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1章
1929年的整個五月都變成了血色,柏林警察局不但衝著德共舉起了屠刀,還趁機清洗了一批傾向於德共的人士。搞得柏林這段時間簡直就是人心惶惶。但凡是有點兒政治敏感性的,都在緊張政府是不是什麼時候又會搞出來事情進行大清洗?
而跟這種風氣截然相反的是比魯科夫的行動,最近這段時間他簡直就是瘋狂的下訂單,米亞才剛剛交了一單畫稿,他的電話就又打到了格雷茲巴赫家追加訂單。
「到底是出了什麼事?」諾伊爾放下電話皺起了眉頭。
為了能夠更好的賺錢跟擋槍,格雷茲巴赫家安裝了一台電話,方便所謂的諾伊爾g先生的工作。全家都對這件事心知肚明除了米亞的工作性質,所以他們平時在米亞不在家的時候也會幫忙傳話,讓米亞回來之後再跟對方溝通。當然這個時候諾伊爾是必須在旁邊的,他才是真正的「作者」,比魯科夫溝通的也是他。
這讓格雷茲巴赫先生十分痛苦,每次接電話的時候都感覺自己的精神受到了污染,理智在潰散的邊緣反復橫跳,比魯科夫這家伙,是撒旦派來污染世界的吧?
看了一眼表情麻木的女兒,諾伊爾揉了揉臉,強行鎮定下來,米亞都被摧殘成這樣了,他這個只是擋槍的人又有什麼資格叫苦?
雖然米亞的麻木並不是因為聽到了比魯科夫過火的要求,但她也不想要然諾伊爾太過擔心她的心理狀態而產生什麼停止這項工作的想法。在搞定所有事情之前,格雷茲巴赫家需要這份工作帶來的金錢。至少,他們離開德國的時候不能使用那些「撿到」的錢,而是要使用正當收入。
不過諾伊爾的疑惑倒是可以解釋一下,「我想應該是他背後的能量對這方面的作品需求量變大了。」
血色五月最大的得利者當然不是受到了各界抨擊的魏瑪政府,也不是死了人又引起了政府敵對警惕的德共,而是這兩個黨派共同的敵人民社黨!
要說本次事件當中沒有民社黨的影子才叫奇怪,布勞瑙美術生的腦子這時候還是夠用的,手底下也有一批的瘋狂擁躉者。要是不趁著工人們反抗政府的時候渾水摸魚搞事情才叫傻瓜,換了米亞也會這麼做。盡最大的努力去消滅敵人手中的力量是所有政客的必修課,敵人弱了自己才能強大,直至最後壓的對手再也翻不了身。
當然,斬盡殺絕是不可能的,但是壓制的沒有話語權甚至是迫使對方不得不轉入地下這種事情還是很普遍的。就像是托洛茨基,現在正在土耳其等著來自於蘇聯內部籌集到的資金。
瘋狂趕稿了一段時間之後,米亞終於重新空出了時間去黑市上繼續打探消息。
可惜根本就沒有得到什麼太有用的消息。反倒是武器家族尼森家的現任主事人阿爾弗雷德尼森從蘇聯購買的一批劇毒農藥被扣押了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人們都在猜測他需要花費多少錢才能讓這些東西回到自己的手裡面?
另外就是各種各樣的八卦消息,把自己給化妝成為了一個瘦小的男人的米亞壓了壓帽檐,只覺得想要從這裡打探出來有用的消息真的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好在她需要知道的事情已經知道的差不多清楚了,倒也沒有什麼必要繼續待在這裡。看了一眼某個卡座裡的亞美尼亞人,她低頭離開了這裡。
當初她還試圖從這位埃德加先生手中獲取一份工作呢,沒想到這個魚龍混雜的酒吧竟然也是他開的,路子真是夠廣的了。
走出酒吧,看了一眼周圍零零散散的小混混們跟的男女,米亞皺了皺眉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根叼在嘴裡點燃,靠著小巷旁邊的牆壁融入了吞雲吐霧的人群,目光也逡巡在酒吧門口。
直到一根煙都快要變成了灰燼,一個同樣瘦小甚至是臉色糟糕的跟癮君子沒有區別的男人出現了。
他先是看了一會兒周圍,似乎是在確定環境是否安全,然後看到了米亞,眼睛一亮,衝著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哈羅特!」瘦小男人裝作是無意間從這裡走過,經過米亞的時候低聲喊了一聲,兩個人進入了旁邊的小巷子裡。
「我要的東西帶來了嗎?」米亞直奔主題。
她需要一份詳細的柏林地區的建築物圖紙,這種東西可沒有辦法在明面上買到。為了這件事,她不得不喬裝打扮在這家酒吧裡面混了好長時間才算是找到了一個能夠賣給她東西的人,就是眼前的這個男人,海尼克肖特。
曾經上過戰場,但是卻因為戰後創傷應激後遺症的問題而不得不離開政府職位的小職員。
「整個柏林的地圖我弄不到,只能弄到這一部分。」海尼克從自己的衣服裡面掏出一張折疊著的圖紙遞給了米亞,「如果你還想要別的地區的,我可以幫你找別人弄到手。但是你知道的,那需要付出一點兒代價。」他搓了搓手指說。
離開了旱澇保收的政府職位之後,他收入大減,只能靠著一些出賣消息之類的事情做掮客。但是也不是所有的消息他都能賣有些已經過時了,根本沒用。不過要是這個哈羅特願意出錢的話,他當然不介意去跟自己往昔的「同事們」進行一些交易,從這位客戶手裡賺取更多的錢財。
「那就繼續找。」米亞打開圖紙,觀察了一下之後,確定這是真的,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卷美元丟給海尼克。
對方迅速的拆開點起了數量。
他喜歡這個客人,總是用美元結賬。這讓他可以利用官方跟地下彙率不同的機會去黑市上多賺一筆,也算是額外的收入了。
至於為什麼一個德國人喜歡用美元結賬?海尼克表示管那麼多做什麼?他只是一個掙錢吃飯的小人物,不聽不問是他的原則!
「我要離開德國一段時間,這些錢給你作為活動經費,我們一個月之後還是在這裡見面。要是到時候我沒來的話,你以後也不用等我了。」米亞皺著眉頭糾結了一會兒,又掏出了四卷美元丟給海尼克,「記住,小心行事,別讓人發現了我們之間的交易!」
說完她探頭看了看外面的情況,見無人關注這邊,壓低了帽檐,匆匆離開了。
留下海尼克一個人待在小巷中,就著路燈的光芒,貪婪的拆開了那幾卷鈔票。
老實說,他沒想到這次來能有這麼多的收獲。
光是第一筆交易就能讓他過上一段時間的好日子了,沒想到對方竟然還不滿足於已經收到的一個大區的圖紙!
確認了拿到手的鈔票是真正的綠油油的美鈔之後,海尼克重重的在上面親了一口,趁著無人注意的時候也溜走了。
他雖然被迫離開了政府工作的崗位,但是他的家人可沒有離開,想要弄到這種圖紙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甚至現在這種整個國家都亂糟糟的情況下,只要不是一整個檔案館的搬走檔案,根本就沒有人會注意到這些事情。時間長了,這種圖紙很容易會因為保存不當而出現損毀,還有可能會因為一場小小的火災而徹底消失,總會有辦法處理好這件事的。
海尼克絲毫沒有考慮過為什麼會有人想要柏林的建築物圖紙,那跟他有什麼關系呢?他只知道這些錢夠他買好多令人愉悅的藥物了,今後的一兩年時間裡面都不用再去跟那一群垃圾們共享一個針頭!
戰爭摧毀一個人就是這麼的容易,曾經的海尼克也是一個積極向上的年輕人,甚至還有心做出一番大事業。可惜的是,他所有的一切都被德國政府給毀掉了,成為了今天這樣的一個毒蟲。
暫且不管這位先生今天想要去哪裡繼續快樂,米亞這邊已經揣著那份柏林某個地區建築物的分布圖回到了家。
她需要確認一下自己「撿到」美元跟珠寶的所在地,不是太隱秘。但是也不至於偏僻到她根本就不會去的程度,這樣才能有足夠的說服力。並且這段時間最好經常晚一點兒回家。呃,也許是時候把漢斯給拉出來當一下擋箭牌了。不然怎麼說服作息規律的她竟然會發現這種東西?
還好她之前就有過這種操作,現在只是更嚴重一點兒而已,倒不會太突兀,就是眼前的這個問題有點兒難以解決。
「結婚?」米亞瞳孔地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怎麼就進展到結婚了?他們戀愛的時間有到一年嗎?有嗎?
所以是幻聽吧?是吧?
她閉了閉眼睛,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呼氣吸氣呼氣吸氣……試圖讓自己趕稿趕的有點兒發麻的大腦重新清醒運作起來,而不是一陣陣的發懵,連話都聽不清楚!
然而就算是她把眼前的那杯冰水給灌進了嘴裡也不能讓剛剛的幻聽消失。尤其是在眼前的漢斯並不是一個幻覺的情況下。
「是的,結婚。」漢斯完全沒有察覺到米亞的異常,只是以為她可能是因為學習太累了導致的疲倦,「銀行裡面的存款我都已經換成了美元跟部分的黃金,產業也處理的差不多了。但是還有一個嚴重的問題,我母親在過世之前為了防止一些意外的發生,對她的產業做出了特定遺囑,有一部分的產業只有我結婚之後才能擁有處置權。在那之前,這些產業都將由專業的機構進行托管。所以想要拿到這部分的產業,我就必須結婚。」
漢斯簡單的跟米亞解釋了一下現在的情況。
為了處理他手中的產業,他最近這段時間跟米亞約會的時間都被迫減少了,簡直就是怨念叢生!
但好在得到的結果還算是不錯。
他媽媽之前從奧地利嫁過來的時候家族陪送了大筆的嫁妝,其中一部分是非常優質的土地。這些優質的土地在每年給他帶來大筆收入的時候也接受著來自於其他人的羨慕嫉妒之情,在維茨蘭德夫人還在世的時候就曾經有人想要買下這些土地,並給出了不錯的價格。如今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這些土地的價值更高了,同時因為地理環境等等原因,有太多的人願意溢價購買前提是他願意賣掉。
剩下的那些產業也是,地段好,生意賺錢,只要他願意賣,就會有一堆的人願意接手,還是出高價的接手!
漢斯經過了深思熟慮之後,並沒有選擇在自己的交際圈子裡面出手,而是選擇了聯系他的舅舅,通過他的手將這些產業給賣了出去,得到了一個十分不錯的價格。以及一個寫在合同上的規定,在明年五月之前這筆交易絕對不能曝光,來為自己贏得更多的時間。
買下這些產業的人也十分識趣,出於對漢斯的舅舅家信譽的信任,同意了這個條件。
他大概知道這是為什麼,拋售地產在這些貴族中是很少發生的事情。除非是破產了不得不拋售產業還債。否則對於這些驕傲的地主們來說,只有買的沒有賣的!
這個漢斯維茨蘭德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賣掉了自己的產業。但是他手中還有另外一部分的產業沒有售出,簽訂這種合同的目的應該就是為了避免被別人知道他拋售產業而被壓價。
很聰明的想法,買主也願意配合他自己花了這麼大一筆錢買下了這些產業,憑什麼別人能夠花少量的錢就買下那些東西?
所以漢斯很愉快的繼續操作了起來,將他在德國的產業都給賣了出去,並且無一例外的附加了在1930年五月一日之前不能曝光交易的條款。
這對於買下來這些產業跟土地的人來說無所謂,買到就是賺到。而且有合法的手續還有維茨蘭德家族的榮譽來擔保,他們也不擔心漢斯搞什麼小動作。八成就是貴族們死要面子的那一套,他們懂!
但是這些明面上的產業處理掉了之後還有更加重要的一環,那些他媽媽在遺囑中規定了只有他結婚之後才能自己掌控的產業。
維茨蘭德夫人過世的時候漢斯還是個沒有長成的少年,他的監護人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她很清楚自己的丈夫肯定會再娶,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情誰都說不准,所以才立下了這樣的一份遺囑。目的就是為了防止出現什麼意外畢竟老維茨蘭德年事已高,不知道還能保護漢斯多久,有這樣一份保障至少能讓這筆財富在漢斯成年之前不受到威脅。
之前漢斯一直都沒有去管這件事,每年只是從托管公司那裡收取大筆的紅利。
可現在不同了,他要跟米亞去隔著一個大洋的美國生活,德國的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反而還是累贅,他不可能總是跨越一個大洋來管理這邊的產業。而且國內變來變去的政權也讓他擔心,在德國,他是一個維茨蘭德,能夠受到家族的庇護。但是去了美國,他就不再受到父親的控制。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情真的很難預料,他不想要冒這個險。
既然別的產業都賣了,那也不差這一份,直接斷個徹底更省心!
前提是他必須找到一個姑娘跟他結婚。
這不就巧了嗎?
他就是為了一個可愛的姑娘才要賣掉這份產業的啊!
所以漢斯迫不及待的把米亞約了出來,跟她說明了這件事,直接把米亞的神志給打的發懵快要找不回思考能力。
而漢斯還嫌這件事給她的衝擊不夠,握住了米亞的手,「親愛的,相信我,我會保護你不受我父親的傷害的!」
他看著米亞茫然的眼睛,說出了自己的計劃,「我們秘密結婚,直接通過律師來完成這份遺囑的條件,不經過維茨蘭德家族。這樣在離開德國之前,我們的關系都是保密的!」
漢斯很清楚一件事,他的婚事對於維茨蘭德家族來說也是一件十分有利的籌碼,他的父親在過去的幾年中一直都在計劃著用他的婚事來為家族換取足夠的利益比如說一個實力強大的盟友跟更多的利好家族的協議之類的。
只不過他還沒有從柏林軍事學院畢業,尚未取得校官的職位,在婚事上不好操作,所以暫時沒有進行到這一步而已。
但是他很確定他的父親已經為自己劃定了結婚對像的範圍,剩下的,就是看哪一個姑娘能夠帶來更多的利益。而一旦確定了這一點之後,就是訂婚跟結婚。
如果他沒有遇到米亞的話,漢斯覺得自己應該會按照父親的規劃來進行自己的人生路途。雖然是因為利益而結合,但是就算是為了家族榮耀,他的父親也不會給他定下一個糟糕的妻子的,在表面上,他依然會擁有一個美滿的婚姻。
而且誰又能肯定他跟那位素未謀面的女士之間無法產生感情呢?未來的事情誰都說不准!
但是現在他有了米亞,就不想要按照父親制定的計劃走了。
有了真正的愛情,他為什麼還要去將就一段不得不的感情?
「聽我說米亞,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很突然。但是我們不能放棄這筆財富,它比我之前賣掉的那些產業還要龐大,這是我們去美國之後好好生活的基礎!」漢斯堅定的對米亞說。
有足夠的錢才能在異國他鄉生活的更好,這是永恆不變的真理。
而且這本來就是屬於他的東西,他為什麼要放棄?
唯一的問題在於他需要保護好米亞,不讓他父親知道這件事,避免他做出任何傷害她的事情。
好在,他並不是毫無准備,在鄉下陪伴著祖父度過的那些日子不僅讓他擁有了強健的體魄,還對祖父曾經的那些帶上戰場的士兵們有足夠的了解,也跟他們的孩子們成為了朋友。這些人有不少都跟在維茨蘭德的柏林宅邸中服務的工作人員有親戚關系,他可以通過這些人得到一些有關他父親的信息,判斷出來是否有危險靠近。
就,為了跟喜歡的人一起跑路到美國,漢斯也是夠拼。
但是米亞完全懵掉了啊!
她只是告訴漢斯處理好銀行的事情而已,避免到時候經濟危機來了銀行倒閉馬克貶值,富翁變成負翁,誰能想到他竟然連產業都變賣了?
這對於一個容克地主來說科學嗎?
米亞的眼神有些恍惚,還處在被打擊當中。她是真的沒有想到漢斯這麼能,居然繞過了自己的父親跟家族完成了這麼多的事情,他這是真的把軍事學院教導的那些戰術給用刀了生活中了吧?
漢斯看著米亞沉默的樣子有點兒擔心,放開她的手捧住了她的臉,「親愛的,我知道你有一些事情並不想要跟我說,我也明白你不說的理由,但這並不是我們之間的鴻溝。相信我好嗎?」
他又不是傻子,米亞想要離開德國的態度都已經不僅僅是強烈了,而是一種逃離般的警惕!
而且她一直對魏瑪政府不看好,覺得遲早有一天這個政府會被現在的民社黨黨魁給取代。而作為軍事學院的學生,漢斯很了解這位黨魁的歷史跟理念他的同學就有這位黨魁的追隨者,還是特別瘋狂的那種。
如果想到了這些還猜不到米亞到底在恐懼著什麼的話,那他干脆直接給自己一槍死了算了,別浪費糧食了!
米亞身上的秘密只有兩種可能,第一,她是來自於蘇聯的間諜,甚至整個格雷茲巴赫家都是。
這點被漢斯直接否定了,要是格雷茲巴赫家真的是間諜的話,過去的那些年也不至於過的這麼窮困潦倒了。
那麼就只剩下另外一種可能了,她也許擁有猶太血統!
作為軍事學院的學生,漢斯很清楚現在社會上反猶的風向,也很明白一件事。如果米亞所推測的經濟危機真的發生,那麼民社黨有極大的可能性會代替現在的社民黨上台。到時候那位黨魁就會在全德國推廣他的理念……
所以逃離德國是她最好的選擇。
但這無所謂,他會一直陪著她,不管她去哪裡。
氣氛沉默了下來,似乎陷入了泥沼當中,壓抑又沉重。
米亞看了漢斯好一會兒,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感受著脈搏的強力跳動,輕輕點了點頭,微笑著對他說,「我們結婚。」
第1342章
英年早婚什麼的,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不能隨便浪了而已。但結婚對像是漢斯這樣的人,不能出去浪好像也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米亞的眼神溫柔了起來,一個願意陪著她去任何地方並且付諸實際的人真的讓她沒辦法拒絕啊……
既然決定了要結婚,那有些事情就必須提前了,「我需要跟諾伊爾跟安娜說明一下情況,等我消息。」米亞認真臉。
拜之前的經歷所賜,諾伊爾對這些貴族們是半點兒好感都沒有,想要讓他接受女兒跟一個容克集團中的成員結婚還真是有點兒困難。畢竟這個不是沃爾夫阿申巴赫那種貴族的遠房親戚,而是實打實的容克地主。
但在別的事情的衝擊下,結婚也就不算是什麼大事了。
柏林六月的夜晚,天氣適宜,高溫尚未來襲。但是諾伊爾跟安娜卻輾轉反側根本就睡不著覺,一起靠在床頭發呆。
「米亞還沒回來……」安娜有點兒擔心。
隨著女兒越來越大,夜不歸宿是很正常的事情,她有自己的私生活。但是米亞的性格就跟她的祖父一樣,生活中充滿了各種規則,在行動上面充分的詮釋了什麼叫做一板一眼的教條。就比如說她做事情向來都很有計劃,連幾點鐘工作,幾點鐘休息跟幾點鐘玩樂都卡時間卡的要死。再比如說,她如果決定外宿,不管多晚都會給家裡面打電話,確保家人知道她是安全的。
可是今天他們沒有接到她的電話跟任何消息,她卻沒在往常到家的時間回來,這能不讓人擔心嗎?
讓一個每天把各種時間給精確到分鐘的人突然之間打破自己的習慣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就像是巴澤爾。一旦自己的計劃被更改了,就會產生嚴重的焦慮。
安娜不知道這種情況在幾十年之後叫做強迫症。但是卻知道米亞到現在還沒回家時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
這太不米亞了!
諾伊爾拿起床頭的懷表看了一眼,已經凌晨兩點多了。
他默默的下了床開始穿衣服。
安娜見他這樣,也跟著一起下了床穿衣服,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然而還沒有等到兩個人把衣服穿好,就聽到了窗戶那邊有聲音。
夫妻兩個瞬間緊張了起來,諾伊爾迅速的衝到牆邊拿起了掛在牆上的槍,對准了窗戶,就准備有人圖謀不軌就給對方一槍。但是窗邊出現的臉讓他大吃一驚,「米亞?」
安娜趕緊衝到了窗戶旁邊,打開窗戶,去拽米亞。
「別,媽媽,去找一條繩子,快點兒,別讓其他人知道!」米亞扒著窗戶對安娜說。
安娜心頭一凜,知道是出了事情,沒有多說,立刻輕手輕腳的打開了房門,悄無聲息的從雜物間取來了一條繩子用來綁住病發時候的諾伊爾的。
「我帶回來了一點兒東西。」米亞拿著繩子的一端跟夫妻兩個說,然後重新跳了下去,把繩子系好,拉了拉,示意安娜跟諾伊爾把東西拉上去。
「!」什麼東西這麼沉?
諾伊爾缺了一條腿,拉著繩子的重心有點兒不穩,安娜趕緊幫忙,一起把那些東西給拉了上來。
米亞看了看周圍,見沒有人注意,也跟著爬了上去。
這時候安娜跟諾伊爾才注意到了女兒一身的狼狽。
平時總是梳的整整齊齊的頭發現在凌亂不堪不說,臉上跟手上還占滿了泥土,就連身上的外套也不見了哦,是綁在了他們拉上來的箱子上面。看樣子是用衣服做把手,把這兩個箱子給背了回來?
「發生了什麼事?」安娜把窗戶關好,甚至還謹慎的拉好了窗簾之後問。
她還去檢查了一下米亞的身體,來確定她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身上沒有傷痕,但是手卻紅通通的……
「先別管那個,我們把這些東西處理好再說。」米亞表情尷尬,伸手去解箱子上的衣服。
安娜跟諾伊爾表情狐疑,互相對視了一眼,決定等會兒再詢問女兒,先看看箱子裡面是什麼東西再說。
「上帝啊!」安娜看到打開的箱子,捂住了自己的嘴。
諾伊爾沒叫上帝,他只是長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這個陳舊的行李箱裡面裝著的全都是美元,滿滿當當,塞的一點兒空隙都沒有!
而他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錢!
沉默的氣氛在房間中蔓延,很長時間都沒有人說話,直到米亞打開了另外一只箱子只有行李箱的八分之一大的小箱子,露出了一堆即使是在夜晚中也閃閃發光的珠寶。
「!」安娜重重的吸了一口氣,捂住胸口跌坐在了床上,完全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諾伊爾後退兩步,坐到了椅子上,沒有讓缺失一條腿成為自己身體失衡的理由。但他現在也是呼吸急促,頭腦發暈,感覺整個人的狀態像是被人強行灌下去了一桶酒,暈頭轉向的完全找不到任何頭緒。
「到底發生了什麼?」安娜抖著聲音問。
「我撿到了一些東西而已。」米亞表情高深莫測。
諾伊爾默默的伸出手揪住了她的辮子,「把詳細經過說明白!」
本來米亞四點鐘就應該到家了,但是現在都幾點了?她消失了快要十二個小時!
這十二個小時裡面她做了些什麼,遇到了什麼危險一字不提,他怎麼能放心?
「輕點兒,輕點兒啊……」米亞一手握住了辮子跟諾伊爾爭奪頭發的掌控權,「不得不」交代了一下今天的去向,「我今天本來是跟一個朋友去看房子的」
她話沒說完就被安娜給截住了,「看房子?」看什麼房子?他們現在這裡住的好好的,有什麼房子可看的?而且一個朋友?
安娜敏銳的眯起了眼睛,「什麼樣的朋友?」
諾伊爾看了妻子一眼,給她的敏銳在心底默默的點了個贊,對,什麼樣的朋友?
「……我的結婚對像的朋友。」米亞一臉不情不願的把漢斯給拖出來擋槍,是未婚夫先生出力的時候了!
「結婚對像?」諾伊爾跟安娜不約而同的喊了出來,這什麼鬼啊?怎麼就進展到了結婚對像了?
「嗯,就是我男朋友,他前幾天求婚了……」米亞的聲音在安娜跟諾伊爾的瞪視之下越來越小,心中對漢斯感到一陣抱歉。
誰叫這位未婚夫先生的名頭能夠解決絕大多數的麻煩呢?比她之前的計劃省時省力多了。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為什麼不早說?」諾伊爾眉頭緊皺,都要結婚了,他們竟然沒有見過那個男人!
「才剛剛兩天。」米亞弱弱的說。
見諾伊爾還想要說些什麼,安娜拉住了他,始終沒有放過重點,「求婚兩天就去看房子?」
這什麼速度?是不是有點兒太快了?他們甚至都不知道米亞的男朋友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也不是,他最近這幾天學校於演習活動,沒辦法跟我一起去,就拜托了朋友帶我去看一些合適的居所。」米亞干咳一聲說,把所有事情都甩到了柏林軍事學院身上?
「然後呢?這些東西又是怎麼回事?」諾伊爾眼神下移,示意米亞把地上的錢跟珠寶解釋清楚。
「我在參觀花園的時候聞到了血腥氣,離開之後又繞了回去。」米亞話說到一半,安娜跟諾伊爾躁動了一下,想要做點兒什麼,最終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手,先等她說完再處理這個膽大包天的孩子!
「我本來也不想的,但是那棟房子我很滿意。可是有漢斯的朋友陪著我我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探聽這種事情,就跟他先離開了之後再回去看。」米亞看著安娜跟諾伊爾嚴肅的表情,十分認真的說,「我是白天去的,而且身上帶了巴澤爾給我的槍!」
老格雷茲巴赫是一個十分有危機意識的人,在德國生活了大半輩子的他很清楚這個國家現在不對勁兒。所以通過關系給家人弄到了不少的防身武器只要有錢,這些東西有的是。他們家不至於有錢到富豪的地步,但是搞兩把槍還是可以做到的。尤其是米亞,聽諾伊爾說了她現在的工作性質之後,這位老先生就給他可愛的孫女搞來了一把做工十分精致的女士手槍給她用來防身。
在這一點上,諾伊爾跟安娜也說不出來什麼了,白天,又帶了槍。而且既然有花園就說明那裡的環境應該不錯,周圍住著的鄰居不會對槍聲視而不見。可以說他們的女兒什麼都想到了,但這不是想不想到的問題,而是她就不應該這麼做!
見到兩個人的表情變來變去,米亞趕緊接上了後續,「我回到那裡之後才發現有兩個人死在了花園的角落裡面,應該是互相殘殺而死的。」她一邊說還一邊掏出來了兩本小冊子放到了桌子上,「這是我從他們身上找到的東西,剩下的能夠證明他們身份的東西都被我給燒掉了,屍體也被我埋了起來。」
諾伊爾跟安娜看向了桌子上的兩本小冊子,前者伸手打開,皺起了眉頭,俄語?
安娜拿起另外一本,翻看了起來,「托洛茨基?」
她把諾伊爾的那本也拿過來,看了一會兒,確定了這兩本冊子同屬於一個陣營。
想到之前聽說的蘇聯發生的事情跟最近報紙上報道的有關托洛茨基的新聞,安娜立刻明白了眼前的這些東西是什麼。
「上帝啊!」她忍不住捂住了額頭,他們怎麼會卷入到這種事情裡面去?
諾伊爾聽到安娜的話,也明白了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兩個同樣的托派成員為什麼會自相殘殺已經很清楚了。作為運送這筆資金的人士,這兩個人應該是起了內訌。
但不管是其中一個為了阻止另外一個私吞掉這筆錢,還是兩個人都想要這筆錢試圖干掉的對方,事實已經無法改變。他們死了,還死在了一個無人知曉的角落。而他們為之爭奪的東西現在到了格雷茲巴赫家的手中。
「你確定把他們都埋好了嗎?」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諾伊爾問。
「我確定。」米亞點點頭,「我把他們埋在了那片住宅區後面的樹林裡,就是為了把他們給埋起來我才回來這麼晚!兩米的坑,累死我了!」
諾伊爾跟安娜已經完全被米亞遇到死屍跟撿回來的錢的事情給打懵掉了,竟然沒有想到要去那個米亞之前埋屍的地方看一看,好確定這件事情沒有出現任何紕漏。
不過就算是兩個人想要去,米亞也會找到足夠的理由讓他們打消這個主意,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啟發安娜怎麼給這些錢按上一個合理的名頭,另外就是他們需要開始考慮離開德國的事情了。
米亞看著發呆的兩個夫妻,有點兒發愁,你們倒是說話啊,你們說話我才能繼續往下接著說啊!
無奈之下,她只能率先開口,「我想我們最好考慮一下離開德國,去一個環境比較安全的地方使用這筆錢。」這些東西在德國是不能見光的!
諾伊爾跟安娜猛然回過了神,米亞的話提醒了他們,這筆錢根本就沒有辦法在德國使用。
他們家過了快要十年的貧困日子,現在靠著女兒才過上了好日子,要是有錢的話早去干什麼了?在德國,這筆錢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催命符,不但不能用,還要隱藏起來!
可是守著這麼一筆錢不能用誰願意啊?
天天看著這麼多的錢放在那裡生灰心都不會痛的嗎?
那米亞提議的離開德國去別的地方使用這筆錢就是一個很好的方法了。到了國外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過去,也不會知道這些錢是從哪裡來的。而且現在國內的情況也確實是令人擔憂,政府越來越可怕了,到處都是抓人的警察,報紙上已經報道了好幾起猶太人被以間諜的名義給抓捕的消息了。
還有政府對德共的清洗。
作為一個經歷過沙皇俄國跟蘇聯兩個時代的女人,安娜可是太清楚這個國家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了。都能跟侵略自己國家的國家親密合作。難道還指望他們有什麼節操跟底線嗎?
國家跟國家之間,永遠都只有利益的存在,這點她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那她這個身上有猶太血統的蘇聯人在德國的位置就很尷尬了……
這個時候米亞之前做的那些布局就起到作用了,看了兩年多時間的各種社會上面糟心的情況跟政治……局勢,安娜已經不知不覺之間被潛移默化了。她堅定的相信魏瑪政府正狂奔在一條不可救藥的路上特指排除異己,開始擔心起來了家庭的安全。
諾伊爾也是這麼想的。
他自己倒是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作為一個純正的日耳曼人,他們家祖上幾輩都是可查的。但是老婆孩子還有家裡面的第三代可不一定能夠經得起查!
看到了各種糟心的報道跟雜志,就會變得陰謀論起來,諾伊爾當然也不例外。更何況還有五月份的大清洗事件打底,真的是讓他徹底對未來沒有了信心。
而米亞還在喋喋不休的給他們舉例子離開德國的好處,「……到時候我們不但能夠過上好的生活,媽媽不用去給人當女佣;爸爸也不用每天躲在家裡面不出門;耶施科他們也能得到更好的教育;還有妮娜,我們甚至能夠給她請一個女僕每天負責照顧她,帶著她出門去曬太陽而不是每天只能在窗邊短暫的跟陽光接觸一會兒……」
「妮娜!」安娜聽米亞的話本來就聽的很動搖,妮娜的名字冒出來之後,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抓住了諾伊爾的手,「親愛的,我們去到國外之後完全可以把這些東西的來歷放到妮娜的身上!」
上帝啊,她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件事?
妮娜不管怎麼說也是一個俄羅斯貴族的後代,她們可以借用這個名頭來給這些財富找到一個合理的來路啊!德國這邊有人知道他們的底細,也清楚妮娜的情況。但是到了外國誰還會知道這些事情?
哦,對了,他們必須走的遠一點兒,最好離開歐洲這個總是互通有無的大圈子,這樣才能更好的隱瞞真相……
諾伊爾的手被安娜抓的生疼,但是他完全沒有在意這一點,因為這真的是一個絕妙的主意。
一個俄羅斯貴族的後代,終於找到了祖先留下的財富,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嗎?
唯一的缺點就是這個方法不能在德國使用,知道他們過往事情的人太多了。
米亞沒再說話了,悄悄的離開了諾伊爾跟安娜的房間,去洗干淨了自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睡下了。
誰懂啊?為了制造逼真的景像,她是真的握著鐵鍬挖了個兩米的大土坑,到現在手還火辣辣的疼呢!
她這邊補了個覺,諾伊爾跟安娜卻一晚上沒睡,一直都在商討著後續的重重事情應該怎麼做,根本就沒辦法安心睡眠誰對著這麼一大箱子的美元能夠安心入睡啊?更不用說還有那盒價值連城的珠寶了,真是光是看看就覺得心髒病快要犯了,恨不得買個保險箱罩上去才能放心!
出了這種事兒,理所當然的第二天早上兩個人都起來晚了。
好在今天是安娜輪休,用不著她上班,不然還真是一件令人煩惱的事情。
不過即便如此,她跟諾伊爾頂著黑眼圈兒的事情還是讓家庭成員們有點兒擔心,「你們沒事吧?」海倫娜看著父母青黑色的眼底,在考慮是什麼事情能夠讓他們這麼失眠?
米亞?不不不,她看了一眼坐在桌子旁邊吃早餐店米亞否定了這個猜測,米亞可能是昨天他們睡下之後就回來了,不是因為她。
那能因為什麼?海倫娜把眼神投向了楊科跟艾瑪,難道是因為這兩個孩子?
漢娜結婚之後就去度了蜜月,並且正如她跟丈夫所願,在蜜月期間懷上了一個寶寶再過幾個月這個孩子就要誕生了。而之前考慮到兩個人新婚,楊科跟艾瑪都沒有搬過去跟漢娜一起住,只是定時的去探望她。
這對於兩個來上學的孩子來說是很正常的事情,學校跟阿申巴赫家的距離可比跟格雷茲巴赫家距離遠多了,而且他們很快就要畢業了,轉學很麻煩的同時,還要重新適應新的學校生活跟社交。
所以最終兩個孩子還是留在了格雷茲巴赫家。不過那位阿申巴赫先生倒是很大方,給兩個孩子送了很多的禮物,其中包括並且不限於鋼琴等樂器之類的東西。
等再過兩個月,漢娜就會生產了,楊科跟艾瑪也畢業了,那時候他們是不是就要去跟他們的母親一起生活了?
海倫娜東想西想,腦子裡面亂糟糟的,完全沒有注意到安娜跟諾伊爾在匆匆吃了幾口面包之後就拉著巴澤爾這個家裡面的長輩一起關上門商量起來了事情。
米亞對這種情況完全沒有在意,反正她已經做了該做的事情,社會形勢會推著諾伊爾他們往前走的,不必用力過猛。
她現在要做的事情是去跟男朋友先生約會,並且定下婚禮的時間跟地點,確保這場秘密婚禮不會被人破壞。
至於諾伊爾跟安娜,等他們跟巴澤爾商量好了之後正好可以去參加婚禮,多好?
自覺完成了一件大事的米亞輕快的套上了外套,戴上帽子,拎著自己的小包離開了家,留下了諾伊爾跟安娜夫妻兩個跟巴澤爾這個老祖父在家裡面冥思苦想之後的計劃。
「米亞!」早就等在街角的漢斯看到米亞,從車窗裡伸出頭衝著她喊了一聲,年輕的姑娘立刻跑了過去,鑽進了車裡。
「你跟他們說的怎麼樣了?」漢斯一邊開車一邊問米亞。
她說要去跟家裡人說明一下現在的情況。然後把他介紹給家裡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正式見面?
「諾伊爾跟安娜有點兒吃驚,還在接受當中,但我想這周肯定會有結果的。」米亞啾了漢斯一下,笑嘻嘻的說,「我們現在可以選結婚的地點了。」
「德國的還是美國的?」聽到米亞時候進展順利,漢斯的心情愉悅了起來,都不自覺的說起了心裡話。
「嗯?」米亞愣了一下,婚禮不是有一個就行了嗎?怎麼還分德國跟美國的?
第1343章
「我們在德國的婚禮不能曝光,但是去了美國之後,我們可以重新舉行一場盛大的婚禮。」漢斯認真的對米亞說。
憑什麼啊?他們明明就是正牌的男女朋友,結果結個婚都要偷偷摸摸的,這公平嗎?
他一定要讓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們兩個是夫妻!
米亞:「……」
不是很能夠理解漢斯的這種執念,婚禮什麼的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漢斯嚴肅臉,「你忘記了之前的戰爭美國政府對生活在美國的德國人做了什麼嗎?」
因為要去美國生活,他最近這段時間都在查閱相關的資料。而鑒於他的身份是柏林軍事學院的學生,能夠查閱到的資料遠不是普通人能比的,當然也就對曾經的那段歷史有著足夠的了解。
早在十七世紀荷蘭移民的時候,德國人就混雜在漂洋過海的荷蘭人中一同前往美國,這些德國人大部分都集中在美國的五大湖區域。在最初地廣人稀又勞動力極度缺乏的時代,因為國內資源匱乏而來到美國人的德國人在在這片土地上建立了眾多的農場,為美國的建設出了大力氣他們甚至建立了一座城市紐堡!
而英國跟荷蘭之間的戰鬥後者失敗之後,為了盡快的開墾這片土地,英國人甚至還搞出來了墊付船費的方式來吸引德國人前來,讓美國境內的德國人數量迎來了一個爆發式的增長,也誕生了大批的農場主。
之後的第二個移民潮的開端是十八世紀中期,美國人向著西部推進的程度讓已經站穩了腳步的德國人繼續向西拓展的的同時,歐洲爆發的革命也讓大批渴望安定生活跟土地財富的德國人衝向了美國,甚至一度出現了整個村莊一起遷徙的現像。
兩百年的移民歷史讓美國境內的德國人數量暴增,成為了僅次於英國裔的族群,而在德裔聚集的地方,比如說賓夕法尼亞跟威斯康星這種州,德語甚至跟英語一樣成為了官方語言,並且盛行來自於德國的文化跟宗教信仰,擁有只教授德語的基礎教育學校,儼然是國中之國。
如果這麼繼續下去的話,說不定美國就會跟官方語言是法語跟英語加拿大一樣,成為一個擁有兩種官方語言的國家。但是這個過程中出現了意外,還沒有推翻美國憲法的時候,一戰爆發了。
當然,這個時候一戰還不叫一戰,它被稱為大戰。
這場戰爭爆發後美國參戰前,美國的德裔爆發了各種反對協約國的抗議游行跟宣傳捐贈等活動,試圖達到讓美國政府停止任何幫助協約國的行為,避免造成對德意志帝國的傷害。這些拒絕融入美國文化的人中甚至還出現了大量回到德國參軍的年輕人,更是有不少的富有的德國人為遠在歐洲的祖國捐款捐物。
然後就出現了美國政府對德裔美國人的清洗。
百分百美國主義,時任美國總統威爾遜喊出了這樣的口號。
之後就是銀幕醜化德裔形像、政府查封德語報刊並煽動民眾監視德裔人群、逮捕態度強硬的德裔美國人、各種公共實施拒絕德裔進入、社會性打壓德裔等等敵對排擠的措施。
這種高壓政策下,德裔美國人最終拋棄了德國文化跟自己的語言,徹底的跟德意志帝國割裂,融入到了美國社會當中。以至於到了美國對德宣戰的時候,德裔美國人除了相貌上的特征之外。不管是思想還是行為上已經跟本土美國人沒有什麼區別了。
而現在,距離那場戰爭已經過去了十年的時間,德裔美國人本土化的更加嚴重了,這就意味著他們去了美國之後將會面對的是一群已經不再是純粹的德國人的同胞!
「所以?」米亞聽著漢斯的解釋還是不能理解為什麼要有兩場婚禮,美國的那一場還要特別的盛大。
「所以我們必須要融入到當地的生活當中,你總不能跑到南部去生活吧?」漢斯非常嚴肅的說。
他查閱的資料顯示,德國移民到美國人的人大部分都集中在中西部跟北部地區,南部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地盤!這種情況下,他們當然是要去那些有德裔居住的地方定居即使這些人已經不是純粹的德國人了。但至少在德裔人群中生活要比在愛爾蘭人和意大利人的聚集地生活要好多了。
「但我還是不明白舉辦兩場婚禮的必要性……」米亞有點兒茫然。
漢斯給她上了一堂德國移民史課程,然後呢?這跟再舉行一場婚禮有什麼關聯嗎?難道婚禮這種東西還分德國式跟美國式?
「親愛的,到了美國之後我們就不能用現在的姓氏了。」漢斯嘆了一口氣,「美國的德國裔在融入當地文化的同時也大幅度的弱化了自己身上的德國文化的標簽,比如說宗教跟教育,以及德語帶來的影響。我們必須要融入到當地的生活中,到時候你就不是德國的維茨蘭德夫人而是美國的維蘭德夫人了!」
經歷了一場巨大的清洗活動之後,美國的德國裔人群簡直就是一百八十度的轉彎給自己來了個跟德意志剝離各種意義上面的。
既然已經選擇了去另外一個地方重新開始,那就沒有必要繼續抱著過往不放了。自從做了這個決定之後,漢斯就有了心理准備,對這件事接受的很容易,並沒有什麼抗拒的想法。
血脈源於意志而非外物,他是一個維茨蘭德的事實並不會因為把姓氏改成維蘭德而有任何改變。
米亞:「……」
她眼神詭異的看著漢斯,很想要說一句這些事情她都知道,她還知道二戰爆發後美國的最高軍隊將領都是德裔呢,甚至按照泛日耳曼人的理論,就連時任總統這個荷蘭人後代都會被算在日耳曼人的範圍內!
一戰前德裔美國人修建的那些集中營全都被美國政府用來關押在美生活的日裔美國人了,真正被逮捕的德國人甚至只有日裔美國人的十二分之一,還是沒有入籍的跟糸內米卒狂熱分子。而前者裡面,可是有超過三分之二都是已經在美國生活的二代移民跟三代移民!
所以她才敢往美國跑啊,要不然跑去一個注定要被關起來的地方是有多自虐?
可是這些統統都跟婚禮無關好嗎?
介紹的時候直接上維蘭德夫人不就行了?干嘛還要耗時耗力的折騰一場婚禮啊?
可是看著漢斯這麼堅持的樣子,她也不想要說什麼了總覺得不管是說什麼都會被扯到婚禮上面。
她默默的吞下了反駁跟疑問,安撫了一下有越來越嚴肅趨向的漢斯,「到時候看我們置產的地方有什麼合適的舉行婚禮的地方再說吧,沒實地考察過我沒辦法做決定。」
唉,這家伙為什麼對婚禮這麼執著啊?
「你說的對,沒實地考察過確實沒辦法做出決定。」漢斯覺得米亞說的很有道理,沒經過實地考察怎麼能夠確定合適的地點呢?
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你之前打算去哪裡定居?」
有種奇怪的感覺,可是這種奇怪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地方來的呢?漢斯有點兒困惑。
「還沒決定,一直在努力賺船票錢。」米亞怎麼可能跟他說自己已經選好了將來定居的地方?這不是給自己挖坑嗎?
她已經把自己埋的夠深的了,實在是不需要再挖個連環坑,這也太不人道了!
「那周末的時候我們一起看一些資料吧,我拜托朋友幫忙,從美國弄來了一些有關當地適宜居住地區的資料,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看。」漢斯拋開了突然之間出現在腦子裡面的念頭,興致勃勃的對米亞說。
他在處理手上的產業的時候也沒有忘記尋找將來的置產目標要不然到了美國之後難道要坐吃山空嗎?
必須投資一些產業,才能讓手裡面的錢繼續生錢!
考慮到他是個軍事學院的學生,在經濟跟置產這方面並不擅長,漢斯認為最好的投資方式是土地。照顧土地跟管理土地這種事情他可是再了解不過了。十二歲之前,他都跟在祖父的身邊生活在鄉下,在這一點上面,就算是他的兄長都不如他。
不過具體投資什麼樣的土地,還需要好好的考慮一下,別到時候一頭栽進坑裡面。
「好啊。」米亞眨眨眼,微笑著說。
其實結婚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可以自己單獨生活了。而且還能進行一些私底下的操作,不用擔心被諾伊爾跟安娜他們發現破綻。
兩個人達成了一致,立刻啟程前往了裁縫店去取定好的婚紗。
就算是秘密結婚,也要有婚紗的,不然還叫什麼結婚啊?漢斯在這一點上面很堅持,絕對不肯妥協他聽說法國有個設計師很出名,等到了美國安定下來之後就請對方來給米亞重新設計一款婚紗!
呃,也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麼對婚禮這麼執著?
但不管怎麼樣,該買的東西都買齊了,只剩下一個對婚禮舉行地點的選擇。
「這裡怎麼樣?不在你家的附近,也不在我家的附近,沒有人會知道我們結婚了。到時候去了美國,就可以在當地最大的教堂辦一場婚禮,請周圍的所有鄰居們一起觀禮。」米亞指著漢斯給出來的名單上面的一個魯爾區的教堂說。
工業區的教堂,維茨蘭德家的成員是絕對不會跑到這裡來的!
漢斯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反正只要是能夠結婚,他大概就都會覺得是好主意。不過這裡很安全倒是一個事實,不管是他的祖父還是父親跟哥哥或者是他父親的第二任妻子都不會來這裡。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接下來,我們去看看你的捧花。」把婚紗跟禮服放到了車子裡面,又決定好了教堂的位置,漢斯突然笑了起來,輕聲對米亞說。
「捧花?」那不是在花店裡面就能買到的東西嗎?
「去我母親留給我的產業,一片花田。我想她在天堂會很高興看到我結婚的時候用的是她留給我的土地上面生長的鮮花的。」漢斯握著米亞的手,微微有些惆悵的說。
再過不久,他就要離開這片土地了,也許有生之年都不會再踏上德國的領土。帶走一瓶母親留給自己的土地上的土,跟一捧結婚的時候米亞拿著的捧花制作而成的干花是他僅有能做的事情了。
米亞看著他有些悲傷的表情沒說話,只是用力的回握了回去。
跟柔軟溫柔的外表不同,漢斯的性格其實很堅定。
他做起事情的時候從來都不會拖泥帶水。一旦決定了就會堅定不移的一直執行下去。可是再怎麼性格堅定的人也會有軟弱的點。只不過有的人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弱點,好好吧它保護了起來,不被人所窺破;也有的人會在自己親近的人面前毫不避諱的展現弱點。因為他們信任那個為之展現弱點的人。
漢斯開著車載著米亞,來到了柏林邊緣的那片花田。
「是不是很美?」他伸出手去感受著初夏的微風,轉頭問米亞。
「非常美。」米亞手遮在眉毛上,看著一望無際的雛菊花田輕聲說。
初夏的微風吹過成片的雛菊,帶起了一陣波浪,在夕陽的映照下變色的雛菊花瓣伴隨著輕輕的簌簌聲,溫柔美好的讓人想要流淚。
「你知道嗎,我有一條秘密的頭紗。」靜靜的跟漢斯站在花田邊上,米亞突然開口說。
「什麼?」漢斯轉頭,頭紗?
「是一條繡著小雛菊的頭紗,很美很美,也很適合我的捧花。」她看著漢斯,眉眼彎彎的笑了起來。
那是一個老朋友送給她的禮物,一直被她珍視的收藏著,現在她覺得是時候讓它派上用場了。
於是漢斯就在婚禮的當天見到了披著一條長長的雛菊頭紗的新娘。
正如米亞所說,這確實是一條很美麗的頭紗。
銀色的絲線刺繡而成的花瓣綴在輕薄的頭紗上面,美麗而又夢幻。如果仔細看的話,會在其中看到一點點的金色花蕾,不顯眼,甚至在新娘那頭漂亮的金發映襯下不注意都找不到。但是正是這若有若無的金色,給這條頭紗披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仿佛是被施了魔法的神奇道具,讓人心醉。
然而所有的美麗跟夢幻都無法奪走新娘的光彩,漢斯覺得自己的心跳有越來越快的趨勢,不得不緊緊壓住了胸口,防止他因為心跳過速而摔倒。
「……臭小子。」坐在教堂椅子上的諾伊爾咕噥了一聲,得到了安娜的一個白眼兒。
真不知道這家伙對米亞的男朋友的敵意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明明之前海倫娜結婚的時候也沒這樣啊。困惑的安娜根本就不知道諾伊爾在過去的一年多時間裡面經受了所謂的貴族們多大的摧殘,到現在心底還對這個群體有著嚴重的陰影呢,沒暴躁的反對女兒的結婚對像已經是理智加持過了!
不過米亞也結婚了啊……安娜看著跟漢斯交換戒指的女兒,有點兒恍惚,海倫娜的婚禮似乎就在昨天,可是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還有羅塞爾,他親吻漢娜的笑容還在眼前,但卻離開十年了。而托馬斯甚至都沒有機會去跟心愛的姑娘求婚就消失在了戰場上……
諾伊爾目視前方,手卻悄悄的伸到了安娜的手邊握住了她的手。
安娜回握住他的手,輕輕擦去眼角的淚痕。不管怎麼樣,他們總算是熬出了頭,有了希望。這就足夠了,太貪心的話,上帝都不會原諒他們的。
「有點兒可惜,他們都沒辦法去度蜜月。」擺脫了悲傷的情緒後,安娜有點兒不滿意對於女兒秘密結婚的。
明明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可是卻總是讓人有點兒遺憾。
「我覺得沒什麼可遺憾的。」米亞倒是不這麼認為,「我們可以把去美國作為一場漫長的蜜月,幾十年的那種。」她衝著漢斯眨眨眼,笑嘻嘻的說。
有什麼可遺憾的?
蜜月這種東西也只不過是約定俗成的一種形式而已,只要她願意,就算是在柏林也是可以度蜜月的!
「你說的對!」漢斯被她逗笑了,貼住了米亞的額頭,「我們可以把去美國之後的所有事情都當做是蜜月期間的冒險!」
還有什麼是比一場長達數十年的蜜月更令人愉快的事情嗎?
至少對於漢斯來說,拿到了維茨蘭德夫人留給他的產業的所有權也比不上這件事了。
婚禮之後,全程參與了這件事的律師很快就在強大的金錢攻勢下快速的幫助漢斯完成了產業的回收工作,並確保這件事不會被泄露到他的父親的耳朵裡面。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瞞著維茨蘭德先生。但是作為你母親的朋友,我保證你父親不會從我這裡得到任何有關你的消息。」林德哈特收好了文件,把它們鎖進了保險箱裡對漢斯說。
雖然說律師是一種沒有什麼節操的生物,但是在特定的時候,他還是可以把已經吃掉了的節操吐出來一點兒的。比如說一位已經過世了很久的老朋友的兒子,就值得他死去的節操短暫的復活一會兒。
是的,就是一會兒,這孩子只是要求他在明年的五月一日之前對這件事保守秘密而已,完全不算是什麼困難的任務。特別是考慮到他甚至都不是維茨蘭德家族的專用律師的立場,這就更不是難事了。
這時候這位律師先生只是以為這位小維茨蘭德先生是因為擔心妻子的身份不能讓他的父親滿意,准備等到新娘懷孕甚至是生下了孩子之後再把這件事告訴他的父親,讓這位精明冷酷的先生不得不同意兩個人之間的婚事失去了漢斯這枚棋子,維茨蘭德先生的商業版圖計劃要削弱了不少呢。
他完全沒有想到的是漢斯根本就是徹頭徹尾的沒有打算跟他的父親說自己結婚的事情,到明年五月一日之前保密也只不過是因為這個日期之前他就已經離開了德國。到那個時候,就算是他親愛的父親大人知道了他不但跟一個普通的姑娘結了婚,還把自己手上所有的產業都拋售掉了也沒有辦法對他們做任何事了,因為那時候的他已經身在美國了。
難道他親愛的父親大人還能跑到美國去把他給追回來嗎?
現在放在眼前的事情是盡快找到買家,把這些產業給出手。
越早的賣掉它們,他就能越早的離開,危險性也就越小!
漢斯鬥志滿滿的開始了尋找買家的路程,有點兒可惜因為要保密的關系,米亞不能跟他住在一起,更加努力的找買主了。
越早離開德國他就能越早跟老婆名正言順的住在一起啊
米亞看著他這鬥志滿滿的樣子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跟親爹作對是一件這麼快樂的事情嗎?
「你可以把這當成是我遲來的叛逆期。」正在翻著一本地產冊子的漢斯抬起頭來聳了聳肩說,胡亂找了個形容詞來形容給自己的行為,完全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從小到大,他一直都活在父親的掌控之下,生活中全都是順從而沒有反抗,平淡,並且沒有什麼對未來的期許。
跟米亞戀愛是他第一次反抗父親,決定跟米亞一起離開是第二次,結婚拿到產業售賣掉是第三次,從第一到第三,他有了未來的計劃跟對以後美好的日子的期許,整個人生都變得不一樣了起來。
他願意稱之為自己改變人生的三部曲!
「那你這叛逆期來的真是有點兒晚。」米亞扯了扯嘴角,對漢斯的胡亂形容十分無語。
還遲來的叛逆期呢,都多大了還叛逆期?你還記得你馬上就要從軍事學院畢業,進入到到軍隊中了嗎?
但是想到之前她打聽到的約爾特維茨蘭德先生的那些信息,她就覺得有這樣的父親好像叛逆一點兒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要人活著,什麼時候叛逆都不晚。」漢斯把一本冊子放到了米亞面前,「看看這個,你覺得這裡怎麼樣?」
他們正在挑選去美國之後的落腳點,漢斯本人傾向於像祖父一樣,成為一個大地主這活兒他擅長,而且美國中西部農業發展的很不錯,去到了之後就有成熟的體系可以直接套用,會給他們省掉很多麻煩。
「懷俄明?」米亞湊過去看了一眼他選中的地點,想都沒想直接否定,「這個不行。」
萬一要是她過去的黑歷史被曝光了,會被打死的!
第1344章
這倒霉地方簡直就是集中了各種醜陋習俗的大成之地,都到了二十一世紀還存在著童婚呢!什麼發現同性戀直接打死打殘都根本不犯法的!
米亞對同性戀者的態度很直接也很簡單,你愛怎麼樣怎麼樣,只要不傷害別人誰管你到底愛男人還是愛女人?
但是在懷俄明,同性戀直接跟異端畫上了等號,還是那種中世紀的異端,只有他們想不到的處罰,沒有他們做不到的殘忍,人權這東西在懷俄明算個屁啊?只要跟同性戀沾上了邊兒,你就不再是一個人,而是可以隨便別人處罰的物品,弄死你了之後州級法院都不會判處凶手死刑的!
在這樣一個地方生活,是嫌棄自己的命太長了嗎?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她也沒想著要一輩子都能隱藏自己做過的事情,真要是有一天曝光了她曾經的工作,光是想都知道結果是什麼。
米亞還是挺惜命的,活過一場不容易,瞎折騰什麼?
漢斯完全不知道這其中的內情,既然米亞不喜歡這裡,那就換一個地方唄,他們現在不就是在一堆的備選裡面做選擇?不過他還是有點兒好奇,「為什麼?這裡的氣候環境還不錯,而且有大片沒有開墾的土地,我們到時候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打造居住地。」
根據他搜集到的資料,懷俄明的風景優美,是很適合居住的地方。
「我最近在研究東方的一本經書。」米亞認真嚴肅臉。
換來了漢斯的懵逼臉,「什麼?」
東方的經書?這玩意兒跟他們的居住地點有什麼關系?
「類似星座跟塔羅牌之類的推算方式。」米亞說的好像自己最近真的在研究一樣,准備回去就找出來一本《易經》拿給漢斯看,「我研究了一下裡面的內容,上面說我們兩個利水不利山!」
「利水不利山?」漢斯念著這個奇怪的單詞組合方式,完全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我們兩個最好住在水多的地方,遠離山多的地方。」米亞拿過那本冊子,翻了翻,「德國移民傳統聚集地五大湖區域就不錯,我們可以考慮在這裡置產。至於具體到底在哪裡置產,到時候去了再說也來得及。」
漢斯被她說的有點兒迷糊,但還是理解了米亞的話,這就跟星座中的那些幸運物之類的東西差不多,住在水邊對他們有好處,住在山邊會給他們帶來噩運。
他自己對這種東西是沒有什麼特殊感覺的,之前同學家的妹妹給他們用水晶球跟塔羅牌占蔔還說他應該遠離寒冷的地方呢,要不然容易被凍死!
漢斯對此嗤之以鼻,是要有多冷才會被凍死?不穿衣服行走在拜仁的冬天嗎?
但既然米亞覺得這種說法有道理,那定居在五大湖區域也無所謂。對他來說,美國所有的地方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而五大湖地區的氣候溫度跟柏林還是有相似之處的,去到那裡之後也不至於重新適應的太辛苦。
「那就五大湖區域,我先圈定幾個地區。到時候我們去了之後再具體看看應該在哪裡置產。」漢斯一錘定音。
他看中的是懷俄明有大片沒有開墾的土地,買下來會更便宜,但五大湖區域也有自己的優點。這裡水草豐沛,而且制造業也很密集,在生活上確實是很方便。
諾伊爾跟安娜還有巴澤爾也這麼認為。
自從得到了那筆意外的財富之後,家裡面的幾個長輩就陷入了糾結當中。
雖然已經決定了去國外生活,但是到底去哪裡也是一個問題,到底什麼地方適合他們生活真的是挺難確定的。
目前最適合他們的選擇就是美洲,但南美亂的要死,而且大家族群不同,容易排外。那還是北美吧,至少這地方大家都是一種人,混進去了也看不出來什麼區別。尤其是美國,德國移民一堆,去那裡生活可以快速的融入到當地去,不用擔心文化的隔閡。
可是具體地方也讓他們犯了愁。
但米亞帶回來的資料很快就幫忙解決了這個問題。
跟漢斯考慮到的土地問題不同,諾伊爾安娜跟巴澤爾他們考慮的更多的是融入的問題,那當然是選擇一個德國人最多的地方住過去,比如說美國最初的德裔移民的落腳點五大湖區域。
「我已經老了,英語也說的不好,這裡最起碼能讓我生活的輕松一點兒。」巴澤爾很快就確定了目標。
移民嘛,肯定是要往同胞們最多的地方去啊!
不然呢?萬一要是跑去了意大利佬跟愛爾蘭佬聚集的地方出了事都沒有人能幫忙!
巴澤爾對人生的認知很清晰,到了他這個年紀,已經經歷的太多,足夠他看清楚很多年輕人看不透的事情。如果這次不是因為米亞撿到的那些錢跟對魏瑪政府的擔憂的話,他也不想要在自己沒剩下幾年的生命中折騰自己,就在柏林好好的生活不好嗎?
但是意外總是比計劃提前一步,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走下去好了,「漢斯決定好了未來去哪裡定居了嗎?」他問米亞。
如果有可能的話,他還是希望米亞能夠跟家裡面人住的近一點兒,這樣大家在異國他鄉也能互相照顧。
「五大湖區域,具體情況到時候再看。」米亞回答。
雖然她之前就已經確定好了要去哪裡定居。但是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說了,不然根本沒辦法解釋身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德國人怎麼會那麼了解美國,特別還是這種具體到州縣小鎮的程度。
「那就好。」旁聽的諾伊爾點點頭。
他已經從米亞那裡知道了漢斯還需要把自己手上的產業都給處理掉才能離開德國的事情,考慮到那麼大的一片產業不可能迅速的找到買家,他們之前焦慮的心情倒是平靜了一點兒時間是治療情緒的最好良藥,在經過了最開始的瘋狂焦慮之後,現在格雷茲巴赫家的長輩們已經能夠稍微理智一點兒的看待即將離開德國的事情了。
剩下的,就是在各種材料中篩選出來自己想要的。到時候去美國之後可以迅速的置產安定下來。
這件事很快就被放到了一邊,距離他們離開德國怎麼也要幾個月的時間,沒必要整天想著不放。
尤其是米亞自己,事情既然都已經解決了,那就繼續上課,總要把學業完成才行。
順便的,去跟夏洛特約會她的朋友最近貌似很煩惱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職業上面出現了問題?
「非常糟糕的問題。」夏洛特狼吞虎咽的吃著盤子裡面的食物,為了調查案子,她今天一天都沒有怎麼好好吃東西,「還記得之前我跟你說過的那件事嗎?」
「哪件?」米亞反問,夏洛特說過的事情可實在是太多了。
「那件蘇聯人的事情,失蹤的卡達科夫,他似乎是在密謀著什麼,還有那個死掉的蘇聯人。昨天我去了火車站,才發現一件事,原來他開來的那列火車根本就不是劇毒農藥而是毒氣。可是你知道的,毒氣是被禁止運輸的,而且用途也是一個謎團。」夏洛特煩的要死,根本就沒辦法從一堆的破事兒裡面找出頭緒。
「看起來情況好像不太樂觀。」米亞看著夏洛特比之前凹陷了一些的眼睛,覺得她最近可能消耗精力過度,這黑眼圈兒是越來越重了。
「但是不用的擔心,我已經跟一個同事約好了晚上要去探查一個地方,那裡可能有關鍵線索。」夏洛特吞掉了嘴裡的香腸,抓起水杯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
她就等著跟格裡安拉特一起去之前他們查到的那個地點了!
想到自己有可能會因為協助一個真正的警察而成功進入到這個職業裡面,夏洛特的心情就激動了起來。
「帶槍了嗎?」米亞看她興奮的樣子,提醒了她一句,別忘了帶上防身的工具。
「放心!」夏洛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表示那把手槍已經牢牢的綁在了她的身上,隨時都能抽出來給圖謀不軌的人一顆子弓單。
米亞給她比了個大拇指,好樣的!
不過……「你確定跟你約好了時間的人還能來嗎?」米亞看了一眼牆上掛著的時鐘,問夏洛特。
這都超過了她之前說的離開的時間快要半個小時了吧?作為一個警察,這麼沒有時間觀念嗎?
「……也許他有什麼事情耽誤了?」夏洛特有點兒猶豫,鑒於之前冒充警察探案被格裡安給撈出來的事情,她突然不是很確定對方是不是會按照約定來到這裡跟她去探訪那個印刷廠了。
「那他耽誤的時間有點兒長。」米亞對那位警察先生的印像開始下滑,一個不守時的人是真的很令人討厭。
夏洛特沒說話,只是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皺起了眉頭。
「需要我陪你去嗎?」米亞有點兒擔心夏洛特,就算是她在怎麼想要當一個警察。可是獨身一個人去探訪陌生的地方依然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不,米亞,我會搞定這件事的。」夏洛特搖搖頭,她不想要把朋友給牽扯進來。
「好吧,那我陪你再等一會兒,如果再過半個小時他還不來的話,我就送你回家。」見夏洛特意志堅定,米亞也沒有堅持。但還是希望她能夠安全而不是出什麼事兒。」
大概是夏洛特真的跟警察這個職業有緣,沒過多久,竟然真的有人來了。
「耶尼克!」夏洛特眼睛一亮,衝著走進來的耶尼克揮了揮手,讓這位年輕的警探先生十分驚訝,「夏洛特?」
米亞看了夏洛特一眼,這個走進來的男人讓她確定了夏洛特是在碰瓷,對方根本就不是她的那個所謂的約好了的搭檔。不過看到叫做耶尼克的男人看向夏洛特的眼神,她也就懶得去管這件事的真相了,顯然這位年輕的小哥應該是對夏洛特有點兒不明不白的心思的。
「既然你等的人到了,那我就先走了。」她拎起了自己的小包,對夏洛特說。
警察探案嘛,爭分奪秒,她懂!
米亞本來以為夏洛特會憑借著這次的探案結果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完全沒有想到再次見到她的時候竟然是聽聞她的母親死亡。
「……我沒有辦法,伊爾莎跟埃裡希要把她送到醫院去,這樣就能省掉八十馬克大喪葬費用……」夏洛特捂著臉,淚水從手指的縫隙滴落。
她是來跟米亞借錢的。
雖然有時不時的給雜志社供稿取得一些額外的收入。但是這些錢基本上都已經砸在了房租還有食物上面,夏洛特的手裡面是真的沒有什麼錢,根本就沒辦法支付利特夫人的喪葬費用。
「我知道了。」米亞摟住夏洛特的肩膀,安慰著她。
可憐的姑娘鼻子底下甚至還有不明顯的血跡,臉上也有青色的痕跡,顯然是之前跟人發生了衝突。而能夠跟她發生衝突的人,除了她的那個糟心的姐夫埃裡希之外,米亞也想不到別的人了。
「把她安葬了之後你打算怎麼辦?」拉著夏洛特坐上了車,米亞問她。
她一直都很討厭伊爾莎的丈夫,埃裡希就像是一條惡心的鼻涕蟲一樣的黏在利特家的人身上,吃著他們的肉,喝著他們的血,整天待在家裡面從來不去工作靠著利特家的女人養。
「我不知道……」夏洛特的臉色茫然,她從來沒有想過一向都很堅強的媽媽竟然會無聲無息的死在床上,屍體還差點兒被送去醫院當實驗體。
更令她傷心的是伊爾莎對這件事的冷漠態度,她甚至在媽媽還躺在床上的時候就想著賣掉她的遺產,她已經徹底的被埃裡希改變了!
「那麼聽我的好嗎?」米亞握住了她的手,輕聲的說。
她從來都不喜歡用最糟糕的思想去揣測一個跟自己並不是太熟悉的人,那是一種冒犯,她自己不喜歡別人這麼對她,也不會這麼對待別人。
但是埃裡希不同,他看著夏洛特跟托尼的眼神不正常,之前利特夫人活著的時候對他還有震懾。但是現在她死了,繼續留在那裡的結果真的很難說會不會被他賣給他的那些靠著賭博聚集起來的朋友們畢竟這裡從來不缺少出賣自己女性家人的身體來賺取收入的男人,而埃裡希,跟這些靠著妻子跟女兒的肉……體賺錢的男人關系還不錯。
這種情況下,夏洛特跟托尼繼續待在利特家是一件十分不明智的事情。尤其是托尼,她太小了,太輕易相信別人,這很危險。
夏洛特沒說話,只是握住了米亞的手,點點頭。
她已經心力交瘁,真的沒有辦法做出更多的決定了。
利特家死寂一般的安靜,伊爾莎聽到門的響聲的時候抬起了頭,看到了跟在夏洛特後面走進來的米亞,愣了一下,衝著她點了點頭,就沒有再去理她了。
她知道這是夏洛特的朋友,也見過她在格雷茲巴赫家還住在這附近的時候。後來他們家搬走了之後,她就沒有再見過這女孩兒了。
坐在旁邊抽煙的埃裡希看了米亞一眼,發出一聲嗤笑。
距離他打了夏洛特還不到半天,這小婊子就去搬了救兵來的事情讓他有點兒後悔以前沒有在夏洛特身上多榨取出來一點兒油水。這種被有錢人家包養起來的女人,花起錢來根本沒有節制,她會為了朋友付出足夠的代價!
這個寄生蟲的男人當然不會知道格雷茲巴赫家到底是因為什麼賺到了錢搬離了這裡總不會是廢物諾伊爾突然之間賺了大錢,那就只能是這個穿著考究的女人去給那些有錢人當了情婦。
有點兒可惜,要是他當初去接近這女孩兒的話,現在是不是就可以享受著她帶來的金錢了?
埃裡希上下掃視著米亞,眼神惡心的像是占滿了穢物。
「再看就挖掉你的眼睛。」米亞才不慣他的臭毛病,這人在她還住在這裡的時候就經常用令人不舒服的眼神打量她,那時候他還有所顧忌,現在簡直完全肆無忌憚了。
「看吧,婊子一旦有了錢就趾高氣昂了。」埃裡希對米亞的話十分不滿,從椅子上站起來就要給她一點兒教訓。
「滾開!」夏洛特爆發了,一把推開了他,等到他再想要衝著夏洛特揮拳頭的時候,一把冷冰冰的槍重重的砸在了他的頭上,「夏洛特讓你滾開。」米亞厭惡的說。
她是真的很煩這種垃圾,有本事打女人,沒本事出去賺錢,之前夏洛特要是沒有投稿成功,是不是就要被這糟心的經濟條件給逼的去出賣身體換錢了?
埃裡希看著米亞那雙冒著殺氣的眼睛,感到了一陣恐懼,沒敢再說話,連滾帶爬的離開了房間。
伊爾莎愣愣的站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托尼,去把你跟夏洛特的東西收拾好跟我走。」米亞指揮著一直安安靜靜的站在旁邊的托尼說。
這地方已經沒有必要繼續待下去了,利特夫人死去之後,這裡不再是夏洛特跟托尼的家了,而是伊爾莎的家,埃裡希也成為了這裡的男主人。
托尼看了一眼站在那裡不動的伊爾莎跟沉默的夏洛特,默默的去收拾東西了。
只有幾件衣服跟鞋子,她跟夏洛特的東西連一個大包都裝不滿,很快就收拾好了。
夏洛特接過了那個口袋,對伊爾莎開口,「待會兒會有人來拉走媽媽去火葬場。」說完就拉著托尼離開了這裡。
「祝你好運。」米亞衝著伊爾莎點點頭,收好了槍,也離開了這裡。
利特家,終究還是四分五裂了。
「我們現在去哪裡?」托尼問。
「……我可能沒辦法很快把錢還給你。」夏洛特沒有回答托尼的問題,而是有點兒遲疑的對米亞說。
她已經跟米亞借了八十馬克用來作為媽媽的火葬費用,這比他們家幾個月的房租都多了,現在再加上一筆錢的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還清?
「沒關系,你可以慢慢的還,我不著急用錢。」米亞對此並不在意,她只是幫朋友的忙,又不是做高利貸的,不至於催著人還錢。
「住在閣樓行嗎?」米亞問夏洛特,「地方不是很大,只能放下一張床,房東提供早餐。」
如果夏洛特家裡面出事的時間再早一點兒的話,她還真沒有辦法給她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居住。但是前幾天她跟諾伊爾出門買菜的時候雜貨店的老板娘才抱怨著說物價越來越高,打算把閣樓給租出去賺點兒錢補貼電費跟水費。
至於大小什麼的,夏洛特跟托尼可以睡一張床,相對於廉價的租金來說,這其實算不了什麼。
「只要能夠有個睡的地方我就很滿足了。」夏洛特疲憊的說,壓根就不在乎自己住在哪裡,還有什麼是比跟埃裡希住在同一個屋檐下還要糟糕的事情嗎?
很快,三個姑娘就來到了那家雜貨店門口,「蘇珊!」米亞向裡面張望了一下,衝著一個胖乎乎的中年女人揮了揮手,「你的閣樓租出去了嗎?」
「還沒有。」蘇珊看到米亞身後的兩個姑娘,眼睛一亮,「這是你給我帶來的房客嗎?」
雖然很想要把閣樓給租出去賺錢,但是她家的閣樓其中一部分用來做了倉庫,剩下的地方就不大了。而且閣樓的光線也一般,樓下又是雜貨鋪,人來人往的並不安靜,在市場上不是很受青睞。
「我們要看看才能做決定。」米亞聳聳肩說,拉著夏洛特示意托尼,一起爬到了閣樓上。
這裡的情況要比蘇珊之前說的好一點兒。雖然不大,但是除了能夠放下一張床之外,窗邊還有一張桌子可以用來寫字工作,還有一個並不是很大的櫃子可以裝衣服跟雜物。對於兩個單身女性來說已經足夠了。
最重要的是,這個幾乎跟一間臥室差不多大小的閣樓的房租低啊!
盡量的減少開銷對夏洛特跟托尼來說才是最重要的,剩下的,在金錢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給,蘇珊友情贊助的,慶祝你們入住。」米亞下去一會兒,就從樓下拿上來了兩瓶飲料本年度剛剛進入德國,銷量慘不忍睹的可口可樂。
「謝謝,米亞。」夏洛特沒有說太多的話,但是她的眼神已經表達了足夠多的東西。
當一個人身處在絕境的時候,就會發現有個可靠的朋友有多麼的重要。如果沒有米亞的話,她今天甚至連個住的地方都找不到。
第1345章
事情到底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呢?夏洛特茫然,自從伊爾莎因為懷孕而不得不跟埃裡希結婚之後她就變了一個人,連續的生育跟家裡面只增加吃飯的人卻沒有增加勞動力讓生活本來還算是過得去的利特家的經濟情況越來越糟糕,最終變成了連送媽媽去火葬場的八十馬克都拿不出來的窘況。
米亞看著她這個樣子沒有說什麼話去安慰她。
夏洛特是個很堅強的姑娘,她只是需要一點點的時間來適應這突如其來的打擊。
「篤篤篤」閣樓的門被敲響了。
「應該是耶施科。」米亞站起來去開門,果然是他。
「諾伊爾還讓我帶來了一些食物。」英俊的金發少年左手拎著一只大大的包裹走了進來,順手把另外一只手裡的紙袋放到了桌子上,衝著夏洛特跟托尼打了個招呼,「下午好,女士們。」
「下午好。」托尼看了一眼還在發愣的夏洛特,衝著耶施科點點頭。
她還記得耶施科搬走的時候並沒有比她高太多,可是現在他已經比夏洛特還要高了。
「床單、被子、枕頭。」耶施科打開了那個大包,把裡面的東西都給拿了出來,「蘇珊真的應該給你們減點兒房租,她都不提供這些必需品!」
金發少年吐槽著雜貨店的老板娘,剛剛米亞給他打電話說讓他帶寢具過來的時候他都驚呆了,這種只提供一個房間的住所竟然不提供寢具,這錢是要有多好賺?
「你以為這是那些有著華麗壁紙跟精致家具的出租屋嗎?」米亞翻了個白眼兒,「每周兩馬克的房租,想什麼好事呢!」
想要那種帶陽台跟沙發衣櫃和柔軟的大床又有明亮大窗戶還提供床品負責衛生的房間一周至少需要六馬克的租金,這還是友情期價格。兩馬克的房租還提供兩個人的早餐,不錯了。
代價就是蘇珊什麼都不管,包括床品還有各種衛生用品,也不會幫忙打掃衛生,提供的早餐也只是最普通的面包而不是熱食。
但是對於夏洛特跟托尼這樣的單身沒有依靠的女性來說,這裡已經夠用了,總比繼續待在之前的地方給人當血包好多了。養托尼一個總比養全家要強,而且托尼是個勤快的姑娘,她會去打零工賺錢貼補家用,她們兩個的生活會越來越好的至少在結婚之前是這樣。
耶施科撓了撓頭,「好吧,我被過往的工作經驗給迷惑了,兩馬克確實不能要求更高了。」
他之前去打零工搬垃圾的那些單獨出租房間的公寓確實是都是一些環境優良設施齊全的。要不然也雇不起人來搬垃圾,都自己搞定了。
而這個閣樓只需要兩馬克的租金,總不能要求六馬克的服務標准,四馬克也不行!
「我們先走了,你們好好休息。」既然耶施科把東西都送過來了,米亞也就不繼續留在這裡了,她想夏洛特應該是需要一點自己的空間,而不是有外人在這裡。
「到底出了什麼事?」離開蘇珊家的雜貨鋪之後,耶施科問米亞。
她在電話裡面說的語焉不詳,只說夏洛特跟托尼出來住了,需要床品,再讓他帶點兒吃的東西過來,根本就不知道利特家發生了什麼事。而到了之後,看到夏洛特那鼻青臉腫的樣子,也不好意思問了。
「利特夫人過世了……」米亞簡單的說了一下夏洛特身上發生的事情,簡直讓耶施科目瞪口呆。
「又是那個垃圾!」他忍不住脫口而出。
從小生活在底層,耶施科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啊?但即便如此,埃裡希依然是他見過的人中最無恥的那一類。
不能賺錢養家糊口就算了,還打賺錢養家的女人,這惡心的水平就算是在耶施科見過的惡棍裡面也是少見的。特別是他還曾經向他們這些男孩兒們暗示過可以讓托尼為他們做一些事情,只要一點點的代價,這都已經不僅僅是惡心,還是惡毒了!
反正懂事開始就知道幫助巴澤爾做零活的耶施科是很反感這個寄生蟲一樣的男人。但是他竟然在利特夫人過世之後干出來了這種事依然讓他很吃驚。屍體還在床上呢,就公開跟妻子討論著要賣掉利特夫人的遺物,還去折騰患了老年痴呆症的老利特先生,就不能給死人一點兒尊重嗎?
「你覺得他是那種會尊重別人的人嗎?」米亞反問。
埃裡希要是真的尊重別人,就不會有現在這種破事兒了。
一個四肢健全又身強力壯的青年男子可以做的工作太多了,他但凡出去找個工作都不至於讓夏洛特為了養家快要去賣身!
「……他不是。」耶施科扯了扯嘴角,突然發現自己無法反駁米亞的話。所以他的關心重點瞬間轉移到了米亞的身上,「你在選男朋友的時候可別像是伊爾莎一樣栽倒在這種人的手裡面!」
他十分嚴肅的對米亞說,深切的希望將來姐姐不要找個人渣毀掉自己的一生。
「擔心你自己吧!」米亞沒好氣的說,給了耶施科那顆金燦燦的腦袋一個彈指。
她的結婚對像不但不用她出去賺錢養家糊口,還自帶龐大財產准備跟她浪跡天涯呢!
就是最近有點兒怨念叢生,「我們明明是合法夫妻,為什麼還要過著偷偷摸摸的生活啊?」漢斯滿臉郁悶,每次來找米亞都要爬窗戶,他們又不是羅密歐跟朱麗葉,至於這麼小心翼翼的嗎?
米亞望天,她也沒辦法啊,說了秘密結婚嘛,家裡面的幾個小的都被瞞在鼓裡呢,就連海倫娜都沒有參加她的婚禮。也就是楊科跟艾瑪無意中碰到了一次漢斯爬窗戶,模模糊糊的對這件事有點兒印像。但是小孩子事情忘記的快,長時間沒有見到漢斯,這件事早就被拋到了了腦後,正好符合他們想要保密的想法,那漢斯當然是還要繼續爬窗戶。
「等你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好了我們就不用這麼保密了。」她不得不安撫了一下苦逼的漢斯。
她親愛的丈夫最近不但要忙著處理那些產業跟學業問題。更慘的是,他的那位不被維茨蘭德夫人信任的父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漢斯快要畢業了,竟然開始安排起來了他的婚事。要不是他天天躲在軍事學院裡面對這件事十分抗拒的話,現在就應該一場晚宴一場晚宴的參加了,怎一個凄慘了得!
「……我根本就搞不明白他的心態,掌控我哥哥的婚姻還不夠嗎?竟然連我的婚姻都不想要放過。」漢斯抓了抓頭發,把本來就凌亂的金發徹底給弄成了鳥巢,煩的要死。
維茨蘭德先生的掌控欲怎麼就那麼強大?
「別煩了,反正再過一段時間哦我們就要離開這裡了,沒必要再為這件事煩惱。」米亞蠕動了一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說,「而且他現在不是態度緩和了一點兒了嗎?別太焦慮了。」
怪不得漢斯處理產業的時候根本就不找自己的那些同學的人脈,從維茨蘭德先生試圖讓兒子娶的對像中就能看出來他在軍中的人脈十分廣泛,一個個的,不是這個上校的女兒就是那個將軍的女兒,真的是把自己當年參軍的時候積攢下來的人脈用了個遍,不徹底榨干價值不甘心。
好在漢斯手中的產業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再過上一段時間就能徹底完成交割的工作,倒是不用遭更多的罪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兒子的反彈太厲害讓這位先生考慮用更加和緩一點兒的手段。反正最近這幾天,漢斯接到的召喚次數明顯少了,讓他都可以從軍事學院裡面溜出來跟老婆相會,而不是天天郁悶的只能在學校裡面自虐。
不過自虐也有自虐的好處啊,米亞的爪子往旁邊的身體上一搭,這腹肌的手感簡直超級棒
漢斯:「……」
他看了看笑的一臉賊兮兮的米亞,決定還是用運動來讓自己快樂起來
但快樂總是短暫的,第二天他就不得不回到學校。不過在離開之前,他還是把一摞資料交給了米亞,「我拜托朋友從美國那邊弄過來的新資料,你看看喜歡哪裡。到時候我們直接去當地考察,合適就定下來。」
他現在應付親爹跟產業那邊的事情簡直就是焦頭爛額,是真的沒什麼時間跟精力耗在選址上面了,只能辛苦親愛的老婆了。
「沒問題,我保證選擇一個最適合我們的地方!」米亞笑眯眯的比了個OK的手勢,接過了那摞材料。
正好,省得她去了美國之後還要到處跑來「確定」置產的地點了。
在材料上面做出痕跡並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情,米亞很快就搞定了,然後繼續淡定的生活。
八月份,距離歷史上的大蕭條開端也不遠了。好在漢斯那邊的產業已經基本上處理完畢,就剩下了最後的交割事項還需要耗費一點兒時間,十月份之前肯定能夠完成。剩下的,就是等待美國地產價格暴跌,用低廉的價格置產。
米亞淡定的翻開了從美國郵寄過來的報紙,開始瀏覽信息,確保自己不會錯過美國股市最近的消息。
就跟當初讓比魯科夫把信件寄送到郵局一樣,她用一筆錢跟郵局的某位負責人搭上了關系,獲得了一個從美國寄送報紙給她的待遇,目的就是避免因為信息的流通不暢而導致種種問題。
特別是現在,已經到了最重要的關鍵節點,她必須要讓漢斯跟格雷茲巴赫家卡在經濟危機之後再啟程前往美國,用最小的代價拿下土地跟產業。
「去了美國之後就不能隨便的往外拿錢了啊……」她用剪刀將報紙上的新聞剪下來貼好嘆了口氣。
跟混亂的歐洲比較起來,現在的美國簡直就是天堂了。要不然也不會出現全世界為美國人民的奢侈生活買單的情況。遠離了歐亞這片常有戰亂的土地,美國境內可以說是十分和平,當然也就不可能出現什麼托派的成員互相殘殺死亡留下財富這種事情。到時候還怎麼光明正大的往外拿錢?
所以還是要開源節流,能低價買下產業就低價買。而不是在明知道地產行業即將崩潰的時候一股腦的把錢都投入進去。
她這邊努力的造假的時候,完全不知道夏洛特那邊又出事了。
短時間裡面經歷了母親的死亡跟一個和自己曖昧的警察死亡的夏洛特徹底崩潰了,以至於她竟然因為過度松懈而被綁架了。
而綁架她的就是那位當初買走了米亞頭發的經營黑色產業的埃德加。
把時間再往前回溯一點兒,托洛茨基的追隨者卡達科夫跟斯維塔耗費了大量的時間跟精力從蘇聯運來了一整個車廂的黃金加掛在武器商人阿爾弗雷德尼森從蘇聯購入的運送毒氣的火車後面進入了柏林。
但是卡達科夫並不知道一件事,他的情人索羅金娜斯維塔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托洛茨基的追隨者,她甚至都不是真正的斯維塔家族的繼承人。而是殺死了這個家族的所有人卻知道這個家族秘密的司機的女兒。之所以幫助紅色堡壘這個組織把黃金運出蘇聯也不是因為她是所謂的托洛茨基的追隨者。而是她想要獨吞那筆在蘇聯境內根本就不可能落到她手中的黃金!
這位心思狡猾狠毒的明星在確定了火車進入到柏林之後就立刻將卡達科夫所在的組織出賣給了蘇聯大使,直接導致了紅色堡壘成員被屠殺,只留下了當時躲在廁所裡的卡達科夫逃過一劫。
但這位女士的運氣顯然不怎麼樣,她沒有想到的是押運這節車廂的人竟然知道車廂的目的地是伊斯坦布爾而不是巴黎,爭執之下招來了警察,結果就是她自己被扣押了,那個列車員逃脫了。
於是這些本來將會運往伊斯坦布爾交給托洛茨基的黃金就滯留在了柏林,成為了諸多勢力想要爭奪的物品。
倒霉的夏洛特很不幸的被卷入了這件事情當中因為調查那些死去的蘇聯人,更不巧的是,她之前為了進入到貨車被扣押的地方曾經跟人搭訕過,那個人就是埃德加的手下。
各種各樣的巧合下,她就成為了那個掌握著重要線索的人。雖然她自己並不知道這一點,但是埃德加這種根本就不拿人命當命看的人是不會在意這種事情的,他想要的只有結果!
被綁架的夏洛特也只能在冷凍室裡面昏昏沉沉的努力去回憶著這些她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試圖找出來所謂的黃金到底在什麼地方,完全不知道埃德加已經把主意給打到了托尼身上,更不知道此時的托尼正在跟帶著一些食物來拜訪她的米亞在一起。
「諾伊爾新做的香腸,豬肉的、肝腸還有血腸。」米亞把用紙袋裝著的香腸交給了托尼,「吃不完就去拜托蘇珊,放在她的冰箱裡面,她是個好人不會拒絕的。」她衝著托尼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說。
她去翻了夏洛特供稿的那本雜志,也許是因為過於悲傷,也許是因為工作太忙,上面並沒有她的文章,這就決定了她跟托尼的經濟情況不會很好。
米亞知道夏洛特是個有著強大的自尊心的姑娘,她從來都不喜歡跟朋友伸手借錢,即使遇上了最糟糕的情況。她自己也無意給朋友身上增加更重的負擔不管是感情上還是金錢上的,但是她想夏洛特應該不會拒絕一個朋友偶爾帶點兒自己家做的香腸來給她吃,交流一下感情。
「謝謝,米亞。」托尼高興的接過了紙袋,掰下一截香腸啃了起來。
她剛剛做完零工回來,真的很餓了。
「在這裡住的還習慣嗎?」米亞坐在椅子上看著她吃東西問。
兩個年輕的姑娘自己出來生活真的很不容易,可能的話,她希望盡量的幫助她們。
「還好。」托尼回答,想了想之後又覺得這種回答不太准確,「我是說,比之前在家時候好。」
其實她跟夏洛特現在的生活跟以前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兩個人依然都需要出去工作,努力的賺錢。但是以前夏洛特賺錢是養全家,現在她只需要養自己跟妹妹就好了,一下子就少掉了好幾張等著吃飯的嘴,瞬間就輕松了起來。
而且也沒有了埃裡希這個討厭的家伙存在,夏洛特跟托尼臉上的笑容都多了起來。
米亞點點頭,剛想要說話,就聽到樓下蘇珊在喊,「托尼,有人來找你!」
「就來!」托尼衝著窗外喊了一聲,三口兩口吞掉手裡的香腸,把剩下的香腸包好,衝下了樓。
米亞搖搖頭,也跟著一起走了下去。
既然夏洛特跟托尼的日子過的不錯,她也就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了。但是她沒有想到來找托尼的竟然是一個「熟人」。
米亞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下,雖然已經過去了好幾年,但是她還記得當初那個剪掉了自己頭發的男人的樣子,這樣的人為什麼會來找托尼?
「……夏洛特的朋友,她想要給你一個驚喜,讓我來接你。」她從閣樓上走下來,就聽到了對方的話。
「正好我找夏洛特有事,我跟你們一起去吧。」米亞拉住了托尼的手,對來人說。
一個搞黑色產業的人借著夏洛特的名頭想要帶走托尼是想要做什麼?
來接托尼的人有點兒詫異的看著米亞。但隨即無所謂的聳聳肩,只要能夠帶走托尼就行,多加一個人也不算是什麼事。
他很干脆的點點頭,「沒問題,車上能夠坐下兩個人。」雖然他覺得這女孩兒有點兒眼熟的事情挺奇怪。但是這並不在今天他需要考慮的事情範圍之內。
托尼看了看米亞,又看了看眼前的男人,有點兒茫然,完全不能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很快,汽車就帶著兩個人來到了一家餐廳。
埃德加有點兒吃驚,他只是讓手下去接托尼,沒想到卻接來了兩個人,而其中一人明顯還十分眼熟……
帶著米亞跟托尼走進來的手下湊到他的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亞美尼亞人驚訝了一下,隨即就衝著兩個人笑了笑,「請坐,兩位女士。」
然後示意站在旁邊的侍者送上來樹莓果汁。這是餐廳裡面銷售量最好的一種果汁,年輕的女士們是它的最大客戶群。
夏洛特出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米亞和托尼正跟埃德加坐在一張桌子上,托尼還跟埃德加交談的很愉快,瞬間像是被一桶冰水從頭上潑了下來,渾身一陣發冷。
接下來,她知道了埃德加是多麼的狡猾,又為什麼會放她離開。為了確保她不會出去亂說話,他竟然用托尼來展示了下他對她是多麼的了解,隨時能夠找到她的家,對托尼做任何事!
還有米亞,夏洛特驚懼的看著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米亞,看向了埃德加,他不但把她的妹妹給牽扯了進來,還把米亞給牽扯了進來!
幾乎是抖著聲音跟托尼說完了話,夏洛特就想要帶著她跟米亞離開這裡。
在這麼多人的圍攻下,一把手槍根本就起不了什麼作用!
「你跟托尼先出去等我,我還有事跟埃德加先生說。」米亞搖搖頭,讓夏洛特出門等她。
「米亞!」夏洛特抓住了米亞的手,用力的搖頭,很想要告訴她這是一個危險的男人,他能夠做出的事情殘忍的可怕。可是看著埃德加嘴角那絲一切盡在掌握中的笑容,她又把這句話給吞了回去。
她害怕此時說出這些話,身處在埃德加地盤的幾個人就再也沒有辦法離開了,誰會知道她們在哪裡呢?
「別擔心,埃德加先生是個紳士。」米亞衝著夏洛特笑了笑,示意她不必擔心。
埃德加笑容加深,衝著夏洛特挑了挑眉毛。
「我就在門口等你。」夏洛特看了看周圍沒有人攔著她,只能退後一步,拉著托尼快速的走出了餐廳。
她就站在餐廳的門口,埃德加應該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什麼吧?
忐忑不安的夏洛特並不知道她走出去之後,米亞就坐到了埃德加的對面,「我們需要單獨談談。」
她聲音低沉,像是君王一樣的威嚴有力,竟然讓埃德加不自覺的按照她的要求同意了清場。然後他就看到了那雙漂亮的藍眼睛從冰藍色變成了海藍色,絢麗的像是一道具有強大的吸力的漩渦一樣,讓他的理智消失在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