道別了。」米亞披著一件厚厚的毛領大氅從房間走了出來道。

  她一直在等蕭十一郎醒來,得到了消息之後便沒有打算繼續留在這裡等著被那個神秘人給堵截。

  開什麼玩笑?要是她身體好好的還行,大不了打不過就跑,可是現在都成脆皮了,瞎湊什麼熱鬧?不怕跟白飛飛一起死在這裡嗎?

  沈浪:「……」

  他還真是沒有想到這人居然這麼干脆,根本就是打算連夜離開,這是對城主府有多忌憚?

  「沈兄跟連兄也趕緊帶著蕭兄離開吧。」米亞提醒了他一句,也是沒有想到這幾個人竟然都沒有想著蕭十一郎醒來之後趕緊離開這裡,免得被那個神秘人給全滅。

  該說藝高人膽大嗎?

  說完了這句話,她就跟白飛飛衝著沈浪拱拱手,關上了門。

  留下沈浪神色莫名的回到了房間,「出事了?」連城璧看著他這樣子,眉頭一皺,本來就面臨著城主府帶來的麻煩。難道現在連張翠山跟殷素素也出事了?

  「張兄跟殷姑娘剛剛跟我道別,已經離開了客棧。」沈浪搖頭道,「我們也趕緊離開吧。」

  別真的被張翠山說中,到時候倒霉可就慘了。

  連城璧點點頭,當下跟他將床上的蕭十一郎的傷口裹好,縛在了沈浪的背上,從窗口跳了出去。

  「沈兄?」正在上車米亞看到跳到了自己眼前的人一愣,這麼巧的嗎?

  「不知張兄可否栽我們一程?」連城璧看著坐在車上的兩個人微微一笑。

  他發現這位張兄實在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來到快活城之後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把馬車停在了客棧的後巷中而不是客棧當中,便是有人知道他們住在這客棧當中,卻也不會立時想到他們竟然還有一輛馬車停在後巷,只需要從窗中跳下去,就能駕車離開這裡。

  「如果不介意的話,也帶我一程吧,大家同為中原人,也算是半個老鄉。」還沒有等到米亞回答連城璧,就見到隔著他們的房間不遠的地方又跳下了一個緋衣少年,正走向他們笑吟吟的說。

  只見他劍眉朗目,皮膚宛如玉琢,竟是比女子還要細膩幾分。尤其是在這雪夜裡,他一身紅衣白膚站在那裡,竟讓人有種此人不是凡間之人,宛如精怪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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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6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好啊。」米亞微微一笑,打破了沉滯的氣氛,率先上了車。

  白飛飛面色古怪的看了這新來的少年一眼,便招呼沈浪跟連城璧將蕭十一郎給抬進了馬車裡面,然後伸手挪開小幾,提起了一個向下的槽子的槽板。

  為了裝下他,還不得不把槽子裡面的東西取出來重新進行歸置,讓她心情十分不爽。

  被塞進了槽子裡的蕭十一郎也非常痛苦。

  那槽子橫在車下中間,位置不大,又扁的很,竟讓他只能用一種奇怪的姿勢將自己塞進其中,連傷口都被扯的更痛了。

  「蕭兄莫要擔心,等到出了城之後就好了。」米亞看著他這個樣子,用力的按著他的腿往下壓了壓,蓋上了槽板。

  「……」槽子裡面的蕭十一郎感覺自己整個人就像是一張被壓扁了的餅,連呼吸都成了一種奢侈的想望。

  那槽板緊緊的壓住了他的鼻子,胸口跟槽板之間根本就沒有空隙——不但沒有,相反那槽板簡直可以說是重重的壓在他的胸膛上,連傷口都被二次傷害了。就更不用說本來微微抬起的腿,被米亞那麼用力一壓,腿筋痛的像是快要斷掉了一樣!

  外面的幾個男人眼睜睜的看著那扁扁的一個凹槽裡面被強行塞進去一個人不說,還壓的死死的,都齊齊的打了個了冷顫,感覺自己的身體也痛了起來。

  「這裡本來就不是用來裝人的,蕭兄你且忍一忍。」米亞蓋上了板子之後還好心的安慰了蕭十一郎一句。

  身材高大的蕭十一郎躺進這麼一個地方,確實是有點兒憋屈了,可是當一只扁扁的青蛙總比被城主府的人給抓回去嚴刑拷打或者是直接當場弄死要好的多吧?

  「我來趕車!」緋衣少年眼睛一亮,自告奮勇的跳上了馬車前面的車板上,拿起了鞭子,讓剛剛想要充當車夫的沈浪不禁摸了摸鼻子,閉上了嘴巴。

  不過倒也無所謂,只要處理好了蕭十一郎,剩下的就好辦了,他跟連城璧完全可以單獨行走出去,倒是不用擔心。

  當下米亞跟白飛飛帶著蕭十一郎坐著緋衣少年趕著的馬車在前面走,沈浪跟連城璧則是悄悄的潛回到了客棧當中,將自己的馬給偷了出來,往城門那邊走。

  此時幾個人無比慶幸他們當初都選擇了寅時去夜探城主府,離開的時間剛剛好,若是時間再早一點兒的話,恐怕他們現在連城門都出不去,人家的大門還關著呢!

  幾個人分了兩批往外走,就發現今日的城門查探的格外的嚴格,與他們來的那日的輕松完全不同。

  「門簾打開。」守城的士兵看了一眼駕車的緋衣少年,示意他把門簾打開。

  這人一身錦衣,又是細皮嫩肉的,光是看就知道根本不是關外的人,十分可疑!

  緋衣少年見他這樣也不生氣,只是輕輕的撩起來了簾子,「姐姐,姐夫,這位官爺要查探一下車廂。」

  他聲音清脆,貌似好女,看起來竟然顯得格外的乖巧。

  米亞跟白飛飛聽著他的話也不惱他亂攀關系,只是默默的看了那守城士兵一眼,任由對方的眼神在車廂裡面掃視。

  這車廂設計的極為巧妙,此時的兩人居然還能在車廂中煮上一壺散發著香氣的暖茶,小幾上還有一盤點心,一塊咬了一口的驢打滾正好衝著守城的士兵,簡直讓這位天寒地凍還要盡忠職守的士兵嫉妒的要死!

  本有心難為一下這幾個人,可是他又想到最近城裡面頗不太平,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便大手一揮,「放行!」

  車子裡面的東西一目了然,有箱籠也有包袱,可是體積都沒有大到可以裝進去一個人,自然不可能藏著那個標明了身高尺寸的刺客。

  況且城主府的人說了,那人受了重傷,胸口被捅了個對穿,所在之處必定會有血腥氣。可是這車裡面不但沒有血腥氣,還有一股子梅花香,怎麼可能藏著人?便是那個蒼白著臉的男人,也是能夠自由行動的,簾子撩起來的時候他正好將一本書放到了小幾上面,又怎麼會是一個重傷不起之人?

  緋衣少年立刻放下了車簾,重新跳上了馬車,趕著車出了城門,沈浪跟連城璧不久之後也跟了上來。

  「看來我們的運氣還算是不錯。」緋衣少年笑道,「在下王雁飛,不知幾位兄台高姓大名?」

  他一邊趕著車一邊笑嘻嘻的對幾個人說,端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

  只是一個他這樣年紀的人能夠獨身闖蕩關外,又怎麼會是真的不諳世事?

  連城璧看著四道同時射到了他身上的目光,感受著來自於車廂內的沉默,身體僵了僵,不得不開口道,「在下連城璧,這位是沈浪沈兄,車上的兩位是張翠山張兄跟殷素素殷姑娘。至於車底下的那位,是蕭十一郎蕭兄。」

  「城主府想要找尋的人想必就是蕭兄?」王雁飛目光閃了閃,臉上卻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不錯。」沈浪慢吞吞的點了點頭,輕輕的敲擊了一下車廂的門框,「張兄?」

  「進來吧。」米亞的聲音從厚厚的簾子的另外一端傳來,竟然有些失真。

  沈浪卻沒有管這些,直接從行進的馬上跳到了車板上撩起了車簾,「蕭兄怎麼樣了?」

  他自是知道那個槽子是多麼的不人道,人若是待在裡面,簡直就是活受罪!正常人都受不了這種痛苦,更何況是受了重傷差一點兒就沒命了的蕭十一郎?

  「多將養些日子就好了。」白飛飛冷淡的道。

  這蕭十一郎真是個麻煩精,實力不濟卻不知道用腦子,只這麼莽撞的跑去招惹是非,搞得她妹妹一晚上都沒有睡好不說,竟然連白日裡都不能補覺!

  米亞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挪開了小幾,將槽板拉了起來。

  「呼——」憋悶了許久的蕭十一郎呼出了一口大氣,感覺自己總算是又活了過來,想要起身。

  然而他卻發現自己起不來了。

  這狹小的槽子將將能夠裝下裝下一個人,可是裝著的姿勢也是有要求的。此時他的小腿肚子跟大腿側緊緊的貼在一起,手臂被塞在空隙裡,時間長了竟然已經全都麻掉了!

  沈浪也沒有想到蕭十一郎此時竟然是這種模樣,剛想要進入車廂裡面去幫他,就見到白飛飛一手拎著蕭十一郎的腰帶將他從那槽子裡面『拔』了出來。

  「……」他張了張嘴,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能接住了白飛飛丟過來的蕭十一郎幫他按摩起來了發麻的腿腳。

  至於那被槽板壓的紅通通的鼻子,他卻是沒有辦法了。

  蕭十一此時卻是連嘆氣都不想要嘆氣了。

  他發現一件事,從來到了關外之後,運氣就一直很糟糕。仇人沒有找到不說,現在還弄的自己半死不活的,也不知道是撞了什麼邪?

  蕭十一郎的腦子裡面紛紛擾擾,馬車的速度卻一點兒都不慢,反而因為出了城之後來到了空曠之地,馬兒更加可以撒著歡的跑。

  只是這路線卻怎麼看怎麼不對。

  連城璧皺著眉頭,若是他沒有弄錯的話,這應該是不是回關內的路?

  是這個王雁飛還是張翠山夫婦?

  他眼神在兩者之間逡巡,還沒有等到問出口,就見到一把閃著冷光的刀無聲無息的架到了王雁飛的肩膀上。

  「王公子,你想要將我的馬車帶到何方?」一道冷幽幽的聲音在王雁飛的背後響起,竟然是他之前稱呼姐夫的那個男人。

  「關外有兩大勢力,便是快活王跟逍遙侯,你們此時既然得罪了快活王,自然是要離開他的勢力範圍,逍遙侯的地盤便是最好的選擇,免得到時候快活王的人追上來之後還要招惹麻煩。」

  王雁飛就當是沒有看到自己脖頸旁邊散發著寒氣的刀子,也當沒有因為自己竟然躲不過這奇特的一招而吃驚不已,只是笑嘻嘻的說,似乎是十分為幾個人著想。

  「是嗎?」他聽到後面的張翠山輕笑一聲。

  那笑聲中似乎是包含了輕蔑、嘲笑、冷漠跟惡意,只笑的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感覺渾身寒毛直豎,立刻便要甩開手上的鞭子彈射而出。

  可惜已經晚了,另外一把刀已經無聲無息的刺穿了他的肩胛,而一雙白的沒有半點兒血色的手也伸過來點住了他的穴道。

  此時王雁飛才發現自己向來引以為傲的身手在對方面前竟然如此的不堪一擊,便仿佛是紙糊的一般,輕輕一戳就裂成了碎片。

  「你到底是誰?」他驚恐的看著這個仿佛是隨時都能斷氣的蒼白著臉的男人,聲音中滿是不可置信。

  「那就要先問問你是誰了。」米亞輕笑一聲,「你說呢,王憐花王公子?還是我該稱呼你雲夢仙子家的公子更符合我們現在的身份?」

  王雁飛?這可真是一個好名字,王雲夢在回雁峰到手的秘籍跟丈夫都飛走了!若是她知道自己的兒子這麼諷刺她,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氣死?還是狠狠的揍這個混蛋小子一頓?

  她自然是認識王憐花這個人的。

  作為太守家小姐王婉瑩的閨中密友,她怎麼可能不認識這個王森記家的少爺?

  若是要追溯的更久遠的話,兩個人早在還是髫齡童子的時候便認識了。當年在衡山那個被王雲夢拉走的小孩子不就是王憐花?

  只不過那時候的兩個人年紀還小,身量跟相貌尚未完全長成,跟此時的相貌並不相同,又沒有通過姓名,多年後再見面的時候雙方都已經面目全非了,自然是認不出來對方的身份。便是覺得相貌上面有幾分相似,可是一個是太守的寡婦族妹的兒子,一個是個太守的女兒交好的閨閣少女,雙雙都處在盲點上,又怎麼可能想到江湖上的往事?

  而且他們之間也實在是算不上是太熟——她不想要跟這個風流名聲已經傳遍了東都的太守親族有什麼瓜葛,對方大概也是對她這種名為循規蹈矩的小家碧玉實則是被家中長輩給教養的傻了的木頭美人沒什麼興趣。

  這般情況下,兩人在王森記跟太守府中見過幾次面自然是對對方以禮相待,沒有什麼火花。

  那時候的她還沒有想到王憐花的那個據說是守寡的母親竟然就是王雲夢,直到今日見到了除了改變了一些面貌之外,身形跟儀態絲毫沒有變化的『王雁飛』。

  王憐花這個寡婦的兒子不在東都好好的待著過自己的風流日子,來關外做什麼?而且還是快活城這個關外有名的勢力所在之地?

  一道靈光電光火石般的閃過了米亞的腦海,當年那個雨夜的景像便如走馬觀燈一般的閃現在了她的眼前,如果他是王雲夢的兒子就一切都能說得通了。

  被柴玉關給坑的要死的王雲夢若是得知了柴玉關下落不明的話,又怎麼會坐視不管?她肯定是要來到關外親自看一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的!

  那王憐花出現在這裡也就成為了順理成章的事情,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王雲夢竟然沒有跟他在一起……

  「什麼王憐花?你在說什麼?」可惜王憐花實在不是一個配合的階下囚,都被米亞給捅了的對穿,又被她封住了身上的穴位,依然死強著不開口。

  他媽在江湖中的名聲可實在是不怎麼好,無論是黑白兩道,對這個昔日的魔女都稱得上是人人得而誅之!而知道王雲夢當年沒有死在沈天君手下,還有個兒子的人就更是讓他高高的提起了心,誰又知道這個人到底知不知道當年的回雁峰真相?

  連城璧的老子死在了回雁峰的事情可是到現在還被武林人士惋惜呢!

  那能夠跟他走在一起的人難道還會是王雲夢的朋友嗎?

  王憐花哀嘆一聲,萬萬沒有想到他只不過是想要給逍遙侯找個敵人引開他的目光,讓王雲夢解脫出來,卻遇到了這麼一群人。

  看著圍著他的沈浪、連城璧跟那對古裡古怪的夫妻,他覺得想要突圍大概就只能從蕭十一郎這邊入手了。

  可是這個張翠山的封穴手段實在是厲害,他竟然沒有辦法衝開那幾道封住的穴位!

  「你說他是王雲夢的兒子?」倒是連城璧,聽著兩個人之間的對話,心中一動,也想到了當年那個雨夜。

  那一天,他失去了父親,目睹了王雲夢是怎麼想要把禍水引導他們的身上,也記住了一個送給他香囊的女孩子。

  王憐花不吭聲,可是這種事情便是他不吭聲又有什麼用?

  現場的幾個人,除了蕭十一郎因為躺著的角度不方便之外,剩下的幾個人的眼睛都在他的身上,特別是沈浪跟連城璧這兩個跟柴玉關有死仇的人,看著王憐花的眼神竟然讓他有種冷颼颼的感覺。

  「我是這麼認為的。」米亞看了王憐花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伸出手去扯住了他的臉皮,「易容術不錯,記得下次注意細節。」

  有意思,這人的易容術走的不是帶面具,而是另外一種路線,倒是值得好好研究一下。

  旁邊的沈浪跟連城璧一呆,易容術?怎麼又跟易容術扯上了關系?

  「你到底是誰?」王憐花眼睜睜的看著那雙冰涼的手在自己的臉上揉揉捏捏,氣的咬牙切齒。

  他到底還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不但被人捅了個對穿,還被認出了身份,現在居然連引以為傲的易容術都被人拆穿了,怎麼能不生氣?

  特別是對方的那雙手,簡直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在他的臉上揉搓了幾下之後,竟然從他臉上撕下了東西!

  王憐花驚恐極了,他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險境,一時之間竟然呆住了。

  沈浪跟連城璧也呆住了,沒有想到這樣一張生動靈活的臉孔竟然是假的,下面還有另外一張臉,也知道了他為什麼要給自己重新捏一張臉。

  若是真的要評價的話,王憐花本人的臉可比他之前扮出來的臉要更好看一些,若是換一身衣服的話,就是冒充一個嬌俏的少女都絲毫沒有違和感。這樣的一張臉行走在外,麻煩事恐怕要多的讓他根本就沒有辦法作別的事情了!

  白飛飛的想法卻跟這幾個人完全不同。

  她看著眼前的這張臉,怎麼也找不出來跟米亞相似的地方,心中那本來就被動搖過的念頭此時竟然快要坍塌了。

  她們一直猜測王雲夢跟柴玉關之間應該有個兒子,若王憐花就是這個人的話,那他就應該是她們的兄弟,多多少少的,在面貌上總是應該有些相似之處。可是現在看來,哪裡有一點點的相似?

  此時她竟是有些後悔當初化掉柴玉關的屍體的時候太快了,居然沒有將他的胡子剃掉看一看他的本來面目,這個時候倒是不好判斷王憐花跟他像不像了——也好推測出到底是王雲夢給柴玉關戴了綠帽子,還是她們兩個根本就不是白夫人生的?

  白飛飛腦子裡面波濤洶湧,雪地中的氣氛卻別扭的緊,尤其是幾個人在盯完了王憐花之後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米亞身上的時候。

  這個問題也一直是他們想要知道的,一個醫術高超的人,還是從草原來到快活城,知道柴玉關身份的人,怎麼看都怎麼讓人好奇他到底是什麼樣的身份才會知道這麼多的秘密。尤其是他竟然還知道王雲夢有個兒子,這豈不是很神奇的一件事?

  「我?」米亞略微瞪大了眼睛,沒想到這個時候這群人居然還有心情好奇她的身份,「我自然是想要柴玉關死的人。」

  她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傷疤,嘆了口氣,「只是我現在竟然不知道該去何處尋找這位快活王了,王兄可能為我解惑?」

  想通了王雲夢就是那個王太守的寡婦族妹,也就想通了一些別的事情,王雲夢此行來到關外,恐怕也不僅僅是為了柴玉關,還有王家的事情吧?畢竟她的王森記這麼多年來能夠在中原開的如此順遂,也跟背靠太原王氏這棵大樹有關,若是王家真的出了什麼事情的話,王森記必定是會受到影響的。

  傷筋動骨說不上,可是以後做生意還能不能這麼順遂就不好說了,大乾王朝的官吏,到了王朝的中期,可比開國的時候要賺的多多了。

  那麼當初那個闖入了王宮盜寶的人是關外的人?

  是柴玉關還是別人?還是之前派人刺殺她跟白飛飛的逍遙侯?

  若是柴玉關死亡的消息已經被天下人確認了的話,這個問題的答案很容易就判斷出來了,但現在柴玉關就像是一個未解的謎題一般,根本就無人知曉他到底出了什麼事兒,卻讓這個問題撲朔迷離了起來。

  沈浪跟蕭十一郎同樣很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因為王憐花明顯是想要帶他們去別的地方,這種行為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莫非是跟柴玉關有關?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各自垂下了眼簾。

  所有的事情都堆擠在了一起,仿佛是一團亂麻一樣,連跟線頭都找不出來。

  「這個路線,是去逍遙城的吧?」連城璧看著一個方向,愣怔了半天,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話。

  「逍遙城?」白飛飛將那副繪制著關外地形的地圖找了出來,用指南針確定了現在大家所在的方位之後,跟地圖比對了起來,之後露出了一個詫異的表情。

  「難道不是?」沈浪開口,微微有些疑惑。

  「是,也不是。」白飛飛搖搖頭,看了他一眼說,「這裡跟逍遙城之間還有個鎮子,規模雖然沒有快活城那麼大,可是也是一個交通要道。因為就是這個鎮子,聯通了快活城跟逍遙城,雙方若是有什麼交易,不必互相去對方的地盤,只是來到這個鎮子進行就好。」

  說白了,這就是一個典型的第三方渠道,快活城跟逍遙城都在這個鎮子上有人手,用來避免進行交易的時候踏入到對方的老巢——要是出了事,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人家城門一關,你就死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了!

  但是真正讓白飛飛詫異的是,這座鎮子後面的那座山,就是當初卓東來說過的那個所謂的大雍王朝的藏寶所在。

  此時她突然想起來了一件時間距離現在說久不久,說短不短的事情,那個打傷了司馬超群、從他口中得知了藏寶地所有秘密的人,是不是找到了那份寶藏,並且把它們給運走了?還是說那個人已經死在了藏寶地當中?


第1317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你把我們帶到那裡到底有什麼目的?」白飛飛臉色一沉,把手放到了那把還插在王憐花身體裡的刀柄上,似乎對方只要一句話說的不如她意,就要用力的往下壓一壓,給他來個大切割術!

  王憐花:「……」

  他有種直覺,若是這次他真的不說話,那這個殷素素就會真的切了他。

  既然如此,那難道還有什麼別的選擇嗎?

  王憐花漂亮的臉上立時露出了一個楚楚可憐的笑容,「姐姐何必這樣?便是你不問我也是要說的。」

  他目光看向了自己肩膀上的那把刀子,卻是對把自己給捅了個對穿的男人心生忌憚。

  這個人好高明的刀法,明明身體都變成了那副鬼樣子,走路都帶著虛浮,可是居然還能夠輕易的將他制服。而且他的這個點穴的手法便是連他這個精研了各種逃脫之術的人都沒有辦法破解,可謂是深不可測!

  跟這樣的人作對無疑是一件十分不明智的事情。所以他很容易就服了軟,一臉乖巧的道,「我見諸位都是英雄豪傑,便想要請你們去救一救我可憐的母親。」

  米亞:「……」

  白飛飛:「……」

  沈浪:「……」

  連城璧:「……」

  躺在車板上的蕭十一郎:「……」

  這幾個心思各不相同的人在此時竟然同時露出了一個見鬼的表情。

  這位王憐花公子之前肉麻兮兮的叫人家姑娘姐姐就算了,現在居然還說出了如此毫無廉恥的話,他這臉皮

  雲夢仙子在他的口中都變成了小可憐,那柴玉關算什麼?小白兔嗎?

  便是在江湖中流浪許久的沈浪跟蕭十一郎的臉上都露出了一副慘不忍睹的表情,就更不用說是連城璧這種年紀輕輕就被迫接手家族身居高位的人了,此時他竟然想要痛罵一句這個外表艷麗內裡惡毒的小人,「我從未見過如此無恥之人」!

  有本事你倒是屈服到底啊,現在這樣舔著臉諂媚是什麼鬼?

  諂媚也就算了,你居然還有臉把王雲夢給說成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這顛倒黑白的本事簡直奇才!

  「……你們要去救王雲夢嗎?」半晌,米亞干巴巴的問。

  自己厚顏無恥是一回事,看到別人在面前表演這種技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覺得有點兒扛不住王憐花這種胡亂顛倒是非黑白的水平。這樣的人實在是不應該把自己的大好時光都耗費在王森記中,而是應該去朝堂上跟那些老狐狸們鬥智鬥勇,才不算是浪費了他這巧舌如簧的能力!

  這攪局跟坑人的本事,想必能夠給自己混個史上有名的權臣吧?

  「你呢?你跟令夫人要去嗎?」連城璧眯起了眼睛問米亞。

  「你覺得我像是會去救她的人嗎?」米亞反問。

  難道她看起來像是一個拯救天下蒼生的聖人嗎?當初要不是她的鼻子好用,早就被王雲夢給坑死了,不落井下石就算是不錯了,怎麼可能去救她?

  「那你覺得我們會是去救她的人嗎?」連城璧也是一臉的冷漠。

  當年要不是那個寺廟裡面的小姑娘給了他一個能夠遮住氣味的香囊蓋住了王雲夢留下的追蹤香的話,恐怕他就要跟自己的父親一起埋葬在回雁峰了,他簡直就是恨不得對王雲夢剝皮拆骨!若不是對方如今可能身陷險境,他又在關外,現在雲夢仙子還活著的消息大概已經傳遍了中原武林了。

  救她?說笑話嗎?

  而沈浪,連城璧心中冷笑,跟這位沈兄相處的時間這麼久還看不出來對方就是當年沈天君那個捐出家產浪跡江湖的兒子的話,那他干脆直接從玉門關上跳下去死了比較好,也省的被人嘲笑有眼無珠的丟人!

  至於蕭十一郎,若是這位大盜想要一睹雲夢仙子的美貌自然是可以跟著王憐花跑一趟的,前提是他現在能夠爬的起來,而不是連呼吸都成為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王憐花的運氣也是詭異,居然挑中了這麼一個組合想要算計,也不知道該說他倒霉還是不幸了。

  不過至少有一件事他還是幸運的,因為米亞並沒有打算要了他的命。

  「那就好。」既然大家達成一致,就沒有什麼可分歧的了,米亞直接一掌拍在王憐花的肩膀上,將自己的刀收了起來。

  白飛飛陰沉著臉給他的傷口撒上了傷藥。

  她妹妹的心終究還是太軟,沒有弄死這個混蛋。

  一邊在心裡面怨念著王憐花的好運氣,白飛飛一邊拎起了他的腰帶往車上一丟,跟蕭一十郎做了伴。

  如今還是趕緊回到中原要緊,在關外這個地方待著這的是有太多的不確定性了。雖然快活王已經死了,可這不是還有一個號稱是天公子的逍遙侯?這個神秘的人在白飛飛的眼睛裡面可比快活王要可怕多了,後者還有個具體的形像。可是前者卻到至今也沒有人見過他到底是什麼樣子,簡直再危險不過!

  沈浪跟連城璧收回了放在王憐花身上的注意力,不經意的對上了對方的眼睛,隨即別開了。

  前者沒有再在這件事上糾纏什麼,只是輕輕的拉了拉馬韁繩,後者也低眉斂目,讓人不知道心裡面在想什麼。

  「你猜他們會不會是在心裡面想著回到中原之後要怎麼弄死你?」倒是白飛飛,怎麼看王憐花都怎麼不順眼,居然問了一個王憐花自己都說不好答案的問題。

  沈浪會不會弄死他不知道,他娘跟沈天君之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誰也不知道。便是他自己,也有時候懷疑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是柴玉關的兒子而是沈天君的兒子。畢竟她一直不讓他出現在柴玉關面前的理由就是這位快活王能夠認出來自己。可是到底是因為他長得像柴玉關,還是因為他長得像沈天君就不好說了。

  但總歸按照沈浪當年散盡家財浪跡江湖的事情能夠判斷出他性子豁達,自己的小命落到了他的手中還是有希望的。

  真正讓他毫無退路的是連城璧!

  王憐花的記性好的很,當然不會忘記多年前那個凶險的雨夜,也不會忘記他娘是怎麼禍水東引的。

  既然連城璧沒有死,那就說明他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遮蓋了追蹤香。可這並不能否認王雲夢做過的事情,她終究是曾經差點兒害死了他。而更早一點兒,她又跟柴玉關聯合在一起,坑的本就年幼喪母的連城璧年少失怙,連最後的依靠都沒有了,只能接過無垢山莊的重擔,艱難前行。

  若是有人這麼對待自己,王憐花是絕對不會放過對方的。縱然他其實在這兩件事中根本就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也一樣。所謂的父債子償,母債子還就是如此了。除非他現在找出一個證據證明自己不但跟柴玉關沒有關系,跟王雲夢也沒有關系才能逃過一劫。

  算來算去,他的生還希望居然全都在車裡面的這對夫婦身上!

  哦,對了,還有個蕭十一郎。不過這個人不重要,他看上去能夠活下去就已經不容易了,哪來的力氣殺他?

  這麼一想,他眼珠子轉了轉,笑嘻嘻的衝著白飛飛道,「還請姐姐憐惜我,莫要讓這兩個人殺了我才好。日後我定當結草街環,報答姐姐的大恩大德。」

  他此時眼波流轉,端的是一片風流,竟然有了幾分王雲夢魅惑人的樣子。

  可惜在場的一個男人跟兩個女人誰都不吃他這一套!

  蕭十一郎不用說,他看著王憐花這個樣子撇了撇嘴,別過頭去不想看這個有著如此一張美麗的臉孔卻有一顆跟美麗的臉孔完全相反的惡毒心靈的人晦氣!

  而米亞跟白飛飛,後者被白夫人從小灌輸柴玉關不是好東西,跟柴玉關有關的女人也不是好東西,柴玉關的孩子就更是孽種孽障的觀念。便是她自己現在已經走出了這個魔障。可是對於王雲夢這個曾經跟柴玉關沆瀣一氣的女人卻依然沒有什麼好印像,現在王憐花又做出了這等事情,沒弄死他都是因為她妹妹心善,不喜歡殺人,又怎麼會對他有一絲一毫的憐憫之情?

  至於米亞自己,她看著王憐花那個樣子不但沒有什麼憐惜,反而想要笑。

  即便是只是匆匆一面之緣,當時又狼狽無比。可是王雲夢這個已經成年了的女人卻依然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像。

  美麗的皮囊只是她魅力的一部分而已,王憐花在這一點上,是真的沒有學到他母親的幾分本事。

  所以她微微一笑,居然從車廂裡面找出了筆,輕輕的蘸了蘸瓷瓶裡面的墨汁,在王憐花的臉上動作了起來。

  王憐花:「……」

  這人明明一副成熟穩重的樣子,為什麼會做出這種幼稚的事情?

  蕭十一郎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重新轉過了頭,看著王憐花的臉驚奇了起來。

  「這是什麼?」他看著那彎彎曲曲的字,一臉的迷惑,好像是梵文?

  「《四十二章經》。」米亞笑眯眯的回答,「佛言:革囊眾穢……王公子太在乎皮相,我教教他,應該怎麼正確的看待這件事。」

  好歹她現在的表面身份是個男人,當著人家丈夫的面勾引別人的妻子,王憐花,你這三觀有點兒歪啊!

  「噗嗤」白飛飛掩口笑了起來,拍了一下米亞的肩膀,「就你淘氣!」

  王憐花:「……」

  此時他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這對夫婦,簡直就是生來克他的!

  可是米亞又怎麼可能就這麼簡單的放過他?

  收好筆墨,她又拿出來一只瓷瓶打開,用一只干淨的小刷子蘸了蘸,在墨跡已經干透了的王憐花臉上小心的刷了起來。

  一邊刷,還一邊很好心的解釋了一下這東西的用處,「別害怕,這東西的作用不是用來腐蝕你的臉的,只是會讓這些字跡在你的臉上待個十天半個月而已,也好讓你長長記性,不要仗著自己好看就隨便亂來。」

  雖然說美貌是稀缺資源,美人就算是為所欲為也不會讓人生氣,可是王憐花這人,性格真是惡劣的讓人想要暴打他一頓。不過既然她之前已經刺傷了他,再暴打他一頓就有點兒過於不友好了。

  而且……不是她心軟不想要弄死想把自己拖入險境的混蛋,這不是還有個逍遙侯在嗎?王家母子也算是潛在的盟友,她可一點兒都不想要幫他鏟除敵人至少現在不想幫他鏟除敵人。

  只能說時間跟地點都不太對,她的身體狀況也不太對,以至於都沒有辦法隨心所欲了,也是讓她難受的緊。

  王憐花:「……」

  他此時竟是不知道該驚還是該怒了,這個張翠山,行事作風簡直就是跳躍的很,忽東忽西讓人完全摸不到頭腦,簡直是一個比他還要令人煩惱的混蛋!

  憐花公子的自我認知倒是挺清晰的,可惜就是來的有點兒晚。若是早一點兒也不至於落到了現在的下場。

  更要命的是他自以為聰明的禍水東引的想法給大家帶來了更多的災難。

  「不好,有人在追我們!」騎在馬上的連城璧耳朵動了動,臉色一變,突然開口。

  沈浪也幾乎是同時握緊了手山的鞭子,轉身看向了遠方,「至少超過了五十人在追我們。」

  遠處一片煙塵滾滾,在剛下過雪沒有幾天的塞外中是極為令人震撼的事情,十幾個人根本就做不到這種程度。

  米亞撩開了車簾,順著二人看著的方向看了過去,臉色也糟糕了起來。

  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近到她已經能夠隱隱約約的看到對方的臉上綁著黑色的帶子,牢牢的將口鼻給裹住了。這大白天的,這種行為當然不是為了遮蓋子的臉,那為了什麼還用說嗎?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用上,但防患於未然,你們還是先吃了這解藥吧。」她微微嘆了一口氣,將解毒丸拋給了沈浪跟連城璧,又順便給蕭十一郎跟王憐花的嘴裡面塞了藥丸子。自己跟白飛飛也吃了之後,解開了王憐花的穴道。

  鼻子被捂住了,這毒就不好下了啊……

  白飛飛默默的抓起蕭十一郎,將他拋給了沈浪這個看起來更加可靠的人,然後一刀斬斷了車馬之間的連接,跟米亞各自跳上了馬。

  「諸位,看來我們的緣分到此為止了。若是有緣,來日還能見面,若是我運氣不好,那咱們就江湖永別了。」米亞哈哈一笑,衝著沈浪跟連城璧拱了拱手,「祝幾位好運!」

  連城璧實在是有點兒詫異,這種時候這人為什麼還能笑的如此坦然,甚至還放了把他們給坑的要死的王憐花?

  可是事已至此,他也無暇去深思這其中的利害關系,只能准備應戰。

  沈浪還是說的保守了,這哪裡是超過五十人,根本就是超過五百個人的軍隊好嗎?

  更要命的是,他們胯……下騎的是全都是來自於西域的大宛馬,這就意味著他們連跑都跑不過對方!

  那還能怎麼辦?

  應戰吧!

  連城璧默默的抽出了自己行囊中並不常用的長劍,准備大開殺戒;沈浪將蕭一十郎綁在自己的身上之後也拔劍應戰;王憐花則是臉色變了又變,咬牙切齒的從自己的靴子裡抽出來一把匕首。

  至於米亞,她離開車廂的時候還拎出來了幾個小包裹,丟給了白飛飛兩個之後,把手伸進了其中一個袋子裡面。

  這時候也顧不上霹靂雷火彈會給他們的馬造成什麼影響了,直接砸吧!

  「轟轟轟」一陣狂轟亂炸,追著他們的隊伍人仰馬翻,倒下了一片。

  可是卻依然有大部分的人衝了過來,跟幾個人展開了戰鬥。

  而米亞悄悄放出的毒藥也因為這些人把口鼻給捂的緊緊的,暫時見不到任何的效果。

  「往山谷那邊走!」她衝著白飛飛喊,相信對方應該明白自己話中的意思。

  這麼多的人,還是有備而來,又是這種空曠的冰天雪地的環境,再加上她現在脆皮一樣的身體狀況,想要把他們給全都砍死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就只有逃了,逃到一個不需要她自己親自動手的地方!

  兩人彙合在一起,衝著之前王憐花駕車的方向突圍而出,圍著他們的輕甲士兵也跟著一起衝了出去。緊接著的是沈浪跟蕭一十郎,之後是連城璧跟死賴著他的馬不放的王憐花和緊追而來的士兵,一行人呼嘯的衝向了那個神秘的山谷。

  而米亞坐在馬上,強行動用真氣的後遺症也冒了出來,被顛的快要吐血!

  好在,他們的運氣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那個鎮子距離他們的位置並不是很遠,甚至稱得上是近。狂奔了快一個時辰的時間,一行人從鎮子旁邊呼嘯而過,卷起了一路煙塵的同時,也把鎮子上的居民給嚇得夠嗆,紛紛閉緊了門窗,生怕這群強人做出什麼害人的事情。

  雖然說兔子不吃窩邊草,不管是逍遙城還是快活城,平日裡都為了維護這個第三方交易地點不會做出什麼事情,但是誰也不能保證就萬無一失了。再說了,這只是關外兩個最大的勢力而已,又不是僅有的兩個勢力,沙漠中還有一群沙匪的存在呢。萬一要是他們腦子犯了渾,不管不顧了怎麼辦?

  不過這次鎮子上的居民倒是猜錯了,來的人不是沙匪,而是逍遙城的士兵。

  哥舒天本來就是關外安西部的貴族。就算是當年被大雍王朝給掃蕩的成了一個附屬的郡,也依然保存下來了一部分的實力。所以才有了現如今逍遙城跟快活城遙遙相望的的局勢。可是若是真的輪起來實力的話,逍遙城這個經營了數百年的安西舊部是遠大於只是落到了柴玉關手中幾年的快活城的。

  只是逍遙侯雖然也喜歡奢侈享受,又想要統一武林,利用這些人來復國,但卻因為自身的缺陷而常年隱居於幕後,平時倒是不顯山不露水,低調的很。遠不像是柴玉關這般,武功剛剛大成就迫不及待的跑出來找存在感,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沒死,叫囂著讓當年被他害死的人的後代來找自己報仇。

  而此時這位自號天公子的逍遙侯正穿著一身盔甲隱藏在自己的部下當中,伺機觀察著前面的幾個人。

  身為已經在關外經營了幾百年的大勢力,他自然是知道大雍王朝的祖地就在關外的,甚至還知道一個秘密,歷代大雍王朝的皇帝都不會如同那些赫連氏的貴族一般葬在所謂的中原陵墓中,而是會被運回到祖地安葬。

  他們到底為什麼這麼做沒有人知道,可是一個王朝的皇帝全都埋在一個地方,這本來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始皇帝尚且想要長生不死,即便到了地下也做另外一個世界的君主,建造了至今尚無人發現的秦皇陵,這些平日裡就對煉丹成仙痴迷不已的皇帝們難道還會清心寡欲的一死了之嗎?

  他不相信!

  更重要的是,大雍王朝滅亡了之後,闖入了宮殿中的士兵半件珍寶都沒有找到,那些積累了幾百年的寶藏早就被最後一個大雍王朝的皇帝給搬空了!

  哥舒天花費了太漫長的時間來尋找這份寶藏,卻一直沒有所獲。直到他得知了一個消息,有人在東都兜售一塊藏寶圖鐵牌。

  可是等到他趕到東都的時候已經太晚了,那個兜售藏寶圖的熱已經被人給滅了口。

  再後來,他輾轉查到了最後的線索就在司馬超群跟卓東來的手中,才有了司馬超群被打傷,泄露了秘密的事情。

  有件事其實卓東來還有米亞最開始的是沒有猜錯,司馬超群也沒有認錯,傷他的確實是個女人,還是一個漂亮的女人,那個女人就是逍遙侯的情人小公子。

  只不過事情太過撲朔迷離,又被人故意引到了別的地方,倒是讓真相被隱藏起來了。

  不過司馬超群的經歷太過慘烈,慘烈到哥舒天這個惜命的人竟然不敢貿然的衝進那座宮殿去尋找寶藏。

  可是現在他有了幾個絕好的探路的先鋒,沈浪、連城璧,還有那對詭異的夫妻,再加上一個狡詐如狐的王雲夢的兒子,這麼多的人,想必應該能夠將那宮殿的虛實給探聽出來吧?

  每年都在軍事上耗費大筆銀兩的哥舒天真的是太渴望將這筆財富納入懷中了,以至於貪婪的他都忍不住帶著自己的情人一起來到了這裡,急不可待的想要看看那些寶藏。


第1318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要知道,他在這批寶藏上已經花費了太多的時間,也死了太多的手下,卻依然毫無進展,耐心已然到達了最低點,再也沒有辦法忍下去了!

  而最妙的是,半天前他剛剛得到一個消息,那些急風騎士所中的術已經被破解,快活王被證實死亡!殺死他的人是一對年輕的男女,男的被快活王打成了重傷。

  這豈不是跟眼前的這幾個人很像?

  他雙眼如鷹隼一般的緊緊盯著前面策馬狂奔的人,其中一個正用手帕捂著嘴巴不讓鮮血吐出來。還有之前他們使用的霹靂雷火彈……哥舒天面具的,合該這批寶藏歸他所有!

  雙方一個逃一個追,速度快的要命,一群人很快就狂奔到了那片寶藏所在的山脈。

  到了這裡,因為山地之間的地勢,雙方之間的速度都已經慢了下來。這崎嶇的山路本就不是普通的人會來的地方,到了後來,越往裡走越是難走,就在眾人都想要放棄馬匹的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座山谷。

  米亞毫不猶豫的衝了進去,緊跟著是白飛飛,沈浪跟連城璧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衝了進去。

  至於被沈浪綁在身上的蕭十一郎跟坐在連城璧身後的王憐花則是完全沒有選擇的權力,被迫跟著一起闖進了山谷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一群輕甲士兵在後面狂追,他們還能跑到哪裡去?

  既然這位張兄別的地方不跑,偏偏跑到這裡,那就說明衝進去還有一片生機,若是不跟著一起進,就只有面對後面的追兵了。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座山谷中竟有著如此奇特的景色。

  明明已經是冬日,可是這山谷中卻溫暖如春不說,甚至還有大片的的桃花紛紛飄落,簡直宛如人間仙境!

  但正是這種宛如仙境一般的景色卻讓人毛骨悚然。

  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過年了,這時節正是大雪紛飛的時候,怎麼可能會出現這種溫暖如春桃花盛開的地方?

  便是距離這裡跑馬一刻鐘路程的鎮子上,也是隆冬一片,蓋滿了皚皚白雪。兩廂襯托之下,竟然顯得這裡的情況詭異無比,讓人連心裡面都在發寒。

  更讓他們吃驚的是,山谷中央有一片占地面積巨大的建築,竟仿佛是一個縮小的宮殿般的矗立在那裡。

  可這裡本來就是塞外之地,怎麼會有這種中原風格的建築?

  最重要的是,這片山谷中除了隨風飄落的桃花之外,就沒有任何其他的聲息了。不管是鳥叫還是蟲鳴,統統沒有,一片寂靜!

  這種詭異的情況,讓沈浪跟連城璧他們感覺更冷了,竟然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但後有追兵,他們還是只能繼續往裡面衝。就像是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的米亞一樣。

  同樣,他們身後的追兵也在往裡面衝。可是這些人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因為其中的一些摘下了蒙在口鼻之間的布之後,竟然抽搐了幾下就從馬上跌下來,七竅流血而死了。

  「不要管他們,只要不摘掉口鼻間的布就不會有事,衝進去!」小公子騎在馬上冷聲說。

  她之前已經告誡了這群人,要他們做好防護措施,萬萬不能拿下口鼻間的布巾,現在這種結果也是咎由自取!

  只是之前衝進去的那幾個人為什麼沒有做任何防護措施卻沒出事?

  小公子皺著眉頭,想起來之前得到的消息,急風騎士們中了一種奇怪的毒……也許這就是之前那對殺死了快活王的男女的手段?

  想通了這件事,她拉著馬韁繩小心的跟上了上去,哥舒天默不作聲的跟在了她的身後。

  他雖然想要那批寶藏,可卻不是一個不惜命的人。

  寶藏還可以慢慢尋找,可是命沒了,他還怎麼找寶藏?

  倒是前面的那幾個人,果然不愧是能夠殺死快活王的人,竟然能夠如此輕易的衝進去,不受這可怕的桃花瘴氣的影響。哥舒天此時倒是慶幸自己從來沒有小看對方,准備的足足的,才沒像快活王一樣成為了一堆血泥!

  他嘴上銜著一抹笑容,可是這抹笑容很快就凝固了。

  前面跑著的幾個小賊還在依然策馬前行。可是後面跟著他們的自己的士兵卻一個接一個的倒了下去,口吐白沫、兩眼大睜,蹬了幾下腿就徹底的斷了氣。

  「怎麼會?」哥舒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些人明明將口鼻給罩的緊緊的,為什麼還會中毒?

  他自然是來過這裡的,甚至還驅使了很多人進入這裡試探裡面到底有多麼可怕,這次是做足了准備才帶著人一起衝進了這裡。這些士兵口鼻上的布巾上甚至還塗了解毒的藥物,就是為了防止這些入口處的毒。

  可是現在這些人竟然一個一個的死掉了?

  哥舒天動搖了。

  他本就是惜命的人,即便是武功高強,也不會輕易去做自己沒有把握的事情,現在看到自己的手下一個接一個的死,本來對寶藏的那些火熱的心思也慢慢的冷了下來。

  眼看著他距離一統武林只有一步之遙,又何必冒險呢?

  小公子見他猶豫了,便也勒停了馬在他的身邊。

  不管哥舒天做什麼,她都會陪著他的。

  只是那些人是怎麼做到闖進了山谷深處卻依然毫發無損的?

  這個問題王憐花也想要知道。

  他坐在連城璧身後,又不像是蕭十一郎那樣被綁在沈浪的身上無法動彈,已經將後面發生的事情看的清清楚楚,也就了解了傷了他的人到底有多麼的可怕。

  光是想想自己也會像是這些人一樣死的奇慘無比,他渾身發麻!

  王憐花又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他是武林中著名的魔女王雲夢的兒子,自然見過他的母親是怎麼折磨人,又是怎麼用可怕的毒藥來摧殘人的身心的。若是真的要找一個在這方面見多識廣的人,恐怕還真沒有幾個人比得上他。

  但那終歸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

  那時候的王憐花可以看著這群人受罪而心無波瀾,是因為他自己很清楚一件事,這些罪是輪不到他來受的。甚至只要他想,還可以隨意處置那些跟自己作對的人,他的手中握著這些人的生殺大權,想怎麼對待他們就怎麼對待他們。便是母親的侍女,他也是可以想殺就殺,不會遭受到任何懲罰。

  可是現在他不再是一個掌控別人生死的人,而是成為了被掌控生死的那一個,這種強大的落差感就突然讓他感受到了恐懼。

  如果之前那個傷了他的男人沒有強行給他塞下藥丸子的話,現在他是不是就跟那些倒地死去的人一樣了?

  王憐花的眼睛對上了一雙冷酷的眼睛,悚然而驚,很快被連城璧帶著什麼都看不見了。

  「我們好像暫時逃離了那些追兵?」沈浪跑了一段之後回頭去看,身後已經沒有了那些騎著馬的士兵。

  他自然是知道入口的那些桃花瘴氣的,只是沒有想到它們的威力會這麼大,竟然能夠阻攔那些人。

  「不是我們逃離了,是他們都死了。」王憐花冷漠的說,突然發出一聲譏笑,「你難道沒有發現一件事,這山谷中的毒不僅僅是谷口的桃花瘴氣,還有一種更加神秘的毒來捕獲那些沒有死在谷口的人?」

  這本來就是一個大型的誘捕陷阱,專門針對那些想要闖進來的人的!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他看著站在那裡的米亞,眼中全是猜疑。

  當時出現了追兵的時候,這個人就目的明確的帶著大家往這裡衝,真的很難讓人不對他的目產生什麼想法。

  他此時心中甚至已經腦補出來了對面的人幾十種身份,猜測出了一個又一個的陰謀,想要揭穿這個人的真面目!

  沈浪跟蕭十一郎沒有說話,也好奇的看向了米亞跟白飛飛。

  他們兩個倒不是對她有什麼懷疑,只是也確實是好奇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竟然能夠坑死了那些追擊他們的士兵?

  而連城璧,則是想起來了一件事,看著米亞跟白飛飛的眼神不確定了起來,「殷明光是你什麼人?」他開口問道。

  「?」米亞跟白飛飛同時愣住了,誰?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百曉生的雜記中沒這個人啊!

  可是他們此時的態度卻讓連城璧愈發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原來你們不是大乾王朝的探子,而是赫連氏的後代。」他淡定的說著一樁秘聞,驚的沈浪跟蕭十一郎還有王憐花都睜大了眼睛,「大乾王朝立國不久尚未根基穩固之時,曾經有人闖入宮中刺殺皇帝。當時半個皇宮的人都死在了他的手中。有的是中了毒,有的是被他的刀刺死的。若不是皇帝當時身邊有武林眾多高手在的話,恐怕也死在了石磯的手中。」

  連城璧說的很慢,可是脈絡卻很清晰,「但即便如此,石磯還是殺了很多的人,從皇宮中逃了出去。後來皇帝震怒,四處搜尋這個叫做石磯的刺客。可是卻沒有人知道,這個石磯本不叫石磯,他叫殷明光,是赫連王朝最後一個皇帝的女兒長宇公主赫連瀟瀟跟大將軍殷正初的兒子。」

  他看著米亞跟白飛飛,「你說,一個同樣擅使毒又把刀用的這麼好還有一個姓殷的妻子的人有多大的可能性跟殷明光有關系?」

  特別還是在朝廷有傳聞要收回塞外各部的時候,這對夫妻又突然從草原來到了快活城,這難道不是一件很值得懷疑的事情嗎?

  無垢山莊不同於很多的武林勢力,本身就是當地的豪族,連城璧的母親又出身官宦世家,對朝廷的了解根本就不是普通江湖人可比的。所以連城璧才會知道這麼多的秘聞,包括那位江湖人完全不知道其真實性身份的刀客石磯。

  此時遇到了詭異事詭異人的他,自然就懷疑起來了這兩人的目的。

  米亞:「……」

  白飛飛:「……」

  兩個人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誰能想到連城璧這麼能鑽牛角尖,非要給她們安一個身份?還前朝公主跟將軍的後代,這人的腦子裡面怎麼一天到晚的全都是陰謀詭計?難道她們兩個看起來像是想要為已經死了幾十年的大雍王朝復辟嗎?

  「不過這些事情不重要,我只想要知道,我們應該怎麼離開這裡。」然而連城璧在說完了這段密辛之後,竟然並不打算追尋真相。

  他沒有那麼高尚的節操,還想著將大雍王朝的後人的消息送給朝廷當禮物既然不是在朝為官,就勿要去摻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才能保持住無垢山莊超然的地位。

  現在他只想要知道一件事,該怎麼安全的回到中原?

  如果可能的話,最好再搞清楚外面的那群人的目的,也好讓他想出對策,將這些人給斬草除根!

  米亞再一次的沉默了,她發現有時候跟連城璧這樣心思慎密的人交流真的是有點兒困難。因為信息的不對等,真的很容易出現一方根本就不明白另外一方到底都腦補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的情況。

  就比如說現在,她該怎麼跟對方解釋她只是隨手抽了一只裝著適齡面具的袋子,裡面恰好就是殷素素呢?就像是之前她想著要抽中一個男人的面具,就抽出來了裴延慶,抽女人的面具,則是抽出了貝錦儀?

  結果可倒好,現在完全被人給誤會了,還是那種有嘴說不清楚的誤會!

  倒是蕭十一郎,聽著連城璧的話,終於意識到了一件事,「難道這裡就是昔日大雍王朝的藏寶之地?」

  他是大盜,自然對各種寶物十分感興趣。

  若是能夠不去得罪那些權貴就能得到寶物的話,誰又願意每日裡殫精竭慮的想著要怎麼去盜寶?

  大雍王朝這份寶藏,他一直都知道它的存在,也知道它就藏在草原上。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卻從來沒有人能夠真的找到這份寶藏!

  他之前一直以為這也許就是一個傳說。只不過是個幌子而已,真正的寶藏恐怕已經被人拿走運到了別的地方;或者本身就是一個謊言,根本就不存在。不然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都沒有人找到?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這不是一個幌子,也不是一個謊言。之所以沒有人找到這份寶藏的原因很簡單,那些找到這裡的人都已經死了!

  看著遍地的白骨,即便是蕭十一郎這種見慣了生死的人也不禁有點兒渾身發毛,這麼多的白骨,這裡到底是死去了多少人?

  同時,失血過多的他也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了一件事,「你給我們之前吃的那個藥丸子是辟毒丹?」

  不然沒有道理那些追擊他們的人死了,他們幾個卻依然安然無恙。

  沈浪低頭去看了看之前被他收著的裝著解毒丹的藥瓶,不禁苦笑了起來,這趟草原之行,可真是一趟驚奇之旅……

  「算是吧,我剛開始的時候是想要給那些人下毒的,怕你們中了毒。」米亞嘆了一口,「可是我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有防備,下毒這一招沒有什麼用。」

  當時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年空曠開闊的平地,還吹著狂風,跟這座山谷半密封的的情況完全不同。那些人要是沒有罩住了口鼻的話,還能放倒幾個。可是他們的防備措施做的那麼好,下毒根本就沒有什麼用好嗎?

  至於這山谷中的毒,之前卓東來跟司馬超群的經驗已經告訴了她應該怎麼做,這才是她會把那些人引到這裡的原因。

  谷口的桃花瘴氣弄不死他們,那就把這些人給引到能弄死他們的地方!

  米亞想起來了卓東來說過的話,那份寶藏的所在地會讓一個人看到心中最恐懼的事情,司馬超群要不是被他給打暈了,恐怕最後的結果不是橫刀自刎就是心智盡喪而亡。

  這豈不是一個極好的殺人利器?

  「現在雖然死了很多的人,可是能夠在草原上調動這樣龐大的力量的人,我想他應該會很謹慎的讓自己不要陷入到未知的險境當中去,此時大概還沒有死吧?」可惜,她並不認為這是一次簡單的圍堵。

  在草原上,無利可圖的事情是沒有人回去做的。

  這裡冬季環境惡劣,想要運送貨物或者是做別的買賣都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跟精力,說不得運氣不好還要遭受各種災難,連自己都會搭上,誰會閑著沒事去調動幾個百個人給你找麻煩?

  那些人必定有所圖謀,可是到底圖謀的東西是什麼就沒有人知道了。

  「那個神秘的人會不會就是逍遙侯?」沈浪看著遠方,那裡已經被一團粉紅色的迷霧所籠罩,看都看不清楚裡面的人了。

  「反正不會是快活王。」連城璧冷漠的說。

  快活王崛起的太快,所謂的力量最出名的就是急風三十六騎,而且快活城就在玉門關的眼皮子底下。就算是為了避免朝廷把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他也不會搞出來這麼多的士兵的。

  而且快活王現在生死未蔔,平日裡的行為又高調無比,跟今天追擊他們的人的行事風格完全就是兩路。關外就那麼幾個大勢力,而距離他們最近的,只有快活王跟逍遙侯。若不是快活王,那就應該是逍遙侯,可是他為什麼要圍堵他們呢?

  除非他有不得不圍堵他們的理由。

  「城主府!」沈浪跟連城璧互相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的說。

  若是那天晚上在城主府的傷了蕭十一郎的人是逍遙侯的話,所有的一切就都說的通了。

  「你說,柴玉關會不會已經死了?」連城璧想到了這個可能之後,有點兒發愣。

  莫非那個害死了他父親的惡徒真的已經死去了嗎?不然逍遙侯怎麼會跑到快活城來?恐怕他此番前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接收快活城吧?

  「我倒是希望他已經死了。」沈浪嘆了口氣,一臉的苦笑。

  他又不是那等偏執的人,講究什麼報仇一定要親手報才行。若是柴玉關真的死了,也算是給他省了一個極大的麻煩,不用他再每日裡去思前想後的考慮著要怎麼弄死這個武功比自己不知道高了多少的仇人了。

  蕭十一郎跟他的想法差不多,對上這樣可怕的敵人委實是一件十分糟糕的事情。

  王憐花也想要柴玉關死。

  雖然說他娘一直告訴他柴玉關就是他的父親。可是王憐花自己卻是對這個父親沒有什麼感覺的因為他自己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王雲夢是自己的母親。而對於一個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親爹的人,還指望他有什麼好的印像嗎?尤其是這個人還差點兒弄死了他們母子,那真的是如果柴玉關現在失去了武功站在他的面前,王憐花能夠撲上去一口咬斷他的喉嚨!

  多麼奇妙的一件事,在場的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是想要柴玉關活著的……

  「若是那個人是逍遙侯才是一件糟糕的事情。」白飛飛的臉上仿佛籠罩著一層寒霜,心情實在是惡劣的很。

  她此時竟然不知道谷口的那個人若是逍遙侯的話,到底是衝著她跟米亞來的,還是衝著這裡的寶藏來的了!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足夠讓她對逍遙侯的殺心再升上幾個級別,恨不得把對方給大卸八塊。

  可是這個逍遙侯此時說不得就在谷口,卻是讓他們煩惱的緊了。

  米亞默不作聲的從自己腰間的皮袋子裡面掏出了一只單筒的千裡鏡。

  大乾王朝立國之後,民間科技速度簡直就像是被點了加速鍵一樣,瘋狂的朝著前方一路狂奔了起來。那些諸如玻璃、水銀鏡子、香皂之類的方便生活的東西就不用說了,在軍事上面也是獨樹一幟。不但有著各種大炮,竟然連望遠鏡這種東西都被搞了出來。只不過跟未來的那些雙筒望遠鏡不同,這裡的千裡鏡是單筒的。

  但這並不妨礙它的使用,閉上一只眼睛不照樣看?還能節省成本了不是!

  此時她就用這只千裡鏡看著遠處的方向,一排黑黝黝的身影就映入了她的眼簾。

  「看樣子,人還沒有死絕。」她把千裡鏡遞給了白飛飛,心情更郁悶了。

  「奇怪。」白飛飛看著遠處的身影,微微皺起了眉頭。

  「哪裡奇怪?」王憐花從地上跳了起來,伸手去抓那只千裡鏡。

  他現在真的好想要回到自己的家,洗個痛快的熱水澡,竟然急不可耐了起來。

  「我想我找到了傷了蕭十一郎的人。」白飛飛看了他一眼,居然真的把千裡鏡遞給了王憐花。


第1319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你覺不覺得那個臉上戴著面具的人有些古怪?」白飛飛輕聲的說。

  拿著千裡鏡的王憐花聽了她的話,皺起了眉頭,愈發仔細的觀察起來了那個穿著鎧甲的人,可是卻怎麼也找不到古怪的地方。

  「到底哪裡古怪?」他小聲嘀咕著,手中的千裡鏡也被連城璧輕輕一拈給拿走了。

  「是有些古怪。」連城璧看了一會兒,把千裡鏡遞給了沈浪。

  「應該就是他。」沈浪湊到眼前觀察了谷口的兩個人,輕輕點了點頭,確認了白飛飛的猜測。

  「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王憐花看著幾個人這麼神神秘秘的,簡直想要跳腳。

  他自來喜歡折騰人吊人胃口,沒想到今日卻被別人給吊胃口折騰了起來,心中惱怒至極!

  「你看他騎著的馬是不是跟旁人不同?」沈浪將手上的千裡鏡遞回給王憐花,示意他看重點。

  「不就是大宛馬跟川馬的區別?」王憐花脫口而出,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的。

  馬匹這種東西,有的人喜歡大宛馬,自然就有人喜歡大宛馬跟川馬,有什麼問題?

  「沒有什麼問題,只不過騎在川馬上的人跟騎在大宛馬上的人看上去比例差不多,你也不知道蕭兄是怎麼受傷的,才會沒有發現那人其實是一個侏儒。」連城璧冷冷的說。

  拜千裡鏡所賜,他看的很清楚,那樣的一雙狡猾冷酷又殘忍的眼睛絕對不會是一個少年會擁有的,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這個騎在川馬上看上去跟前面騎在大宛馬上的人比例差不多的人是個侏儒!

  「誰能想到名滿天下的逍遙侯居然會是個侏儒?」沈浪苦笑,「怪不得蕭兄沒有看到他。」

  縱然之前聽米亞推測出了刺傷了蕭十一郎的人是個少年或者是侏儒,可幾個人終究還是半信半疑,一個侏儒,武功怎麼可能練到這種程度?而能夠練到這種水平的侏儒又怎麼會是默默無名?

  可是現在他們知道了,不是侏儒默默無聞。相反,這個侏儒反而天下聞名,只不過武林中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竟然不知道他居然是一個侏儒。

  在場的人無一不是聰明人,自然都已經想通了一件事,在這草原上能夠有能力調動這麼多士兵的人綜合各方面的條件,最大的可能就是逍遙侯。

  而現在,他們竟然撞破了這個武林中最大的秘密!

  「他旁邊的那個人是個女人。」米亞悠悠的補充了一句。

  讓還沒有從逍遙侯是個侏儒的事情中回過神來的幾個人又震驚了一次。

  「你怎麼知道那是個女人?」蕭十一郎忍不住重新拿起來了千裡鏡,又看了看逍遙侯身邊的人,對方身穿輕甲,還帶著面甲,怎麼也看不出來是個女人的樣子。

  「若是你多多觀察,就會知道男人跟女人是有區別的。」米亞完全不想要在這件事上面浪費口舌,十分草率的敷衍了過去,「逍遙侯跟他身邊的女人,這有沒有讓你們想到什麼?」

  「你是說她是小公子?」白飛飛很快就想到了之前她們被襲擊的時候那個人供出來的消息。

  「小公子是個女人?」沈浪微微詫異。

  他沒有想到這個在江湖上以心狠手辣聞名的神秘人居然是個女人。傳聞此人擅長易容,手段殘忍,殺人不眨眼,比當年的鐵血人屠的心還要狠毒,誰又能想到她會是個女人?

  「不但是個女人,她還是逍遙侯的情人。」米亞嘆了一口氣。

  出來一趟之後就更是覺得家裡面好了,這江湖上都什麼妖魔鬼怪?逍遙侯跟小公子這對師徒不師徒、夫妻不夫妻的情人干出來惡心事可太多了,極大的刷新了大乾王朝人民道德品質的下限!

  「也就是說若是能夠殺死他們的話,我們以後就沒有麻煩了?」白飛飛一點就通,眼睛亮了起來。

  她們一直想著的就是弄死逍遙侯這個隱藏在背後的敵人,現在機會不就送上門來了?

  「前提是我們能殺死他們。」米亞望天,就她現在這廢柴的體格。要是對方不進來的話,她還真是沒有什麼機會弄死他們。

  「我們這麼多人,有心算無心,總是有辦法的。」沈浪微微一笑,倒是對此事看的很開。

  事情總是會有解決辦法的,倒也不必這麼喪氣。

  「我更好奇的是,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你為什麼會帶我們來這裡?」暫時沒有了危險,王憐花眼珠子一轉,又開始想要搞事情了。

  他固然武功不錯,手段也不少,但是現在處在這麼一個環境,又被一群跟自己敵對的人圍著,想要逃出生天的希望可是太小了,只能想辦法分化眼前的這幾個人。

  可惜,他算盤打得精,在場的幾個人又有誰不是聰明人呢?

  連城璧一直冷冰冰的臉突然之間如春花綻放,露出了極為驚艷,卻又惡意滿滿的笑容,「你難道不關心你那柔弱可憐的老母親嗎?」

  若不是王憐花這個混蛋耽誤了他們的路程的話,恐怕大家現在已經脫離了逍遙侯的勢力範圍,又怎麼會落入這種近乎是絕境的地步?

  至於王雲夢,他相信,這位雲夢仙子在逍遙侯的手中是活不下來的。否則對方也不可能跑到草原上追擊他們。誰會放任這種可怕的人物在自己的老巢中橫行呢?

  尤其是逍遙侯跟小公子這樣的扭曲殘忍之人,他們是絕對不會忍受這種給自己無法控制的事情的!

  連城璧的心情突然好了起來。

  他是無垢山莊的主人,手中渠道眾多,知道的事情也比別人多。王雲夢跟柴玉關之間到那點兒事他不能說是知道的十足。但是兩個人合起伙來制造了回雁峰慘案這件事卻是清楚的很。

  這樣的人,又能對王雲夢跟王憐花有什麼好感?

  他只恨不得這兩個人趕緊去死!

  只不過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內鬥而已。不然他倒是想要看看這位雲夢仙子的兒子學到了他母親的幾分精髓?

  米亞看看針鋒相對的連城璧跟王憐花,又看了看一直微笑著裝世界和平的沈浪,再看了看默默無言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蕭十一郎,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王憐花啊王憐花,你怎麼就這麼倒霉,偏偏要來招惹這麼一群人呢?

  她是很想要把這幾個人給甩到一邊趕緊離開的,可眼看著逍遙侯堵在外面不離開,身邊還有一堆沒死的士兵,這種念頭也只能是想一想了。

  萬一要是他們冒個頭,對方直接把人堵在谷口包餃子怎麼辦?

  固然一路追一路逃的時候這些士兵的弩箭消耗了不少。可是總不能指望著敵人的武器不行就實力也一定下降的厲害。蟻多了還能咬死像呢,人多了,又遇上了逍遙侯跟小公子這兩個變態,米亞覺得就算是用人命填,這兩人也是會鐵了心的弄死他們的!

  所以出路還是在這座宮殿裡面。

  她看向了眼前的建築。

  這片幾乎占滿了整個山谷的建築建造的很是豪華,飛檐琉璃瓦,漢白玉欄杆石階,端的是十分用心。縱然是占地面積比長安跟東都的那些宮殿小了不知道多少倍。可是在精致程度上卻一點兒都不少。

  就是這山谷中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活物讓人心裡面發毛。

  米亞大概能夠猜出來一些這些毒素起作用的原因。其中的一部分,比如說谷口的那些桃花瘴氣,這種毒是靠著基礎的解毒丹跟阻斷毒氣吸入就能避免中毒的;另外一部分,藏在桃花瘴氣背後的毒,則是有很大的可能性是神經性毒素,沾到皮膚就會產生作用,才會讓那些追著他們的人中毒。放到幾百年後,戴著防毒面具還能中毒呢,現在只是在口鼻上捂著布巾又能防住什麼?便是布巾上塗著解毒的藥物也沒有用,不是專攻毒物一道的人,根本就想不到這種連環的毒中之毒!

  卓東來跟司馬超群是運氣好,米亞縱然是在折騰這位結義兄長的時候手段有點兒坑。可是在送卓東來的東西上面卻從來都不會偷工減料。特別是酒跟各種解毒丹跟治療內外傷的藥丸子,絕對是下足了料皇宮大內都沒辦法提供的那種。

  所以這兩個人才能躲過一劫,而不是死在了谷口。

  可即便如此,他們依然在宮殿當中中了招,差點兒沒回來。

  「我想要進去這裡探一探,你們呢?」她征求了一下大家的意見。

  總歸是她把人帶到這裡來的,不能就這麼把他們丟在一邊不管。不過若是人家不想要跟她一路,那她也不勉強,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便罷。

  「大家一起來的,自然也要一起走出去。」沈浪永遠都是一副心大的樣子,都沒有遲疑,就直接接口。

  現在能夠擋住逍遙侯他們不進來找麻煩已經不錯了。但是想要離開這裡卻還是需要一點兒運氣,顯然待在這裡是沒有什麼用的。而且若是給逍遙侯找到方法解決了谷口的毒,那他們的麻煩更大!

  那還不如嘗試著再深入一點兒,也許能夠找到另外一條出路呢?

  這裡畢竟是大雍王朝的祖地,又有這麼一座奇怪的宮殿,誰知道還有多少秘密等著他們?

  只能說,聰明人就是想的多,便是沈浪這樣的人,也因為連城璧之前說的話而產生了疑竇。

  「那把這些吃了吧,吃一半抹一半在鼻子個人,嘆了一口氣,看來這個包袱是甩不掉了。」

  「這又是什麼?」最先冒頭的總是王憐花,他皺著眉頭看著手心裡面的藥丸子,不明白為什麼還要繼續吃,「之前不是已經吃了?」

  他現在還記得那藥丸子被強行塞進喉嚨裡面的痛苦呢!

  「之前吃的不夠用。」米亞認真臉。

  雖然按照卓東來跟司馬超群的經驗來看,他們吃的藥丸子已經是加了分量了的,問題應該不是很大,只要自制力跟意志力強大,就能挺過去。但萬一呢?她覺得還是保險點兒比較好,反正也吃不死人,多吃點兒吧

  「這味道……」一天之內已經吃了很多藥的蕭十一郎本來就感覺嘴巴都是苦的,現在吃了這藥之後都不是苦了,而是直接舌頭都快要廢掉了,這藥又苦又澀又腥氣又辣,就是他的人生吧?

  「良藥苦口,這藥的效果比之前你們吃的那個還要好,就是味道有點兒難吃,習慣了就好。」米亞輕描淡寫的說,就好像這藥的味道真的不值得一提。

  沈浪跟連城璧默不作聲,強行咽下了那顆難吃的讓人幾天都吃不下去飯的藥丸子,只覺得這位張兄制藥的水平十分奇特。要麼就是天一冷就散發梅花香的味道,要麼就是吃進嘴裡像是體驗了一次苦難人生。

  莫非這是他的愛好?

  王憐花鐵青著臉不說話。

  他的一生中還從未遇到如此糟心的事情。若是在家中的話,此時已經有溫柔小意的婢女給他端上來了蜜餞糖水了。可是此時不但這些都是奢望,他還被連城璧給刺激的心中忐忑,生怕王雲夢真的被逍遙侯給殺掉了,整個人都糾結的要命。

  至於白飛飛,她雖然也要吃苦藥丸子。可是米亞卻從之前從車廂裡面拿下的那個包裹裡面翻出了一只小瓷瓶,倒出來了一顆像是糖豆一樣的綠藥丸子遞給她跟那可怕的藥丸子一起吃了下去。

  在場的幾個男人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她面色絲毫不變的吃完了藥,眼神也詭異了起來。

  行吧,女孩子家嬌弱,自然是要好的對待,這位張兄自己也沒有吃那光是聞就很香的糖豆,無所謂了。

  米亞懶得去管這幾個人想什麼,什麼女兒家嬌弱的,純屬就是腦補!

  她給白飛飛的這個藥丸子純粹是因為她之前在地宮裡面待了太久的時間,身體便是調理了許久,也依然寒氣積淤。這樣的體格平時在陽光下生活自然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是一旦到了不見陽光的地方,總是會受到點兒影響的。更何況白飛飛練的幽靈門的功夫,本來就是走的陰寒路子。萬一他們要是在裡面待得時間太久了,傷害就更大了,還是提前預防著點兒的好。

  剩下的,她將自己帶下來的那個小包裹解開,撕成幾片,把帶著的藥丸子跟充飢的某個改頭換面版面餅分好包了起來,遞給了幾個人。

  「也能撐上一段時間。」她指了指那個在包裹裡面也十分顯眼的掰開的饃一樣的東西說,「這是我秘制的干糧,吃一小塊就能頂上一天,別吃多了。」

  萬萬沒想到,她這個最討厭麻煩跟責任的人現在居然要背上這麼一堆的責任,真是世事無常!

  「進去之後要小心,別碰任何東西,容易被裡面的機關給誤傷。」白飛飛也提醒了一句。

  她還記得當初卓東來是怎麼中的毒。萬一要是這幾個人出了事,她妹妹還要費心費力的去救他們,不是要累死?

  當下,准備好了的幾個人慢慢的走進了這座看著十分詭異的宮殿。

  「奇怪,你們有沒有覺得這裡很冷?」走了一會兒之後,蕭十一郎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皺著眉頭說。

  這本來是不應該發生的事情,可是卻偏偏真的發生了,怎麼能讓他不感到奇怪?

  「也許是因為你流了太多的血,現在這宮殿中又見不到太陽的原因。」連城璧略一沉吟,給出了一個答案。他自己倒是沒有察覺出來冷,也許是因為這個?

  「會是這樣嗎?」蕭十一郎揚了揚眉毛。總感覺事情好像不是那麼簡單。

  就像是這座宮殿一樣,這裡的陳設處處精致奢華,便是真正的王宮也不過如此了。可是就是這種精致奢華卻讓人覺得心裡面毛毛的。真要是讓他說,這裡只是外表像宮殿而已,內裡面其實根本就是一座墓!一座擺在地上的墓!

  只是這種聽起來就很詭異的話還是不要說出來了,容易讓本來就低迷的士氣更加低迷。

  幾個人繼續向前走,等到走到應該是大殿的位置的時候,突然感覺暈眩了一下。

  沈浪眼神恍惚了一下,似乎是又回到了那個得知了父親自盡身亡的夜晚,他自己也復仇失敗死去,任由柴玉關這個奸賊繼續肆意妄為。

  而連城璧,他好像看到了許多年後的自己,已經從當初那個喪父的少年變成了武林第一人,擁有強大的勢力跟武力,沒有人敢反抗自己,都乖乖的俯首聽命。可是這個武林第一人是有代價的,人人都在提防著他,想要他死!最終他們也成功了,他失去了尊嚴失去了自己擁有的一切,悲慘的死去。曾經輝煌的無垢山莊也變成了一堆瓦礫灰燼,徹底的從這世間除名。

  蕭十一郎看到的又跟他們不同,他發現自己成了一具不能說話不能動彈的活屍,眼睜睜的看著周圍的人在自己的身邊來來往往,說話談笑,可是偏偏他連話都不能說。更要命的是,這些在他身邊的人竟然仿佛看不到他一樣!

  王憐花身體抖得像是個篩子,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著前方,似乎是看到了可怕的東西。但他眼前根本就空無一物,什麼都沒有,又怎麼會讓他害怕?

  「哼!」就在幾個人陷入了一種似幻非幻的情況當中,一聲巨大的冷哼在他們的腦子中響起,竟然生生的震散了那些畫面,將他們從幻境中撈了出來。

  「出了什麼事?」連城璧醒過來之後,只覺得自己的手疼的很,一看才發現整只手都已經紅腫破皮,左手的無名指跟小指甚至還軟軟的垂了下來,明顯是指骨斷掉了。

  「你們中毒了。」米亞輕描淡寫的說。

  「什麼?」王憐花大驚,怎麼就中毒了?隨即想起來剛剛在腦子裡面看到的東西,只覺得嘴巴疼的很,一摸,才發現嘴唇已經被他自己給咬破,滿嘴都是一股子的血腥氣。

  沈浪摸了摸自己的腮幫子,沒說話。

  他咬碎了自己的一顆牙。

  受到影響最小的反而是蕭一十郎,他因為受傷嚴重,行動力大減,只是有些擦傷碰傷。

  「剛剛的人是你?」他看著握著白飛飛手的米亞,眼神探究的問。

  明明剛開始進來的時候,這對夫妻並沒有這樣牽著手,怎麼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變成這樣了?

  而且這位殷素素殷夫人的眼神是不是比進來的時候黯淡了一些?

  「是我。」米亞點點頭,「這毒只要扛過去了,之後的問題不大,你們不用太擔心。」她淡淡的說。

  這裡確實是某種物質的存在能夠勾起人心底的恐懼之情。但是只要意志力足夠,倒也不是很難度過去。

  就是不知道這是這座宮殿的主人種植的守墓植物,還是安放在這建造宮殿的材料裡面的毒……藥了。

  好在之前他們吃了抗毒的藥丸子,倒也不會讓這種毒素在身體裡面積累太多,等到出去了之後吃點兒藥,多喝點兒水排出去了就好。

  倒是這宮殿的主人設置了這種守墓的東西的意圖十分奇怪,到底是想要弄死闖入這裡的人呢,還是想要做別的?

  掃了一眼干干淨淨的宮殿,米亞垂下了眼簾。

  到現在為止,跟她有關系的幾個人都沒有徹底的中毒失去自己的意識,自然也就沒有辦法判斷這裡主人的目的按照常理來說,過去了快要一百年的時間了。難道只有卓東來跟司馬超群還有他們闖入過這裡嗎?

  米亞輕嗤一聲,谷口的那些年代久遠的都快要爛掉了的白骨可不是這麼說的,沒道理這麼多年只有他們幾個真正的來到了這裡,那剩下的那些人的屍體跑到哪裡去了?

  這個建造奇異的宮殿,是真的宮殿,還是只是一個掩蓋真相的障眼法?

  米亞伸出了手,將纏在手腕上的一串珠子解了下來,「前面的路我就不了解了,大家注意一下,我要探路了。」

  卓東來跟司馬超群就走到了這裡,後面的路到底是什麼樣卻沒有辦法給她提供信息了。

  「我來幫你。」沈浪走到了米亞身後,將手掌搭在了她的肩上,內力微吐。

  論起醫術跟毒術,他不敢說自己十分精通。但好歹也算是粗通,所以才能判斷出來米亞給的藥丸子能吃不能吃。現在自然也能看出來她受了嚴重的內傷。若是過度的耗費內力,恐怕還要傷上加傷。

  連城璧沒說話,只是默默的站在了王憐花身邊。


第1320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王憐花,王憐花氣的要死,這都什麼時候了,他是那種不顧大局的人嗎?

  可是看著連城璧冷冰冰的眼神,他也只能把這股氣給咽下去。

  他被這個叫張翠山的男人給刺傷了之後,連城璧可是毫不客氣的把他身上能搜走的東西都搜走了,沒有給他留下半點兒防身的用品。這讓本來就打不過一群人的他還怎麼發泄怒氣?

  怕是還沒有等到他的怒氣發泄出來,就被這群人的怒氣給發泄死了!

  王憐花氣的想要咬牙,可是一咬牙嘴唇上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也更疼了。然後他就更生氣了。

  可惜他就算是再怎麼生氣也無人在意。

  在場的幾個人,誰還跟他沒有點兒私人恩怨啊?

  就算是知道當年的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年紀小,根本就沒有辦法摻和進去,大伙兒也沒辦法對這個始作俑者之一的兒子有什麼好感,能無視他就算是不錯了。更不用說這次還被他給間接的坑了一把,誰能對他有好臉色?

  沒直接弄死了還是因為不想要給逍遙侯減負!

  王憐花這邊氣的快要內傷,米亞那邊已經將佛珠摘了一顆下來,彈向了大殿中的一塊青石板。

  之前一路行來還有卓東來的經驗幫忙他們避開危險,到了這裡,就沒有人能夠再幫忙了,也只能自己一點一點的嘗試。

  只不過大概是來的時候好運氣都用完了,還沒有等到米亞的那顆佛珠落地,就聽到外面一聲巨響,隨後大殿頂被一顆炮彈給轟了個大洞,原本彈向青石板的佛珠還沒有等到落地就被飛快的砸向了地面的炮彈給衝的彈向了另外的方向。

  同時他們所在之地也突然陷空,一群人正好站在陷空中央,連躲都躲不及的掉了下去。

  「噗」幾息之後,幾個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好痛」王憐花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這麼疼過,便是米亞戳穿了他肩膀的那一刀都沒有怎麼疼,此時只感覺渾身的骨頭都像是要碎掉了一樣!

  其他的幾個人也同樣不好過,一個個臉色發青,疼的感覺自己的身體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任誰從這麼高的地方突然摔下來,還沒有個著力點,此時恐怕都會感覺子快要斷氣的。尤其是幾個人之前還經歷了一場時間不算是短的追逐戰,感覺就更加的疼了,現在人都沒有力氣從地上爬起來。

  唯一受傷比較輕的是米亞。

  之前沈浪就站在她的身後,陷空發生的一瞬間,他反射性的撐住了她,結果就是兩個人掉下來的時候成了米亞的肉墊,倒是讓她沒有傷上加傷,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她運氣好?

  顯然米亞自己是不這麼覺得的,要是真的運氣好,哪還有炮彈這種東西來攪局?這玩意難道不應該是朝廷特有的東西嗎?為什麼會出現在塞外?

  而且她也不是毫發無損,之前受的內傷導致了她現在就是個脆皮。即便是有沈浪給她當肉墊,也依然受到了強烈的衝擊,現在連爬都爬不起來了。

  一時之間,她心中惱怒之極,打定了主意,要是能夠出去,一定要去逍遙侯的地盤把他的老巢給砸成破爛!不就是朝廷專用的火炮?給她等著,她回去就去拉一批過來,保證原汁原味正統大乾火炮!

  給她當肉墊的沈浪現在也不太好,因為他不僅僅是受了內傷,還發現自己好像知道了一個不該知道的秘密?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決定當什麼都不知道吧。

  等到幾個人終於稍微緩過來了一點兒,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已經快要一炷香之後了。

  「噌」火光亮起,連城璧吐掉火折子的蓋子,一臉的怒氣蓄勢待發,有種想要砸爛逍遙侯腦袋的衝動。

  他原本只斷了兩根手指,可是現在卻整條手臂都斷掉了,誰能理解他此時的心情?

  蕭十一郎理解。

  掉下來之前他就受了重傷,掉下來之後,他感覺自己也許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從站起來了。不但手臂斷掉了,就連腿都斷掉了,這是老天爺都在懲罰他之前盜走了太多人的財富嗎?

  剩下的王憐花跟白飛飛沒受什麼外傷,都集中在內傷了,爬起來之後吐了幾口血,感覺還沒有到死的份上,也沒什麼力氣說話了。

  這個時候,只是抬一抬手指都覺得累的要命,更不用說是說話動腦子了,只恨不得直接爬到床上睡死過去,還折騰什麼折騰?

  一時之間,這地底下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吃藥,吃藥。」米亞吐了一口血,感覺自己壓在胸口的石頭少了一塊,從袖口將之前分好的小包裹拿了出來,挑出了一顆褐色的藥丸子嚼了兩下,吞到了肚子裡面。

  這時候還是先保命要緊,誰能想到這裡竟然還會有這樣的一處地方?

  若是慢慢的找尋也不是找不出來,但這般突如其來的陷落是真的很坑人啊!

  其他幾個人這個時候也想起來了之前米亞塞給他們的小包裹,紛紛拿出來,找到了那個褐色的藥丸子學著米亞的樣子把褐色的藥丸子嚼了幾下吞了下去。

  這次藥丸子的味道倒是沒有坑人,反倒是清香撲鼻,嚼過之後也是滿齒留香,倒不像是藥了。不過這藥的效果倒是相當不錯,吃下去不久,就有一股暖流在身體裡面流動,就連胸口的淤血都被化去了很多。

  「這是什麼藥?」蕭十一郎忍不住好奇的問。

  之前米亞給他們分藥的時候他只是以為這是普通的療傷藥物,沒想到效果卻這麼好,他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江湖上有一種能這麼快速的療傷補充內力的藥丸子,莫非是他太過孤陋寡聞了嗎?

  「九花玉露丸。」米亞有氣無力的說。

  大多數時候,不管行走江湖還是居家旅行,九花玉露丸就夠用了。所以她平時也備了很多,沒想到現在倒是派上了大用場。

  至於之前給蕭十一郎使用的那種帶著梅花香氣的藥,那東西的藥效更加強烈霸道一些,還是先放著吧,不用這麼小題大做。

  沈浪低頭看了看小包裹裡面的那幾顆藥丸子,再看看用撕開的紙片包好的外傷藥,只覺得想要嘆氣,這次的草原之行,真的是讓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只能說人生的遭遇就是這麼千變萬化,不知何時就會出現意外了。

  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機會去找快活王報仇?

  吃完了藥,沈浪很主動的去幫助連城璧看手臂了。好歹兩人在草原也算是一路扶持過來,現在看到他這個樣子,真的是感同身受,覺得渾身都疼!

  至於米亞,她去給更加倒霉的蕭十一郎接骨頭了。

  匕首無聲無息的在布料上劃過,米亞將用兩把劍鞘固定住的蕭十一郎的腿給用力的纏緊,「先將就著吧,這裡也沒有什麼太好的條件,等出去之後再好好調理。」

  這位蕭兄也是倒霉的緊,草原定是他的災難之地,從開始到現在已經受了多少傷了?

  蕭十一郎:「……」

  他只覺得身累,心也累,事情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了呢?

  可是即便是這樣,他們還是要繼續往前走,總是待在這裡也不是個辦法。

  「這裡看上去要比上面像是人住的地方多了。」他被王憐花攙扶著,環顧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那種違和感竟然少了不少。

  「嗯,上面的宮殿是按照陰人宅的方式布置的,給死人用的,這

  這地上地下兩座宮殿的效果倒像是翻了個過來,給死人住的建在了上面,給活人住的卻在

  大概率的,皇帝的腦回路跟普通人是不一樣的。

  「我從來沒有想過居然有人把整座宮殿都當做倉庫來用。」沈浪走了幾步,推開了一扇半掩著的門,看著裡面那摞在一起,簡直都快要衝破了宮殿頂的箱子,只覺得自己的想像力還是不夠豐滿。

  不但不夠豐滿,還有些貧瘠的過了分,誰能想到一座宮殿竟然會變成了儲藏物品的倉庫?

  本來華麗的布景全都被箱子給堵的嚴嚴實實,看不到後面的景像了!

  「莫非這就是當年大雍王朝的末代皇帝坤盛帝從皇宮中轉移來的財富?」王憐花嘖嘖稱奇,甚至還有心情踹下來幾只箱子摞在一起,站到上面眺望遠方。

  結果就是目所能及之處,全都是一個個摞起來的箱子,真的很難讓人不去猜測這些東西就是大雍王朝赫連氏數百年所積累的下來的寶物。

  「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米亞慢吞吞的說。

  她有種奇怪的感覺,住的地方,而不是像是上面的宮殿,處處機關處處毒,簡直就是一個大型的陷阱!

  「可以打開嗎?」王憐花一副驚訝的樣子,看的米亞手指發癢,十分想要用拳頭跟他的臉龐親密接觸一下。

  「難道不可以嗎?」她假笑著反問,這人什麼毛病?

  「既然你說可以,那自然是可以的。」王憐花這次笑的連沈浪都想要打他了。

  就算是你懷疑人家是赫連氏後代,也別表現這麼明顯行嗎?這也就是碰上了一個好脾氣的,換個脾氣不好的,你這麼當面刺激人,那真是結局堪憂了!

  米亞根本就懶得搭理王憐花這小混蛋,以前沒接觸過還不了解,現在接觸了就知道這人的腦回路跟性格都不在正常人的線線上,也不知道到底是受了母親方面的影響還是父親的基因作祟?

  她只是率先走到了一只被王憐花踢下來的箱子邊上,刀光一閃,就把上面已經生鏽了的鎖頭給斬了下來。

  隨後掀開了箱子,看到了裡面又是一個箱子。

  感情這是在套娃?

  扯了扯嘴角,她掀開了第二個箱子,嗯,有點兒沉。用刀蹭了一下箱子蓋,露出了了一抹金燦燦的顏色。好嘛,這是直接木頭裡面裝著黃金箱!

  好在打開了這只箱子之後,裡面終於不是一整個箱子了,而是一只只用厚厚的雨布包好的盒子,這些雨布上面甚至還被人細心的用針線縫好,避免受到撞擊之後散落,由此可見其用心程度。

  「綁的真嚴實。」白飛飛看著這一層又一層的防護,忍不住好奇起來了這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竟然值得這麼珍惜的對待?

  但是打開了之後卻有點兒失望,裡面居然是一個鑲滿了各種寶石的小盒子。那上面的寶石顏色多的,在火光的映照下,眼花繚亂的簡直讓人發暈,總感覺眼睛被什麼奇怪的東西給刺激到了,看什麼都不對勁兒。

  「這是西域的貴族女子的首飾盒?」沈浪看著這華麗的都快要能夠買下一座小鎮的盒子,不是很確定的判斷。

  他去過西域,可是又沒有去那麼遠,看這東西的樣子,有些像西域貴族女子用的,可是又不太像。

  「似乎是更遠一些的拂菻(拜占庭帝國)貴族的風格,家母曾有一個御賜的首飾盒,樣子跟這個很像。」連城璧吊著手臂走了過來,伸手拿起那只首飾盒,只覺得手中一沉,「這裡面似乎有東西?」

  米亞默默的接過來打開,裡面確實是有東西。只不過這次不是雨布,而是用了柔軟的羊皮給包裹住了。

  繼續拆,散開的羊皮中掉落了一顆看起來比庫裡南體積還大鑽石。

  「這是金剛石?」沈浪拈起這顆鑽石,饒有興趣。

  他還記得以前家中就一塊從外邦而來的金剛石。只不過他兒時太過淘氣,看那石頭有趣,就放到了火中想要感受一下女媧練五彩石的樂趣。結果自然不會很好,若不是跑的快,現在大概世界上就沒有沈浪這個人了!

  「應該就是。」米亞點點頭,而且純淨度還不錯。

  限於切割技術的原因,這顆鑽石並沒有展現出自己全部的風采,但是光是這樣就已經很漂亮了。最重要的是,這麼大的鑽石還純淨度這麼好,確實是很不容易。

  至於為什麼這東西會出現在這裡,大概是因為大雍王朝實在是太能打了吧。

  類比一下,就像是曾經的元朝,一路貫穿歐亞,打的鄰居們嗷嗷叫,幾百年過去了還有心理陰影。大雍王朝的武力值也不弱,而且還很好戰。不然也不能讓西域諸國俯首稱臣,一路打通了大路上最長的經商通道。

  這些東西,大概不僅僅有當初從那些打了敗仗的國家裡面搶來的,還有後來的貢品吧?

  看了一眼這個房間的面積,再看看這箱子摞的高度,考慮到坤盛帝那喜好奢侈的習慣,怕不是這裡都是精品中的精品!至於不是頂級精品的那些東西,米亞覺得應該就是擺在上面的宮殿裡面的那些了。

  「來都來了,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重新回到這裡,大家不妨帶走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也好做個紀念。」她隨手把那顆鑽石丟回到了首飾盒裡說。

  大家都這麼慘了,總要帶點兒東西出去買點兒補品吃,不然的話,豈不是很吃虧?

  「倒是一個好主意。」連城璧看了米亞一眼,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竟然真的去拆開箱子找紀念品了。

  王憐花看她的眼神則是有些古怪,不過既然人家赫連家族的後代都發話了,那他自然也不會客氣。縱然王森記生意遍布天下,可是有些東西終究還是不能跟一整個王朝的數百年積累相比較,帶點兒出去也算是自己這一趟悲慘遭遇的見證。

  蕭十一郎看了看自己的腿,嘆口氣,就不跟那幾個人湊熱鬧了,只是在旁邊的箱子裡面撿了幾樣小巧玲瓏的首飾,准備帶出去。不管是出手換得銀兩還是送給風四娘,都很方便。

  至於沈浪,他看著米亞這輕貓淡寫的樣子有點兒好奇,她是真的不在乎這些東西嗎?

  只是他實在是一個善解人意的人,見米亞跟白飛飛說話,也就不打攪她,徑自去尋找可以紀念自己在草原這段驚心動魄經歷的紀念品了。

  「……挑點兒你喜歡的。」米亞跟白飛飛說。

  來都來了,不拿走點兒東西多浪費?按照她的計劃,這裡是要被毀掉的,沒想到竟然真的有這麼多的寶藏。要是現在他們不拿的話,那以後即便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到這些東西了。

  搜羅紀念品並沒有花費太長時間。

  這些人都不是那等沒有見過好東西的,也不缺錢花,紀念品就真的是紀念品。

  「風是從這個方向來的,也從這裡能夠找到出路。」沈浪身上絲毫看不出來拿走了什麼紀念品,指著一個方向說道。

  「英雄所見略同,我們試試看吧。」米亞點頭,率先走向了他指著的方向,氣流是不會騙人的。

  不過走著走著,她就發現不對勁兒了,「你們有沒有覺得冷?」她摸了摸自己的手,感覺一片冰涼。

  「我一直覺得很冷。」蕭十一郎嘆氣。

  他在上面的時候就說自己冷了,可是那時候他真的信了連城璧的說法,覺得是因為自己失血過多才會這麼冷,現在還有別的人感覺冷,突然感覺自己不是一個人在作戰。

  「我們現在的方向是順著大殿往前走……」米亞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來了一只羅盤,可是上面的指針卻亂轉的根本找不到方向,「看來這

  這山谷自然是沒有一座城市那麼大的,可是面積也不小,從谷口走到宮殿就要一刻多鐘,這還是騎著馬而不是步行。到了宮殿裡面,從門口走到大殿,又耗費掉了快要一個時辰,也怪不得宮殿會被轟擊,這麼長的時間足夠逍遙侯折返去拖回來武器了。

  而現在他們還在這宛如迷宮一樣、又比地上的宮殿大了許多的地宮中行走,真的是讓人有種看不到未來的感覺。」

  「似乎是有水流動的聲音。」沈浪突然開口。

  他雖然受了內傷,可是跟一群血更殘的人比較起來,居然已經是這裡面身體狀況最好的一個人,此時他好像聽到了流水的聲音。

  「也許這裡有一道暗河。」米亞推測。

  這座地宮建造的很是巧妙,即便是被封存了這麼久,卻依然沒有腐臭跟空氣不流通的滯澀感,可見是常年有風在流動的。而且有件事大家大概沒有注意到,他們越走,地勢其實是越低的。這就意味著這座宮殿的建造本身就有問題,它並非是一種常規的情況來建造的。

  可是真的走下去,他們才知道這種非常規到底有多嚴重。

  「……原來赫連氏的皇帝們從來都沒有入過土嗎?」蕭十一郎看著眼前的景像,失聲叫道。

  這座宮殿的建設實在是很詭異,他們快要走到了盡頭的時候,看到的竟然不是出口,而是一汪水潭!

  確切的說,是一片湖中的礁石中有一汪水潭。

  跟微微散發著氤氳的疑似是溫泉的湖水不同,這汪水潭竟然一反常理的是口寒潭!

  別問為什麼都散發著氤氳,湖水是溫泉,潭水是冷泉,問就是潭水周圍的幾棵樹上爬滿了冰晶,配合著發紫的葉子,竟然有種格外妖異之感。

  可是比這妖異的感覺更可怕的是,圍著這汪寒潭的周圍竟然擺滿了十幾口的棺材!

  而其中一口棺材是被打開的,裡面的男人看上去栩栩如生,根本就不像是個死人,紅潤的臉孔看上去竟然仿佛還活著一般,簡直驚悚異常,看的人心肝發顫。

  便是這幾個心智堅定的人,看到這種景像也忍不住心中發怵,這些人不會是真的沒有死吧?

  米亞:「……」

  她有種怪怪的感覺,這個世界該不會還有什麼魔幻的生物存在吧?

  「啪嗒!」水滴打在人臉上的聲音響起,卻是那奇怪的紫色的植物上面掉落了一滴汁液,砸在打開著的棺材中的人臉上。

  依然還是一動不動,並沒有半點兒復活的跡像。

  所以這是防腐劑樹?米亞面無表情的看著那棵樹,腦子裡面冒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然而最奇怪的是棺材裡面的人吧?

  她把目光重新放到了那只被打開了的棺材上。自從卓東來中毒的事情發生之後,她就去翻閱了一下大雍王朝歷史,按照這口棺材的順序,裡面應該是一個已經八十多歲的老頭子,為什麼對方現在竟然臉上一點兒褶子都沒有,反而年輕的像是二十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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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1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是這個人被掉了包,還是這棵樹有特殊的功用?

  「這是乾元帝?」蕭十一郎看著擺在樹周圍的棺材順序,若有所思。

  按照棺材上面刻著的銘文,越是時間早的皇帝越是靠近中心位置,這個看似年輕的皇帝棺槨就在中心圈上。雖然銘文被擋住了看不到,可是其他的幾個沒有被擋住的棺槨上的銘文卻已經很明顯的展示了這個位置是乾元帝。

  「應該就是他了。」沈浪點點頭,對這樣的一張臉孔也是十分不解,按照歷史記載,乾元帝駕崩的時候都八十多了。可是這裡的人看起來卻只有二十多歲的樣子,真的很不對勁兒。

  「不會錯。」連城璧看了好一會兒那具屍體才慢吞吞的開口,「這個人跟乾元帝的畫像雖然有一些差距。可是他們的耳朵在相同的位置上都有一顆痣。」

  而且都過去了幾百年了,究竟是什麼樣的陰謀會讓人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來把屍體給掉包?

  「就是這個臉有些過於年輕了。」他伸手跟米亞借了千裡鏡,又仔細的觀察了一會兒,「看不到手的位置,不知道那裡是不是也一樣年輕?」

  如果連手都很年輕的話,那就要懷疑這奇特的樹葉上面低落下來的汁液的功用了,這東西莫不是用來返老還童的?

  不過能把死人給返老還童,這未免也有點兒過於神奇了。

  「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王憐花刷的一把甩開了一把新得的扇子,晶瑩剔透的扇骨在水波粼粼的映照下流光溢彩一片,襯托的他整個人都愈發的嬌艷如花了。

  可惜無人在意這位的美貌,現場的人除了想要弄死他的就是想要打他的,再怎麼孔雀翹尾巴也是半點兒用處都沒有。

  倒是他的話,大家還是很贊同的。

  但這宮殿,本來就上下兩層都讓人有點兒毛毛的,遇到了這種活像是陰間的場景之後就更毛了。而且誰能保證這裡就沒有陷阱了?也許這地下的宮殿只是為了最終把人引到這裡才沒有設下陷阱呢?

  「我們還是先試探一下吧。」米亞又拿出來了之前自己戴在手上的那串佛珠她掉下來的時候也沒有把這玩意兒給扔了,依然好好的攥在手中。

  白飛飛看了那佛珠一眼,又看妹妹一眼,默默的把那串佛珠拿過來,將自己手腕上的那串蜜蠟手珠接下來遞給了她。

  這串珊瑚佛珠真的是太不吉利了,還是別用了。

  米亞:「……」

  行吧,反正都是珠子,也沒有差到哪裡去。

  她接過珠子,用一種很巧妙的手法一顆一顆的彈到了遠處的棺槨跟寒潭還有湖水上面。

  而此時的逍遙侯卻是愈發焦躁了,指揮著手下又填充了一發炮彈轟了出去。

  「咚」一道沉悶的聲音砸在眾人耳朵裡面,連米亞丟珠子的手都頓了頓,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笑容,這位逍遙侯,是真的很迫不及待啊!

  好在這裡的面積不是特別大,死人的數量也不是非常多,倒是沒有費上太多的功夫就得出了這裡還算是安全的結論。

  「我們上去看看?」米亞問。

  這宮殿到了這裡就算是到了頭了,只能靠著船向著湖水的對面行進,上不上去其實沒有什麼區別。不過萬一要是有人想要繼續留在這裡跟逍遙侯死磕,她也不好不尊重別人的意見。

  「我跟沈兄留在後面好了。」連城璧將那只沒有斷掉的手搭在了王憐花的肩膀上,微微一笑,瞬間光風霽月。

  王憐花:「……」

  有完沒完了?時時刻刻的針對他有意思嗎?

  可是一個斷了手臂的連城璧他要應付還勉強可以,再不濟能逃走。但加上一個沈浪,他嘆了一口氣,這真是不給人活路啊!

  米亞看著他這樣子,再看看同樣笑的懶洋洋的沈浪,有點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祝王憐花好運。但願他別真搞出來什麼么蛾子,不然在這裡大家還不會怎麼樣。一旦出去了那他就真的處境堪憂了。

  不管是沈浪還是連城璧,雖然長著一張正人君子的臉,但哪一個都不是什麼好相與的爛好人。跟這樣的人作對,一個還好,勉勉強強能夠應付過去,可兩個人一起來,那就真是自己想不開作死。

  她點了點頭,也不去理會鐵青著臉的王憐花,跟白飛飛扶著蕭十一郎上了船。等到了湖中心的礁石上,跳下去之後,白飛飛又回程將剩下的三個人給接了過來。

  這時候米亞已經給自己戴上了一副羊皮手套,開始給躺在棺材裡面的人進行屍檢了。

  她小心的將自己身上披著的大氅的的兜帽給戴好,避免讓那有著紫色樹葉的樹木的汁液滴在自己的身上,去檢查棺槨裡面的屍體。就發現這屍體的情況保持的狀態簡直驚人。如果不是確定沒有脈搏的話,他的各方面素質都跟活人沒有什麼區別了。尤其是他的皮膚,居然還很有彈性也十分細膩!

  「看上去可真不像是一個死人。」她輕呼一口氣,摘下了手套,遠離了那樹木的範圍。

  「我倒是想要知道,是他一個人如此,還是這裡的棺材裡面的人都是這樣?」一路上都被嫌棄的王憐花十分躍躍欲試。

  這時候他也不管頭上是不是隨時會被轟下來一顆炮彈了反正轟不死他,而且現在這群人也是防備他防備的緊,還不如直接放飛自我呢!

  米亞看著他這個樣子十分無語,這人的性格是不是有點兒過於跳脫了?

  不過大家也算是一路同行過來的,她倒是不介意將手中的手套借給他,「你可以自己親自證實一下。」反正她是不打算去繼續跟屍體打交道了。

  不但是不想要跟屍體打交道,就連眼前的這具屍體她也不想要繼續接觸下去這玩意兒總給她一種毛毛的感覺。認真算下來,這人都死了二百六十多年了,可是現在卻栩栩如生不說,就連身體狀態也好的不像話,簡直就像是一個絕世高手使用了奇特的法門讓自己進入了龜息狀態當中!

  這讓她有種很不好的感覺,這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屍體的存在會不會在某個瞬間突然活過來?

  畢竟這屍體上也沒有什麼傷痕,根據歷史記載,應該也是自然而亡的,誰知道運送到這裡之後不下葬是不是有什麼秘法流傳在赫連家族,來個破繭重生之類的?

  她這邊還在想著這些紛紛擾擾的事情,王憐花那邊已經推開了一具棺材,「嘎吱」

  沉重的棺槨發出了摩擦的聲音,被打開了。

  然後大家就看到了棺槨裡面的人,一個看上去僅有三十許的男人,身著跟乾元帝同款龍袍,面色安詳,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這具石棺中跟放置乾元帝的石棺除了棺材的底部多了一灘並不是很高的白色液體之外,並沒有其他的任何陪葬物品。而那種白色的液體,眾人面面相覷,這不就是之前從那樹葉上滴下來的那種液體嗎?

  至於這個男人,大家的眼神又看向了棺槨上的銘文,海盛帝?

  「……海盛帝死的時候得有六十多了吧?據說是跟當年的天下第一高手決鬥之後兩敗俱傷,病重不治而亡。」博學多才的連城璧干咳一聲,強行壓住了自己身上正在崛起的寒毛。

  武功練到極致自然是可以讓身體機能保持在一個比較年輕的狀態當中的。就像是他祖父,當年都快八十歲了,看上去也只不過五十歲左右。可是年輕狀態歸年輕狀態,你年輕的過了頭了就不太對勁兒了,海盛帝死的時候據說已經內力盡失,干癟的都像是一個老頭子了,怎麼可能死後多年又返老還童的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緊緊皺著眉頭,舉著火把,去打開了放在周圍的幾個其他的棺槨。

  結果就是倒吸一口涼氣,心跳都加速了幾分!

  旁邊的幾個人也是滿臉驚駭,大雍王朝的皇帝其實都不短命,最年輕的也有五十多了。可是現在這麼一地的棺槨裡面竟然全都是一群年輕人!不但是年輕人,還是狀態很好的年輕人,這誰能不震驚啊?

  便是白飛飛這種意志堅強的人,看著這些屍體都想起來了白靜復活的場面,本來就白的臉更白了,呼吸都紊亂了幾分。

  她後退了幾步,突然又上前,晃開了火折子,從自己腰間掛著的小袋子中取出了一顆油脂球丟進了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具棺槨當中,隨後用火折子點燃。

  「蓬」火苗竄起,映照著礁石上人的驚愕表情,這是連自己家的祖宗都要燒?

  「燒了也好。」米亞才不管這幾個人怎麼想的呢,這些屍體看著的感覺實在是過於詭異了,還是別留在這世上了,省的哪一天真的出了什麼事兒,那就是造孽了。

  說完,她也從袋子中翻出油脂球丟進棺槨當中點燃。

  幾百年前的老古董了,就別折騰幾百年後的人了,老百姓們固然生活水平不見得有多好。但總比再掀起來戰亂搞得家破人亡要強得多。

  連城璧:「……」

  沈浪:「……」

  蕭十一郎:「……」

  王憐花:「……」

  四個人站在那裡,直接傻眼了,這種時候,他們是幫還是不幫?

  最後反倒是王憐花直接干脆,他向來唯恐天下不亂,現在既然人家正主都動手了,那他自然也要做一個樂於助人的好朋友。當下伸出了手討要了一個火折子,幫忙燒起來了屍體。

  別說,這屍體燒起來之後竟然沒有什麼嗆人的味道,也是很神奇的一件事了!

  燒完了屍體,幾個人把石棺的蓋子合上,將燒屍體產生的骨灰都封在了石棺當中,不留一絲痕跡在外邊。

  「我們走吧。」米亞看了一眼這片空間率先跳上了船。

  燒掉了那些屍體之後,她心中的那些不自在感瞬間消失了,現在是時候離開這裡,給逍遙侯好好准備一個禮物了!

  幾個人分批跳上了岸,繼續向前走。

  從之前的那片湖開始,這地下的環境就已經改變了,之後的路途再沒有青石金磚,而是只有一條窄窄的通道向上旋轉而出。

  「原來我們竟然在一座山裡面。」看到了外面的太陽的蕭十一郎一呆,沒想到居然已經過去了一夜了。

  「看來我們的運氣還算是不錯。」沈浪看了看周圍,發現這就是圍繞著那片山谷的一座山,他們竟然從地底下穿了過來。

  「看來大雍王朝當年所圖甚大。」連城璧到現在還感覺之前的那幾具詭異的屍體在自己的眼前晃悠,感覺十分不好。

  「不管圖謀大不大,都已經跟我們沒有關系了。」白飛飛冷著臉說,心裡面那股不好受的感覺已經消失不見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那些屍體的時候就感覺渾身都不舒服,現在燒掉了屍體,又離開了那個極為壓抑的環境之後,感覺天空的雲彩都明媚了起來。

  「不錯,不管他們到底有什麼圖謀,都已經跟我們沒關系了。」米亞將手從石壁上收回來,微笑著說。

  現在有關系的是逍遙侯。

  她把地底下的宮殿從頭到尾直接給一鍋端了,順便還把地底下的那片湖跟礁石也給端走了。這就意味著那片山谷的地下已經空了。除了幾具半途被她給拋出來的棺槨,就是距離地面的宮殿有幾十丈高又沒有支撐物的空曠。若是逍遙侯謹慎點兒,轟了幾下之後進入到宮殿裡面看看的話,沒准兒還能逃過一劫。若是他存心想要轟死幾個人或者是逼著他們出來的話「轟!」一聲巨響響起,還沒有等這邊已經遭受了兩次攻擊並且深受其害的人說什麼,就聽著連綿不絕的轟隆聲不斷的響起,回頭去看,就見一片煙塵裊裊升起,整個山谷坍塌成為了更加低矮的地勢。

  「……這算不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半天,蕭十一郎喃喃地道,感覺語言已經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那些喧囂至上的煙塵已經逐漸塵埃落定。就像是逍遙侯跟他的手下一樣,徹底的消失在了地面上,被埋在了一堆泥土瓦礫當中。

  「我們要不要去挖挖看?」王憐花心思活絡了起來,他娘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呢!

  「我不去。」米亞搖頭,雖然這種大面積塌陷之下,逍遙侯很難逃出生天從幾十丈的高地上落下去,便是武功再高的人,大概也是要完蛋的,更何況她還在那片空間中下了毒。可是她依然不想要冒險,給自己增加不必要的麻煩。

  還記得嗎?她現在可是一個脆皮,萬一要是逍遙侯沒死的話,她豈不是直接撞到了槍口上了?

  沈浪跟連城璧也搖頭,他們兩個受的傷都不輕,此時實在是不宜再對上逍遙侯。

  蕭十一郎就更不用說,他現在瘸著腿,還有嚴重的內傷,現在便是多走幾步都是自己找死,是要多想不開才會跑去找逍遙侯?

  「咻」米亞沒去管這些人,只是從袋子裡掏出了一只哨子,吹了起來。

  「踏踏踏」不久之後,有一匹神駿的黑馬從遠處跑了過來,正是她跟白飛飛進入宮殿之前放跑的那匹名叫小馬的馬。

  它跑到米亞面前,親昵的蹭了蹭她的頭,然後低頭舌頭一卷,卷走了她手上的糖塊。

  蕭十一郎羨慕的看著她,這麼多人的馬匹都跑掉了。可是卻只有米亞的馬跑了回來,他都快要嫉妒了!

  「可惜了我們的馬車。」米亞看著小馬歡快的樣子嘆了口氣,那車上還有不少的草原特產呢,結果就這麼沒有了,真是讓人心痛!

  「都怪逍遙侯!」白飛飛完全同意米亞的話。

  本來要是事情順利的話,她們兩個現在就應該在關內享受一個溫暖的熱水澡了,可是現在卻站在這裡吹冷風,她的心情怎麼好的起來?

  「不管怎麼樣,我們總算是逃出來了,這就很好。」沈浪倒是豁達的很,能夠逃出生天就是一件好事。

  雖然時間不長,但他們也算是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追殺,能在這種環境下活下來實在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事情。他甚至都想要找個有溫泉的地方去好好的泡一泡。洗去身上的灰塵,也洗去身上的疲憊,放松的睡上個三天三夜。

  「不錯,能從逍遙侯這樣的惡魔手中逃出來就是一件幸運的事情。」連城璧也微笑了起來。

  此時逍遙侯的生死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重新有了可以面對逍遙侯的機會!

  王憐花見他們這樣,不得不遺憾的承認自己恐怕是沒辦法說動這幾個人幫他把逍遙侯挖出來逼問親媽的下落了。

  他借來了米亞的那只千裡鏡,又認認真真的觀察了一下塌陷下去的山谷,又想要嘆氣了。想要將這些東西都給清理干淨,沒有個幾百人做上幾個月的工,怕是沒有可能了。至少,他自己是沒辦法把逍遙侯給挖出來的。

  那就只能回快活城去繼續等,等著王雲夢聯系他。

  這法子無奈的很,可是王憐花自己也想不出來別辦法了。柴玉關失蹤了,逍遙侯被壓在地底下了,他找誰去詢問親媽的消息啊?

  至於米亞,她之前本來是打算離開這裡之後把逍遙侯的老巢給轟個稀巴爛的。但是現在逍遙侯都死了,再轟個稀巴爛反倒是沒有什麼意思了,還浪費時間跟精力,便打算回家了。

  柴玉關都死了,難不成她還要繼續在草原上面演戲嗎?對著沈浪跟連城璧這兩個人精,她可不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甚至到了如今這種地步,她干脆直接做了個人情。

  「想必兩位此來草原就是為了快活王的蹤跡,不過如今我也不妨告訴二位,快活王已死,日後都不會在出現在人前給大家找麻煩了。」米亞笑吟吟的說,似乎是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而不是在說快活王的生死。

  反正回到中原之後,這張臉也不會再用,便讓這些經歷跟過往都留在草原上吧

  「什麼?」不僅是沈浪跟連城璧,就連蕭十一郎和王憐花也愣住了。

  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快活王死了?

  「原來是你們。」半晌,沈浪終於反映了過來,他深深的看了米亞一眼,想起來了自己發現的那個秘密,竟然鬼使神差的將她跟白飛飛和之前在破廟遇到的那對小夫妻裴延慶跟貝錦儀給聯系到了一起。

  既然她精通易容術,能夠把自己給變成一個男人,那自然也能變成別人,總有一些人是格外的得到老天爺偏愛的。

  「沈兄猜對了。」米亞衝著沈浪豎起了一個大拇指,笑眯眯的說。

  對方說的沒頭沒腦,很容易讓人想到他說的是此時的米亞跟白飛飛殺死了柴玉關,可是米亞卻知道,沈浪說的其實是另外一件事。果然不愧是當初能夠借勢遁走引開武林中人注意力的人,沈浪在洞察力上面確實是高手,她只是提了一句,他就能把所有的人跟事給聯系到一起。

  「我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張兄好高的手段。」沈浪微微苦笑,虧他之前還以為這位裴兄是個有意思的小兄弟,沒想到事實的真相卻是如此令人驚訝。

  連城璧緊緊的抿著嘴唇,他不知道這兩個人到底在打什麼啞謎。但是心中卻有種十分不舒服的感覺。只是他向來不是那種喜歡對別人的私事追根究底的人,倒也不好去詢問沈浪到底知道了什麼。

  好在他此行的目的倒也是達到了,雖然不是自己做的,但既然柴玉關死了,那對他來說就是一件好事。

  「既然如此,看來我們是要別過了。」他看了看突然晴朗起來的天空跟已經融化掉的雪,竟覺得心情也好了起來,露出了一個微笑。

  能夠在一天之中聽到兩個好消息,便是手臂斷掉了也值得了!

  「若是二位有朝一日去江南做客,請務必要來無垢山莊,連城璧定然掃榻相迎!」他衝著兩個人點了點頭,又衝著另外幾個人示意之後,竟然頭也不回的走了,連王憐花都被丟到了一邊。

  知道了柴玉關死了的消息跟王雲夢有可能死亡的事情之後,王憐花的存在就根本不被他放在心上了,自然沒有心情再去搭理他。

  米亞見他這樣,也不去管,大家本來就是萍水相逢,連真面目都沒露,又何必矯情呢?

  只是幾個人還沒有徹底散去,剛剛走出了不遠,就見到了一個車隊。


第1322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莫非這是逍遙侯從快活城搬來的?」看著那些馬車,沈浪瞬間就反應過來了這些是什麼。

  逍遙侯跑去快活城的城主府伏擊未必不是在試探快活王的虛實。等到確定了對方死了之後,就把城主府的財物都給搬走。只不過這個路線好像不是去逍遙城的?沈浪微微皺起了眉頭,難道這其中又有什麼陰謀?

  「問問不就知道了。」王憐花看著遠處的那一堆馬車,漫不經心的說。

  大白天的這些馬車停留在這裡,還只有一個人看守,一看就是有問題,八成就是逍遙侯這個死變態搞的事情。那還不直接上攝心催夢?

  他一邊說一邊往那邊走,迅速的制服了那個聽到了腳步聲想要反抗的看守者,眼睛也變得深邃了起來。

  「他這個樣子沒問題嗎?」蕭十一郎終究不是那等心思深沉的人,看到王憐花這樣,有點兒擔心。

  雲夢仙子的懾心催夢在江湖中可是赫赫有名的邪法,栽在這手段中的人不計其數,搞得蕭十一郎現在看王憐花施展這種邪術的時候真是擔心他一個轉身衝著他們這群人施展,然後折騰出來什麼出其不意的事情來。

  「能有什麼事?」連城璧臉色平淡,看不出來喜怒。

  他們這麼多人,要是還能被王憐花給鑽了空子,那就真的該去死一死了,別活在這世間浪費糧食。

  其他幾個人也不在意。

  雖然時間不長,但是幾人已經大致摸清楚了王憐花這個人的性格。能屈能伸,該硬的時候硬,該軟的時候軟,該慫的時候絕對不會梗著脖子跟人硬剛,八面玲瓏就是說的他了。面對實力不如自己的人,他也許還能作的起來,可在場的這些人,便是受傷嚴重,想要按死他還是不成問題的,他又何必給自己找麻煩?

  而且他們也想要知道這麼一個車隊在這裡是做什麼的,逍遙侯這個人到底有什麼意圖。

  這麼龐大的車隊跟他帶著人來圍堵他們這兩件事真的是怎麼看怎麼不搭邊。

  王憐花倒是對逍遙侯的目的沒有興趣,他只想要知道一件事,「雲夢仙子怎麼樣了?」

  他試圖讓自己的聲音盡量的平靜一點兒。然而微微的顫音還是暴露了他此時內心的不安。

  逍遙侯這樣的人,真的會放著自己的老巢在那裡不管等著人去襲擊嗎?

  「王雲夢已被天公子格殺。」看守的人眼睛茫然了起來,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的木然。

  可就是這毫無感情的木然直接衝的王憐花連懾心催夢都出現了破綻,「你是誰?」那看守的人眼神一清,看到自己面前站著的年輕人瞬間驚恐。

  下一瞬,這驚恐的表情就永遠成為了定格,王憐花拗斷了他的脖子。

  他身後的幾個人:「……」

  王憐花好歹也是一個高手,他現在顯得弱勢只不過是因為他面對的是更多的跟他同級甚至是更高一級的人。可實際上他的武功比大多數行走江湖的人都要高,殺自己眼前的人人簡直就是小菜一碟,剩下的幾個受了傷的人根本就來不及阻止他,自然也就失去了得到逍遙侯更多消息的機會。

  可是他們也不能對此說些什麼,人家親媽死了,總不能要求他保持冷靜吧?

  幾個傷殘人士只好去看一看車上都有什麼東西,來判斷逍遙侯的目的。

  倒是這些馬車讓他們幾個人不用只靠著自己的兩條腿離開這裡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蕭十一郎一邊翻著一輛馬車,一邊苦中作樂的想著,手一個不穩,就掉下去了一只盒子。

  「天魔琴?」米亞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這只頗為眼熟的花紋獨特的盒子,不就是當年她在潞城的夜晚救的那個人身上背著的天魔琴嗎?

  「岳無極的天魔琴?」連城璧的神色動了動,伸手撿起盒子打開,裡面露出了一架散發著古樸氣息的琴,看起來平常的很,完全沒有傳說中的那種血腥懾人的魔氣。

  他伸手撥了一下琴弦,不料卻沒有撥動。

  「你最好不要繼續嘗試了。」米亞見他皺著眉頭,似乎是在奇怪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提醒了連城璧一句,「這種琴若是沒有特定的功法配合,最後受傷的只會是彈琴的人。」

  身為一個曾經創出了蕩魔殺的人,她對這種事再是清楚不過。

  連城璧:「……」

  他默默的把琴放回了琴匣中不說話了,心累!

  「看來確實是從柴玉關的寶庫裡面拿出來的東西了。」見連城璧沉默了下來,沈浪嘆了口氣,還有人不知道這把曾經血洗武林的天魔琴被它的主人的徒弟送給了快活王嗎?

  「柴玉關可真是個斂財的能手。」蕭十一郎看著都看不到邊際的車輛十分無語,這裡至少有一百多輛馬車,柴玉關是去搶了皇宮了嗎?

  「恐怕不僅僅是柴玉關的寶藏,還有逍遙侯的。」連城璧搖搖頭,「這裡本來就是前往玉門關的必經之路,我想逍遙侯應該是有什麼行動吧。」

  最近十年以來,柴玉關跟逍遙侯無疑是江湖上最出名的兩個人,前者因為回雁峰一役而名聲大噪雖然不是什麼好的;後者則是因為行蹤詭秘,行事狠辣而在江湖中名聲流傳廣泛。不過柴玉關真正的嶄露頭角還是因為快活王這個名頭,心狠手辣倒是沒有逍遙侯流傳的廣,神秘性也不如後者。

  至少柴玉關這個身份有很多人知道,逍遙侯卻到現在為止都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可是能夠調動這樣一批軍隊的人,又怎麼可能是普通人?還有他用來轟擊宮殿的火炮,這東西是朝廷才有的,民間根本就不可能出現!但現在它不但出現了,還出現在關外,這本就是一件十分離奇的事情。

  那逍遙侯做出什麼事情也不奇怪。

  反正連城璧是不相信柴玉關一個人在兩年的時間裡面就能折騰出來這麼多的財物的,之前他都蟄伏起來了,怎麼可能那麼快就富甲天下?

  但是如果加入了逍遙侯的積累就不同了,他成名更早,積累自然也更加豐富,所以才會有這麼多的財富。

  只不過人現在都沒了,也沒辦法確認這些東西到底是誰的更多一些了反正現在都成為了逍遙侯的。

  「看來我們的財運還是不錯的,這算不算是冥冥之中老天爺給我們的補償?」蕭十一郎突然笑了起來。

  這麼一大堆的財富,縱然他們人數有限,也不想要過多的招來注目而沒有辦法雇人將所有的東西都帶走。可是一人一輛車卻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這豈不是發了一筆橫財?

  這次沒有王憐花跟他抬杠了,剩下的人都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有車有馬,車上還有一筆財富,帶回去之後豈不是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便是連城璧跟沈浪這樣並不是很在意財富的人,也會好奇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奇珍異寶跟天材地寶,在以後用得上。

  「我們也去找找好玩的東西吧。」米亞笑眯眯的對白飛飛說。

  送上門來的財富,不要白不要啊!

  這又不是之前的地下宮殿,裡面的東西要扛著出來需要耗費力氣跟時間,有車馬在呢,最多就是耗費點兒趕車的力氣而已,能有什麼難度?

  所以一時之間大家都很快樂的尋找起來了寶藏,除了倒霉的王憐花。

  這位早上還神采奕奕的風流公子現在的情緒十分消沉。

  縱然他跟母親之前的關系只能算是一般。可是那終究是跟他相依為命多年的母親。如今聽到她的死訊,又怎麼能不傷心?

  旁人也不去管他,反正快活王跟逍遙侯都死了,他們現在都沒有了危險,過了今日自後更是各走各的路,又何必多口多舌?

  等到午間的時候,大家已經確定好了自己想要帶走的紀念品,各自分好了一輛馬車。便是蕭十一郎這個受傷嚴重的人也坐到了一駕馬車上。反正這裡距離小鎮不遠,等到了那裡雇個車夫就好。反倒是這馬車中的東西,能夠做很多事情了,想必風四娘見到了它們會很開心。

  「王憐花,你走不走?」米亞看著呆呆的站在那裡的王憐花,喊了一聲。

  雖然她對這個人相當的不待見,但是他畢竟剛剛失去了自己的至親,她還是提醒了他一句,「天氣變了,你若是不想要在雪地裡面凍死,還是早點兒離開的好。」

  雖然早上還是個晴天,可是到了這一會兒,卻已經飄起了雪了。就王憐花現在這個受傷又遭受了打擊的小體格,她有點兒擔心這倒霉孩子一不小心死在這裡誰知道逍遙侯此行是不是一個秘密。萬一要是有人泄密了,這些東西被覬覦,那大家都離開了只剩下他一個不是很容易出問題?

  王憐花慢吞吞的抬起了頭,眼神奇異的看了米亞一眼,這人好生奇怪,之前還那般的凶神惡煞,現在倒是對他和顏悅色了。

  不過這天氣確實是不宜久留,山中本就比外面更加寒冷,現在又處在這麼一處地方,時間短人們懼怕這突如其來的響動還不敢過來查探。但是時間長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他這麼想著,就隨手牽過了一輛馬車跳了上去。

  走吧,走吧,母親去了,他總要活下去,東都的老家還有一堆的事情要處理呢,哪有這麼多的時間傷春悲秋?

  「駕」他一甩馬鞭子,率先離開了這裡。

  剩下的幾個人在飄落的雪花中緊隨其後,沒有人注意到在這大雪紛飛的環境中,他們身後的那幾百輛馬車已經消失不見。

  這次他們的行程很順利,沒有任何意外的入了關。反倒是關外的情況波雲詭譎了起來。

  短短的兩個月時間裡面,關外兩大勢力的主人快活王跟逍遙侯先後失蹤不說,便是這兩個巨頭底下的重要心腹也消失的一干二淨,怎能不讓人吃驚?

  尤其是快活王。

  逍遙侯雖然失蹤,可是逍遙城中還有他的幾個部下,同時中原一個隱秘的地方也有他的產業,多多少少還是保存了一些實力下來。可是快活王的勢力就完全是消失了個干干淨淨!

  不但他本人失蹤生死未蔔,就連整個快活城都找不到任何一個急風騎士,之前的心腹也死的死,改投他人的改投他人,似乎一夜之間快活城就易了主,以往的痕跡統統消失不見。而且不知道何時傳出了一個消息,快活王的寶庫已經被搬空,裡面的各種奇珍異寶跟金銀珠寶都消失的一干二淨,這能不讓人疑竇叢生嗎?

  大部分的人都覺得恐怕這位新近崛起沒有幾年的快活王應該是已經死了。不然怎麼可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的地盤上?

  這件事直接導致了本來被他趕下了城主寶座的家族心思又活絡了起來。

  能當城主,誰會想要當個平民呢?

  至於逍遙城,情況倒是沒有那麼危險。可是自從那日城主從城中調走了數百兵士之後就失蹤了的事情也讓留在城中的人惴惴不安。

  他們乃是安西貴族的後人,數百年來一直的目的就是為了復國。

  為了這個目標,這些人幾乎是不惜一切代價,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去往中原皇宮盜取可以調動火炮的信物跟將財物運送到中原進行秘密活動。可是誰能知道中間竟然出了岔子了呢?

  哥舒天這個部落的首領本來是要帶著從快活城得來的物資跟著那些財物一起前往中原的,可是中途他卻派人回轉調兵,跑去了那個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的所謂寶藏地!

  結果就是他失蹤了之後,他們根本就找不到那個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寶藏所在地,就更是無從尋找他的所在,能不眼睛冒火嗎?

  更要命的是,他們不但找不到失蹤的哥舒天,就連本來要運送到中原的那些財物都找不到了!明明是這樣大的一個目標,放在哪裡都是顯眼的。可是他們散出去的人卻半點兒消息都沒有打聽到。整個哥舒部的舊部不但眼睛冒火,腦袋都快要燒著了!

  現在擺在大家面前的問題是首領沒有了,財物沒有了,城中的士兵也消失了大半,還聯系不上中原那邊的人。

  那怎麼辦?

  逍遙城中的一群人面面相覷,眼睛裡面全是絕望。

  玩偶山莊的人也很慌。

  本來定好的接頭的時間接到的是一場空,飛鴿傳書給小公子又找不到人,那現在他們該怎麼處理這些困在玩偶山莊中的人?

  這還只是直接關聯的人,間接跟這兩人有關的事情還有很多。關內關外,中原武林中原官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他們失蹤的事情而惶惶不安。

  可惜,造成了這一切的人對此毫無所覺,正愉快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這次出門雖然受了傷,但也算是解決了一個心頭大患,以後不用擔心柴玉關找上門來滅口了。

  不但如此,還增加了一點兒庫存,就是歸攏起來有點兒麻煩,又要建冊歸目,按照這個數量來看,恐怕不是短時間能夠完成的事情。不過反正她平時也沒有什麼太多的事情要做,每天抽出來一個時辰來完成這件事倒也不是難事。

  真正讓她看重的是那片被收進來的湖水潭水跟奇怪的樹!

  那些屍體讓她有種毛毛的感覺,可是這些樹卻並沒有讓她感到不適。相反,這些樹上散發的生機簡直驚人,讓她有種迫不及待的想要投入到研究中的衝動。

  可惜,現在環境不允許,她是沒辦法在家裡面建造一座跨時代的工作室,然後天天待在裡面不出門的,也只能盡量的抽出時間去做點兒研究跟分析實驗。

  這就是一件很令人遺憾的事情了,看著珍惜的素材在眼前不能全身心的投入。對於米亞這種骨子裡面的研究狂人來說是真的挺難受的。

  好在,她自制力強大,自我催眠功力也很強,最終還是控制住了自己每天都待在房間裡面的衝動,把日子又恢復了到了之前的常態。

  也有了關注幾個月沒有回來的宅子的心情。

  「啊?」她聽著阿吉說要出門一趟的消息有點兒懵。

  實在是阿吉在她這裡待了快要十年的時間,卻從來都沒有出過門的事情給她留下了太深刻的印像,以至於現在這位突然之間要出門,還是出遠門她都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我跟一位故人約好了要一戰,也許你願意去看看。」此時的阿吉跟以往的那個沉默寡言的阿吉又有所不同,他的身上充滿了一種玄妙的感覺,完全沒有了昔日的頹廢與喪氣。

  「不了。」米亞搖搖頭,「我不喜歡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

  她其實挺鹹魚的。雖然每天都會練功,可那只是因為她不想要依靠別人來保護自己而已,並不是說她就喜歡挑戰別人來給自己增加動力,也不代表她熱衷用刀戳人。本質上,這就是一種非常自律的行為,跟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無關。

  有那個閑暇的時間,她寧願去這尚未被污染的大好河山走一走,欣賞美麗的風景跟各種美食,放松放松繃著了好幾年的身心。

  「那真是可惜。」阿吉點點頭,說了一句話。

  「我並不覺得可惜。」米亞搖頭,反駁了阿吉的話。

  對於自己沒有興趣的事情,她從來不會感到遺憾。

  「認識這麼多年,每年你生辰的時候我都會送你一壇陳年佳釀,今年我換一份禮物給你。」她站了起來,示意阿吉在這裡等一會兒,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等到再出來的時候,她的手中已經提了兩只匣子,「你選一把吧。」米亞把手中的劍匣放到石桌上打開,示意阿吉選一把劍。

  相識多年,他曾經在她面前耍過一次劍法,用的是一根冬天的時候被雪壓斷的樹枝。

  米亞不知道阿吉到底真的是他的名字,還是只是一個化名。但是卻知道這個人的劍法很好,草木皆可為劍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劍法上面,若是這個人自稱為第二,那恐怕世間也沒有人敢說自己是第一了。因為他的劍,早就不屬於這個世間。

  這樣的人為什麼會跑到她這裡當一個天天喝酒的花匠米亞不知道。但是她卻知道一件事,再好的劍法如果平時不去練,到了真正要用的時候也會是生疏的。你的腦子裡面明明已經發出了指令,可是身體卻不配套,對指令的接收出現了問題,這本就是一個致命的弱點。

  所以她今年換了一份生辰禮物給阿吉,鋒利無匹的劍。

  阿吉在她離家的時候庇佑過這座宅子,她承他的情。

  「好劍!」即便是阿吉這樣平時沒有什麼情緒的人,見到這桌上的兩把劍都有些詫異,他拿起了其中的一把窄劍,手指只是靠近便感到了一股冷如骨髓的寒意。

  這寒意不是來自於劍的材料,而是劍本身的劍威。

  看上去平平無奇,可是阿吉卻知道,這把劍鋒利的能夠穿透世界上最硬的盾牌,殺死盾牌後面的人。

  而另外一把劍,他放下窄劍,拿起了那把寬劍,竟然感受到一股壓迫感。

  顯然,這是一把霸道之劍,便是對待拿著它的人,都會充滿了不服輸。

  阿吉忍不住想起來了多年前他曾經見過的一把劍,一把有淚痕的劍。

  那把劍出爐的時候固然是驚天地動鬼神,劍氣衝霄,有無敵之姿。可是他卻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兩把劍碰到一起,斷掉的一定是那把淚痕劍!

  「它叫什麼名字?」阿吉握著劍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道。

  「它的主人叫它什麼,它便是什麼。」米亞說的漫不經心,她向來沒有給兵器起名字的喜好,劍就是劍,起什麼亂七八糟的名字?

  就像是她的刀,也都是沒有名字的,最多前面綴上自己的名字,證明那是她的刀。反倒是別人,總是喜歡給她的兵器亂起名字,搞得她有時候都會懷疑那是不是自己的刀了。

  「原來竟是如此嗎?」阿吉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竟然發起了呆。

  好半天他才回過神來,「這是徐魯子大師的作品?」當今天下,除了徐魯子之外,他竟然不知道還有誰能夠打造出來如此出色的武器了。

  「不是。」米亞的眼睛彎了起來,「若是你喜歡徐魯子的作品,恐怕要等到半年後才能見到了。」

  收集癖發作,她回到了東都之後,專門遣人去跟這位大師定做了整套的廚房刀具。只不過這位大師的生意好的很,即便不鑄造武器了,找他做菜刀的人也絡繹不絕,讓她這個來的太晚的人只能排隊,半年後才能拿到自己的那些菜刀。

  也不知道拿到了割鹿刀的人知道這件事會怎麼想?


第1323章 西塞山前白鷺飛

  這就是不是徐魯子需要考慮的事情了,反正自從對外放出割鹿刀是自己人生中的巔峰之後,他就真的徹底的放下了對武器的執念,專心致志的在各種家庭用品上面了。

  大師說了,他老婆的這一胎格外的不容易,讓他以後少打點兒要人命的武器,給孩子積德。那他就干脆不折騰這些武器,改行便是。

  他心中自知再怎麼折騰也折騰不過自己當初的那位恩人手上的刀,既然如此,又何必過於執著呢?

  現在老婆好好的,老婆肚子裡的孩子也好好的,那便很好。

  別的嘛,他就管不著了,割鹿刀都賣出去了,難道還指望他有什麼售後服務嗎?

  買武器附贈菜刀?買刀的人要是願意也不是不行,就是需要等一等,他現在手裡面的單子已經排到了一年後!

  阿吉並不知道他心中的徐魯子大師現在已經金盆洗手轉行了,聽聞這兩把劍並非是那位天下有名氣的大師打造出來的,竟然有點兒好奇是誰能打造出這樣的武器?

  他是神劍山莊的三少爺,就算現在只是一個看院子的阿吉,也不能否定他的見識。便是神劍山莊最好的劍,在這兩把劍的面前也要甘拜下風,這絕不是普通人能夠打造出來的神兵利器。

  可是如今還有誰能夠打造出這樣的兵器呢?蕭大師已死,也不是徐魯子,他竟然有種想要見一見那位鑄劍師的衝動了。

  阿吉摸了摸劍柄上纏著的軟皮,這東西纏在劍柄上的時間絕對不會超過兩年,那是不是意味著那個鑄劍師也很年輕?

  「一把劍好用就行了,又何必去知道鑄劍的人是誰呢?」米亞微微一笑,根本就不想要回答阿吉的這個問題。

  她又不是專職鑄劍的人,又何必把自己的名字傳的到處都是?

  這個阿吉,她雖然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可是能把劍練到這種水平的人總不會是一個默默無聞的人,那跟他約戰的人自然也不會是一個普通人。

  這樣的兩個人之間的戰鬥也許悄無聲息的發生在一個沉靜之地,也許是在天下英雄的圍觀之下進行,前者還好,後者的話,將來會有無數的人談論這場戰爭中的一切。

  不管是人,還是劍。

  就像是當初的西門吹雪跟葉孤城,別說是劍了,便是連身上穿著的衣服的料子是在哪個裁縫鋪子買的都被扒了出來,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面,他們所有的一切都是武林中人的談資。

  蕭大師死了,徐魯子封爐了,天下已無鑄劍大師,她還是不要去湊這個熱鬧了。

  阿吉見她這樣,也不再去問。

  一個學劍的人,縱然是到了他這樣草木皆能為劍的地步,看到一把好劍還是會動心的。能夠用這樣的劍戰鬥已經是一件很令人滿足的事情,實在是不必再去追根究底。

  最終,他帶著那把寬劍離開了。

  米亞不知道他以後是不是還會回來,她已經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剩下的,她不該管,也不想要管。

  阿吉的離開並沒有讓林宅出現什麼太大的改變,這裡還是像以前一樣的井井有條,只是少了一個會侍弄花草的花匠和一個喜歡在夜晚的時候聽著外面的打更聲的看門人。

  可這本來就是很容易解決的事情,林宅跟隔壁的白宅有的是人願意頂上去。特別是隔壁的白宅已經成為了幽靈宮在中原的大本營之後,這件事就更容易了,林宅很快就重新出現了一個花匠跟一個看門人,比之前的阿吉還沒有存在感,平日裡都見不到人!

  除了有人在大半夜敲門的時候。

  「大哥?」半夜睡醒的米亞被從床上拖了起來,看著風塵僕僕的卓東來有點兒發愣,他怎麼會大半夜的出現在這裡?

  「不敢當,哪有寫了十幾封信都沒有回信的大哥?」卓東來陰陽怪氣的哼了一聲,看著頭發亂蓬蓬的米亞氣的想要炸裂。

  這丫頭,失蹤了快一年的時間,寫給她的信永遠是石沉大海,寫給自己家的又告訴他人沒回來,搞得他擔心的要命,都跑了一趟關外回來,結果她居然在家裡面睡覺?

  米亞:「……」

  她眼神不自覺的移動到了旁邊站著的幽靈宮的總管李夫人的身上,得到了對方一個肯定的眼神。

  離開家之後她確實是沒有怎麼關注家裡的事情了反正有阿吉這樣的存在跟李夫人在,也用不著擔心家裡面的安全。

  至於別的,逢年過節的禮物她都有讓人按時送到各個相熟的人府上,也不用擔心。哪能想得到卓東來竟然會給她寫這麼多的信?

  「是我的錯。」該慫的時候就要慫,看著卓東來瘦了一圈又帶著胡渣的臉,米亞乖乖的認了錯,「我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草原那個地方你也知道的,通信很是不方便。而且我跟飛飛都是化名去的那裡,也不想要暴露身份……」她給了卓東來一個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這位大哥當年是追著她一起去的衡山,對她跟柴玉關之間的恩怨雖然不能說是了解的一清二楚,但是只要知道他們之間有仇就行了,相信他能夠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你」卓東來看著她突然之間乖巧的樣子,被噎的連罵人都罵不出來了,長嘆了一聲。

  不管怎麼樣,人安全就是好事,總比他千裡迢迢的跑到草原帶回來一具屍體的好。

  「你這次去那裡可有什麼收獲?」看著這種乖巧臉,卓東來也罵不出來了,只能隱晦著詢問她是不是已經報了仇。

  從當年她小小年紀就跑到衡山去的事情就能看出來她跟那個柴玉關之間肯定是有仇的。只不過既然她沒有說兩人之間到底是什麼仇,他也就不問。就像是他沒有跟她說過自己那糟心的身世問題一樣。有時候有些事情不用說的很明白,這些並不會影響到兩人之間的關系。

  「有很大的收獲。」說到這件事,米亞心情十分愉悅,眼睛也彎了起來,「反正以後我不必再擔心被人暗算了,而且這次我去草原還發了一筆橫財……」

  她開心的跟卓東來說起了自己跟白飛飛趕回來的兩輛馬車中的財物。

  快活王個人逍遙侯這兩個人,不愧是善於享樂的斂財高手,她跟白飛飛挑了好多東西帶來回來,倒是可以用來走禮送人,也省得每年絞盡腦汁的想著要送什麼東西給別人了。順便的,還能賣出去一些換成資金,作為明面上的財富置辦土地產業。

  兩個人一說就說到了天蒙蒙亮,等到太陽都快要升起來了,米亞才打了個哈欠,准備去睡個回籠覺。

  「我這次回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我找到了蕭淚血,斬斷了那把淚痕劍。」看著米亞眼角因為打哈欠而微微濕潤,卓東來突然說了一句話。

  「啊?」米亞愣住了,這什麼?

  「我的心願已經了了,從此之後便是天高任我飛,不會再受到這件事的影響。」他臉上浮現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去睡吧,剩下的事情等你醒來之後再說。」

  他沒有跟這個義妹說過自己那糟心的身世問題。但是當初流水卻說過有關蕭大師鑄造的那把劍的詛咒。

  而蕭大師的兒子是蕭淚血這件事全江湖的人都知道。

  所以她當年聽說他的武器是刀的時候才會送了一把鋒利無匹的刀跟一本刀譜給他。

  卓東來站在門口看著逐漸升起的太陽微微一笑,紫氣東來,這說的不僅僅是他愛穿紫衣,還有他的刀!

  有這樣的一位生死之交是何等的幸運?

  呃,除了這個幸運總是對他關心過度,還有個腦子有病的姐姐!

  得意了沒多長時間的卓東來很快就在白飛飛出現的一瞬間萎靡了起來,這位白姑娘,簡直就是他的噩夢!

  早上起來才知道卓東來大半夜找上門來的白飛飛看著他溫溫柔柔一笑,「卓大哥怎麼想著回到東都了?」

  長安不才是你的家嗎?卓東來從她的眼睛裡面讀出了這句話,瞬間火氣就上來了,他的家在哪裡關她什麼事?

  可是看著旁邊那些已經開始活動了起來的林宅的下人們,他也只能勉強壓住沸騰的火氣,同樣露出一個溫柔到了極點的笑容,「自然是惦記著大妹跟二妹,擔心你們的安全。」

  卓大哥?我什麼時候有了你這麼一個妹妹?卓東來聽著白飛飛喊他大哥,簡直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反射性的就回擊了回去。

  把白飛飛給惡心的夠嗆,大妹二妹,這什麼鬼稱呼啊?他是想要惡心死她好給他讓位置嗎?

  休想!

  林宅來來往往的下人們就當是沒有看見兩個人這般綿裡藏針的你來我往,只當做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好。

  都能兄妹相稱了,關系能不好嗎?

  至於背後的事情,管他們什麼事?那是主家的事情!

  管家娘子面不改色的從兩個人身邊經過,去廚房指揮著今日的膳食了。

  倒是米亞,早上起來吃了一頓早飯之後,前去拜會了一下王婉瑩。

  之前的事情給王家造成了一些影響。但是好在這個影響並不是不可控的。王家的公子也是受害者,好不容易從閻王爺手中撿回來了一條小命,到現在還在養著不能下地呢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做給皇帝看的,至少態度是表現出來了,王太守一家又背靠太原王氏,皇帝倒也未曾對此事做出什麼遷怒的態度。

  至於當初那個闖入到宮中的人到底盜走了什麼東西,經歷了逍遙侯的火炮轟擊之後,米亞也算是心中有數了。只不過這件事她不會去說,就是不知道另外的幾個經歷了這些事情的人會不會去說了?

  她一邊聽著王婉瑩說起自己的那位寡婦族親因為終年思念過世的丈夫,抑郁而亡,一邊胡亂的想著,絲毫沒有打算去吊唁一下這位也算是有生意來往的熟人的打算。

  開什麼玩笑,王憐花這樣的人,還是離遠一點兒比較好,她是半點兒都不想要跟這種心思叵測的人打交道的,省得半路又被他給折騰!

  倒是另外一個人,讓她有點兒吃驚。

  沈浪怎麼會在東都?

  她遠遠地看著一個人走進了那座空置了許久的宅子,恍然大悟,原來這個沈宅竟然是這個沈!

  之前她曾聽閨中一位友人說過想要買下那棟宅子,可是後來卻不了了之了,說是宅子的主人不賣。

  「都空置了那麼多年了,平日裡只有一個老蒼頭看守,也不知道到底是守著做什麼的。」當時那位友人因為沒有買到這座心儀的宅子還悶悶不樂了一段日子,沒想到這宅子竟然是沈浪家的。

  也是,沈家本來就是巨富,產業多一些也是自然的。而且沈家莊也離東都不遠,就在隔壁的邊上,倒是很符合這些世家向來奉行的狡兔三窟的行為方式。

  她看了看這座寂靜的宅子,有了一個想法,也許這裡才是沈家真正的祖宅也說不定。中原富庶之地,向來是長安這個國都排在前面的,之後便是按照距離長安遠近的範圍向外輻射。沈家據說已經傳承了數百年,祖上還出過做官的人,那在東都有座老宅子也確實是不奇怪。

  就是不知道沈浪為什麼會突然之間回到這裡了。

  答案很簡單,他回來祭祖的。

  離開家已經將近十年的時間,他從來沒有回來過。甚至有時候他都會想,是不是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回來了?

  因為他的敵人太過狡猾,也太過強大,讓他的復仇希望太過渺茫。

  可是沒有想到,此次前去草原卻稀裡糊塗的就得到了一個仇人已死的消息,讓他身上背負著的復仇重擔一下子就消失的一干二淨,竟然都不知道今後該做什麼了。

  「少爺何必想那麼多?」看宅子的老人搖頭,「你本就是一個年輕人,老爺當年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整日裡想著玩樂,又何來遠大的目標?」

  這位沈家的後人今年也只不過是弱冠之年而已,當初的沈天君這個年紀天天想著跑馬遛狗招惹年輕的小姑娘,哪像是他這般的苦大仇深?

  「如今既然柴玉關那惡賊已死,少爺也可以放下身上的包袱,做一個符合你這個年紀的人才是。」柴玉關已經死了,老爺的仇也報了,他自然也沒有什麼必要繼續隱姓埋名,自當恣意而為才是。

  說到這裡,這位被委以重任的老人慈祥的笑了笑,「老爺泉下有知也會為你高興的。」

  沈浪苦笑,人死如燈滅,泉下有知什麼的,就別提了吧?

  嘆了一口氣,他還是給沈天君的牌位上了香,算是告慰他在天之靈。然後離開了這裡。

  二十歲之前,他每日裡想著的都是報仇,竟然從不知一個他這樣的年紀的人應該去做些什麼。以至於到了現在,柴玉關死了,他的人生也茫然了起來。

  重振沈家莊是不用想了,他本來就對這些事情並不熱衷。

  看看連城璧,就知道若是當年他沒有捐出家財離開沈家莊現在會是什麼樣子,那實在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沈浪站在一家燈籠鋪面前,想著想著竟然笑了起來。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孑然一身,想去哪裡便去哪裡,倒是不用煩惱該如何跟家人交代自己的行蹤,也不會因為有人擔心自己而總是顧慮著這顧慮著那……嗯,他突然看到一個人,王憐花?

  那匆匆走過的人不是王憐花又是誰?

  他眼神移動到了鋪子的招牌上,王森記。啞然失笑,這算不算一種另類的有緣?

  過來取喪葬燈籠的王憐花:「……」

  他瞪著沈浪,「你來這裡做什麼?」莫非要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的沈天君定做喪葬燈籠嗎?

  只是這句話到底也沒有說出口。

  因為他自己實在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沈天君的兒子,還是柴玉關的兒子。王雲夢這個做母親的,在這件事上面始終沒有確切的說明過。而他自己,又長得太像母親,照著鏡子既找不出沈天君的特征,也找不到柴玉關的特征反正他看這兩個人的畫像是不覺得跟自己有半分相似的地方。

  倒是沈浪,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那草原上相處的時間長了,還是在地宮裡面靠的太近,他竟然覺得兩人有幾分相似!

  王憐花為了這個想法驚恐的要命,回來之後就把密室裡面的那些有關沈天君還有柴玉關的消息跟畫像燒的一干二淨,半點兒不剩。

  結果他最近兩天才算是平靜了一點兒,又遇到了來到了東都的沈浪,老天爺還能不能可憐可憐他這個倒霉鬼了?

  沈浪看著他這個樣子,心情居然一時大好,「自然是來探望王兄的,莫非王兄不想要看到我嗎?」

  王憐花渾身一陣惡寒,就差沒有惡心的吐出來,這人是中了什麼邪嗎?怎麼從草原出來之後竟然變成了這個鬼樣子?

  可是沈浪一臉的溫和笑意又讓他生生的把這股惡心給憋了回去。

  他自知自己是打不過沈浪的,這裡又是自家的鋪子門前,實在是沒有必要在此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因此也只能僵著臉道,「原來如此,那小弟自然要盡一盡地主之誼。」

  沈浪:「……」

  看著王憐花僵硬的表情,他的心情倒是沒有那麼好了。

  「不必了,我也只是路過而已,這便要啟程離開,王兄不用為我費心了。」沈浪搖搖頭說。

  大家都是失去了親人的人,何必互相為難?

  說罷,他衝著王憐花拱了拱手,提著燈籠離開了這裡。

  過幾日就是七月十五,他卻是還要在東都待上一段時間的。等過了這個日子,他就真的如剛剛跟王憐花所說的那般,要啟程離開這裡了。

  沈叔說的對,他還年輕,總是要在外面走一走看一看的。之前他總是想著要報仇,從來都沒有靜下心來看一看這大好山河,現在仇人已經死了,他又何必每日裡傷春悲秋?

  這世間,有那麼多的東西等著他去看去探索,大可不必將時間用在思考人生上面。

  這麼想著的沈浪心情又重新好了起來。

  他本就是一個極為好看的人,臉上的笑容也十分的有魅力,此時心情一好,便引來了大街上大姑娘小媳婦的側目,看著他偷偷的笑了起來。

  米亞也在笑。

  她委實是沒有想到竟然會圍觀了一下王憐花跟沈浪之間的隱形交鋒。而跟王憐花熟悉了之後,看著他吃癟竟然也變成了一件很快樂的事情。

  以後要不要找個機會重新做一回張翠山,去看看這位王兄有什麼反應呢?

  她想了想,竟然覺得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主意。

  就跟沈浪報完仇了之後有些茫然無措一樣,白飛飛在快活王死了之後也頗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安排自己人生的感覺了。

  她從小到大的生活都是圍繞著報仇而來的。即便是後來經過了米亞的開導,也只能說是去了心中的郁氣,可是每日裡依然勤練不輟,天天想著要弄死柴玉關這個害的她跟白夫人悲慘一生的罪魁禍首。

  但柴玉關死了之後呢?她報了仇,人生最大的遺憾已經消失了,剩下的日子該怎麼過?

  米亞覺得她可以出去走一走。

  前十五年她都被關在地宮裡,十五歲之後她終於有機會出來。可是除了換了個地方練功之外,白飛飛的日子也跟以前沒有什麼區別。現在她十八歲了,不用想著報仇也不用想著討好白夫人,是時候為自己而活了。

  只是白飛飛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堅定的拒絕了她的提議,說是要留在家裡給她看家。

  而卓東來這個在長安有自己事業的義兄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麼風,還是跟司馬超群有了什麼罅隙,居然要在東都開設長安鏢局的分部,兩人又開始了之前在長安時候的針鋒相對!

  這兩個人每日裡假惺惺的跟對方互相做戲裝作關系好的樣子實在是讓米亞無奈的很,根本就不想要面對他們的演戲舞台。所以干脆決定了過完了七月十五,就離開家出門游歷訪友。

  卓東來跟白飛飛不走,她走行了吧?

  而走之前,她決定去給王憐花一個驚喜。

  不過少了一個殷素素只有張翠山,這個驚喜可能不太足。

  但是多了一個沈浪的話,這個驚喜就很足了,想必王憐花也想不到自己會在幾天之內接連遇到沈浪跟張翠山吧?

  這麼想著的米亞忍不住笑彎了眼睛,卻沒有想到竟然被沈浪注意到了。

  「我應該叫你張兄還是叫你裴兄?」他看著遠處那個笑的眉眼彎彎的年輕姑娘,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直覺,衝著她的方向輕聲問道。

  耳聰目明的米亞驚愕的看向了沈浪,不會吧,這都能認出來,你的眼睛是掃描儀嗎?

  沈浪笑了起來,他果然猜對了。

  能夠在這茫茫人海中相遇,豈不也是一種緣分?


第1324章 The Glory and the Dream

  忽冷忽熱,又酸又疼,這是米亞在重新有了意識之後的感覺。

  正在發高燒的身體就像是在烤箱跟冰箱之間被瘋狂的拉扯,沒有半點兒規律,讓她覺得自己現在簡直就是一條不斷被重復冷凍跟化凍的魚,身體都快要變成了一段段的碎塊!

  可是她現在難受的連眼睛都睜不開,更是抬不起手指,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沒有辦法掙扎著醒過來,最後更是再也沒有辦法保持意識清醒,徹底的昏迷了過去。

  等到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能夠睜開眼睛了,可是喉嚨卻干的要命,手指也依然沉重的像是綁著石頭,抬都抬不起來。這讓她想要喝口水都做不到,因為她發不出聲音,也動不了。

  唯一能夠轉動的眼睛則是在看到了房屋中的一部分景像之後在她的腦子裡面反饋了絕望的情緒。

  陰暗的房間,斑駁的牆壁,這房間簡陋的的甚至連個壁紙都沒有,只有上面沾染著不知道什麼污漬的看不出來顏色的牆壁。

  如果說這還不能讓她受到打擊的話,那麼窗邊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就給了她本就受傷的心靈重重一擊,特麼的誰能告訴她,到底是個什麼鬼時代女性才會穿著這種樣式的服裝?

  驚恐在一個男人走進來的時候徹底成型。

  戴著黑色的眼罩,拄著拐杖但走路依然一瘸一拐的厲害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看起來十分眼熟的裝扮走到了她的床邊,用一口十分流利地道的德語發問,「米亞?」

  米亞,米亞不知道自己現在昏過去還來不來得及?

  最終她還是靠著自己堅強的神經沒有讓自己第二次昏迷,而是艱難的呼喚了一下,「水……」

  聲音沙啞到讓人懷疑她的嗓子是不是被砂紙打磨過了之後又混入了加了膠水的泥漿才會干涸的這麼可怕?

  中年男人扶起了她,把床頭的那杯水遞到了她的嘴邊。

  米亞只是喝了一點就搖搖頭不再喝了,中年男人把她放了回去,給她蓋上了被子,又離開了這個狹小的隔間。

  是的,就是隔間。

  這明顯是一間房間裡面隔出來的小間,她睡的床上面還有一張床,這意味著到目前為止,這個她所存在的家庭已經出現了四個成員。一個父親,一個不知道是祖母還是外祖母的老人,一個睡在她上鋪的人跟一個她……

  「哇哇哇」孩童尖銳的哭聲響起,打斷了了米亞的思考。

  好吧,現在又多了兩個人,一個孩子跟一個母親。就是不知道這個孩子的母親跟她是什麼關系了,母女?還是姐妹?或者是什麼別的?

  米亞豎起耳朵,試圖從聲音中分析出來一些信息。然而她只聽到了拐杖跟地面之間接觸的聲音,還有夾雜在這中間的另外一種鈍鈍的響聲。這讓她開始思考起來了一個可能性,也許這個身體的父親拄著拐杖並不是最近才因為受傷,而是他本來就少了一部分的腿。

  至於那位母親,她沒有聽到聲音。

  過了一會兒,孩子的哭聲停止了,拐杖跟地面之間接觸發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還伴隨著水的聲音,聽上去應該是在房屋裡面忙碌。

  米亞看了一眼靠在窗邊始終保持著一個動作沒有改變的女人,翻了個身,喝掉了一小管的營養液,然後閉上了眼睛,再一次的進入了睡眠中。

  她真的是太疲倦了,累到只是說了一個字,吞咽了幾口水,眼皮子就沉重的抬不起來了。

  等到她又一次的在這個房間裡醒過來之後,睡了沉沉一覺的米亞終於搞清楚了現在的情況。

  首先是這具她接手的身體。

  梅利塔格雷茲巴赫,一個德國普通家庭的女孩兒,出生在一戰開始之前的兩年,今年十四歲。這個身體沒有什麼太大的毛病,心髒病或者是天生的體弱之類的都沒有,唯一的問題在於營養不良。

  而說到營養不良就必須要從一戰說起。

  戰爭期間跟戰後的一段時間裡面,因為被各國封鎖的關系,德國陷入了物資供給緊張的情況當中。尤其是戰爭後期跟戰敗之後的那段時間裡面,在得到了來自於蘇聯跟美國的幫助之前。即使是柏林這樣的城市都出現了餓死的人,可見物資匱乏到什麼地步。

  各種政治因素導致的社會分裂跟嚴重的通貨膨脹造成了十分慘烈的結果,而格雷茲巴赫一家,就是這個受害者之一。

  諾伊爾格雷茲巴赫,這個家的男主人,為了國家上了戰場,回來的時候失去了一只眼睛跟一條腿,成為了一個殘廢不說,還患上了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這導致他因為身體的原因本來就很難找到工作的事情更加雪上加霜,根本就沒有人願意雇佣這個好不容易從戰場上活著離開的倒霉男人。

  好在諾伊爾還算是個有腦子的人,他很清楚自己的情況,對此有著足夠深刻的認知,沒做出來什麼酗酒跟毆打老婆的事情。而是選擇了老老實實的在家裡面替代出去工作的老婆干家務並且照顧老人跟孩子們。

  安娜格雷茲巴赫,諾伊爾的妻子,一個嫁給了德國人的蘇聯人,生育了六個兒女,現在為了養家糊口在有錢人家做女佣。

  羅塞爾格雷茲巴赫,格雷茲巴赫家的長男,確認在戰場上死亡。

  漢娜格雷茲巴赫,羅塞爾的妻子,丈夫死後拿到了一份微薄的撫恤金,靠著這份撫恤金跟丈夫家人的幫襯,養活著兩個孩子。

  海倫娜格雷茲巴赫,格雷茲巴赫家次女,丈夫在戰場上失蹤,現在獨自撫養著一個孩子的同時還在努力的爭取撫恤金。

  托馬斯格雷茲巴赫,格雷茲巴赫家三男,同樣失蹤在了戰場上。即使大家都知道所謂的失蹤基本上就等於是死亡在敵對陣營的戰場上失蹤了,難道還能指望敵軍做出什麼人道主義的救援嗎?

  梅利塔格雷茲巴赫,格雷茲巴赫家的四女,目前還在上學,經常逃課去屠宰場兼職。這次會發燒,就是因為在屠宰場幫忙的時候被和屠宰場的老板起了衝突的警察不小心給撞到了清洗池水裡面。

  營養不良,疲勞過度,十二月的柏林,不死才怪!

  耶科施格雷茲巴赫跟克萊爾格雷茲巴赫,諾伊爾上戰場的那一年安娜生下的雙胞胎,現在都在上學。有時候會給安娜一些家用,兼職不定。

  楊科格雷茲巴赫,羅塞爾的兒子,現在在上學。

  艾瑪格雷茲巴赫,羅塞爾的女兒,現在在上學。

  索菲亞施偉蒂德,海倫娜的女兒,現在在上學。

  巴澤爾格雷茲巴赫,諾伊爾的父親。雖然一戰沒有上戰場,但是之前的戰爭他上了啊!雖然沒像是兒子一樣缺眼睛少腿的。可是這個老頭子的身體也沒有好到哪去,常年的操勞給他的身體帶來了太多的壓力,很讓人懷疑他能不能活到那位戰爭狂人上台之後被株連?

  米亞盤點了一下格雷茲巴赫家的人口,腦袋一陣發暈,好家伙,這家族夠龐大的了!

  但家族龐大其實沒有什麼問題,有問題的是別的!

  她現在知道坐在窗邊的老婦人是誰了,妮娜沙司京,這個家的女主人的母親,疑似是患上了老年痴呆症的蘇聯女人。或者更准確的說,在她離開那片土地的時候,蘇聯還不是蘇聯,而是叫做沙皇俄國。妮娜的過去到底是怎樣的,米亞沒有從記憶中找到,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就算是這個家庭真的有什麼秘密,也不會告訴她的。

  梅利塔格雷茲巴赫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妮娜沙司京的母親是個猶太人,她跟當時的沙皇俄國的某個神秘貴族生下了私生女妮娜。後來妮娜是怎麼帶著女兒安娜來到的德國,梅利塔就不知道了。

  但是對於米亞來說,這些已經足夠她這個生活在1926年的柏林居民窒息的了。

  猶太血統、蘇聯人,這是疊buff吧?

  啊?是吧?是吧?

  還來了個不知道是哪個神秘貴族的私生女,這是德國待不下去來連跑路去蘇聯的路也給堵死了?

  還有這個經濟情況,十幾口人擠在這麼幾個房間裡面,全靠簾子做隔斷,每天連吃頓肉都是奢侈……米亞閉了閉眼睛,她現在該說什麼?慶幸此時是1926年而不是1933年布勞瑙美術生還沒上台嗎?

  沉重的嘆了一口氣,她真的是一句話都不想要說了,只覺得一陣心累,干脆又直接睡了過去。

  身為家中的四女,十四歲的梅利塔深知家庭狀況不夠好,本來就營養不良,現在又來了一場高燒摧殘著這具身體,真是各種問題都爆發了出來,她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才能打起精神來應對之後的事情。

  又給自己灌了一管營養液,米亞眼睛一閉,繼續睡。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還是讓她先緩一緩,為自己即將到來的悲慘日子哀悼一會兒吧!

  第四次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早上。

  中間有人來問過她要不要吃晚餐,她拒絕之後對方摸了摸她的頭之後就離開了。米亞知道那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安娜,她的手指因為常年勞作而顯得有些粗糙。可是這已經是很多女性都夢寐以求的工作了。

  因為在這個時代當中,底層人民的日子真的是太難了,不知道多少年輕的姑娘在找不到工作之後只能淪為女支女;還有那些年輕的男孩兒們,每當太陽落山之後,只要幾馬克,就能從繁華的街道上帶走他們。甚至有的已經幾天沒有工作的都不用馬克,只要一頓食物就能讓他們心甘情願的為你做任何事。

  這糟糕的時代毀滅了太多的人,也毀滅了太多的人性,而想要看到真正的曙光,過上平靜吃得飽飯的日子,至少還需要幾十年。因為他們不僅僅是需要熬過即將到來的經濟危機,還有納粹上台、第二次世界大戰、戰後的廢墟、冷戰中的分裂拉扯……

  而格雷茲巴赫一家,現在首先要熬過的是不再每天只能吃打折面包面包店剩下的那些放了好幾天之後已經不再松軟可口的硬邦邦的面包!

  「你感覺好一點兒了嗎?」今天是周末,幾個孩子不上學,在家裡面幫助巴澤爾縫一些漂亮的包裝盒子。

  他們用絲絨布料將硬質的盒子給包起來仔仔細細的縫好,然後送到派發盒子材料的人手中,經過仔細的檢查,確定沒有瑕疵之後送進珠寶店,用來裝那些珠寶跟手表等等珍貴的就算是他們縫上一百年都買不起的東西。

  「好多了,明天我就能繼續去工作了。」米亞坐在另外一張桌子旁邊,給自己盛了一碗燕麥粥說。

  就這種環境,小孩子都幫忙做手工呢,她有什麼臉不去干活兒?

  「勒布萊因太太昨天送了一根肝腸跟一根血腸過來。」耶施科從櫃子裡拿出半根香腸,用刀切了一半下來放到了米亞的面前。

  因為是在屠宰作坊裡面的被撞進了清洗池裡面,作坊的女主人送了兩根香腸過來表示歉意。

  家裡面的人吃掉了一半肝腸,剩下的一半,米亞吃掉一部分,其余的可以當成晚餐的配菜。還有一根血腸,放在窗戶外面凍著,可以一直到下個周末。

  米亞:「……」

  她知道肝腸是什麼。

  放在幾十年後,這玩意兒就是用豬肉、內髒還有洋蔥等食物混合在一起制作而成的美味。但那是人們的物質生活提高了之後的肝腸。現在的話,如果換個地點,比如說柏林城內的那些別墅跟好一點兒的住處的話,也能算是美味。

  可是勒布萊因屠宰坊出品的這種肝腸根本就跟美味這種東西無關!

  作為一家顧客大多數為底層人民的屠宰坊。難道還指望這群人用什麼好料來制作耗時耗力的美味香腸嗎?

  能吃就行了!

  碎肉、肝髒、脾髒、豬心、豬血……各種零碎的豬身上的零件混合在一起,就是能夠填飽肚子又有足夠營養的肝腸了。甚至能夠在這裡面加入混了油的洋蔥跟足夠的去味道的腌料都算是勒布萊因屠宰坊有良心了。難道還能指望這東西有多麼的富有營養又美味嗎?

  米亞嘆了一口氣,把香腸推了出去,「我不吃,你們吃吧。」

  然而就是這樣的東西也不是格雷茲巴赫家天天都能吃得上的,更多的時候他們吃的是硬邦邦的面包跟馬鈴薯沾著鹽,連熏魚都成為了一種奢侈的食物!

  都這樣了,她就別浪費這些肝腸了,還不如留著給家裡面的幾個小孩兒吃呢。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正在發育期的女孩子有一雙形狀很漂亮的手。可惜這雙形狀漂亮的手的顏色並不如她身上的皮膚白皙。反而有些發紅,還有幾個地方有點兒發癢沒跑了,是凍瘡無疑。

  可是就算是有凍瘡,她也不得不在這種天氣裡面去勒布萊因家的屠宰坊裡清洗豬的內髒。因為這能夠給家裡面帶來一點兒額外的收入。

  孩子們要上學,房子要付房租,家裡人要吃飯……簡直處處都是開銷!

  而且還有一個隱憂,諾伊爾有著這個時代還沒有被正式命名確定的戰場ptsd,有時候受到刺激他就會發病。

  上次他發病的時候弄傷了自己,格雷茲巴赫家不得不額外的支出了一筆醫療費。之後,安娜去藥房買了一支口馬口非鎖在了箱子裡面備用,防止諾伊爾受到刺激之後病發搞出來更多的不必要支出。

  整個家裡面,基本上就是靠著三個女人養家。最年長的巴澤爾會接一些零工回家,閑暇的時間發揮自己在戰前做木匠的水平,雕刻一些廢棄的木料,試圖雕刻出來一些漂亮的小掛件兒賺點兒額外的錢。剩下的幾個小的,也都能多多少少的給家裡面一點兒錢,撐住這搖搖欲墜的家庭。

  距離德國印刷一百萬萬億面值的馬克也才僅僅過去了兩年而已,魏瑪共和國迎來了短暫的經濟復蘇,真不能對生活要求的太高,沒有餓死就已經算是不錯了。

  吃完了飯,米亞又回到了床上躺著。

  明天還要去工作,她還是再休息一會兒吧。

  至於身上因為發燒跟落水而出現的味道,她已經麻木了。床單跟衣服上都是這種味道,她還能怎麼辦?去洗個熱水澡回來之後繼續腌制嗎?

  給自己的鼻子塞了兩塊衛生紙,胡亂的吞掉了一管營養液,她繼續睡。

  後天才是洗澡日,在那之前,她只能這麼忍著!

  第二天,裹著自己唯一一件厚外套的米亞去了勒布萊因屠宰坊。

  為了省錢,勒布萊因夫婦雇佣了好幾個她這樣年紀的童工輪流工作。年輕人手腳麻利身體好,還能輪流著來,清洗這些內髒要比雇佣一個成年人劃算多了。

  之前米亞發燒生病,立刻就有人頂上了她的工作對於底層人民來說,有時候工作累點兒反而是一件好事。因為這意味著他們能夠得到更多的薪水,去支付自己的生活賬單。

  即便他們工作的環境非常糟糕,根本就是在透支自己的健康來換取報酬。

  可還能怎麼辦呢?

  米亞嘆了一口氣,坐在了小凳子上開始清洗那一堆被丟進了盆裡面的內髒,其中包括並且不限於豬心、豬肝、豬脾髒、豬腸子……僅僅只是為了那還不到一馬克的薪水。

  好在梅利塔做慣了這個工作,手腳十分麻利,米亞在手指運用技巧上面也十分靈活,倒是讓工作的速度沒有慢下來。可寒冷的天氣跟冰冷的水溫還是讓她非常難受手上的凍瘡又疼又癢,簡直抓心撓肝!

  繃著臉解決了所有的工作,米亞活動了一下長時間維持著一個姿勢的脖頸,洗干淨手,接過了勒布萊因太太遞過來的錢裝進了衣袋裡,慢慢的走在街上。

  柏林是個很美的城市,前提是它的街道上沒有表情痛苦到麻木的人。

  剛剛從糟心的飢餓中恢復沒兩年的時間,柏林上空的空氣屬實是歡快不起來。但這並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因為過幾年之後這座城市的上空氣氛會更加糟糕。然後這裡的人民將會迎來各種各樣的剝削,只是因為政府跟資本家們要轉嫁經濟危機。

  再之後,這座城市就會成為一個轟炸地標,給這裡的人民帶來更多的傷害。

  所以她怎麼才能帶著這麼一大家注定會被清算的人離開柏林?

  米亞找了個角落的長椅坐了下來,掏出一只裝著治療凍瘡藥膏的小鐵盒,打開從裡面挖出藥膏慢慢的塗在了自己的手上,思考著未來的方向。

  不是她太慫,遇到事情就想要逃。

  問題的關鍵在於愛因斯坦這種頂級水平的科學家都跑了,她這種跟炮灰畫等號的底層人士不跑難道等著被送進毒氣室嗎?

  不但要跑,還要跑的遠遠的,讓那個瘋子的軍隊沒有辦法抓到他們才行!

  所以法國這個氣候不錯,距離也近的地方直接被pass了。不僅僅是法國,德國周圍所有的國家都被米亞踢出了跑路的名單。

  布勞瑙美術生行動力驚人,周圍的國家要麼就是同盟要麼就是敵人直接打過去,搞得歐洲一片狼藉,就連橫跨歐亞的蘇聯都被折騰的夠嗆,直接打空了一代人。留在這裡簡直就是死路一條,不管是在歐洲的哪一個國家。

  英國倒是遠離歐洲大陸,可她還不了解英國?

  戰爭期間都成了什麼鬼樣子了?還有那該死的各種配給制,簡直就是糟心裡的糟心,堪稱糟心戰鬥機了!

  剩下還有什麼?

  大洋洲的兩個國家還是非洲跟美洲?

  米亞覺得這都不用選了。澳大利亞跟新西蘭那麼遙遠,中途意外太多;至於非洲,就算是和平年代她都不想要去的地方;南美洲同樣亂的要死,這難道還用選嗎?

  哦,還是要選的,北美洲又不僅有一個國家,要麼加拿大,要麼美國,二選一的問題。

  那選哪一個?

  米亞看了看扯著旗子抗議的工人游行隊伍,眼神憂郁,這個問題可以放到以後繼續討論,現在擺在她眼前的問題是,該怎麼說服格雷茲巴赫一家人離開柏林,甚至是德國?

  難道要她跟這家人說她有預言家的血統,看到了未來大家排隊進毒氣室的慘狀了嗎?


第1325章 The Glory and the Dream

  要是這個家族對梅利塔格雷茲巴赫不好的話,她也不用這麼糾結,直接跑路就好了。

  這麼樣的一個時代,即使是兩次大戰的間戰期,也沒有和平安定到哪裡去,一個人失蹤了根本就不會有警察去管。尤其是這種底層人民,每天都會有人報失蹤,整個柏林的警察都砸在失蹤案件上面也不夠。

  到時候直接換一個身份離開德國,去別的地方真是比現在的情況強出不知道多少倍。

  可是米亞不能這麼做。

  梅利塔格雷茲巴赫愛她的家人,她的家人也同樣愛她,在這個生存都很艱難的時代當中,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即使梅利塔已經消失了,可是她內心深處依然殘存著對家人的眷戀,希望自己的家人都能好好的活下去。

  米亞會幫她完成這個心願。

  就是完成這個心願有點兒困難,想要讓人心甘情願的跟著她走真的是太難了從現在的社會局勢來看,至少從表面上看,魏瑪政權正前進在一條繁榮的道路上。左有蘇聯,右有美國,雙重的加持下,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時間就將戰爭期間那被打擊的千瘡百孔的經濟給恢復了一些,人民群眾大多數都抱著以後會越來越好的念頭在生活。

  格雷茲巴赫一家也是這樣。

  即使是家庭條件實在是算不上好,可是大家都在很努力的生活。他們相信困難只是暫時的,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終究有一天,他們能夠搬出這個狹窄的地方,住進有著明亮的窗戶的公寓裡。

  這樣的一家人,憑什麼跟他們說要離開祖國,去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從頭開始生活?

  「人生真是太艱難了!」米亞坐在椅子上,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

  可是再艱難也要去做,不然就真的等著全家一起踏上死亡的列車了。

  搓了搓手,讓那些藥膏滲入的更好一些,米亞拍拍臉,重新振作了起來。一件事如果不去做的話,就永遠都是天上的浮雲,不可能被抓在手中。現在東想西想也沒有用,還是先嘗試著改善家裡面的生活,掌握話語權才是正經。

  不然就算是她說破了天也沒用!

  站起來跺了跺腳,她往家裡面走。

  講真心話,德國馬克這種東西,她還是有一些的。但是要麼時代太久遠,要麼太新,都不太適合現在這個時候。畢竟誰也不會無聊的去囤積一堆魏瑪時代的貨幣在明知道這玩意兒根本就不值錢的情況下,同時代,美元要堅……挺的多,用那個更加方便。

  但就算是再方便,她也不可能做出拿出一大筆錢的行為,除非她宣稱自己去搶劫了銀行!

  所以她只是翻出了一張五美元的鈔票,謊稱是自己為了一位坐在車裡的貴婦人指路得到的小費,「看上去像是美國人,我給他們指了去餐廳的路,那位女士就給了我這張鈔票,我想也許這是她的手袋裡面面額最小的一張了吧。」

  格雷茲巴赫一家人在發呆。

  雖然馬克對美元的彙率曾經達到過萬億比1的程度。但這已經是年前的事情了,經歷了貨幣改革之後,現在馬克對美元的彙率是4.2:1。這就意味著這筆錢相當於瑪麗一周的薪水。

  雖然一直都對美國人有錢這件事情有概念。但這個隨手給人一周工資小費的事情還是讓他們有點兒落差。

  「我們什麼時候也能賺到這麼多的錢?」克萊爾有點兒羨慕那位隨手就能給人五美元小費的女士。要是有一天她也能隨意的拿出五美元就好了,去酒吧刷酒杯的兼職一天下來還不到半個馬克,這麼大的差距真是讓人有點兒沮喪。

  「總有一天會的。」安娜把那五美元收起來說,打算把這五美元作為應急金使用。

  現在一間包早餐的公寓房間一周也只不過是需要四馬克的租金而已,他們這種基本上就算是貧民窟的房子一周的租金就更少了,這五美元夠他們一個月的房租還多!

  米亞:「……」

  她想要說這錢是用來給大家改善一下伙食的,家裡這麼多的孩子。雖然不是什麼瘦骨嶙峋的,可是也沒有健康到哪裡去。哪怕是拿出來一美元給大家買點兒肉吃也好啊。但安娜堅定的表情顯然是不允許大家在這件事上面有什麼其他的意見,諾伊爾這個非常清楚家庭經濟情況的男主人也不會跟老婆對著干。

  所以這五美元終究還是錯付了,根本連個水花都沒有濺起來!

  她感覺好無奈,可是又不能說什麼,總不能在這種糟糕的經濟條件下還要求安娜照顧大家的舌頭跟胃。家裡面這麼多的人,光是食物一項就已經很費錢了,還要加上房租跟各種支出,這位女主人也是真的不容易。

  那就只能想別的辦法了。

  然而想別的辦法之前她終於盼到了洗澡日。可以跟著家裡面的幾個女性一起去浴池開個房間把自己給清洗干淨,順便把衣服也給洗干淨。這身上酸爽的味道,可真是令人钅肖魂的很,她感覺自己的嗅覺都快要失靈了!

  第二天早上,她帶著干淨的衣服,跟漢娜還有海倫娜一起去了浴池,開了一個房間洗澡。

  來的時候還遇到了住在同一條街道上的利特家的姐妹。

  「嘿,米亞,你的身體好了嗎?」棕色頭發的夏洛特衝米亞打了個招呼。

  她是利特家的第二個女兒,跟在屠宰場工作的母親共同承擔著利特家的養家的負擔,今天跟懷孕的姐姐一起來洗澡。

  而說起這件事,就不得不提起她那個混蛋姐夫。一個只知道衝著家裡人發泄情緒的吃軟飯的垃圾!可是她對此毫無辦法,只能獨自一個人生氣,並且羨慕同樣是一個大家庭的格雷茲巴赫家。在生活上面他們家雖然也很拮據,但至少這家人的心是在一起的,沒有埃裡希這種惡棍像是寄生蟲一樣的寄生在他們的身上。

  「完全恢復了健康。」米亞看著黑眼圈兒濃重的夏洛特眨了眨眼睛,回了一個微笑。

  跟貧民窟沒有什麼區別的社區裡面居住了太多的窮人。但是即便如此,利特一家依然稱得上是倒霉鬼中的倒霉鬼。

  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單純的因為那該死的伊爾莎的丈夫埃裡希。

  他靠著搞大了伊爾莎的肚子而成功的登堂入室,從此之後成為了一個靠著老婆跟老婆的家人養的寄生蟲。一不如意還會衝著十分具有反抗意思的夏洛特動手雖然會被伊爾莎攔住,但是米亞不得不說,有這麼一個攪屎棍的存在,真的是比利特家的那個同樣患有老年痴呆症的祖父的存在糟心多了。

  不過大體上,大家的經濟情況也沒有差太多,算得上是難兄難弟了。

  米亞一邊衝著水一邊感慨著這糟心的生存環境,對目前的處境又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

  不過現在思考這些人生哲理什麼的根本沒用。就像是德國盛產哲學家跟思想家也並沒有拯救這個國家一樣,在現實問題面前,所有的人生哲理都是空想!

  「你覺得我這頭長發能賣多少錢?」洗完澡之後,米亞擦著自己的頭發問海倫娜。

  她對這個時代的了解更多的限於英國美國跟老家,對德國這個沒有定居過的地方不能說是兩眼一抹黑,但也沒有差多少。論起賣掉頭發這種事情就更不用說了,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去賣搞不好是要被人給當成冤大頭白女票的。

  「賣掉頭發?」海倫娜擦著自己的頭發的手停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跟上面的幾個姐妹還有母親的短發不同,米亞有一頭長長的燦爛的金發。就像是陽光照耀在金子上那樣的閃亮,美麗的不可思議。她從懂事開始就一直非常寶貝這頭長發。即使是要用每天的牛奶攢起來換洗發水,也依然認真仔細的打理著它,現在突然說要賣掉,能不讓她吃驚嗎?

  漢娜也很驚訝,她沒有想到這個愛惜頭發的女孩兒竟然要賣掉自己視若珍寶的頭發,這真的是太讓人驚訝了。

  「我覺得它們已經長到可以賣一個好價錢的長度了。」米亞對此毫不在意。

  這又不是幾百年前,甚至都不是幾十年前,女性剪短頭發要受到各種異樣的眼光。相反,現在大街上到處都是短頭發的姑娘,配合著fpperdress,成為了一種時代的潮流。

  米亞本身對於長發跟短發沒有什麼特殊的執念,她覺得哪個更加搭配自己就會選擇哪個發型女為悅己者容嘛,自己開心才是最重要的。但是現在這種環境,打理這麼一頭長發太麻煩了,而且也沒有必要。

  相反,這樣一頭漂亮的長發能夠賣上一個不錯的價格,就是需要一個靠譜的渠道,而不是被人壓價。

  感謝諾伊爾老爹是個北方人,安娜是個蘇聯人,這樣才有機會讓她靠著這頭長發賺錢。摸了摸自己的那頭長發,米亞的思緒突然拐到了一個奇怪的方向,有關德國人種發色的分布圖跟斯拉夫人頭發顏色的研究。

  這兩個同樣都是金發的俊男美女結合在一起才讓她有了這麼一頭漂亮的都快要可以去拍洗發水的頭發沒有因為營養匱乏而導致干枯發澀也是一個奇跡了。

  「再繼續下去,它也沒有辦法長得更長了,而且打理起來需要耗費的時間更多,現在這樣賣掉就很好。」米亞比了一下長及腰際的金發說。

  現在這種長度,剛好能夠做兩頂漂亮的假發,劃算的很!

  「……你說的對。」漢娜聽著她的話竟然無言以對。

  再長一點兒的話,多出來的部分也不會多出來一頂假發,現在的這個長度賣掉剛剛好。

  很好,個人達成了一致,現在的問題就在於要向誰來兜售這頭漂亮的金發。畢竟也不是所有理發店的老板都願意花上這麼一筆錢來買原材料的,想要賣的價格高一點兒還是要看那些有錢人。

  可是有錢人又怎麼是她們能夠接觸得到的呢?

  當然,安娜是可以接觸到有錢人雇主的。可是如果她真的把自己的女兒帶到雇主面前請求對方來幫忙介紹買頭發的人的話,那她的這份女佣的工作也就差不多做到頭了。沒有人會喜歡在自己家裡面工作的女佣靠著自己的身份地位牟利,這實在是一個糟糕的主意。

  她們只能暫時放下這件事,擦干頭發離開澡堂回家。

  順便的,米亞終於換上了干淨的衣服,就連外套也換成了安娜的外套即使那對於她來說有點兒長,但是跟之前已經有了味道的外套比較起來,她覺得長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

  所以她很愉快的拎著一包換下來的衣服回了家,開始清洗這些衣物,連同床單跟被單,都一起清洗之後晾到外面。這大概是這間在頂樓的公寓唯一的優點了。雖然冬冷夏熱,但至少有個晾衣服的地方。

  洗完了這些衣服跟床品又晾好了之後,米亞掏出小鐵盒,繼續給自己出現了凍瘡的手上藥。

  即使這種病對她來說並不難治,但是在治好之前依然要忍受著疼痛跟瘙癢也是令人很煩惱的一件事。更不用說之後還要去勒布萊因屠宰坊繼續摧殘這雙手,恢復如初的時間真是漫長的讓她心情好不起來。

  尤其是在這陰暗的房間裡面。

  放眼望去都是灰蒙蒙的顏色,沒有絲毫的亮光,就連總是靠著窗邊曬太陽的妮娜看上去都宛如行屍走肉。

  米亞看著這位從五官中依稀能夠看出來年輕時候美麗的女人嘆了一口氣,妮娜有個不知名貴族的父親,安娜有個不知道身份的父親……都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件事,就不能給大家的身份減少一點兒危機嗎?

  但好像格雷茲巴赫家也不會再有更可怕的危機了。

  都有了猶太人的血統跟沙皇俄國的神秘貴族的身份了。難道現在再加上一個布爾什維克後代還能給這糟心的buff上面再增加點兒光環嗎?

  不,那只會是一個笑話,還是一個地獄級別的笑話。因為那意味著將來他們去了北美之後的遭遇不會很好!

  所以還是讓安娜的父親身份保密吧,最好這一輩子都別曝光了。

  考慮到安娜都快要五十了,米亞放心了一點兒。這個年紀,安娜的父親就算是再年輕,也應該有六十多歲快七十了。在這個時代,這個年紀已經超越了普通人的平均年齡。即便是身份敏感,也應該威脅不到遠在德國的女兒了吧?

  呃……「呸呸呸」米亞吐吐舌頭,還是不要隨便亂想,水逆退散啊退散!

  把窗簾拉的更開了一些,米亞把妮娜推的距離窗戶更近了一點兒,讓她可以毫不費力的看到外面走動的行人之後,才去做自己的事情。

  她必須找到一個讓這個家富裕起來的方法,早點兒搬離這裡。

  這樣才能讓格雷茲巴赫家的成員對她有足夠的信任,從而在之後的生活中對她的意見足夠重視,最終會願意聽從她的意見離開這個已經越來越危險的地方。

  「ni」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陽光照射在了臉上,一直沉默的妮娜突然開口。但是還沒有等她把話說完整,就被打斷了,「米亞,我找到了一個願意購買你的頭發的人!」

  海倫娜匆匆走了進來,興高采烈的說。

  「嗯?」米亞的注意力很快從妮娜的身上轉移了,「是誰?我要現在去他的理發店裡面剪掉頭發嗎?」

  「不,我們就在家裡見面。」海倫娜的表情突然陰沉了下來,「米亞,不管那個來看你的頭發的人說什麼,都不要答應他,記住了嗎?」

  米亞看了一眼海倫娜,若有所思,但還是點了點頭,同意了。

  接近傍晚的時候,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帶著一個手下走進了格雷茲巴赫家。

  他似乎是有點兒適應不了這種糟糕的環境,摘下帽子的時候皺了皺眉。不過行為還算得上是禮貌,「去看看這位小姐的頭發是否適合制作成為假發。」他對旁邊的男人說。

  本來這種小事根本就用不到埃德加出面。甚至這都不是他需要去管的事情,假發而已。難道還需要一個柏林的黑色產業管理者去親自動手解決嗎?

  但他現在需要一頭漂亮的金發,非常迫切的需要。

  因為他的客戶裡面有一個對金發著迷的官員,他派去的所有女人都沒有辦法誘惑到他。可是他現在需要這個官員簽署的文件來為自己的生意開路。

  那就只能繼續尋找不同的金發來滿足他的要求。

  今天他的手下帶來一個好消息,找到了一個比之前所有染過的金發還要漂亮的頭發來源,他就親自來了,驗證一下這頭金發是否能夠讓人動心。

  顯然,那是一頭漂亮的金發,純粹,並且毫無瑕疵,半點兒雜質都不帶,沒有普通的人金發的那種斑駁的感覺,完美的比染出來的金發還要漂亮!

  可是這一家人的金發證明了這並不是人工制作出來的,而是天然的。現在就只剩下了一個問題,這麼漂亮的頭發是不是夠條件制作成為假發,別到時候因為營養不良而導致發質出現問題,讓使用的時間大大的縮短的同時還有著糟糕的手感。

  「完美的金發。」去檢查米亞頭發的男人放下了自己手中那細膩柔滑的金色長發,收起了眼睛裡的迷戀對埃德加說。

  真是一件令人驚奇的事情,這女孩兒明明看起來缺少營養。可是她的頭發卻被養護的如此完美……「你一定花費了很多的時間來保養它們。」他忍不住贊嘆了一句。

  即使是那些貴族夫人們,因為經常染燙的關系,也很少擁有一頭這樣發質優越的頭發,就更不用說這美麗的耀眼的顏色了。理發師真的很想要知道,在這樣的一個貧民窟裡面,到底是怎麼養出來這頭漂亮的頭發的?

  「嗯。」米亞讓自己表現的像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女孩兒,根本就不給這個有著強烈好奇心的人機會跟她繼續攀談。

  所謂的花費了很長時間保養肯定是有的。但是讓這頭頭發的發質變得這麼好還是要多虧了她這快一個月的營養液喝著補充身體營養。

  沒有被身體完全吸收的營養似乎都跑到了頭發上面去。所以才會讓她的頭發摸起來絲滑的簡直就像是綢緞一樣。而不是之前的那樣看起來漂亮但是卻稍微有些粗糙,光澤度也不高的狀況。

  如果這位先生提早一個多禮拜來的話,就會發現那時候她的頭發的狀況可沒有現在這麼好,大概價格上就要打個折扣了。

  而現在,諾伊爾正在跟穿著黑西裝的男人討價還價著這頭頭發的價格。

  他知道一頂假發的價格,也知道頭發原料的價格肯定不如假發的價格高。但是現在他覺得可以把女兒的頭發賣出更高的價格,這個男人親自跑到了他們家來確定頭發的成色已經足夠證明他對這件事有多麼的重視!

  埃德加對諾伊爾的討價還價很不耐煩,不過米亞的頭發確實是很讓人驚喜。如果這頭頭發能夠讓他的目的達到的話,他不介意再多花一點兒錢。

  「五十馬克。」他打斷了諾伊爾的話,直接報出來一個價格。

  這對於普通人來說已經夠高的了,至少對於這樣的家庭,這個價格夠他們付一年的房租了!

  埃德加相信自己的判斷,並不打算出更高的價格了,這對作為原料的假發來說已經足夠高,再高的話,他還不如直接去找個落魄的金發貴族的女兒來做這件事。

  諾伊爾不再說話,默認了這個價格。

  他知道不可能繼續提高價格了,五十馬克,已經是一個意外的驚喜的價格,太貪心的話,也許這五十馬克都會失去。

  格雷茲巴赫家中的其他成員也默不作聲,全都被這個價格震驚了一下,都有點兒搞不懂這個黑西裝男人到底是在買頭發還是買金子了,怎麼會用這麼高的價格買下這些頭發?

  埃德加根本就沒有去理會這些人驚訝的表情,只是摘下手套走到米亞旁邊伸出手去捏起了一縷頭發揉了揉,「很好,格雷茲巴赫小姐,繼續保養好你的頭發,也許我們以後還會有合作的機會。」

  米亞:「???」

  什麼意思?這是把她當成金發養殖員?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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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6章 The Glory and the Dream

  眼看著安娜把那五十馬克裝進了自己的口袋裡,不可能掏出來了,米亞反手抓住了埃德加的手,「你想要怎麼合作?」

  合作就合作,摸人家頭發干嘛?她瞪了一眼這個一看就知道是搞黑色產業的家伙,動手動腳什麼的,可不是應該對未成年少女做的事情!

  像是一片結了冰的海。

  埃德加突然感覺有點兒發冷,他把這歸結到了這孩子的那雙冰藍色的眼睛跟過於鋒利的輪廓上面——輕微的營養不良讓這個本應該在嬰兒肥年紀的孩子看起來比這個年齡的的其他孩子要瘦一些,這讓她的輪廓顯得格外的突出,就像是一把閃著寒光的刀子一樣,隨時都能割傷人。

  當然,這是埃德加從一個電影從業者的角度觀察得出的結論,在普通人的眼睛裡面,米亞只能說是一個漂亮的小姑娘,特質並不突出。

  畢竟誰也不能要求這個年代的底層人民能夠每天都光鮮亮麗的像是一個隨時能夠走上舞台演講的演員,米亞現在這個身材瘦小,皮膚粗糙,膚色也不是特別健康的形像很顯然不符合德意志的審美,她看上去簡直比那些荷蘭人還要蒼白!

  雖然說對於德意志人民來說,因為氣候的原因大家的皮膚都挺白的,跟意大利沒法比,但總體來說,還是身材高挑的健康美人更受人歡迎。

  但電影例外。

  魏瑪政權時期的柏林是全世界最狂野最酷的城市,在這個城市裡面不管是藝術家還是流亡人士或者是各種各樣古怪的精神病,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每個人都要去一次柏林』這句名言被歐洲人貫徹到了骨子裡,柏林充斥著各式各樣的神奇人士,其中當然也包括那些拍攝藝術電影的導演們。

  埃德加是個搞黑色產業的人,但是他也投資電影,嚴肅的跟不嚴肅的,他都有投資。

  米亞這張足夠鋒利的臉是搞嚴肅導演們鐘愛的類型,他們就喜歡這種線條流暢沒有什麼多余的肉的臉型,認為這樣的臉型能夠更好的適應鏡頭,從而表達出更加強烈的情緒。埃德加本能的就考慮到了以後的事情——甚至都不用太久的時間,只要一年,這女孩兒成長起來了就能被拉去拍電影了!

  只不過他沒想到自己有些輕佻的舉動竟然讓米亞誤會了,直接給了他一個死亡凝視弱化版。

  甚至如果不是她現在的處境不夠好的話,這位搞黑色產業的先生大概就不僅僅是得到一個不爽的眼神,而是要直接被眼神給射穿了!

  不過長得好看的人總是有點兒特權的,埃德加並沒有對眼前的小女孩這種冒昧的行為生氣,反而覺得這是一個很有個性的小姑娘,「也許你長大一點兒之後可以考慮去當一個女演員。」

  他又不是只搞黑色產業,別的產業也是搞得有聲有色的!

  米亞:「……」

  她看著這位先生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還女演員,這年頭在德國當女演員,是生怕將來不被清算吧?特別是她現在的這個身份,真的當了女演員然後又被納粹給安排了拍攝任務,那以後跑路了會有什麼結果?

  對於格雷茲巴赫家的美貌她還是有著清醒的認知的,難道真的以為什麼樣的人都能成為百貨商場的售貨員嗎?

  這糟心的時代,女人們都被趕回家來給男人空出工作的位置,少數招聘女性工作的崗位對女人的要求就更高了。海倫娜能夠得到這份工作不僅僅是因為她很能說,還因為她很漂亮,所以那家售賣男裝的櫃台才會選擇她這樣一個美人來為自己站台,因為她能夠吸引到男人們足夠的注意力!

  而安娜,即使她的年紀已經不輕了,可她依然是個美人,只是戰爭遺留下來的後遺症讓她的臉上總是充斥一種疲憊感,加上平時並不太注重外表的的心態,才會讓這位當年身後一群追求者的女士不再那麼引人注目。

  即便是失去了一只眼睛跟一條腿的諾伊爾,去掉臉上的風霜跟苦悶,他也是一個標准的日耳曼式帥哥,要不然當初追求者成打的安娜也不會選中他,年輕的姑娘還是很看重臉的好嗎?

  她現在的這張臉,只要演技不是一塊木頭,成為一個被電影公司力捧的女演員簡直就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那她的演技是木頭嗎?

  答案是很顯然的,所以在這個紙醉金迷的魏瑪時代,即使她已經十四歲了,可以偷偷的去酒吧裡面嘗試一下成年人們的生活了,米亞依然從不在太陽落山之後出門——在沒有徹底的擁有能夠保護自己的力量之前,還是謹慎低調一點兒的好,她現在小胳膊小腿的傷不起,還要去屠宰場工作呢!

  「謝謝,我並沒有這麼遠大的志向,也沒有這樣的能力,但是如果你願意給我一份普通的工作我會很高興的。」她完全無視了海倫娜之前交代過的不要答應這個男人任何事情的話,手腕一轉,就變成了雙手握著埃德加手的姿勢,「我很能干,清潔片場對我來說完全沒有問題,薪水也只要成年人的一半,很劃算的。」

  她十分誠懇的對埃德加說,希望能夠在埃德加這裡打開一道缺口。

  屠宰坊的工作很容易適應,她做起來毫不費力。但是這份工作也確實是沒有什麼拓展性——一直局限在屠宰坊裡面跟動物屍體打交道,就算是有一天她能夠代替勒布萊因屠宰坊的屠夫切割肉也沒有什麼發展,不管是縱向的,還是橫向的。

  這就意味著她不能找到一個好的借口來賺到更多的錢,也不能讓格雷茲巴赫家的其他人給她足夠的信任。

  所以尋找另外一個工作勢在必行。

  眼前的這個男人是一個很好的切入口。

  米亞判斷這位先生不僅僅是搞黑色產業的,從他的語氣跟眼神來判斷,他很有可能擁有一家自己的電影公司——不管是用來拍攝什麼電影的。

  如果能夠進入到這家電影公司,就能獲得更多的機會,除了女演員之外,她所有的工作都能做!

  然後借助這個機會創造出更多的機會延伸,到時候她就能夠拿出來足夠多的錢,展現出更多的能力,逐漸鞏固在家人眼中的印像,最終讓他們毫不懷疑她的判斷,離開德國。

  埃德加抽了抽嘴角,有種突然之間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的荒謬感,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求職求的這麼清新脫俗。童工?認真的嗎?他看起來像是那種會為了節約一半薪水就雇佣一個童工的人?

  「請不要在意她的話。」安娜衝過來一把扯過米亞,把她給塞到自己的身後,臉色僵硬的對埃德加說。

  她的孩子根本就不明白跟這樣的人扯上關系意味著什麼!

  「沒關系。」埃德加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安娜身後一臉平靜的米亞,「格雷茲巴赫小姐是一個很務實的人,這是件好事。」

  至少這孩子沒有口出狂言的想要成為大明星,對自己的認知十分清醒。在她這個年齡的孩子裡面,這已經算是一種很不錯的品質,腦子足夠清楚,不會遇到什麼事情就頭腦一熱。

  埃德加很快就離開了格雷茲巴赫家,帶著那頭漂亮的頭發。除了理發師的疏忽讓那些金發露出了一些在袋子外面活像是一顆頭顱引發的烏龍,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而格雷茲巴赫家現在正在開對米亞的批評大會。

  幾個比她年紀小的孩子們都被趕出去了,剩下幾個成年人正在教訓她,「米亞,我跟你說過不要答應他任何事!」海倫娜一臉崩潰,她之前明明有交代過米亞!

  萬一那個埃德加真的同意了米亞去他的片場工作怎麼辦?那可是搞黑色產業的人,誰知道他們的地盤上這樣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單獨在那裡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沒答應。」米亞反駁,「我只是想要一份屠宰坊之外的工作。」

  她看著海倫娜,也是對其他人認真的說,「再過一個禮拜我就十五歲了,我不能總是待在屠宰坊裡面工作,那賺不了多少錢。而想要找到一份工作我們都知道那有多難。」

  就算是這兩年國內的經濟恢復了一些,可是對於底層人民來說依然是不友好的。格雷茲巴赫家的成年人們已經固定了收入,指望著他們賺更多的錢改善生活不可能,而幾個小的,米亞馬上十五歲,剩下的耶施科跟克萊爾十四歲,還有三個更小的孩子沒有辦法出去工作養家——但他們即將迎來身體飛速發育的時間,不管是食物還是衣服都是一項大開銷。

  面對著這樣的家庭情況,成年人們的收入真的是太過蒼白了。

  「而且我想要讀大學,只有讀了大學才能有更好的工作,就算是結婚,也有更多的選擇。」米亞開始畫大餅,「如果我能夠去電影公司工作,就能接觸那些女明星,學會化妝,甚至是縫紉衣物,賺更多的錢,多到足夠讓我去上大學的錢!」

  畫一個餅還不夠,她接著刺激家裡面的幾個人,「還有耶施科跟克萊爾跟楊科艾瑪索菲亞他們,難道他們在接受完了基礎教育之後就要去社會工作了嗎?我們都知道這樣的學歷不能給他們任何幫助,想要有更好的生活就必須去上大學!到時候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裡,不用再每天計算著口袋裡的馬克生活,這樣不好嗎?」

  格雷茲巴赫一家就是最普通的那種德國底層家庭,他們沒有什麼太大的野心跟夢想,也沒有太重物質**,只想要靠著自己的雙手勞動獲得更好的生活,僅此而已。

  但不行。

  至少在德國這個隨時會背刺他們的地方不行。

  都不用等到布勞瑙美術生上台,再往前數幾十年,一戰還沒有爆發的時候,有猶太血統的人就算是再有錢再有身份,也不被普魯士軍隊所接納。更何況是在魏瑪政權成立之後,猶太人被認為是背刺了這個國家的人,德意志人民是從心底裡面反感這個民族的!

  不管是妮娜還是安娜,都一直小心翼翼的隱瞞著這個秘密,就是擔心自己的血統會引來什麼不必要的麻煩——她們身上的麻煩已經夠多到了,真的不需要再添加一個來增加沉重的負擔。

  好在她們都是女人,並不像是猶太男人那樣容易暴露自己的種族,甚至小心的平時只去天主教的教堂而不是猶太教的地盤。就連梅利塔,都是在無意中聽到了這個秘密,而不是諾伊爾他們主動告知。

  如果說有錢的猶太人還能靠著金錢開路逃出去的話,那底層的猶太人就真的只有一個死了。

  所以格雷茲巴赫家的這套行事風格根本就行不通,這在一個混亂的年代裡面不是一個好的生活方式,除非他們去了一個相對和平的地方。

  可是現在?

  還是先努力賺錢吧!

  家裡面的幾個成年人被她說的不知道該怎麼反駁這個孩子的話。

  聽上去有點兒荒謬,她還這麼小,就想到了未來太過久遠的事情,未免過於誇張了。可是仔細想一想,幾個人卻不得不承認米亞說的對,按照他們現在的情況,想要搬出這個貧民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幾個孩子成年了之後各自結婚成立家庭,也許有那麼一點兒微弱的機會靠著自己的外表釣到足以讓他們躍遷階級的結婚對像。可是這太縹緲了,誰知道這種美好的願望是不是真的會實現?

  也許最後這些孩子們也只能找一個普通人,就像是他們一樣的過日子……

  諾伊爾的情緒沮喪了起來,戰爭,戰爭,都是該死的戰爭,如果不是戰爭的話,他們在鄉下還有自己的房子跟土地!可是戰爭毀掉了一切,糟糕的經濟跟通貨膨脹讓他們失去了屬於自己的土地,只能擠在貧民窟的一間小房子裡面生活!

  戰爭之前他們的生活多好啊,雖然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民,可是他們有一塊屬於自己的土地,也有屬於自己的房子。但是戰爭來了,他跟孩子們相繼的上了戰場為國家效力,最後卻落到這樣一個結果……

  「不行。」安娜更加理智冷酷,「你還太小,不明白那個亞美尼亞人到底意味著什麼,跟他攪合到一起去不會有好結果的!」

  她跟妮娜能把自己的身世隱瞞了那麼久當然不會是什麼傻瓜,甚至就是因為她們兩個不是傻瓜,才能從她那個混蛋父親的家族封鎖下逃出來,而不是跟他們一起給沙皇俄國陪葬!

  也因為她見過太多的黑暗,所以對埃德加這樣的人格外的警惕,這樣的人在德國能夠建立一股龐大的勢力本身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心狠手辣就是標注配備,她怎麼放心米亞去這樣的人身邊工作?

  「就算是我想,也要看他是否願意雇佣我,現在看來這不太可能了。」米亞看著安娜想要嘆氣。

  全家最固執的人非她莫屬,說服她要比說服諾伊爾困難多了。

  但這無所謂,安娜有工作要做,不可能全天候的盯著她不放。而且她也沒有那個精力,格雷茲巴赫一家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去忙碌了,哪來的功夫把所有的關注都放在她的身上?

  米亞很快就把安娜的反對給拋到了一邊,不過就算是她把安娜給拋到了一邊也不代表埃德加就會來雇佣她這個童工了,所以她還是要暫時留在勒布萊因屠宰坊裡面繼續做自己的童工兼小工。

  好在她現在的清洗技術比剛來的時候要好多了。熟能生巧,現在的米亞已經能夠做到只把手指浸入到水裡面來清洗那些內髒——這對她來說實在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甚至是相當的簡單,簡單到她都覺得工作做的太快是搶了別人的工作,有點兒罪惡感了!

  只能說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德意志自己給自己的人民劃分了階級,把他們塞進了不同的套子裡面。

  上面階級的人每天紙醉金迷,大肆斂財,下面階級的人每天瘋狂的工作,就只是為了那一點點養家糊口的薪水,在柏林這個奇幻狂野的城市中形成了一道奇特的風景,迷亂又魔幻。

  但這種迷亂魔幻也維持不了多久了。

  魏瑪政權的背後是蘇聯跟美國,尤其是美國,對魏瑪政府的扶持力度十分大,甚至讓美元都跟馬克掛了勾,深刻的影響到了這個國家的方方面面。這也就意味著如果美國發生了什麼事情的話,魏瑪德國一定會受到影響。

  而米亞,她對那場在美國爆發,最終引起了全世界危機的經濟大蕭條可是太了解了!

  時間已經走到了1927年年初,距離1929年也不是很遠了,到那個時候,魏瑪德國短暫的輝煌就會因為美國經濟危機而陷入糟糕的境地……米亞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姜糖餅,面無表情的咬下了小人的頭,開始思考著要怎麼擺脫目前的困境。

  跟剛開始來到這裡的時候兩眼一抹黑不同,她現在已經在柏林待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對這裡不能說是了如指掌,但是最起碼的環境跟路線算是了解了,也有了離開勒布萊因屠宰坊的心思。

  考慮到格雷茲巴赫家對她在這裡工作的事情很清楚,也對她在這裡的薪水了解的很清楚,她必須要找到一個合適的工作才能離開,避免因為帶回家的錢太多而引起什麼懷疑。

  這就有點兒讓人為難了。

  要是她現在十六歲甚至是十七十八歲的話,這並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情,但是十五歲真的是一個尷尬的年齡。卡在中間不上不下,就連外表也處在長成跟未長成之間,想要找到一份能夠長時間維持的工作真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就比如說打字員,她去嘗試了能夠找到的打字員工作,但最終的結果都是被拒絕,在簡歷那一關,她就被刷掉了——即使她的打字速度比那些應聘的人都快,可她甚至都沒有進入到實踐這一步,就因為那該死的年齡!

  能夠給女人的工作真的是太少了,少到她去工廠的時候還沒有進門就直接被擋在外面了,真是讓人郁悶的要命。

  想來想去,她竟然找不到一個合理又合法的讓格雷茲巴赫家富裕起來的辦法,也是無奈的很。

  總不能拿著一箱子的錢謊稱是自己撿到的吧?還是拿著一顆碩大的鑽石說是她撿的?真是隨便一個都能讓格雷茲巴赫一家人把她當成外星人來看待的主意。

  捏了捏鼻梁,米亞感覺一陣頭疼,就因為這該死的年齡,她去大學裡面應聘清潔工都不被通過,這找誰說理去啊?以至於她連用在教室外面偷聽大學生的課程自學這種借口都沒有辦法用上,感覺更加暴躁了。

  這個時候,她是真心想念那個買走了她的頭發的埃德加先生,因為這是她最接近的一個能夠讓她作弊的人。安娜他們總不能去詢問這個搞黑色產業的人他到底給了她多少錢吧?

  可惜,她明明在埃德加走的時候拼命對他暗示了,但看現在對方根本就沒有找上門來的情況,顯然這種暗示根本就沒有什麼用處,純屬是媚眼拋給了瞎子看,半點兒用處沒有。

  要不搞點兒文藝工作?

  米亞已經啃到了姜餅小人的胳膊,皺著眉頭思考著是否能夠靠著寫點兒什麼東西賺點兒稿費。

  可是寫什麼呢?她對德國人民的喜好是真的不了解啊!對德國文藝界最大的感觸也是糟心的事太多催生出來了一堆的哲學家,搞得大家心情更加糟糕了。要不是生活的緯度比北歐國家要低一點兒還能見到陽光,連同這對哲學的熱衷勁兒,搞不好自殺率更高!

  那她能寫什麼?

  米亞憂傷,這又不是可以隨便胡編亂造電視劇劇情的年代,現在各種哲學電影大行其道已經說明了問題了,她在這方面是真的不擅長啊!

  那寫人民群眾的生活?

  這年頭,底層人民飯都要吃不飽了,誰有那個閑工夫去看報紙跟雜志上自己的復制品?

  米亞考慮了半天,手裡面已經只剩下了姜餅人的一條腿,土黃色的那種。

  「嗯?」她看著手裡的小黃人,難道這就是世界意識給她的啟示,寫小黃文?


第1327章

  仔細想了想之後,她竟然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魏瑪德國其實是是一個很神奇的時代,說它繁華它貧窮,說它貧窮,可是它又有著這個時代特殊的地位,即使是時尚之都巴黎都沒有柏林這麼奢靡瘋狂。簡而言之,魏瑪政權時代的德國是一個兼容了各種妖魔鬼怪,繁華沒落共存,完美跟畸形同台的一個混亂時代,在這裡你可以找到你所要的所有東西,不管是墮落還是糜爛!

  人們就像是沒有明天一樣的醉生夢死,用頹廢來表達自己對未來的態度。

  米亞每天去屠宰坊的路上都有觀察,工作完畢之後也會去別的地方看看,柏林就像是被割裂成為了無數片的地圖一樣,每個地方都有著自己不同的風格。

  在這個時代甚至還有光明正大的同性戀雜志跟沙龍你敢信?

  這種混亂無序的環境讓她覺得小黃文應該還是有出路的,賺多賺少不說。但至少可以開拓一個賺錢的路線,沒准兒以後還能靠著這個作者的身份結交一些人脈廣闊的藝術家呢?

  米亞決定寫點兒「高雅」並「小眾」的文學。

  太露骨的不一定能夠出版,那寫多少都是白搭!

  所以她果斷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衝到了距離家門口幾條街之外的報亭。開發一個新項目這種事情肯定不能閉門造車,還要要先研究一下市場走向才行。

  人民群眾愛看什麼她就寫什麼!

  但搜集回來的雜志跟報紙讓她有點兒失望,太中規中矩了吧?還是說她根本就沒有找到正確的刊物?需要去特殊的渠道尋找?

  把一堆的報紙跟雜志塞回到了倉庫裡面,她開始考慮一個問題,這種特殊渠道應該到哪裡去尋找?

  畢竟才來了一個多月的時間而已,平時還要上學跟兼職,她對現在的柏林認知真的很有限。就更不用說了,沒有熟人帶,很難找到一個足夠墮落糜爛的地方啊……

  「米亞?」從長椅邊經過的夏洛特看到了米亞,停下跟她打了個招呼。

  「夏洛特?」米亞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黑眼圈兒濃重的夏洛特,從外套的口袋裡面掏出來一只紙袋遞給她,「吃嗎?」

  二月份的柏林,溫度真是讓人感動的要命,她在這裡只是坐了一會兒而已,就已經感覺渾身發涼了。夏洛特這個步行回來的姑娘也是凍的臉都發紅。

  「謝謝。」夏洛特從紙袋裡拿了幾塊姜糖餅人,塞了一塊進嘴裡,感覺一陣從口腔延伸到了頭,然後向著身體游動了過去。

  這姜糖餅人的料真足,她默默的想,跟站起來了的米亞一起往家裡那邊走過去。

  「最近還好嗎?」米亞一邊走一邊跟夏洛特說話。

  夏洛特比她大了幾歲,已經開始工作了,不過就像是大多數女性都找不到什麼太好的工作一樣,她的處境也一般,現在據說是經常去政府部門打零工,哪裡有活就往哪裡跑。靠著微薄的薪水跟母親一起養活家中的成員。

  但米亞覺得她身上的負擔大概要加重了,利特家的長女伊爾莎又懷孕了。再過幾個月這個家就會增加一張吃飯的嘴,現在還好,等到孩子再大一點兒,就需要更多的花費。她的那個姐夫又是一個寄生蟲,除了貢獻米青子之外半點兒家務不做不說,還經常動手或者是往家裡面招奇怪的人喝酒賭博,不倒找麻煩就不錯了,最後這個孩子的各種費用還是需要夏洛特來買單。

  「能吃上打折面包跟土豆泥。」夏洛特繼續往嘴裡塞著姜糖餅人,毫不在意的說,「不過有免費的酒喝,來酒吧的客人們有時候不會喝完一杯酒,剩下的就歸我們了。」

  除了白天的時候去各種政府大樓裡面打零工之外,她晚上還會去酒吧當侍應生來賺錢。運氣好的話,客人點的整瓶酒也許會剩下一大半,這大概就是在酒吧工作最大的好處了。

  夏洛特把最後一個姜糖餅人的腦袋塞進嘴裡,呼了一口氣,這操蛋的社會,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是個頭?

  「那還不錯。」米亞看著她若有所思,也許夏洛特才是那個最好的切入口,而不是埃德加那個搞黑色產業的家伙。

  「我想要寫一些有關酒吧題材的文章投稿,你能帶我進去嗎?」眼看著就快要到家了,米亞突然問,讓夏洛特的腳步都停滯了一下,「什麼?」

  她轉頭看向了比自己矮了一些的米亞有點兒驚訝,酒吧題材的文章?那是什麼?

  「呃,類似這種。」米亞想了想,從自己的挎包裡面拿出一本雜志遞給了夏洛特,上面印刷著一個穿著暴露的男人。

  感謝魏瑪德國的開放性,同性戀雜志這種東西在二十世紀初期都能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市場上!

  夏洛特:「……」

  她瞪著那本雜志的封面半天,伸手接了過來,「你要去寫這種文學?」她知道米亞的成績不錯,但是這種東西怎麼看也不是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兒能夠理解的吧?還是說,呃,她有這種傾向?

  「我覺得寫這個也許能更容易通過。」米亞表情十分鎮定,「給他們供稿的人一定沒有給普通雜志供稿的人多,沒准兒我的投稿就會通過。」

  再怎麼開放,異性戀依然是主流,尤其是在這個二十世紀初期的年代。

  米亞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文筆有多麼的好,也沒有想著要挑戰一下那些常年給雜志和報紙供稿的人,她務實的很,就是打算從這種小眾文學入手。畢竟曾經生活在信息火暴火乍的時代,在一些前瞻性的游戲上還是有一番見識的。

  「噢」夏洛特似乎是有些詞窮,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如果你堅持的話,那麼明天晚上我帶你去。」

  說完她腳步有點兒發飄的繼續往前走,完全沒有注意到米亞把那只還剩下了不少姜餅糖人的紙袋都塞進了她的衣袋裡面。

  這可是能夠帶著她扣響藝術殿堂大門的貴人!

  米亞決定以後一定要好好報答夏洛特,就從送食物開始吧

  完全不知道夏洛特被她的打算給震驚的回到家之後連被寄生蟲姐夫罵都沒有反應,嚇的埃裡希看她這個樣子反倒是自己閉了嘴,生怕這位小姨子在心裡面打著什麼可怕的主意要給他來個大的。

  別怪他想太多。伊爾莎是個正常的姑娘,托尼也是個普通的小女孩兒,只有夏洛特,她不但沒有利特家標志性的金發,甚至還不被母親所喜歡,性格又倔強的要命,真的很難判斷出來她是不是會突然之間發瘋。

  夏洛特並不知道自己異常的表現竟然讓埃裡希害怕了,回到了自己的小隔間之後才發現口袋裡面的那只紙袋。

  「真好。」她嘀咕了一句,倒在了床上,這樣明天她就不用浪費錢再去買一份午餐了!

  不管怎麼樣,夏洛特過了一個安靜的晚上,甚至第二天早上都沒有埃裡希那胡言亂語的動手動腳,讓她難得的在一大清早就有了一個好心情。

  這種好心情一直延續到了傍晚,她今天得到了一份抄寫文件的工作,做完之後就能得到足夠付一個星期房租的薪金了

  她邁著愉快的腳步,很快就來到了跟米亞約好的地方,「米亞!」夏洛特衝著米亞揮了揮手,看了看兩旁沒有車輛,跑到了道路的對面。

  「你看起來心情不錯。」米亞遞給了她一截香腸,剛好夠一個人晚餐的那種。

  「謝謝。」夏洛特眼睛一亮,接過了那段香腸,一邊吃一邊拉著她往前走,「待會兒進去了你就跟在我旁邊,有男人跟你搭訕不用理他們,這在酒吧裡面很常見。他們一直這樣,尋找任何機會將姑娘們帶出去……」

  她向米亞傳授著在酒吧中生存的經驗。

  來酒吧的人無非就是尋歡作樂,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除非你穿著特定的侍應生的衣服,否則的話,一個漂亮的女孩兒總是會引起一些人的注意的即使這女孩兒只有十五歲,看起來就很單純。

  「我知道了。」米亞一臉乖巧的說。

  她其實也不是沒有進過群魔亂舞的酒吧,對這種地方還是有所了解的。只不過這裡是1927年的柏林,這個時代的酒吧文化。尤其是這種特殊酒吧的文化她還真是沒有怎麼接觸過就比如說這個從她身邊經過的穿著緊身衣跟高跟鞋的壯漢。

  米亞甚至眼尖的看到他給自己的腋下脫了毛!

  呃,雖然這並不會讓這位人高馬大的先生看起來更加嬌媚一點兒,他選的裙子顏色有點兒不太襯他的皮膚顏色,會讓他看上去更加的高壯。不過也許這就是他試圖表現出來的?米亞也說不好這位先生的心理,他到底是想要讓自己看上去像是個女人還是有著一顆女人心的男人?對一個經歷過了幾十種性別時代的人來說,這真的是一件需要謹慎的事情。因為她是真的沒有辦法確定她說出的話是否會刺傷到這些敏感人士的心。

  「別愣在那裡,過來。」夏洛特招呼了米亞一聲,走進了一間更衣室,「別看這裡有一堆的穿著女人衣服的男人,他們裡面有一大部分的人其實只是喜歡女裝而已。但實際上依然愛的是女人,所以不要讓他們占你的便宜。」

  她脫下了外套跟裡面的衣服,換上了一件侍應生的衣服,還戴上了一頂帽子展示自己的身份,示意米亞也脫掉外套露出裡面的裙子,「走吧,也許你還可以嘗試一下這裡的飲料,有很多人願意不求回報的請一個漂亮的女孩兒喝一杯。」

  能夠約出去當然好,約不出去也無所謂,大家都是出來玩的,耐心不足是玩不下去的。

  米亞:「……」

  行吧,看來夏洛特對這裡的環境是真的駕輕就熟了,簡直了解到了方方面面,那她干脆直接不客氣了,眨著一雙特別純潔的藍眼睛開口,「你知道這裡有那種房間嗎?」

  她相信夏洛特知道她問的是哪一種。

  夏洛特確實是知道,但她沒想到這個小妹妹居然這麼猛,第一次來到這裡就想要觀摩直接的,她的精神狀態真的還好嗎?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小聲的對米亞說,「你就待在這邊,待會兒我過來帶你過去。」

  她還是決定幫米亞這個忙。

  身為一個窮人,夏洛特再了解不過米亞對變得富有的渴望。甚至都不用特別的富有,只要不用總是被房東催房租,能每天吃到肉就已經足夠她付出一切了。米亞肯定也跟她一樣,迫切的想要改善家裡面的情況。

  想到在工廠做女工,只能拿到男人一半薪水的漢娜,她立刻就對米亞這樣大膽的行為支持了起來。

  「我等你。」米亞點點頭,跟夏洛特走出了更衣室,坐在了一邊。

  看著舞池裡面的人群魔亂舞,瘋狂的跳著查爾斯頓舞,一個個宛如沒有明天一般的癲狂,她又一次的體會到了魏瑪時代的瘋狂頹廢跟迷茫。

  「嘿,第一次來嗎?」一個年輕人端著兩杯酒坐到了米亞的身邊,試圖跟她搭訕。

  雖然穿著很普通的衣服,但是臉很漂亮,他決定忽略這女孩兒的平板身材。

  「是的,第一次。」米亞眨巴眨巴眼睛,用一種並不十分粗糲但是一聽就能聽出來是男人的聲音回答。

  嚇得旁邊的年輕人遞出酒杯的手都顫抖了一下,差點兒沒讓裡面的酒液灑出來!

  「我朋友好像有事,待會兒見!」他僵硬著臉,匆匆的離開了。

  他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但上帝保佑,為什麼會出現這種長相甜蜜的一點兒都看不出來他是個男人的家伙?那些異裝癖們難道不應該是都長得五大三粗,完全不像女人嗎?

  「他干了什麼?」眼尖的看到了一單生意的夏洛特走過來,看著跑的比兔子還快的男人滿臉疑惑,他看上去就像是在被一頭狗熊在追!

  「e……,也許是因為我拒絕了他?」米亞摸了摸下巴,給出了一個理由。

  反正都是拒絕,也沒有規定要用什麼方式來拒絕吧?

  「真是一個軟蛋。」夏洛特翻了個白眼兒。

  被姑娘拒絕了之後就跑的飛快,這承受能力是有多弱?

  「算了,別管他了,跟我過來。」夏洛特拉起米亞,「待會兒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要出聲,記住了嗎?」

  做這種事情的人都聚精會神,一旦中途受到了驚嚇是很容易出問題的。她可不希望幫鄰居一個忙就搞得自己丟掉了工作。

  「你放心。」米亞用手在自己的嘴上做了個絕對不出聲的手勢,跟在夏洛特的身後,輕手輕腳的穿過人群,來到了一個昏暗的房間外面。

  中途還經過了幾個在牆邊進行深入交流的男女跟男男和女女,感受到了柏林的另外一面。

  「啪」還沒有等到她看到房間裡面的情形,就聽見一道鞭子抽在人皮膚上的聲音。

  聽上去好像也跟幾十年後的花樣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米亞跟著夏洛特一起,小心的湊到了門邊,看著裡面正在揮著鞭子抽人跟挨抽的景像,腦子裡面冒出了這個念頭。

  還是那句話,經歷過信息大火暴火乍的人接收到的東西可是太多了,其中當然也包括這種特殊的愛好。米亞甚至還認識一位同樣喜歡搞特殊癖好的人。只不過那位先生愛的是女人不是男人而已。

  她之所以想要來觀摩一下也只是因為要確定自己的認知跟這個時代的認知有多大的差距,別到時候寫出來的東西不受歡迎還被diss亂來。現在看來,她似乎是可以放心大膽的放飛腦洞了?

  「跪下!」裡面穿著皮衣的男人衝著穿著女裝的男人揮了一下鞭子,命令道。

  米亞看著那個穿著裙子的高大男人跪了下去親吻他的腳。

  好吧,她想她知道自己的第一份投稿應該寫什麼了,貌似某個導演也很喜歡女人的腳,她倒是可以借鑒一下他的鏡頭。只不過性別需要換一下,還有就是這個描寫,該怎麼描寫一個男人的腳有多性感呢?

  米亞有點兒發愁,這不是她的忄生癖啊!

  然而夏洛特才不管旁邊的小朋友心裡面怎麼想,眼看著房間裡面的兩個人快要完事兒了,趕緊拉著米亞迅速的溜了出去。

  「呼」離開那間昏暗的房間之後她松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

  做這種事情可真是讓人心驚膽戰!

  「給。」米亞從自己口袋裡翻出來半包香煙,抽出一根遞給了夏洛特。

  黑眼圈兒女孩兒立刻接過來塞進嘴巴裡點燃,深吸一口,暢快的舒了一口氣,感覺情緒平靜了很多。

  她沒問米亞這半包香煙是從哪裡來的,也沒有必要問。這就是柏林,十五歲的女孩兒,在法律上還沒有成年,但是在社會中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她十五歲的時候不但學會了抽煙,還學會了怎麼喝酒才不會讓自己醉的太快!

  「感覺好點兒了嗎?」米亞這個時候倒是不介意吸夏洛特的二手煙,甚至還有心思掏出自己的小本本,記錄一下腦子裡閃過的靈感。

  「非常好。」夏洛特吐了一口煙圈兒,感覺這種煙的味道真是太棒了,比她之前抽過的所有煙的味道都好!

  「如果我成功了,就用得到的稿費請你吃牛排。」米亞笑著對夏洛特說。

  成功的讓這女孩兒眼睛一亮,「我可以吃兩份嗎?」她躍躍欲試,已經開始暢想起了未來。

  「不限量。」米亞笑嘻嘻的說。

  夏洛特今天的幫忙足夠她請她吃上一個月的牛排!這不僅僅是雜志投稿的事情,還幫她打開了一條思路,順著這條思路能做的事情可是太多了!

  「那我期待著你的文章見報!」夏洛特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衝著米亞伸出來手。

  「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米亞也伸出手握住了夏洛特的手,堅定又自信的說。

  她決定把一個「老朋友」的經歷給改頭換面寫出來,讓他在魏瑪時代的德國大放異彩。

  克裡斯蒂安,這名字多德國啊!都不用她另外去想主人公應該叫做什麼名字了。至於姓氏,就霍因海姆吧,剛剛坐著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帥哥被叫這個名字,搭配在一起還挺合適的。

  就是另外一個主角,米亞糾結了一下之後,還是決定設定成為普通沒有這種愛好的男人。嗯,就設定成為某個流亡的沙皇俄國的貴族後代好了。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因為戰爭的原因失去了自己的一切,不得不向曾經對自己示愛過的人低頭求助,被對方嘲笑折磨鞭打,從此走上了一條糾纏不休的你愛我我不愛你、但實際上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愛上卻嘴硬的道路。

  唔……米亞思考了一下,覺得這情節有點兒不夠刺激,還得再加點兒東西。不如就設定成為第一男主角是個虔誠的教徒。因為自己不潔的谷欠望而感到痛苦羞恥,又不敢去向神父告誡,只能用在神像前面鞭笞自己來懲罰這墮落的靈魂。

  幾個呼吸的時間,米亞就已經在腦子裡面鉤織好了一篇文章的大綱,剩下的就是把具體的情節給填充進去,然後寄出稿件。

  至於會不會成功?

  不成功就繼續唄,有什麼大不了的,她也沒指望著一次就成功。而且一份雜志不喜歡這種風格並不代表著別的雜志報紙就不喜歡了,換一個繼續不就行了?甚至連性別都能換,也算是廢物利用了。

  這麼想著的米亞覺得自己的手指已經在蠢蠢欲動了,簡直就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寫出一篇曠世奇緣的愛情故事!

  嗯,就是不知道接收到稿件的人接受能力怎麼樣,願不願意讓她的文章登上雜志了。

  有點兒小看魏瑪時代柏林的那些雜志跟報紙們主編的承受能力了。

  事實證明能夠被稱為糜爛墮落的柏林,這群報紙跟雜志的編輯還是很開放的,就更不用說是同性戀題材的雜志了。他們本來就是小眾裡的小眾,每期能夠湊到足夠的文章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又怎麼會接受不了米亞的文章?

  只不過這個文章的尺度還是有點兒太大了,刊登在公共刊物上面也許會招來那些警察局的風紀檢查人員的注意。到時候再來他們這裡檢查折騰就不是很劃算了。

  所以主編決定給這個叫做諾伊爾的年輕人寫一封信,要求他對一些過於露骨的情節進行修改。


第1328章

  哦,當然是年輕人,看看這一手漂亮的字體,剛勁有力,但是又不是已經在社會上被洗禮了很多年一樣的死氣沉沉,還帶著點兒跳躍的輕佻,這不是年輕人難道還是一個老年人嗎?

  主編甚至都已經在腦子裡面編織出來了諾伊爾的形像,他高大英俊,風度翩翩,有著一頭烏檀木般的頭發跟海藍色的眼睛,就像是他小說中的男主角一樣。而且他必定有一雙有力的雙手,可以輕易的牢牢鉗制住戀人,讓他無法掙扎,在身底下被他為所欲為……主編的呼吸慢慢的急促了起來,他想念自己情人那健壯的身體了,突然有種想要被他按在露台的欄杆上狠狠的口口的衝動怎麼辦?

  「建議還是謹慎嘗試,我覺得做這種高難度的動作很容易讓自己掉下去,對生命太不友好了。」難得的休息日,米亞跟夏洛特都沒有去工作,湊到了一起,在一家街角的便宜餐廳裡面吃著味道並不是那麼美好的肉醬土豆泥跟面包,順便討論她的小說是否能夠通過雜志的篩選。

  但顯然夏洛特對米亞描繪的那些神奇姿勢更有興趣,居然有點兒躍躍欲試的想要付諸實際行動了。

  「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寫?」夏洛特好奇的問,「呃,我是說,你見過有人這麼做過嗎?」

  她覺得米亞真的是一個天生的作家,那天她明明跟她一起觀摩了現場。但是她腦子裡面就全都是混亂,米亞卻能寫出來這麼多神奇的花樣。

  「在夢裡見過。」米亞皺著眉頭吃掉了自己盤子裡的食物,心不在焉的回答,感覺這玩意難吃的程度簡直可以勇闖黑暗料理界了,怪不得總是說英德是一個老祖宗,這東西難吃的水平確實是一脈相承!

  「在夢裡……」夏洛特做出了一個曖昧的表情,表示自己了解了,看來米亞喜歡的那個人一定長得很英俊。

  「自從我打算這麼做的時候就一直都在考慮這個問題,該怎麼樣才能抓住看雜志的人的眼球,獵奇的場所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然而米亞的心思都在跟味道一言難盡的土豆泥上面,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夏洛特那個我知道我明白的表情。

  她自覺不是那種能夠寫出來語言優美長句的人,那能夠讓人關注她的作品的最好的的手段就是獵奇跟狗血了。

  考慮到德國出了太多的哲學家,就連普通的文學作品都帶著嚴肅性的屬性,她覺得這種寫作方式應該也算是戳中了一批小眾人士們的口味。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喜歡苦大仇深的作品生活都這麼悲慘了,還是來點兒歡樂的比較好,正好符合柏林現在的氣質不是嗎?

  為了足夠的刺激,她真的是絞盡腦汁的給男主角身上堆砌各種屬性,包括並且不限於在床上用語言侮辱另外一個男主角,以及第二男主角身上潛藏著的被虐屬性。整個文章盡顯糜爛癲狂的氣質,保證讓任何一個人看了之後都忍不住臉紅心跳想要繼續追更!

  唉,當編劇的時候練出來的那點兒水平都用在這裡了。

  米亞對此感到很無奈,這個時代的電影膠片貴得要死。不然的話,她真的可以現場指導一下怎麼拍攝地下電影的!

  現在嘛,估計也不會有人願意讓一個女人來擔任導演或者是攝影師之類的幕後工作者,她還是老老實實的折騰自己的小黃文吧。

  至少這讓她收獲了夏洛特的友誼,兩個人一路從平時打招呼的鄰居進化到了現在的有著共同秘密的朋友,也算是拓展了一下交際網絡,不再局限在學校、家跟屠宰坊裡面。

  就是不知道她的投稿有沒有通過,要是沒有的話,就要考慮把稿件給換個性別投到另外的報紙跟雜志了。

  米亞撓了撓下巴,感覺這年頭想要找個正經的工作真是太難了。所謂的魏瑪繁榮根本就沒有繁榮到底層人民身上,該窮的還是窮,該餓死的還是會餓死。說魏瑪政權是納粹上台之前的溫床這句話固然有些偏頗,可也確實不是沒有道理。站在德國人的角度,魏瑪政權本身就是背刺國家而來的,再加上各種糟心的政策什麼的,底層人民沒有希望,再遇到那麼一個善於蠱惑人的瘋子,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奇怪。

  不過這種問題她也沒有辦法解決,就算是弄死了一個布勞瑙美術生,這種社會情況也注定不會安穩平定下來。而根據歷史循環自我修正的特性,沒准兒世界意識一反彈,再來一個比他更狠的比如說消滅掉世界上除了德意志之外所有國家的精神病,那可就真是罪過罪過了。

  還是先管好自己吧,在有能力的範圍之內盡量的幫更多的人才是正經,別一不小心把自己給弄死了那可就太坑了!

  把最後一口面包塞進嘴裡,米亞跟夏洛特離開了餐館,各自前往不同的方向。

  夏洛特要去圖書館借閱圖書,米亞要去郵局租用的郵箱裡面看看是否有給自己的信。

  她的稿件已經寄出去有一段時間門了,按照正常流程如果稿件被接受了應該有信件通知。要是這時候再沒有信件的話,那她也只能默認是已經被拒稿,改投別的報紙跟雜志了。

  就是主流異性戀的投稿人士太多,她真的擔心爭不過別人啊。

  憂傷的走進了郵局,打開信箱,米亞發現這次信箱沒有讓她失望,裡面有信!

  她眼睛一亮,刷的一下抽出了信,興奮的拆開。隨即表情凝固了,什麼叫做需要修改一些不符合當下人民道德規範的用詞啊?說好的沒有亂七八糟的娛樂花樣的時代人們在這種事情上玩的更花的呢?這主編接受能力這麼差的嗎?

  然而現在她指望著搞小黃文賺錢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也只能撇了撇嘴,去了櫃台前面買了信封信紙給這位主編寫信,接受對方的要求。

  不然怎麼辦?難道好不容易過稿了還要把稿件給壓在那裡嗎?

  真是一分錢難死英雄好漢,想要合法的讓自己變成一個有錢人真的太難了!

  胡亂的把信給塞進了挎包裡,米亞走出了郵局,繼續等待來信,希望下一次帶給她的是個好消息。

  然後把昨天在屠宰坊賺到的錢給換成了香腸帶回來了家。

  天天吃土豆泥跟面包,她覺得自己都快要變成面包夾土豆泥的擬人狀態了!

  安娜對她的這種行為感到無可奈何,想說不要以為家裡面有了那麼幾十馬克就放縱自己。但想了想之後還是把這句話給憋回去了。

  自從聖誕節之後,家裡面已經很長時間門沒有吃一頓豐盛的晚餐了,吃點兒這種好肉的香腸就吃一點兒吧。

  沉默的吃完了晚飯,格雷茲巴赫家的眾人各自去做各自事情了。

  安娜幫諾伊爾洗干淨了盤子,清理了衛生之後就躺到了床上。她明天早上還要早起工作,可沒時間門浪費,得好好的養足了精神才行。

  其他的人也基本上都躺倒在了床上。

  在這個娛樂匱乏的時代裡,最好的娛樂就是去夜晚燈紅酒綠的酒吧裡面放縱一下,任由酒精跟迷亂的舞姿來麻醉自己。但是家裡面的三個養家的女人很不巧的干的都是體力活兒,還是需要打起精神的體力活兒。就算是有時間門也沒有那個精力去放縱自己,早早地休息才是最好的選擇。

  至於幾個孩子,耶施科跟克萊爾明天要上課還要兼職,也沒時間門出去玩兒。剩下的楊科他們,則是年紀太小,耗費光了精力躺倒在了床上,只剩下米亞一個人坐在桌子邊上就著路燈的光芒在紙上繪制著小說的插圖。

  第一男主角的臉借鑒了一個她之前看過電影的德國男明星的臉,七八分相似吧。反正那種德意志的氣質是拿捏的足足的;第二男主角同樣是德國的男演員高仿版。不過跟前一個走硬朗派的第一男主角比較起來,第二男主角她選了一個線條沒有那麼剛硬的包子臉演員來精仿。

  簡而言之,就是北部德國人跟南部德國人的區別,放在一起觀看十分具有衝擊力,還莫名的有種和諧感。

  別問為什麼兩個主角都是選擇的德意志面孔,問就是她設定的這個第二男主角的身份是俄國皇室的後代,那必然是含德量超高!

  畢竟歷史上二十二位沙皇裡面有九個具有德國血統,被稱為葉卡捷琳娜大帝的沙皇更是百分之百的德國人,這種設定完全沒毛病。

  希望到時候主編能夠看在這兩張插畫非常傳神的面子上多給點兒稿費吧。畢竟這年頭,她又不是什麼大作家,待遇搞不好就跟記者差不多,沒准兒都不如記者呢!

  好在,同性戀雜志終究還是小眾,米亞第二天把信件寄出去沒幾天,就收到了一封信跟一張支票。

  「wooo」吹了聲口哨,米亞笑眯眯的彈了一下手裡的支票,心情十分愉悅。

  這麼長時間門了,終於有了一筆真正的進賬,能不讓她高興嗎?

  即使這筆錢並不是很多,但這是一個好的開始,意味著她光明正大的來源金錢的地方不僅僅是勒布萊因屠宰坊,而是能從這個途徑拓展開更多!

  雖然家裡人對她的工作性質可能不是特別的能接受。但誰也沒規定寫小黃文的人就不是作家啊

  「我給雜志投了稿,過了。」晚餐的時候,米亞把一疊馬克放在桌子上,輕描淡寫的說。

  驚呆了家庭成員們。

  「你給雜志投了稿?」海倫娜震驚,什麼雜志社居然會接受來自於女人的稿件?

  「是的,沒錯,這就是我的第一筆稿酬。」米亞點點頭,「不用這麼驚訝,我用了爸爸的名字投稿的,雜志社不知道我的性別。」

  這是一種很常見的操作,在這個繁榮的時代裡面,很多供稿人可能只是給雜志供應了一份稿子之後就消失不見了,記者們就更是流動性極為強大的職業。對於作家作品之類的監管反而不是那麼嚴格只要不是跟政治有關。跟這些紙上的東西比較起來,還是電影業從警察局的風紀檢查組得到的注意力更多。所以大家也不會沒事去找麻煩,非要對投稿的人追根究底。

  不過大部分的想要走這條路的人都會跟雜志社和報紙的編輯打好關系,米亞這種倒是不常見。

  但管他那麼多呢?現在主編滿意,米亞也很滿意就足夠了。

  而且拿到了錢之後,安娜這個真正格雷茲巴赫家的掌權人也很滿意了。畢竟有了這麼一筆錢之後,家裡面的經濟情況會寬裕不少,就連冬天的羊毛襪子都能多添置幾雙了!

  所以她也沒有仔細的去追問,孩子能有這種本事是一件好事,至少她不用擔心以後米亞結婚了之後沒有足夠的金錢收入而導致生活窮困潦倒,這樣就很好。

  看了看桌子邊上幾個眼睛變得亮了起來的孩子們,安娜有點兒想要嘆氣,也許她明天應該去買點兒肉回來,燉上一大鍋。慶祝米亞有了一份這樣能夠細水長流的收入,也慶祝她有了上大學的機會。

  嗯,米亞當初畫的餅還被安娜牢牢的記著呢,可惜她並不知道女兒根本就沒有打算讀大學去美國讀大學都比在德國讀大學要實際的多!

  「夏洛特!」米亞衝著跑過來的夏洛特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的位置。

  「你真的拿到稿費了?」夏洛特衝過來,一臉興奮的問。

  她沒想到米亞真的成功了,在她帶著她去了那家酒吧快要兩個月之後!

  「真的!」米亞確定的點點頭,笑嘻嘻的說,「我們去吃牛排,然後去給你買一塊蛋糕!」

  感謝夏洛特,給了她近距離觀摩素材的機會,才有了現在的稿費!

  「給你。」她從挎包裡拿出幾張鈔票塞給夏洛特,衝著她眨了眨眼睛,「別告訴他們,留著你自己花。」

  夏洛特不但有一個寄生蟲的姐夫,還有一個並不喜歡她的母親。就連曾經照顧她的姐姐也在結婚之後變成了一個圍繞著丈夫跟孩子轉剝削妹妹的女人,她的外祖父跟妹妹對此毫無辦法。但就是這樣一個並不被家人所愛的姑娘卻靠著跟母親的工作養活了全家,簡直就是諷刺滿滿。

  米亞無意對別人的家庭伸手做出點兒什麼。但是付給夏洛特報酬的時候還是提醒了她一句,別傻傻的把什麼都給出去了。至少,稍微的為自己想一想。

  「我知道。」夏洛特衝著米亞眨了眨眼,嘴角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

  這是一筆意外之財,她得把它藏好,不能被埃裡希翻出去,等到需要的時候才會拿出來。當然,在那之前,並不妨礙她用這些錢的一部分吃點兒好吃的。

  「跟我來,我知道一家好吃又不貴的店。」夏洛特牽住了米亞的手,拉著她跑向了一條街道。

  她從小就是一個野孩子,這附近所有的餐廳她都了如指掌!

  「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夏洛特喝了口水問米亞,順便看了一眼她的盤子。

  那裡面的牛排還剩下了一小半,可是夏洛特自己已經吃掉了兩塊了。她真的很好奇米亞吃的這麼少是怎麼維持身體的營養的?

  這姑娘看上去比幾個月之前要健康多了,簡直不可思議!

  「繼續寫我的小眾文學作品,爭取早點兒賺到足夠的錢搬到一個好一點兒的房子裡面,至少不用擔心半夜起床上廁所的時候遇到老鼠。」米亞揚了揚眉毛說。

  格雷茲巴赫一家現在居住的環境真的不好,陰暗潮濕,各種該有的動植物簡直都齊全了,而且冬天還冷的要死,沒事就斷電,簡直糟心的要死。

  「真是個好主意。」夏洛特覺得這主意真的很棒,她也想要一個獨屬於自己的房間門。可惜這注定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她能夠搬出去自己住。

  可那是一個太過遙遠的目標了,到目前為止,她還看不到希望。

  米亞暫時也看不到什麼希望。

  至少在她拖著格雷茲巴赫一家離開德國之前是沒有什麼單獨居住的希望的,恐怕就算是離開了德國之後,她自己單獨居住的希望也很渺小。

  在布勞瑙美術生上台之前,她必須離開德國,那時候她多大?

  還不到二十歲!

  而考慮到離開德國去到一個陌生地方重新開始生活是一件艱難危險的事情,她覺得不管是諾伊爾還是安娜都不會讓她一個人離開家族單獨生活的。

  不過這些事情並不妨礙她鼓勵夏洛特,「所以我們現在就該努力了,要爭取早點兒賺到能夠自己單獨生活的錢。到時候在自己的家裡面做什麼都行,沒有人會讓你不開心。」

  自己一個人住的好處就是隨便什麼都可以,而不用顧慮到別人的眼光跟想法!

  「你說的對。」夏洛特一口氣喝掉了杯子裡面的佐餐酒,握緊了拳頭,「我要為將來自己住上大公寓而努力!」

  但在那之前,她還需要繼續去打零工攢錢付房租。

  夏洛特很快就跟米亞分別了,她要去繼續完成自己的工作,那會給她帶來一周的房租薪酬。

  米亞也離開了餐館,前去勒布萊因屠宰坊辭掉了自己的那份工作。

  馬上就要春天了,即使是沒有得到雜志社的過稿稿費她也要辭掉這份工作去找另外一份工作了。要不然她的手就真的要廢掉了,凍瘡治療起來可不是一個簡單的活兒。即使她手裡面有很多珍貴的藥物也一樣,這玩意兒受氣候影響很嚴重!

  勒布萊因夫婦還挺可惜這個干活兒十分麻利的小姑娘離開了屠宰坊的事情。但也只是可惜了,他們也不可能花更多的錢把她給留下來。

  「真是不容易。」米亞離開了勒布萊因屠宰坊,摸了摸自己的手搖頭嘆息。

  梅利塔的底子真的是太好了,好到這麼被摧殘,手指依然沒有變形只是出現了凍瘡也是不容易的事。但現在她離開了這個環境,倒是可以慢慢的養護起來,避免凍瘡再次復發。

  哼著愉快的小調的米亞腳步輕快的走在柏林街道上,開始思考克裡斯蒂安霍因海姆先生在把伊凡羅曼諾夫囚禁在自己的私宅的情節告一段落之後應該續寫什麼?

  完全不知道她的那篇刊登在雜志上的文章已經悄悄的在柏林的同性戀群體當中流行開了。

  更不知道已經有一批的人成為了諾伊爾這個作者的追讀者,正在翹首以盼下一期的故事是怎麼展開的。

  只能說這本雜志的主編是個深諳怎樣吊人胃口的斷章狗,完美的把米亞的這篇文章給截成了兩段,最近發行的雜志就登載了上半部分,正好卡在伊凡赤……裸的被綁在十字架上,面前站著拿著鞭子的克裡斯蒂安。

  這一晚上,不知道多少人抓心撓肝的看著卡在重要關頭的文章郁悶的要死,怎麼就在這裡斷掉了?

  「克裡斯蒂安到底揮沒揮鞭子啊?」一個住在單身公寓的男人哀嚎,為了這該死的斷章痛苦不已。

  他是一個隱藏了自己性向的同性戀,離開了家人自己一個單獨居住。不敢向他們透露自己喜歡男人的事情,也不敢跟男人交往,擔心這件事傳到家人的耳朵裡面。閱讀那些同性雜志跟報紙是他少有的能夠排解苦悶的方式,可是現在這該死的雜志告訴他,想要知道一個故事的結果居然還要等到下一期,這是人干的事情嗎?

  「阿嚏」主編打了個噴嚏,揉了揉自己發紅的鼻頭,把那份未刪減的原稿給塞進了文件袋裡面,准備把它當成一份禮物送出去。

  連同一起的還有米亞的那兩張原畫。

  他輕輕的撫摸了一下紙上的兩張臉孔,忍不住好奇這個諾伊爾是從哪裡找來的模特,竟然完美的契合了小說中的人物形像?

  還是這兩個人本來就是存在的,諾伊爾只是寫出了他們的故事,畫出了他們相似的臉?

  主編的腦子裡面不自覺的浮現出來《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中的一句話,「伊凡,你永遠都別想要逃開我,不管你跑到哪裡我都會找到你。即使是死亡也沒有辦法把我們分開!」

  會不會這兩個人真的已經死了?所以他們的故事才會被肆無忌憚的寫出來?還是說諾伊爾其實就是這兩個人中的一個?他其實是在借著這個故事尋找自己的情人?


第1329章

  只能說腦補這種事情什麼時候都會存在,尤其是這個故事特別的契合現在的時代背景的時候,再加上米亞給出的那兩張插畫,真的是很容易讓沒有見過後世各種炒作花活兒的魏瑪時代的居民心生遐想。

  要不是真的,為什麼這篇文章寫的簡直仿佛是親眼見過一樣?

  總而言之,米亞的這篇文章未來是不是會給她圈更多的粉不知道,現在反正是有一堆的人跟主編一樣,都覺得這篇所謂的小說八成是借著小說的名義搞出來的自傳,說不定就是這兩個主角中的一個化名寫出來的,都等著看後面的後續。

  尤其是那兩張插畫,即使是印刷在雜志上也依然沒有減少自己的魅力,十分的傳神,不愧是當初一幅畫賣到千萬以上級別的畫家作品!

  以至於這兩張插畫的原畫稿經過了一手又一手之後,居然真的傳到了一個對忄生虐有特殊癖好的男人手裡面。

  只不過這個男人喜歡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也不知道這種插畫到底是怎麼傳到他的手裡面的?

  但這並不妨礙他去找到這本雜志觀看一下手裡的插畫關聯著的內容。同性之間亂來什麼的,簡直太正常了。他的叔叔,康斯坦丁埃森貝克男爵在這種事情上面就十分含糊,他的好友恩斯特羅姆更是公開表示自己是一個同性戀。

  馬丁對他叔叔到底是愛男人還是愛女人不感興趣,甚至都對自己從父親那裡繼承到的龐大遺產不感興趣,他只對怎樣獲得母親蘇菲的歡心得到她的誇獎感興趣,以及怎樣讓心中的那頭殘暴的野獸發泄出來感興趣。

  「我想要那個畫家。」剛剛上大學的年輕人很輕易的就對討好他的人說出了這樣的話。就像是他只是在說他想要一朵花,輕松愜意,又毫不在乎。

  他是一個貴族,還是一個家族開鋼鐵廠這樣國家支柱型產業的貴族,從小到大。除了母親的愛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輕易的得到,這次當然也不會例外,會有人願意幫他傳話給那個雜志的主編的。

  事實也是這樣,主編比魯科夫很快就得到了這個消息。

  「但是那個作者是匿名投稿的……」他倒是想要攀上這樣一個貴族,即使那只是一個還在上學並沒有實權的孩子。可問題是他自己都沒見過《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的作者呢,上哪裡去給埃森貝克男爵找給他花插畫的畫家?

  「那就找到他,沒有人會拒絕為一個貴族服務,尤其是埃森貝克男爵。」霍夫曼隨意的說,掐滅了煙頭,「盡快找到那個畫家,埃森貝克男爵喜歡他的風格。」

  他們這些圍繞在馬丁埃森貝克身邊的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讓這位少爺開心,從而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相信比魯科夫應該明白這一點。

  比魯科夫確實是很明白,但他真的找不到人啊!

  那就只能給這位作者寫信,希望能夠跟他見一面,好解決這件事。

  好在這位作者就在柏林,信件來往比較快。不然還不知道要多長時間才能聯系上呢!

  比魯科夫郁悶的去寫信了,期望對方能夠給自己一個好消息。畢竟誰會不想要跟一個貴族聯系上呢?尤其是埃森貝克這樣的貴族,即使他本人毫無能力,背後的背景也足夠普通人望塵莫及的了。

  這個時候他倒是忘記了自己曾經猜測過的《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的作者其實是小說中的男主角之一了。如果真的猜測成真的話,對方又怎麼可能自己找上門來暴露自己的身份?

  米亞不知道城市的另一端有人在打著她的主意,她現在的精力都用在了鍛煉身體上面。

  一個人就算是有再好的戰鬥意識,沒有好的身體配合也不行。比如說腦子裡面告訴你應該這麼做。但是身體不配合,那結果就肯定是悲劇。現在的這具身體也是這樣,即使並沒有生理性缺陷。可是之前的營養不良跟從來沒有經過什麼鍛煉的體格跟她的思維同步率差的就有點兒遠了。

  平時還沒有什麼問題,但是一旦出現需要長跑或者是打鬥的情況,那雙方的配合度根本就上不去,會直接出現戰鬥力打折扣的情況。

  這在這個時代可不是一件好事,甚至還非常危險!

  好在她現在不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在勒布萊因的屠宰坊裡賺錢,下課之後。除了繼續構思作品之外,剩下的時間幾乎都用在了鍛煉身體上面。

  成果十分喜人,來到這裡快要半年,她總算是感覺身體差不多能夠跟上腦子了雖然這裡沒有魔法也沒有老家的特產,但這對她來說就已經不錯了,以後再接再厲就好。

  愉快的心情讓米亞的創作谷欠望空前漲大,充滿了陽光的假日裡家裡面的人除了妮娜之外,就連巴澤爾都出門散步去了,她卻趴在窗戶前面的桌子上奮筆疾書,一口氣肝出來了新的一期有關克裡斯蒂安跟伊凡的故事。

  繼上一期結尾克裡斯蒂安把伊凡囚禁起來,自己飽受信仰跟愛情之間的衝突折磨之苦後,新的一期故事又被她給搞出來了一個新的看點,痛苦的克裡斯蒂安強迫伊凡裝扮成為了女人。

  「他看著伊凡紅潤的臉,心裡突然興起了一個念頭,為什麼不呢?這樣一張漂亮的臉蛋兒,只要戴上假發,剃掉一些眉毛,塗上口紅,就是一個漂亮的女人了。克裡斯蒂安這樣想著,決定從今天開始,供給伊凡的食物要減量到原來的三分之一。一個女人,還是被他所庇護的女人是不應該有過於健壯的身軀的,伊凡應該瘦一點兒,柔弱一點兒……」

  鋼筆跟紙張之間摩擦的聲音規律在房間中唰唰響起,一個個的字母躍然紙上,在午後的陽光照耀下,跟少女那頭燦爛的金發形成了一幅奇異的景像。

  就連常年沒有什麼反應也不說話的妮娜眼珠都動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來了什麼,看著米亞露出了一個笑容,「今天的天氣很好,就像是我們相遇的那天一樣,你在克林姆林宮裡散步,太陽的晃花了我的眼睛讓我摔倒在地,你扶起了我……」

  妮娜就像是被開啟了一個奇特的開關一樣,衝著米亞滔滔不絕了起來,並且屢次試圖從椅子上站起來,跟她心愛的情人一起出門散步。

  可惜這些嘗試都失敗了,即使是米亞走過去扶住了她,妮娜也只是走了兩步就倒在了她的身上,然後又恢復成為了之前呆滯的樣子。

  米亞:「……」

  她默默的把妮娜給重新扶到椅子上,並順手幫她蓋好了膝蓋上的毯子。至少現在有一件事可以確定了,安娜的父親並不是一個布爾什維克,總算是不用擔心到時候去了北美之後被人清算。

  但另外一個問題也來了,誰能告訴她這個對俄羅斯宮廷歷史並不了解的人,在克林姆林宮裡面到底有多少適齡的叫尼古拉的男人?還是說這個年齡可能出現參差,她的外祖父大人也許並不是她想像的那樣跟外祖母年紀差不多大?

  「真是一件令人煩惱的事情啊。」米亞看著妮娜重新變得沒有光彩了的眼睛嘖了一聲,真心覺得果然貴族什麼的,私生活都很混亂。妮娜自己是個私生女,又讓安娜也成為了私生女,這可真是夠糟心的了。

  好在安娜自己貌似不是很在意這件事,現在沙皇俄國也完蛋了,貴族不貴族的根本就無所謂了。

  把妮娜的椅子重新推到窗口邊上,米亞坐回去繼續寫自己的小說。

  因為妮娜,她還有了一個新的靈感,就寫一個保護伊凡從蘇聯逃出來的貴族也愛上了他好了,然後因為伊凡的失蹤而到處尋找他。這樣就形成了一個完美的狗血三角戀,以後還可以看情況加入各種來自於沙皇俄國的遺老遺少,就看大眾喜歡哪一種口味了

  想到就做,米亞把之前寫好的那部分稿件重新謄抄了一遍,塞進信封貼上郵票,准備明天下課的時候寄出去,然後開始寫新篇。

  還是要先賺錢,賺到了一部分之後她才好繼續操作之後的事情。

  另外妮娜這個充滿了浪漫色彩的回憶也讓她之後可以操作的余地更大了。原來還只有一個妮娜的父親能背鍋,現在又多了一個安娜的父親一起背鍋,兩個神秘貴族,應該有不少的遺產吧?

  嗯,慢慢來,等到她賺到了可以讓大家搬出去的錢之後,她就去問問安娜,看看之後的計劃應該怎麼制定才最科學!

  心情愉快的米亞完全沒有想到第二天去寄信的時候竟然會收到主編比魯科夫的信,內容還是要給她介紹一個向上攀爬機會。

  「……」有點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隨手把那封信給塞進了包裡面,米亞去街邊買了一份栗子准備帶回家。

  「滴滴」後面傳來車的喇叭聲,米亞側了側身體讓開道路,看到了車裡面坐著的人戴著帽子穿著風衣,車台上還放著一枚警徽。

  出了什麼事?

  她看著停在了不遠處一棟樓底下的車子,裡面的幾個警察從車上下來衝進了樓中,過了一會兒,帶下來了兩個有著明顯的斯拉夫人種特征的男人。

  奇怪,這時候托洛茨基還沒有被驅逐,蘇聯也不存在托派跟斯派之間的爭鬥,魏瑪德國跟蘇聯更是關系好的都快要穿一條褲子,為什麼會有蘇聯人被逮捕?

  「啪」米亞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她真的是對這個時代走火入魔了,腦子裡面除了政治之外還是政治,一看到不同國別的人被逮捕就立刻聯想到政治上面。

  這可不是一件好事,總是這樣的話,很容易引起過激反應,在處理事情上面也沒有辦法做到理智。

  揉了揉臉,她覺得自己真的需要放松一下了,而不是繼續這樣整天緊繃著生活。

  「你所謂的放松就是來劃船?」休息天的時候,夏洛特被米亞約了出來,現在正坐在一條船上跟她一起劃船。

  米亞說是要放松自己,她還以為是什麼野餐或者是跟年輕人們一起聚會游泳之類的呢,結果萬萬沒想到竟然是跑到這種地方劃船!

  看著周圍劃船的男男女女們基本上都是成雙成對,她感到一陣巨大的失落,周末她本可以跟那個喜歡自己的調酒師小哥來個浪漫的約會的……

  「難道你現在不放松嗎?」米亞反問。

  人之所以會緊張就是因為腦子裡面想的事情太多。所以最好的放松方式就是選擇一件不是那麼累。但是又能夠分散注意力的事情來做。劃船就是一個非常好的活動,足夠放松又不會太累。

  在這個年代,這就已經是最節約又安全的放松自己的方式了。不然難道要她去找個槍支俱樂部打靶嗎?

  別逗了,《凡爾賽條約》的存在讓德國平民現在擁有一把防身的槍成為了奢望。就算是很多人鑽空子秘密的擁有自己的槍。但俱樂部這種東西是絕對不會對一個普通的底層人民開啟的!

  那還有什麼可以折騰的?還是說要去找個燈紅酒綠的酒吧放縱一下?

  哦,夏洛特倒是能在這件事上幫上忙,她一個人居然能夠在兩家不同的酒吧打零工,這種交際手段可比一般人強多了,跟她一起出去放松確實很容易。

  可問題是米亞自己不想要去酒吧裡面放松。

  因為一旦遇到了什麼事情的話,她是真的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氣,那不就是給夏洛特跟家人找麻煩?

  所以還是劃船最好,簡單還能鍛煉身體,又不會被震耳欲聾的音樂聲給搞得第二天早上起來腦袋還疼。

  雖然夏洛特並不這麼認為,「我覺得手臂很酸,現在需要一個健壯的男朋友幫我把船給劃回去。」她毫不客氣的吐槽米亞。

  上帝保佑,她為什麼會喜歡這種運動啊?長時間的劃槳真的會讓手臂很累的!

  「在找到一個健壯的能夠幫你把船劃回去的男朋友之前,你可以先吃點兒東西填填肚子。」米亞放開了船槳,把之前提上船的小籃子打開,衝著夏洛特示意說。

  「你又賺到稿費了?」夏洛特吃驚的看著籃子裡面的食物,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雖然這只籃子不大,但是裡面塞著的東西卻真的不少。用紙包著的三明治跟餅干,還有光是看起來就感覺味道超級棒的用玻璃杯裝著的布丁,以及一只不知道裝著什麼的牛皮紙袋。

  哦,上帝,裡面竟然還有一瓶葡萄汁!

  「沒有。」米亞嘆了口氣說,「而且還很有可能以後都沒有了。」

  她真是煩死這些貴族們搞的特權,比魯科夫在信件中說的雖然含糊不清,讓人沒有辦法對那個馬丁埃森貝克有足夠的了解。但是光是聽對方的身份就知道這不是一個容易敷衍過去的人至少在這個時代裡面不是那麼容易敷衍過去。

  這樣的人,一旦想要做點兒什麼簡直就是太容易的事情了,比如說如果她不願意接受他的「好意」成為他的「朋友」的話,那沒准兒給雜志供稿的工作也會失去。

  別懷疑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有錢又有權的人能夠影響的人跟事往往超乎人們的想像,她真是一點兒都不想要賭這位大少爺是否有一顆善良仁慈的心!

  「什麼?」夏洛特正拆開了一只紙袋,為裡面的肉排三明治感到驚喜呢,就聽到米亞說她很有可能會失去這份工作,立刻大吃一驚。

  她雖然沒親自買一本那個米亞供稿的同性戀雜志,但是卻看過原稿。那份稿件裡面的精彩描寫足夠任何人遐想連篇,並且願意為之花錢買下刊登它的雜志,這樣的文章怎麼突然之間就要被斃掉了?

  「有一個貴族,很喜歡我的插畫,想要跟我成為「朋友」。」米亞一句話概括了現在的處境。

  說是朋友,其實就是跟班和為貴族服務的人。

  要是她現在是個男人的話,倒也不介意去當個有錢少爺的隨從,賺錢嘛,不寒磣。

  可是她現在是個女的啊!

  還是一個用男性筆名投稿的女的!

  比魯科夫很明確的在信中寫明白了這位馬丁埃森貝克少爺並不喜歡男人,他只愛女人,只不過是有點兒特殊的癖好而已這大概就解釋清楚了為什麼那他會喜歡那兩幅插畫。

  鑒於尺度的關系,米亞並沒有在插畫中展現什麼過於暴露的因素。反正兩個男主角其中的一個雖然有點兒衣不遮體,但重點部分肯定是沒有露的。而且她為了盡量大面積的展現鞭痕,還畫的是背部的景像,那張鞭笞圖上面伊凡只露了個小半張臉,連五官都沒有露出來。加上她刻意的弱化了肌肉效果,不仔細看的話,很容易會出現一點兒誤會,認為那是一個比較有肌肉的女人。

  那馬丁埃森貝克這個有著特殊癖好的人會對這感興趣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比魯科夫是覺這位貴族少爺不會對一個男人下手,讓她放心大膽的去攀附。但問題在於她真的不能確定這位貴族少爺看到她之後會不會想要把她畫的東西給實踐到她的身上啊!

  要是孤身一個人的話還容易解決,真要是發生了這種事情她就直接把馬丁埃森貝克給干掉,然後逃的干干淨淨,不留一點兒痕跡。可她現在不是拖家帶口嗎?

  這要是真的出了點兒什麼事情的話,那必定是會連累到倒霉的格雷茲巴赫家的,這可不是她想要看到的事情。

  這麼一來,能不郁悶嗎?

  她已經給比魯科夫寫了信,說明自己是個身有殘疾的人,行動不便,沒辦法像是正常人一樣活動。唯一的願望就是安安靜靜的在家裡面好好的寫作繪畫,賺取足夠的金錢養活家庭。

  到了這一步,就只能看運氣了,要是那位馬丁埃森貝克少爺真的鐵了心的要跟她作對的話,那也沒有辦法,她干脆換個名字換個字體換個題材繼續投稿好了。

  就是不知道到時候新的稿件過稿率怎麼樣,能不能像是這次一樣的順利了。

  夏洛特,夏洛特聽的目瞪口呆,連嘴裡的三明治都失去了咀嚼的力道。

  半天,她才反應過來,爆了句粗口,「scheie!」

  這都是什麼鬼?

  這些貴族有錢人們就不能給他們這種小人物留點兒活路嗎?

  想都知道米亞這樣的女孩子要是真的在那群人面前曝光了身份會有什麼樣的結果,這還不如跟一群明確說自己喜歡男人的同性戀曝光身份呢,至少這些人討厭女人歸討厭女人,但卻對女人不感興趣!

  「冷靜點兒,我已經寫信告訴比魯科夫願意為對方服務,但是見面就不必了。」米亞趕緊安撫了一下夏洛特,妹紙竟然想要在船上站起來,這可不行啊!

  「我很冷靜。」夏洛特狠狠的咬了一口肉排三明治,氣的抓起了那瓶葡萄汁猛灌了一口。

  這倒霉破事兒讓她想起來了之前騷擾過自己的男人,簡直感覺糟透了。

  「你覺得那個埃森貝克男爵會同意嗎?」喝了一口葡萄汁之後,夏洛特終於冷靜了一點兒,問米亞。

  也不知道那個給別人造成了這麼多麻煩的家伙會不會同意米亞提出的建議?

  「不見面,但是卻願意為我提供服務?」馬丁放下網球拍,拿起毛巾,對這個消息很好奇。

  竟然還有不想要繼續往上行走的人嗎?

  「對方的說法是他是個行動不便的殘疾人,還患有嚴重的癲癇,沒辦法出現在人前。」霍夫曼擦干了頭上的汗水,感覺跟這種小少爺一起打球真是一件特別累人的活兒。

  又要讓著他,不讓他輸的太難看,又要表現出自己已經盡了全力,並不是為了討好他而輸球,疲勞程度簡直比跟別人打了兩場球還要累!

  「好吧,那就這樣吧,我也不想要去刺傷一個可憐的男人的自尊心。」馬丁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見那個作者了。

  萬一對方太過激動癲癇犯了怎麼辦?他可不想要成為一個間接殺死人的罪犯。

  至於所謂的願意為他服務……馬丁想了想,「我想要一副耶穌受難圖,女性的,全尺寸的。」

  「要是他沒辦法想像一個完美的耶穌的話,我願意為他提供模特。」他甚至還很體貼的補充了一句。


第1330章

  性格懦弱的馬丁心中一直有個隱秘的想法。他既渴望母親的愛,又憎恨母親對自己的毫不在意,把所有的愛都給了一個陌生人,甚至還想要嫁給這個人,把屬於他的東西都給這個男人!

  內心隱蔽的讓他有種毀掉母親的衝動。可是懦弱的性格又讓他沒辦法在母親面前展現強硬的態度,他怕看到母親對他失望憤怒的表情,這是他根本就沒有辦法接受的事情。

  從別的地方尋找發泄自己小心思的東西是他能夠想到的反抗母親最好的方式,反正埃森貝克家信仰新教。而他自己,根本就沒有信仰!

  「……還真是能想。」米亞看著比魯科夫的來信,只覺得無力吐槽,女性的耶穌受難圖,特麼的這人是不是心裡有病?還是說他是一個戀母狂魔?居然想出來這麼奇葩的東西,說他腦子正常誰信?

  幸好這人對男人沒興趣,要不然還真是夠讓人煩惱的。

  米亞看了看主編比魯科夫隨信寄過來的支票,嘖了一聲,還算這家伙有點兒底線,沒讓她這個窮人自己去購置用來作畫的畫板跟顏料。

  順便感謝妮娜是這兩年才出現了老年痴呆的症狀,在她清醒的那時候,家裡面的幾個孩子還是學過一些所謂的貴族必備技能的。比如說繪畫,這樣她才敢郵寄插畫給比魯科夫,不然想要解釋從哪裡學到的繪畫技能都是一件麻煩事。

  但繪制一幅這樣的畫作依然讓全家人都很吃驚。

  「上帝啊,米亞,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安娜捂住了嘴,看著那副耶穌受難圖滿臉都是震驚。

  嚴格的來說,這其實並不是叫做耶穌受難圖。因為這幅畫作中的主人公是個女人。她腰際圍著一條麻布,上身赤裸,只有散落的棕色頭發垂在胸前擋住了胸口。瘦削的臉龐上面雙眼低垂,表情痛苦,手掌則是被頂在那巨大的十字架上面,鮮血滴落在地。

  如果畫作被性轉一下的話,這無疑是一幅傑作。因為這幅畫足夠傳神,將耶穌的此刻的心情描述的淋漓盡致,加上等身的全尺寸,看起來有種令人身臨其境的感覺,能深刻的感受到繪畫的人想要傳達的感情。

  但很可惜,這幅畫並沒有性轉,那麼這就是一種對耶穌的褻瀆!

  這並不是一個會把上帝隨意的寫進小說中充當角色的時代,米亞的這種行動無疑是非常不合時宜的即使她畫中的女人看上去十分神聖。

  「我正在為了我們的新公寓而努力。」米亞回答的十分認真。

  看得到摸得著能感受到力量的神才叫神,看不到摸不著也感受不到力量的神叫虛擬偶像崇拜!

  天天那麼多的人祈求上帝保佑他們也沒見他老人家真的保佑誰,還不是該病的病,該死的死,該被摧殘折磨的被摧殘折磨?所以天堂什麼的,也別太在意了,這跟佛教所謂的下輩子輪回會有福報一個事兒,本質上就是在畫大餅而已,大可不必過於虔誠了。

  在這一點上面妮娜跟諾伊爾他們看的比安娜開多了,誰還沒有個把宗教信仰當社交手段的時候啊?所謂的虔誠能當飯吃嗎?真的能的話,格雷茲巴赫家就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了!

  安娜:「……」

  「如果我們能搬出去的話,我願意去替米亞上課!」克萊爾覺得米亞說的對。

  他們天天去教堂禱告也沒有見到上帝憐憫他們,那就說明上帝要他們自己自生自滅。既然這樣,還有什麼虔誠的必要?米亞現在能賺到錢帶他們擺脫困境難道不好嗎?她真的受夠了半夜醒來的時候枕頭旁邊有一只老鼠的日子了!

  「附議。」耶施科攤手表示同意妹妹的意見。

  當從上帝那裡得不到任何回應的時候,就應該自己想辦法了。畫幅畫而已,耶穌總不能從天堂衝出來對他們施以什麼懲罰吧?

  那他倒是可以問一問,為什麼他們失去了賴以生存的資本的時候他不出現,現在生活有轉機的時候反而出現了。難道所謂的主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信仰他的子民們在痛苦中煎熬的嗎?

  漢娜猶豫了一下,沒有說話。

  她其實同意安娜的意見,但如果米亞真的能夠帶著大家一起走出這個近似是貧民窟的地方的話,那她覺得小小的褻瀆一下天主也沒有什麼問題,他會寬恕他們的。

  剩下的幾個家庭成員們神色各異,但是都保持了沉默。而諾伊爾這個名義上的一家之主則是摸了摸米亞的頭,「親愛的,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他已經成了一個廢物了,不能給家人更好的生活。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會同樣禁錮其他家人們的思想,拖著他們的腿不讓他們繼續前進。

  如果能夠搬出這裡的話,他會很高興的。

  安娜被全家人的態度給搞得很疲乏,完全不能理解他們現在的心態。明明之前去教堂的時候他們都很虔誠不是嗎?

  但最終,她還是沒有再說什麼。

  她的幾個孩子,最虔誠的都已經消失在了戰場上,留下的是那些在戰爭中跟戰後吃盡了苦頭的。而上帝從來沒有伸出手幫助過他們。即使她日夜跪在神像面前祈禱她的孩子能夠從戰場上平安歸來。

  既然最反對這件事的安娜都閉口不言了,那其他的人當然也不會繼續在這件事上嘰嘰歪歪。甚至幾個小的孩子還幫米亞調配起來了顏料,讓她更方便作畫。

  「我沒想到居然是妮娜教授的技能拯救了我們的財務情況。」安娜看著不斷的在畫布上面揮舞著畫筆的米亞有點兒發愣,「你知道的,那時候我一直覺得我們的經濟情況已經很不好了,再支撐這種奢侈的愛好真的很浪費。」

  她的孩子裡面,妮娜一直很偏愛米亞。

  安娜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明明她的所有孩子們都有一頭金發跟一雙藍色的眼睛,為什麼妮娜就格外的喜歡米亞?她幾乎把自己所擁有的所有都給了米亞。不管是那些來自於宮廷的虛偽禮儀,還是她本身具有的能力。

  就像是繪畫的技能,那時候戰爭剛剛結束,國內的經濟情況很糟糕,他們窮的要死,可是妮娜依然賣掉了自己僅剩下的一只戒指,換來了顏料跟畫布,來教導小小的米亞怎樣畫出那些美麗的景色。直到後來她再也沒有辦法用更多的東西換來顏料,自己的身體也慢慢的衰落,最終成為了一個一天裡有大半的時間都在發呆的患病老人。

  「也許是因為米亞更像她?」諾伊爾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安娜說。

  實際上,他並沒有從米亞的身上看出來太多妮娜的影子。這孩子長得一點兒都不像妮娜,也不像安娜,反倒是跟他有點兒像。剩下的那些,他猜應該是像安娜的父親,那個妮娜始終深愛的男人。

  諾伊爾不知道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問過安娜,可是安娜說過自己從小就被寄養在別的家庭中,是十歲之後才被母親接走,根本就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

  他猜測這中間可能出了什麼問題,也許那個男人死了,或者是出了什麼事。所以妮娜才會帶著孩子離開自己的家鄉來到德國。但真相到底是什麼隨著妮娜患上了現在這種不認人的毛病之後已經不會有人知道了。

  「你可以說的直接一點兒。」安娜看了一眼諾伊爾,平靜的說。

  她其實對這件事沒有別人想像的那麼敏感。

  十歲之前她都在俄羅斯的鄉下生活,是一個快樂的傻姑娘,十歲之後她突然之間有了一個母親,並且帶著她離開了家鄉,生活簡直就是完全變了一個樣子。但對於妮娜,她的感情既不強烈也不淡薄,只能說她們之間有著血緣的牽絆。而且妮娜也從來沒有對不起她,即使是在鄉下的那段時間裡面,她也生活的很富足,沒缺過食物少過衣服,到了德國也沒有把她再丟給別人養育。後來戰爭爆發了之後她也努力的幫過忙,只是作用不大而已。

  基本上,不管是跟妮娜有關的還是跟她那個身份不祥的父親有關的消息都沒有辦法刺激到她。

  即使是米亞有可能長得像是她那位從來沒有見過的父親也一樣,這始終是她的女兒不是嗎?

  諾伊爾不說話了,只是輕輕的摟住了妻子的肩膀,拍了拍她的頭。

  不難過並不代表不在意了,他明白。

  「不,你不明白!」馬丁輕輕撫摸著那幅等了個月時間才等到手的畫作,眼睛裡面充滿了狂熱跟迷戀。

  畫中的女人明明滿臉痛苦,憐憫眾生。可是他就是有一種她低垂著眼眸其實是在看著他的感覺,那眼眸中的慈悲跟憐憫簡直就像是箭一樣的扎進了他的心中,讓他感受到了愛。

  這跟他原本預想的看到一幅被摧殘的女性耶穌的畫作完全不同。

  眼前的這幅畫,不但沒有半點兒邪惡的感覺,相反,充滿了一種聖潔跟慈悲。並且這種聖潔跟慈悲只是獨屬於他自己,而不會被任何其他人分享。

  「我本來以為這個諾伊爾畫出來的東西應該是跟他的小說和插畫風格一樣,充滿了頹靡的艷麗,像是接近腐爛的蘋果一樣,香氣濃郁但卻已經接近毀滅。但事實證明我錯了,這是一顆永不凋謝的冰花!」馬丁的眼睛漸漸的迷茫了起來,他靠在畫作上,像是在擁抱這幅畫的樣子,閉起了眼睛。

  母親是屬於弗雷德裡希的,她的愛,她的所有的一切都屬於那個男人。但是這幅卻是屬於他自己的,沒有人會把它從自己的手中奪走!

  霍夫曼見他這個樣子,悄悄的離開了房間。

  他有時候這些貴族們的事情還是越少知道越好,省的到時候知道的太多出了什麼問題。

  只留下馬丁繼續靠著那幅畫作,緊閉的眼睛中流下了淚水。

  「諾特!諾特!」過了一會兒,他擦干了臉上的眼淚,高聲呼喚著。

  霍夫曼仿佛幽靈一樣的身影重新出現在了門口,手上還端著兩杯酒,「怎麼了?」

  「我喜歡這個畫家!」馬丁接過了他手上的酒杯,大口的吞咽著辛辣的酒液,放聲大笑說,「你覺得我應該怎麼獎勵一個給我帶來了驚喜的畫家?」

  他本來只是期望得到一個玩具,但是對方卻給了他一個極大的驚喜,這讓他有種迫不及待的想要見見那個畫家的衝動了。

  但最終他還是打消了這個主意。

  就讓這個畫家在他心中一直留下一個美好的印像吧,現實太過殘酷,他不想要去碰觸。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願意給這個畫家一點兒獎勵,獎勵他繪制出了這樣驚世駭俗又完美的一幅畫。

  看著這樣的一幅畫作,誰還會以為耶穌是個男人呢?這是可以媲美拉斐爾的作品!

  呃,只能說米亞還是挺有職業素養的,收了人家的錢就認真干活兒,絕對不會糊弄了事。以至於出現了現在的這種情況,硬生生的把本來應該是邪典的畫作給畫成了正統的宗教題材作品,讓馬丁埃森貝克這個內心瘋狂的人都出現了懵圈兒狀態。

  但這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她能夠從這幅畫中賺到一大筆錢。

  「我們可以搬出這裡了!」米亞帶著從銀行中取出的錢回到家,把它們砸在桌子上說。

  諾特霍夫曼這個跟班還是心裡有數的。自從得知了那個畫家並不想要跟馬丁埃森貝克見面之後就明白了對方沒有想要攀附這個貴族的意思,也不會成為他的對手。既然這樣,他也不介意給這個畫家說兩句好話,一個投稿了同性戀雜志又用心繪制了這種畫作卻不想要見人的殘廢想要什麼是顯而易見的,還有比金錢更加適合獎勵給他的東西嗎?

  所以他很直接的勸說腦子裡面正經歷風暴在胡思亂想的馬丁把禮物從珍貴的古董珠寶換成了支票他還記得這位畫家是個男人而不是一個女人嗎?給對方送珠寶這種東西哪有金錢合適有用?

  至少對於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殘疾的男人來說,用金錢可以買到的東西比珠寶可以換來的東西要有用多了。

  霍夫曼心中祈禱這個畫家最好一直都保持這種不想要見人的狀態,這樣對大家都好。

  米亞也是這麼覺得的,大家最好一直都不見面,當個線上買家就好,省得以後出現麻煩事。

  不過現在這個馬丁埃森貝克已經被她給拋到了腦後,最重要的是她現在有錢了。可以帶著格雷茲巴赫家搬到一個更好一點兒的地方去居住。來到這裡快要一年的時間,才換了一個好一點兒的住處,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夏洛特總是說很羨慕她,因為格雷茲巴赫家的家庭氣氛要比利特家好多了。但維持這樣一個大家庭要付出的代價也比利特家大,他們住的房子在衛生條件方面可沒有利特家好。至少利特家住的那棟樓不會出現老鼠這種東西!

  米亞甚至還在這筆錢裡面塞了一點兒自己用美元去換來的存貨,確保在一段時間裡面他們在經濟條件上都是富足的,不會出現什麼付不起房租跟食物短缺的問題。

  「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考慮租房子的地點了!」她環視了一圈兒發呆的家人微笑著說。

  看來衝擊有點兒大。

  豈止是大,簡直就是非常的大!

  安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搬家?新的公寓?那幅畫那麼賺錢嗎?

  其他人也一陣發呆,突然之間聽到這麼一個消息,大家根本就反應不過來,全都懵掉了。

  但是諾伊爾是那個清醒的人,他敏銳的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你到底寫的是什麼樣的小說,那幅畫是為誰創作的?」

  魏瑪德國的文化藝術創造熱情空前高漲,這也就意味著走入這個行業的人也異常的多,那麼問題來了,米亞憑什麼能夠靠著一篇文章賺到這麼多的錢,繼而得到了一個繪制油畫的工作?

  這是一個還沒有從學校畢業的孩子能夠輕易做到的事情嗎?

  她在那些已經在這個行業中打滾了很長時間的人面前根本就沒有什麼優勢!

  而且這孩子從來沒有給他們看過她投稿的雜志或者是報紙,這讓諾伊爾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不是他質疑女兒的能力,這孩子一直都很努力。但這件事太順利了,順利到讓他都感到了一股強烈的不真實!

  諾伊爾沒有打算就此對孩子進行什麼譴責。但是至少要讓他知道真相,避免到時候他對事情的衝擊根本就沒有什麼心理准備。

  「嗯,一種給少數人群提供情緒價值的文章類型?」米亞想了想,給出了一個比較委婉的答案。

  諾伊爾是個鋼鐵直男中的鋼鐵直男。據說在上戰場之前還是個虔誠的教徒,她擔心說出實話可能會刺激到他畢竟她寫的小黃文是借用了他的名字投稿。雖然沒有寫全名,但是諾伊爾g這種名字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吧?

  萬一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名字被用在這上面,不知道會不會被氣的暈過去?

  米亞小心的看著諾伊爾,發現他的表情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反倒是比之前放松了很多,也松了一口氣。

  還行,接受程度挺高的。

  就是父女兩人的思想差的有點兒遠。

  米亞以為諾伊爾已經明白了她的暗示,諾伊爾以為她是在為一些發行在類似修道院跟教堂之類的刊物供稿。全家就屬這個女兒對宗教的信仰最虔誠,在假日的時候經常去教堂幫助修女跟嬤嬤們做一些工作……這麼想著的格雷茲巴赫先生完全忘記了他的第二個問題,那幅畫是為誰畫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我保護機制起了作用,讓諾伊爾選擇性忘記了這個問題。反正大家是開開心心的收拾起來了行李。

  順便思考一下,該去哪裡找一個合適的房子?

  「要有陽光!」克萊爾立刻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她想要一個有陽光照射的大房子!

  「會有陽光的。」安娜慈愛的摸了摸克萊爾的頭說。

  這可憐的孩子,剛出生的時候他們還住在鄉下,過了一段快樂的日子。但是幾年後他們失去了自己的土地,來到柏林討生活,就只能住在陰暗潮濕的房子裡面。現在他們有了機會,即使不能住進那種帶著花園的別墅。但是找一個有著陽光的公寓還是不成問題的。

  安娜算了一下家裡面的積蓄,加上米亞帶回來的錢,夠他們過上一段不錯的日子了。這種不錯的日子指的是有溫暖的房子住,不需要每天計算著時間投幣用電,還能吃上肉跟香腸,而不是每天都跟土豆還有各種打折面包戰鬥。

  很快,他們就找到了一間不錯的公寓。

  來自於巴澤爾的一個當看門人的戰友的消息,五個房間,還有兩個衛生間,足夠他們一大家子的人住進去了。

  巴澤爾跟耶施科一個房間;索菲亞、艾瑪跟克萊爾一個房間;漢娜海倫娜跟妮娜一個房間;諾伊爾安娜這對夫婦一個房間;作為租下了這棟公寓的大功臣米亞自己一個人住一間臥室,以便她能有一個安靜的環境來繼續創作。

  米亞提著自己的箱子跟在家人的後面走進了這間在未來一段時間落腳的地方,對這裡的環境還算是滿意。

  地方雖然不夠大,臥室也很小,但是好歹通風明亮,還有一個足夠大的客廳可以供家人們在窗前曬太陽。另外二樓的高度也不會太高,讓家裡面的人想要出去散步都不方便。就連妮娜,這個經常神志不清的老人也因為明亮的窗戶而感到了愉悅,短暫的清醒了一會兒。

  至於未來是不是要換更大的房子,米亞看著在客廳裡跑來跑去的幾個孩子,露出了一個微笑,等到他們離開了德國,去到更廣袤的土地上,多大的房子沒有?

  「米亞,我把浴缸刷干淨了,以後我們可以在家裡面洗澡了!」海倫娜綁著頭巾,一臉汗水的對米亞說,臉上笑的格外的開心。

  從今天開始,他們就不用卡著每個星期的洗澡日去澡堂洗澡了,而是可以在家裡面洗,這簡直讓她高興極了!

  米亞也很開心,她真但是受夠了不能隨時洗澡只能每周等著洗澡日去洗澡的痛苦。天知道這裡又不是她曾經待過的戰壕,在城市裡面為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啊?

  所以她十分快樂的將裝著幾件衣服跟書本的行李箱一丟,准備洗一個痛快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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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1章

  米亞迫不及待的衝進了浴室裡面,把自己浸泡在了溫暖的熱水裡面。

  她甚至還很有閑心的在浴缸裡面倒了點兒能夠舒緩神經的精油,徹徹底底的把自己給洗的干干淨淨不說,還香噴噴的像是隨時都能去參加晚宴。

  都多長時間沒有洗一個痛快的澡了?

  米亞簡直想要為自己在這個時代的生活流下兩行淚水了,家裡面連洗澡都不支持,想洗澡不但要定時還是定地點!即使是在澡堂,想要奢侈的洗個沒有時間限制的澡也不行,買的票都是定好了時間的,根本就洗不透徹!

  仔細想一想,這次的衛生狀況真的是僅次於她之前在斯大林格勒的時候的遭遇了。那時候她撿了個金發小伙子的殼子,英俊瀟灑身材超棒,放到秀場上是能夠讓人尖叫的水平。

  可惜時間不太對。

  1942年的冬天,蘇德打的腦漿都快出來了,她直接被空投在戰場上,剛到地方就不得不面對著一只眼睛失明跟手指缺失的危機。冰天雪地的俄羅斯跟已經基本上成為了廢墟的斯大林格勒連個醫生都找不出來,就更別提什麼洗澡了,反正她到死也沒有洗成澡。不過考慮到人都死了,還是雙方同歸於盡的變成了肉沫,好像洗不洗也沒有什麼區別了吧?

  撓撓頭,把這段悲慘記憶給拋到腦後,米亞給自己裹上了一件之前買了布料自己做的浴袍,開始擦自己那頭已經長出來了一些,不再是短的要命的金發。

  格雷茲巴赫一家的基因是真的好,這頭金發並不是那種髒金色,而是非常純正的淡金色。沒有了發根處的那種褐色,讓人看起來十分干淨利落。或者更准確的說,這一家人真的是完美的結合了德意志跟東斯拉夫人的優點,一個個全都貌美如花還身材修長。就是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看上去不太像是真人,有點兒冷冰冰的機器人的感覺。

  「也許是德意志自帶buff?」米亞衝著鏡子眨了眨眼睛,也沒覺得自帶距離感有什麼不好的,相反倒是覺得是一種很有趣的體驗。

  畢竟長相就冷冰冰的跟氣質上冷是兩個概念,身在其中還是挺有意思的。

  「米亞,你洗完了嗎?我進來了。」海倫娜敲了敲門,走了進來。

  米亞在浴室裡面待得太久了,她都擔心她出了事!

  好在看到浴室裡站著的米亞讓她放心了很多。

  「好香!」海倫娜抽了抽鼻子,感覺浴室裡面彌漫著一股濃重的香氣。即使是已經放掉了洗澡水也依然沒有散去。

  「我特地為了新家准備的好東西。」米亞拿起洗手台上的精油瓶子晃了晃,「賣畫的錢被我扣下來了一點兒,沒有都交給媽媽。」

  她狡黠的笑了笑,「享受一個愉快的泡泡浴難道不是搬家之後必備的事情嗎?」

  身為一個負責家庭各種開銷的女主人,安娜牢牢的把控財務不隨意支出的行為是很值得稱贊的。要管這麼多人的吃喝拉撒,還有小孩子跟老人,手要是太松,那日子可就真的難過了。格雷茲巴赫一家能夠始終付得起房租,食物沒有斷頓也多虧了安娜的精打細算。

  但這對於一個習慣性手松的敗家子米亞來說真的是太不友好了!

  苦日子不是不能過,條件所限的情況下她什麼苦日子都過過,之前不還在冬天裡面洗了好久的內髒搞得凍瘡好了犯犯了好?

  但是一旦情況好一點兒之後,她就不想要繼續過這種緊巴巴的日子了,非得折騰出來點兒讓自己舒服一點兒的環境即使這個環境她也許住不了多久。

  不過食物方面是不用想了,安娜在錢上面控制的很嚴。即使現在他們不用去買打折面包了,也不可能讓她去那些高級餐廳揮霍,買一些好點兒的肉就是最大的改善了。那她讓沐浴變成一件舒服的事情有問題嗎?

  米亞覺得沒有,海倫娜也沒覺得有。

  相反,她的眼睛在看到了那瓶精油的時候亮了起來,「這精油的味道聞起來很棒!」

  雖然她是賣男裝的,距離香水精油之類的櫃台不僅僅是隔著店鋪還隔著樓層。可這並不妨礙她在休息的時候去跟自己關系要好的售貨員去蹭一蹭試用的香水,精油跟香水到底好不好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

  「親自嘗試一下你會覺得它更棒的。」米亞聳聳肩說。

  來了快要一年的時間,天天不是想著要怎麼賺錢就是怎麼才能說服格雷茲巴赫的家族成員跟自己離開德國,平時還要上課跟兼職工作,她是真的覺得自己需要放松一點兒。

  那為什麼不呢?

  馬丁埃森貝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她不知道。但是對方出手足夠大方這一點就足夠了,他買下了那幅畫,還給了她把自己的錢混進這筆錢裡面的機會,那偶爾的放縱一次又有什麼問題?

  不但沒有問題,她打算在離開德國之後自己搬出去住的心態更加強烈了。梅利塔格雷茲巴赫這個身份對格雷茲巴赫家的成員來說真的是太過透明了,做起事情來真的很不容易操作,需要小心翼翼的對照所有的過去經歷來保證不翻車,時間長了真的很累不僅僅是身體上的,還有精神上的。

  不過這個問題可以以後再討論,現在討論起來根本就沒有意義。除非她能夠立刻找到一個人結婚,離開這個家庭!

  她能嗎?

  答案當然是不,那也就別指望能夠獨立生活了,格雷茲巴赫家的家族意識還是很強大的。不管是諾伊爾還是安娜都不可能讓她自己出去住。那就只能在有限的條件下稍微安慰一下自己了。

  撲倒在床上的米亞掰著手指頭,開始計算距離布勞瑙美術生上台還有多長時間,以及該怎麼讓格雷茲巴赫家的家長意識到這個社會不僅僅是對猶太人不友好,在未來還有可能被剝奪一切投進集中營。

  這是個漫長的工作,她現在能做的就是盡量收集這方面的雜志跟報紙,順便把聽來的各種對猶太人不好的消息讓諾伊爾跟安娜知道,提高他們的緊張感,才好讓大家跟著她一起走。

  另外還有漢娜。

  提到這位格雷茲巴赫家的長男的遺孀,米亞覺得前往北美的船票沒准兒要少一張了。

  羅塞爾已經死了快十年了,再怎麼樣的傷痛也平復的差不多了。根據她的觀察,漢娜現在應該已經有了一個固定的男朋友,只是這件事還沒有跟格雷茲巴赫家的人說而已。

  未來她是否會結婚米亞不知道,但如果她結婚了想要帶走楊科跟艾瑪的話,就是一件比較麻煩的事情了。

  那個笑話怎麼說的來著?

  電影裡面的德軍軍官天天墮落糜爛的想著搞死各種人,真實的德國士兵除了每天在想著怎麼保住陣地轟下對方的地盤之外,就是考慮要怎麼證明自己不是一個猶太人!

  糸內米卒德國可不管你是不是信仰猶太教或者進行了割禮之類的,而是只要有一絲絲的猶太血統你都要死啊!

  核實居民的市政信息登記,按照姓氏跟聚集地把猶太人挖出來都是小兒科;脫下男人的褲子確定對方是不是猶太人也不算是什麼;冷不丁的抽查《新約》祈禱詞也只能算是中規中矩;最令人震驚的是這群人會用游標卡尺來測量鼻子的寬度,只要超過這個寬度,又有一頭棕色的頭發或者是黑色頭發跟同樣深色的眼珠,就會直接被歸到猶太人的人群裡面。

  更可怕的是,如果有一個糸內米卒高層認為你是猶太人,你就必須是猶太人,不是也是!

  為什麼叫做瘋狂的糸內米卒?

  就是因為他們已經失去了理智!

  這種情況下,格雷茲巴赫家這個有著一個來自蘇聯的女主人的家庭本來就是重點關注對像了,被繼續深挖下去,真的很難說會出什麼事情。畢竟楊科跟艾瑪還有索菲亞這三個有格雷茲巴赫血統的孩子都不是金發而是棕色的頭發。即使他們都有一雙冰藍色的眼睛,鼻子看上去也絲毫沒有猶太人的特征。但將來的事情又有誰能夠說的准呢?

  憂傷的嘆了口氣,明天還是要繼續再接再厲的收集各種猶太人被針對的事情,以及布勞瑙美術生的消息。民族社.會.主.義德國工人黨,可是一直都高舉各種fangong跟反猶太大旗,多把這方面的消息送到家裡人的面前總是沒有錯的。

  拉了拉被子,米亞閉上了眼睛。

  她需要一個良好的睡眠來讓精力更加充沛。

  等到明天,就又是需要繼續奮鬥的一天了。

  也許是搬進新家之後衝淡了過往糟糕的運氣,最近這段時間格雷茲巴赫一家的日子過的很順暢,就連巴澤爾能夠接到的零活兒都多了起來。

  「我們的國家會越來越好的!」這位老人對此十分有信心,就像是他們家的日子也越過越好了不是嗎?

  米亞:「……」

  她低頭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報紙,那上面的的一張游行抗議猶太人的照片似乎是在無情的嘲笑著她。

  但是放棄從來就不是她的性格,米亞不著痕跡的把報紙往安娜那邊推了推,開口說,「可是治安看起來有點兒糟糕,游行抗議的時候死了好幾個人了。」

  游行抗議的人跟做生意的猶太人起了衝突,結果就是導致雙方各自死人。

  老實說,她對猶太人沒有什麼好感,這個民族的排他性跟侵略性以及很多習性真的讓人喜歡不起來。但是這不是他們被送進集中營滅絕的理由!

  「我相信政府會妥善解決這件事的。」諾伊爾拿過報紙看了一眼,冷靜的說。

  他知道社會上對猶太人的態度很不好。可是安娜跟孩子們身上的猶太血統已經淡的不能再淡,他們也不信奉猶太教,就連家裡面的男孩兒也不行割禮!這確保了流淌在格雷茲巴赫家族後代人中的猶太血液終有一天會被稀釋到無人在意的同時,也不會讓人知道安娜跟幾個孩子身上有猶太血統……

  米亞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大概知道這位一家之主可能是在抱著什麼僥幸的心理在這件事上面。

  但能僥幸的過去嗎?

  她對這件事的態度並不樂觀,所以還是要加大力度才行!

  要不然去找個記者,幫忙統計一下每年猶太人死去的數量吧,特別是那些橫死的人?

  把煎蛋吃進嘴裡,米亞放棄了用肝腸塗抹面包這個行為這種食物的味道真的是讓她有點兒承受不來,她還是更喜歡純正的香腸的味道。

  吃過早飯之後,大家很快就各自分散。

  安娜還有海倫娜都要去繼續工作兩個人的工作性質讓她們即使是在周末也沒有辦法休息,相反還是最忙碌的時候。

  漢娜收拾了一下自己,還化了個妝,米亞猜測她也許是要出門去約會。

  剩下的幾個小的,有的跟同學約好了要一起出去玩,有的經過了一個禮拜的學校課堂摧殘直接在家裡面躺平了,還有的准備跟巴澤爾在家裡面繼續做一些小零活兒賺點兒零花錢。

  米亞則是拎起了自己的挎包,准備去買點兒顏料回來。

  馬丁埃森貝克的行為仿佛是給比魯科夫打開了一扇奇怪的大門,在信中嘗試著跟她進行一些畫作上面的探討經過了一段時間之後,這種探討變成了畫作訂購。

  主題嘛,看他在信裡的那些糾結的措辭就知道了,絕對不是什麼正經的主題。

  但是一個優秀的畫家應該具備不管是買畫的人提出什麼樣的要求都能夠做到的水准。即便這還是米亞第一次接受訂購畫作的工作,可這並不意味著她就沒有這種水平了。

  雖然那幅《受難的耶穌》是經過他的手遞到了馬丁埃森貝克的手裡的。但比魯科夫就算是只看她繪制的那幾幅《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的插畫,也很清楚這個小說作者不僅僅能夠繪制那些正經的題材,所以很自然的就動了一些心思。

  「我親愛的諾伊爾,也許我們應該討論一下有關一些專門定向刊發的畫冊的問題……」誰說同性戀雜志的主編只能做有關雜志的工作的?

  在主編的工作之外,他還是一家主題沙龍的主持者,或者也許未來能夠升級成為一家俱樂部?

  總之,比魯科夫還是很有進取心的,他准備拉攏這個沉默的、不願意拋頭露面的小說家跟畫家專門為他的主題沙龍創作出來一些獨有的畫冊跟油畫。

  前者要比雜志上面刊登的尺度大,後者的話,他需要一種古典又邪惡的風格,相信這位技藝高超的畫家不會介意看在金錢的面子上來進行一些並不是那麼純潔的創作。

  米亞確實是不介意。

  她有什麼可介意的?

  在這個時代,想要光明正大的賺點兒錢真是太不容易了,能簡單的賺錢她又何必去給自己找麻煩非要走一條坎坷的道路?

  至於節操?

  她看起來像是有節操的樣子嗎?

  米亞表示只要能夠讓她順利的賺到來路可以見光的錢,節操什麼的,她是可以成打的喂給狗吃的!

  所以她來買顏料給比魯科夫繪制帶顏色的畫冊和油畫的時候真的是半點兒都沒有心虛的感覺,理直氣壯的很。

  反正比魯科夫這家伙背後有大金主在支持,舍得花錢,那她何必為對方省錢?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米亞手指在顏料瓶上面劃過,抱著一堆顏料跟工具來到了櫃台前面,然後又指著貨架上自己勾不到的顏料向店主人示意,讓他幫忙拿下來一起結賬。

  比魯科夫在雜志供稿上面的稿酬卡的很緊,只能說是一般般吧,就跟記者給報紙供稿差不多。但是在自己的沙龍卻很舍得下本錢。即使沒有馬丁埃森貝克那麼豪邁這種屬於可遇不可求,給出的錢也不算是少了。

  至少米亞自己去那些售賣畫作的畫廊問出的價格是比不上這位給的錢多的,而且還要加上售賣畫作的時間成本跟抽成,算下來的話,真的是遠不如跟這位雜志主編合作劃算。

  考慮到她並不會在德國待上太長的時間,米亞也沒有打算去各個畫廊推銷自己的畫作。女畫家在這個時代不能說是稀有物種。但是在男性畫家面前是真的沒有什麼優勢。她是諾伊爾g的時候畫作能夠賣上價錢,可那些畫廊的老板看到她的時候,畫作就不值錢了,那又何必給自己找麻煩呢?

  店主人看了一眼這個年輕的姑娘,有點兒驚訝。但還是踩著凳子把那幾瓶顏料給拿了下來。

  他記得這個女孩兒,幾個月之前她在他這裡買走了足以繪制一幅大型作品的顏料數量,還是那些價格昂貴,品質頂尖的,普通畫家一般不會選擇的類型。

  現在她又來了,是那些顏料用完了嗎?

  這麼想著,他好奇的問了出來。

  「是的,都用完了。」想到那幅畫帶來的成果,米亞的眼睛彎了起來。

  其實她還挺希望馬丁埃森貝克繼續定制一些畫作的,這位男爵閣下出手確實是夠大方。

  雖然從法律意義上來說,《魏瑪憲法》已經廢除了德國國內有關貴族頭銜及權利的規定,德意志境內現在並不存在所謂的貴族階級。但正如某些人士所說,法律只是法律,代表不了什麼,人們依然習慣稱呼這些人的頭銜,這些被廢除了貴族頭銜的貴族依然擁有自己的財富跟地位,階級也依然還是存在。普通人永遠都沒有辦法進入到他們的圈子裡面。就像是米亞想要出手一些東西的話,也只能找這群人接手。

  不過這不是今天的重點,重點是她的顏料,米亞指著貨架上的那罐木乃伊粉提醒店主人,「那個你沒有拿下來給我。」

  曾經的她對木乃伊們愛答不理,現在的她想要買點兒木乃伊粉都很困難。這家店鋪雖然位置偏僻了一點兒,但是貨物是真的全,很多別的顏料店裡面沒有的珍貴色彩這裡都有,米亞就是衝著這點不惜耗費在路上的時間跑到這裡來購買顏料。

  「啊,抱歉,這個是有人已經定好了的,你要買的話,只能下周來了。」店主人連忙說。

  雖然他是很想要把這罐顏料賣給這個一看就是很熱愛繪畫的女孩兒的。但別人已經定好了的東西他也不能隨便的賣掉,那樣他以後還怎麼做生意?

  「叮當」門口的鈴鐺響了起來,一個介於少年跟青年之前的金發年輕人走了進來,將一張提貨單放到了櫃台上,「我來拿之前訂購的顏料。」

  店主人看了米亞一眼,「沒關系,你可以先解決這件事。」米亞很體貼的說。

  她看到了店門口外面停著的車以及裡面坐著的司機。

  看,這就是魏瑪德國,即使是廢除了貴族的稱號,可是不會改變的東西依然不會改變。

  她聳聳肩,後退一步讓開了櫃台前面的位置。

  看店主人的表情就知道這個看上去並沒有比她大多少的人肯定不會是什麼普通人,她還是不要給他添麻煩了。

  眼尖的米亞甚至在那張提貨單放到了櫃台上的時候就看到了上面的簽名,漢斯馮維茨蘭德。《魏瑪憲法》雖然廢除了貴族的相關權利跟規定,但是卻允許這些貴族們將自己的頭銜保留在名字當中,用「馮」來銜接。這就意味著這個來拿顏料的人要麼是個之前有自己頭銜的貴族,要麼就是貴族的後代。

  不過被她禮讓的人卻並沒有坦然接受她的好意,「請先為這位女士服務。」漢斯對店主人說。

  他很清楚自己是後來那一個。

  「……好的。」店主人看了一眼退到了旁邊的米亞,又看了一眼放下單據之後就走到了另外一邊的漢斯,眼角跳動了兩下,開始計算米亞購買的顏料還有工具的價格。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一件很普通很正常的事情,他就是感覺今天的兩個客人都有點兒奇怪。難道是因為這兩個人的臉都過於好看的原因嗎?

  「你算少了六塊錢。」米亞看著老板心不在焉的樣子,提醒了他一下。

  六塊錢呢,都能頂上一間供應早餐公寓的周房租了!

  漢斯聽到她的話也看了一眼正在計算的老板,忍不住有點兒驚訝,這種角度也能看出來老板算少了錢?


第1332章

  但他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繼續沉默的站在一邊等著店主給這個漂亮的女孩兒結完賬。

  「我還要再定一罐木乃伊棕。」米亞看著老板已經算到了最後,加上了一句話。

  「好的,下周這個時候你來取。」店主在最後的數字上又加上了一個數字,然後把賬單跟提貨單遞給了米亞。

  他還是挺喜歡這種客人的,買東西不講價,結賬也痛快,省掉了很多的麻煩。

  米亞從挎包裡面掏出錢付賬,拎著那一袋子的顏料跟工具離開了這裡。

  雖然是個驚艷的大帥哥,但是她現在的情況還是別禍害人了。坑爹的布勞瑙美術生可是制定了日耳曼人跟猶太人搞在一起就要死的規定。除非你自己先弄死伴侶大義滅親並堅稱之前並不知道事實,還要有大佬罩著你才能趟過這條深不見底的河流。不然的話大概就要真的生同裘,死同穴,直接浪漫到死了。

  再說了,就算是她想要禍害別人,人家也不一定要接受她的禍害啊,做人還是不要太自戀膨脹。

  所以欣賞欣賞臉就行了,別的還是省省吧!

  漢斯也沒太在意這個漂亮的女孩兒。

  看她的穿著打扮就知道這是一個學生,他沒那麼變態,對這樣一個還沒有成年的小姑娘下手,即使他自己也是剛剛成年。

  店主更沒在意這件事了,把維茨蘭德先生定的東西都給一樣一樣的放進箱子裡確定無誤就送走了這位先生。

  對他來說,不管是米亞還是漢斯,都只是一個店裡面的客戶而已,最多這兩個人都很舍得花錢,是優質客戶。

  剩下的,關他什麼事?

  不過今天的柏林注定了不太適合出門,米亞才剛剛走到街口,就遇到了游行的群眾。

  這在柏林其實是一件很常見的事情,什麼抗議游行的,不能說是天天發生,但是也不是完全沒有。畢竟魏瑪政府有時候是真的坑,不管是德共還是糸內米卒都對政府有意見,也算是一種奇葩。

  加上布勞瑙美術生之前搞得那一出失敗的啤酒館暴動事件之後已經出獄,天天在暗地裡面籌謀著要怎麼上位,煽動本來就對現狀不滿的群眾,抗議游行這種事情真的不少見。

  就是這條街現在堵滿了人,汽車根本就開不出去。

  遇到這種情況的漢斯也只能從車上下來步行,就遇到了個子比他矮,腿比他短,走的也沒有他快的米亞。

  只不過現在兩個人都被密密麻麻的抗議人群給堵在了這條街道裡面,想要出去就必須得擠出去。

  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再看了看憤怒的人群,米亞默默的順著牆邊往外挪動。

  她其實不想要擠著出去的,手裡面拎著一堆的東西呢,身上的衣服也是剛剛清洗過的,現在蹭著牆面,回去又要重新洗。但她本來就是下課之後來這裡買的顏料。要是不盡快離開這裡的話,回到家就不知道幾點,家裡面人會擔心。

  漢斯也不想要擠出去,但他跟祖父約好了晚餐,遲到是一種很不禮貌的事情。所以也只能跟在米亞身後一起往外擠。

  順便還仗著高個子的優勢幫助這個可憐的女孩兒遮擋了一下抗議的人不小心揮過來的手臂。

  「謝謝。」米亞抬頭看了他一眼,道了聲謝。

  雖然這對於她來說不是什麼問題,但別人的好意也不應該被忽視。

  漢斯點了點頭,沒說話。

  他只是做了一個普通人應該做的事情而已。

  兩個人一路前行,終於擠了出去。

  米亞看了一眼天色,果斷的衝向了車站。已經耽誤了很長時間了,再不回去,沒准兒安娜都會跑到學校去詢問了!

  漢斯也伸手叫過一輛車,坐了上去,趕回家中。

  兩個同樣來買顏料的人奔馳向了不同的方向。而另外一個沉迷在畫作的中的人此時正一臉迷醉的躺在床上,臉上全是過度放松之後的輕松跟迷茫,在充滿了一股糜爛氣息的房間裡面輕輕喘息。

  半天,他終於從這種狀態中緩了過來,從床上坐了起來,懶洋洋的撿起之前因為注射藥物而扯掉的襯衫。

  可惜,那件量身定做的昂貴襯衫這時候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了,扣子都沒有剩下幾顆,完全成為了一塊廢物抹布。

  但這對於馬丁埃森貝克這個繼承了父親財產的人來說無所謂,他的衣櫃裡面有成打的各種襯衫可供他更換。

  真正讓他在意的是放在床邊的那幅畫。

  馬丁熱愛這幅畫作,因為不管在什麼角度,他都能感受到畫上的人的目光在注視著自己。這種感覺很奇異,但卻讓他的心空前的滿足,每天回到自己的臥室都要跟那幅畫作打招呼。以至於他現在面對蘇菲夫人的時候感情都不是那麼的強烈了。因為不管他的母親怎麼樣的打擊他貶低他,眼前的這幅畫都會給他足夠的撫慰。

  那悲憫憐惜的眼神,似乎是衝著他述說不管別人怎麼樣對待他,她始終會在他的身邊一直都愛著他。

  這讓馬丁感到了巨大的滿足,在他的心裡面,這幅畫已經不僅僅是畫了,還是一種心靈的寄托,它比所有的人跟事都重要!

  這時候他的那顆想要見一見畫家的心又開始活躍了起來,能夠畫出這樣畫作的人,應該也不是一個醜八怪吧?

  他還記得自己的父親,在戰爭中死去的埃森貝克男爵,那這個繪制這幅畫作的人是不是也是因為戰爭才變成了殘疾?這讓他心中蠢蠢欲動的心思愈發的強烈,根本就控制不住。

  「為什麼不呢?」此時被藥物影響了大腦的馬丁決定一定要去見一見那個畫出了這幅偉大的作品的畫家,他想他們之前一定有無數的話題可以討論,不算是藝術的,還是什麼其他的!

  「格蕾絲,格蕾絲,讓人准備車!」他瘋瘋癲癲的開始往身上套衣服要前往那個同性戀雜志社去找比魯科夫。

  至於找到比魯科夫之後做什麼?

  很遺憾,現在的馬丁腦子裡面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見那個畫家。而他興奮的大腦也只能給出一個那個畫家跟比魯科夫有聯系,只有他能夠找到對方的信息。

  倒霉的比魯科夫還不知道自己被這個腦子不是很正常的大少爺給盯住了,他正在翻閱米亞郵寄過來的幾張原畫。甚至因為這些原畫的尺寸太大,他都已經臉色潮紅,心潮澎湃了起來。

  之前他還跟這位畫家兼小說家商討給小說刪減內容,避免尺度太大招來警察局風紀組的那些瘋子們的注意,現在他簡直就是恨不得這位畫家的尺度越大越好,能夠充分的滿足沙龍裡客人的需求!

  顯然,這位跟他從來沒有見過面的畫家先生在某種程度上跟他心靈相通了。因為對方的作品不僅僅是尺度大,還直接超越了尺度問題,上升到了藝術性!

  看著畫作中的男人扭曲又快樂的表情,比魯科夫覺得他主持的這個沙龍大概很快就要變成一個俱樂部了,這位諾伊爾g先生似乎天生就有一種邪惡的能力,可以把人內心中的給釋放出來。

  由此,他的那個對方沒准兒就是真正的克裡斯蒂安霍因海姆的想法又冒了出來。

  這樣詳細的描寫跟繪畫,說他是普通人誰信啊?

  比魯科夫甚至都懷疑他寫在小說中的那些各種各樣的捆綁還有抽鞭子的方式都是來自於自己的親身經歷,才能把細節描寫的這麼讓人血脈僨張。由此又引發了他的一個懷疑,也許真正的施虐人其實不是克裡斯蒂安霍因海姆真實社會中的那一個,而是伊凡羅曼諾夫!

  只能說他腦洞開的是挺大的,這麼不著邊的想法也能冒的出來。

  不過越是看這位先生的作品,他越是有一種強烈的想要見一見諾伊爾g的衝動。即使他是個殘廢又怎麼樣呢?他又不是要跟他發生點兒什麼,只是一個主編跟委托人想要見一見自己的畫家而已,這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除了另外一個人也想要見到這位畫家。

  「砰」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了,馬丁衝了進來,嚇得比魯科夫一個哆嗦,直接萎掉了。

  「埃森貝克閣下!」他痛苦的喊了一聲,身為男人的悲哀襲上了心頭。

  可是他又能怎麼樣呢?對方是一個男爵,即使現在已經沒有了貴族。可是大家對他的態度依然沒有改變,埃森貝克家族的勢力也一點兒都沒有衰弱。難道他還能指責對方不敲門就衝進來嗎?

  馬丁之前狂亂的表情經過了這一段時間的路程行駛已經平淡了不少,不再滿臉都是癲狂跟混亂。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徹底的平靜了下來,埃森貝克先生的思緒依然是跳躍的,瘋狂的,「我要見諾伊爾g,就現在!」

  「上帝保佑你,埃森貝克閣下,你在說什麼啊?」比魯科夫看著衝過來的馬丁,慌張的把自己的褲子給拉好,連語氣中都帶上了輕微的指責。

  這家伙在說什麼鬼?

  他不是早就知道諾伊爾g根本就不願意見人了嗎?

  「我說了,我要見諾伊爾g,就現在,我已經迫不及待了!」馬丁坐在沙發上,放松了身體,愜意的說。

  除了母親的愛之外,他還有什麼是得不到的嗎?

  就連母親的愛,現在也不是必須的,他有了一個更好的,永遠都不會拒絕他,也不會拋棄他指責他的伙伴!

  「但是我找不到這個諾伊爾!」比魯科夫簡直想要崩潰。

  他一看馬丁這個鬼樣子就知道他做了什麼,一定是注射了某些會讓他興奮過頭的東西。這玩意兒能夠讓他快樂開心,但是卻會讓別人進地獄!

  「那就給他寫信,我會一直在這裡等著他!」然而馬丁毫不在意比魯科夫的意見,堅持要見一見這位畫家先生。

  那比魯科夫還能有什麼辦法?寫信唄,就是不知道他的這封信寄出去多長時間才能有回信?

  還有這個畫家,他不會真的因為這邊的人想要跟他見面而拒絕繼續投遞稿件了吧?

  被夾在馬丁跟米亞之間的比魯科夫痛苦的皺著眉頭,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上帝啊,為什麼要這麼對待他?

  米亞也想要高吼,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不就是賺你點兒錢,結果現在搞這種非要見面的事情,你吃個雞蛋好吃繼續吃就完了唄,干嘛非要見見下蛋的雞?

  而且很顯然,這次那位馬丁埃森貝克男爵是鐵了心的想要見一見所謂的諾伊爾g,那她應該怎麼辦?

  不是說不想要搞張假臉去見這位所謂的男爵閣下。但問題是柏林就這麼大的地方,她以後如果要繼續供稿跟繪畫的話,那肯定是要繼續跟對方打交道的。難道她還能天天防備著對方知道她的身份嗎?還是說這樣的神經病不會派人去銀行跟郵局守著,等著諾伊爾g打開郵箱或者是兌換支票?

  當然,如果她是單身一個人的話,這些都不是問題,但問題就在於她有一整個家!

  現在的這份工作是她用來作為養家糊口的明面上的工作。要是這份工作突然之間失去了,她該怎麼跟諾伊和安娜解釋?

  說自己其實是個小黃文跟邪典插畫師,干的其實是給忄青色產業提供素材的工作。因為不想要跟雇主見面所以辭掉了工作?

  還不如直接坦誠面對呢!

  接到了信之後的米亞沉著冷靜的選了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家裡面的其他人要麼去上班了,要麼去上學了,要麼去跟自己的戰友參加戰友會了,只剩下了諾伊爾在家的時間,坐到了這位雖然飽受戰爭之苦但依然沒有墮入地獄中的男人面前。

  是時候來一場懇切的談話了。

  「米亞?」坐在椅子上聽收音機順便處理土豆的諾伊爾疑惑的看著女兒,她怎麼了?

  「是這樣的,爸爸,我供稿的雜志社老板跟那位買下了我的畫作的先生想要見一見我。」米亞干咳一聲,闡述了一下現在的情況。

  「他們想要見你?」諾伊爾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女兒是在因為什麼煩惱,這年頭,女性在社會上的地位不高。如果對方知道一直以來給他們供稿的人是個年輕的姑娘的話,那沒准兒就會借著這件事兒而拼命的壓價!

  這是他之前就知道的事情,所以對於米亞當初使用了他的名字來給雜志進行供稿的事情諾伊爾是完全沒有意見。只是付出了一個名字而已,就能避免米亞受到歧視,這又有什麼關系呢?

  「是要我扮成你去應付他們是嗎?」諾伊爾的嘴角浮現了一個溫和的笑容,「別擔心,我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這並不是什麼困難的問題。」

  他放下了手裡的工作,拍了拍米亞的頭,「親愛的,把你的那些作品拿給我看看,我得對它們有足夠的了解。」

  米亞會把雜志社的支票帶回來給他們。但是卻從來沒有把自己的作品給他們看過。諾伊爾覺得這也許是因為女兒太過害羞,不想要讓別人知道自己的作品內容,害怕見到異樣的眼光。但是現在她必須克服這個困難,他去見這兩個人的時候總不能什麼都不知道吧?

  米亞看著諾伊爾那仿佛是聖父降臨人間的微笑,突然之間就覺得有點兒對不起他。

  死人背鍋也就算了,活人背鍋不知道無也無所謂。但是現在的諾伊爾卻不但要背鍋,還是背這麼一個鍋,向來臉皮厚的刀砍不透的米亞都感覺臉皮發燙了!

  但是事已至此,總不能臨陣退縮。

  於是她還是沉默的把之前存下來的幾本雜志放到了諾伊爾面前,「就是這些了。」米亞干巴巴的說。

  唉,讓大直男諾伊爾去頂這個鍋,她是真的心中有愧啊……

  諾伊爾沒在意她的態度,只以為米亞還是在害羞。但是當他的眼睛落到雜志上面的時候,表情卻凝固住了。

  這是什麼鬼?

  諾伊爾驚恐的看著雜志上面穿著女裝。但是卻一眼就能認出來是個男人的家伙,感覺有點兒頭暈。

  不是說是為了修道院跟教堂供稿嗎?

  他顫顫巍巍的伸手去挪開了放在最上面的那本雜志,露出了

  「啪!」諾伊爾的手狠狠的蓋住了雜志的封面,用力的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親愛的,你之前說是給給少數人群提供情緒價值的文章類型就是給這些同性戀雜志供稿?」

  過度的震驚讓這位經歷過慘烈戰爭的士兵連聲音都有點兒發顫了,他覺得自己可能出現了幻覺。不然的話,眼前怎麼可能會出現這麼可怕的事情?

  「沒錯。」米亞的聲音十分沉著冷靜,事已至此,就別遮遮掩掩的了,還是說實話比較好,也好讓諾伊爾好好配合,把這兩個人給糊弄過去。

  轟隆諾伊爾覺得腦子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塌掉了,現實竟然如此殘酷嗎?

  「你等等。」他衝著米亞比了個手勢,示意她先不要說話,等他把這些雜志裡面的內容都給看完了之後再說,「你的小說叫什麼名字?」

  「《霍因海姆的五十道陰影》。」米亞面不改色的回答。

  寫了就寫了,她是那種沒有擔當的人嗎?

  諾伊爾心情沉重的翻開了雜志,找到了文章的位置,默默的閱讀了起來。

  然後越讀越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竟然要靠女兒給這樣的雜志投稿養家,都是他自己太沒用了!

  但另外一個問題也浮現在了心頭,他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冷酷了起來,「你從哪裡得到的這些文章的靈感?」

  諾伊爾的聲音低沉了下來,難道有人對他的孩子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嗎?他握緊了拳頭,這是絕對不能原諒的事情,他要去殺了他!

  「什麼?」米亞愣了一下,隨即反應了過來,「我找了一個在酒吧做招待的學姐,帶我去觀摩了一下地下交易場所。」

  她摸了摸鼻子,並沒有供出夏洛特的名字,「呃,你知道的,就是那種不限性別的酒吧,誰都可以去那裡取樂。」

  老天保佑,格雷茲巴赫一家現在除了海倫娜跟漢娜確定有時候會去酒吧放松一下之外,耶施科跟克萊爾有沒有去見過世面她不知道,楊科艾瑪跟索菲亞年紀還太小,做不了什麼,剩下的人都是酒吧絕緣體!

  特別是諾伊爾這個患有戰後ptsd的人,別說是戰爭之後沒有去過酒吧這種地方了,就連戰前,他這個把自己給活成了真清教徒的人也沒有走進去過!

  米亞完全可以想像這種酒吧給他帶來的衝擊力,那真是堪稱毀滅性。

  諾伊爾閉上了眼睛,不斷的吸氣呼氣,試圖平復自己內心激蕩的情緒。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他的胸膛總算是不再劇烈的起伏了。

  「孩子,我知道這對於你來說有點兒晚。但我還是要告訴你,離這種地方遠一點兒,它除了墮落之外不會給你帶來任何的東西!」他把手放到了米亞的肩膀上,嚴肅的對女兒說。

  即使他現在已經不再是很多年前的那個對上帝虔誠的毫不動搖的少年。但依然對這種到處都是亂七八糟墮落糜爛人士的地方充滿了反感。無關男女,酒吧這種就是引人墮落的地獄!它除了會讓人的生活變得糟糕,根本就對現實沒有任何意義!

  「我知道,我只是取材去了一次而已,我們沒有讓人發現我們的行蹤。」米亞此時小天使附身,乖巧的簡直都不像是真人了。

  諾伊爾深深的看了米亞一眼,沒有再就此說些什麼。他又不是傻瓜,文章裡面的奇奇怪怪的花活兒怎麼可能是去一次就能知道的?這必定是去了很多次!

  他對這種地方的厭煩又深了一點兒。果然,酒吧夜店這種倒霉地方就應該都倒閉才對!這樣才不會對年輕人們,尤其是還沒有成年的孩子們造成影響!

  順便的,他對同性戀這種生物也是深惡痛絕,這些違背了天性的存在為什麼要這麼高調?就不能安安靜靜的過他們自己的日子嗎?

  「簡直就是社會毒瘤!」他皺著眉頭,咬牙切齒的說。

  然而縱使他如此的厭惡這個族群,還是認真的把這些文章又給翻閱了好幾遍,不讓自己有被拆穿的可能性。

  米亞看著他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安靜如雞,半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仿佛是個假人一樣坐在那裡了一整個下午。


第1333章

  讓諾伊爾這個鋼鐵直男加前任虔誠的教徒來給她當替身這件事真的是挺坑的,這個時候就別找存在感了吧。

  然而諾伊爾並沒有因為米亞的安靜跟乖巧放過她。

  或者說他想要松一松手都做不到。

  「你……」他看完了所有的文章跟米亞和比魯科夫之間的信件來往之後,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你都給比魯科夫畫了什麼樣的畫稿?」

  雜志裡面的插畫他都已經看過了。不得不承認妮娜的教導水平跟米亞的天賦,確實是畫的十分具有感染力,把人物的感情都表現出來了,就像是之前她繪制的那幅《耶穌受難圖》一樣。但是他注意到了一件事,在之後的信件來往當中,比魯科夫還要求米亞為他的沙龍繪制一些「特別的、激情的、讓人振奮的」的畫作。想到最近女兒又給了妻子一筆錢,諾伊爾的心髒就有點兒控制不住跳動的頻率了。

  「呃,這個,一些比較有爭議性的作品?」米亞干笑一聲,試圖遮掩過去,「畫稿我都交給比魯科夫了,也沒有什麼備份……」

  這種大尺度的作品就不用提了吧?她真的有點兒擔心父親大人承受不住那奔放的風格,畢竟實在是太毀三觀,比群魔亂舞還要可怕。

  諾伊爾:「……」

  他看了米亞好半天,終於挪開了眼光嘆了口氣,放棄追根究底了。

  說到底,還是他太沒用,才會讓孩子們嘗試用各種方法去賺錢。既然米亞並不想要詳細的說這件事就不說吧,他別的本事沒有,做一個合格的擋箭牌還是能夠做到的。

  於是在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穿著樸素正裝的諾伊爾拄著沉重的手杖被米亞挽著手臂走進了柏林的一家高級餐廳馬丁埃森貝克預定的位置上。

  「馬丁埃森貝克先生跟布拉克比魯科夫先生?」諾伊爾冰冷低沉的聲音打斷了馬丁跟比魯科夫之間的交談。

  「諾伊爾g先生?」比魯科夫跳了起來,看著眼前的男人,心都涼了一半兒!

  老實說,他幻想過這位諾伊爾g先生的樣子。那應該是一位英俊憂郁的美男子,即使他說他身有殘疾行動不便,也沒有讓他打消對這位先生的美好想像。至少,比魯科夫心中的諾伊爾g是典型的藝術家形像,並且被他給戴上了屬於克裡斯蒂安霍因海姆的面具。

  但實際上呢?

  眼前的這個中年男人固然長得無比英俊,但是英俊也十分好多種的!真實的諾伊爾g簡直就像是用冰塊雕刻出來的,渾身都沒有一絲的熱氣!

  比魯科夫看著眼前這男人冷冰冰的樣子,竟然找不出來什麼形容詞來形容對他的印像了,這真的是那個寫出了激情澎湃的小說又繪制出了大膽的插畫的諾伊爾g嗎?

  米亞理解他的心情。

  諾伊爾的長相,如果真的要形容的話,那大概就是完全符合幾十年後人們對德意志軍人的刻板印像,基本上是可著布勞瑙美術生的審美長出來的。

  而他們對面還坐著一個完美符合人們對黨衛軍形像定義的男人,馬丁埃森貝克。

  所以這是什麼?德意志軍隊模板長相的會面嗎?

  心裡面瘋狂吐槽的米亞忘記了一件事,她自己雖然長得不是標准德國人長相,但是在長相冰冷這一點上面還是完美的繼承了來自於諾伊爾的基因。加上一頭淡金色的頭發,看起來就更不像是真人了。

  這讓長相平凡普通的比魯科夫感受到了來自於上帝的惡意,撲面而來的三張頂級美貌簡直就是狠狠的砸在他的腦袋上面,感覺整個人再也不會好了!

  旁邊的馬丁埃森貝克美麗又帶著瘋狂顛倒錯亂的氣質,對面的兩個人自帶冰窖屬性,今天這頓飯還能吃好嗎?

  「諾伊爾格雷茲巴赫,這是我的女兒梅利塔,她負責平時所有我跟外界的溝通。」諾伊爾持續輸出冰渣子,冰藍色的眼睛銳利的像是一把刀子,看的比魯科夫的心更涼了。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對方不想要見人了,就這種長相跟這種眼神真的很容易引起別人的誤會繼而引發衝突啊!但是這對於一個在戰場上失去了一只眼睛跟一條腿的人來說絕對是一件糟糕的事情吧?

  「你好,格雷茲巴赫先生。」馬丁站了起來,衝著諾伊爾伸出了手。

  「你好,埃森貝克先生。」諾伊爾伸出手握住了馬丁的手,用力的握了一下,讓這位嬌生慣養的少爺都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

  上過戰場的士兵,果然跟普通人不一樣!

  他這麼想著,竟然開始回憶自己的父親在上戰場之前是什麼樣子了。可惜,埃森貝克男爵死在了戰場上,給幼小的馬丁留下的記憶近乎於無,讓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做出比較。

  至於他的叔叔?很抱歉,身為祖父約阿希姆男爵繼承人的父親上了戰場之後,這位叔叔就像是隱形了一樣,毫無聲息。

  「你好,格雷茲巴赫小姐。」松開了諾伊爾的手之後,馬丁看向了讓他驚艷的美人。

  「你好,埃森貝克先生。」米亞的眼珠子微微轉動了一下,嘴角勾起一個毫無熱度的標准禮儀笑容,看起來簡直就像是諾伊爾的復制品。

  讓比魯科夫感覺更冷了。

  「請坐。」他趕緊打破了這種冷冰冰的氣氛,衝著侍者揮手送上了菜單。

  這感覺太糟糕了!

  比魯科夫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同意馬丁埃森貝克的意見,把諾伊爾g給約出來見面。這樣的人,能有什麼愉快的交談啊?凍死在西伯利亞嗎?

  事實比那更加糟糕。

  諾伊爾很清楚自己掌握的信息不夠,而且他也不是那種善於社交的人就算是他真的善於社交也不想要在這種場合進行社交。萬一這兩個人想要拉著他進行一些什麼友好深入的「社交」怎麼辦?

  所以干脆直接讓自己看上去就是一個不苟言笑的冷漠性格,讓對方知難而退,別想著要跟他有什麼深入交流,最好見過這一次之後以後再也不見!

  米亞完全贊同諾伊爾的意見,她自己也不是很想要跟這兩個人接觸。

  諾伊爾討厭同性戀者,因為他認為那是對上帝的褻瀆。但他也不會去攻擊這些人,只要這群人沒有折騰到他的眼前不影響他,他完全就能當對方不存在。

  米亞雖然對各種泛性戀無感,但是在對待這些人的態度卻差不多,管你同性戀還是第四愛什麼的,只要你別舞到我身上我才不管你的性別性向。

  但是這個比魯科夫不一樣。

  在魏瑪政權時代能夠把一家同性戀雜志給經營的風生水起,還有一家正在逐漸向著俱樂部轉化的沙龍,說他背後沒有政治力量誰信?

  而現在最有影響力的鼓吹同性戀的人是誰?布勞瑙美術生的好伙伴,恩斯特羅姆!

  這無疑是米亞最不想要接觸的一種人,不管是從哪一種方面來說。

  至於馬丁埃森貝克,米亞通過某些渠道了解到了這位先生的一些事情跟愛好,也對他的觀感好不起來,並不是很想要跟他接觸至少目前為止是這樣,作為一條潛在的人脈備用維持住關系就好。

  所以今天父女兩個人就保持著自己的冰塊臉來到了這裡,希望對面的兩個人能夠知難而退,別跟他們兩個死面癱有什麼線下交集了,保持距離只在紙面上交易就好。

  顯然這種策略奏效了。

  就算是再幽默風趣的人,對著像是諾伊爾跟米亞這樣沉默寡言的人都熱絡不起來氣氛。更何況比魯科夫跟馬丁都不是那種幽默風趣的人,後者更是一個眾人捧著長大的大少爺,從來都是別人討好他,哪有他討好別人時候?

  那氣氛陷入了窒息般的沉默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這位大少爺沒有直接甩頭就走都是因為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告訴他這是一種極為無禮的行為而對面的兩個人會來到這裡完全就是接受了他的邀請。就算是他們再無趣他也要把這頓飯給吃完!

  好在對面的這對父女點的餐都不多,吃起東西來也完全秉承了靜默不語的習慣,沒有讓他更加尷尬。

  倒是比魯科夫,憋了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在侍應生上了甜點之後開口詢問了一個問題,「我能問問克裡斯蒂安霍因海姆跟伊凡羅曼諾夫是否有原型嗎?」

  他始終還是不死心。

  雖然這位格雷茲巴赫先生身上缺少了一些零件兒,但是他帥啊!

  眼睛被黑眼罩罩著都能這麼好看,比魯科夫完全可以想像他之前沒有失去一只眼睛的時候有多麼的英俊。而且這種仿佛鋼鐵利劍般的冷酷氣息,簡直完美的戳中了他內心那顆柔軟的心,想要被他口口!

  至於對方有女兒這種事情,比魯科夫完全沒有放在心上,有妻有子的同性戀多了去了,誰會在意這種事情呢?

  諾伊爾不知道眼前的這家伙正在對他不懷好意,當然不會直接暴起給比魯科夫來個腦袋開瓢,只是用銳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放下了手裡的杯子,回答了他的問題,「我想你不會希望知道他們的原型到底是誰的。」

  這個人看他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諾伊爾竭力的控制住了自己想要揮拳頭的衝動。

  「為什麼?」比魯科夫頗有幾分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衝勁兒,「這是我一直都想要知道的事情,請一定要告訴我真相!」

  他真的是好奇極了,要是諾伊爾不告訴他真相的話他真的會急死的!

  「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的話,那麼這段故事發生在羅曼諾夫王朝末期,你可以去看看這段歷史,找到你想要知道的事情。」諾伊爾看了他一會兒,慢吞吞的說,根本就沒有打算跟比魯科夫詳細解釋一下這個故事的來源。

  怎麼解釋?

  說這是他女兒去糜爛墮落的地下酒吧觀看了一場施虐跟受虐的激烈活動之後得到的靈感嗎?還是說他女兒為了寫這個系列的小說,不知道觀摩了多少場這種突破了人類想像的行為?這些人怎麼就那麼能折騰!

  「羅曼諾夫王朝?」比魯科夫呆了呆,有點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是真的嗎?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

  他脫口而出,眼睛裡面充滿了懷疑,這是一個普通人應該知道的事情嗎?

  「我妻子的母親是一個來自俄羅斯的流亡貴族後代。」這次諾伊爾沉默的時間長了一點兒,最終說出了一個讓比魯科夫震驚的答案。

  之前所有疑惑的問題現在都有了答案。

  怪不得這部小說中有那麼多的有關貴族的細節都能夠對得上,甚至都讓人懷疑這是當事人本人寫的小說,原來背後真的有一個曾經的沙皇俄國的貴族後代在做參考!

  比魯科夫那顆想要知道克裡斯蒂安霍因海姆跟伊凡羅曼諾夫的原型是誰的心更加蠢蠢欲動了。但……他看了一眼旁邊一直把注意力放在米亞身上的馬丁一眼後,最終還是沒有把這個問題給問出來。

  諾伊爾肯定是不會說出真相的,既然如此,他有何必讓這位大少爺不愉快呢?

  倒是這位格雷茲巴赫小姐,果然不愧是貴族的後代,一舉一動完全挑不出來任何問題,連同美貌的加成,竟然有了一種高不可攀的感覺。所以才能讓馬丁埃森貝克這麼著迷吧?

  比魯科夫心中瘋狂的腦補,完全不知道米亞都快要煩死這個馬丁埃森貝克了。

  神經病啊?有這麼直勾勾的一直盯著別人看的嗎?簡直太沒有禮貌了!

  但是良好的涵養跟演技讓她保持住了自己的面癱臉,並沒有對著馬丁那張漂亮的臉蛋兒揮動拳頭,讓他變成一只豬頭。

  只不過她身上的氣壓更低了,眼睛的顏色也越來越深重,都快要從冰藍變成了海藍。

  可惜馬丁並沒有感受到這股低氣壓,他只是一邊隨意的攪動著甜點杯裡面的甜點一邊盯著米亞。

  從某種意義來說,米亞打破了他對女性的一部分看法。比如說她看起來絲毫沒有女性的柔美感,反而像是男人一樣的堅硬這種堅硬不是說她就長得像是男人了,而是她的眼神過於堅定銳利又冷漠了。跟她比起來,他的母親那種強硬的控制感都削弱了,至少在弗雷德裡希面前,蘇菲是一個柔軟的女人。而眼前的這個姑娘,她看上去就像是用冰雪鑄造而成的一樣,完全沒有人類的情緒波動。

  偏偏她的動作卻並不顯得僵硬,反而一舉一動都十分流暢優雅,完全稱得上一個標准的淑女,這真奇怪不是嗎?

  馬丁並沒有盯著米亞看太長的時間就被諾伊爾打斷了這種不禮貌的行為,「以後請把信件寄到這個地址。」他把一張寫有地址的紙張放到了比魯科夫面前。

  既然都已經曝光了,那就別繼續寄送到郵局了。每次去取信件的時候麻煩不說,還要浪費租郵箱的錢!

  「米亞。」他站了起來,示意米亞扶住他。

  事情既然已經解決了,那就沒有必要在這裡繼續待下去了他看著這兩個人就煩!

  「……他看上去可真不像是一個同性戀。」看著諾伊爾跟米亞離去的背影,馬丁若有所思的說。

  身為一個從小被母親給操控打擊的孩子,他對人的情緒感知還是挺敏感的。那位諾伊爾格雷茲巴赫先生在面對比魯科夫的時候雖然很好的掩蓋了自己眼睛裡的厭惡之情。但是行動上卻沒有辦法掩蓋,他握住比魯科夫的手的時候像是握住了什麼髒東西一樣,似乎隨時都能把比魯科夫給甩飛!

  這讓他感覺舒服了很多,因為他自己也不喜歡這群鬧心的同性戀就像是他討厭自己的叔叔康斯坦丁一樣。

  可惜比魯科夫在情緒上的敏感遠不如這位大少爺。反正他是沒有察覺出來諾伊爾煩他煩的要死的事實。不過對於馬丁的判斷,他倒是很同意,「他確實不像。」

  這麼自我的人,要是真的是同性戀的話,早就找到情人了,跟著他來的也就不會是自己的女兒,而是情人了。

  呃,這種判斷的依據也是挺離譜的。不過過程是曲折的,結果是正確的就好,諾伊爾確實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讓比魯科夫根本就不想要跟他有第二次見面的機會。雖然美色迷人,但是這種能夠凍死人的性格,還是免了吧,他還不如去找個年輕英俊又缺錢的小伙子呢!

  不過這次的會面也不是一點兒收獲都沒有,至少他搞明白了一件事,「看來格雷茲巴赫家一定很缺錢,才會把這種秘聞改頭換面拿出來賺錢。」

  要不是缺錢缺的厲害的話,誰會把這種事情給曝光出來?

  至於為什麼是兩個男人而不是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或者是幾個男人跟幾個女人之間的故事,比魯科夫也有自己的思考。

  想必真正的克裡斯蒂安霍因海姆跟伊凡羅曼諾夫已經死了吧?他們之間的事情再沒有人知道,諾伊爾才會肆無忌憚的寫出來賺錢。而那些秘聞中並沒有死去的人,或者說死去了但是還有後代的人他還是有所顧忌,並不敢真正的把他們真實的經歷給改編成為故事進行售賣。

  「俄羅斯的貴族……」比魯科夫嘖了一聲,看來這幫子人玩的是真的開啊!

  就像是旁邊的這位埃森貝克先生,他看了一眼馬丁,對方喜歡在施虐俱樂部裡面抽人的行為可從來都不是一個秘密,甚至還有人為了討好他主動求抽的。那俄羅斯曾經的那些貴族們玩的花樣繁多也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想到那些各種各樣突破了人類想像力的畫冊圖案,比魯科夫不禁感慨了一聲。果然貴族什麼的,糜爛的程度簡直超乎人的想像。

  但也正是這些超乎尋常的想像力給了他機會,比魯科夫決定回去之後就按照那些畫冊上面繪制出來的工具制造實物,並且把這些東西作為沙龍的特有產物進行宣傳,以此達到招攬更多的對此好奇的客人們,好早日達到將沙龍變成俱樂部的目的。

  馬丁對此毫不在意,比魯科夫說了那麼多,他聽進去的就只有一句話,格雷茲巴赫家缺錢!

  這讓他感到十分興奮,缺錢才好啊,缺錢的人往往能夠在很多事情上面妥協。就像是他的一個情人,住著他租下來的公寓,花著他的錢每天在各種宴會中縱情享樂。

  然後被他享受身體。

  但格雷茲巴赫小姐看起來對他並不感興趣。馬丁想到了剛剛米亞看著他的時候整個人都沒有情緒波動的樣子,興奮的表情又消失了。

  諾伊爾格雷茲巴赫是他很喜歡的畫家,對這樣的人的女兒,也許僅僅只是金錢並不足以打動對方,他必須另想辦法才行。

  暫且不管這邊馬丁到底是怎麼在腦子裡面東想西想,也不管比魯科夫是怎麼煩惱的,米亞跟諾伊爾在離開了餐廳之後終於感覺舒服了一點兒。

  也是夠倒霉的了,父女兩個人竟然同時被比魯科夫這個同性戀跟馬丁這個神經病給盯上了,都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水逆了,怎麼運氣就這麼背?

  「我感覺我的胃好受一點兒了。」米亞繃著的臉放松了一些。

  剛剛在餐廳的時候她都沒心情吃東西,勉強維持禮貌吃下去了一點兒甜品也感覺胃很不舒服。

  果然在面對著討厭的人時候是真的食不下咽的吧?

  「我感覺終於不再那麼惡心了!」諾伊爾的反應比米亞還要大,全程被比魯科夫那熾熱的眼光給盯得想要吐。

  最終他是靠著自己在戰場上面鍛煉出來的堅韌的毅力才控制住了自己沒有吐出來,順便再把那些嘔吐物給丟到比魯科夫的臉上!

  那惡心的家伙看人的眼神就像是一坨屎一樣。不但用惡心的味道來衝擊別人,還試圖糊到別人的身上,能不讓他破防嗎?

  諾伊爾覺得自己需要洗個透徹的澡才能甩掉這環繞在他身上的黏糊糊的惡心的東西!

  「別告訴你媽媽這件事。」他表情扭曲的對米亞說。

  他一個人惡心就夠了,真的不需要老婆也跟著一起惡心,日子還過不過了?

  米亞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果然沒有把那些掉san值的畫作給諾伊爾看是正確的。要不然他是不是會直接吐得病倒在床上起不來?


第1334章

  時間會改變很多東西,其中當然也包括了觀念。

  放在二十世紀初期這個時代來說,魏瑪政權的包容性是很強大的,它甚至都允許同性戀雜志光明正大的出現在社會上,而不是像是隔壁的幾個國家,被發現了是個同性戀要被投入到監獄裡面甚至是直接獲得絞刑。

  但是跟幾十年後的那種彩虹旗飄揚的「盛況」依然不能相比較,同樣,人們對這種事情的接受程度也不同。

  就比如說是諾伊爾,他在對待同性戀者的態度上面已經算是比較開明的了,只要別折騰到他的眼前就當是沒有看到,平時也不會對這種過於開放糜爛的風氣有什麼意見。對於他來說,好的壞的都是別人的事情,跟他沒有什麼關系,死後上帝會裁決一切。

  但是讓他真的跟這種人接觸,他又會感覺渾身不自在,難受的要死,甚至還會出現一些身體不適的情況,比如說胃口不佳或者是想要嘔吐之類的。

  特別是今天的比魯科夫那種眼神都快要黏在他身上的情況,米亞覺得父親大人沒有直接暴起傷人都是因為被現實壓迫的不得不屈服,不然對方想要站著離開那家餐廳真的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所以她要不要在這上面下點兒功夫,讓想要躲避這種可怕的糾纏的諾伊爾產生離開德國的念頭?

  呃,是不是有點兒不太地道?

  米亞撓了撓下巴,感覺這對諾伊爾太不友好了,萬一要是刺激大發了搞得他ptsd犯病了怎麼辦?

  為了保持家庭和諧的米亞最終還是放棄了使用這種方式來增加對諾伊爾的壓迫感,不過不親自接觸也可以經常向他展示一下比魯科夫的功績,惡心的多了,也會受不了的吧?

  這麼想著的米亞愉快的挽著諾伊爾回到了家,中途兩個人還去商店裡面購買了一些香腸跟熏肉以及麥片之類的食物。

  回到了自己擅長的事情上面,諾伊爾總算是感覺好了一點兒,也打起了精神對這些食物挑挑揀揀順便講價。在這一點上面,做了多年家庭煮夫的格雷茲巴赫先生還是很有自信的,他省錢的本事肯定比安娜強!

  「你媽媽已經好幾年沒有自己來買過食物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賣香腸的老托比已經過世,現在是他的兒子繼承了他的店鋪。」諾伊爾有點兒傷感的說。

  跟冷冰冰的外表不同,這位先生其實是一個心思很細膩,情感也很充沛的人,對自己熟悉的人跟事都有著很強的眷戀感。這才是說服他離開德國的最大障礙。就像是安娜一直追求的都是穩定,並不喜歡流浪跟改變一樣。

  米亞對此看到的很清楚,所以她這個時候並沒有說話,只是挽住了諾伊爾的手表示對他的安慰。

  很多在戰場上患上了ptsd的士兵在離開戰場之後都會自暴自棄的墮落下去,但是諾伊爾卻沒有。相反,他控制住了自己的問題,除了偶爾會受到一點兒刺激爆發之外,沒有酗酒,沒有對老婆孩子使用暴力,這本身就已經說明了很多的問題。

  所以她希望他能夠好好的,能夠離開危險的德國做一個長壽的老人,而不是待在這裡等著被人給弄死既然跟猶太人結婚的德國士兵要死,那普通人憑什麼例外幸存?

  唉,說來說去都是這坑爹的時代的錯!

  米亞一手挽著諾伊爾的手臂一手拎著裝著食物的袋子回到了家,幾個小一點兒的孩子們立刻拋開了手上的零活兒衝了過來,「你們帶了什麼回來?」艾瑪睜大了眼睛看著米亞拎著的口袋問。

  身為一個戰後失去了父親的兒童,她跟自己的兄弟可比普通的孩子要成熟多了。但這依然不能改變她只是一個十歲的小孩兒的事實,在經歷了長時間的糟糕生活環境之後對食物有著異常執著的興趣。

  「一些香腸,有肝腸還有肉腸跟血腸,以及一點兒蘑菇,可以用來燉土豆吃。」米亞把裝著食物的袋子放到廚房的料理台上拿出來說。

  真的不是她黑德國的食物,但是這裡的人除了某些高熱量的豬肉制品之外,就真的是在別的食物上面失去了創造力。可是人能總是吃這些高熱量的食物嗎?

  烤豬肘,烤香腸,各種烤肉跟各種煎肉,還總是喜歡用黃油,這是要給自己的身體增加多少負擔?

  米亞看了一眼自己很平的身體,與其變得厚重起來,她還是寧願繼續這麼平下去,過多的脂肪攝入真的是對身體太不友好了!

  不過她還有一段日子才能滿十六歲,家裡面另外的幾個孩子也還沒有成年,倒是可以放縱幾年。

  「你回去休息一下吧,剩下的我來做。」諾伊爾放下了手杖,換上了在家裡面更加方便又有支撐力的拐杖,走到了廚房對米亞說。

  他又不是瞎子,很清楚米亞今天受到了多大的壓力。那個看起來就奇奇怪怪的馬丁埃森貝克一直盯著她,他這個旁觀者都很不舒服了。作為直接承受這種壓力的米亞肯定會更不好受。而且她平時還要耗費腦子寫作跟繪畫,諾伊爾真心覺得不能再在女兒的身上加擔子了,還是讓廚房回歸到他的手裡吧。

  米亞:「……」

  她看著諾伊爾堅定的表情,也只能放棄在廚房折騰食物的心思。

  總覺得父親大人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奇怪的事情?

  諾伊爾確實是。

  「你說我們以後離開柏林生活怎麼樣?」晚上的時候,諾伊爾對安娜說。

  「什麼?」換好了睡衣的安娜一臉茫然,完全不明白丈夫為什麼會說這種話。

  「我是說我們現在的經濟情況好一點兒了,耶施科他們也長大了,可以自己賺錢生活,過段日子,也許我們就可以回到鄉下……或者是去科隆生活?」諾伊爾斟酌著用詞,並不想要讓妻子同樣經歷一下自己今天的糟心經歷。

  時間是過的很快的,一轉眼就已經快要過去了十年,他還記得當初剛剛離開戰場的自己情況有多麼的糟糕。但是過去了這麼多年,他們也慢慢的熬了過來。

  再過一兩年,家裡面剩下的幾個孩子也能工作了,年長的幾個女孩兒甚至都到了結婚的年齡之後,他們就可以徹底的離開柏林這個混亂的地方同時也離開比魯科夫跟埃森貝克所在的地方。

  前者他還不是那麼擔心,真正讓他擔心的是那位所謂的前任貴族、現在也依然有權有勢的埃森貝克先生。這樣的人想要對一個普通人做點兒什麼真的是太容易了,容易到警察都不會去管他們的程度。

  他看著米亞的眼神過於灼熱了,諾伊爾擔心他衝著米亞打什麼不好的主意。那離開這裡就是一個最好的選擇,可以遠離這種人的視線範圍。

  也許時間長了,對方沒准兒就淡忘了這件事呢?

  畢竟這樣的一個有錢人身邊是不會缺少漂亮的女人的。到時候不管米亞是在鄉下嫁人了,還是以後重新回到柏林生活就都不用擔心了。

  諾伊爾這個時候倒是很慶幸今天跟他和米亞見面的兩個人有著不同的性取向。他惡心一點兒總比他的孩子受到了傷害要好的多。

  「你怎麼會突然之間這麼想?」然而安娜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經歷了多麼糟心的一天,她更驚訝的是諾伊爾怎麼會想著離開柏林去所謂的科隆。

  雖然她一個從沙皇俄國來到德國的蘇聯人對柏林還有科隆這種地方沒有什麼執念。但是格雷茲巴赫家世代都在柏林這個城市的邊緣務農,諾伊爾為什麼會想要離開自己熟悉的柏林去科隆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活?

  「就只是想一想而已,柏林對我來說已經變得越來越陌生了,讓我感覺有些不太適應。」諾伊爾並沒有說出今天發生的事情,只是換了個話題。

  「親愛的,我們在柏林已經生活了快要十年了,在這裡至少我們是熟悉一切的,生活還算是順暢,但是科隆?」安娜翻了個白眼兒,「你還記得柏林人管那叫什麼嗎?我們去了那裡就要一切重新開始了!而且我可沒把握去了科隆之後還能找到現在這樣的一份工作。」

  她現在雖然是做女僕,但是收入穩定,雇主也不是那種糟心的人,這樣的環境對家庭的生活還是很有幫助的。

  米亞固然能夠賺錢,但誰也不能保證她就能一直賺下去,還是要有點兒保底的後路。

  「而且你難道指望家裡面的其他人也一起去鄉下生活嗎?」安娜搖頭,「我之前在街上看到了漢娜跟一個軍官走在一起,也許過不了多久之後她就要跟對方結婚了。到時候我們就又失去了一個經濟來源。還有海倫娜,你總不能讓她一直都當寡婦,十年了,漢娜跟她都應該走出來了。」

  戰爭的傷痛折磨了這個家庭快要十年的時間,格雷茲巴赫家的所有人都在承受著失去親人的痛苦。

  可在漫長的折磨也有個頭兒,漢娜跟海倫娜還年輕,難道要讓她們一直都當個寡婦嗎?

  還有幾個孩子,兩個人再婚的話,也不知道對方是否願意接受稱得上是拖油瓶的孩子。最好的辦法就是這些孩子不跟著母親一起離開格雷茲巴赫家,給他們的媽媽更多的時間去融入新的家庭。

  各種各樣的事情擠在一起,去鄉下生活什麼的,真是太不實際了。難道他們還能買下大片的土地不干活兒就能收租子嗎?

  諾伊爾不說話了,之前沸騰的腦子冷靜了一點兒。

  安娜也打了個哈欠,把窗簾拉好,躺到了床上。

  諾伊爾這家伙,就是喜歡心血來潮的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不用理他,時間長了他自己就會冷靜下來了。

  跟睡前討論了一下未來生活的安娜和諾伊爾不同,米亞在洗漱之後很快就睡著了。

  搬到了新的公寓之後,家裡面的衛生條件好多了,沒有了隨時都能把家當成大街逛的老鼠之後,她連睡眠質量都上升了!

  反倒是比魯科夫跟馬丁兩個人,今天的睡眠都不平靜。

  前者想著諾伊爾的臉,躁動了一晚上;後者則是躺在床上,看著自己床邊的那幅畫,腦子裡面一直都想著那雙漂亮的眼睛而輾轉反側,沒辦法入睡。

  明明繪制這幅畫作的人是諾伊爾格雷茲巴赫。但是馬丁根本就對這個男人提不起來半分的興趣,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傾注在了那個漂亮的女孩兒梅利塔格雷茲巴赫的身上。

  雖然給人的印像是冷冰冰的,可是他就是有一種這女孩兒內心熱情似火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的心仿佛是被無數只手給抓撓著不停,根本就沒辦法停下對她的思考。

  馬丁瞪著面對自己的那幅《耶穌受難圖》,女性耶穌的臉跟米亞的臉來回切換,五官也逐漸的被打亂錯置,最終變成了米亞用一雙憐憫慈悲的眼睛看著他。

  那雙眼睛在燈光的映照之下仿佛是有一種特殊的魔力,像是漩渦一樣吞掉了他的靈魂……

  「呵」馬丁從夢中醒來,滿身大汗。

  夢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已經記不清楚了。但是他卻牢牢的記住了那雙藍色的眼睛。就像是海上的燈塔一樣,成為了他在狂亂的海浪中航行的錨點。

  「我必須做點兒什麼。」他喘著氣,抖著手拿起了床頭的水杯灌了下去。

  然後無視了被潑灑出來的水弄濕了的被子,穿上衣服鞋子離開了臥室。

  「馬丁?」蘇菲,埃森貝克夫人正在吃早餐,身邊還坐著她的情人弗雷德裡希,看到這個時候一身凌亂的出現在這裡的馬丁忍不住一臉驚訝,他不是向來都不喜歡跟弗雷德裡希出現在同一個地方的嗎?

  「早上好,媽媽。」很奇怪的一件事,馬丁感覺今天看到蘇菲跟弗雷德裡希坐在一起的時候竟然沒有了以往被忽略的痛苦。

  他像往常一樣跟蘇菲打了聲招呼,衝著弗雷德裡希點了點頭,迅速的離開了這裡。

  蘇菲的驚訝沒錯,他確實是不想要跟弗雷德裡希出現在同一個地方,或者更准確的說,他是不想要看到他的母親跟她的情人出現在一個地方!但是今天這種不滿意被衝淡了很多,他覺得自己好像也沒有那麼在乎這兩個人天天在他的面前瘋狂的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了。

  也許那幅畫作確實是有魔力的,它成功的幫他擺脫了對母親的依戀,現在竟然還讓他對母親的情人都不那麼在乎了。

  馬丁的腦子裡面突然之間清醒了一下,也許這不僅僅是對母親的依戀的擺脫,還有對她那強大的控制欲的擺脫。還有人記得嗎?他才是他父親在埃森貝克家族產業的股份繼承人,而不是蘇菲埃森貝克這個寡婦!

  馬丁悄無聲息的離開了,並沒有讓蘇菲太過驚訝。

  因為這只不過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早上。除了馬丁可能因為一些意外的因素出現的時間不太對而已。卻沒有想到這只是她牢牢的控制在手中的兒子擺脫她的第一步。

  但這對於米亞來說無關緊要,真正重要的是,諾伊爾之前的戰略成功了。

  在離開了那家餐廳之後比魯科夫又跟她溝通過一次有關那些繪畫的事情,內容中並沒有再提過要跟她繼續見面的事情。

  顯然,帥歸帥,用來做做夢還行,但是真的接觸下來的痛苦還是讓這位先生有點兒吃不消一場午餐下來,比魯科夫覺得自己梳頭發的時候都能多扯下來兩根,這可實在是太糟心了,他一點兒都不想要變成英國人那樣的禿頭!

  恭喜諾伊爾,也算是擺脫了一個對他來說十分可怕的人,不用再擔心被他那黏黏糊糊的眼神給環繞著的惡心了。

  至於馬丁埃森貝克,她覺得這位先生應該還是保持了一些貴族們特有的屬性。他們習慣了被人討好而不是去討好別人,那她這個態度冷漠的人當然也就不會被放在心上。這年頭熱情明媚還討人喜歡的美人可是太多了,相信以這位埃森貝克先生的身家背景跟漂亮的臉蛋兒不會找不到符合這些條件又會討好他的姑娘。

  說不定還很多!

  所以就讓她這個光是看就感覺胃不舒服的人早早的消失在他的生活中吧如果這位先生想要繼續訂購繪畫的話例外,她還是願意掙這筆錢的

  畢竟就算是想要跑路或者是做點兒什麼也需要足夠的金錢來支撐,她固然對在離開德國之後的經濟有安排。可是在那之前,還是需要一些明面上的收入,總不能一下子就直接跳躍到了終點,說出去諾伊爾跟安娜也不能信啊!

  又不是傻瓜,沒有足夠的鋪墊跟完整的計劃,怎麼欺騙這兩個也算是飽受社會風霜摧殘的人士?

  吐掉漱口水,用冷水拍了拍臉,米亞走出了衛生間,穿上外套背著自己的挎包出了門。

  「夏洛特!」她衝著等在路邊的夏洛特揮了揮手,跑了過去。

  「給。」米亞從包裡面翻出來一個用紙包好的三明治遞給她,「諾伊爾今天早上剛做好的。」

  雖然說食物的味道一言難盡,但是諾伊爾真的是一個合格的家庭煮夫,在食物的分量上面有著充足的保證,經濟情況好了一些之後,就連食材的等級都升了一個段位,今天的三明治直接用了大塊的牛肉!

  「謝謝。」夏洛特接過那塊三明治塞進了自己的包裡面,跟米亞一起上了公共汽車。

  兩個人很快就來到了圖書館,找了個位置做了下來,「我去找參考資料。」夏洛特把包放到了桌子上,去了書架所在的地方翻找資料。

  米亞為雜志供稿賺到了錢的事情給了她很大的啟發,讓她也想要嘗試一下是否能夠走通這個路線。不過很可惜的是,她給雜志的幾次投稿都被拒絕了。

  但夏洛特不是一個失敗了就會中途放棄的人。即使是被拒稿了,也依然努力的尋找自己的問題所在,希望能夠在下次投稿的時候能夠過稿。

  哦,對了,她跟米亞走的不是一個路線。

  米亞是直接上小眾性向的獵奇向,並且深諳人物的性格跟心理塑造,她投稿的雜志是主流雜志,講述的是男女之間的愛情故事。

  夏洛特思考了很長時間,寫廢了不少的稿件。但是最終還是放棄了向米亞供稿的雜志投稿。她覺得自己是真的沒有好友的那種天馬行空的想像力,每次看到她的原稿都瞳孔劇震三觀炸裂,感覺自己從頭發絲到腳跟都被洗禮了一遍,完全就是一個透心涼又渾身寒毛致敬的狀態她就是一個普通人,沒辦法跟米亞這種隨時能夠突破地球飛向太陽的天才相比較,還是老老實實的寫主流向的東西吧!

  不過米亞還是給了她一些建議,「單純愛情故事已經有太多的人寫了,你再怎麼寫也寫不過莎士比亞,那還不如另辟蹊徑,寫點兒大眾以前沒看過的題材,先把讀者的目光抓住再說。這樣有了讀者基礎,以後雜志跟報紙在選擇稿件的時候也會優先選擇你。」

  讓她給出什麼具體的寫作幫助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跟小說比較起來,她更擅長的是編劇,就連小說本身都是按照電視劇的節奏走,文筆只能說是過得去。這種水平指導什麼啊,可別誤人子弟了!

  但是提供一些創意她還是做得到的,「比如說間諜或者是懸疑刺激的題材之類的,這種東西圖書館裡面有很多的資料,找那些往年的報紙參考一下編個凄美的故事不就行了?」

  小說的主人公不一定是間諜,但是卻可以是被間諜坑害的人。把主人公跟當時間諜造成的危害跟後果聯系到一起,虛構出來一場歷史上沒有過的接觸,這樣不就有了故事的基礎了?然後再給小說的主人公安排一個紅顏知己/藍顏知己什麼的,套上一個亂世愛情的殼子,修飾一下文章的用詞什麼的,大概率的就能過稿了。

  俗稱往歷史上掛釘子,很多的作家都這麼干過。當編劇的時候她自己也干過這種事,還是那種直接往自己的身上掛釘子的類型,寫好了還是很有市場的。

  就是這年頭不流行ip改編,想要賺大錢應該是不可能了。

  米亞嘆了口氣,伸手去拿包裡的筆跟本子,打算繼續寫她的獵奇向小說。但是看到一個人的時候眼神卻凝固住了。


第1335章

  馬丁埃森貝克怎麼會在這裡?

  米亞簡直都要驚悚了,這人不會是跟蹤她來的吧?

  不是她胡思亂想太自戀,實在是埃森貝克先生給她的感覺太糟糕!

  米亞見過的各種神經病、精神病跟心理有病的人不少了,多到甚至可以用打來計算。但是馬丁埃森貝克這種類型的絕對是她最不想要接觸的那一種。

  論長相,這位的臉無可挑剔,並且身材高挑線條流暢,布勞瑙美術生見到他都恨不得立刻拿起畫筆給他設計軍服的那種。但臉長得再好也不能掩蓋這是一個陰郁的、混亂的、瘋狂的人!

  她從對方身上接收到的信息十分的令人不舒服。

  本來這跟她沒有什麼關系,人家再怎麼錯亂癲狂也是別人的事情,跟她沒關系。但問題就在於這位埃森貝克先生貌似對她十分有興趣那麼炙熱專注的眼神,就算是米亞再沒長自戀這根筋都覺得有問題了。

  可她根本就不想要跟他扯上關系啊!精神病跟精神病也是不一樣的,她發誓自己在床上沒有任何的特殊愛好,也不想要跟自己上床的人有任何特殊的愛好,比如說在床上抽她一頓鞭子什麼的,或者是在私底下鑽研各種玩具的用途。

  輕輕咬一口是情趣,重重的咬進肉裡面那就是有病了!

  這位埃森貝克先生看著她的眼神很難不讓她把他的那些過往的傳聞給聯想起來,真的是半點兒邊都不想要跟他沾上。

  而且之前明明過去了那麼長時間他都毫無行動,怎麼現在突然出現在圖書館裡面了?這種平時都不怎麼去學校上課的人士突然之間想通了,覺得應該努力奮鬥了?

  米亞看著東張西望正在找人的埃森貝克先生,果斷的抓起桌子上的兩只挎包縮到了桌子

  不管這位先生是不是跟著她進來的。反正她是一點兒都不想要跟他扯上關系,最好是連面都不見,省得對方要是真的做了點兒什麼的話,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爪子弄出來無法收場的結局。

  畢竟這裡可是公共場所的圖書館,又不是什麼無人知曉的小巷子。

  「呼」她躲到書架後面,把挎包重新挎到身上兩個,連同夏洛特的那一個,然後掏出一只小鏡子觀察起來了的埃森貝克先生的行動。

  很好,這位英俊的先生依然在到處尋找著什麼,毫無疑問他是在找人。

  那找誰這個問題還用問嗎?

  難道這位還真是跟人約好了在圖書館來個相會?

  她默默的縮了縮身體,堅決的打定主意不讓對方找到她。

  正在從書架上往下拿書的漢斯維茨蘭德看著旁邊的姑娘活像是在進行什麼偵查行為一樣的行動有點兒無語,這裡又不是國會大樓,這是在搞什麼鬼?

  不過這女孩兒看起來可真是眼熟,他一下子就想起來了前段時間在那家售賣顏料跟繪畫工具的店鋪裡面看到的人。

  漂亮的女孩兒很多,但是漂亮到讓人見過一次之後能夠一直把她的形像給牢牢記住的女孩兒,漢斯還是第一次遇到。

  「你少算了六塊錢。」他還記得那女孩兒在店主算賬的時候即使是倒著看依然能夠准確的說出對方計算錯誤的事情,以及面對著游行抗議的人群時候冷靜淡定的態度。

  美麗的臉跟出眾的氣質,再加上獨特的行為方式,很難讓人忘記她。

  但是現在她明顯不怎麼淡定了。

  漢斯有點兒好奇,是什麼讓這女孩兒的臉上出現了這種不淡定的表情,沒忍住側了一下身體,看向了旁邊的小鏡子。

  那裡面正映照出來一個身影,不就是赫赫有名的馬丁馮埃森貝克?

  維茨蘭德跟埃森貝克家的業務並不重疊,政治意見也不同。就連家裡的孩子們也玩不到一起去,可以說是涇渭分明。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不了解埃森貝克家的成員了。除了現任的主事者前約阿希姆男爵之外,這家剩下的幾個或多或少掌握了權力跟股份的人都有點兒一言難盡。

  光是康斯坦丁埃森貝克跟著名的同性戀頭子兼民社黨的領袖的好友恩斯特羅姆之間的那點兒亂七八糟的關系和他糜爛的行為就足夠老派的容克家族詬病的了,就更不用說是正在圖書館裡面找人的這位馬丁埃森貝克的母親那一堆堆的奇葩操作。這家人最正常的赫伯特塔爾曼約阿希姆埃森貝克侄女的丈夫都被人認為過於固執又剛愎自用。如果不是約阿希姆還活著能夠鎮得住這麼一群人的話,恐怕埃森貝克家的鋼鐵廠早就四分五裂成為了一個個小公司了!

  至於馬丁埃森貝克,這個圈子裡面的人誰會不知道他在格拉本大街上的那家俱樂部有著屬於自己的房間呢?

  那這女孩兒想要躲著他也就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沒准兒也是一個聽聞了這位先生名氣的倒霉的姑娘。

  「噓」米亞看到鏡子裡面湊過來的臉,衝著漢斯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這時候可千萬別招來馬丁埃森貝克的注意力!

  她自己倒是不怕這個人,但姓格雷茲巴赫的人又不只她一個人。萬一要是給家裡面人招來一個瘟神怎麼辦?

  漢斯:「……」

  行吧,他噤聲。

  可即使他噤聲也不能阻止馬丁在圖書館裡面尋找米亞。

  他剛剛在車裡面明明見到了那女孩兒走進這裡才停下來的,絕對不會看錯,現在她怎麼就不見了呢?

  馬丁一座一座的書架找過去,堅持要找到那個姑娘,這是上帝給他的指示!

  神特麼的上帝指示,米亞要是知道好死不死的在圖書館外面遇到了這位瘟神,肯定立刻離得遠遠的,堅決不給他在這裡堵住自己的機會!

  但她又不是未蔔先知,怎麼可能想到竟然意外的遇到馬丁埃森貝克?

  那現在就只能跟對方玩躲貓貓的游戲,不讓自己被對方發現。

  「幫個忙行嗎?」眼看著馬丁埃森貝克越來越近,米亞問漢斯。

  「當然可以。」漢斯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雖然他連這女孩兒的名字都不知道,但顯然這是一個並不想要跟埃森貝克接觸的人,那幫個忙也沒關系。

  米亞見他同意,迅速從自己的挎包裡面掏出記事本,在上面寫了幾句話遞給了漢斯,「待會兒有個棕色短發的姑娘會到這邊來,她叫夏洛特,麻煩你把這張紙給她,非常感謝!」她指了指自己剛剛爬過來的桌子說。

  感謝這位置是真的很靠近圖書架,不然大庭廣眾之下,想要躲起來可就太困難了。

  漢斯接過了那張紙條,只見上面寫著「我在前面的路口等你」,落款的名字是米亞。

  所以這女孩兒是叫米亞?

  見漢斯接過了紙條,米亞也就不再遲疑,脫下腳上的鞋子拎在手裡,緊盯著馬丁。等到他去檢查對面的書架的時候,用比奧運冠軍百米衝刺還要快的速度衝到了他已經查看完了的書架後面,然後等著他再回頭去看另外一邊的書架的時候,衝著管理員展示了自己身上挎包裡面沒有書籍的米亞已經一溜煙的衝出了圖書館的大門。

  捏著紙條的漢斯看著她這如行雲流水般的動作簡直目瞪口呆,現在的女孩子都這麼彪悍了嗎?

  他想了想,竟然沒有辦法從自己身邊的環境裡面找到一個參考!

  很快的,馬丁就來到了這邊的書架。但顯然他不可能找到米亞,反倒是見到了一個說熟不熟,說不熟又認識的人,漢斯維茨蘭德。

  就像是漢斯對他不感冒一樣,馬丁對漢斯也不感冒。

  一個南部德國的天主教徒能對一個北部德國的新教徒有什麼好感?更不用說兩個人的行事風格簡直就是大相徑庭,他真是太討厭這種做起事情來一板一眼的偽善分子了!

  但是既然在公眾場合遇到了他也不會把這些心裡面的意見給表現出來,只是很平淡的跟對方打了聲招呼,順便詢問了一下,「你看到一個金發的女孩兒了嗎?大概這麼高。」馬丁比了個高度。

  「沒有。」漢斯臉色平淡的說,把手裡的書放回到了書架上。

  馬丁點點頭,同樣神色平淡的離開了這裡,向著門口的一張桌子走了過去。他就不相信在門口也等不到人!

  漢斯看著他這執著的行為,突然之間就明白了為什麼剛剛的姑娘會讓他幫忙遞紙條。而不是等著馬丁離開之後再跟她的朋友彙合了,馬丁埃森貝克的這種行為未免有點兒太過分。

  幾乎是馬丁剛剛坐下,夏洛特就捧著一堆的書出來了。但是讓她發懵的是不但米亞不見了。就連她們之前占住的那張桌子上也是空無一物!

  「???」出了什麼事,人呢?

  「夏洛特?」同樣捧著兩本書的漢斯走到她旁邊,低聲詢問。

  「你是?」夏洛特迷茫,這誰?她認識嗎?

  「有人讓我給你這個。」漢斯把那張紙條放在了夏洛特捧著的書上面。

  夏洛特:「……」

  她低頭去看紙條上面寫著的字,就一句話。但是已經足夠她腦補出來很多的東西了,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讓米亞做出這樣的行為。

  沒有猶豫,夏洛特把手上的書給放回到了書架上,繃住臉上的表情,鎮定的走出了圖書館。

  漢斯也辦理好了借閱手續,跟在她後面離開了。

  只留下馬丁一個人坐在圖書館裡面等著不知道在哪個書架前面找書的米亞出來。

  詭異的執著,想要見人去人家家裡找不就行了?為什麼偏要在這種地方死磕?

  米亞也不能理解都過了這麼長時間了這人都沒有想著要對她做點兒什麼,怎麼今天突然發瘋。但不管怎麼樣,他在圖書館裡面待著總比找上門來強。

  「夏洛特!」她靠在牆壁上,看到夏洛特往這邊走,衝著她揮了揮手。

  然後又對後面一起走過來的漢斯笑了笑,「米亞格雷茲巴赫,你剛剛真的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就,她雖然不怕變態,但是對瘋批這種生物還是有點兒忌憚的。因為你是根本就不知道這種人會突然之間做出來什麼震掉人眼球的事情。尤其是她現在還拖家帶口的情況下,是真的不想要跟馬丁埃森貝克對上,太耗費時間跟精力了,煩!

  「漢斯維茨蘭德,你也讓我很驚訝。」漢斯看著眼前這個笑的甜蜜無比的女孩兒,真的很難把她跟圖書館裡面的那個活像是在做什麼地下工作的形像給對上,反差未免太大。

  或者說都不是反差了,能夠做出來這種事情的姑娘簡直都可以當之無愧的稱為叛逆了!

  哪有女孩子這麼瘋狂的?

  不過她可真有活力。漢斯看著那雙漂亮的藍眼睛,終於找到了一個詞來形容這女孩兒,不是一個淑女。但是她渾身上下都有一種澎湃到快要溢出來的生命力!

  這並非是說他之前見過的女孩子們就死氣沉沉了,而是相對於她們來說,眼前的姑娘更加的肆無忌憚,不受別人的眼光跟社會的束縛,這無疑是非常少見的。因為大部分的人都沒有辦法擺脫出生時候就被社會強加在身上的枷鎖。

  「為了表示感謝,我請你吃飯吧。」米亞掏出口袋裡的懷表,看了看時間說,「再過兩個路口正好有一家不錯的餐廳。」

  總不能空口說白話的感謝,還是來點兒實際的吧,她沒那麼無恥。

  至於對方會不會接受,那就無所謂了。接受了就當是以後交個朋友,沒接受就沒接受唄,反正也不是什麼特別親近的關系。

  漢斯接受了。

  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反正三個人來到了那家米亞說的餐廳。

  「看起來不錯。」夏洛特坐下之後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顯然這不是那種普通的街邊餐廳,布置的很有氛圍,舞台上甚至還有人在拉小提琴。

  「克爾斯滕老師推薦的,她說這家伙餐廳的牛舌頭味道很棒,跟餐廳的樂隊搭配起來非常有感覺。」米亞把包掛好說。

  學校裡的音樂老師是個十分浪漫的女士,經常會跟學生們推薦一些諸如餐廳或者是酒吧之類的地方,而且還把價格區間給介紹的明明白白,方便大家在力所能及的時候去這些地方感受一下。

  「克爾斯滕老師這個習慣真是過了這麼久都沒有改變。」夏洛特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跟米亞讀的是同一所中學,對這位老師可是太了解了,現在打零工的酒吧就是之前聽她說過的。考慮到這幾家酒吧裡面還有不少別的同學也在兼職,夏洛特願稱這位老師為另類的工作介紹者!

  「我做了一張她推薦的所有店鋪的地圖,有時間我們可以一家一家的嘗試過去。」米亞看了一眼菜單,就遞給了漢斯。

  請客總不能做客人的主。

  「一份牛舌。」漢斯直接點了這裡的招牌菜。

  「一樣。」夏洛特抱著好奇的心態,跟漢斯點了同樣的東西。

  「一份牛排,全熟。」米亞完全不想要嘗試這裡的招牌菜,點了一份普普通通的牛排。

  「你不是說這裡的牛舌味道很棒嗎?」夏洛特有點兒發呆,說好的招牌菜呢?你不點?

  漢斯也有點兒懵,怎麼感覺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兒?

  「沒人規定來一家餐廳就要吃這裡最好吃的東西,我只是不喜歡吃這種食物而已。」米亞理直氣壯的說。

  誰規定的來一家餐廳就必須要吃招牌菜了?所謂的招牌菜也只不過是餐廳的定義而已。對於不喜歡吃這些東西的人來說根本就毫無意義。

  「你可真是……」夏洛特想了半天都沒有想到要用什麼形容詞來形容米亞的這種行為,你進了一家餐廳卻對這裡的招牌菜完全不感興趣,那你到底是來干嘛的?

  米亞微笑臉,完全不想要討論這個無聊的問題。

  就像是她不想要跟諾伊爾說今天在圖書館遇到了馬丁埃森貝克一樣。

  不管怎麼樣,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再怎麼說都沒有辦法改變,那又何必說出來給別人增加煩惱呢?

  而且短時間裡面得罪這位馬丁埃森貝克先生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情,鬼知道這人是不是會利用手中的權力給格雷茲巴赫家設置什麼障礙?

  不得不說,聰明人總是想得太多,米亞也不例外。

  她一直沒有搞明白為什麼過去了幾個月的時間這位埃森貝克先生都沒有找上門來,怎麼今天突然之間就這麼發瘋?這不太符合邏輯吧?

  實際上,還是挺符合的,只不過符合的是馬丁的邏輯而已。

  跟他根本就沒有什麼接觸的米亞完全不知道表面上看上去一臉精明狠厲樣子的埃森貝克先生其實是個性格懦弱的極端行為者。他固然有貴族的傲慢,但是卻缺乏一點兒行動力原因是從小到大他都被母親所控制打擊,養成了一個極為分裂的性格。

  用比較時髦又超越時空的術語來形容的話,馬丁埃森貝克基本上是處在了一種煤氣燈操縱關系當中,蘇菲埃森貝克通過各種手段讓兒子變成了自己的一個傀儡,不管什麼事情都要依靠她,沒有辦法擺脫她的控制。

  這就導致了馬丁的腦子頗有那麼幾分不正常,他在行動上非常懦弱,懼怕改變。但是有時候又有種天真的期盼,祈禱著上帝能夠拯救他。

  米亞是一個控制外的變量。

  他在之前面對著她的時候思想有多麼瘋狂,離開了那個環境之後就有多麼的畏懼。

  這不是他在俱樂部裡面花錢就能買到的可交易的關系,而是一個跟他生活領域毫不相關的人,甚至還是他喜歡的畫家的女兒!這讓他的行為一直裹足不前如果那女孩兒願意接受他的「幫助」的話,肯定會打電話來。可是長時間沒有接到對方的電話讓馬丁懷疑她是不是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去看一看他給她父親的那張印著電話號碼的名片?

  但是在圖書館外面意外的看到米亞的時候,他覺得那也許是上帝的指示。

  可結果就是他並沒有在圖書館裡看到這女孩兒,讓馬丁忍不住開始思考是不是他看錯了,只是因為他太渴望那個女孩兒,才會出現了幻覺?

  這種想法在回到了家中之後一發不可收拾,仿佛是洪水一般的淹沒了他,讓他的母親敏銳的意識到了兒子的不正常。

  「馬丁?」蘇菲沒有敲門,直接進入了馬丁的房間。因為眼前的黑暗而皺緊了眉頭,這孩子是怎麼回事?

  「別開燈,媽媽。」馬丁的聲音突然響起,阻止了蘇菲去開燈的手。

  「親愛的,你看起來不太舒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嗎?」蘇菲像往常一樣,坐到了床邊,輕撫著他的頭發問。

  她的兒子向來習慣衝她敞開心扉,今天也不會例外。

  「我不知道,我只是很想要一樣東西。但是我發現那樣東西竟然並不是完全屬於我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馬丁的聲音中帶上了一絲絲的抽泣。

  本來靠著那幅《耶穌受難圖》積累的勇氣竟然在此時消失殆盡了,他又成為了那個總是哭著向媽媽求助的小男孩兒。

  「親愛的,有時候你要學會放手,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你沒有辦法掌控的東西了。如果只是執著在一件事情上面的話,你會一直很苦惱的。」蘇菲凝視著自己的兒子,眼睛裡面是滿滿的野心跟控制欲,她絕對不允許馬丁把她手中的權力奪走,一點點的可能性都不能有!

  只能說有什麼問題還是直接挑明的好。不然就會出現蘇菲跟馬丁這種看似是在討論一件事,但實際上根本就南轅北轍的情況。

  不過這倒是給了米亞很多方便,起碼她不用擔心馬丁跑來她這裡搞事情給她的生活制造麻煩了,在擔憂了幾天之後迎來了自己的生日的時候重新回歸了快樂的心情,「干杯!」

  格雷茲巴赫家的成員們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杯子,為了米亞十六歲的生日歡呼。

  過了今天,她就是一個成年人了!

  米亞笑眯眯的灌下了一大口的果汁,為平安的度過去的一年感到十分開心。

  未來的一年裡,想必她的計劃會進行的更順利吧?

  想到剛剛過去的德國大選中,民社黨只獲得了十二個議會席位,得票率也只有2.6%的事情,米亞就覺得心情愉快極了。

  看來老天還是站在她這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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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6章

  現在的當權政府還是很努力的在維持著社會穩定的,至少大部分的人是這樣。這些人費盡了心思簽訂了停戰協議,頂著全國人民的罵聲建立了魏瑪政權,當然是希望這個政權能夠長長久久的維持下去的。

  所以才有了之後的蘇聯跟美國的扶持,維持住了一個夾縫中的穩定。

  但從實際上來說,停戰這個詞用的其實不正確,准確的形容應該是休戰。為了休戰,魏瑪政權付出了太多的東西,連國家的土地都割讓出去了一堆,就更不用說是其他的種種事情了。這種情況下,不管是美國還是蘇聯。甚至是德國自己都知道將來肯定還要爆發戰爭。可這並不妨礙一部分的人希望盡量的延遲甚至是掐滅戰爭的苗頭,現在的社會穩定就是這群人做出的努力。

  只有社會穩定了大家的日子才會好過,才能有錢賺!

  而拜美國蓬勃發展的經濟跟蘇聯強大的實力所賜,現在的魏瑪德國也確實是一路奔馳在和平繁榮的道路上。從柏林成為了歐洲的中心這件事就能看出來,即使是傲慢的法國人都會來到這座繁華的城市朝聖,誰會說這是一個失敗的政權呢?

  至少在經濟危機來臨之前不會發生這種事情,德國的經濟情況正在穩步回升除了德共跟民社黨有事沒事就搞個抗議游行給政府找事兒。但大體上,整個社會還是處在一種和平的環境裡面,那布勞瑙美術生想要搞事情就不是很成功了,他的理論並不是很受穩定的社會的歡迎。

  米亞也因此迎來了喘口氣的時間。

  在過去的一年多時間裡面她真的是心累身也累。

  為了不讓格雷茲巴赫家的成員們看出來殼子裡面換了人,她不得不洗了好幾個月的內髒才逐漸的改變自己在家人眼中的印像;之後又是耗費了時間跟精力去寫糟心的獵奇向小說,還為了給自己的小說招攬讀者繪制更加獵奇的圖畫;緊接著是給馬丁埃森貝克這個看起來就不正常的家伙定制作品那時候的她還不知道自己的雇主是個什麼樣的人,輕易的就踩進了陷阱裡面;再然後就是給比魯科夫這個內心風騷狂熱的家伙當插畫師,繪制各種各樣的絕對不能拿到公開場合展現的畫作。

  中間還夾雜著搬家和跟比魯科夫以及埃森貝克會面的事情。

  每一件聽起來都很簡單,似乎是輕而易舉都能做到。但是卻沒有人知道她在柏林最冷的天氣裡面用冷水在露天中洗了幾個月的內髒手有多痛;也沒有人知道她為了寫那些獵奇向的小說不得不在夜深人靜無人知曉的時去閱讀大量的歷史資料避免出現任何謬誤引來別樣的注目有多麼的疲倦;更加沒有人知道她要在這個很多顏料都要自己制造的時代裡面為了繪制出來一幅能夠砸暈雇主的巨幅畫作耗費了多少的時間跟精力。

  和這些事情比較起來,跟比魯科夫和埃森貝克周旋都不算是什麼困難了!

  現在她的手裡面握住了一筆數目不大不小的資金,足夠格雷茲巴赫家的成員們過上一年半載的好日子,布勞瑙美術生又暫時被壓制的沒辦法上位,米亞覺得自己終於可以暫時緩一緩,休息一段時間了。

  總是這麼耗費心力的折騰來折騰去,再加上上學,再怎麼樣強大的人也是會煩躁的,她一點兒都不希望自己變得跟海峽對岸的英國人一樣禿頭!

  正好現在的柏林已經是春暖花開的季節了,倒是不用整天都在家裡面窩著,可以考慮出門散散心之類的事情。

  以及出門采風。

  考慮到之前馬丁埃森貝克用來購買畫作的錢還是挺多的,米亞覺得這是個不錯的買賣反正有平時不出家門的諾伊爾在前面頂著,她有時間的時候完全可以繪制一些畫作,把這作為一種營生。

  雖然同為畫作,她現在的作品遠不如曾經值錢,就連主題都經常受到雇主的干涉。但米亞在這件事上面相當的看得開,完全沒有在意。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活法,既來之,則安之,大可不必對這種落差耿耿於懷。

  她的這種好心態讓夏洛特嘖嘖稱奇,「我還以為你會很煩惱呢,被那樣的人纏上可不是什麼好事。」

  之前的圖書館事件給夏洛特留下了深刻的印像,讓這個倒霉的姑娘充分的見識了一下什麼叫做瘋狂的貴族,誰特麼的會在圖書館裡面坐上一天的時間就是為了堵一個人啊?明明都沒有找到,怎麼閉館的時候才死心?這真的不是腦子有什麼問題嗎?

  她後來去打聽了一下有關這位埃森貝克先生的消息,不太容易,但還是有渠道,得到的信息簡直讓她大跌眼鏡如果她有的話。反正從那之後,夏洛特就覺得米亞簡直就是個勇士,面對著這種人竟然能夠絲毫不慌亂的跑出去,還能找到人幫忙遞條子,這心大的,都沒邊兒了!

  現在她甚至還有心情跟她一起出來玩,並且在岸邊放了一個畫架在上面塗塗抹抹,夏洛特就更佩服她了。

  這都不是簡單的心大,而是心又大又穩!她覺得米亞如果是個男人的話,這種穩定的心態完全可以去搞政治,她會在這個領域裡面大有前途的!

  相對於夏洛特對這件事的看重,米亞自己倒是沒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要那位埃森貝克先生不是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她的面前她就完全不擔心。就算是這種事情發生了她也沒有夏洛特想像的那麼煩惱,事在人為,她只是不喜歡處理麻煩事,並不代表她就沒有處理麻煩事的能力。

  在這個生活已經很累的時代裡面,她是真的不怎麼想要累身體的時候還要消耗腦力勞動!

  所以馬丁那邊沒有動靜之後她也不會疑神疑鬼的去調查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讓這位先生放棄了對她的注目,敵不動我不動,敵未動我先動,總會有辦法處理掉麻煩的。

  她現在更關心的是夏洛特的事業,「你之前的投稿怎麼樣了?」

  夏洛特一直在嘗試著給雜志跟報紙供稿,這麼長時間該有點兒回音了吧?

  「不怎麼樣。」說到這件事的時候,夏洛特本來陽光燦爛的臉都萎靡了,「就像是投入了大海裡的石頭一樣,連點兒聲音都聽不到。」

  她面色憂傷,就連身上顏色鮮艷的泳衣都仿佛暗淡了下來,心情十分低落。

  連個挑毛病的回信都沒有,還能是什麼結果呢?

  「你要放棄嗎?」米亞問她。

  「當然不。」夏洛特搖頭,「我都努力了這麼久,讓我放棄也太不甘心了,我會繼續投稿的。」

  她都奮鬥了這麼久了,也許下一篇的稿件就能成功的刊登了,怎麼能這麼輕易的放棄?

  「好主意,我會支持你的!」米亞給她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堅持不一定有用,但是不堅持肯定沒有未來。

  從她的角度來看,夏洛特的文筆已經越來越好,講故事的手法也越來越高明,說不定不久之後的未來她就能成為某本雜志的固定供稿者,這個時候放棄確實不是很明智。

  「謝謝你的支持,如果你願意把我在水中的優美身姿畫下來我會更高興地。」夏洛特聳聳肩,轉身向前衝了幾步,跳進了水裡。

  這種天氣就應該在水裡面盡情的展現自己的游泳技術!

  米亞看著她這個活力滿滿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刮掉了畫布上的顏料,重新開始構圖,主角就是在水裡面撲騰的很快樂的夏洛特。

  「印像派?」突然一個男人的聲音出現在她旁邊,打斷了米亞的繪制。

  「也許,但也有可能是抽像派。」米亞看了一眼這個清秀的男人,回答了一句。

  印像派高糊之後不就變成了抽像派了?反正這是她自己的畫,還不是隨便亂來!

  「這聽起來有點兒難度。」清秀的男人跟她攀談了起來,「雅各布,很高興認識你。」他衝著米亞伸出了手。

  米亞看了一眼這個全身上下只有一條泳褲的男人,又看了看他認真的表情,還是伸出手握住了對方的手用力的晃了晃,「米亞。」

  這是一個聚集了很多年輕人的俱樂部,裡面沒有超過三十歲的人這正是德國人的巔峰美貌時間,所以這裡的俊男美女一點兒都不少。但就像是很多德國之外的人吐槽的那樣,德國的男人們帥的太過標准,一樣看去很不錯,可轉頭就容易忘掉這個標准的帥,遠沒有意大利男人跟法國男人那樣的有特點,讓人不會輕易的忘記他們的臉。

  米亞對這個觀點不置可否,不過眼前的這個男人即使是在一群年輕的俊男美女群裡面依然能夠靠著自己的臉跟氣質脫穎而出,是一個大眾意義上的帥哥。

  「你是在畫你的朋友?」雅各布看著話裡面的人影,對照著在水裡面撲騰的開心的夏洛特,感覺居然有點兒對不上的樣子。

  「我在畫激昂的青春。」米亞眨眨眼睛,笑眯眯的說。

  階級在哪裡都存在,就算是在這種年輕人的俱樂部裡也一樣。

  比魯科夫為了感謝她長時間給他的沙龍供應各種圖畫冊的事情。不但在金錢上十分大方,還特地給諾伊爾寫了信,將她引入了這個俱樂部。

  對於這位雜志主編兼沙龍的主持者來說僅僅只是幫忙將諾伊爾的孩子們引入到這些中產階級聚會的場所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又不是讓他包了他們的支出,但是對於米亞來說,這就是她想要的東西,結識更多的人,挖掘出更多的渠道,才有利她的計劃。

  只不過有些人並不能接受她這種穿著打扮十分普通人的俱樂部成員,夏洛特這樣比她穿的還要糟糕的人就更是被一部分的人給鄙視了。

  他們不見得態度激烈的對兩人語出侮辱,陰陽怪氣幾句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過美人就是美人,即使是一個還在成長中的美人,也不會缺少擁躉的。所以即使一些人對她們有敵意,但是衝著米亞的臉蛋兒過來的男人還是很多,衝著夏洛特開朗的笑容跟獨特的魅力過來的男人也不少。

  不過雅各布依然是這些人裡面十分出色的一個,這大概是因為他身上有種憂郁的氣息。而不是像大多數德國人身上所具備的那種硬邦邦的機械感。

  「激昂的青春?」雅各布聽著米亞的話,再看看她的畫,竟然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青春、河邊、年輕的身體跟尚未被社會壓迫的無奈的思想,不就是激昂的青春?

  就像是這女孩兒那肆無忌憚的美麗一樣,光彩奪目又咄咄逼人。

  雅各布看著那頭被盤起來的金發感覺嘴巴有點兒發干,明明是這樣艷麗又有野心的長相,卻偏偏把頭發盤的這麼緊這麼刻板,那種強烈的衝突形成的碰撞簡直令人目眩神迷!

  她是不是也知道自己這樣最漂亮?

  想多了,就純粹是把頭發盤起來能夠往裡面塞更多的應急用品而已,哪來那麼多有的沒的?她最好看的發型明明就是披散著蓬松的頭發,但是現在有那個條件嗎?

  雅各布不知道米亞心裡面想什麼,文藝小青年只是覺得這是他在俱樂部裡面見過的最好看也是氣質最獨特的女孩兒。尤其是對方的那種漫不經心的態度特別的吸引人反正他總是被女孩兒們圍繞的那一個,還從來沒有人這麼忽視過他。

  所以他跟米亞攀談的就更加起勁兒了,「你完成了這幅畫之後能不能告訴我?」他試探性的詢問著米亞,期望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嗯?」米亞看了一眼這位叫做雅各布的先生,終於意識到了對方是在泡她,回了一個禮貌性的笑容,「恐怕不能,我不是每天都有時間來這裡。」

  偶爾來放松一下心情,接觸一下以後的潛在客戶還行,天天泡在這裡打球跟游泳什麼的,她真的沒有那種閑心思,平時都不用上課讀書的嗎?

  「你在工作?還是讀書?」雅各布看著米亞在畫板上塗抹著色彩,依然不死心。

  他看著眼前的這女孩兒,心中湧現了大片的辭藻來形容她的美麗,讓他輕易的放棄顯然是不可能的年輕的雅各布法比安覺得他遇到了自己的繆斯,激發出了他潛藏在心中的靈感。

  身為一個文學博士卻在報社工作,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感受到創作的激情了。然而今天這個女孩兒卻讓他爆發了久違的創作,雅各布覺得他可以在打字機前面坐著打字三天三夜都不休息!

  然而米亞對他的熱情視而不見,完全不想要回應。

  不管在別人的眼睛裡面這位雅各布是個什麼樣的形像。對她來說,他就是完全沒有長在她的審美點上,半點兒都沒有!相反,除了尚且清秀這一點之外,對方根本就是長在了她的雷點上,再加上這迷茫又彷徨無措的氣質,讓她提不起來任何興趣。

  真要說的話,她還是更加偏好輪廓跟五官硬朗一些的臉蛋兒,而不是這種過於柔軟的輪廓,看上去倒像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一樣的幼態感。

  「所以我果然是個看臉的死顏狗吧!」米亞在心中吐槽了自己一句,但秉承著禮貌,她還是回答了對方的話,「讀書,老師布置的作業已經占據了我太多的時間,周末才能出來放松一下,還要看運氣。所以你想要看到它完成之後的樣子是不可能了。」

  她很直接的拒絕了雅各布的要求。

  既然沒打算跟人發展什麼曖昧,那就別給人希望。尤其是這種陌生人,拒絕就要拒絕的干脆一點兒,別吊著人家不放。

  「沒關系,我每周末都來這裡,也許哪一天就遇到了你完成了這幅畫。」雅各布對此毫不在意,輕松愜意的說。

  米亞:「……」

  她表情有些古怪,泡個妹紙而已,至於這麼執著嗎?她有這麼大的魅力?

  不過對方即使每周末都來這裡也不可能看到她完成這幅畫,「很遺憾,我大概會在家裡面完成這幅畫。」她一臉惋惜的說,徹底斷絕了兩個人發生點兒什麼的可能性。

  她欣賞執著,但不是用在她的身上。

  只是見了一次面而已,哪來的這麼多的深情跟執著啊?這人看起來不像是德國人,反倒是像一個法國人了。

  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管他到底是哪國人。所以米亞拒絕的很干脆,也很徹底,根本就不給對方希望。

  只不過今天她大概是桃花運爆發的有點兒旺盛,還沒有等到雅各布離開呢,就被另外幾個年輕人給圍住了,「嘿,女學生,要去劃船嗎?我們缺一個人!」有著一雙碧綠眼睛的男孩兒笑嘻嘻的湊過來對米亞說,頭發還在往下滴著水珠。

  這個俱樂部前面就是施普雷河,熱情洋溢的年輕人們總是喜歡在春天還有夏天的時候來這裡劃船游泳,順便在草地上讀書打球觀賞著同伴們競技,也就有了這家俱樂部。

  現在正是春天即將步入夏天的時候,熱情的年輕人們已經迫不及待的向姑娘們展現一下自己的魅力了!

  「當然!」米亞放下畫筆,握住了男孩兒伸過來的手,衝著雅各布擺了擺手,跑到了河邊,一起把那條長長的劃艇給推進河裡,坐上去搖動起來了船槳。

  跟文藝小青年打交道比較起來,她還是更喜歡運動。尤其是能夠讓自己大汗淋漓的運動,這會讓她有種成就感。

  「嘿,夏洛特,我在你上面!」經過了正在游泳的夏洛特的時候,米亞還衝著她大喊一聲,哈哈的笑了起來。

  正在嘗試著用不同的方式游泳的夏洛特:「……」

  米亞可真是調皮搗蛋!

  她不服輸的奮力的向前追趕,試圖幫助另外一隊的人扯一下米亞的後腿。

  可惜,她游泳的速度始終比不上劃艇的速度,最終只能無奈的放棄了這種瘋狂的行為回到了岸邊。

  然後就見到了站在一邊的雅各布,被嚇了一跳。

  「你是?」夏洛特問了一句,這人干嘛站在米亞的畫旁邊?

  「雅各布,雅各布法比安,你是米亞的朋友?」雅各布看著濕漉漉的夏洛特問。

  「沒錯。」夏洛特擦著頭發,明白了這人也許是米亞的追求者。

  這不奇怪,米亞已經十六歲了,正是一個女孩兒最漂亮的時候,本來就有很多人的追求。今天來到這個俱樂部之後,雅各布已經是不知道第幾個過來跟她搭訕的人了。

  不過顯然他不是米亞喜歡的類型,不然她是不會把他給丟在這裡去跟那群男孩兒們劃船比賽的。

  所以她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人?夏洛特的思緒突然發散了一下,似乎米亞從來都沒有說過這個問題?

  「當然是好看的。」米亞吞掉了嘴裡的三明治說。

  她回來的時候雅各布已經被夏洛特給打發走了,兩個人很順利的收拾好了東西來到了餐廳,就聽到了這個問題。

  「好看的?」夏洛特覺得這個回答也太籠統了,「哪種好看?今天那個雅各布法比安就很好看,可是你根本就不喜歡。」

  「e……,那種線條硬朗五官凌厲的?」米亞不是很確定的回答。

  審美這種東西怎麼可能有完全固定的模板啊?是從心啊從心!目前為止,她只能明確的說出自己不喜歡什麼樣的類型的,喜歡的,那可就太多了,誰還沒有個欣賞美人的愛好呢?

  米亞表示不能隨便給自己的審美下定義。

  就像是之前的那位馬丁埃森貝克先生,長相完全戳中了她的審美。但性格也是完美的踩在了她的雷點上,這種該怎麼算?

  「說穿了你就是喜歡大帥哥。」然而夏洛特一語戳破了真相。

  所謂的線條硬朗五官凌厲在全世界都是帥哥的標准。這雖然比好看的要具體了一些,但也就是那麼一點點,根本就沒有具體形像。

  「難道你不喜歡帥哥嗎?」米亞覺得夏洛特簡直就是雞蛋裡挑骨頭,人都喜歡美麗的事物,審美審美,難不成還審醜?

  「我喜歡。」夏洛特很干脆的承認,順便又問了一個問題,「所以你能不能給我舉個最接近你喜歡的類型的例子?」

  今天圍著她的人不少啊,也沒見她對誰有特殊的態度。

  「唔,漢斯維茨蘭德?我喜歡那樣的。」米亞想了想,給出了一個答案。

  剛看到熟人過來打招呼的漢斯:「???」


第1337章

  米亞察覺到了有人走近,抬起了頭,「……」

  很好,前腳說她喜歡漢斯維茨蘭德,後腳人家就站在她的面前,現在應該怎麼處理這個社死場面?

  跟米亞視線對上的漢斯:「……」

  他有點兒發懵。

  之前跟這妹紙遇到的時候她也沒表現出來對他有特殊的好感啊,怎麼突然之間就喜歡他這樣的了?

  當然,他並沒有懷疑米亞說的是假話這是人家私底下的交談,又不是當著他的面誇誇其談,沒必要說假話,所以她是真的喜歡他?

  如果按照某些言情小說套路進行下去的話,現在米亞應該是表情羞澀,紅著臉的囁喏著擺弄著衣角,偷偷觀察被她稱贊的帥哥漢斯,然後對方握住她的手,大膽表示我早就喜歡你了,之後兩個人愉快的走到一起,在幸福的路上一路狂奔。

  但問題是現在不是在進行古典言情小說的現場直播。所以所謂的各種羞澀紅臉什麼的完全沒有出現。不但沒有出現,米亞還當之前的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樣,衝著漢斯打了個招呼,「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真巧。」

  表情平淡,神色鎮定,就像是剛剛真的沒有發生任何事,讓漢斯都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可完全噤聲低著頭的夏洛特讓他確定自己的耳朵沒有問題,也沒有聽錯。

  所以問題是出在米亞的身上吧?

  他神色復雜的看了一眼是真的鎮定,而不是裝腔作勢的米亞,竟然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女孩兒了,真是每次遇見都給人「驚喜」啊……

  最終,漢斯還是正經臉的回了一句話,「是很巧,我平時不來這裡,今天是跟同學一起來的。」

  他今年也只不過是十九歲多一點兒,還不到一十歲的維茨蘭德先生正在柏林軍事學院讀書,平時的愛好是利用學校的設備鍛煉身體跟繪畫讀書,對這種多人的戶外運動其實沒有什麼興趣。今天也只是因為同宿舍的同學想要追求一個家世顯赫的女孩兒拉著大家來壯膽而已。

  誰能想到就是這種情況下竟然能遇到米亞?

  「那祝你玩的愉快。」米亞看了一眼自己身前的餐盤,表示她已經吃完了,笑眯眯的說。

  拜托,她臉皮比城牆還厚,不就是贊美一位男士的時候被當事人聽到了?有什麼大不了的,又沒撲到他身上真的做點兒什麼!

  夏洛特頭低的更深了,她真是沒有想到竟然會遇到這種事兒,而且米亞還操作的這麼風騷,只能在這兩個看起來像是什麼都沒發生的絕品面前裝死。

  順便在心裡面吐槽一下這兩個人確實是挺相配的,一個表現的若無其事,另外一個就真的當成沒事發生,絕配吧?

  反正她是被米亞笑呵呵的拉著離開了,只留下漢斯一個人站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漢斯?」哈克拍了一下好友的肩膀,這家伙怎麼站在一張空桌子面前發呆?他不是說看到了朋友過來打招呼嗎?

  「啊?」思考中的漢斯被拉回了思緒,甩甩腦袋,暫時把這些事情給歸到一邊不去思考。

  他現在腦子有點兒亂,想不清楚,還是等著晚上回去的時候安靜下來再仔細考慮一下剛剛發生的事情吧。

  夏洛特就直接的多,離開了餐廳之後她瞬間就不尷尬了。

  「你尷尬什麼啊?我都不尷尬!」米亞看著她這個樣子十分無語,好歹也算是一個身經百戰的妹紙了,夏洛特到底在尷尬什麼啊?她沒尷尬都快要被她給搞得尷尬了!

  「我替你們兩個感到尷尬不行嗎?」夏洛特理直氣壯。

  其實她自己也覺得有點兒奇怪,這明明不是什麼尷尬的事情,為什麼她會有這種感覺?但想了想之後,她把這種感覺給歸結到了這兩個人身上都沒有什麼人氣上面。

  米亞有一句話她承認很對,漢斯維茨蘭德這樣的人。不管是放在哪裡都是帥哥的標准,甚至還是標准中的頂端。可就是因為太帥了,總有一種他沒有人類感情的錯覺,因為距離別人太遠了。

  至於米亞,這妹紙的問題比維茨蘭德還要嚴重。如果說漢斯維茨蘭德只是因為太帥而看起來像是沒有什麼人類感情的話,那她的生活裡就全都是搞錢、搞錢、搞錢再搞錢!

  很難想像一個正值青春美貌的年輕姑娘每天裡想著的事情都是怎麼賺錢,不是在寫稿就是在繪畫的路上,偶爾有放松的時候也是純粹的跑出來運動,根本就不想要去酒吧來一段美妙的邂逅。

  她甚至對找上門來的帥哥都不加以顏色,態度冷淡的活像是一個賺錢的機器!

  這麼樣的兩個人,在這種場合裡面因為這種問題遇到了一起。即使他們兩個人都覺得沒有什麼,可是夏洛特就是感覺一股濃濃的尷尬圍繞著她打轉畢竟這件事的起因是因為她提出了那樣的一個問題。

  「你就是想的太多了,這有什麼啊?我只是稱贊一下漢斯維茨蘭德長得好看你就這個樣子,那我要是說我想要睡他你不是要直接尷尬的原地爆炸?」米亞吐槽夏洛特。

  平時抽煙喝酒睡男人各種花活什麼沒玩過啊,連兩個男人用道具搞活春宮都見識過怎麼在這件事上就態度這麼大驚小怪呢?

  然而社死這種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一次,走出餐廳又看到米亞想要跟她說一下自己剛剛好像在這裡看到了埃森貝克的漢斯好死不死的正走到她身後,聽到她後半句的大膽發言瞬間僵硬住了。

  夏洛特也僵硬住了,她看著站在米亞身後的漢斯,干笑一聲,米亞你到底知不知道有些事情可以直接做。但是說出來,還是在當事人面前說就真的很羞恥啊?

  嗯?米亞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勁兒,所以她根本就沒回頭,直接上手摟住了夏洛特就往前走,「飯後運動一下有助於消化,我們去游泳吧」

  她快樂的說,走起路來速度簡直像是被追趕的兔子。

  臉皮再厚也經不住這麼連番幾次的被砸啊!

  漢斯能怎麼辦?追上她跟她說可以睡嗎?

  維茨蘭德先生的手伸在半空無處安放,突然之間就有種挫敗感,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揉了揉臉,他還是要去找米亞,要不然她不知道馬丁埃森貝克在這裡,撞上了怎麼辦?

  顯然之前米亞從圖書館逃走的事情給了他極大的震撼,讓漢斯根本就沒辦法忽略這件事畢竟埃森貝克糟糕的名聲在外,正常人都不想要跟他扯上什麼關系。而米亞,光是從她跑掉的態度就能看出來她對埃森貝克沒有什麼企圖,也不想要從他身上撈取什麼金錢利益,那還是早點兒躲開的好。

  漢斯一邊走一邊想,突然之間就覺得米亞也挺倒霉的,怎麼走到哪裡都能遇到馬丁埃森貝克?

  倒霉的米亞:「……」

  她看著欲言又止的夏洛特用雙手在胸口比了個大大的x,表情嚴肅,「沒有男人,沒有審美,也沒有名字,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都社死兩次了,她不想要來第三次了!

  夏洛特看著她如臨大敵的樣子,點點頭,把想要問出來的話給憋了回去。

  米亞真的是太慘了,居然兩次都遇到漢斯維茨蘭德,該說今天水逆嗎?

  「他看上去像是找你有事的樣子,沒關系嗎?」夏洛特換了個話題,剛剛看到漢斯的時候,他似乎是有什麼話想要說。

  「讓我們把話題從他的身上轉開好嗎?」米亞謹記事不過三的原則,堅決不願意再提起這位先生誰知道會不會再在什麼地方遇到他?

  再砸下去的話,就算是城牆也是會塌方的!

  「好吧,好吧,我們不提他。」夏洛特努力的忍住了自己想要笑的衝動,繼續換話題,「你什麼時候才能畫好我優美的泳姿?」

  她剛剛上來時候只是看到了一堆朦朧的色塊,完全沒有見到自己偉大的身影。

  「你優美的泳姿都在我的腦子裡面,隨時都能展現在畫面上。」米亞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說。

  一個優秀的畫家應該具有的不僅僅只有技術,還應該有濃烈的感情跟足夠的創造力。夏洛特的泳姿已經被她的腦子給記錄下來了。即使沒有模特在眼前也會完成作品的!

  「好吧,我期待著繪有我優美身姿的畫作能夠早日現世。」夏洛特看她這麼有信心,也不在意看到的是朦朧的色彩塊了,十分期待的說。

  「放心放心,一定美的讓你自己都不敢認!」米亞拍著胸口保證說。

  「別拍了,再拍就更平了!」夏洛特看著她把胸口拍的邦邦響,終於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一年半的時間能夠發生很多事情,比如說個子長高,面部輪廓變得分明。就像是米亞,在過去的一年半時間裡面迅速長高,臉上的輪廓也變得成熟了起來,看起來不再是之前的那個豆芽菜,簡直就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都快要讓人認不出來了。

  但是也有沒有變化的地方,比如說她可憐的胸部,那平滑的起伏曲線,真的是讓人想要流淚,平的使使勁兒穿上一件硬邦邦的軍服都不會有人懷疑她是個女人!

  都這麼平了,就別拍了,再拍長不出來怎麼辦?

  「夏洛特。」米亞嚴肅臉。

  「什麼?」夏洛特問號臉。

  「你要知道一件事,戳人不能戳短處!」米亞伸手如閃電,迅速的掐住了夏洛特的臉頰,混蛋啊,怎麼能嘲笑她太平!

  「唔唔唔」夏洛特掙扎著,試圖從米亞的魔爪中擺脫出來。但可惜沒有什麼用,她的爪子還是牢牢的抓在她的臉上。

  好在,漢斯的到來拯救了她,「米亞?」

  年輕的維茨蘭德先生有點兒猶豫的喊了一聲米亞的名字,他是不是又來的不是時候?

  「嗨。」米亞松開了夏洛特,眼看著對方衝著她擺了擺手跑遠了,翻了個白眼兒,「是有什麼事情嗎?」

  剛剛發生的事情,恐怕不僅她不願意提起,這位維茨蘭德先生也感覺不太好吧?那他這麼快又找到這裡,肯定是有事情要說。

  「我剛剛在這裡見到了馬丁埃森貝克。」漢斯直接放大招。

  「馬丁埃森貝克?」米亞驚愕臉,這人怎麼又冒出來了,存在感這麼強烈的嗎?

  「沒錯,就是他。」漢斯點點頭,「如果你不想要跟他碰上的話,最好早點兒離開這裡。」

  避免跟這位過於執著的先生碰面之後發生什麼不可控的事情他還記得那天馬丁埃森貝克一直在圖書館裡面待到閉館的事情呢!

  「謝謝你的提醒,我這就走!」米亞扯了扯嘴角。

  她確實是不想要跟對方碰面。

  好不容易安靜了一段時間,還是不要給予他任何刺激了吧。

  然而所謂的墨菲定律總是會在最糟糕的時候發生,還沒有等她轉身離開,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借手臂用一下!」米亞迅速的轉過身挽住了漢斯的手臂,拖著他往馬丁埃森貝克行進的相反方向走了過去。

  全程都腳步穩當,絲毫沒有出現慌亂的情況。

  考慮到她上次跟埃森貝克見面之後又長了三公分的高度,對方應該認不出來自己吧?

  一半一半吧,馬丁確實是看到了一個讓他感覺很眼熟的背影,但對方怎麼可能在這裡呢?

  可是他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快步的向著兩個人走了過去,想要確定一下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還是說上帝重新給了他一個啟示?

  「他是不是跟上來了?」米亞聽著那咯噔咯噔作響的鞋釘聲,瞬間就感覺不好了,埃森貝克先生為什麼每次出現都這麼瘋批?

  「我想是的。」漢斯有點兒無奈,他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是這種發展,提醒了米亞也沒有讓她躲過對方。馬丁埃森貝克這麼執著的嗎?

  「介意跟我一起去游個泳嗎?」米亞看著眼前的河流,感覺她還是能夠靠著環境躲過這場災難的,就是有點兒對不起維茨蘭德先生,把他給拖下了水。

  「什麼?」漢斯驚訝了一下,隨即肯定的回答,「我完全不介意。」

  如果他能幫米亞擺脫馬丁埃森貝克的話,那絕對是一件很令人高興的事情。

  「那我們走吧。」米亞手掌下滑,拉住了漢斯的手,拖著他一起衝向了河邊,一個飛身跳躍,撲進了河裡面。

  「撲通!撲通!」兩道大大的水花濺起,伴隨著越來越遠的人逐漸消失不見。

  馬丁:「……」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長褲,在河邊待了一會兒,面無表情的離開了。

  而河裡面越游越遠米亞跟漢斯已經在另外一邊上了案。

  「呼」漢斯把頭發撩上去,扯了扯身上的濕衣服,感覺這濕噠噠的感覺可真是糟糕。

  但至少他們擺脫了馬丁埃森貝克!

  這麼想著的漢斯完全沒有思考過一個問題,他又沒有被馬丁埃森貝克覬覦美貌,為什麼要跟著米亞一起跳河?而且還是偽裝成為情侶跳河?

  米亞也沒給他思考的機會,「你要繼續在這裡待下去嗎?」

  反正她自己是要趕緊離開這裡,避免再碰到這個糟心的人。畢竟這個俱樂部也就這麼大的面積,一不小心就容易碰到一起,真的是太危險了。

  「不了,我也打算離開這裡了。」漢斯搖頭。

  他本來就是跟同學一起來的,對這裡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愛好。現在又有了埃森貝克的出現,還是趕緊走吧。兩次他都跟米亞出現在同一個地方。雖然他不怕埃森貝克,但是被這樣的人糾纏上也是會讓人很煩惱的!

  很好,兩個人都決定趕緊跑,下一步就是避開埃森貝克,換上衣服離開俱樂部。

  就是夏洛特有點兒倒霉,又一次的因為埃森貝克先生而被丟在了俱樂部裡面。好在漢斯這次不是自己單獨來的,還有同學。所以等到她回到俱樂部裡面的時候就再次得到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米亞已經回家了,讓她自己回家,明天晚上再彙合。

  「我就知道!」夏洛特翻了個白眼兒。

  上次就是因為這位埃森貝克先生導致了她沒有辦法在圖書館借書,現在又遇上了這個倒霉蛋兒,搞得她直接被朋友丟在了這裡,簡直都要煩死了!

  這個糟心的家伙為什麼就不能好好的在格拉本大街上的俱樂部房間裡面待著,偏要跑到外面來尋找獵物?

  不過這次夏洛特倒是不用出去跟米亞彙合了,可以待在這裡再玩一會兒。

  考慮到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米亞也沒有在外面一直等著她,而是選擇了自己先回家。

  「我送你回去吧。」漢斯十分具有老派傳統人士的風格,堅決不肯讓自己的朋友獨自一人回家跟之前在顏料店裡面遇到單獨一人的米亞時候的態度截然相反,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今天她「口出狂言」的影響?

  米亞倒是對此並不在意,願意送就送唄,還省得她去做公共汽車了,走到車站也是需要一段時間的。

  她很自然的拉開了車門坐上了副駕駛座,並順手關好了車門,「砰!」

  讓剛想要為她拉開後門的漢斯又一次的感受到了這位女士的與眾不同,她簡直就是生來打破各種社會約定習俗的,並且絲毫不在意那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搖搖頭,漢斯坐進了駕駛座,發動了車子。

  「我建議你盡早解決馬丁埃森貝克這件事。」他一邊開車一邊對米亞說,「根據他的性格來看,應該不會對已經並非單身的女士下手。」

  雖然對馬丁埃森貝克的生活理念並不欣賞,但是漢斯也不至於去抹黑他。到目前為止,這個篤信天主教的前任男爵在這方面還是很有節操的,這大概要歸功於他的那位生性嚴肅刻板跟對家庭掌控力度極為強大的祖父約阿希姆埃森貝克。

  一個絕對不允許家族出現任何醜聞的掌權者,甚至不僅是醜聞,任何一點點的緋聞他都不允許出現在埃森貝克家裡面。就像是他的兒子已經死去了多年他卻依然不允許兒媳蘇菲再嫁。

  馬丁埃森貝克這個人,並不高調。或者更准確的說,他很低調,因為他平時都不怎麼出來交際,更喜歡一個人窩在家裡面或者是去格拉本大街上的那家俱樂部待上一段時間。倒是他的情人平日裡喜歡到處參加宴會,還有屬於自己的沙龍,比他要高調多了。

  所以米亞只要找到一個男朋友,或者是結婚,就能擺脫掉這位先生了,他的祖父絕對不會允許他去招惹一個已婚的或者是有了男朋友的女人,因為那會給家族榮譽帶來污點。

  「但問題就在於我沒有男朋友。」米亞翻白眼兒。

  拜托,她上哪去找一個男朋友啊?

  就算是要解決馬丁埃森貝克這個麻煩,也不能讓她將就著找個男的來充當男友吧?別馬丁埃森貝克還沒解決,她自己就要煩死了!

  漢斯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接上米亞的話,他能說什麼?

  這是米亞自己的事情,他們總共也只是見過幾次面而已,完全算不上是什麼密友,能把話說到這種程度已經是兩個人一起經歷過這件事之後結下的友誼了,再多的干涉,就過線了。他不認為米亞會喜歡別人對她的生活指手畫腳即使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這女孩兒的各種行為已經足夠證明她很獨立,也很有自己的主意了。

  「別管這件事了,感謝你陪我游泳,這個送給你。」米亞轉眼就把這件事給拋到了一邊兒,從包裡面掏出來了一把用姜汁跟甘草熬制的糖放到了駕駛台上。

  「這是什麼?」漢斯看著這麼一堆用花花綠綠的紙包著的東西,眉毛跳動了一下。

  「姜汁甘草糖,用來驅寒潤喉的,很好用。」米亞看著窗外的景色,為漢斯指著路,很快就到了格雷茲巴赫家居住的那棟公寓附近,「我到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依然是沒有等著漢斯下車給她開車門,米亞自己推開了車門就要下車。

  但是卻被漢斯拉住了手腕,「?」她回頭看他,還有什麼事?

  「你之前跟夏洛特說的話是真的嗎?」維茨蘭德先生掙扎了一路,終於還是問出了這個對淑女來說有點兒冒犯的問題,他其實是可以給她睡的!


第1338章

  「什麼?」米亞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

  「我是說,你之前跟夏洛特說喜歡我這樣的是不是真的?」漢斯的眼睛直視著米亞,絲毫沒有退縮。

  當然,他真正想知道的其實是後面的一句話,她是不是真的想要睡他?

  米亞:「……」

  她面色古怪的看著漢斯,回答了一句話,「我記得這是我們第三次見面?」還每次都是在很奇怪的場合下,他為什麼會有這種問題?還是說他聽話從來只聽一半,前因後果根本就不清楚?

  「所以?」漢斯不解,第三次見面有什麼問題嗎?

  「第三次?」米亞反問。

  好吧,這次漢斯懂了,「那我明天早上來接你一起出去?」循序漸進是吧?

  米亞聽著他的話很想要問一句你到底懂什麼了啊,怎麼會得出來這麼一個結果?但是看著眼前帥的快要突破天際的臉,還是可恥的屈服在了對方的顏值下,「可以。」

  她矜持的點點頭,手腕飛快的脫離了漢斯的鉗制,跳下了車,頭也不回的跑進了公寓裡。

  留下漢斯在車裡面看著自己的手若有所思。

  那上面還殘留著米亞的體溫,但他在思考的是另外一個問題。她雖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但是行動上卻已經給了他答案。

  愉快的心情被漢斯一直保持到了回到學校,掛在臉上的笑容讓今天追求剛剛失敗的朋友看著特別的刺眼,「你半路就失蹤了,該不會是跑去跟哪個姑娘鬼混了吧?」

  拉塞姆酸溜溜的說,心情十分郁悶。

  這家伙蕩漾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有情況,聯系哈克說的他是跟一個漂亮的金發姑娘離開的事情,想不到其中的關鍵才怪!可是今天去追求的人明明是他自己,結果他失敗了。作為陪客的漢斯卻有了一段美妙的時光,放誰心裡能平衡?

  「我只是做了一個紳士應該做的事情,送一位女士回家而已。」漢斯收斂了一下臉上的笑容說,沒打算給拉塞姆這個倒霉孩子更多的刺激。

  「別理他,追求那樣的女孩兒本來就應該心裡有數,人家有未婚夫的!」躺在床上看書的哈克翻了個白眼兒說。

  就算是家裡面定下來的婚事,兩個人並沒有什麼感情,可是拉塞姆又不是什麼絕世美男子,打動那姑娘的心簡直就是一個不可能任務。換成漢斯這樣的還差不多,要不然也用不著一堆的人去給他壯膽了。

  「但是赫爾嘉根本就不喜歡那個男人,他們之間的婚約也只不過是一個口頭約定而已,以後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誰能保證?」拉塞姆對此憤憤不平。

  就跟絕大部分的歐洲繼承制一樣,德國也是長子繼承制,尤其是北部德國。

  在1919年廢除貴族名號跟權力之前,這一繼承不僅僅是包括了家族的土地跟財富,還有貴族的稱號爵位。這也就意味著除了長子之外,一個家族中剩下的另外的孩子幾乎什麼都得不到。除非他的父親跟母親有自己的私產,並且願意把這份私產留給他們。

  這也是普魯士軍團中容克貴族軍團的由來,得不到爵位也得不到財產,那就只能加入到軍隊裡面拼政治權力了。但得不到爵位跟財產的次子跟其他的兒子們如果不是跟家族的關系徹底破裂斷絕,也會受到家族勢力的庇佑,之後回饋家族。這就是為什麼從十六世紀開始,普魯士軍團裡面的高等職位基本上都被容克貴族所壟斷的原因。

  整個宿舍裡面六個人,沒有一個長子,全都是次子或者是更小的兒子,誰又能知道他們未來會高升到什麼地步呢?

  拉塞姆的家族是狂熱的軍國主義分子,他的那些長輩們都是靠著打仗才獲得了今天的一切,他自己也始終相信德國現在的困境只是暫時的,在不久的將來國家必定會重新發動戰爭奪回失去的一切!

  那時候他們這些在軍事學院畢業的學生們已經到了可以進入戰場成為士官的年齡。難道這不比一個沒有感情的未婚夫強嗎?

  「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沒有人能保證,至少現在那家伙還是一個長子,他會繼承家裡面所有的財富。」勒佩爾懶洋洋的說,「最重要的是,老波爾海姆眼看著就快死了,也就是這一兩個月的時間,這就意味著在他死前會為兒子舉行婚禮,確保權力的順利交接。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吧?」

  再過不久,他喜歡的那個姑娘就會成為波爾海姆夫人,這種時候誰會放棄唾手可得的財富跟權力,和一個一文不名的軍事學院的學生搞在一起?

  拉塞姆不說話了,表情十分陰郁。

  「也許你可以考慮在她生下了繼承人之後成為她的情人。」達爾科出主意。

  這種家庭裡面,夫妻之間的感情也就是那麼回事。就像是他的父母,生下了幾個孩子之後連住都不住在一起了,十分干脆的眼不見為淨,各自過自己的生活。

  只要不搞出來什麼登上報紙的醜聞跟緋聞之類的事情,是不會有人去管你的生活的老派傳統的家庭除外。

  他看了一眼漢斯,就像是這家伙,出身北方的大地主階級,就算不是長子,家裡面的長輩也不會允許他隨意亂來。因為即使是次子,也是可以拿來做聯姻的。

  尤其是他的母親出身於一個強勢的家族,在嫁入了維茨蘭德家族的時候保留了自己的嫁妝所有權,她在去世之前就已經確定了屬於自己的財富的歸屬。為了保證自己的小兒子不至於在她死後因為財務的問題而受到家族的掣肘,她所有的遺產都給了漢斯。而不是留給她那個將來會繼承維茨蘭德家族所有財富的長子,更不是有可能再婚的丈夫。

  這樣的一個次子,會有很多權貴家庭願意把女兒嫁給他。光是他聽說的,就有幾個老維茨蘭德的朋友們在打漢斯的主意。老維茨蘭德無疑是那種老派中的老派,而考慮到這種老派人士的思想更加頑固,比如說堅持「貴賤不通婚」之類的老維茨蘭德的幾個兒媳婦可沒有一個不是貴族出身,漢斯的結婚對像顯然不可能是一個平民。

  想到這裡,他突然好奇了起來,能夠讓漢斯半途跑掉的女孩兒是要有多迷人,才會讓他不管不顧?還是說那是一個家族勢力龐大的姑娘?

  真是想太多,米亞要是真的有個龐大的家族勢力做後盾她也不可能真的跟漢斯發生點兒什麼啊,那不是要被押著結婚,綁死在德意志戰車上面?

  就是因為沒有,而且快要跑路了,她才敢肆無忌憚的在德國作天作地!

  「女朋友?」

  「沒有。」

  「未婚妻?」

  「沒有。」

  一問一答發生在米亞跟漢斯之間。

  雖然是一個對美色沒有什麼抵抗力的人,但是米亞也是有自己的原則的,不碰有主的。漢斯手上沒有戒指,這說明他沒有結婚,那就只剩下他是否有女朋友或者是訂婚了。

  至於現在沒有未婚妻以後有沒有未婚妻的問題,關她什麼事兒?

  最多不超過三年,她肯定會離開德國,到那個時候難道還要單身的維茨蘭德先生繼續單身嗎?

  而且兩個人之間的關系還不一定會維持那麼久呢,少年人的感情來的熱烈去的也快,說不定過兩年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就淡了呢?未來的事情都是說不准的。最重要的是,這人頭上還有祖父跟父親兩座大山壓著,將來肯定會有一個同樣出身的未婚妻,她這個普普通通的小平民連這個門檻都跨不進去,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此時的米亞完全渣女附身,把不主動、不承諾、不負責三條准則給運用的得心應手,堪稱是渣中戰鬥機了!

  她就是想要跟帥哥談一場短暫的戀愛而已,不行嗎?

  反正漢斯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就是喜歡看她生機勃勃與眾不同的樣子!

  至於什麼不想要讓周圍的人知道兩個人在戀愛這種事情,也沒被他放在心上,也許她只是不喜歡引人注目而已,這根本就不算是事兒。

  所以很自然的,在無人知曉的時候,柏林出現了一對年輕漂亮的情侶,出沒在各種影院餐廳還有博物館跟美術館等等各種情侶約會的地方。

  就連酒吧,都成為了他們快樂的消遣所在地,年輕人的瘋狂在這件事上面顯露無疑。

  但快樂總是短暫的,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中間會有各種各樣的事情打斷,就比如說在米亞經常夜不歸宿的時間裡面,漢娜決定跟自己的情人結婚了。

  「什麼?」早上起來還有點兒低血壓的米亞聽到這個消息呆了一呆,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她知道漢娜有個情人,但是卻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進展到要結婚了,速度這麼快的嗎?

  「這是我跟沃爾夫的共同決定。」漢娜滿臉幸福的說,仿佛整個人都能散發出光輝!

  為什麼不呢?

  結婚之後她就可以辭去工廠裡那勞累的工作了,她的孩子們也不用再過著這種物資貧乏的日子,連架鋼琴都買不起。好日子正在向她招手,為什麼不結婚?

  諾伊爾跟安娜還有巴澤爾態度平淡。

  作為家裡面的幾個長輩,他們之間的信息都是共享的,很清楚漢娜早晚有一天會離開這個家的。只不過這個時間來的有點兒早而已。

  都能娶一個來自於蘇聯的猶太女人了,格雷茲巴赫家遠沒有大多數的北部德國人那麼保守思想觀念上面的,對於兒子的遺孀再嫁當然也不會表現出來什麼那種老派的貴族家庭中所抱有的古板觀念。

  相反,她能夠走出失去羅塞爾的悲傷是件好事,能往前走總比後退好。

  唯一的問題在於孩子們,楊科跟艾瑪的去留。

  但這並不是今天需要商議的重點,「親愛的,我們很高興你找到了幸福。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我們都會支持你的。」安娜摸了摸漢娜的臉,慈愛的說。

  漢娜為了這個家付出了很多,她現在能夠擁有屬於自己的幸福是件好事,他們不會阻攔她,「我們能為你做些什麼嗎?」

  「只要你們能夠出席我的婚禮就好了。」漢娜握住了安娜的手。

  過去的幾年時間裡面她過的很辛苦,但是卻從來沒有抱怨過。她的丈夫為了國家捐軀了,可是他的家卻並沒有拋棄她跟孩子們,大家一起努力的度過了難關,現在的日子過的越來越好了,又有什麼可抱怨的呢?

  唯一遺憾的事情是她跟沃爾夫沒有早認識幾年,這樣他們也許能夠更早擺脫困境。

  米亞跟剩下的幾個晚輩們全程沒有插話,做了個圍觀的啞巴。

  楊科跟艾瑪這兩個孩子也沒有說話,兩個人完全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給打懵掉了。

  「你說媽媽會把我們帶走嗎?」晚上的時候,艾瑪從床上爬起來,偷偷打開了楊科所在的房間,推醒了自己的兄長。

  「我不知道。」牽著妹妹的手溜到露台的楊科面露迷茫。

  出生於1917年的他們今年已經十一歲了,遠比一些家庭完整富足的孩子成熟的多。但是對於母親再婚的事情,依然並不是完全處在狀況當中。

  太突然了!

  他們跟母親相依為命了快要十年,現在突然聽說她要結婚了,整個人都處在一種懵圈兒的狀態裡面。尤其是現在還有一個嚴峻的問題擺在他們的面前,「媽媽以後是不是會有新的孩子?」

  漢娜也只不過是二十八歲而已,又不是五六十歲,她結婚之後肯定是會再生孩子的!

  那他們怎麼辦?

  楊科跟艾瑪沉默了,對於未來完全沒有頭緒,也不知道他們該怎麼融入到一個陌生的家庭當中去。

  漢娜只是說了她要結婚,但是她的結婚對像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大家卻一點兒都不知道……「啊」楊科突然瞪大了眼睛,米亞房間外面的露台是不是有一個人正在往上爬?

  「噓」漢斯看到了隔壁房間的孩子,衝著他們兩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跳進了房間裡面。

  然後米亞的腦袋也從露台冒了出來,衝著楊科跟艾瑪眨了眨眼,在唇前豎起了食指。

  「……」空氣中的氣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靜。

  半天,楊科干巴巴的說,「也許過段時間米亞也要結婚了。」

  他們的父親跟母親就是在這個年齡的時候結的婚,然後生下了他們,這是不是就是格雷茲巴赫家的傳統?

  傳統什麼的,就不用提了吧,有米亞在,估計這傳統也沒有什麼用。

  「你這爬窗戶的水平可真是越來越厲害了。」米亞關上窗對漢斯說,這才多長時間啊,好好一個嚴肅正經的年輕人就墮落成這樣了,果然是學壞容易學好難!

  漢斯沒說話,只是聳了聳肩,脫下外套掛在了牆上,然後去把米亞的房間門給鎖了起來。

  米亞看著他這仿佛是行雲流水一樣的行動,直接翻了個白眼兒,「喂喂喂,注意點兒,這裡可不是你的公寓!」

  這人一旦學壞了,就開始不受控制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當初那個看起來冷冰冰的沒有什麼人氣的年輕人竟然會變成這樣,這也歪的太大了吧?

  「如果你願意住進我的公寓的話,就沒有這麼多的麻煩了。」漢斯圈住了米亞的身體,郁悶的說。

  他們明明可以過的輕松一點兒的,但是米亞不願意跟他同居怎麼辦?那在她待在家裡面的時候就只能他跑來找她了。

  漢斯很憂傷,女朋友小姐經常忙於工作跟學業忽略他怎麼辦?

  米亞試圖把他的爪子從身上挪下去,可惜收效甚微,漢斯簡直就像是一張超粘膠貼一樣的緊緊黏在她的身上,根本就不放手的。

  不但不放手,他的手甚至還有越來越往裡伸的趨勢!

  「我想念你了。」漢斯把臉埋在她的脖頸間悶悶的說。

  最近這幾天米亞說要忙碌文稿跟畫稿的事情,都沒時間搭理他,誰懂這種心情啊?

  放假的時候就連拉塞姆都出門去跟姑娘們胡天胡地了,他這個有正牌女朋友的人卻只能在宿舍裡面郁悶的讀書,能不郁悶嗎?他本來應該跟女朋友窩在公寓裡面快樂生活的!

  漢斯的腦袋在米亞的頭發跟肩膀之間拱來拱去還不夠,氣的又咬了她兩口。

  「嗷」米亞尖叫一聲,趕緊捂住了嘴,回頭怒瞪反咬,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就是咬著咬著就咬變了性質。

  「你真的不考慮跟我住在一起嗎?」漢斯再次把米亞給變成了超級大抱枕圈在了懷裡面說,順便又蹭了蹭她的皮膚,觸感真好。

  沒忍住,再啃幾口

  「不考慮,麻煩事太多。」米亞伸手去夠床邊的水杯。

  運動太消耗體力了,口渴!

  然而身邊還有個大型犬,她的手根本就伸不到那麼遠,「你放手。」她努力的掰漢斯的手。

  但根本沒用,男人賴皮起來就沒有女人什麼事兒了,漢斯堅決貫徹死不松手的原則。不過他可以拿過水杯投喂米亞。

  米亞:「……」

  算了,累的要命,不跟他一般見識。

  撇了撇嘴,米亞覺得她真的是有點兒懈怠了,這體力也太垃圾了,還是得練!

  順手在床邊劃拉了一下,掏出來鬧鐘定時。

  這麼晚了她總不能用完就丟,讓漢斯開車回去,還是明天早上再說吧。

  「你一定要定鬧鐘嗎?」漢斯看著她的動作好無奈,他其實很想要見光來著,可惜女朋友小姐就是不同意,真是一件令人憂傷的事情。

  「當然,不定鬧鐘我怕爸爸的戰場後遺症發作一槍崩死你。」米亞回答的十分認真,上弦也上的很認真。

  漢斯:「……」

  他挫敗的閉了閉眼睛,戰場後遺症是什麼鬼啊?為什麼見到他就會發作?

  但他並不是那種會不顧女朋友意見的人,還是決定以後慢慢的跟米亞討論這件事。

  「對了,你在銀行裡面有存款嗎?」米亞定好了鬧鐘想起來一件之前就准備跟漢斯的說的事情。

  「有一些,你要用嗎?」漢斯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臉,不是很在意的說。

  「我建議你逐漸把這些錢換成美元或者是黃金存儲起來,不要放在銀行裡面。」米亞對這句話的漫不經心很不滿,扯了扯他頭發說。

  當經濟危機是開玩笑的嗎?大蕭條一旦開始,那就是一個爬都爬不出來的深坑!

  強如布勞瑙美術術都救不了,還不是要靠向外發動戰爭來轉移矛盾?

  「知道了,知道了。」漢斯被扯頭發扯的下巴仰起,感覺好無奈,至於這麼嚴重嗎?

  「聽著,漢斯,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沒有開燈的臥室裡面,米亞的眼睛在窗外映照進來的月光下閃閃發亮,表情也嚴肅了起來,「你在軍事學院裡面沒有發現一件事,美國的股市今年已經崩潰了一次,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大蕭條並不是毫無預兆的,只是這個時代的人們以前沒有經歷過,所以才會毫無警惕之心。但是對於米亞來說,這糟心的大蕭條可是給她留下了太深刻的印像了,想要忘記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別的不說,從美國進口的一些東西漲價就能看出來,大蕭條已經初步出現了端倪,就是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爆發了。

  她在一開始兌換比魯科夫給她的支票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做預備工作了,去銀行都會多花一道手續,把一部分的馬克給換成美元,然後再交給安娜。

  而對於經歷過戰後那段馬克不值錢的安娜來說,這其實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美元可比馬克要堅挺多了,當初幾億馬克買一天的食物的事情她又不是沒有經歷過。對於並不穩定的政府,她還是挺有戒心的。

  美元換成馬克又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有的是人願意接受用美元付賬。就像是他們的房東,熱愛美元遠遠大於馬克!

  這確保了格雷茲巴赫家的積蓄不會變成了一堆廢紙。但是對於漢斯這樣的人來說,他所擁有的財富遠不是格雷茲巴赫家的那點兒小錢能夠比的,真的處理起來會有很多的麻煩。別的產業米亞沒有辦法,但是銀行的存款她卻可以提醒他一下,省的將來出現馬克變廢紙跟銀行破產被坑的情況。

  「我們一定要在床上討論這種嚴肅的經濟問題嗎?」漢斯好無奈,這麼美好的夜晚跟月色,他女朋友竟然對他的身體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只想要跟他討論經濟問題?


第1339章

  米亞翻了個白眼兒,「我也不想要在這種時候跟你討論經濟問題。但顯然你對這個問題的認知十分不足,根本就不明白它的嚴重性。」

  拜托,這個時間,如果不是漢斯來了的話,她都進入了夢鄉當中了好嗎?哪用得著強行打起精神來跟他討論這種糟心的問題?

  「好吧,好吧,我保證這次絕對認真聽。」堅定的米亞讓漢斯好無奈,只能把注意力從她身上移開,放到她要說的事情上面。

  按照他對米亞的了解來看,估計她是不說完不會放棄的,那也只能認真的聽了。

  「你應該知道德國現在的政權有多麼的不穩定,在經濟上面,基本都是靠著蘇聯跟美國,一旦這兩個國家其中的任何一個出現了問題,還記得1922年的通貨膨脹嗎?」米亞胡亂的把毯子裹在身上,表情嚴肅。

  「當然記得,1922年法國拒絕了政府延期支付賠款的要求,聯合比利時出兵占領了魯爾區。當時政府為了抵抗法國,動用了價值5000萬美元的黃金儲備用於支援魯爾區的停工鬥爭,讓國內本就糟糕的經濟情況滑落深淵,直接造成了之後的馬克貶值。」漢斯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

  雖然那時候他的年紀不大,家裡面也因為有足夠的土地而沒有遭受過飢餓。但這並不代表他就不知道這段往事了,那顯然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災難到小孩子們沒有玩具的時候都在使用面額巨大的馬克折紙玩。因為那時候的馬克根本就不值錢,早上買面包,晚上同樣的數額就只能買面包渣了。而到了第二天,這些錢連面包渣都買不到,只能買一根火柴!

  後來是美國跟蘇聯的介入才將德國給拉出了泥沼,一直到現在,魏瑪政府依然是一個受到國外資本嚴重影響的政權。這也是為什麼這個政府在各個黨派面前都不討好的關鍵原因。因為主流社會都認為是魏瑪政府出賣了國家的利益才換來了現在的這種所謂的穩定。一旦這種關系出現了問題,那麼倒霉的就是德國人。

  而即使是到了現在,德國社會也沒有完全從通貨膨脹中徹底緩過來,國家已經經不起再來一次經濟重創了!

  「那你就應該知道如果美國的經濟出現了問題會對德國造成多麼的影響。」米亞從床上跳了下去,從桌子上的那一堆書籍跟材料中翻出來一本冊子跟手電筒,重新回到了床上,「看看這個。」

  「?」漢斯問號臉,大晚上的看這種東西?

  但女朋友小姐很少有這麼嚴肅的樣子,他還是疑惑著接過了那本冊子翻看了起來。

  裡面都是有關美國這幾年情況的簡報,放在最前面的是一張佛羅裡達州台風的新聞。

  漢斯在上面看到了米亞的圈起來的幾個數據,「1926年9月,1.5萬難民,佛羅裡達人口75000人……」

  而正文的內容中還包括了台風毀掉了邁阿密的數千棟房子,以及佛羅裡達經過這場台風之後地產業遭到了致命打擊,價格瘋狂下降。

  「當一樣東西的價格達到人們難以企及的頂峰之後泡沫就會破滅,你知道美國現在的股市有多麼的繁榮嗎?只要錢投入到股市裡面就會有得賺,區別在於賺多賺少而已。可股票本質上是一種傳遞游戲,當沒有人接盤之後,它就會崩潰!」沒有資產可以無上限的升值下去,這本身就違背了價值規律,再進一步,美國現在超過一半的金錢都在股票市場裡面,不崩掉才叫怪事。

  而崩掉之後,這場經濟危機就會以美國為中心向世界擴散,到那個時候,就要大家一起倒霉來為它買單了。

  「繼續往下看,你就會知道這幾年時間裡面美國的經濟走向是多麼的不正常,它已經快要達到了巔峰!」米亞提著手電筒,翻著冊子只給漢斯看上面的數據。

  簡直讓人觸目驚心!

  但他現在關心的是另外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會這麼關注美國的情況?」

  漢斯滿臉疑惑,一個德國人這麼關心美國的事情,這科學嗎?

  「因為我想要離開德國去美國生活。」米亞並沒有隱瞞自己未來的打算。「關注美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你要去美國?」漢斯愣住了,「為什麼?」

  他不能理解,在德國待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去一個言語都不通順的國家重新開始?而且他呢?她去了美國他怎麼辦?

  「德國太不穩定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重新開啟戰爭,這點你應該有所了解?」米亞並沒有直接回答漢斯的問題,而是問了他一個問題。

  「……我想是的。」漢斯有點兒猶豫,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他不喜歡戰爭,但是在未來十年歐洲將會重新開始一場戰爭這個觀點在軍事學院裡面很流行,讓他不知道都不行。而從種種情況來分析,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這也是為什麼拉塞姆會有那麼大的信心自己將來能夠上位。因為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個戰爭狂熱分子,對未來會爆發戰爭的事情很有把握。

  「我的家族中混入了來自於蘇聯的血脈,我媽媽甚至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蘇聯人,按照現在的政治形勢跟民社黨的激進觀點,你覺得要是戰爭開打,會有什麼樣的結果?」米亞問他。

  漢斯沉默不語。

  雖然一戰的時候沙皇俄國因為內憂外患而導致了一系列的奇葩操作,後來的新政府還扶持德國政府來平衡法國。但這並不意味著蘇聯跟德國之間就真的是好兄弟了。一旦打起仗來那肯定是還是互相往死裡面打。

  到那時候,不管是身在蘇聯的德國人還是身在德國的蘇聯人,日子恐怕都不會好過。而像是格雷茲巴赫家這樣的蘇德組合家庭,也會因為雙方都是,但又雙方都不是而陷入困境當中。

  而且米亞這麼迫切堅定的想要離開德國,還對民社黨十分不看好,讓漢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恐怕她不僅僅是有蘇聯人的血統吧?

  不然的話,按照現在的局勢,就算是再怎麼樣,只要維茨蘭德家族不倒下,她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問題,而是另外一個問題,他手一伸,握著米亞的腰把人拎到了自己的腿上,盯著他的眼睛問,「你離開德國,我怎麼辦?」

  「你不跟我一起走嗎?」米亞表情驚訝,隨後皺緊眉頭掐住了他的臉,陰森森的反問,「你之前說愛我都是假的?」

  她怎麼可能在這種事情上面露出破綻?

  說戀愛腦就戀愛腦到底!

  反正這種事情漢斯一個人做不了主,跟一個身份不明的女人一起離開德國去美國?開什麼玩笑!他想他的家族也不會讓他走掉的!

  有點兒可惜,她還挺喜歡漢斯的。但青春之所以美好就是因為有無數遺憾啊,還是讓美好的情感停留在美好的時間裡面吧

  「我當然會跟你一起走!」漢斯也皺著眉頭,拉下了米亞掐著他臉的手說,「但是在那之前我需要處理一些事情。」

  他的人生從來就是按部就班的照著家裡面的長輩規劃的路線走。

  就像是他的兄長會繼承家族裡的財富跟地位,他在軍隊裡面發展,跟維茨蘭德家族多年來的傳統一樣。

  所有人都是這麼做的,因為也沒有什麼別的選擇可以讓他去選,這是身為維茨蘭德家族成員的義務跟榮耀。

  但他真的對這個家族歸屬感那麼強烈嗎?

  答案可能沒有那麼堅定。

  毫無疑問的,他愛這個家族,也愛他的祖父。因為他從小就在祖父的身邊長大,跟土地作伴。

  那時候的他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呢?

  漢斯想起來了童年時代他每天跟著祖父去田地裡面巡邏、查看房舍和牲口的情況。即使他的祖父的地位已經不需要自己親自去做這些事。但他依然秉承著自己年輕時候的習慣,從來不曾懈怠過一點點即使他的頭發跟胡須都已經變成了雪白的顏色,依然沒有任何改變。不管是風霜雨雪,沒有東西可以阻攔他在自己的土地上行走,那被他視為維茨蘭德的家族榮耀!

  但後來的戰爭改變了這些,他被從鄉下帶到柏林,不再是那個可以在田間肆意奔跑的野小子,而是成為了一個軍事學院的學生,將來也會按照國家的意志決定他是會上戰場還是繼續待在學校裡履行軍人的職責。

  可是他的家呢?

  那些他曾經恣意奔跑的土地未來會屬於自己的哥哥,柏林的維茨蘭德宅邸也被父親新的妻子跟孩子們所占據,只有他一個人回不到過去,也沒有未來。

  也許某一天他會遇到一個漂亮的姑娘,跟對方締結為伴侶,也有可能在這之前就被送上戰場,未來就仿佛是迷霧一樣,讓他看不清楚,也興不起期待。

  但現在不一樣,他有了米亞,他愛著的姑娘。如果說還有什麼是他願意去衝破家族設置下的藩籬為之付出的,那麼也只有他的愛情。不是兄長的,也不是同父異母的弟弟們的,唯獨屬於他的東西。

  米亞壓根就不知道漢斯在短短的時間裡面就腦補了這種絕美愛情。要是知道的話,是絕對不敢這麼大言不慚的問出什麼你不跟我走這種問題的給自己挖坑順便填土嗎?

  所以她只是瞬間變回了可愛熱情的女朋友小姐,給了漢斯一個熱吻。

  然後就又被撲倒了。

  距離天亮還早得很,怎麼能浪費光陰呢?

  於是第二天早上米亞難得是被鬧鐘給震醒的平時她在這個時間早就醒過來了!

  「果然防患於未然是正確的。」關掉了鬧鐘,米亞去推因為睡著了而放松了身體力道的漢斯,「醒醒。」

  再過一會兒諾伊爾就要起床了!

  漢斯咕噥了一聲,手一伸,把米亞給拖回到了懷裡,帶著胡渣的下巴跟粗糙的手掌一起蹭了上去,順便用腿圈住了她的身體。

  米亞:「……」

  她捂住了漢斯的嘴,用力的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唔」被捂住了嘴巴的漢斯發出了微弱的痛苦的嚎叫聲。

  你真咬啊?他的眼神衝著米亞發出了強烈的譴責,表情也散發出了濃重的委屈感。

  「信不信諾伊爾發現你在這裡真的會給你一槍?」米亞跳下床,把衣服丟給漢斯,示意他速度快點兒,別真的被人發現了。

  無奈的漢斯只能郁悶的接過衣服往身上套,然後趁著街上還沒有什麼人的時候從窗戶離開。

  「喀噠」鞋子跟地面之間的接觸發出了清脆的響聲,漢斯衝著米亞揮揮手,給了她一個飛吻,上車之後離開了。

  他暫時把離開德國的事情放到了一邊,沒有足夠的財力支持離開德國甚至歐洲去國外生活簡直就是一件天方夜譚的事情。而考慮到他在那本記錄著美國的經濟起伏的冊子上看到的東西,漢斯覺得米亞推斷的美國將會出現經濟危機的事情很有可信度。即使這場經濟危機並沒有爆發也沒關系,黃金跟美元都是保值的東西,就算是留在家裡也不會虧。反倒是一旦這場經濟危機真的爆發了,那馬克重新貶值簡直就是可以想見的事情!

  漢斯看了一眼那本被放在車台上的冊子,他決定先把銀行裡面的存款給兌換成黃金跟美元,然後去說服祖父跟父親,將銀行裡面的錢都給取出來進行兌換,避免將來真的被拖進這個漩渦裡面。

  至於剩下的,他的那些產業,反正將來他是要跟米亞一起離開的,那從現在開始,就要慢慢的把這些產業給處理掉了,而不是讓這些東西砸在手裡面最終無法帶走。

  顯然,優渥的生活並沒有讓漢斯失去思考的能力,他很清楚錢跟權力才是他能夠好好生活的根本。離開德國之後,他的家族無法繼續給他庇護,那麼能夠起到作用的就只有金錢,還是多多益善的金錢!

  只有足夠多的金錢才能確保他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所愛的人,他必須將這些東西完整的帶離德國。

  這跟米亞的計劃目的完全相同,雖然兩個人做事的過程可能有些不同。

  沒有人比她更加清楚美國是一個什麼樣的國家,有錢才有行走的權力,沒有錢要讓大家一起喝西北風嗎?

  尤其是在未來發生大蕭條的時候!

  所以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面,她除了上學跟寫稿繪畫之外也做了一些別的事情,目的就是為了到美國之後不會缺錢花。

  經濟危機歸經濟危機,物價可是一點兒都沒降。相反,不但沒有降低,全世界的物價都在飛速的上漲,漲到人們根本就無法承擔。所以才會有了大蕭條這種專有名詞。因為這段時間有太多的人為了美國人造成的經濟危機買單,被坑的死的死,破產的破產。就算是那些大富豪,在這段時間也不能說自己就一點兒傷害都沒受到。

  這種情況下,沒錢怎麼生活?

  尤其是格雷茲巴赫這麼一大家子的人。難道到了美國之後還要住在這種狹窄的公寓裡面擠著喝涼水生活嗎?

  米亞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能夠讓她光明正大的拿出一大筆錢的機會,而這個機會很快就要來臨了。

  自從手頭寬裕了之後,格雷茲巴赫家的桌子上每天都會出現新的報紙。尤其是那些報道國際局勢的報紙,這種情況在他們搬到了現在的公寓之後愈演愈烈,報紙從原本的一份增加到了好幾份。

  一方面是為了潛移默化的給家人制作危機感,另一方面,米亞也在關注有關蘇聯的事情。去年的時候,她關注的一件事終於發生了,托洛茨基被撤銷了執行委員職務,11月被開除出黨。

  按照歷史的進程,這位跟維薩裡奧諾維奇同志爭奪權力的先生從此之後開啟了多年的海外戰鬥生涯。因為他被開除出黨之後不久就會被驅逐出蘇聯。這個時候就是米亞的機會了,斯派跟托派之爭會讓大量的蘇聯人分布到歐美各地,其中當然也不乏那些曾經在十月革命中的投機分子。

  她甚至都不用去找一個具體的目標,只要把那些東西拿到安娜面前,她就會知道發生了什麼。然後給這些財富按上一個合理的來處。

  這也是她為什麼一直沒有特別的激進用美術生來刺激諾伊爾跟安娜他們的重要原因,當他們的手中握有如此大的一筆財富的時候,即使不想要離開德國也要離開了。因為這筆財富對於身在德國的蘇聯人來說太過危險了,很容易會遭到來自於一些特殊人士的覬覦末代沙皇一家死後留在身邊的那些珠寶的神秘消失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革命的隊伍裡並不是一直都是純潔的,總會有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叛變的人。

  現在,她需要的僅僅只是一些有關這些來自於蘇聯的人的蛛絲馬跡的線索而已,好編寫出來一個足夠縝密少有破綻的過程。

  這個機會並沒有讓她等待太久。

  「慶祝夏洛特利特小姐成為雜志供稿員,干杯!」米亞舉著一杯水,跟夏洛特手裡的那只水杯碰到了一起。

  經過了努力跟米亞時不時地的提出修改意見之後,夏洛特的稿件終於通過了一家雜志的審核,拿到了稿費。

  這對於她來說簡直太重要了,因為有了這筆稿費,她就不用費盡心思的去用別的辦法來賺錢養家了,這讓她的心情好了很多。畢竟她自己也不想要成為別人的觀摩對像,還要承受不知名的客人帶來的不知名危險她真的很怕自己遇上那種會對她抽鞭子的客人!

  「給你的禮物。」米亞推過去一只盒子,示意夏洛特打開。

  「噢!」夏洛特捂住了嘴巴,瞪大了眼睛,迅速蓋上了盒子。隨後左看右看見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裡的她們,匆匆的把盒子給塞到了包裡面。

  「你從哪裡搞到的這東西?」她小聲的問米亞。

  上帝保佑,兩把手槍,認真的嗎?夏洛特緊緊的壓著裝著手槍的包,感覺心髒跳的厲害的要命。

  「我爺爺的戰友,從事隱蔽職業的。」米亞也小聲的說,「最近情況不太平,這兩把手槍沒有登記過,保護好你自己。」

  隨著越來越多的外國人湧入跟歐洲局勢變幻的速度,德國已經越來越不安全了,那些在暗地裡面蠢蠢欲動的人們也逐漸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跟瘋狂,開始了試探的腳步。

  兩把沒有登記過的手槍,可以給夏洛特帶來足夠的安全,也能在她需要錢的時候作為籌集資金的工具賣掉,是給最近一直在警察局裡兼職的夏洛特最合適的禮物。

  柏林警察局,這地方可不是一個太平的地方,秘密警察的最初雛形就是柏林警察局的特別警察部隊,這裡面可能潛藏著很多的暴力分子!

  她知道夏洛特會打零工來賺取生活費,也知道這是一個倔強有自尊的姑娘她從未跟自己的朋友開過口借錢來緩解自己糟糕的經濟情況。

  米亞幫不了她太多,也不能直接塞錢給夏洛特。但至少,她可以給夏洛特留下一條後路,讓她在需要用錢的時候不至於一點都沒有辦法籌集出來。

  「會用嗎?」她問夏洛特。

  「我會去觀摩那些警察們是怎麼練槍的。」夏洛特點點頭,示意米亞不用擔心這件事。

  在警察局裡面做事還是有些方便門道的,她自己就認識兩個年輕的警察。即使他們一個是法醫一個是小的不能再小的警察,但這並不妨礙他們能幫上忙。

  而且她最近認識了一個從科隆來的警察。雖然認識的過程可能不是那麼主流跟愉快。但是考慮到兩個人認識的地點跟一些事情……夏洛特覺得他們以後會成為朋友的。

  「那就好。」米亞看著精神十分蓬勃向上的夏洛特笑了起來,「希望你能夠早日達成你的願望,成為一個真正的警察。」

  夏洛特是一個有理想的姑娘,她夢想自己成為一個警察,這樣不但能夠養家糊口,還能伸張正義!

  這個目標不知道多長時間才能達成。但並沒有遙不可及,米亞希望她一直都這樣有著強大的精神,堅定的向著自己的夢想前進。

  不過在慶祝夏洛特成為警察之前,她需要先去參加漢娜的婚禮。

  這個失去了丈夫的女人終於走出了悲傷,走進了另外一段生活,她需要家人們的祝福。

  然而一走進教堂米亞就後悔了。


第1340章

  馬丁埃森貝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簡直驚悚好嗎!

  米亞從來不害怕變態,因為她有足夠的實力去應對這種人,可是馬丁埃森貝克他不是變態,是腦子有坑的瘋子啊!

  變態你還能用實力打服,精神病也能用他們的思維方式來說服,可是腦子有坑的瘋子你只要打不死他們,就總能在之後的時間裡面惡心你,根本沒辦法預測他們的行為規律找出應對方式,這誰能扛得住?

  所以誰能告訴她,馬丁埃森貝克這個所謂的貴族到底是怎麼跟今天的婚禮扯上關系的?

  諾伊爾的臉色也很僵硬,他沒想到會在這看到那個對女兒心懷不軌的男人。當初對方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像,到現在想起來還鬧心的很呢!

  其他的人神色各異,不明白為什麼諾伊爾突然變了臉色,也看向了他所注視的方向,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

  心情愉悅的只有馬丁,他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到米亞,這是上帝給他的第次指引了,是不是說明他們之間的牽絆根本就無法斬斷?

  就是可謂位置距離有點兒遠,婚禮也馬上開始了,他不能立刻去她的身邊。

  但無所謂,婚禮結束之後他們之間就是姻親了,到時候有更多的時間接觸。馬丁嘴角勾起笑容,可隨後想起來的一件事,讓這個笑容迅速消失了。他看向了坐在前面的蘇菲,他的母親還在這裡,他不能冒險讓她知道這件事!

  馬丁本能的想要在母親面前隱瞞這件事。

  他不知道這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態,但是不想要讓母親的手伸進自己的私生活並不是他最近才開始有的想法,就如同他之前一直想要擺脫母親對他的操控,只不過之前失敗了而已。

  可是靠著那幅畫,他又逐漸找回了跟母親抗爭的勇氣。所以他現在腦子格外的清楚,如果讓蘇菲知道了米亞的存在,她肯定會除掉這個會對他造成影響的人,避免他脫離自己的掌控。

  那他所作的一切不就都白費了嗎?

  馬丁垂下了眼睛,裝做沒有看到米亞的樣子。但是心裡面已經開始興奮的思考著等到他擺脫了母親的操控之後一定要摧毀她,以及她那個討厭的情人弗雷德裡希!

  米亞看著馬丁變來變去的表情跟他眼神所看向的地方若有所思,是因為什麼人才讓他有所顧忌嗎?

  那個位置坐著的是兩個男人跟個女人,會是其中的哪一個?

  她暫時壓住了這個疑問,把注意力放到了婚禮本身上面。

  馬丁埃森貝克再重要也重要不過漢娜的婚禮!

  看著挽著巴澤爾的手臂走進教堂的漢娜,米亞很為這個女人高興。

  在經歷了太多的痛苦之後,她現在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是一件很值得大家高興的事情。尤其是她的結婚對像是個家資富足的軍官雖然是已經不知道多少代的貴族後代,早就沒有了土地的加持。但根據漢娜的說法,沃爾夫馮阿申巴赫是一個軍官,經濟條件也非常不錯,是個值得托付的男人。

  米亞之前因為一些事情錯過了跟這位先生的見面,今天才第一次看到他。從外表上來看,這是一個典型的德意志長相的男人,金發碧眼,輪廓深刻堅硬,而他的眼睛,則是完美的詮釋了自己的名字,像狼一樣!

  即使今天是他的婚禮,這位先生滿面笑容,依然能夠讓人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到那股狠厲的氣息。

  米亞眉毛一挑,從漢娜的角度來說,這確實是一個值得托付的男人,有這樣的眼神又絲毫不懼怕露出來的人。要麼就是一個極為高明的演員,要麼就是有足夠的實力。顯然,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這位阿申巴赫先生是後者。

  就是不知道這位阿申巴赫先生到底跟埃森貝克家是什麼關系了,婚禮上竟然會有馬丁埃森貝克的身影出現。

  她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婚禮結束之後的婚宴上,漢娜過來跟大家道別,她跟新婚丈夫要進行一場為期一個月的蜜月之旅,地點就在希腊。

  「我簡直迫不及待了!」她興奮的說。

  羅塞爾過世之後,漢娜很長一段時間裡面都處在悲傷當中,這是她最近幾年來最高興的一天,「沃爾夫把他之前積攢的假期都用來度蜜月了,希望能得到一個蜜月寶寶,我們甚至商討過。如果生下的是男孩兒的話,就叫他約阿希姆,希望他能像埃森貝克男爵一樣,做出一番偉大的事業……」

  米亞:「……」

  她對今天發生的事情十分無語,誰能想到這個沃爾夫阿申巴赫竟然是馬丁埃森貝克的遠方親戚?

  婚禮現場除去軍方人士之外,最有身份的人就是馬丁的祖父約阿希姆馮埃森貝克男爵,掌控著一整座鋼鐵廠的德國巨頭!

  雖然他只是露了一面就離開了,並沒有參加之後的婚禮派對。但這並不妨礙他為沃爾夫阿申巴赫站台的事實。

  就是不知道這位老先生的政見是什麼了。不過她剛剛有聽到人稱呼沃爾夫阿申巴赫的軍銜,米亞對這件事並不樂觀。能夠在這個時候在軍隊中坐到這種位置的人,光是想都知道意味著什麼。畢竟這裡不是軍事學院,裡面都是一些熱血的毛頭小子,真正的軍隊中想要往上升。除了有足夠的家世背景之外,還需要抱團並且跟對人!而從現場出席的軍官情況來看,這位阿申巴赫先生顯然是一個十分善於交際的人。

  特別是那位頭發跟胡子都白了的澤格斯將軍,他對阿申巴赫的欣賞跟喜愛簡直就是溢於言表!而很不巧的,她之前才從報紙上看到這位先生的傾向是向右而不是向左,這簡直就是蓋章阿申巴赫的站隊方向了!

  米亞揉了揉眉頭,終於知道自己一直在馬丁埃森貝克身上感受到不祥預感是什麼了,特麼的這不但是個瘋子,還很有可能跟以後的糸內米卒有關!

  但願我的推測是錯誤的吧。她心裡面默默的想著,已經不知道該對漢娜的這場婚姻說什麼好了。

  1929年的德國柏林,有一個猶太血統前夫並且生下了兩個孩子的漢娜嫁給了一個疑似未來納粹的軍官,算不算是一種對時代的諷刺?

  暫且不討論這種哲學性跟社會性的問題,米亞注意到馬丁埃森貝克一直處在能夠看到的她的角度。但是卻並沒有上前,這讓她更加確定他應該是有所顧忌了。

  那他顧忌的是什麼?

  米亞無意打探別人的,但如果這個能夠讓她徹底擺脫來自於埃森貝克先生的威脅的話,毫無疑問她願意去當一個壞人。

  不過就這麼幾個人,也用不著她去當一個壞人,她不動聲色的走到了漢娜旁邊,為她調整了一下胸針,「真高興你找到了幸福,親愛的,希望你以後一切都順利。」米亞眼帶擔憂的說。

  「別擔心,親愛的,埃森貝克男爵只是沃爾夫的親人而已,我們平時不會有太多的接觸的。最多只是在約阿希姆伯父生日的時候去為他慶祝。」漢娜認為她看懂了米亞的擔憂。

  在這樣的一個大家族當中生活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使是伊麗莎白公主那樣高貴的出身加入王室還要遭受各種各樣的磨難,她這種平民出身的人,嫁給沃爾夫受到的針對就更多了即使他早就已經不是一個貴族,唯一能夠證明他的祖先是貴族的只有名字裡的字,可埃森貝克到底是個大家族。

  值得慶幸的是,沃爾夫並不是這個家族中的核心成員,而且這個家族中的其他成員也不夠團結,她不會遭受到什麼來自於埃森貝克家的壓力。

  米亞愣了一下,隨即順勢抬抬下巴,示意遠處的幾個人,正是之前坐在馬丁前面的幾個男女中的一對,「但願如此,他們看上去跟我們的距離太遙遠了。」

  「那是伊麗莎白跟她的丈夫赫伯特塔爾曼,她是約阿希姆男爵的侄女,完全不能對我們造成任何影響。」漢娜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為米亞解說了起來。

  「那那位女士跟那位先生呢?她看上去似乎對你並不友好。」米亞把頭轉向了另外一邊,漢娜也看了過去。

  「沒錯,她瞧不起我。」漢娜很干脆的說,「但是考慮到她的身份你就會了解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她的兒子,馬丁是約阿希姆男爵已經過世的長子唯一的兒子,將來埃森貝克鋼鐵廠所有的一切都是屬於他的。」

  說到這裡,漢娜發出了一聲短促的笑聲,「而且她討厭我。」她示意米亞看蘇菲旁邊的男人,「看到了嗎?那個男人叫弗雷德裡希,他在鋼鐵廠手握大權,十分受到約阿希姆男爵的信任。但實際上大家都知道他是蘇菲的情人,還是一個想要跟她結婚的情人。可是約阿希姆男爵不會允許自己的長子的遺孀再嫁給一個如此平凡的普通人!」

  這就是階級,上面的永遠都不想要跟

  如果不是沃爾夫早就失去了這種「榮光」的話,他也不會被允許跟她這種平民女性結婚。沒看到約阿希姆男爵只是出現了一下就離開了嗎?他自己也不願意跟她這樣的新娘還有她的家人們有更多的交流。因為他骨子裡就瞧不起他們這些下等人!

  就連現在的民社黨領導者,約阿希姆男爵也看不起他即使他無比同意對方的政見。

  這些曾經的貴族們即使是在法律上失去了自己的特權。可是長久以來的高高在上依然讓他們看不起窮人跟底層民眾,他們之間天然有一條永遠跨不去的溝壑。

  還好,沃爾夫不是這樣的人。漢娜臉上浮現了幸福的笑容,她的丈夫並不是那種抱著過去的榮光不放的死腦筋。他有野心有能力,還知道該怎麼去給自己爭取屬於他的榮光!

  米亞:「……」

  她發現自己今天無語的次數真是特別多,才幾個人啊,就這麼事事兒的?瞧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的,也不想想自己家的老祖宗難道最開始就是所謂的貴族嗎?一個破男爵就屁事這麼多,也真是夠讓人煩的了。

  不過她總算是搞清楚了讓馬丁忌憚的人是誰。

  身為埃森貝克家族的繼承人,他肯定不會去忌憚被排除在繼承人選之外的赫伯特塔爾曼跟伊麗莎白塔爾曼夫婦。即使他們在公司裡面的權力再大也不會讓他產生危機感。那麼就是蘇菲埃森貝克跟弗雷德裡希布魯克曼。

  可是弗雷德裡希布魯克曼本身只是普通人,他的權力建立在他是蘇菲埃森貝克的情人上面,並不足以對馬丁埃森貝克產生威脅,那麼能夠讓他忌憚的就是他的母親。

  米亞不確定是因為什麼原因造成了這種情況,她也對埃森貝克先生的私事沒有興趣,只需要知道蘇菲埃森貝克能夠控制住她的兒子就行了。

  就像是今天,即使馬丁埃森貝克的目光總是緊緊盯著她,但卻始終沒有膽子跑到她面前做些什麼,這就很好。

  這麼想著的米亞在婚禮過後迅速以她的愛慕者的語氣給蘇菲寫了一封語焉不詳的信,讓這位母親對兒子的交友情況關心了起來。順便加大了的對他的控制力度,讓倒霉的馬丁最近情緒十分低落,根本就沒有時間跟精力再去尋找米亞在教堂見到米亞之後,他就認為這是上帝對他的啟示,本來打算去格雷茲巴赫家找她,現在這個計劃徹底泡湯了。

  造成了馬丁最近苦悶生活的米亞並沒有在意這件事。對她來說,馬丁就只是一個擋在路上的障礙而已,搬開就好。

  真正讓她在意的是,她從黑市上買到了一個消息,一個跟蘇聯有關的消息。

  「托洛茨基的追隨者們從蘇聯籌集了一筆資金,正准備運往巴黎,柏林是他們的中轉站。」米亞坐在教室裡面,表面上是在認真的聽著老師講課。但實際上心思已經完全飛到了昨天晚上得到的那個消息上面。

  她沒想到居然會買到這麼一個消息。

  考慮到柏林有蘇聯的大使館,這種行為無疑是非常冒險的。但這又是這筆資金從蘇聯前往巴黎的必經之路,無法繞過去。那麼問題來了,是什麼樣的東西竟然需要在柏林進行中轉而不是選擇更加快速的坐飛機的方式前往巴黎?

  除了黃金之外,米亞想不到別的東西。而少量的黃金也不會這麼費時費力的進行中轉。除非那是一筆龐大的數量,大到飛機根本就沒有辦法把那些黃金給運出蘇聯!

  這是個絕妙的機會。

  這麼一大筆黃金從德國過境,肯定不會是平平安安的。不然的話,她也不可能從黑市上買到這個消息,這本身就說明了這件應該保密的事情已經泄密了。或者說這件事應該已經進行到了尾聲,才會有消息泄露出來。

  但這無所謂,她只需要借一個名頭就行,甚至就連名字跟來歷都不用編造,直接告訴安娜跟諾伊爾她圍觀了一場追擊戰,在確定了雙方都死亡之後從現場把裝著黃金的箱子給撿回來了就好。

  呃,考慮到黃金的重量,米亞覺得還是換成美元跟珠寶吧,同等體積的黃金跟美元比較起來,後者可是比前者輕快太多了!珠寶同理,都比黃金要輕,而且也容易處理,不像是黃金這樣,過於敏感。

  想到這裡,她決定下課就去進行一番布置,比如說來個不通知就夜不歸宿,給格雷茲巴赫家的長輩制作一點兒焦灼感,然後再帶著那些東西在夜晚回去……

  可是在完成這些之前她需要搞定男朋友先生。

  「漢斯?」米亞驚訝,他怎麼會在這裡?

  實話實說,漢斯其實是一個很有分寸感的人除了在床上之外。兩個人平時相處起來都很有默契的不去越界,這個越界指的是雙方都不去過多的滲入對方的私生活。

  米亞擔心的是一旦她離開之後曾經跟她戀愛過的事情會讓漢斯受到懷疑,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並不是完全不可能,秘密警察別的不行在這件事上面可是太有執行能力了。所以她盡量的避免出現在漢斯的家人跟同學們面前。至於格雷茲巴赫家的家長們,這又是另外一個問題了,他們太過老派了,老派到沒准兒她帶著漢斯融入自己的生活圈子之後就會被認為這是她的結婚對像!

  所以為了大家好,還是別過於滲入對方生活了。

  漢斯不想要讓米亞跟自己家人跟同學們見面的理由則是因為他不確定自己的父親會不會因為什麼所謂的「貴賤不通婚」而搞出來什麼事情去拆散他跟米亞。同學們也不是完全可靠,大家之間都很熟悉,還經常互相拜訪家庭。萬一要是哪天哪個同學說漏了嘴,那不是全都暴露了?

  這會給他處理自己手上的產業造成極大的麻煩。萬一要是他父親在背後做手腳,那麼他有很大的可能性將會無法把自己所有的財富帶離德國。

  至於格雷茲巴赫家,他相信這只是暫時的,米亞沒准兒是在考驗他。直到兩個人准備結婚才會真正的徹底讓他融入她的生活圈子!

  總結下來,互相離對方的生活圈子遠一點兒對兩個人都好,沒必要折騰自己。

  抱著這種念頭,兩個人根本就不往家裡面帶自己的男/女朋友,只是在柏林這個瘋狂迷亂的城市中放縱自己的青春。

  而今天,漢斯卻突然出現在她的學校,這顯然是不太正常的一件事。

  「發生了什麼事?」米亞問。

  「廣場上發生了暴動,工人跟警察發生了衝突,我擔心你就來了。」漢斯抱住了米亞,把她摟在懷裡說。

  米亞的學校就在赫爾曼廣場附近,他聽說這裡今天有游行的事情就趕緊過來了,來的時候廣場上已經亂做了一團,還聽到了槍聲!

  米亞:「……」

  柏林的環境已經糟糕到這種程度了嗎?

  「我們得趕緊離開。」漢斯親了親米亞的額頭,拉著她快步走出學校,就聽到了一聲尖叫,然後一個燃燒著的油瓶就丟了過來。

  米亞一個反手就拉住了漢斯,兩個人重新撲進了學校裡面。

  「上帝啊,那是裝甲車嗎?」旁邊一個學生目瞪口呆的看著從街上經過的車子,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

  米亞:「……」

  雖然很不想要承認那是裝甲車,但事實就是那樣,無法掩蓋。尤其是那輛車開到前面的時候正在衝著路上瘋狂逃竄的人們無差別掃射,更讓人沒辦法說出否定的話語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米亞跟漢斯縮在牆壁的角落裡,對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根本就一無所知。

  比魯科夫不知道抽什麼風,最近下了好多的訂單。她除了上課的時候寫稿件就是下課的時候畫版畫,昏頭漲腦的直到昨天下午才搞定所有的工作。然後就跑去黑市買了一堆的消息,到了今天白天在課堂上做計劃,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柏林這個鬼樣子,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奇怪,她反正是定了一堆的報紙給家人看,都已經快要麻木了。

  結果沒想到只是幾天時間沒有關注而已,就發生了今天這種可怕的事情,政府這是在做什麼?血腥鎮壓嗎?

  「……為了反抗禁止工人示威游行的法令在赫爾曼廣場游行集會,之後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變成這樣了。」漢斯也對現在的情況並不了解。

  但是他知道國內的政治情況是越來越糟糕了,社民黨、德共跟民社黨打成了一團,互相給對方挖坑制造災難,目的就是為了把對手扯下來,按照自己的理念治理這個國家。

  今天的警察跟工人之間的衝突就是這種情況的具體體現,恐怕未來這種衝突還會不斷的加劇。因為沒有人知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人在渾水摸魚。就比如說今天發生衝突的是工人階級跟柏林警察局。可是難道其中就沒有民社黨在其中煽風點火嗎?這可是社民黨跟德共的共同敵人!

  漢斯緊皺著眉頭,街上的槍聲還在響,並沒有因為街頭無人而停下。

  這些人想要做什麼?不僅是鎮壓反抗者,難道還在屠殺普通民眾嗎?

  他猜對了,柏林警察局不僅僅是在鎮壓工人,還把武器對准了無辜的民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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