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在很久之後，伊耳謎拉掉我帶著的耳機。
「我們走吧。」簡潔的說完，他就率先無聲向遠方的市區走去。
出於解悶——純粹是和某人一起走會有不自在的尷尬——我想隨便的聊聊天。
「伊耳謎先生，糜稽現在也在這裡……咦……」我不禁開始扳手指，一一細數。伊耳謎是其一，糜稽是其二，奇牙，柯特，席巴，桀諾，馬哈。好像揍敵客一家男性除了失蹤的那個，都在拍賣會出現了。
「…是一個好機會呢。」我忽然想到一個荒謬的主意。「伊耳謎先生，殺掉揍敵客家的人應該有很多錢吧。那個，傳言裡據說連家庭成員的照片也有一億價值。」
「那並不是傳言。」
「那麼，真狠下心來，要賺錢其實還挺容易的。」
「……」
「不在乎以人命為代價的話，把約克鑫城夷為平地就好了呀。」遠端導彈可能還稍微差一些，但是精准定位的核武器應該就沒問題了，一顆不夠可以兩顆。「……現在可能已經不行了。但是再早十幾個小時的話，就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機會——所有雞蛋都在一個籃子裡。」
如此殺手家族幾乎就是……
「我家會全滅。」伊耳謎說道，表情看似沒有變化，但是隱約讓人覺得古怪。
「……開玩笑的，」我連忙補充，「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不管是誰也不可能任意妄為的連城市也可以消滅吧。現在並不是戰爭時代。」
「不，相當的可行。」伊耳謎說道，「完全可行！事後稍微掩蓋一下就好了，如果是核武器，只要說是洩露的問題，反正不會殘留目擊者的。」
「一個城市的人，這種事掩蓋的了嗎？」
「可以動用核武器了，騙騙人這種事還會做不到嗎？」
「呃，如果可以。真的會發生嗎？屠城這種事。」
「……不，應該不會發生吧。」伊耳謎終於轉回去，繼續如常的前行。「我家是做生意的，買賣能夠一直持續到現在，說明我們是必須的。偶爾被人報復，或是搶生意，也算是正常的商業現象吧……呼，還好是在做生意而不是私人恩怨呢。」他的語氣聽來很是慶倖。
揍敵客家族對於某些人而言的確是非常重要的吧。「啊，也對，應該沒有人會做出這種搞不好馬上就會後悔的事了吧，除了變態。」
「像你這樣的？」伊耳謎頭也不回。
「像我這樣的？」
「你是變態。變態的某一種類型。加上其他某一種類型的話，再碰到類似的情況，我家搞不好真的會面臨全滅。所以，你說的方法，我要和父親提一提.以防萬一,下次不能全家出動了。」伊耳謎似乎是發出了笑聲，「……話說這個，真是要謝謝你呢。」
「提一下會有用嗎？挑個良辰吉日轟掉枯戮戮山，效果一樣的。地球真的很危險。」躲到哪裡都沒用。
「嗯，因為有某些人存在吧。」伊耳謎回過身，贊同一般的點了點頭。
「……」
「手機的燈在閃。」
因為是要「埋伏」，所以我調到了靜音，連震動也沒開的手機，此刻正在身前閃閃發光。也不知道閃了多久。來電顯示上出現的是庫洛洛的標示——「團長」——最初記錄號碼時，我所用的稱呼。
「不好意思我先接個電話。」我對伊耳謎打了個招呼，雖然沒什麼必要，但還是稍微往邊上靠過去了。
「你好。」
「聽聲音還很清醒麼。」電話那頭的聲音並不沮喪，反而有種安定閒適的感覺，「因為今天是個大日子所以興奮的睡不著？」
「什麼大日子？別說這些聽起來很奇怪的話。」
「口氣……」庫洛洛仿佛確認了什麼似的放下心來，「果然變強硬了。太好了，對我而言，現在和瞭解狀況的人說話很必要。我不能使用念的事，已經知道了吧？」
「……剛剛聽說的。」
「別緊張。已經知道還是原本就知道，沒什麼差別呢。我現在對你無能為力。」
「庫洛洛……你知道…你知道派克她……」
「死了。是這個吧？」
比起窩金死去的時候，庫洛洛的聲音聽起來以外的冷靜。
「只有這樣？」你沒有更多的要表現了？
「啊，剛才一個人的時候忍不住哭了……」好像是我說了才記起來的樣子，庫洛洛毫不在意的說道，「覺得很難過。」
「我不覺得。」一點也聽不出來。
「……是因為聽我的聲音？」庫洛洛問道，「葛楚小姐的耳朵也很敏銳嗎？」
「對，我聽不出來你哪裡有難過。」
「嗯~~~~即使我站在你面前，你也看不出來我在想什麼吧？」庫洛洛不怎麼介意的笑了笑，「都一樣呢。只有我相信，別人反而都不相信我。」
「……」因為你本來就很可疑。
但是我隱約覺得庫洛洛的話聽起來很古怪，「讓你失望了，誰？」
誰？
誰……
難道是……
派克。
「失望的話，可能是對自己。這次很有挫敗感。旅團也好，團員也好，都不是我理想中的姿態。派克，我雖然以為至少她會知道我的想法的，但是，最後變成要她用性命來收拾殘局。」
「……」
「至少，旅團不應該因為我而爭執產生空隙，讓別人有機可乘的。再這樣下去旅團大概會毀在我的手上。」
「……」
「只有十三年，我覺得好像還很不夠。真不瞭解他們。」
「都不是蛔蟲也不是機器。而且我覺得，你不必在我面前裝可憐。」我真不習慣這樣的庫洛洛。
「…啊，抱歉，因為葛楚小姐還蠻吃這一套的樣子。」
= =，「有什麼要幫忙的？懸崖上下不來嗎？」就像某些以前看到的惡搞裡擔憂的那樣？
「懸崖啊，其實已經下來了。一邊打電話一邊就到了底下。現在，」手機裡忽然傳來了吵雜的聲音，是空氣劇烈的抖動，「實際上是在海邊。東邊是海。沒有路，」
「不會游泳嗎？」
「會倒是會的。但是恐怕不能像葛楚小姐游的那樣遠。衣服也很重。」
「遠？你怎麼知道的？」
「以前，看到過一份葛楚小姐的視頻資料。覺得有趣，讓俠客查了一下。」
「視頻…和游泳有關嗎？」想像中好像出現了幾萬米高空中間諜衛星從洋面上劃過，拍到我游泳的畫面。
「有關係吧。嗯，伊耳謎?揍敵客也算是那段視頻裡認識的。」
「……」聽不懂，完全聽不懂啊。這種肚子裡九拐十八彎男人，居然還認為他的手下就應該破解得了他的七竅玲瓏心，按照他的意思來。做不到就是很悲哀的事？要求太高了吧。
「站在這個地方看，葛楚小姐就是從東面遊過來的。」
「……」
「隔海離這邊最近的人類居住地，差不多有三個時區。跨越將近八分之一個地球的海洋，葛楚小姐真的能做到嗎？還是這片海洋上有什麼地圖上也未知的東西吧。」
「……」
「不吭聲，小心翼翼的保護起來。因為是葛楚小姐的出生地？」
「不是的。我才不需要保護什麼。你跟本不能動它分毫！」
「…說話的態度其實和我們還是很像的。所以一開始，我才以為你是有點怪異的同鄉。果然也是與世隔絕的地方。」
「你想去嗎？要船？」
「東邊的地方，有我正在等待的人。」
預言詩的內容用另外一種句式出現了。我只記得其中的「東邊」「等待」的字眼。
「葛楚小姐。」庫洛洛在那頭稍微頓了下，「可以到我這邊來一下嗎？」
「……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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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的時候，我還是決定去找庫洛洛了。
一邊嘟嘟囔囔的說「管他死活」，一邊還是去了——並且拜託伊耳謎先生送我過去的——為了定位庫洛洛的位置花了我不少精力。
「你很在意旅團的團長？」伊耳謎很不像樣很有失身份的八卦了一句。
「在意？可以這麼說嗎？」我把自己在盡可能擺在省力的位置，「因為，對他還有點熟吧。我很怕生。」
一旦真正可以逃離旅團，接下來就是全然陌生的城市吧。逼近此刻，我產生了莫名的恐懼感。儘管是微不足道的聯繫——只是以前在書中見過的平面的東西——但是我更加害怕什麼聯繫也沒有的情況出現。大學最初的那年，我還會很奇怪為什麼寢室裡的人熱衷於「同鄉聚會」，因為自己是在家鄉讀大學的。格外不喜歡別人的小團體作風。但是，現在卻可以理解了，哪怕是壞人，哪怕完全不理智不正確的做法，我還是會想要保有一點熟悉的東西。一點點就好，就可以覺得安心。最初也許並不是不能逃離旅團，只是我的潛意識裡自覺自動的不想離開。
據說利己主義最經典的觀念就是這樣的——不惜一切代價維持現狀，即使現狀已經腐臭。
「我害怕陌生的東西。」
「那個團長不在陌生的範圍內？你對他有點熟，但是聽西索的說法，旅團對你幾乎是一無所知。」伊耳謎的小型飛艇控制的很平穩，「那種熟悉是單方面的？」
「能不回答嗎？」體力方面的透支，我連說些話掩飾都不想了。不想費力說謊也不能說出實話，就只能期待伊耳謎的善良。
「這是交通費。」
「……單方面的。」
「除了他還有很多人吧？」
「交通費還沒交足嗎？」
「那麼先欠著吧。」伊耳謎熟撚的推上了某個閘。「反正也是無聊問問。」
飛艇的高度下降，這次很快就到了庫洛洛所在之地。
我和庫洛洛目前的距離只是海拔方面的，他在下面對我笑嘻嘻的揮手。
「跳下來。我接著你。」開玩笑似的，庫洛洛張開了手。
「或者，我帶你下去。」伊耳謎看我沒什麼反應，提出另外一個建議。
「不用了。」說起怕生的話，太過於接近別人也是我不喜歡的——接近了，總會因為「無法更近」這些過分貪心的抱怨而陷入自我可憐的境地——儘管以前也被伊耳謎帶下飛船過。
我後退幾步，然後衝刺騰空，儘量保持身體筆直的落入海中。
苦澀腥臭的海水馬上迎面接納了我。耳朵眼睛鼻子嘴，五官的功能好像錯置了，色塊與聲音，色塊與味道，聲音與味道，彼此組成了奇怪的有機體，不完整也不獨立的呈現出來。
越往下，所有的東西越混亂而糾纏。
我很快回神，在水中轉了個身，頭頂是閃閃發亮的水面。很光明很廣闊。忍不住就越來越靠近。
然而衝破海面，那種神秘的美好便消失的一乾二淨。光明不見了，還帶著陰影的天空與懸崖直直的逼壓下來。
「怎麼是一副傻乎乎的樣子？撞到哪裡了嗎？」
聽到了這句話，一直盯著天空的的視線終於擺脫了無形的控制轉向一側。伊耳謎和庫洛洛就站在岸邊看著這個方向。
腳蹬開水，臉以下的部分再往上浮出水面。頭髮中掉東西一般的快速掉出大部分海水，頭的感覺在瞬間先變得很重又逐漸輕鬆起來。
「頭稍微有點痛。幸好下麵的海還不算太淺。」直接跳下來的舉動其實很傻，撞到石頭馬上就可能會死。即便是入水的瞬間，腦袋也好像被什麼用力敲打了一樣。我劃了幾下，從一個還算平坦的地方爬了上去。
「落差將近50米的話，落下的瞬間水面就會像水泥地一樣硬。」庫洛洛的手早就收回環在胸口。
「所幸我是強化系的。」撞到的前一刻反應過來可能會受傷。我的念量雖然很小，但是運用的流暢度被李斯特反復的要求訓練——這一點也被貪婪島外面的很多人誇獎過。頭部還算是及時得到了保護。
伊耳謎像之前的其他人那樣說了讚美我的話：「最基礎的部分運用的非常完美。」
因為只是基礎而已。
我擰了擰衣服上累贅的水，一邊向庫洛洛道歉：「不好意思。我還帶了別人來。」
「沒關係。不拜託伊耳謎揍敵客的話，可能你也沒辦法一個人到這裡吧。」
「的確是沒有餘力的。反正沒帶你的團員來應該就沒什麼關係吧。我又不會讓你就這樣死掉。」
「你不會讓我死的啊。」庫洛洛輕輕的重複了一遍，「那麼順便問一下，如果我掛掉的話，會違反什麼潛在的規則麼？」
自問自答式的，他又自己接下去說了：「其實……無所謂啊，預知或是已知。葛楚小姐從最開始就是這樣存在的吧。其實也不必要太在意你的，因為這種情況一開始就要視為理所當然。唔，那句奇怪的話怎麼說的？生死來去……蓬頭…蓬頭……」
就這樣，陷入自言自語狀態吧。我在心裡這麼鼓勵著。
「生死來去，蓬頭傀儡。」伊耳謎很自然很熟練得接了上去，「曾祖父好像是這麼說過的。」
第 61 章
為什麼是棚頭？
我沒搞懂意思，但是其餘的兩人像是彼此心領神會了一般，不約而同的微微笑著點了下頭。庫洛洛甚至盤坐在那裡——雖然見面的時候他就沒有站起來過，有些放鬆的把下巴放進承托的手掌，側頭仰視角度的看著我和伊耳謎。
然後，伊耳謎把頭髮撫向後邊，退了一步到右邊的位置，稍微面向庫洛洛，很利索的往地上坐了下去。
還有一個可坐人的空位，就可以圍成一圈了。
所以，這次是三人座談會？
坐下吧。我覺得那兩個人的眼神是這麼說的。
「那個，棚頭傀儡是什麼？」我還在想那句什麼的，竟然讓這兩個傢伙投契十足。
「呵，別計較啊。」庫洛洛如是說。
這個算是計較嗎？
「因為我也不怎麼計較啊。」庫洛洛笑微微的，「很多事。」
轉向伊耳謎，那傢伙更加乾脆，就算我這麼直直的看他，也不為所動。迎著海風，突然的沉默加上沾到地面海水與沙粒的長髮，他仍然執著於端坐的樣子，背脊很直。
「不理解。」似乎也永遠不能理解了，剛開始就全然不能接受的東西。
「自然。即使理解了，也是主觀意願上的。全部都是。」
「『我認為我理解了』的那種？」
「啊~就是『我認為我理解了』。」庫洛洛誇張的轉了個音調，「這次差點就栽在這個地方了。西索，鏈子殺手，派克，一個錯誤連犯三遍，我輸的很難看呀。」
「至少不是死的很難看。」
這麼坦白的接話的是伊耳謎。「三次之後，居然還給你機會。」不遺餘力的譏諷的語句，調子卻很平淡。
「某方面來說，的確很仁慈。不過，長壽而疾病纏身這種組合類型才更加討人厭。」庫洛洛的下巴往肩膀的地方陷的更深了，半張臉便埋在了衣領的毛邊裡，晨曦中更加不可辨認。
逝者折磨生者。不是看到也不是聽到的，但是這個詞句鮮明的出現了。
在演戲嗎？在圖謀什麼嗎？我有什麼可以利用的地方？我仔細地看著庫洛洛。
然而，忽然想起了他在電話裡說過的話。「都一樣呢。只有我相信，別人反而都不相信我。」
庫洛洛有說過謊嗎？我暗自好笑的問了一句。這是以算計出名的旅團團長呀。
哈，怎麼會沒有……
……
沒有。
真的去想以後。我得到了這樣的結論。沒說過謊言，他更擅長把想隱瞞的虛晃而過。
演戲和掩飾也應該沒有。這部分，我不確定——和我認為的理解的庫洛洛不相像不一致，所以，他在演戲？在妮翁面前的庫洛洛只能是演戲？
但是，飛坦沒反應啊。看起來對此厭惡到極點的，如同測試紙一樣敏銳的傢伙卻無動於衷。
縱容？
「…那麼。現在可以問問找我來是幹嘛麼？」
「就目前而言，好像是聊天吧。」庫洛洛指指我們圍坐的地方。他們兩個彼此挨得很近，連膝蓋都快碰到一起了，我這邊刻意的遠了一些。
「有什麼好聊的。現在是淩晨四點多，這幾天我都沒怎麼睡好過。」而且，自從來到這拍賣會，我幾乎也就不能安寢了。
「雖然這麼說，但還是已經過來了。」
= =，庫洛洛的口氣好像在毫無惡意的輕微嘲笑。
「我那時應該說了不想來之類的話吧？」
「說了。而且還很乾脆的把電話掛掉了。」庫洛洛笑了起來，「不過，葛楚小姐是不可能不過來的。」
他拍拍地面，於是我按他的手勢再坐近了一些。
呃， 別人一個「你過來」，我就眼巴巴的跑過來了，儘管做上說「不要」來著的——但是，像他說的，不可能不過來。因為在這裡的並不是其他素不相識的人。其他看不見的地方，死再多沒關係的人也不要緊。庫洛洛早就這麼一針見血地說過了。那麼也難怪他會清楚的知道這句話的另外一個意思：除了看不見的地方，除了沒有任何關係的人，剩下的都很要緊。這點和不自量力或是濫好心其實是沒有關係，我覺得只是一種習慣，一種很讓人覺得自己犯賤的習慣。
洞悉別人犯賤的地方，且肆意的利用的庫洛洛，至少不能說完全是他過份——知人善用，似乎正是他身為團長的優點，而且也很像他的作風。
「聊天吧。」伊耳謎一本正經的體貼的插話，「我來說一說剛才發生的事好了。」
「剛才代替西索留在臨時基地那裡的……要說的事和旅團相關？」
「也和她有關係。」赫然被指名的就是我。
喂，你該不會是要說剛才派克的那件事吧。不要，我好不容易才暫時忘記了，我不想再回顧一次。
……也不想讓庫洛洛再……想必他一定在自己的腦海裡把那情景演繹過無數次了吧——從派克對酷拉皮卡的定下的規矩說「OK啊」那一刻開始，他就低頭合眸別過臉去了——不差你再描述一遍的。
且以伊耳謎你的描述方式，也絕對不會有他所想像的那樣栩栩如生。
其實，我很想看他哭的——眼淚什麼的不聲不響的落下來就好。
我忘記不了窩金的事發生的時候，他那副討人厭的死樣子。可那也比再在這種純粹的不介懷的笑容要好得多。
派克的死和他脫不了關係，他偏偏在這時候笑。
庫洛洛找我來幹嘛？
為什麼要笑給我看？對我這種「理所當然的的存在」，這種近乎與解釋辨白的笑——聊天…你要對我告解麼？
「不要說。」
「請說吧。」
我搶先一步，但庫洛洛的聲音比我更清楚。
伊耳謎皺了皺眉頭：「你們真沒有默契。」
這種默契，怎麼培養也不會有的吧。
「關於旅團的事。你知道的東西我反而不能知道？」
「不是…只不過是因為這件事沒什麼意義。」我咬了咬嘴唇，「你大概會這麼覺得的。」
「聊天本來就是講一些沒什麼實際意義的事。」
「就是因為可能會被你評價為沒有意義的事……但我就是不能讓你這麼認為。」
笑容不應該是把其他所有表情都粉碎以後，重新捏就用火焰固定的。皮膚與肌肉的搭配，沒有一寸是理想的，那個白色的臉的下面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樣得反應，然後呈現出這樣的結果。
如果……我說如果庫洛洛聽完後笑著說「這是無意義的事」的話，我的心裡一定會產生微妙的彷徨。
殺掉他的欲望……以及抱緊他的欲望……我想一定會產生這樣的表面上仍舊不動聲色的猶豫的。
輕微的爭執使身體更加有意識的傾向庫洛洛。重心升高，甚至下一刻，我就要霍的站起來了。
「我說你們兩個看這邊。」
坐端正回過頭去，一隻涼涼的手指就戳到了臉頰上——伊耳謎有些受不了的看著我。
「你以為是你已經知道的事？」他說。
「不是的。我要說的是，你，」他繼續說，「下次再碰見他們的話，可能就要順便被殺了。」
「我……」我會被殺掉，如果再碰見的話？「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刻意來殺掉我？」
「我是說順便。」伊耳謎糾正了一下我的用詞，「只是順便。
「為什麼要殺我……」
「有個叫俠客的把飯店的監視錄影調了出來。雖然他們要找的綁走庫洛洛的傢伙的面貌，模糊到完全看不出來。但是，錄影裡你的特徵倒是被人一眼認出來了。……嗯，是有個矮個子的人對你的衣服…突然間反應出來的。你和那個他們說的鏈子殺手有過接觸吧？好像還說了什麼話的樣子。有部分說話內容也被猜出來了，那個俠客把你們面部的動作放到很大，然後，就那麼看著口型念出幾個詞。眼睛這個詞正是讓人激動的時候。團員們好像是兩種意見，一種說是殺掉你，還有一種說是不管也行。」
伊耳謎的手指收了回去：「在我看來，差別在是否用心執行上面。所以說，順便殺掉……要小心點喔。之前發現你的存在的紫發團員，你該慶倖她是屬於不用心的那幾個的。」
「那個，認出我來的傢伙怎麼說？」我瘋了，我一定是早就瘋掉，腦子不靈清了。不然不會這麼用力的看著伊耳謎，病態期待接下來從他的嘴裡說出的字——殺掉吧，請說他想殺掉我吧。答案只有用心和不用心的差別的話，我希望至少被人稍微有分量的對待。
伊耳謎回憶似的把頭彎向一側：「……我不記得了。」
為什麼會不記得，因為不是什麼特別的說法嗎？
天空和海面似乎突然從伊耳謎後面的地方開始變化。開始時四散的被均勻分佈的微弱光線，那如略顯暗淡的雞尾酒般分佈的一層一層的瑰麗色彩，海面衍生到天空的深處，美麗迷蒙得猶如在睡夢中。現在它被撕開了，更加強勢的蒼白的刺眼的光線從水和雲的中間快速犀利的跳躍刺出。
Rising Sun——眼睛就這麼一下子被灼傷了，然後自衛性的溢出淚水——我如此的保護愛惜的使用眼睛，但是它違背了我的意志。
我下了「閉起眼睛」的命令，它卻依然貪婪而痛苦的注視著那輪升起的太陽。
它……背叛了我。
「太陽好漂亮。這裡有沒有看著日出許願的習俗？」
「沒有。」伊耳謎毫不委婉地說。「這麼盯著看，眼睛會受傷。」
「可是，我想許願。」願望突然就來臨了，我抵抗不了。
神啊，請讓我在今後日子裡悲運纏身，更加生不如死，這樣我死的時候就不會對此刻這麼怨恨哀歎，我會笑著忘了的。
只有這個願望，想要被實現。
唯有這個願望，請幫我實現。
貪婪島——愛
幾個徵兆
一
要充分的射了之後，才能放開固定。
保障□直接進去子宮的話，效果可能更好。
記憶裡好像是這麼指示的。
但是下面的不停掙扎，固定有點困難。稍微多用點力，那只雌性的後腿就撕開了。
腿撕掉了，血流個不停，這樣的話別說活下去了，也不能生下孩子——如此一來，就不用等段時間看看情況了——只有吃掉一途。於是，我把那只雌性的頭揪了下來，把她推進旁邊的水坑，等待屍體泡的更加柔軟而美味之後享用——直接遺傳與某種祖先的嘴部和牙齒的構造雖然咬殺生物很方便，但是要撕裂充滿韌性的新鮮肉塊就完全不行了——算了，總會有一兩項的缺陷吧。母親在孕育的時間接受了什麼樣以及什麼程度的滋養，直接決定了我們的構造與地位。至少那張嘴可以讓我做師團長。
事實上，我在雌性和食欲的偏好上是比較一致——雖然母親最後那段時間偏好人類，但是我出生在比較早的階段——我喜歡那些四肢從下往上細伶伶到突然間塞滿肌肉的生物，和她們柔軟的腹部。記憶裡好像也透過渾濁的水一直看著她們。她們畏懼謹慎，但是卻無奈的魯莽的擁擠著朝我湧過來。過去到現在，撲倒她們對我而言都意義非凡。
食物和雌性。
食物和雌性。
食物和雌性。
我要豐富的食物與雌性，因為我非常的需要她們。從母親的制約消失的那刻起，我意識到我應該把「我」複製出去。我可以這麼做，我應該這麼做。其他的傢伙們變得太多了——母親給與他們人類的成分太多，他們已經完全不能急迫而迅速的理解到繁殖自己後代的意義。只有我明白，只有我的基因可以像王那樣留下來，流下去。
不在於強，而在於擴大擴大擴大。
非我而是「我」的存在下去才是真正的奧義。
所以要稍微克制一下自己的那麼單調的嗜好了——我要試遍各種各樣的雌性，我要讓各種各樣的雌性生下我的後代。我要像母親那樣……
「看起來不怎麼順利呢。你又把伴侶撕開了？」他拾起那個頭顱。找了個合適的角度，清脆的咬開頭骨，舔舐期間的腦子，「瞪羚的腦子不可以浪費。」還很快的用舌頭舔乾淨嘴旁邊沾到的黏糊的液體。
「捷度1。你可以自己捕獵。」
「別發脾氣啊。我只是來說件事。」捷度舔了舔爪心，「你不能把雌性的獅子還有像她那麼回事的雌性和其他的關在一起。雖然她們都是你的雌性，但也是彼此的食物。」
「……」
「那只獅子把其他的雌性的肚子吃空了。我能理解，內臟的部分是美味啊。不過，她破壞了你的計畫吧。」捷度狡猾的笑笑，「所以我幫你解決掉了。」
「你也做了同樣的事吧。吃空她的肚子。」
「我討厭獅子。」他用爪子摸遍臉上的毛，「天生的。」
這話沒有錯，這傢伙有最快的豹子的血統，天生就是非常優秀的殺手。不過這也意味著，他們是獅子為自己的孩子們必須排除的未來競爭物件。獅子通常都會為了食物以外的因素，獵殺他們。
但是。
「前世恩怨，你不如去和萊恩爾2探討一下。」
「我才不和那麼老奸巨猾的傢伙探討什麼前世恩怨。」
「和我談談食欲什麼的你也沒興趣吧。」但是眼下也不能計較他把握最後剩下的那只雌性也解決掉了，他跑的太快，我打不到他，打不到就沒意義。還不如想想在水裡的坑裡怎麼排置她們。
「……人類更加狡猾啊。」
「什麼？」
「你的計畫完全沒有任何成功跡象吧。目前沒有一隻雌性懷孕的氣味。」捷度的鼻子此刻也很靈活的不安穩的翳動。
「女王的領域消失了，我們就可以生殖的。」
「但事實上還不行吧。」
「……」
「女王的領域的確應該消失了，但是……聽說寇魯多3最後投靠人那邊了，請他們救助女王。」捷度高挑的身材往下壓了壓，「是人哦，也許人做了什麼手腳……」
「什麼手腳……」
「我也不知道。但是目前往東邊移動看看吧。」
手腳……
我要繁殖，但是莫名其妙的總是不成功，是人的手腳嗎？
不對，只要母親死亡，不管怎麼說生殖限制就會消失。這是人類無法干預的規律。
…生殖限制沒有消失的話，即意味著……
女王還活著……
母親還活著？
二
姓名：亞裡克?連
性別：男
年齡：39歲
國籍：不詳
相關簡介：二星幻獸獵人。有豐富的單獨處理危險生物的經驗。參與了金?富力士的三頭狼普通繁殖法的專案，而受到推薦而參加獵人考試。而後，參與了金?富力士主持開發的加魯魯遺跡，負責其中保護原有物種的正常繁殖。獨立解決過不明原因的蜜蜂狂化襲人事件——該事件在危險等級中已排到了第三層次。
推薦人：莫老五諾布
「請。」穿著漂亮的旗袍的那些年輕小姐彎腰——改良過的領口露出大片粉白的肌膚——把資料分發到座位正前方的桌子上。
最近的……明顯更加有氣質了。趁那只手還沒收走，趕快拾起來握一下——不過，那只小手輕巧的扭了一下就掙開了。那只手順便收到了胸口，輕輕地按住衣領，手便陷在起伏的曲線裡面了。
哦，她退到了我的身後，站住了——資料發完了。
「那麼，大家都拿到了嗎？」
離得很遠的審查會會議長揚了揚手，把眼鏡帶了上去
「照片看起來……」坐在我正對面的是剛進審查會的艾馬克，他故意似的怪腔怪掉的拖了一下音，等到大家都在聽了，才聳聳肩，「真是一個猥瑣的中年大叔啊。」
艾馬克朝我得意的笑笑。這個討厭鬼常常這樣笑著對我「大叔大叔」的叫。
「哈哈哈哈……」
會場裡的人開始陸續的爆發出笑了。人數逐漸增多，聲音也就慢慢大了起來。其實，人數很容易「聽出來的」，開始部分是新近的精英派，後來和我差不多年紀的那些老頭子們中，也有人恬不知恥的笑出聲來。
「靜一下。現在要做的是審查資格。」會議長把手的小小木槌狠狠敲了敲，「針對派遣到東果陀的螞蟻任務的這位獵人人選，大家可以發表意見了。」
會場只稍微靜了幾秒鐘，就開始發出竊竊私語的聲音，然後就變得很沒禮貌的大聲起來。最近的新近分子實在很沒有規矩，這種時候應該按照資歷，輪流的有見地的發表意見。
「螞蟻的程度需要派遣二星獵人？我記得嵌合蟻的排名大概只有第四層吧。」
「尼特羅會長方面親口要求增兵的。」
「那是因為莫老五和諾布建議這麼做的吧。」
「莫老五和諾布已經聯合行動了。」
「怎麼可以？幹事會議上不是已經反對過很多次嗎？禁止結黨行動，尤其「將」級以上的人。」
「那個聯合行動也是尼特羅會長特許的。」
「是因為事態緊急……」
「是趁亂行動吧。兩位「將」級以上的人可以做很多意想不到的事了。」
「會長有私事要辦吧。」
一唱一和的，無論是提問還是反駁的人，都像是按著固定流程演戲那樣，搭配說著臺詞——全部都是……都是副會長那邊的人。
這麼說的話，獵人協會會長的換屆選舉就快了，副會長非得在他或是會長的近年事蹟上做做文章。
看來他的機運不錯。蟻災的情況似乎還是很嚴重的。至少據說NGL自治區的人好像已經死光了——代價已經付了出去，而且並不算太小。
尼特羅會長那邊最新估算的繼續要付出的代價人數接近500萬，很漂亮的數字。就會長而言應該已是非常完美的手法才辦得到的。
被副會長的人這麼說，支持會長的人也會開始反擊了吧。
「不，一定是到了非聯合行動不可的程度了吧。」
「目前，並沒有接到關於災害的大量舉報，NGL那邊死亡人數似乎是因為毒品貿易環節失敗造成報復性仇殺。」
「毒品貿易？」
「D2呀。今日流行的，滋味不錯，你可以試試。」艾馬克插嘴調笑道。
「東果陀方面至今也沒有任何災害的消息。」
「但是國民挑選的確有正在進行的跡象。」
「那要等到挑選真的開始才能有定論吧。」
「等到開始，就什麼都來不及了！」
「先生……東果陀大宗統致函邀請協會派代表參加國民大會。你說東果陀真的出問題了嗎？」艾馬克丟出一份信，「會長年紀大了，說不定估錯了情況，並沒有發生什麼蟻災。」
「海岸那邊的確發現了嵌合蟻女王的肢體。」
「我知道這件事。有螞蟻出現活動的正劇。但是女王死掉了就不要緊了，繁殖方面的速度會很快降下來。慢慢解決的話，時間也綽綽有餘。」
「尼特羅會長說的情況不是這樣的。」
「情況也許不是想會長說的那樣嚴重。總之我認為現有力量足夠了。」
「這麼說……太不把人命當回事了吧。」
「在沒有明確證據之前，就貿然讓兩位「將」級以上的人行動，那才是對人命不負責任。嵌合蟻可不是獵人，也不是人哦。您還記得上次引起的事故吧？」
「……」
「不能再繼續增兵了，尤其是二星獵人的增兵。到時候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擾亂秩序的事。」
「到底是什麼情況，你可以去東果陀看看！」
「完全沒有必要，我自然有我知道的途徑。」
會場的聲音越來越嘈雜。那兩個人似乎是在比賽誰能壓倒對方的聲音，好像這樣就能在審查中取勝。
「好了好了。」會議長又狠狠敲了錘子，「意見既然分成了兩種，那麼舉手投票表決吧。」
「首先，反對派遣二星獵人亞裡克的請舉手。」
會場上慢慢舉起了大約二分一，但是表決結果要超過三分之二才會有效。我是除了支持會長和副會長以外的人的中立派的代表呢
怎麼辦呢？副會長的人氣果然正旺。要就此，買個人情給他嗎？但是尼特羅會長的判斷從來沒有錯誤過。搞不好那邊正急著要人呢。
突然，有東西悄悄的爬上了我的背。我伸手摸了下，膝蓋和溫潤光滑的大腿。手摸到的地方更加順從的敞開，那條大腿在別人看不見角度，纏到了我的腰上。
坐在我正對面艾馬克笑了起來，露出寵溺小孩子般「想要什麼都給你哦」的噁心笑容。
於是，我舉起了手。跟著是另外幾隻手。
「反對成立。艾裡克的推薦不予批准。」會議長重重敲下了錘子。
「這樣太過分了吧……」
「這是審查的結果。」艾馬克沒辦法似的歎了口氣，「我們這邊也讓個步。同意派個協專過去。而且我這裡有好的人選哦。」
他手裡的資料很快也分了下來。
這回的協專是個女的。
「派白白嫩嫩的女孩子，總要比猥瑣的大叔看起來好吧。」
會場裡哄笑，我也跟著笑了起來。
三
惡意詐騙罪、教唆殺人罪、違反社會安定罪……已定罪的共計23項。
那個時候被金抓住，再被金帶到了這個島上。
金說：「請你在這裡幫幫我的忙吧。」
「我是罪犯。」
「然後呢？」金看著一望無際的海，搓著下巴上初生的柔軟的鬍子。
「你不怕我逃走嗎？操縱一些海生動物即可辦到的。」
「你可以選擇這麼做。」金幾乎是笑容明媚的朝我挑了挑眉毛，「不過，我相信你不會。」
……
初期的工作是擬定篩選卡片的歸類。
「不光有那麼多的蛋，連寶石的種類也相當的可觀。」我把一顆賢者的海藍寶石放在手心裡轉了轉，光澤與切割面都非常出色，「你的想像力貧乏了？」
「怎麼會？」金也蹲在旁邊和他的寶貝「小念」一同整理動物的資料。
「彷徨紅寶石和……孤獨藍寶石。」我順便撿出這兩顆很漂亮的寶石，「設定上重複了吧。」
「……」金走了過來，「得到這紅寶石的人，會獲得巨額的財富，相對的條件是一星期內不能停留在同一地方。持有這藍寶石的人，會得到巨額，卻只能孤獨一生。朋友、戀人、親人也會離開持有者。你看，字面上是不一樣的。」
……
共同製作遊戲的人有11個。其中有一半的樣子和我一樣都是罪犯。我之前的確聽說過，獵人會以絕對服從的條件來雇用犯人。
金恰好是獵人，我當然是犯人……之一。
另外之一是利爾沙。曾經在同一個監獄呆過一段時間，所以我對他還算是熟悉的——只聽過名字的熟悉。此外一點讓人覺得親切的是，他也是被金逮捕的，
「利爾沙？」他比我想像中更加壯碩。
「有事？」回過身來的人口氣溫和只是有點不耐煩地說。
「沒什麼。打擾了。」
事實上金背對著我們，利爾沙的那些焦躁還是壓抑不下去。
同類，我看出來了。
金是逮捕我們的人，金是雇傭我們的人——可是，金說他相信我們。
金眼光明亮，笑容溫暖。
我相信——這是字面上的差異——只是字面上的差異。
字面的差異，就會有不同的名目了，就像紅寶石和藍寶石。
儘管漂泊一生就意味著孤獨，但是，他說「相信我們」的效果應該比要我們「絕對服從」來得更好。
好太多。好到我相信，金因為這一招無往而不利，以至於他壓根兒沒想過「絕對服從」這種說法。金不會對我們說「絕對服從」，因為他不需要知道。他只知道「我相信你們」便已足夠。相信是強者對弱者說的。
「只要還有一個相信便可以得到救贖。」我後來聽見金對利爾沙說過不止一次。利爾沙身體眼神都不動，只有手指微微抖動不停。
金。
自以為是到了討厭地步的人。
我討厭金，金是不可能知道的，也沒有人會知道。因為我的臉如純潔少年，也因為我是曾經罪大惡極的詐騙犯。
事實上這一點也不難，你對自己心裡說「我喜歡他」，說的久了便能滿懷笑容的接近。
金，金。我歡快的念著這個名字，臉上堆滿喜悅。
……
遊戲造得很快。金帶著他的徒弟凱特試玩。
「為什麼金也來試玩，」我問他，「你不是Game Master麼？」
「你們是，而我不是。」金一邊指導著凱特一邊抽空會答我，「遊戲賣掉了，我就要離開這裡。」
「離開要去哪裡？」不，真正想問的是你走掉了，換誰來監管我們？
「還沒想過。」
「為什麼要出去？」
「因為要準備出師考試。」金盤著腿坐下指指凱特，「對了，走之前私下裡有些東西要給你。」
「什麼？」
「手拿出來。」金塞到我手裡的是一些寶石，「偷偷藏起來玩吧，不要告訴杜恩。」
彷徨紅寶石，孤獨藍寶石，黑暗翡翠，賢者的海藍寶石，奇運亞歷山大光線，沉魚落雁綠寶石，彩虹鑽石，可以強制影響人的寶石系列的全部。金隨隨便便一把抓來，放入我的手裡。「這是要做什麼？」
「因為上次看見你對著這些寶石，好像有什麼事很介意。」
「什麼事很介意……」紅寶石和藍寶石，還有其他一些寶石一直在閃閃發光。
「對，上次說到字面意思不同的時候。」金看了我一眼，「你想說什麼對吧。」
「……金。」我輕輕呼吸了幾次，調整笑容，「這個紅寶石和藍寶石，我覺得是一樣的作用哎。」
「可能一樣，可能不一樣。」金又把臉轉了回去，「這個因人而異吧。」
「那麼，你覺得呢？」
「不一樣。漂泊只是漂泊，不會因為這樣就孤獨的。」
「……」聽你亂講！
「所以，我才說讓你拿去玩啊。」金抓抓頭髮，「不實際的玩玩，就只是想像。玩過了才有真實的感受吧。」
「拿這種東西玩……」很危險的，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在考驗我。
「沒關係，人是不會因為這樣就死掉的。我沒有設置過『絕對』怎樣的遊戲。」金這麼說著，似乎是在默許我把這個用到別人身上一般。
「好吧……那你走以後，誰來接替你的工作?」
「那個，沒有誰了吧。畢竟是那麼瑣碎的工作。」金說得很認真，「要辛苦你們了。」
「……」如此的話，這裡罪犯的人數就要超過監管的人了。也許實力比例上也是這樣，至少我知道放射系的利爾沙，這島上除了金沒有人攔得住。
「而且我不離開的話，我覺得你不會相信我。」金說，「你不相信我說的『我相信你』。」
「怎麼會……」為什麼他會知道？
「我很……我很喜歡你們，」這句話很含糊，企圖輕描淡寫的帶過，但是察言觀色是我的本能，還是注意到了他支吾著臉變紅，「所以一直看著。看著看著就……我很想得到你的信任。」
「這麼刻意反而更加不能相信了吧？」我嘀咕了句，拆穿別人是在獲取別人的信任的時候的大忌。金才剛剛指證了「我不相信他」的事實。我看著金忽然又忍不住想笑：「原話奉還。原來你也不相信我說的『我相信你啊』。」
「啊。」金的臉暗紅了下，「那是當然啦，」
「因為……」我這種人，怎麼看都不值得信任吧。
「因為，」金臉繼續暗紅下去，變成了黑紅色，「我這種人，怎麼看都不值得信任吧。」
……
欺騙人的第一步，是要讀懂對方的心。
欺騙人的第二步，是要迎合對方的心。
金要朝我走來，先左邊走出了一步，自然很快右邊的那一步也跟上了。
他要騙我了，我得速速提高警惕。
果然金馬上又說：「其實，玩這些石頭也很沒意思。真的想離開的話，就離開這裡吧。」
「喂，你能說這種話嗎？」不能按照他的誘導說出要離開的話。從經驗來看有越獄的念頭，在某些國家是可以量刑的
「監獄那邊要繳納罰款，下次見面的話時有再抓回來的義務。不過問題不大吧。」他說的無所謂的樣子。
欺騙人的關鍵是要把真話和假話混在一起，就是說要騙到別人至少也要讓別人看見部分真實的自己。真情流露的說謊才會產生最佳效果。（作者的經驗之談…望天）
「離開。不過……離開這裡可以去哪裡？」我憂鬱著說的，我知道。眼神稍微沉下來一點就辦得到。
聲音低沉含糊一些還會有哀傷的意味。「其他地方早就去過了。」被一個國家通緝就偷渡到另外一個國家，我在幾片大陸之間輾轉，就好像我隨身攜帶了彷徨紅寶石。或者我帶的是孤獨藍寶石？我現在也分不清楚。
「你沒去過。」金忽然這麼說，「鳥從天空掠過大地，不意味著鳥在那片大地上居住。」
謊言再次被金殘忍戳破，我哪裡也沒有去過。我的腳像刀子滑過無數堅硬的土地。堅硬到我覺得種子也無法生根。我站在上面，腳印就落不上去。越使勁，土壤只會崩壞。碎裂的部分變成我的罪行。
我恨被別人看得這麼清楚。他顯然可以肆意傷害我了
「那麼，你來操縱我吧。」金從口袋裡拿出了我熟悉的東西，「這個也是因人而異，你不明白怎麼去看世界的話，我就勉為其難示範一下。看到我眼睛裡看到的，聽到我耳朵裡聽到，你去找找看你喜歡的地方。找到了就去吧。」
他自說自話的說著，於是除了寶石，我的手中又多了一副銀質的耳環。。
「我的能力可不止這種啊。」
「但是只有這種程度的效果了…我老婆的操作很厲害的。」
……
耳環稍微改造過，垂珠的部分我嵌上了兩種寶石。
金乖乖讓我穿了耳洞，帶上一隻耳環走掉了。金就是我的另外一隻眼睛。
另外一隻，他叫用在另外人的身上。「這樣可以比較。」他說。
那麼，至少要找個相似的人吧。我不動聲色的不為其他人所知曉的繼續等待著。有時候我不禁想，是否因為他這麼說，反而讓我留下來的可能性變大了。他說我可以走讓我意識到「無處可去」？
我們間的相互欺騙與信任仍在繼續。
但至少金一開始說的沒錯，無論如何，我是不會離開這裡的。
四
通信。
那是裝在數個紙箱內的，無法目測具體數目的通信記錄——全部堆起來就會堆成一大堆的明信片。
沒有地址，沒有郵編，甚至連郵戳也沒有，但是，這的確是兩個素未謀面的傢伙以書信的方式進行交流的痕跡。
但是，這兩個人的名字和身份很難從中辨認出來。只知道最開始寫信的人在收件人的地方寫著「女王」——那麼，即是說這兩個傢伙中其中有一個是女王。另外一個的身份依舊不可考。
在這裡討論這些明信片上的信件，關鍵並不是在於到底誰寫了它們，而是在於記錄在其上面觸目驚心的內容。
「女王：
請告訴我，你是我所認為的那個女王嗎？」
「我是女王。」
「女王：
太好了，我還以為沒有確切的名字就寄送不到。對不起，擅自打擾你了。
我想要和你談得是你犯下的錯誤」
「錯誤？」
「女王：
除了食物因素以外，把人類作為攝食□的物件是不對的。女王犯了吃人的錯誤。」
「你是人類吧。人類還是蠻有意思的。」
「女王：
會覺得人類有意思，是因為你的體內混有少量人類的血？」
「血？血緣？這個說法，還真是充滿感情的人類的表達方式。我父親說的，因為我把人類的基因納入自己之中。」
「女王：
你也偏好人類嗎？那是一個錯誤。」
「為什麼你老是錯誤錯誤的？食物的理論請不要套到我族上來。」
「女王：
這不只是食物的問題。對女王來說，這是□的問題。人類不是好的對象。」
「除了比較有趣，另外沒有什麼問題吧？」
「女王：
人類有名字。」
「我知道，我的孩子也有名字。」
「女王：
有名字就代表有自己獨立自由的意識。」
「有什麼問題？」
「女王：
原有社會的——請原諒我用人類的詞彙——階層由此被破壞了。」
「你是什麼意思。」
「女王：
你知道有…有位士兵曾在你孕育王的時候，脫離了你的命令擅自行動嗎？」
「這不可能。」
「女王：
據說，那位下級士兵的人類的名字叫做宰伊洛。」
「這不可能。」
「女王：
這就是人類和螞蟻社會的區別。相比螞蟻社會的絕對秩序，人類不是這樣子的。女王為什麼要選人類作為攝食□的對象？」
「因為以食物而言，人類最有營養。王終將成為世界的王。」
「女王：
你的父親希望你成為世界的王嗎？」
「希望？對父親而言，他沒有那樣的詞彙。」
「女王：
那你為什麼希望王成為世界之光，為什麼取名梅路艾姆？女王，為什麼會有希望這種意識？」
「也許，我的確有人類的……你說的那種血。」
「女王：
你為什麼要選擇人類，你吃人類，或許人類的意識在反吃螞蟻。你被你的兒子殺死，現在你的部下中一些想要自稱為王，一些想要利用王，還有極少數參與的人類，想要殺死王。」
「這不可能。」
「女王：
如果是人類就沒有什麼不可能。欲望與恐懼這是你不明白，但是你的孩子與部下都很清楚的問題。」
「那是什麼？」
「女王：
我反對我的兄弟，我和我的兄弟反對我的族人，我和我的族人反對這個世界。
這就是在欲望與恐懼，或者是說相同與不同運作之下，最為基本的行為模式。」
「你告訴我，王現在在做什麼？他在選擇孕育下一代女王的合適物件嗎？」
「女王：
我恐怕得告訴你，王已經忘記掉這件事了。王在做人類做的事。女王你犯了錯誤。你把螞蟻變成了人，你要毀掉你父親，以及他的母親所做的事了。嵌合蟻要就此滅絕了。」
「人類！果然是人類的想法，自我意識膨脹到了極點。」
「女王：
自我意識膨脹？」
「滿口人類反噬螞蟻……人類是不滅的嗎，你把智慧的生物都稱作為人？」
「女王：
你覺得人類是什麼？」
「高等智慧形態的一種。人類需要智慧，但是智慧不僅限於人類。」
「女王：
請問你認為你的孩子們還能被稱為嵌合蟻？」
「嵌合只是繁殖的方式，而蟻——是人類對我們的稱呼。或許，現在我們才可以被稱之為人。」
「女王：
我記得說過，你們的社會形態已經不可逆轉的改變了。」
「我們的形態在繁殖進化的過程中一直在改變，吸收優秀的基因，形成更好的形態。接受改變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嘛。就像父親接受了我，就像我接受了我的孩子們。不，我們和你們自稱為人類的還是有不可能混淆的區別。」
「女王：
所謂的不可能混淆的區別是什麼？」
「剛才你的說法就暴露了這一點。人類接受不了變化，固步自封。我願意承認那些我誕下的孩子為嵌合蟻，而你們卻不願意把擁有所謂的人類意識的他們當作是人。人類對自己下的定義，不允許自己有改變。甚至只是外表生的優秀的改變。」
「女王：
不是這樣的。如果那是人，人會吃人，人會殺人取樂？」
「呵呵，這個你比我清楚吧。」
「女王：
因為混雜了獸性。」
「我聽佩吉說過，人類有所謂的戰爭這種殺人機器呢。」
「女王：
現在是我要說，你要說什麼了？」
「關鍵不在於是什麼，而是在於誰在自然法則下取勝。」
「女王：
我想起來一個史前遺跡的故事。好像是最初人類與最後的人猿間的交戰。不，這麼定義有點不妥。最後獲勝的就是人類吧，輸掉的是人猿。」
「定義的不錯。」
「女王：
輸掉會怎樣？」
「佩吉念過的物種起源裡這麼說道：幸運的是死亡降臨的很快。」
「女王：
只是死亡降臨的很快？」
「幾年時間就可以更新換代了。人類不用沮喪啊，不管比賽與勝負，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在進化上走得更遠。相信我的兒子，王是照亮這世界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