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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HP)食死徒的品格》作者:齋藤歸蝶【完結+番外】

第96章  初陣(2)

  1978年,英格蘭,東薩塞克斯郡,黑斯廷斯Ⅰ,海邊懸崖上的小教堂。

  湧潮不知疲倦,前赴後繼地拍擊在岩壁上,散作雪白的碎沫。每有一浪粉身碎骨,腥濕的海風都格外猛烈一些,仿佛這就是它生命消散的回響。

  這座教堂裡,也正有一場葬禮將要舉行。

  牧師奧斯本披著法袍,束手站在祭壇邊,心裡直犯嘀咕——無他,唁客們實在是太奇形怪狀了!不,也不僅僅是客人,就連主喪的遺屬都古裡古怪的。

  有穿網球短裙配男式牛津雕花鞋的,還有穿閃光夾克牛仔褲的——也不嫌熱!神情悲戚的遺屬把連衣裙塞進了半身裙裡,好不容易來了一位穿正裝三件套的體面老人,結果那白頭發白胡子長得都快拖地上了。

  奧斯本覺得全英國的怪人都集中在他這個小教堂裡了,一個滿臉傷疤、凶神惡煞的中年男人,一直神經兮兮地四處亂看,活像隨時都會有恐怖分子手持機槍「突突」掃射一般,他穿得倒是挺正常,黑西裝緊繃繃的,隨著他的每一個小動作發出不堪重負的輕響。

  儀式還未開始,奧斯本就覺得自己已經好累了,甚至懷疑這場葬禮是針對自己的惡作劇。眼看著約定好的時間還沒到,他干脆順著祭具室旁的小門溜了出去。

  掘墓人布魯諾正靠著墓地欄杆抽煙,海濱風大,這煙一半算是被風抽了。

  「已經好了?」奧斯本打了個招呼,「今天可是有兩具屍體。」

  「小意思!」布魯諾咬著煙卷兒,比了個牛仔敬禮的手勢,「那邊還是沒把悼詞給你?」

  「讓我隨便念段祈禱文就行了。」奧斯本垂頭喪氣地說,法衣上織的金邊都不閃亮了,「說悼詞有人念,用不著我。」

  「正常人哪有禮拜五辦葬禮的?」布魯諾看了看表,「剛剛我才發現,裡頭埋了不少姓普威特的,我怎麼不記得鎮上有這戶人家?」

  「城堡那邊有幢維多利亞式的白房子,」奧斯本心不在焉地說,「普威特先生和普威特夫人就住在那裡,你平常也不太往那邊去吧?」

  「老房子陰森森的,在那個年代,咱們這兒不還是個大戰場嗎?」布魯諾撇撇嘴,「我可不想跟幽靈玩捉迷藏!」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奧斯本就看見普威特夫婦各持花環、緩緩相偕走來,身上的衣服簡直和他們的房子一樣古老,離著十幾米遠仿佛都能聞到那股樟腦味。

  「說起來,主喪的不是普威特夫婦嗎?」布魯諾好奇地眺望了一眼,「怎麼來得這麼晚?」

  「不是。」奧斯本終於找到這場葬禮上自己唯一有把握的問題了,「普威特先生是死者的堂叔,喪主是死者的妹妹,她丈夫今天要抬棺吧?可惜孩子還小,不然單她的兒子就夠人數了。」

  「幾個?」

  「五個。」奧斯本張開五指,「最大的八歲,小的是一對雙胞胎,才三個月。」

  「這年頭少見人生這麼多了。」布魯諾嘖嘖稱奇,就聽奧斯本猶豫著說:「普威特先生為這場葬禮額外捐了一筆……我是不是該去打個招呼?」

  「快去啊!」布魯諾差點兒要去踢他的屁股。

  奧斯本忐忑不安地走上前去,他剛從神學院畢業、成為牧師不多久,和年長一些的教徒打交道總有些發怵。但好在普威特夫婦此刻無暇顧及他,他們正在和一位年輕女孩說話。

  「節哀,柳克麗霞Ⅱ阿姨。」女孩和普威特夫人擁抱了一下,「您好,普威特先生。」

  這女孩簡直是奧斯本夢寐以求的葬禮唁客,她穿著合身得體的套裝黑裙,寬檐禮帽下垂著同色面網,高跟鞋優雅輕巧,就是把她撮到皇室葬禮上也不會格格不入。

  「這話也應該由我對你說的,阿波羅尼婭。」柳克麗霞·普威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我以為你不會再願意看見布萊克家的人了,畢竟——」普威特先生連忙輕輕扶住妻子的肩膀。

  「一碼歸一碼。」女孩搖搖頭道,「阿爾法德叔叔和安多米達聽見您說這話,那可要傷心了。」

  「你這孩子!」柳克麗霞破涕為笑,用手套輕輕打了她一下,「你都沒見過安多米達吧?唉,可憐的阿爾法德……」

  她轉眼看見一旁恭候的牧師,連忙道:「西裡斯可能已經到了,你去裡面找他吧!」

  女孩走了開去,奧斯本立刻識趣地遞補上前,和深居簡出的本地熱心人士寒暄起來。

  阿波羅尼婭走到教堂門口張了張,頓時被裡面千奇百怪的喪服震了一下,巫師們似乎覺得只要是黑的就行,有人甚至蹬了一雙賣魚佬的雨靴,就那麼「咯吱咯吱」地走來走去。

  按照禮貌,她應該去和莫麗·韋斯萊打個招呼的,但她根本就不認識韋斯萊一家,那份訃告是柳克麗霞寄給她的。雷古勒斯手裡也有一份,但他很明智地沒有出現。

  葬禮還沒開始,巫師們隨意散坐在座席上,鄧布利多正抱著一個紅頭發小男孩和韋斯萊夫婦聊天,阿波羅尼婭初步判斷那是珀西。她沒有去打擾遺屬,只是在後排揀了個座位,默默觀察著這些人。

  傲羅們基本都在,掠奪者全員出席,西裡斯那件龍皮夾克不知道用了什麼魔法,簡直像面鏡子,哪怕不特意看向那邊,眼角余光裡也總是有個閃閃的亮斑,盡職盡責地折射著陽光。阿波羅尼婭不堪其煩,只好將握在手裡的帽子豎起來擋在臉側,這一動作卻又引起了西裡斯的注意,悄悄溜了過來。

  然後是詹姆、盧平、佩迪魯,一個接一個,紛紛跟上。

  「節哀。」盧平率先破冰,「我們欠你的,早就該說,一直沒機會。」

  「多謝惦記。」阿波羅尼婭干巴巴地頷首,他們之間根本沒什麼可說的。

  五個人面面相覷,場面僵得可怕。詹姆尷尬得神情扭曲,絞盡腦汁地說了一句:「你就不問問莉莉去哪裡了嗎?」

  「那麼她去哪裡了呢?」阿波羅尼婭只好順坡下驢。

  「她去麻瓜醫院做婚前檢查了所以不能來!」詹姆·波特滿臉驕傲,早有准備,「麻瓜醫生很難約的,要是這次沒去成,我倆就得明年結婚了!」

  他的朋友們紛紛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

  「我猜是伊萬斯的父母堅持要求的吧?」阿波羅尼婭隨口道,「祝你們……幸福快樂,死亡也不能將你們分開。」

  「莉莉還妄想著讓鼻涕精也去,你看你能不能幫忙把請柬——」被至少三只手搡了一把的詹姆·波特差點從座位上滑下去。

  阿波羅尼婭心中五味雜陳。「拿來我瞧瞧。」她伸出手來。

  詹姆從口袋裡掏了掏,顯然有一大把請柬剛剛散出去了——也不覺得犯忌諱!那請柬非常具有莉莉·伊萬斯個人風格,是一朵鈴蘭花,花瓣展開即變成請柬,閉攏後攜在身上,又總有一股幽香。

  她開花閉花地玩了一會兒,又給詹姆·波特還回去了。「你直接找雷古勒斯吧,現在托給我,我也還是找他,開學,唉……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說著,看了西裡斯一眼。

  西裡斯那雙永遠明亮如昔的灰眼睛,此刻是火山灰般毫無生機的底色。他注意到阿波羅尼婭別有深意地注視,艱難地咧了咧嘴,笑得看起來像哭:「我聽穆迪說……那次是食死徒新人練膽,害死普威特兄弟的人,會不會就是……會不會也有雷古勒斯?」

  更尷尬了。

  阿波羅尼婭沒有急著反問,她只是幽幽地嘆了口氣。按照人設,她現在也應該和西裡斯一樣,在友情與親情、正義與邪惡之間痛苦糾葛。

  「我說……葬禮好像快開始了。」彼得·佩迪魯遲疑著開口,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我們坐回去吧,西裡斯,你要留在這裡嗎?」

  「不!」西裡斯粗魯地擦了擦眼睛,率先起身回座去了。「我們答應鄧布利多,幫莫麗和亞瑟看著孩子。」盧平匆匆向她解釋,「我看詹姆挺喜歡弗雷德和喬治的,一直在練習怎麼抱小孩呢!」

  阿波羅尼婭輕輕點了下頭,表示理解。一股奇異的、陌生又危險的柔軟襲擊了她的心,她遙遙注視著抱雙胞胎的詹姆和西裡斯,兩個大一些的紅頭發男孩乖巧地和盧平說話,一邊還面含擔憂地掛心著母親和弟弟。

  不是書頁上的名字,是活生生的人,她再一次意識到。

  一直和牧師在外說話的普威特夫婦也進來了,柳克麗霞挽著一位年輕少婦的手臂,正和她喁喁說話。有不少傲羅都很警覺,因為那位淺棕色長發的女巫長得活脫脫就是一個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只是眼睛更圓更大,氣質更溫和。她手裡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Ⅲ,室內也戴著一頂鐘形帽,帽子下露出的發卷兒正按照彩虹的順序興高采烈地變著顏色。

  普威特先生和另一個金發英俊男巫立刻注意到了這一點,默契地走快兩步,擋住牧師的視線。

  阿波羅尼婭嘆了一口氣,忽然感覺到身邊有人坐下了,同時聞到一股酸腐的汗味混合著煙酒臭氣,差點兒給她熏一跟頭,但她轉過頭去,卻只看到一堆潦草的破布,要不座位下有腳,她都要以為是別人隨身攜帶的什麼行李了。

  破布客客氣氣地跟她點了點頭,用被煙油熏黃的拇指和食指比了個「八」,不勝唏噓:「令人惋惜哪,他們抓過我兩次,現在卻是我送他們最後一程。」一張嘴又還有新的口臭。

  阿波羅尼婭潔癖大發作,冷冷地不接話,只看著鄧布利多上台致辭。管風琴聲轟然響起,恢弘的安魂曲似乎吞沒了他的言語,單看牧師茫然的表情就知道了。但是巫師不一樣,鄧布利多的悼詞能夠穿越樂章,毫無阻礙地抵達他們的耳畔,不少人都流露出悲慟之色,一個年輕的女傲羅伏在同事肩頭默默流淚。

  「可憐哪,可憐哪……」破布也用髒兮兮的手指擦拭著眼角,一邊哭一邊偷偷打量著她。

  鄧布利多是出類拔萃的演說家,和他前夫一樣,都是操控人心的高手,只要他想,單憑言辭就能讓所有人都痛哭流涕,何況還有音樂加成。但阿波羅尼婭拼命控制著自己,她清空自己的大腦,建立起層層防御,讓鄧布利多的話語在耳朵裡打了個轉就原路返回——她要堅定所走的道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正義的陣營除了正義一無所有,除了任人宰割,什麼都做不了。

  音樂聲緩緩消散,既疑惑又不滿的牧師已經放棄了表情管理,蔫頭耷腦地進行布道和祝頌,但遺屬和唁客都非常不配合,大部分人都在平復心情、整理儀容,然後百無聊賴地四處亂看,准備抬棺的青壯男性在默默地活動手腳,那個大夏天戴羊毛呢帽子的小姑娘一臉新奇地舉著座席上預備好的、本該眾人一齊誦讀的經文,顯然是當成了識字卡片。

  牧師的從業積極性被打擊到了史上最低點,他草草地結束了儀式,宣布可以下葬了。死者的妹夫、堂叔、堂嬸的侄子和侄女婿加起來人還不夠,最後是那群時刻保持警惕的怪人裡走出幾個來,說是死者的同事。

  「夠、夠了嗎?」牧師奧斯本已經有些懵了,眼睜睜看著這群大力士只要四個人就輕輕松松地抬起了一具實木棺材,好像肩頭扛著的只是一袋面粉,「好、好吧……請跟我來!」

  遺屬和唁客們也隨之起身,阿波羅尼婭習慣性地落在後面,她本將禮帽握在手裡,一轉身,帽檐上垂落的面網也自然而然地掃過破布……

  「那塊寶石可以給你。」阿波羅尼婭忽然一笑,猝然停手,面網登時被扯緊了,「作為回報,幫我去偷個東西來。」

  破布的指間夾著小刀片,正割那面網沒割斷,面網上綴著一只蛇形銀扣,蛇頭是一塊指頭肚大小的沙弗萊石。

  「不能用魔法很不方便吧?」阿波羅尼婭笑道,「用魔法你也割不斷,純血家族的東西不是那麼好拿的,下手之前想清楚啊!」

  破布臉色一變,手一松就要跑路,教堂門口卻有人去而復返,大聲喝道:「剛才我就看著像……蒙頓格斯·弗萊奇!我就知道你是賊性不改!」

  是那個哭得最慘的年輕女傲羅,仗著麻瓜牧師不在,已經拔出了魔杖。

  「答應我,寶石給你,」阿波羅尼婭趁機引誘,「傲羅也幫你擋掉。」

  破布已經被反幻影移形咒束縛住了,眼珠子一轉,只好咬牙同意,眼前的純血女巫立馬變了張臉。

  「這是怎麼了……都是誤會!」她又驚又笑,滿是歉意,「我的帽子勾住了座位,這位……弗萊奇先生正在幫我解開呢。」

  「真的嗎?你可別被他騙了。」女傲羅將信將疑,還是走了過來,「哦,我認得你,你是格林格拉斯吧?」見蒙頓格斯·弗萊奇的眼神堪稱困惑,急忙又補了一句:「呃……我是說,在學校裡,你入學的時候我還沒畢業。」

  阿波羅尼婭毫不介意地搖了搖頭:「沒關系的……我也記得你,你是赫奇帕奇的博福特,最喜歡吃巴騰堡蛋糕。」

  「啊,這麼多人知道嗎?」女傲羅博福特不由撓頭,訕訕一笑。

  「是家養小精靈可可告訴我的,她覺得你畢業後再也吃不到更好吃的了,」年輕的女巫們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並肩向墓地行去,阿波羅尼婭使了個眼色,破布只好也不甘心地跟上來,「一直還想讓你回去拿她的獨家秘方呢。」

  「我看她也就是說說,你可別當真!當初在霍格沃茨,最念叨我能吃的小精靈就是她!再說她是小精靈呀,我回不去,她可以給我送……」

  墳塋前氣氛肅穆,不宜談笑,阿波羅尼婭和博福特分開,趁機抽身,找到破布。

  「你要我偷什麼?」破布警惕地看著她,卻只等來輕飄飄一句「魂魄出竅」。



第97章  初陣(3)

  阿波羅尼婭排隊獻上花環,唁客們已經開始有序撤離,各找地方幻影移形去了。鄧布利多正親自處理麻瓜牧師和掘墓人,她只好含糊地和韋斯萊夫婦打了個招呼,不管人家聽沒聽見,也混在人群裡全伙撤退。

  「你帽子呢?怎麼不戴了?」西裡斯正在教堂門口替姑姑送客,隨口道,「今天太陽這麼大。」

  「風也大,剛剛一個沒拿住,刮崖底下了。」阿波羅尼婭狀若可惜,「上面還有兩根絕音鳥羽毛呢!」

  「再買新的好了,反正你現在也不差錢!」立刻被盧平打了一下。

  阿波羅尼婭從嗓子眼兒裡笑了一聲,揚揚手權做告別。她下到鎮子裡,穿過幾條或悠閑或寂寞的小街,爬到另一側的丘陵上,這裡地勢更高,剛剛好將教堂與墓園看個清楚。

  雷古勒斯穿著黑色正裝,衣冠楚楚地坐在觀景台長凳上,面朝大海,正迎著風吃冰淇淋。

  「我怎麼不知道你長了一個鐵胃?」阿波羅尼婭哭笑不得,走去坐在他身邊,「你會拉肚子的。」

  雷古勒斯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凝視著教堂的方向:「鄧布利多知不知道那個教堂的管風琴師是多佛爾過來兼職的?他今天可不在!」

  「還有什麼是遺忘咒不能解決的?巫師總是這麼傲慢!」她說著,張開一直虛虛握著的手,一陣清香彌漫,「給,帶去給西弗勒斯。」

  「一朵……花?」雷古勒斯驚訝地用兩只手捧著,鈴蘭滾落到他掌心,花瓣悄然綻放,化為一封粉紫色的邀請函,紙上浮現出百合花的水印,封口的金色火漆是「E」和「P」交織的精致圖案。

  雷古勒斯立馬把花扔回她懷裡:「西弗勒斯現在黑魔王眼皮子底下搞魔藥呢,我送不了,要送你送。」

  「搞這玩意兒花了我好幾百金加隆呢,你也不能什麼都讓我做了。」阿波羅尼婭拒絕接盤。

  「幾百?」豪門闊少立馬開始掏支票簿,「我賠你!你別想躲!」

  「喂!」阿波羅尼婭恨得要死,「你讓克利切跑一趟能怎麼樣?我臥室做過手腳的,那個屏障魔法還是你們倆弄出來的你忘了?」

  雷古勒斯恍然大悟:「是有這麼回事……你管它叫『屏障』,那不就是一段黑魔法波動嗎?」

  「你別管它叫什麼,反正黑魔王除非親自叫門進去,否則他能感受到的,就是西弗勒斯在裡面乖乖搞黑魔法。」阿波羅尼婭得意非凡,「我還把附屬盥洗室從整個莊園的反幻影移形咒裡獨立出來了,在那裡巫師和小精靈都是來去自由的。」

  雷古勒斯不說話了,徒勞地、默默地舔著冰淇淋勺。阿波羅尼婭事先並不知道西弗勒斯會住進來,這些措施都是她為自己准備的——她到底活在怎樣的家庭裡,才會、才會……

  「噯,人走完了!」阿波羅尼婭叫道,指著半山處的斷崖,「鄧布利多真的好明顯啊,好白!」

  「他們不會再回來了吧?」雷古勒斯只好放下心頭的疑慮,重新將注意力轉回來。

  「好像要去談遺產的事兒?鄧布利多做中人。」阿波羅尼婭回憶著偷聽來的閑談,「韋斯萊夫人當初是私奔的,有些事就……我看柳克麗霞阿姨倒沒什麼意見,畢竟安多米達也……但你姑父就不好說了,他看上去就很古板。」

  「哦,韋斯萊啊,那不奇怪。」雷古勒斯苦笑,「伊格內修斯姑父最討厭韋斯萊家的人。說實在的,他們倆又沒有後代,金加隆留著也是便宜了古靈閣和魔法部。」

  阿波羅尼婭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大致明白了為什麼布萊克家居然會傳到救世主手裡,原來他是這麼想的。

  「走?」她向著斷崖處偏一偏頭。

  「走!」雷古勒斯站起身來——「啪!」兩聲爆響步調一致,觀景台上空無一人,唯有空氣中還殘存著鈴蘭與奶油冰淇淋的甜香。

  「應該是『四分五裂』吧?」

  「我覺得是『粉身碎骨』。」

  「那你試試,我來搞個靜音咒。」

  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過後。

  「挖土用什麼咒?」

  「啊?教授不教的知識你別問我!」

  「要不……『房塌地陷』?」

  又是一聲巨響。

  「你一開始就應該用『房塌地陷』!有墓碑隔著,棺材就不會像這樣被震爛了!」

  「不出力的人沒資格指手畫腳。僵屍飄行——別忘了隨葬的魔杖!」

  「恢復如初!恢復如初!恢復如初!」

  「我才發現你的大漏洞,阿波羅尼婭!你的計劃只到『挖出來』為止,然後呢?」

  「我在麻瓜旅店定了個房間,先去那裡!」

  又是幾聲反復的爆響,教堂墓園重新恢復了神聖的靜謐。層層疊疊的花環掩蓋了墓碑上鐫刻的人名,絲毫看不出墓穴裡的棺材已經空空蕩蕩了。

  「然後呢?」裝潢典雅的客房內,雷古勒斯坐在床邊,托腮望著一身整齊禮袍、塗得唇紅齒白的普威特兄弟,「我還是要問你這個問題,阿波羅尼婭,你有什麼打算?」

  「你覺得我們帶著兩具『屍體』跨國幻影移形的可能性有多大?」阿波羅尼婭按著吉迪翁·普威特——大概是他——的脈,盯著秒表計數。

  「零。」雷古勒斯冷笑,「你以為你是誰,鄧布利多?」

  「那就只好等他們醒了。」阿波羅尼婭頓覺頭大,「我還沒有幻影顯形執照呢,但是又成年了,是部裡的重點監視對像。」Ⅰ

  「你知道就好。」雷古勒斯站起身來,「反正沒有魔杖,這兩個也就是麻瓜而已。你先看著,我去搞點兒吃的,我餓壞了。」

  「英鎊!」

  「有!」

  小鎮上的麻瓜館子味道還不錯,海魚和貝類很鮮美,雷古勒斯飽腹而歸,剛踏上樓梯,就敏銳地覺察到異樣。他還不能像黑魔王或鄧布利多那樣憑空感受到魔力波動,但他至少能感覺到自己進入了靜音咒的範圍。

  「怎麼回事?」雷古勒斯一把推開房門,正看見被魔法繩索捆得結結實實的費比安·普威特摔倒在床上,他兄弟和他同樣待遇,正在地毯上努力咕湧著要爬起來。

  阿波羅尼婭就狼狽得多了——梳得一絲不苟的發髻被打散了,左臂整條衣袖都被扯破了,妨礙行動的魚尾裙擺大概是她自己撕開的,高跟鞋也踢掉了,看樣子是剛撲過去撿起自己的魔杖。

  「怎麼回事?」他又問了一遍,趕緊著手恢復一片凌亂的室內擺設。

  「皮肉傷。」阿波羅尼婭用手背蹭了蹭唇角的血,「我被偷襲了,這二位早就醒了,也不知道是怎麼約好了,你跟西裡斯也這麼心有靈犀啊?」

  她將自己渾身上下收拾齊整,唯有左臂裸露在外,直送到普威特兄弟眼前去:「仔細看好了,黑魔標記,食死徒!」

  要不是嘴巴被堵著,費比安真能張嘴咬她。就算嘴巴被堵著,吉迪翁也想送她一個頭槌。

  「直到現在,我聽到這個名號還覺得挺自豪的。」雷古勒斯苦笑了一聲,也挽起自己的袖子,「別只罵她一個人,好久不見,表兄。」

  兩個人四只眼睛齊齊盯著他們,眼神裡除了滔天的憤怒,還有深重的迷惑。

  「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熬唄!」阿波羅尼婭施施然坐下來,還有心情翹二郎腿,「哪怕我被叫去殺人了,你們的表親也會替我看著,說不定過幾天,就會有其他傲羅或者鳳凰社的人來找你們作伴了。」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普威特兄弟再度憤怒掙扎起來。

  「你別逗他們了。」雷古勒斯小聲道,「我記得他們是格蘭芬多的,跟格蘭芬多講道理本來就難!」

  阿波羅尼婭「啊」了一聲,比了個OK。

  「這麼大反應啊?」她笑吟吟地將手貼在費比安的心口,「來找你們作伴不好嗎?活著不好嗎?死在別人手上,那可就是真死了,死透了,走下去見梅林了!」

  「你不還是在逗他們嗎?」雷古勒斯近乎無力地抗議,他在扶手椅上誠懇地俯身向前,「我們真的沒有惡意,如果我們有,現在你們已經在墓穴裡窒息而死了。」

  「沒准兒我們把人挖出來是要做什麼邪惡的黑魔法試驗呢,是吧?」阿波羅尼婭親親熱熱地撞了撞他的肩膀,「沒准兒一會兒黑魔王來了呢?」

  「那你們都得死,然後被扔給我研究。無論出不出成果,我也會死。」雷古勒斯狠狠地白了她一眼,「我們利益是一致的,表兄。那天阿波羅尼婭本也沒打算殺你們,如果不是她的厲火,那些人也沒機會幻影移形,對不對?當時多洛霍夫已經在念咒了。」

  他倆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唱了半天,普威特兄弟依舊油鹽不進,看眼神絲毫沒有軟化的跡像。四個人鎖在小房間裡,一直硬扛到華燈初上,此起彼伏的肚餓聲才為事態帶來一絲曙光。

  雷古勒斯輕輕一抖魔杖,透明的空氣產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就像是稀薄的魔藥漸漸熬至濃稠,阿波羅尼婭伸手試了試,發現也沒什麼異常。

  「單向的,他們過不來。」雷古勒斯解釋道,「現在你可以放他們吃點東西了。」

  不一會兒,恢復自由的普威特兄弟屈服於食物的誘惑,口嫌體正直地大快朵頤起來。

  「你們可得快點兒想通啊,」阿波羅尼婭啜了一口紅酒,「不然吃飽喝足該上廁所了怎麼辦呢?」

  正在切牛排的雷古勒斯難以置信地瞪著她:「吃飯吧,別說話了。」

  但普威特兄弟似乎打定主意不讓他們吃一頓飽飯,兩人狼吞虎咽地吃完快餐,收拾東西抹抹嘴,過來「敲門」。

  「我們談談。」費比安填飽了肚子,登時又神完氣足起來,「第一個問題,所謂『密室第二次打開』是不是你做的?」

  「是。」阿波羅尼婭買一送一,「沒有為什麼,挑了兩個討厭鬼當試驗品。」

  「你為什麼會這樣?你的索命咒?是只有索命咒還是——」吉迪翁問著問著,自己也覺得好笑,「算了、算了……已經這樣了,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應該是你打算讓我們怎麼辦。」費比安嚴肅地糾正,「我們不能回去了吧?」

  「當然,我暫時還不想死。」阿波羅尼婭說道,「我對你們有救命之恩,所以你們要聽我的——去法國的安全屋,作為麻瓜生活,直到決戰到來的那一天。」

  雷古勒斯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你不用安慰我們。」費比安艱難地笑了笑,「我們算是死過一次了,這種滋味……就算沒有決戰,我們暫時也不會非要回來抵抗神秘人。」

  「你愛信不信。」阿波羅尼婭笑道,「我會提前將魔杖還給你們的。」

  「可是……沒有魔杖我們干什麼呢?」吉迪翁茫然道。

  「麻瓜男人做什麼你們就做什麼啊!」阿波羅尼婭扳著指頭數,「工作、戀愛、結婚、生子……後續來找你們作伴兒的人,不會還要我養吧?」

  「後續?」吉迪翁難以置信,「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會繼續從其他食死徒手下搶人頭。」阿波羅尼婭撫摸著魔杖,「由我來殺,總比別人殺要好,對不對?說句無恥的話,我犧牲自己當食死徒,這分明是在造福社會。」

  雷古勒斯握拳抵著唇,艱難地咽下一聲嗤笑。

  「那你父母難道也——」吉迪翁脫口而出。

  「克拉托斯和繆西卡是真的死了,他們死有余辜。」阿波羅尼婭第一次將話說得那麼透徹,「我就是想讓他們死。」

  雷古勒斯幾乎維持不住臉上震驚的神情——死有余辜,多麼嚴重的字眼。

  「能假手他人的事,為什麼還要親自做?」阿波羅尼婭很快從那種恨意勃發的狀態裡掙脫出來,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我的靈魂不值錢嗎?」

  她握著自己的左手小臂,向對面目瞪口呆的兄弟倆揮了揮:「我出錢,黑魔王替我殺人,這就是我付出的代價,我靈魂免於分裂的價格。」

  旅店房間裡一時悄無聲息,只有阿波羅尼婭喝酒時高腳杯偶爾撞擊餐盤的聲音。

  雷古勒斯有些緊張。在他的刻板印像裡,格蘭芬多都是很軸的,立場高於一切,無論愛情親情友情,都得先談立場再說話。阿波羅尼婭出賣了她的父母——或許那根本不是她的父母——導致二人慘死,這件事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這兩個格蘭芬多出身的傲羅,真的能夠擱置爭端嗎?

  果然,年長的費比安先說話了。

  「無論繆西卡和克拉托斯對你做了什麼,都應該由法律來懲罰他們,報私仇是不被允許的。」

  「但我們現在不是傲羅了,我們沒有執法權。」吉迪翁勉強笑了笑,「甚至沒有魔杖。我想你也不是很在意我們怎麼看你,是不是?」

  「是。」阿波羅尼婭笑著點點頭,「完全不介意。」

  這下輪到雷古勒斯目瞪口呆了。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表弟。」費比安看上去放松了一些,「在魔法部那樣的地方混久了,不靈活一點只會撞個頭破血流,你以為穆迪一身的傷真的都是食死徒造成的嗎?」

  「你叫什麼來著,雷古勒斯?你能出現在這裡,是不是意味著——」吉迪翁立刻撿起格蘭芬多老本行,滿懷希冀地看著遠房表親。

  雷古勒斯眼前一黑!



第98章  初陣(4)

  他們在黑斯廷斯住了一夜,第二天出發前往鄰近的多佛爾。本來打算買票乘船,臨了想起大家都是黑戶,一本護照都掏不出來,只好用幻身咒偷偷混進去。

  雖然多佛爾和加萊離得很近,但跨國就是跨國,國境之間總是有些說法的。他們四個裡兩個是「死人」,一個是離明牌一步之遙的食死徒,誰都承擔不起被發現的危險。

  最後他們躲上了一輛皮卡車剛運完貨的後鬥,一路吹著風前往巴黎。

  「我不明白。」雷古勒斯生無可戀,身上一股羊味兒。

  「我們這算是偷渡,甜心。」阿波羅尼婭摸摸他的後腦勺,「而且,通過正常渠道入境的外國巫師應該第一時間前往法國魔法部登記魔杖。」

  「他們查得很嚴。」費比安也附和,「和英國注重管理小巫師不同,法國很在意外國人。」Ⅰ

  「畢竟兩個鄰居天天鬧黑巫師,換誰都怕被潑髒水!」吉迪翁玩笑道,「大概只有鄧布利多那個級別的人物,才不用每次都這麼麻煩。」

  「當然,他可是國際巫師聯合會主席……」雷古勒斯撇撇嘴,「主席駕臨了他忠誠的巴黎!」

  阿波羅尼婭忍不住笑了出來。

  輾轉換了三趟車,他們才終於看到了薔薇街安全屋的赤色屋頂。阮福芳慈並不在,但她習慣把鑰匙藏在地墊下。

  「我能不能不當麻瓜啊?」一路上普威特兄弟已經和她混得熟了,雷古勒斯反而還有些拘謹,吉迪翁已經哀嚎著倒在了沙發上,「麻瓜也太累了!」

  「一個有身份、有歐元的麻瓜才不會像我們這麼慘。完全可以在加萊就租一輛車,舒舒服服地開到巴黎。」阿波羅尼婭一臉嚴肅,「雖然我還沒來得及學開車。」Ⅱ

  「亞瑟就會,雖然他學開車的目的是為了改裝一輛不會開車也能開的魔法飛天汽車。」費比安好像在說繞口令,「你可以讓他教你。」

  阿波羅尼婭無語地看了這挺自來熟的兩兄弟一眼,外甥像舅,真的不服不行。

  「來吧,二位,麻瓜研究第一課,學會打電話!」

  「拜托,去過魔法部的人都會打電話!」

  「傲羅有麻瓜偽裝課程,我拿的S+!」

  等到阮福芳慈下班回來,就被正式任命為了薔薇街總部的領導,分管下屬兩人,剛剛學會接打電話、看電視和使用冰箱,進度不可謂不快。

  「我是這麼打算的。」新任總經理向董事長彙報工作,「先給兩位普威特先生弄個戶籍,然後去造型沙龍改頭換面一下,等到他們學會使用基礎家電了,就可以上街逛逛,吃吃喝喝買買,最後再學點兒本事,比如開車、開槍什麼的。」

  為了慶祝薔薇街總部草創,他們干脆出來吃大餐。越是到了這樣的高級場合,反而一個露怯的都沒有——純血家族的禮儀課誰不是從小上到大,阮福芳慈不是,但她有個皇帝爹。

  「昨天把我揍了一頓,看來格鬥是不用學了。」阿波羅尼婭冷笑一聲,又顧雷古勒斯,「你能不能做兩塊手表,說錯一個詞就鑽他們一下?」

  「魔法制品是不被允許的!」阮福芳慈馬上說道,「我可以雇幾個物理系學生做個遙控的,改成電擊可以嗎?」

  「可以!」她爽快拍板。

  臨散伙前,阿波羅尼婭再次確認了普威特兄弟的身體沒有任何異常,並叮囑他們但有不妥可以去向附近住的尼可·勒梅求助。

  「你們比我大十多歲,也比我認識更多人。」她最後說道,「你們的安危並不僅僅系著我這一條命,還有更多的後來人,他們還有沒有機會,全在你們。哪怕不能拿魔杖,哪怕只能當個平凡的麻瓜,但是能活著就很好,對不對?」

  費比安和吉迪翁對視一眼,都很鄭重地再次答應下來。他們不是沒想過給妹妹莫麗報個平安,但這件事太過復雜,知道的人越多、雙方都越危險,莫麗有自己的家庭,丈夫恩愛,兒女……兒子可愛Ⅲ,悲傷對於她來說只是暫時的。

  「以後你們每一次被日常瑣事煩得想要魔杖時,都請回想一下今日的承諾。」阿波羅尼婭無所謂地笑了笑,關上了車門——有了阮福芳慈強力援手,她和雷古勒斯可以坐飛機回去。

  但經過兩人的一致測評,飛機因為體驗感太差、手續太復雜而慘遭淘汰。

  回到英國,阿波羅尼婭便一頭扎進了火熱的造假大業之中,假身份、假..證..件造了一打。她一邊掛心著普威特兄弟的學習進度,一邊等著黑魔王的下一次召喚。

  大老板和小領導都沒有讓她等太久,七月底的時候他們襲擊了本吉·芬威克,鳳凰社成員,聖芒戈生物傷害科的高級治療師。貝拉本想抓他回去活喂狼人,碰巧被阿波羅尼婭偷聽到了,只好出手強殺。

  一回生、二回熟,無論是殺人還是運屍,正好還可以試試剛辦的假證。阿波羅尼婭用奪魂咒「雇」了個司機,又派泡泡悄悄押車,一旦不好就立刻帶人回來。她提心吊膽地等了整整一天,泡泡終於手持阮福芳慈簽名的收據回來了。

  「怎麼樣?」她盤腿坐在地毯上,把泡泡拉到身前來。小精靈抱了抱她的胳膊,看上去也覺得這一天很是刺激。

  「弗朗索瓦絲小姐假裝成遺屬,親自去碼頭接的人。」泡泡認真地說,「不過她請您找個更合理的名義,不可能總有游子客死他鄉吧?」

  「對吧!」阿波羅尼婭把身體佝僂成一個大蝦,「找個什麼理由呢……」

  等她將一切准備得萬無一失,轉眼又開學了。八月一場襲擊都沒有,她白白花出去一大筆錢,至少要到四個月後才能見效——以黑魔王的尿性,能讓大家過好一個聖誕節才怪!

  七年級她成為了女學生會主席——單憑報紙上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論以及後續輿論風潮,鄧布利多舍她其誰?如果說「大頭男孩」和「大頭女孩」是領頭羊,而級長是牧羊犬,那麼她就是能自己牧自己的超級優良品種。

  開學一個月,新任女學生會主席收拾了自己學院的刺兒頭們八回,斯萊特林們爆發出了驚人的記吃不記打的毅力,頂著鼻青臉腫的大腦袋硬是杠上了。教授們意意思思地勸過,見沒人聽,也就聽之任之了——總比讓這些小食死徒禍害其他學院的孩子要好吧?

  據說格林格拉斯晚上回到寢室裡也會打得「乒乒乓乓」。

  「鄧布利多沒說要給你換學院嗎?」地下教室可不好再去了,他們只好轉移到校長眼皮子底下的有求必應屋,「他不會起疑心了吧?」

  「這也是能換的?」阿波羅尼婭仰天長嘆,「別換!換了我還得想辦法抱著他的大腿、哭著求他換回來。」

  「我要是他,我都不好意思再懷疑你了。」雷古勒斯翻看著她厚厚一疊傲羅培訓和考核內容,「為什麼沒有治療魔咒啊?」

  「小傷不用治,大傷治不好,中不溜的傷直接幻影移形去聖芒戈,一眨眼的事兒,人家不比我們專業多了。」阿波羅尼婭移開擋在眼前的法律法條,「那朵花呢?你給過去了?」

  「讓克利切悄悄放到他床頭了。」雷古勒斯嘆了一口氣。

  這個聖誕,有人在頂風冒雪地殺人,有人在音樂和祝福中永結同心,有人抱著奄奄一息的小精靈手足無措,也有人遙遙眺望戈德裡克山谷的燈火,久久不發一言。

  開學後斯內普的聖誕禮物才姍姍來遲——是一張完整的絕望藥劑及解藥配置表。

  「動作還挺快!」阿波羅尼婭指甲掐著羊皮紙上列出的魔藥原料,能郵購的幾乎沒有,去黑市訂都得等幾個月。但她等不得了,她不知道雷古勒斯要花多久才能下定決心赴死,大病初愈的克利切都察覺到不對,偷偷跑來找她做PY交易,最後緊張兮兮地抱著雙面鏡回家了。

  在這種情況下,她幾乎是憑著卷王的最後一絲美德撐過了N.E.W.Ts和隨之而來的傲羅考核,早有准備的盧修斯和奧賴恩立刻參與進來——當她在無數閃光燈和速記羽毛筆的簇擁下從巴蒂·克勞奇手裡接過像征著現役的傲羅制服時,阿波羅尼婭看到了台前放著一束署名為「獅心」的洋甘菊。

  It』s TIME.



第99章  身世(1)

  1988年,英國,薩裡郡,法納姆,埃基伯勒預備小學。Ⅰ

  哈利·波特覺得自己大概是眼花了。

  今天雖然是他上KS2的第一天Ⅱ,但想也知道佩妮姨媽和弗農姨夫肯定不會來接他——因為今天也是他表弟達力每半年一次的體檢日,德思禮全家出動。佩妮姨媽還惦記著讓達力也來他的學校讀書,被親眼見過達力健康狀況的校監委婉地拒絕了。

  但……為什麼站在大門口草坪邊向他笑眯眯揮手的會是隔壁的普林斯太太?

  不是哈利討厭普林斯太太,其實正相反,這位太太相當討人喜歡。從哈利·波特有記憶開始,他就常常在普林斯家做客,普林斯太太親切、風趣又貼心,對他特別好,她做的檸檬鵝肝乳酪蛋糕也特別好吃,哈利想吃多少塊就吃多少塊,有時候他簡直懷疑普林斯家的廚房裡藏著一個科幻小說裡才會出現的機器人,不然為什麼只要他意猶未盡地望著空盤子舔舔嘴唇,普林斯太太就會立馬從廚房裡端著一塊新蛋糕出來?

  他的姨媽、姨夫還有那個拐著彎兒的姑媽,在普林斯太太面前都特別聽話,她似乎總是三言兩語就能勸服別人,哈利從5歲開始就能在郡裡這座一等一的名校讀書,就是她的功勞——佩妮姨媽本來只打算讓他在社區小學隨便念念算了。據弗農姨夫說,有一天他從新聞節目上看見普林斯太太了,攝像機鏡頭掃過唐寧街首相辦公室,一閃而過的門縫裡他看見普林斯太太就站在壁爐邊!

  弗農姨夫每每談起這樁與有榮焉的幸事,佩妮姨媽都要撇著嘴說那不過是個婚姻不幸、膝下空虛的可憐蟲,但哈利的確見過普林斯先生好幾次,不是在暑假,就是在聖誕假,他覺得普林斯先生好像一個吸血鬼,頭發長長的,臉很蒼白,而且從不出門——是的,年輕的哈利·波特不喜歡普林斯先生,他覺得那位先生盯著自己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好像是透過他的眼睛在看別的什麼人一樣。

  普林斯太太的另外兩位朋友也常來,不過都是風塵僕僕的。一位是灰棕色頭發的盧平先生,替普林斯太太打理家族產業,似乎經常在法國、比利時與英國之間往返;另一位布萊克先生似乎走得更遠,總給他帶回一些東歐和南歐的特產,比起被正事折磨得憔悴不堪的盧平,這一位好像只是單純地熱愛旅行。哈利很喜歡這兩位叔叔,喜歡和他們一起玩樂高,也喜歡讓他們幫忙檢查作業,就是一點不好——他們也似乎在透過哈利看別的什麼人。

  哈利·波特不喜歡這種感覺,他不喜歡偶爾抬頭、正對上大人們來不及掩飾的那種黯然神傷的表情,他隱約覺得這可能和他的身世有關——但大人們不說,他也沒辦法問,他倒是問過德思禮夫婦,但只要他一開口談這件事,姨媽就會情緒崩潰地大哭大嚷,姨夫說她有神經官能症,喝點兒酒麻醉一下會更好,然後兩個人就開始酗酒,把達力扔給他養。

  這誰還敢開口啊?哈利不明白,如果真的是車禍,為什麼要這麼諱莫如深呢?

  今天能在這裡見到普林斯太太,哈利·波特隱約有種預感,他多年的疑問似乎到了有所解答的一天了。

  「來,過來這邊!」普林斯太太站在她那輛乳白色豪車邊上,先輕巧地摘下哈利的書包,再給他打開門讓他爬上去,「作業多不多?」

  「不多、不多!」哈利在座位上踢著小腿,乖乖系好安全帶,「開學第一天,什麼都沒講。」

  「都有什麼課啊?」普林斯太太一邊開車,一邊分心跟他聊天。她開車很穩,哈利幾乎感覺不到車在移動,不是說這種很貴的車什麼推背感很強的嗎?

  「數學、英語、科學、人文、藝術、體育和外語。」哈利干脆翻出了課表,一門一門照著念,「一共七門。」

  「那也差不多!」普林斯太太嘟噥道,「數學使人縝密,修辭和文法對寫論文很重要,科學……學好物理就夠了,人文是什麼,歷史和地理?地理應該會有用吧?藝術放棄掉就行,體育強身健體,很不錯……你外語選的什麼?」Ⅲ

  「法語。」哈利咧嘴一笑,狡黠極了。

  普林斯太太就說得一口流利的法語,有時候她會在家裡用法語罵人,仗著被罵的人聽不見,聽見的人聽不懂——後來布萊克先生教了他幾句,普林斯太太就再也不罵了。

  「你小子!」普林斯太太笑起來,「跟你爸爸一個樣子。」

  「我爸爸?」哈利立刻坐直了,「你說我爸爸是嗎?」

  「沒錯。」普林斯太太笑意一收,頓時嚴肅起來,「如果不是為了這件事,我怎麼不讓你自己坐校車回去?預科也算是大孩子了——你想在哪兒聽?」

  哈利等不及回到小惠金區了,他現在立刻馬上就要知道!

  片刻後,法納姆某處街心花園的露天咖啡館裡,哈利捧著一杯鮮濃酸奶漿,一口也喝不下去。

  「你怎麼總是打響指?」哈利催促道,「盧平叔叔和布萊克叔叔也總是打響指。」

  「我手癢。」普林斯太太的響指之間是有節奏的停頓,似乎非常非常專注,完全不能分神,「他們也手癢。」

  哈利·波特郁悶地喝了一大口酸奶。

  「德思禮是怎麼跟你說的?」普林斯太太猝不及防地開啟了正題,她談起佩妮姨媽和弗農姨夫的時候神情很冷漠,完全不是對外那副笑顏如花的模樣,「車禍是吧?」

  哈利點點頭,當真相觸手可及時,他反而從心底裡橫生一股膽怯。

  「騙你的。」普林斯太太攪拌著手裡的拿鐵拉花,「你的父母——詹姆·波特和莉莉·伊萬斯是為了全人類的福祉而犧牲了自己。」

  啊?哈利覺得這個理由太宏大了,宏大到不像是真的。但他了解這位從小看顧自己長大的女士,她笑眯眯的時候可能是在騙人,一臉嚴肅誠懇的時候可能是在騙人,但唯有現在這種時候不會——因為她和丈夫、朋友聊一些他不能聽的話時,往往也是這副表情。

  「這是一個結果論的說法,事實上他們犧牲時,自己並不知道會造成這樣的影響。你媽媽為了保護你而死,你爸爸為她報仇時被曾經的好友偷襲……當時我也在現場,盧平也在,雷古勒斯的哥哥也在,當然,你也在。」

  哈利覺得自己好像忽然聽不懂英語了,他呆呆地看著普林斯太太平靜的面容,恨不得讓她寫下來,自己對著慢慢回味。

  「你這就告訴他全部了?」不知道哪裡的車胎忽然爆了,炸響聲中,有人怒氣衝衝地向他們走過來,哈利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來了。

  「哦,要不我現在讓他忘了?」普林斯太太淡定地招呼丈夫坐下,「下午沒課啊?」

  「不!不!不要!」哈利大叫,激動不已,「讓我緩一緩!我可以!」

  雖然他不知道普林斯太太要怎麼讓他忘記,更不知道普林斯先生怎麼會知道他們在這裡,又是怎麼突然從遙遠的蘇格蘭趕到薩裡來的。

  普林斯先生深深地凝望了他一眼,將手裡提著的一個甜點盒放到桌上:「米勒娃給你的。」

  「不是……這太客氣了,我都不知道麥格教授還會烘焙……」

  「可可做的。她猜到是你救了埃爾科特Ⅳ,怎麼謝你都說得過去。」

  「她別怪我擅闖民宅就好啦!」

  普林斯夫婦的對話輕飄飄地飛進哈利·波特的耳朵裡,像一把羽毛撓得他渾身癢癢。哈利憤憤地打開點心盒,非常不見外的拿起一塊糖漿水果餡餅:「唔……好吃!」

  普林斯先生瞪著他,把酸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他還能噎著嗎?

  直到哈利·波特風卷殘雲地吃了個半飽,才終於將思緒理順。「誰殺了我的父母?」他嚴肅地問。

  「湯姆·馬沃羅·裡德爾,1926年12月31日生人,代號『伏地魔』。」普林斯太太去車上拿下一個文件夾,擲在桌子上,「這是他的全部資料。」

  「1926年?」哈利·波特難以置信,「一位老人?」

  普林斯先生的嘴唇扭曲了起來,似乎硬生生吞回了什麼話。他的妻子倒是笑得很囂張:「沒錯,一個老不死的恐怖分子。」

  「阿波羅尼婭!」普林斯先生警告般地叫了一聲,「適可而止!」

  哈利·波特迫不及待地翻閱起那份被標注「絕密」的文件,大多數文字他都看不太懂,但這不妨礙他辨認紙上的水印圖案——一對背身躍立、尾巴交叉的獅子拱衛著一頂王冠Ⅴ,但悲催的是,獅子頭頂的單詞他也不認識。

  過去的每一天哈利·波特都覺得自己足夠成熟到知情一些什麼事,但直到這一天真的到來,他才發現,人家哪怕和盤托出了,他都看不懂也理解不了。

  「你不是說我爸爸是被他的好朋友給……」看不懂就放棄,哈利·波特明智地轉向另一個話題。他雖然懷念父母,但他也從來沒見過他的父母,普林斯家的人似乎也不太清楚父母和他相處的細節——說白了,他現在和爸爸媽媽沒什麼感情。

  「彼得·佩迪魯,和你爸爸、盧平、西裡斯·布萊克曾經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普林斯太太說話還是很客觀的,「在學校裡一直很要好,畢業之後他幾乎是立即背叛了我們的陣營,那天晚上……誰都想不到他居然也在場,以前他們在學校裡闖禍的時候,第一個跑開躲起來的就是佩迪魯,這人膽子出奇的小。」

  哈利又艱難地消化了半天。

  「西裡斯·布萊克……就是雷古勒斯叔叔的哥哥嗎?他也死了嗎?」

  普林斯先生忽然一聲冷笑,看上去再度極其艱難地咽下了什麼話。普林斯太太搖搖頭:「沒有,他正在監獄裡服刑,他是你的教父,哈利。」

  「教父?」哈利震驚了,「我還有個教父?」

  「沒錯,其實最有資格住在德思禮家附近照顧你的就是他了,但是他做不到,只好由我們代勞。」普林斯太太指指丈夫,「西弗勒斯是你媽媽青梅竹馬的好友,盧平是你爸爸的好友,雷古勒斯是你教父的弟弟,我其實和你父母不太熟。」

  怪不得他們都會用那樣的眼神看他,哈利·波特心想。

  「我和我爸爸媽媽很像嗎?」他遲鈍地問,終於感到一絲晚來的孺慕,一些他切實看得見、摸得著的,和爸爸媽媽的聯系。

  「很像。」說話的是普林斯先生,「你的眼睛和你媽媽一模一樣。」

  「你媽媽視力一直不錯,聽說你爸爸家的人都戴眼鏡。」普林斯太太笑著補充,「你別的地方都像你爸爸。」

  哈利·波特覺得鼻子發酸,連忙轉移話題:「我教父為什麼會坐牢?」

  「被陷害了。」普林斯太太輕描淡寫地說,「我們都知道他是無辜的,但是我們沒有證據。」

  「我們?我們的陣營?」哈利·波特重復著這幾個單詞,「你們不是德思禮家那樣的普通人,我爸爸媽媽……到底是什麼人?」

  「你覺得呢?」普林斯太太並不接茬,「你覺得我們是什麼人?」

  「我覺得——不!不!」他瞪著一雙不肯服輸的、倔強的眼,「雖然今天你有問必答態度特別好連我也差點被你糊弄過去了,但是,不!你這招去年就對我不管用了!回答我的問題,你們是誰?」

  普林斯太太頓時笑出聲來,起身抱了抱他。

  「特別好!」她摸摸哈利的腦門兒,「做得很好……有很多大人現在都做不到像你這樣。」

  哈利·波特鬧了個大紅臉。「所以……你們是秘密特工嗎?」他小聲問,「詹姆斯·邦德?」

  普林斯太太摸出一本硬殼子證件來給他看,上面雙獅拱衛王冠的圖案和伏地魔檔案上的一模一樣。「你可太聰明了,哈利。」普林斯太太又誇他,「很敏銳……世界上沒有007號情報員,但是有我們。」



第100章  身世(2)

  哈利·波特睜大了眼睛,澄澈無暇,非常好騙。

  「所以你們都是……我爸爸媽媽也……?天啊!天啊……」他在椅子上簡直坐不住了,起身來來回回地繞圈子,「那你們也會駕駛直升機、會開槍、會用飛刀、會跳傘?」

  「是的,我會。」普林斯太太翹了翹腳尖,「我能一腳踢斷人的小腿骨,不信你問西弗勒斯。或者你學校裡有沒有討厭的老師同學,我——」被普林斯先生用力地瞪了一眼。

  「酷!」哈利眼睛亮閃閃的,「但學校裡的那點人際糾紛,我自己就可以搞定,不用這麼凶殘。」

  普林斯先生又開始用那種目光看著他,看著看著,忽然又難得地向他笑了笑,哈利嚇了一跳,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但是……」他忽然又有些扭捏,「我挺想學的,能不能教我?我以後……我也想……或許吧,我還沒有做好決定。」

  「會有學校專門教這個的,西弗勒斯就在那裡任教。等你到了11歲,如果你仍然初心不改,你就能像你爸爸媽媽一樣,進入那所學校就讀,經過七年理論和實踐的學習,成為一名優秀的特工。」

  「我、我可以嗎?」哈利·波特驚喜中帶了一絲懷疑,「可我是個近視眼,不要緊嗎?」

  「完全沒關系,我以梅林的名義保證。」普林斯太太嚴肅地舉起一只手,「這是我們的創始人卡明爵士的代號,我們習慣用他的名義發誓,以冀得到一些保佑。」

  哈利·波特看上去真的信了。「那萬一我又不想去了呢?」他忽然又有些患得患失,「你們不會是為了拉我入伙才接近我的吧?我如果不想接我爸爸媽媽的班,你們不會就消失了吧?」

  普林斯先生嗤笑一聲,道:「你說他這樣隨誰?」

  「不會的,你是遺孤啊,於情於理我們都該照顧好你的,讓你在德思禮家長大純屬無奈,伏地魔的殘黨還在追殺你呢。」普林斯太太根本不搭理他,繼續輕聲細語地和哈利說話,「當年打向你的子彈,被你媽媽給你的護身符反彈、打中了伏地魔,直接導致了他的敗退……在我們內部,大家都很關注你,每個小孩都是聽著你的故事長大的。」

  「我這麼有名啊?」哈利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他們可要失望了,我就是個挺普通的小孩。」

  「很有自知之明。」普林斯先生評價,一接觸到妻子殺人的目光就不吱聲了。

  「你不害怕嗎,哈利?」普林斯太太笑問,「德思禮夫婦也曾經被牽扯進去,兩次。你的弗農姨夫本來是個胖子,佩妮·德思禮也很強壯,你本來應該有一個叫達力的表哥,他死得很慘。失去他讓德思禮夫婦幾乎瘋狂,我們費了很大力氣來讓他們忘記這件事,並將後遺症降到最低。他們現在的樣子你也看見了,還有小達力,他天生體弱就是因為父母曾經遭受重創,這永遠地影響了他們的健康。」

  笑容從哈利·波特的臉上消失了。其實父母的故事對他來說多少有點兒懸浮,他心目中父母的形像從車前座兩個模糊的人影稍微具像成了一對閃閃發光的豐碑,然後就沒了。但他就在德思禮夫婦身邊長大,他冷眼旁觀姨媽姨夫那些神經質的行為,他有份照顧病弱的表弟……一瞬間所有熱血衝頭的激動都如退潮般從哈利的心頭撤離得一干二淨。

  「這就是戰爭,現在依然還沒有結束。戰爭是很殘酷的,不是誰打贏了誰就行的,如果戰爭這麼簡單,你教父也不至於要在監獄蹲上二十年。」普林斯太太站起身來,幾乎可以稱得上冷酷地俯視著他,「你不害怕嗎?」

  「不害怕。」哈利·波特幾乎是下意識地說,「不,與其說我不害怕,不如說我害怕,但我不畏懼。」

  普林斯太太笑了,非常欣慰而美麗的笑容。「他隨誰?現在這個問題你還要問嗎?」她用手肘拐了拐丈夫的胸膛,很是得意。

  最終普林斯太太還是給了他足夠的時間消化今天的信息爆炸。哈利將不認識的單詞抄到紙上,帶到學校裡查字典、問老師,就這樣一個生詞、一個生詞地拼湊起湯姆·馬沃羅·裡德爾這位宿敵的一生。等他能將檔案從頭順到尾的時候,普林斯太太帶他去了戈德裡克山谷。

  那幢溫馨而古老的房子被重重封存,家具上仔細地蒙著白布。哈利得知這裡是祖父的家,他的父母在這裡結婚,只住了一年多一點兒,就不得不逃到了國外,他其實是在巴黎出生的。

  他在這裡也找不到什麼和父母一起生活的痕跡。

  離開時鄰居一位老態龍鐘的巴沙特奶奶很熱情地和他們打招呼,看上去很想請他去家裡坐坐,但她好像看到了什麼,就忙不迭地改了主意。哈利順著巴沙特奶奶的目光看過去,只看到小路盡頭處一間帶谷倉和羊圈的大農舍,陽台上似乎有一位白頭發白胡子的老爺爺一直在注視著自己。

  普林斯太太留他在爸爸媽媽的墓前說一會兒話,哈利注視著那兩個名字,手指在「最後一個要消滅的敵人是死亡」的刻痕上無意識地滑來滑去。遠處傳來別人家開飯的誘人香氣,一個貪玩的小女孩撒嬌地向媽媽祈求再玩一會兒……他吸了吸鼻子,忽然就覺得很想哭。

  「我過得很好,特別好……」他反反復復地重復著這幾個單詞,不想像個膽小鬼一樣掉眼淚,讓爸爸媽媽笑話,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幾乎要落荒而逃了,「我會為你們報仇的,我一定會!」

  最後哈利也不知道自己在墓地呆了多久,只記得他幾乎把有記憶以來的生活都絮絮叨叨地講了一遍。普林斯太太明明說好了十分鐘後就來找他,可等哈利自己茫茫然找出去,才發現普林斯太太正靠著廣場上的戰爭紀念碑織毛衣,織得稀爛。

  路過燈火通明的商店櫥窗,哈利看見自己的兩只眼睛腫得像個爛桃,但普林斯太太就好像沒看見一樣,若無其事地威脅他不許把她織毛衣的事往外說,雖然哈利根本看不出這是要織給誰的,連他穿都太小了。

  蓋伊·福克斯之夜那天,哈利·波特得到了一次旅行的機會。普林斯夫婦和匆匆趕回的萊姆斯·盧平帶他去了倫敦,他們就住在女王家隔壁!那是一間超級無敵豪華的酒店,哈利看哪裡都覺得很新奇,幾乎有些手足無措——但不知道為什麼,大人們看上去都很難受,仿佛空氣裡全是毒針,在這裡的每一刻都令他們無比痛苦。

  塔橋的煙花遙遙升起時,他們離開酒店,沿著大路走下去,走過熱鬧的篝火,走過焚燒木偶的人群,最終進入幽暗寂靜的海德公園。

  在見到等候在此的雷古勒斯·布萊克之前,哈利·波特還以為他們是來和其他秘密特工接頭的。他興奮地剛要舉手打招呼,就覺得普林斯太太捏了捏他的手。

  「看!」她輕聲道,向前方一指。

  無數星星點點的東西浮在半空中,閃爍著細小的白光,組成一幅又平面又立體的圖案,是栩栩如生的一男一女。男人憤怒地直指前方,一手護住身後的女人,女人跪坐在地,死死摟著懷裡的……孩子?

  孩子?

  普林斯太太不知道什麼時候放開了他的手,哈利·波特三步兩步衝上前去,一頭扎進那些似真似幻的白點點裡。他看得無比清楚,那個男人有一頭鳥窩狀的亂發,年紀輕輕就戴著眼鏡,而那個女人,她眼睛的形態和他一模一樣。

  那是他的爸爸媽媽。那是爸爸媽媽啊……

  哈利·波特覺得自己徘徊在霧裡,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父母的臉,可他永遠也觸摸不到。那些白點點在他身側消散又在他身後合攏,他情不自禁地走到媽媽身邊,閉上眼睛試圖感受些什麼,仿佛他還在媽媽的懷抱裡。

  他好羨慕那個虛幻的嬰兒啊!

  「很像。」普林斯先生說。

  「很像。」盧平叔叔也說。

  「我能為他做到的也就這些了。」布萊克叔叔如此感嘆。

  普林斯太太始終沒有說話,她只是抱著手臂站在那裡,偶爾哈利看過來,便向他笑一笑。

  不用解釋,哈利·波特也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了。他一直混到午夜,反正周末也不用上學,大人們近乎於縱容地陪著他,他們也各自有故人需要憑吊。

  「高科技呢,也不單單用在007的武器上。」回去的路上普林斯太太如此說道,「這座虛擬的紀念碑永遠都會在這裡,只要你掌握使用方法,哪怕是白天,你也能見到它。」

  「你看上去不是很想教我。」哈利·波特並沒有很沮喪,相反,和父母相處了一會兒令他精神備受慰藉,像是寒夜冒雨歸家的旅人,從頭到腳被裹進了沸水擰出的滾燙大毛巾裡,「否則你早就教了。」

  「你還小呢,力氣不夠。」布萊克叔叔似乎在忍笑,「這裡麻——咳,游客很多,我們不能隨隨便便就讓人發現,我們是——那話怎麼說的來著?」

  「隱蔽戰線上的……無名戰士。」盧平叔叔費了老大力氣才說出這句話。

  「對對對!」布萊克叔叔大力鼓掌,被普林斯太太一腳踹到了馬路上。

  當天晚上哈利·波特興奮地睡不著,遂被告知這座酒店死過很多人,幽靈每到蓋伊·福克斯之夜就會出來徘徊——更睡不著了,有一半是嚇得。最後還是盧平叔叔陪他睡一張床,哈利剛被勒令閉眼,一只手就捂了上來,他還豎著耳朵聽動靜呢,忽然就覺得無比困倦,睡死過去之前他模模糊糊聽見布萊克叔叔抱怨:「……這小子一定是個格蘭芬多!」

  什麼是格蘭芬多?

  這個問題一直到聖誕節他才想起來問,沙發上正在看書的普林斯先生立刻僵住了。

  「阿波羅尼婭!」他將書一合,謹慎地握在手裡,匆匆去廚房把正在准備大餐的妻子挖了出來,「別裝了,反正也不是你做,快去!」哈利隱隱聽見他這麼說,很快普林斯太太就笑眯眯地過來了,還在圍裙上擦了擦手。

  不對勁,哈利心想,不對勁。

  「格蘭芬多就是我們那個學校裡的一個學院啊,一共四個,格蘭芬多、赫奇帕奇、拉文克勞和斯萊特林。」

  「那有什麼不能說的?」

  「因為太沉重了。」普林斯太太眼都不眨地說,「秘密特工也是分很多種的,每個新生都要選擇自己的道路,有人想做衝鋒在前的戰士,有人願意深入敵後傳遞情報,有人沉迷武器研發,有人——」

  哈利·波特比了個「停」的手勢,疑心道:「你們都是什麼?」

  「你爸爸媽媽、教父、盧平叔叔和那個叛徒佩迪魯,都是格蘭芬多,也就是戰士。」普林斯太太從容不迫地向他解釋,「你猜猜剩下我們是什麼?」

  「我不猜!」哈利大聲道,「你不說算了,哼!」

  「那我就不說了,」普林斯太太報以一笑,「你不知道算了,哈哈!」

  哈利·波特被氣得跳腳,坐得遠遠的又開始看書的普林斯先生向他投來嘲諷的目光,可惡,更生氣了!

  一陣敲門聲傳來,哈利氣鼓鼓地去開門,風吹著雪花飄進門內,他卻有點兒愣住了——萊姆斯·盧平和雷古勒斯·布萊克站在門外,兩人都穿得很奇怪,從頭到腳裹著某種……長袍?

  「唉……」普林斯太太嘆了口氣,「他們最近在執行任務,一個在牛津當教授Ⅰ,一個潛伏在教堂唱詩班,節日嘛,總要穿的隆重點。」

  「對,對對對!」盧平連忙道,「我記得你那個學校還不錯來著,應該有不少校友考進牛津吧,你可以問問你的老師。」

  「別這麼看我,阿波羅尼婭,我這就去脫了。」布萊克叔叔低著頭繞過他們往樓上走,一邊小聲抱怨,「你也沒說哈利今天就會來……」

  「瑪姬·德思禮突然來了。」普林斯太太輕描淡寫地堵了回去,「我以為你會回家陪父母呢,萊姆斯。」

  盧平叔叔笑著指了指天花板,普林斯太太一拍腦袋,「哦」了一聲。「一會兒早點兒開飯,吃完你自己就位吧,我說西弗勒斯今天來的時候怎麼還知道帶東西了,我還以為是酒呢,原來是給你的,先去喝一杯吧!」

  「多謝,西弗勒斯,難為你還想著。」

  「嗯。」

  「弗朗索瓦絲的二胎怎麼樣了?費比安和馬琳還是不肯結婚呢?」

  「吉迪翁請我做孩子的教父,說是如果沒我接手,他們也沒空生孩子。費比安那邊我不太清楚了,他今年還是去布魯塞爾過節……」

  哈利如飢似渴地聽著大人的對話,半懂半不懂的,布萊克叔叔換了一身整潔的西裝下樓來,順嘴提起一種叫做「克利切」的食物,或者是甜點?飲料?總之已經在廚房了,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放過去的。

  「你以後就叫我們教名吧,哈利。」普林斯太太給他削了一只蘋果,非說是什麼應景必吃的,「雖然你一時半會兒也長不大,先占占口頭上的便宜,體驗一下當大人的感覺。」

  叔叔們朝他善意地微笑,哈利臉紅了,結結巴巴地挨個叫了一聲,叫到普林斯先生的時候,卡殼了——一想到那個名字要親切地從他的舌尖滾落,哈利就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掉。

  「不叫也行,西弗勒斯以後要教你的,」雷古勒斯打圓場,「現在叫順嘴了,別人都叫他斯內普教授,你改不過來了怎麼辦?」

  「啊?」哈利懵了,「斯內普教授是誰?」

  普林斯夫婦一齊指了指雷古勒斯,示意誰闖的禍誰善後,盧平竭力忍笑。

  「哦,就是……『普林斯』其實是西弗勒斯媽媽的姓氏,」雷古勒斯看上去仍是雲淡風輕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卻愈發語無倫次,「你知道的,我們無名戰士,哦不秘密特工,我們不能以真名示人的,都是有代號的……」

  「代號!」哈利·波特興奮地一拍巴掌,「我都忘了!你們的代號是什麼?湯姆·裡德爾不是代號『伏地魔』嗎?」

  大人們紛紛露出一副「完蛋了」的表情,雷古勒斯恨不得用臉去撞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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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身世(3)

  「艾比蓋爾。」阿波羅尼婭清了清嗓子,率先開口。

  盧平想了想,說道:「狼人。」

  「很酷!」哈利說道,期待的目光在僅剩的兩位黑發男人之間轉來轉去,「你們呢?」

  斯內普無聲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像覺得有些羞恥,但他還是決定讓雷古勒斯自食苦果:「混血王子。」

  哈利·波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量這小子也不敢嘲笑他「代號」中二。

  「我非得這樣嗎?」雷古勒斯哭喪著臉,腳在地毯上劃來劃去,「好吧、好吧……我的代號是『獅心』。」

  「這代號很好啊!」哈利鼓勵他,「比那個蠢斃了的伏地魔強多了!」

  會客室裡一時無人說話,只有無人問津的電視節目寂寞作響。最後還是雷古勒斯先笑著開口:「沒錯,伏地魔真是蠢斃了。」盧平和阿波羅尼婭都大笑起來,斯內普被煩得合上了書,走來坐在他們身邊。

  「代號是什麼時候起呢?是自己起嗎?」哈利·波特依然在糾結這個問題,「我會被叫做什麼呢?」

  「自己起代號是對優等生的獎勵,為了不被起個奇葩的諸如『天啟懲罰者』、『黎明守望者』或者『苦難陳述者』Ⅰ之類的代號,你至少要拿到七個O才行。」阿波羅尼婭一本正經地嚇唬他,「O就相當於你們學校裡的S,再往下是什麼來著,E、A?P?T?抱歉,哈利,這裡的所有人成績單上都沒有第二個字母出現,你之外,全O率百分之一百。」

  中等偏上愛好者哈利·波特沉默了半天,才謹慎地說:「那我覺得『黎明守望者』還不錯。」

  大人們再次笑起來,還是盧平照顧他的面子,插話道:「說起來,T是什麼?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巨怪。」斯內普說道,「你眼前就有一個。」

  這下連盧平也忍不住笑了,一邊笑一邊還覺得很對不起他似的,把臉藏到一邊。哈利被他們笑得摸不著頭腦Ⅱ,憤然道:「說不定我對當秘密特工就是特別有天分呢?你們都學什麼啊?」

  笑聲戛然而止,大人面面相覷。

  「藥劑學。」斯內普指了指自己,哈利明了地點頭。

  「基礎槍械應用。」阿波羅尼婭立刻跟上,「授課教授菲利烏斯·弗立維,他就是拉文克勞的院長。」

  雷古勒斯反應也不慢:「特殊槍械應用。」

  盧平眨了眨眼:「諜、諜戰史?」

  皮球又傳到斯內普這裡,他忽然起身走了,大概是人有三急?

  「犯罪行為分析與對策。」阿波羅尼婭一貫游刃有余,現在也有些慌張,「為了保持時效性,每年都會換人。」

  「天文學。」迎著哈利困惑的目光,雷古勒斯就很坦然了,「當人在野外迷失的時候,星星可以幫助你確認半球、季節、方位等等,讓你找到正確的方向。」

  盧平坐立不安地在沙發上換了個姿勢:「呃,哈利,聽我說……」

  「喝了它,盧平。」斯內普忽然提著一只吸管杯走過來,「你這一次喝得太晚了,現在多喝一點。」

  盧平茫然地接過杯子,剛吸了一口,就被燙到了舌頭,「嘶嘶」吸氣。

  「燙就慢點喝,又沒有人跟你搶。」斯內普別有深意地說,皺著眉向阿波羅尼婭使了個眼色,收到一個無奈的OK。

  「剩下一個就是草藥學了。」阿波羅尼婭生怕小救世主忽然又關心起盧平的『病情』,連忙把他拖過自己眼前,「還是那個道理,當你流落荒野的時候,你得知道什麼能吃、什麼有毒、什麼可以幫助傷口消炎,什麼氣味猛烈能遮掩行蹤,對不對?」

  「沒錯!」哈利·波特若有所思,「聽起來不難,我覺得。」

  趁他還沒反應過來為什麼沒有體術課,阿波羅尼婭連忙去書房抽了一本《魔法史》來。

  「這是我們的密碼本。」她把書拍在哈利眼前,「要求是全文背誦,平常你覺得我們說話聽不懂時,就說明我們在用密碼交流。」

  「喂,阿波羅尼婭……」雷古勒斯勸阻地喊了一聲。

  「這也太厚了吧?」哈利·波特翻著那本大部頭,絲毫沒有懷疑這本書何以如此逼真,「打死我都背不過,難道你就能背過嗎?」

  「你隨便提問!」阿波羅尼婭豪氣地一揮手,「你可以先當故事書看,十八歲之前能記住就可以了。以後你出任務的時候,難道也能隨身背這麼厚一本啊?」

  哈利·波特真就扶著書跟她提問回答了好幾輪,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背後,有好幾個人幫阿波羅尼婭作弊。

  因為盧平身體似乎不太舒服,他們晚飯吃得特別早,哈利沒在餐桌上見到「克利切」還有點失望。吃完飯,大人們似乎都不太喜歡看電視,哈利自己看得很寂寞,遂申請要看看秘密特工的秘密武器。

  從小到大阿波羅尼婭就很寵他,這種小要求自然不會拒絕,她把酒櫃向一側推開,射燈自動打亮,露出後面的武器展架。

  藏品不是很豐富,衝鋒槍是一把都沒有,狙擊步..槍倒是有一把,標簽貼著L96A1,嶄嶄新的,看上去從未用過。

  架子上最多的還是手槍,哈利認出了在弗農姨夫的雜志上看到過的「馬格南之鷹」,他也只認識這一款。在所有槍的最上面,供著一把平平無奇的黑色手槍,連托著槍的小支架都是金燦燦的。

  其他人也都在看這把槍——事實上,哈利發現,除了他從頭到尾觀光一般看個沒夠,所有的大人打一開始都在看這把槍。

  「是它嗎?」盧平輕聲問道,仿佛怕驚醒了槍裡沉睡的什麼精靈。

  阿波羅尼婭徑直伸手把它拿了下來,上了膛,遞給哈利,告訴他:「握緊這裡,對,握緊,保險就打開了,你就可以開槍啦。」

  哈利·波特連忙把槍甩回給了她,仿佛這玩意兒燙手,一抬頭,卻發現四個大人都以一種很奇異的神情注視著他。

  「我又要說那句話了。」盧平笑著摸摸他的頭,「你真的是你爸媽的兒子。」

  哈利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好奇問道:「這把槍是我父母的配槍嗎?」

  阿波羅尼婭搖搖頭,跪下來摟住他,手裡還握著那把槍。

  「柯..爾..特..M..1.9.1.1.A1,我差一點兒就殺死了伏地魔,用這把手槍。」她緊緊握著槍柄,仿佛還能體會到那一瞬間的感覺,「在你父母去世的那天晚上。」

  「別和他說這些。」斯內普立刻阻止道。

  「我要聽!」哈利·波特昂著頭,他一直無法說服自己親近這個叔叔,哪怕所有人都說他是個好人。

  「為什麼是『差一點兒』?」哈利追問道,他其實也沒做好准備,只好故意避重就輕,「你重傷了他?」

  「因為他就是很難殺。」阿波羅尼婭輕描淡寫,「那一次,他對我毫無防備,以為我只是個貪生怕死的普通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

  「我?」哈利瞪大了眼睛,那一瞬間的神態簡直像極了莉莉·伊萬斯。

  盧平最先承受不住,別過頭去擦了擦眼淚,只聽阿波羅尼婭繼續道:「那時候我正抱著你,手就藏在你的襁褓裡,握著這槍,伏地魔滿打滿算也不過以為我會掏出個煙灰缸來給他開瓢。」

  哈利忍不住笑出了聲,連忙清了清嗓子:「伏地魔……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他怎麼會對我感興趣?」

  「他很強大。」阿波羅尼婭肯定地望著那雙綠眼睛,「你可以在戰略上輕視他,卻永遠要在戰術上無比重視。這話,哪怕你拿去問我們的頭兒,他也不得不承認。」

  跪久了也有點累,阿波羅尼婭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揮手趕人:「擋著光啦,聖誕節講這種故事本來就不合適,陰森森的怎麼行?」

  於是哈利·波特也坐到她身邊,一大一小挨著坐,背靠一櫃子能把他們全部炸飛的彈藥。

  「伏地魔有多強呢,我們除了伏擊,在正面戰場上從來沒贏過,幾乎每次都會死人。」阿波羅尼婭仰頭望著天花板上裝飾的槲寄生,「倒不是說實力差距有多大,那邊也有准頭稀爛和腦子有包的廢物,但他們沒有底線。」

  要真是特工還好了,阿波羅尼婭發誓,MI6絕對沒有鳳凰社的道德水准高。

  年幼的救世主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對這些東西還完全沒概念,間諜小說的分級完全限制住了他的腳步。「那、那我呢?」他只好問。

  「啊……」阿波羅尼婭忍不住笑了,「這就要說到他這個人的弱點了——他很迷信,很怕死。」

  「啊????」哈利張大了嘴巴,覺得畫風有些不對。

  但阿波羅尼婭沒有笑:「所以有個吉普賽女巫說他宿命中的敵人是你時,他信了。他命令他的手下翻遍了英國,甚至遠赴法、德,也要找到你。」

  「所以他就是為了這個殺了我的父母?」哈利忽然大叫道,「就為了這個?為了、為了這麼一個荒謬的——」

  他一骨碌爬起來,疑惑、但又憤怒地注視著屋裡的大人。

  「我不能相信。」哈利慢慢冷靜下來,但胸口仍舊劇烈地起伏著。雷古勒斯在他背後揚起了魔杖,柔和的光芒籠罩了哈利,他突然覺得好受多了。

  阿波羅尼婭摸了摸他的鳥窩頭。

  「當他真的被襁褓中的你擊退時,幾乎所有人都信了那個狗屁預言,在我們內部,他們都叫你『被選中的男孩』,視你為救世之星。」阿波羅尼婭苦笑,眼看著這孩子又要再度暴走,連忙安撫,「我知道你也不想要這種虛名,這很傻,很無恥。」

  「你說的是『擊退』。」哈利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他沒有死?」

  「讓你失望了,他沒有。現在應該藏在阿爾巴尼亞的某片森林裡吧。這個消息是保密的,知情者不超過五個人,你是第六個。」阿波羅尼婭的謊話越編越像那麼回事兒,「被護身符反射的子彈又在牆上反彈了一次才打中他,威力很弱了。」

  哈利·波特冷笑了一聲。「你們為什麼不去抓他?阿爾巴尼亞很遠嗎?」他問道。

  呵,真是日不落帝國的子民,瞧瞧這理直氣壯要干涉他國內政的樣子。

  「遠倒是不遠,但那裡政局動蕩,和英國又——」阿波羅尼婭隱晦地做了個手勢,「你看新聞的吧,哈利?阿爾巴尼亞曾經是那邊兒的,現在獨立了,但偏向性很強。」

  哈利·波特對這種國際新聞不感興趣,但他不想在一眾大人面前丟臉,硬撐著點點頭:「哦,我懂了。」

  當天晚上哈利·波特失眠了,他要求將那把柯爾特手槍退掉子彈,壓在自己的枕下。隔著蓬松如雲的枕頭,他感受著那把槍的堅硬輪廓,睡得亂七八糟。

  第二天清晨,他迷迷糊糊之間聽到「小姐送給泡泡一條毛線褲衩」和「不,泡泡,那是一對套袖」的奇怪對話,隨即再度陷入沉沉的酣眠,起來時床腳的禮物已經堆成了小山。

  哈利·波特熟門熟路地將來自德思禮夫婦的禮物扔進垃圾桶,別的禮物先不忙著拆,而是像達力喜歡做的那樣,稍微清點了一下。他其實是有點羞愧的,他是大孩子了,不應該做這種幼稚的行為,何況……這裡也沒人和他攀比呀!

  他先點出七件禮物來,這是每年的固定流程——斯內普夫婦的、盧平的、雷古勒斯的、斯內普代媽媽送的、盧平代爸爸送的,雷古勒斯代一個叫「大腳板」的人送的。

  現在他知道了,「大腳板」應該就是他的教父西裡斯·布萊克,哈利最喜歡他的禮物了,要是能去監獄裡看看他就好了。

  除此之外,署名「莫麗·韋斯萊」的太太每年都會送他一件毛衣,無論他長得快還是沒怎麼長,這毛衣都奇跡般地超級合身。據阿波羅尼婭說,是因為他小時候在韋斯萊家住過大半年,所以韋斯萊夫人對他的身型特別有把握。

  戈德裡克山谷的巴希達·巴沙特奶奶——也就是密碼本的作者,也送了他一份禮物,是吃的;一位署名「阿不思·鄧布利多」的人送了他一把鑰匙,說是一直代為封存著父母的遺物,哈利覺得什麼時候合適了,就把鑰匙給斯內普太太,讓她幫忙啟封出來,哈利決定一會兒就去;還有一位署名「米勒娃·麥格」的人送了他一些糖漿水果餡餅,沒別的,就是聽說他愛吃;還有一位叫做「魯伯·海格」、字寫得很難看的人送了他一頂手工縫制的毛皮帽,哈利很喜歡,因為戴上後他看著又長高了幾公分。

  歸攏完禮物,哈利很快樂地倒在了床上。自從阿波羅尼婭向他「攤牌」以來,仿佛一個訊號,一聲發令槍響,他收到的愛更多了。他切實相信著,那個未知的世界裡有很多人關心著他、期盼著他,未來他或許會遭遇許多危險,但大家都會陪在他身邊。



第102章  身世(4)

  春暖花開的時候,哈利·波特聽見阿波羅尼婭和盧平商量著要給他找個玩伴。他隱隱寄希望於是韋斯萊夫人信中提到的小兒子羅恩,盧平顯然也是這麼想的,但立馬就被阿波羅尼婭給否了。

  「羅恩?」阿波羅尼婭說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羅恩當然很好,但他沒必要現在就認識哈利,他們在霍格沃茨自然會認識的,還會住同一間寢室呢!」

  「那也不能是馬爾福吧?」盧平難以置信,一向溫和的人聽上去激動極了,「那可是馬爾福!他們兩個會像魚和鳥一樣——」

  「不試試怎麼知道?馬爾福夫婦最大的弱點就是德拉科,如果德拉科被拉到我們這邊來,就等於整個馬爾福家都倒戈相向。戰爭不就是爭取更多的朋友、樹立更少的敵人嗎?」

  「但是馬爾福家未必樂意吧?我還記得盧修斯那臭屁的樣子……他的兒子,嘖!」

  「盧修斯臭屁,是因為他確確實實是我們這一代斯萊特林的領頭羊,但到他兒子就不是了。」

  「那是誰?」

  「小克拉布,文森特·克拉布。」

  「啊,你做的好事!」原來雷古勒斯一直都在,只是保持沉默。

  「強扶一個廢物上位,對我們來說的確是好事。」阿波羅尼婭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冷酷,「德拉科這孩子性格是惡劣,為人又臭屁,但其實很好拿捏,我不相信哈利這麼笨。」

  哈利渾渾噩噩地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現在連作業都要在女貞路5號寫完,有時候飯也在這邊吃,假期裡連覺都不回去睡——他覺得阿波羅尼婭有些陌生,但是細想想,又覺得無比正常。

  「這是戰爭,戰爭不是誰打贏了誰就能結束的。」他此刻又想起阿波羅尼婭的話,覺得更能明白歷史老師福永先生向他講解過的一些事情了。

  聽見樓上傳來小小的關門聲,阿波羅尼婭抬手關掉錄音機,向泡泡指了指樓上,小精靈會意地消失了。

  「能行嗎?」雷古勒斯懷疑地看著她,「你也太……怪不得要特意避開西弗勒斯和盧平,他還是個小孩子呢!」

  「我說的可都是實話,一個字兒也沒騙他。西弗勒斯或許會不高興,但也不會反對。盧平那邊可還連著鄧布利多呢!」阿波羅尼婭按下刪除鍵,將偽造的對話洗去,「唉,格蘭芬多,我是真的不能理解。」

  「但德拉科這孩子……」雷古勒斯撓頭,「現在可不敢直接帶到哈利面前。」

  哈利滿打滿算他馬上就能見到自己的小伙伴,可一直等到學期末都沒有動靜,不由得懷疑是大人們無法達成一致意見而流產了。不過說來也奇怪,一整個夏季學期,他都有一種強烈的被注視感,似乎總有人在看自己,哪怕他在學校上課、做實驗、練習馬術……隨時隨地,無時無刻。

  他的身邊還常常會發生一些怪事,比如杯子無故掉落,比如新買的圓珠筆轉眼間就消失了,比如剛寫好的化學題被人用橡皮擦掉了,等等等等。他在德思禮家看電視的時候,會莫名其妙地被換台,但在普林斯家就不會。有一天他覺睡得好好的,忽然就被震天的音響聲吵醒了,還好姨媽姨夫不在家。

  這一切哈利並非沒有向大人們反應過,學校老師認為這是歷史悠久的百年校舍常見的磁場異常——俗稱「鬧鬼」,在上了一場嚴肅的神學課之後,老師們順帶組織了一次解謎尋寶活動,哈利都玩瘋了。

  女貞路這邊,阿波羅尼婭為德思禮家預約了一次電路安全檢查,當著哈利的面復現了電路老化和電器按鍵失靈造成的烏龍——雖然哈利·波特覺得這位紅頭發的高級電路工程師有點奇怪,他好像很愛他那套嶄新的電路維修設備,愛到用起來都不太熟練。

  他的新朋友來得令他猝不及防。

  那天哈利正在給家長們show他的成績單,除了藝術之外,每一科他都至少保持住了A的水平。

  「藝術啊,有天賦的人不用學都能上道,沒天賦的人要靠金錢和輿論才能上道。」阿波羅尼婭欣賞著那張成績單,沒有絲毫不滿,「至於藝術鑒賞,可以速成,需要的時候現背就好了。」

  「我真的很後悔,」盧平又在說他聽不懂的話了,「當年我就不應該和西裡斯打賭,我居然賭你會去拉文克勞!」

  阿波羅尼婭現打開皮夾抽了一張五英鎊的鈔票給他,見哈利在一邊,也想給他點零花錢,卻被盧平制止了。哈利正不滿呢,就聽見門鈴響了。

  「誰最小誰開門!」盧平向他笑道,一副「我不知道你在氣什麼」的表情。

  哈利只好跑去開門——雷古勒斯帶著一個男孩站在門外,兩人都穿著齊整的三件套西裝,五官略有相似,神態如出一轍,如果不是發色和瞳色完全不同,哈利都要以為這是他的私生子。

  「介紹一下,這是德拉科·馬爾福。」雷古勒斯推著淡金色頭發的男孩進門,「我的教子,也是我和西裡斯的外甥。」

  這個名字太奇怪、太令人印像深刻了!哈利·波特一下就想起幾個月前偷聽到的談話,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盧平一眼,果然看見盧平滿臉審視,神情嚴肅,他甚至都懶得遮掩。

  至於這位被算計來的新玩伴,看得出來他很激動、很開心,但他又硬是把這份外放的情緒給壓下去了,以至於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扭曲的緊繃感——哈利·波特油然而生出一種熟悉感,他學校裡全都是這樣家境優渥的人尖子,和這種人打交道,他在行!

  「你好,德拉科。」一記毫不見外的直球,救世主主動伸出右手,「我是哈利·波特,很高興認識你,要出去打一場棒球嗎?」

  他會對德拉科好的,哪怕其人性格再惡劣他也會忍受,只要對大局有益。這是他那天偷聽完對話,就暗自下定的決心。

  德拉科像個木偶一樣,非常僵硬地抬起手來跟他握了握。哈利立刻反手握住他:「走啊,你要換衣服吧?」

  「我不會。」德拉科咬牙說道。

  「呃……那足球?」

  「不會。」

  「橄欖球?」

  「不會!」

  「籃球?哦不,籃球我現在也夠不著籃板。」哈利苦惱地搖了搖頭,剛想向大人們求助,卻發現雷古勒斯面壁向內,盧平掩面無語,阿波羅尼婭飛速衝進了廁所,宛如突發腸胃炎。

  「不然我們騎馬去吧?」哈利突發奇想,「附近有一個馬場,公共巴士三站路就可以到。」

  「誰要騎那些愚笨無知的畜生,」德拉科皺眉道,「我們都是用神符——啊!!!!」

  他忽然捂著手腕慘叫起來,哈利好奇地看去,卻也只看到一塊平平無奇的電子表,他本以為這種小少爺手上應該戴那種豪鑲鑽石的大金表才對。

  「沒事吧,德拉科?」雷古勒斯搖晃著手中一個車鑰匙模樣的小掛墜,狀若關切,「覺得不舒服我就先送你回家。」

  「沒事……」德拉科眼圈兒都紅了,哈利覺得他有點可憐,「梅林啊……」

  「看電視吧?」家長們識趣地清場,哈利拉他到沙發上坐下,把遙控器塞進他手裡,「你也放假了吧?我們今天看個痛快!」

  「我媽媽每個月只允許我看一個小時電視。」德拉科面無表情,忍痛將遙控器塞回去,「雷古勒斯在這裡,他不會為我網開一面的。」

  「那下次他不在的時候你再來,我打電話叫你!」哈利爽快地要跟他擊掌,德拉科懨懨地拍了他掌心一下,最後哈利只好抱出棋盤來,兩個人對弈——可下著下著他就覺出不對來了。

  「你在等什麼?」哈利詫異地指著棋盤,「你吃掉這個騎士了,倒是把它拿走啊?啊我知道了,你在家裡不會有專門的僕人負責幫你吃棋子吧?」

  德拉科一呆,在救世主「別做夢了我是不會代勞的,我輸棋已經很悲慘了」的叫嚷聲中忍不住大笑起來。

  廚房裡,大人們鬼鬼祟祟地湊在一處。

  「怎麼樣?」阿波羅尼婭伸出一只手,雷古勒斯願賭服輸:「真不愧是你教出來的,也沒見你怎麼教他啊?」

  「都是大家的功勞,我可不敢自誇。」阿波羅尼婭謙虛地假笑,把加隆彈起來又接住,「說白了就是耳濡目染,孩子如果喜歡你,自然會下意識地模仿你。」

  「我更好奇你是怎麼教導那個小馬爾福的。」盧平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茶,「直到剛才我還覺得他倆遲早得打起來。」

  阿波羅尼婭和雷古勒斯交換了一個眼色,誰都沒提之前設局套路哈利自我攻略的事。

  「沒有哪個小巫師不想和哈利玩兒的,德拉科又被小精靈帶著觀察哈利好幾個月,甚至願意佩戴那個電擊器……他已經單方面地和哈利很熟了,就不會像交新朋友那樣一定要分個高低主次,哪怕一上來就不停受挫,礙於救世主的光環和他的沉沒成本,他也會努力維護這段關系。」阿波羅尼婭淡定地看著玩了一地棋子的男孩們,「哈利很聰明,你以為我讓他進名校是圖什麼?優質麻瓜教育資源?小學這點東西,在家自學不能教嗎?單就人際關系這方面,十個德拉科加起來也不夠哈利玩兒的。」

  「明明你做的都是好事,為什麼總把自己說得這麼功利?」盧平苦笑,「難不成從哈利五歲時你就想好了?」

  「她布的更長的線你還沒見過呢!」雷古勒斯眨眨眼,阿波羅尼婭只是含笑不語。

  德拉科和哈利亂七八糟地玩了一天,甚至被帶進了哈利存放父母遺物的房間。詹姆和莉莉的魔杖已經隨棺下葬,遺物大多數都是生活用品,被一件件盛在透明的有機玻璃匣子裡,衣服也被妥帖地套著防塵袋,男左女右地掛進立櫃——雖然他不能用手觸碰,但只要在這復刻了父母居室的房間裡待上一會兒,哈利已經很滿足了。

  「這是什麼?」德拉科碰了碰一個玻璃匣子,他自從走進這間臥室,神情就很古怪,眉宇間那些玩鬧出來的飛揚意氣都消散了,什麼東西漸漸沉澱下來,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哈利的表情。

  他直觀地意識到了什麼叫做「父母雙亡」。如果哈利雙親的朋友沒有接手照顧他,任由他在德思禮家那種地方生活,他會過什麼樣的日子?德拉科一個僅限理論知識的小巫師,有時候都想送德思禮夫婦一個阿瓦達!虧他以前還可笑地以為救世主一定像電視上的小童星一樣,被閃光燈和虛名浮利包圍……而這一切又是誰造成的?是黑魔王。是他爸爸的主子。

  當年對哈利一家三口的追捕,爸爸也有份參與嗎?

  「防輻射的。」哈利理所當然地說,「阿波羅尼婭說伏地魔用了高科技核武器。」

  德拉科沉默了,心頭那點子傷春悲秋的小情緒一下子煙消雲散。

  「對,沒錯。」他艱難地點點頭,想起大人們的耳提面命,「你千萬別打開,用手碰就會死。」

  「我打開也玩不了啊,這都是我小時候的玩具了。」哈利給他看一套精巧的銀質床鈴,「你說我掛哪兒?那種帶帷幔的四柱床也掛不了!」

  德拉科夢游一般地捧著那個有機玻璃盒子,裡面的東西他太眼熟了。哪怕現在不玩了,也被當成風鈴掛在臥室窗口呢。

  「我也有這個,我的給你玩。」德拉科澀聲道,「這個鈴鐺會發出龍的叫聲,每一個都不一樣。」

  「騙小孩的吧?誰見過龍啊!」哈利大笑,德拉科注視著眼前這張陽光燦爛的笑臉,那個傷疤在凌亂的劉海下時隱時現,他忽然意識到,哈利·波特,永遠也沒機會再聽見那十二種不同的龍叫聲。

  那個魔法的觸發條件必須是父母親手搖動鈴鐺。

  「是啊,騙小孩的。」德拉科也笑了笑,「裡面的電、電池……電池沒電了,就只能當成普通的風鈴玩了。他們說我小時候也聽過,反正我現在不記得了。」

  「沒必要,德拉科。」哈利笑得不那麼開了,但依然笑著,「你盡管在我面前提起你的父母,沒關系的,我不介意。」

  「我介意!這不禮貌!」德拉科忽然又有點煩躁,救世主的誠摯像一面反射光明的鏡子,照得他無處可躲,他索性懷著一種報復社會的心理,豁出去了!「我爸爸是食死徒,你知道什麼是食死徒嗎?」他厲聲問。

  手腕上的土氣電子表毫無反應,德拉科心裡一咯噔。

  果然哈利毫無阻滯地接話說:「我知道啊!阿波羅尼婭是食死徒、雷古勒斯也是食死徒,還有西、西……斯內普教授也是食死徒,對不對?」

  「梅林的胡子啊!他們怎麼什麼都跟你說啊!」德拉科徹底慌了手腳,「這種事你可不能往外說,千萬不能告訴別人!」

  「你爸爸不也告訴了你嗎?」哈利·波特天真無邪地歪著頭看他,「你爸爸也是打入敵人內部傳遞情報的勇士吧?」

  完了,德拉科·馬爾福捂著心髒,一下子脫力般地坐倒在地,他完了。

  雖然不知道完什麼了、完在哪了,但他就是這麼覺得的。



第103章  黑心(1)

  後來德拉科還是帶來了他的鈴鐺,直接送給了哈利,被作為風鈴掛在女貞路5號的窗口。風一吹,就有叮叮當當的聲音接連奏響。

  「仔細看,還真的每個鈴鐺都不一樣。」哈利·波特好奇地把玩了一會兒,「搞得好像世界上真的有龍一樣,也不知道是照著什麼設計的。」

  「啊對對對……」德拉科興趣缺缺地敷衍他。

  自從經歷過第一次災難般的家中會面之後,阿波羅尼婭基本上都是帶兩個小孩出去。反正哈利的學校也有大量的社會實踐要求,包括但不限於逛博物館、拜訪福利院、照顧流浪動物等等。但她似乎不覺得這屬於「玩耍」,於是作為補償,又專門空出時間來帶他們去了一趟奧爾頓塔。Ⅰ

  啥都沒見過的土鱉小巫師德拉科·馬爾福嘴硬地表示也就那樣,雖然他玩得頭發都脫離發膠、直衝青天了。

  但魔法部高官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女士也是很忙的,她沒空的時候,兩個孩子只好被扔在家裡,一人抱著一本《魔法史》埋頭苦啃。德拉科倒是想看別的課本,奈何說法上圓不過去,只得放棄。救世主也不是那塊讀書的料,以至於他們學著學著,就自然而然地聊起天來。

  「假夫妻?」哈利睜大了眼睛,「阿波羅尼婭和斯內普是假夫妻?怎麼沒人告訴我?」

  德拉科比他更迷茫:「你難道從沒注意到他們不住一間臥室嗎?斯內普教授甚至都不在這裡睡啊!」

  「職業原因啊!」哈利理所當然地說,在說到「職業」時雙指一勾,比了個引號。

  「你沒救了!」德拉科冷笑一聲,「你要是沒錢換鏡片我可以贊助。」想了想又道:「換腦手術要多少錢?」被兜頭砸了個抱枕!

  「怎麼會是假夫妻呢……」哈利喃喃自語,眼睛一亮,「不對,阿波羅尼婭的戒指是戴在左手無名指的,你騙我!」

  「啊!」這下輪到德拉科尷尬了,「這可能還和我家有點兒關系……」

  「那你快講!」

  「好吧……那是一個感人至深的虐戀故事,是雷古勒斯告訴我媽媽、我媽媽又告訴我的。」德拉科神神秘秘地說。

  「虐戀???」哈利本能地想反駁,但一聽到消息來源是雷古勒斯時,又覺得可信度不低。

  「虐戀。」德拉科非常肯定,「斯內普教授一直深愛著你媽媽,哈利,阿波羅尼婭喜歡斯內普教授,他們上學的時候就認識了。」

  他小心觀察著救世主的神色,生怕提及他的母親會讓他不快:「你不驚訝嗎?」

  「關於他喜歡我媽媽這件事?並不難猜。斯內普帶我回過媽媽的故鄉,那時候我就覺得有鬼,再結合他的其他表現……」哈利非常坦然,好像腦子裡根本沒搭這根弦兒,「我就是覺得雷古勒斯好可憐啊,他們兩個虐戀情深,他反倒被拋下了。」

  德拉科抽了抽嘴角:「……我替我教父謝謝你關心。」

  「不客氣。」哈利咧嘴一笑,小手一揮,「你繼續!」

  「後來他們先後加……呃,打、打入食死徒,」德拉科擦了擦汗,反復斟酌用詞,「有一次,斯內普險些就要暴露了,黑魔王要殺他,是阿波羅尼婭犧牲自己的名譽站了出來……迫於黑魔王的命令,他倆不得不結婚,斯內普很生氣,遷怒於阿波羅尼婭,兩個人天天打架。但阿波羅尼婭心中有情,因此總是委曲求全,以淚洗面。」

  哈利微笑凝視著他,眼神中暗含關切與憐憫:「你自己覺得這個愛情故事裡的主人公像你認識的兩個人嗎?」

  「挺像的啊!」德拉科一愣,繼而赧然,「我其實只和阿波羅尼婭比較熟,她總是在笑,這不就是肥皂劇裡的堅強女主嗎?」

  哈利清了清嗓子:「要不你還是繼續吧,他們這個假結婚到底怎麼回事兒?」

  「反正他們對外都宣稱單身!」德拉科其實也有點弄不明白,他見過雷古勒斯拿這事兒打趣阿波羅尼婭,如果故事是真的,誰還能笑得出來?可如果是假的……是雷古勒斯騙了爸爸媽媽?

  一想到這事兒他就沒了八卦的心情。

  當初阿波羅尼婭和雷古勒斯找來、問他願不願意和救世主玩兒的時候他就想問了——你們不是食死徒嗎?難道你們背叛了黑魔王嗎?

  如果黑魔王真的死透了,無論食死徒還是別的什麼徒,都可以毫無負擔地追求新生活了,別的不說,那個愚蠢的小克拉布一定不會如此備受追捧。

  爸爸媽媽也不是什麼事都告訴他的,但是德拉科自己有眼睛會看,有腦子會思考。

  他偶爾會覺得父母像是背負著達摩克利斯之劍,總是提心吊膽、不得安寧;來到女貞路,他更是直覺所有人都神色匆匆,總有一種莫名的急迫感,像是在和什麼東西賽跑。

  除了救世主,救世主在悠閑度日,玩特工游戲。

  和傳說中的哈利·波特交上朋友後他就更迷茫了——以後要怎麼辦?如果爸爸媽媽在等的人回來了,他該怎麼辦?

  見德拉科突然意興闌珊,哈利也沒有追問——馬爾福家的軟肋是他的客人,是他籠絡的對像,沒有勉強人家的道理。

  於是等到阿波羅尼婭下班回來,他直接跑去問正主了。

  「啊,你們一下午就在說這個啊?」阿波羅尼婭擦著頭發,神情揶揄,「雷古勒斯對人性可真是洞若觀火啊!」

  「沒有!」哈利認真道,「我有別的正經問題問你,但你得先回答我這一個。」

  阿波羅尼婭不由一笑,用一條長毛巾把頭發包起來,招呼兩個孩子左右坐下。「關於我們年輕時候——不對,我現在也不老,關於我們小時候的事呢,你們記得,不要去打擾西弗勒斯,成嗎?」她先問道。

  德拉科向哈利挑了挑眉,哈利白了他一眼,說道:「這世界上真的有人敢拿這種問題找他嗎?」

  阿波羅尼婭一愣,隨即深思:「你別說……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我和雷古勒斯也就說過一次,還是互相打氣才敢說、說完立馬就後悔。」

  「我保證!」救世主率先舉手,「我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以梅林的名義!」

  德拉科滿臉黑線地跟著他保證,明知他倆嘴裡的「梅林」絕對不是同一個人。

  「他愛她是真的,我愛他不好說,假結婚是真的,對外單身也是真的,這個問題過!下個問題!」阿波羅尼婭一拍巴掌,快刀斬亂麻,「幾年前我被狗仔拍到和德拉科爸爸的親密照,我的對頭拿我二十大幾了還不婚不育說事兒,就說我是德拉科爸爸的情人。」

  正在喝果汁的德拉科好險沒嗆死:「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哈利猶猶豫豫,露出一副「我真抱歉聽見這個」的尷尬表情,說:「我是不是不該在這裡?要不你單獨給德拉科解釋?」

  「沒什麼好解釋的。」阿波羅尼婭哭笑不得,「那天我去買東西,在一家服裝店遇見了出來逛街的德拉科父母,德拉科媽媽要我教她編頭發,正好德拉科爸爸是長發,就拿他當人台咯,就這麼簡單。」

  「脫凡?」德拉科咕噥道,「怪不得媽媽再也不肯去了。」

  「對,就是脫凡。」阿波羅尼婭笑道,「其實你也在,但是太矮了沒入鏡,你媽媽正好站在窗簾後,所以照片上只有我和你爸爸,看上去就……」

  「那是挺曖昧的。」哈利比較客觀地評價。

  「如果我不認識德拉科爸爸也就算了,偏偏我們真的是利益同盟。」阿波羅尼婭轉動著手指上的戒指,「當時鬧得蠻大的呢,一個叫麗塔·斯基特的記者開始翻我的舊賬,把我打造成了一位亂搞男女關系、游走多人之間的正道叛徒。」

  「幾個人?」哈利好奇地問,德拉科再次嗆咳起來,他都快把肺咳出來了,都攔不住救世主刨這沒用的根、究這無聊的底!

  「兩只手不夠用的。」阿波羅尼婭說說也想笑了,「我弟弟都被挖出來了,他可是六歲就移民美國了。」

  「噫,變態!」哈利咋舌道,德拉科卻知道格林格拉斯家的內婚傳統,包括布萊克家上一代也是有過的。「別在雷古勒斯面前說這種話。」他認真叮囑道,「沒有為什麼,記得就行了。」

  阿波羅尼婭暗地裡搖頭,救世主不吃這套。果然哈利·波特幾不可見地撇撇嘴,轉臉就很好脾氣地點點頭:「我記住了……然後呢,阿波羅尼婭?」

  「然後啊,然後我開了個記者招待會,把戒指換了根手指帶,宣布我嫁給了大英政府。」阿波羅尼婭輕描淡寫地揚了揚手,「解決了。」

  哈利·波特陷入了沉思。「你怎麼說的?」他問道。

  「忘了。」阿波羅尼婭理直氣壯,「這種東西我一天能寫八百篇,誰還記得?你有本事翻到舊報紙自己去看!」

  德拉科默默坐在一邊,他記得,他也有那份舊報紙,但是他沒辦法講給哈利聽。

  「上一個嫁給整個國家的人是伊麗莎白一世Ⅱ,麻瓜女王。但她的母親是女巫,她是巫師的女兒,巫師的血脈。無論巫師與麻瓜,都共同生活在英倫三島上,不是嗎……這種精神,能夠穿過麻瓜與巫師的界限,穿過時間與空間的阻隔,穿過權勢與地位的差距……我願意將終生奉獻給英國巫師界的福祉與安危,民眾需要我是橋梁時,我便是橋梁;民眾需要保護時,我也願化身哈德良長城。」

  照片上的女巫比現在看著年輕一些,她鄭重取下小指上的家族紋章戒指,牢牢地套在無名指上:「當我父母遇難時,我安頓好幼弟,孤身回國,捐軀赴難,沒想到有朝一日,卻還會被有心人利用,今日起我願背負整個國家的命運,就算日日遭受非議,我也絕不後悔。」

  「口才這種東西學不來的,學學手段好了。」阿波羅尼婭挨個拍拍孩子們的肩膀,「我的話術裡全是技巧,沒有感情,可別跟我學。」

  哈利還在思索此事,隨口問了一句:「為什麼?」

  反倒把阿波羅尼婭給問住了。

  愛的教育不是她本行啊!怎麼這個時候盧平不在?找他來干嘛的啊,真做買賣做上癮了?讓他體體面面地活著,給救世主施加一些正面的影響,別真被她帶跑偏了——這才是她向鄧布利多要人的目的。

  好在兩個孩子都沒計較,哈利自己琢磨了一會兒,一直到雷古勒斯來接德拉科回家了,這才如夢初醒地抱了一本《魔法史》下來。

  「嗯……我想問,為什麼巫師和妖精的戰爭都是這麼……」哈利攤開一本《魔法史》,在幾段內容上做了標記,「剛休戰,簽訂條約,轉過頭來又打得不可開交,幾乎每次都是這樣。反正都要開戰,為什麼還要費心費力去簽條約?」

  一時無人說話,德拉科被推了一把,才小心翼翼地說:「可是……哈利,這不都是假的嗎?」

  「哪怕是小說也要講基礎邏輯,偽造歷史就更應該符合某種發展規律。」哈利的話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要不我下次去掃墓的時候直接問巴沙特奶奶吧?」

  「我看巴沙特也未必知道。」雷古勒斯超小聲和教子逼逼,「兩年後記得問問賓斯,他肯定也答不上來。」

  「想不明白?」阿波羅尼婭問哈利,又問德拉科,「你呢?」

  德拉科有些糾結:「我……大概有些明白,但我說不出來。」

  「簽訂條約是為了讓下次開戰更加名正言順,」阿波羅尼婭微微一笑,「你違反條約,我就攻擊你,師出有名,對內對外都好交代。」

  德拉科松了一口氣:「我就猜是這樣。」

  「如果我拿這個問題去問福永先生,他也會這麼回答嗎?」哈利若有所思,「真實的歷史上一定也不缺這種事情吧?」

  雷古勒斯聳了聳肩,學校總是要教人向善的,一些光明美好的東西。剩下的還是要靠學生們畢業後慢慢摸索。這可是他的經驗之談,但現在也不好講出來。

  「無論真實還是虛構,所有的規則都是如此,校規、法律、契約,無一例外。」阿波羅尼婭指著桌上的下午茶點心架,「三明治是被規則束縛住的普羅大眾,松餅是學會鑽規則空子的投機之輩,蘋果撻們制定規則,規則只是他們互相攻訐的武器。」

  「你現在說這個,未免也太深了,他們才只有九歲。」雷古勒斯不贊成地小聲勸導,「我們九歲的時候在干什麼呢?」

  「這我哪知道,反正十一歲我就帶你去斯拉格霍恩的車廂裡騙吃騙喝了!」她甜甜地笑了,「那個時候我就已經在第二層了,寶貝。」



第104章  黑心(2)

  阿波羅尼婭對救世主進行厚黑學教育時有多理直氣壯,人一走她就有多慌張。

  「不行、不行……不能再這麼下去了,讓羅恩·韋斯萊過來一趟?不然納威·隆巴頓?」

  「這……阿波羅尼婭,教小孩可不是你下廚,鹽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鹽。」雷古勒斯忍俊不禁,努力克制了半天,還是「吃吃」地笑出聲來,「你能電德拉科,因為他是咱們自己的孩子,你電韋斯萊或者隆巴頓試試?別怪我提醒你,西弗勒斯可未必樂見隆巴頓。」

  豈止是不樂見啊!

  「那就給他找兩個筆友好了,信件內容我們再給把把關?」

  「能寫什麼呢?韋斯萊和隆巴頓可都是純血家族,小巫師的生活和哈利沒有半點兒交集。你忘了德拉科第一次拜訪時發生的事了?如果你沒有按著他深入觀察哈利的日常,他連足球籃球是什麼都不知道。」

  雷古勒斯指一指她:「隨意拆閱孩子的私人信件,你流露出來的傾向很危險哦!」

  「我小時候總覺得要學的東西太多,時間太少。」阿波羅尼婭惆悵地嘆了一口氣,「現在輪到哈利了,總巴不得他快點長大。」

  「長大干什麼?」雷古勒斯厭惡地指一指東南方向Ⅰ,「長大去面對那一坨……東西?」

  「你將來還要對著那坨東西下跪呢,不行的話,就去找個戲劇學校進修一下。」阿波羅尼婭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笑起來,「還來得及。」

  雷古勒斯泄氣地踢了茶幾一腳:「我就非得——就我需要這麼……」

  「誰讓那天晚上西裡斯在呢?」阿波羅尼婭無奈攤手,「你在阿爾巴尼亞一帶出現得越頻繁,他越不敢出來見你,等他借助別人的身體回來又再度無依無靠時,你再去找他,他反而會想起你這些年堪稱忠誠無悔的屢屢追尋。」

  「但願一切真會如你劇本規劃的那樣完美,格林格拉斯導演。」

  「會的。」她輕聲道,「我保證。」

  哈利·波特和新朋友瘋玩了一個暑假,臨開學前被帶去做了近視眼手術。

  「現在醫學已經如此昌明了嗎?」去的路上他這樣問道。

  「高科技。」阿波羅尼婭面不改色,「以我們的身份,所有新技術都有優先權,這也算是在推廣前為國民試用。」

  很合理,救世主挺了挺胸膛,覺得有點兒光榮。

  是以當他在那家以冷白色調為主的高級診所見到斯內普的時候,他也沒覺得有多麼格格不入。藥劑學教授,那肯定是有點兒醫學背景的,不來盯著反而奇怪了。

  「上來。」斯內普指指診療床,又拿來一大杯顏色詭異的口服液,聞起來像體檢時的鋇餐,「喝掉。」

  「你給我做嗎?」哈利詫異極了,「不是還要做檢查、吃消炎藥、滴眼藥水?要花好幾天呢,我隔壁班有人做過。」

  「都說了是高科技。」阿波羅尼婭笑道,把無影燈推到一邊去,「那種手術還不成熟,老了之後可能會瞎。」

  「啊?那我得告訴她!」哈利有點兒著急,「這是麻藥嗎?我喝了之後會忘記這件事嗎?拜托阿波羅尼婭,幫我想著!」

  阿波羅尼婭嘴角一抽:「啊,好吧。」

  救世主這才肯乖乖喝下魔藥,隨即被要求閉上眼睛。

  「那我要躺下嗎?」他問,乖乖地閉著眼睛。世界歸於黑暗的一瞬間他的聽覺變得無比靈敏了起來,他聽見各種儀器的滴答聲、燈具的嗡鳴聲、大人們的呼吸聲,但忽然他又什麼也聽不見了,哈利心頭一慌,雖然閉著眼睛也能覺察到有強光一閃——

  「好了!」聽覺回來了,阿波羅尼婭愉悅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看看新世界吧,哈利。」

  哈利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隨即驚喜地屏住了呼吸——比戴眼鏡還要清楚!他能看清房間另一頭巴掌大的鬧鐘顯示屏上的讀秒!

  「我以後都不用戴眼鏡了嗎?」他高興極了,緊接著就看到阿波羅尼婭掏出一副嶄新的圓框眼鏡,和他之前那副外觀上沒有任何不同,「哦不……那不是給我的吧?」

  「很不幸,你還得戴。」阿波羅尼婭讓他識趣點兒自己動手,「我們這個技術呢,也不成熟,儀器是一次性的,你做免費,別人做至少需要十萬磅。」

  「多少?!」哈利立刻跳了起來,「多少錢?」

  「所以你要珍惜成果啊!」阿波羅尼婭語重心長地勸他,「雖然這是一副無度數的平光眼鏡,但是你每天要戴夠八小時才能維持現有的視力,如果你偷懶不戴,那麼最多一年,你就會回到從前,咱們的十萬磅就一聲不吭地打了水漂兒啦!」

  「但我科學老師不是這麼說的。」哈利非常懷疑。

  「所以你的科學老師只能在預科學校教小屁孩!」阿波羅尼婭笑道,換了一副苦口婆心的口吻,「戴上它,你需要這副眼鏡,並不只是你的眼睛需要。」

  哈利猶猶豫豫地戴上了,茫然道:「也就那樣兒啊,我還以為會像科幻劇裡那樣從鏡片裡看到什麼呢!」

  「你少看點兒《神秘博士》吧!」阿波羅尼婭笑罵,屈起手指敲在十萬磅換來的眼鏡片兒上,「玻璃給人一種易碎的感覺,你的個人形像很適合添上這樣一抹色彩——命運多舛、堅強不屈但又脆弱易碎,令人敬佩又令人憐愛……」

  「我想吐。」哈利誠實地說,「你別那麼惡心行不行?」

  「那我換個說法!」阿波羅尼婭從善如流,「如果敵人認為近視是你的弱點、打掉了你的眼鏡,那麼他們的盤算就會狠狠落空,我從11歲起裝恐高,為了逼真還把自己摔骨折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這個缺點,就看誰先利用了。」

  哈利·波特覺得爸爸媽媽生前所在的組織實在是可怕,外抗強敵硬碰硬不說,內部居然還鬥得死去活來,真讓他嘆為觀止。

  但他也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能見證一場內鬥。

  那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周末,阿波羅尼婭帶他去倫敦參觀皇家植物園。夕陽西下時,他們也夾在散場的人群裡向外走,一邊還聊著學校老師布置下來關於針葉、闊葉和蕨類植物的問題。

  哈利正在心裡感嘆阿波羅尼婭知道許多綠葉植物的名字,大概是草藥學學得特別好,忽然就覺得身側的腳步慢了下來。

  「怎麼了?」哈利自然而然地抬頭望去。

  「我雨傘忘記拿了。」阿波羅尼婭垂眼微笑,「我得回去拿,你在這裡等我。」

  「我和你一起!」哈利心頭一跳,連忙牢牢握住她的手,「我、我……一個人我害怕!我不喜歡等人!反正,我得和你一起。」

  阿波羅尼婭怔怔地瞧著他,忽然極其溫柔地笑了笑,向他點點頭:「好,哈利陪我一起。」

  他們手牽手重新走回正在清場的植物園,哈利一直等阿波羅尼婭打完響指,才小聲道:「你根本就沒帶雨傘。」

  「沒錯。」阿波羅尼婭推開溫室的門,「英國人不愛打傘。」

  不知道為什麼,一路上所有的工作人員都無視了逆行的他們。阿波羅尼婭還有心情問他:「猜猜我為什麼要進溫室?」

  「熱帶植物高大茂密,可以用來做掩體。」哈利想了想,才說,「這裡其他地方都很空曠平坦,我們在那裡太顯眼了。」

  「恭喜你哈利·波特先生,你獲得了人生中第一個O,可在三年級、五年級或六年級時向你的犯罪行為分析與對策教授要求兌現。」

  「啊?你怎麼知道我的教授是誰,不是每年都換嗎?」

  「因為我說了算啊!」

  「真的啊?那我要萊姆斯教我!」

  「那他就是三年級的那一任!」

  他們若無其事地說說笑笑,哈利心頭彌漫的緊張與恐懼似乎也要漸漸消散了。太陽徹底落下時,周圍立刻黑了下來,哈利忽然聽見猛烈的的爆裂聲!

  目之所及的每一塊玻璃忽然都碎了,角度還特別刁鑽,無論是頭頂還是兩側的玻璃,那些鋒銳的碎片都飛速地向他們扎來!

  阿波羅尼婭左手捂住哈利的眼睛,將他往懷裡一帶,順勢掩住他的耳朵,右手魔杖虛虛橫掃,碎片就全都停在了半空中。

  「這還有個孩子呢!」哈利聽見她柔和地埋怨了一句,「你們都瘋了嗎?」

  「那孩子自己找死。」有人窸窸窣窣地走出來,更多的人窸窸窣窣走出來,「別怪我們,阿波羅尼婭,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怎麼還是能稱呼教名的關系啊?哈利全然摸不著頭腦,掙扎了一下卻被摟得更緊,完全掙脫不開,只好乖乖呆著。

  「晚上好,德力士!」阿波羅尼婭的聲音堪稱春風滿面,「聽說了嗎?烏姆裡奇的狗居然會說人話,還會叫我的名字呢!」

  哈利有點兒想笑,越忍越忍不住,終於「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在寂靜的溫室裡無比刺耳。

  「這裡沒有烏姆裡奇司長的事。是斯克林傑讓我們來的。」先前說話的德力士終於組織好了語言。

  「斯克林傑?」阿波羅尼婭呵呵笑起來,「你認識他久還是我認識他久?他脖子太硬,不適合再爬得更高了,我拉他是為了保他,你自己看不清,就覺得別人也不識好歹?」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德力士勉強道,「總之今天我們要確保你的政治生命就此結束。」

  「政治生命?」阿波羅尼婭驚訝地重復了一遍,「那誤會可就大了,我連你們的自然生命都想拿走呢!」

  嗯????哈利猛地睜大了眼,他覺得他必須得好好向阿波羅尼婭問個清楚,但他只聽見一聲響指,就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哈利再次醒來是在第二天凌晨,天色微明的時候。他瞪著天花板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發生了什麼,連忙鑽出被子跳下床去——還好這裡是女貞路5號!不是4號!

  他一推門就愣住了,樓下燈火通明,有隱隱的說話聲傳上來,是雷古勒斯和盧平。

  「……不知道怎麼會拖到這麼晚,她差點兒沒命。」

  「沒辦法,她聯系不上我們,如果不是西弗勒斯依靠血盟——哦,你不知道這事兒,不重要。他一開始只是手抖,一連打翻了三個藥劑瓶,等他覺得不對、找上鄧布利多問清原委,再趕過來……對,鄧布利多也有一個,曾經,和誰不清楚……」

  「格林格拉斯家不是有……西裡斯從前抱怨克利切的時候,說哪怕是對著空氣罵他一句,他都能聽見。」

  所以克利切是個人嗎?哈利正在思索,就聽見樓下似乎爆了個氣球,一個尖尖的、既陌生又有點熟悉的聲音急匆匆地說了句什麼,兩道腳步聲就一直上樓來了。

  他有那麼一瞬間想回去裝睡,但哈利穩穩地站住了——他和阿波羅尼婭經歷了這一切,他有權知道發生了什麼。

  「哦,哈利,早上好!」盧平微笑道,「還早呢,你不回去多睡一會兒?」

  哈利倔強地站著不肯動,就那麼直直地看過去——他知道什麼神態、什麼角度盧平最受不了。

  「好吧,好吧!」盧平舉起雙手,「回去你房間,我把所有的事情經過都告訴你。」

  於是救世主被再度按回被窩裡,圍上厚厚的被子。他也確實覺得有些累,似乎睡了這麼久都白睡了、並不能消除疲勞似的。

  「阿波羅尼婭在哪兒?」哈利先問,「傷得怎麼樣了?」

  「在她的臥室躺著呢,沒什麼大不了的,看著有點兒嚴重,其實不要緊。」雷古勒斯溫和地笑了笑,「如果一直沒被發現,說不定會出大問題,但好在西弗勒斯去得及時。」

  「她去醫院了嗎?醫生怎麼說?」

  「她不能去醫院,她受傷的事不能讓任何官方人物知道,明天她會照常上班。」

  「上班?」哈利怒道,「你們還要她上班?」

  「她是不得不上班以證清白,哈利。」雷古勒斯皺了皺眉,「她的政敵派人來暗殺她,現在這些人都沒回去,她卻好好兒地出現了,那麼責任就會落到她的政敵頭上,私聯那些人是會留下痕跡的。」

  哈利忽然想起暈倒前阿波羅尼婭說過的那句話,心裡又是重重一跳。

  「那些人去哪裡了?我是怎麼暈過去的?」他直覺這兩件事有些關聯,「阿波羅尼婭打暈了我?」

  「被警察帶走了呀!」盧平理所當然地說,「給皇家植物園的溫室安微型炸彈,最後還給燒成一片白地,影響不太好,所以就不見報了。至於你,晚飯時你的家庭醫生來過了,說你只是過分緊張引起的低血糖,如果當時能馬上含片糖果就不會失去意識了。」

  「我不緊張!」哈利有點兒生氣,自尊心一陣受挫,「我還笑了!」

  「正常人誰會在那個時候笑啊,哦阿波羅尼婭?她不正常——不是,她那是輸人不輸陣,現場至少有二十個人圍著你們,難道你讓她哭著求饒?你反常的表現恰恰是因為你緊張,哈利,但你又不好意思表現出來,壓抑太得狠了而已。」

  「所以阿波羅尼婭一挑二十?」哈利覺得雷古勒斯的解釋很有道理,馬上就被更炸裂的信息吸引了注意力,簡直崇拜得雙眼放光,「她好厲害!」

  盧平掀了掀唇角,露出一個尷尬的微笑:「她一挑四的時候才十一歲,還是個新手。」

  「可我依稀覺得似乎中間醒過來一次,耳邊都是呼呼的大風聲。」

  「那是阿波羅尼婭打起來覺得你礙事,把你扔到王蓮葉子上去了,我就說你緊張吧,這不是嚇得又暈過去了。」

  有些切開黑但總體還是很單純的救世主懷揣著一腔誠摯的敬佩再度睡了過去,真正的一挑二十經手人卻還在帶傷挨罵。

  「你要怎麼和鄧布利多交代?你信不信他真的能放著黑魔王先不管,先處置了你?」斯內普那長久不見陽光而顯得略微蒼白的皮膚脹得通紅,「你怎麼總不把自己當回事?你知道你那把光輪現在成什麼樣了嗎?」

  「我怎麼和福吉交代,就怎麼和鄧布利多交代。」阿波羅尼婭面如金紙,被棉被壓得直喘不過來氣似的,「面上過得去就行了,我管他心裡怎麼想,他沒證據——這話不還是你說的?」

  「聽你和雷古勒斯聊天,也知道福吉是個和稀泥的蠢貨!」斯內普從未像現在這麼憤怒,「誰給你的勇氣覺得鄧布利多也願意妥協?那可是二十條人命!」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們只是失蹤了,需要給出解釋的是多洛雷斯·烏姆裡奇,除非她敢當眾承認私聯執法人員是來殺我,否則我就是魔法部高層唯一純白的茉莉花。」

  「你知道他們去哪裡了。」斯內普目光沉沉地注視著她,「鄧布利多沒見過你的厲火嗎?魔法部裡還有人不知道你與烏姆裡奇不和嗎?」

  「厲火也不是我發明的。」阿波羅尼婭慢慢喝著魔藥,直皺眉頭,斯內普到底是有多生氣,都沒給她調味,「至於我與親愛的多洛雷斯不和,福吉不會承認的。那是他的私人,很多時候就代表他本人。魔法部馬上就要換屆了,鄧布利多要扶他上位,這是大家私下達成的共識,一個合格的政客,這個時候就該拉攏我了,畢竟我背後是布萊克和馬爾福。他得一邊拉住一個,維持住平衡,才能在部長寶座上坐穩,就像……麻瓜馬戲團裡騎獨輪車走鋼索的小醜。」

  斯內普眉毛都擰成一團了,讓一個理科生搞這個確實有點強人所難。

  「我保證沒事兒。鄧布利多那邊有福吉呢,他要是問你,你就說哈利不小心把那個墜子扔進王水裡了,都是誤會。」她睜著眼睛編瞎話,編著編著還笑了,「我還得謝謝親愛的多洛雷斯呢,主動幫我做排除法!這麼一來,魔法法律執行司就全都是我裙帶的人了,就算傲羅、執行隊和打擊手要擴招,也是老人帶新人。」

  阿波羅尼婭一口喝干剩下的魔藥,雙眼發亮:「這買賣……只要我沒死,就是我賺了!」

  「無論什麼,活著的那個也都是贏家。」斯內普忽然道,低聲囑咐她,「你以後少跟哈利·波特在一起,那小子……我不能失去更多人了。」

  阿波羅尼婭一愣,探身過去握住斯內普的手,他就坐得近了一點兒。

  按理說她該安慰他的,可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畢竟她才是那個差點兒沒命的受害者。

  「麻瓜有個宗教講究『因果』,現在想想也有道理。」她輕柔地說道,「斯基特前年給我惹了那麼一個大亂子,今天烏姆裡奇又搞這一出,當年我主動招惹她們種下的因,如今也算是還完了吧?」

  「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還迷信上了。」斯內普哼了一聲。

  「畢竟我馬上就是要做英國魔法部副部長的人了。」阿波羅尼婭悠悠道,「打賭嗎?賭福吉會拿一個副部長的位置來安撫我。」

  「那我輸定了。」他坦然承認,「權力就那麼令你著迷嗎,阿波羅尼婭?」

  Excuse me?

  「你終於覺得那玩意兒無聊了?」阿波羅尼婭嗤笑一聲,「不,我其實很不喜歡和人打交道,如果我可以,我能窩在床上看一整天的愛情小說。但這些東西就像晨跑,討厭,但是很有用,非常有用,那我就會去追尋它,哪怕違背我的本性我也會去做。」

  「你一直是個很功利的人。」斯內普點點頭,沒有任何褒貶的意思,「你從來不享受生活,從小就是這樣,哪怕看《女巫周刊》,也是為了和同學尋找共同話題。」

  因為她享受過更有趣、更便利的休閑生活,吃過山珍海味的人,咽不下去雜糧窩窩頭,何況她根本沒有食欲。

  阿波羅尼婭不禁閉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今年是哪一年?」她問。

  「1989年。」斯內普說道,「還有兩年,你的諜戰大戲就要結束了。」

  「那麼明年,我會去享受一下生活,到時候叫上你。」



第105章  黑心(3)

  1990年春,英國魔法部換屆,康奈利·福吉出任部長,任命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出任副部長,分管魔法法律執行司、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國際魔法合作司與魔法體育運動司。

  「當初你讓黑魔王給你二十年,我還覺得你狂妄。」盧修斯執著酒杯,笑意盎然,「現在看來,是我太保守了。」

  「都是各位同僚賞臉。」阿波羅尼婭與他碰了一下,「怎麼不見德拉科?」

  納西莎笑道:「我這些天開始讓他試著處理魔藥材料,把臉弄傷了,覺得丟人不肯來。」

  阿波羅尼婭失笑:「給你個機會重新說。」

  「你知道我的本意,那我又何必多費口舌?」納西莎微微前傾身體,「雖然你不介意,只怕別人看了會覺得我們是故意讓你難受。」

  「以前我確實是不介意,但現在不同了,我要是真能生孩子就好了。」阿波羅尼婭惆悵地嘆了口氣,「還有什麼比生孩子更能拖住一個女巫的腳步?」

  盧修斯面色微變,顧不得這是人來人往的慶祝酒會,將她拉到系著帷幔的立柱後面,阿波羅尼婭連忙打了個響指——拜照顧救世主所賜,她現在無杖魔法也算小有心得。

  「你什麼意思?你要收手?」盧修斯驚訝道,「雷古勒斯知道嗎?」

  「三十歲做到我這個位置,難道不是天方奇譚?」阿波羅尼婭神情懶散,「這樣的鋒芒是沒有收手的道理,可是再不緩一緩,鄧布利多只怕就不能袖手旁觀了。先讓福吉替我看好這個位置,什麼時候我想要了,再問他拿。」

  「我一直以為鄧布利多和你有些默契。」盧修斯有些灰心喪氣。

  「是有一些,但是格蘭芬多的原則更重要,不是嗎?」阿波羅尼婭笑容滿面,「現在確實尷尬,一等到黑魔王回來,我們就會再度成為朋友。那時候,就算是鄧布利多也得捏著鼻子捧我上位。」

  盧修斯沉默不語,良久才輕輕道:「你到底要做什麼呢?」

  「我要利益。」阿波羅尼婭一下一下磕著兩人的酒杯,「黑魔王,只能同患難,不能共富貴;鄧布利多……說白了,也是這樣。那何不開辟一條新路,盧修斯?」

  一只纖細的、戴著鑽戒與婚戒的手推開盧修斯木然不知所措的酒杯,用自己的杯子和阿波羅尼婭輕輕一碰,水晶交擊的聲音清脆悅耳,余聲悠悠。

  「怎麼做?」納西莎·馬爾福問道。

  「我們已經鎖定了黑魔王的位置,還沒有驚動他,也沒打算驚動他。」阿波羅尼婭低聲道,兩個女巫湊得極近,蜂蜜酒、脂粉與香水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升騰、發酵,盧修斯反倒有些多余了,「我要讓他依賴我們,他現在還不夠慘,心裡還怨恨我們,那可不行。」

  納西莎輕輕地哆嗦了一下:「行得通嗎?」

  「難道坐以待斃?上一次死了不少人,如果他想要更多的食死徒,那麼我希望補充進來的,會是我的人。」

  「你的人?」盧修斯的目光忽然落在阿波羅尼婭右手小指的戒指上,近幾年對角巷的幾家飾品店都流行起可愛動物頭的飾品潮流,據說還是巴黎傳過來的,不論男巫、女巫、大人還是小孩,都喜歡在身上、手上或者配飾上加一個神奇動物大頭的標志,有的俏皮,有的簡潔,有的復古……但,什麼了不起的風尚會持續好幾年?

  他依稀記得阿波羅尼婭手上這一枚……似乎在黑魔王倒台的第二年就開始戴了。

  「你的人……」他喃喃重復,想看清哪個圖案才是「她的人」的標志,卻被阿波羅尼婭將手藏到了背後。

  納西莎卻伸長胳膊,牢牢牽住阿波羅尼婭的右手,卻沒有看,只是握著而已。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納西莎淡笑,兩人交換了一個微微出汗的擁抱。

  不可言傳之意都在酒裡了,阿波羅尼婭拎著空杯,渾身輕松地從立柱後走出來,正四處尋找小精靈的身影,忽然覺得裸露的肩胛被什麼冰涼的東西碰了一下。她登時炸毛,回頭卻見是雙手各拿一杯威士忌的雷古勒斯,一臉無辜。

  「拜托!」她小聲尖叫,「哪怕我們取向相同,你也不能這麼、這麼——」

  「喔,原來肩胛骨是你的敏..感..帶,我會記得告訴西弗勒斯的。」

  阿波羅尼婭差點澆他一頭酒。

  「誰讓你要穿這麼性感的袍子。」雷古勒斯還很委屈,「我都沒地兒下手。」

  「看看輿論反饋吧,如果風評不好,我就換個調調。」阿波羅尼婭無所謂地笑了笑,「按理說戰後嘛,該是個自由開放的社會,畢竟普羅大眾可不知道有人沒死。」

  「跟你打賭,這件袍子你也就穿這一次。」雷古勒斯笑道,「穩住馬爾福了?」

  「小意思!」阿波羅尼婭從隨身的貝殼手包裡摸出一枚加隆,扔進他的酒杯,「我認輸!」

  閃爍的金幣在澄澈的酒液裡沉浮,折射出聲色迷離的和平幻像。

  1990年8月,英國,倫敦,蘇豪區,華埠。

  盡管已經換了麻瓜的衣服,但斯內普還是覺得自己與這裡格格不入。

  這是一間極富有異域風情的餐館,室內大白天也掛著南瓜大小的紅燈籠,玻璃窗非要用木框分成格子狀,還貼著紅紙剪成的抽像動物。餐館深處的小舞台上安放著一面巨大的木板,板子上貼著長條狀的白紙,紙上用黑墨水畫著四種花樹,他一種都不認得。

  斯內普收回目光,兩個穿著高領緊身袍子的亞裔女麻瓜正抱著樂器,走到木板前面坐好,且彈且唱他聽不懂的語言。

  這就是她所謂的「享受生活」?觀察外國人?

  「坐呀!」阿波羅尼婭招手叫他,「她們在講故事,用這個國家南部的方言。」

  「什麼故事?」他鬼使神差般地問道。

  阿波羅尼婭一愣,隨即沉吟不語——不知是在分辨女麻瓜的歌詞,還是在現編。

  「啊,我知道了!」她笑起來,煞有介事,但真的很像是編出來騙他的,「講了一對青梅竹馬長大的貴族男女,在春日的花樹下共讀一本愛情禁書,並借裡面少兒不宜的台詞互訴衷腸的故事。」Ⅰ

  斯內普的表情看上去非常難以用言語形容。「聽上去像是霍格沃茨的學生干得出來的事。」他說。

  「我可想像不到學生們要拿什麼書互相表白。」阿波羅尼婭忍俊不禁,「吉德羅·洛哈特嗎?」說得斯內普也笑了,他一年沒收的洛哈特著作能在女貞路5號的花園裡搭個狗窩。

  阿波羅尼婭歪著頭笑眯眯地聽了一會兒,忽然向著餐館老板招了招手。那是個滿臉精明的禿頂男麻瓜,吃得白白胖胖,後衣領裡插著一把用某種曬干了的植物葉片制成的……扇子?兩人簡單耳語了幾句,老板接了錢,親自去小舞台上將麻瓜女歌手的樂器提了過來,又去後台拿了一包堅果殼一樣的東西。

  斯內普對音樂沒什麼研究,無論是巫師的,還是麻瓜的。他只覺得那把樂器像是哈利·波特帶回家制造噪音的電吉他,卻又是古色古香的。

  「好久沒彈,手都生了,我要是彈錯了……」阿波羅尼婭先用醫療膠布將那些塑料果殼仔細地固定在手指尖,這才把樂器豎著摟在懷裡,又調整了一下它頭部的零件,這才試著撥了幾個音,叮叮咚咚的,倒是很輕快,「反正你也聽不出來。」

  下一秒,她五指疾掃!

  「錚」的一聲,鋒利的樂聲劃破熱鬧的空氣。隨即弦聲連作,一聲比一聲急,一聲比一聲高,餐館中其他談天說地的亞裔男女都安靜下來,驚訝地看著這金發雪膚的女郎,這位貨真價實的洋鬼子,在彈奏他們故國的琵琶曲。

  阿波羅尼婭手下漸漸激烈起來了,五指輪轉如風,空氣中仿佛有一根看不見的弦繃得越來越緊,這古怪的小餐館陡然變作了危機四伏的戰場。獨她自己倒仍是氣定神閑般,嘴邊還掛著一縷笑。

  有人大聲地喝起彩來,斯內普聽不懂,但他知道那是對阿波羅尼婭的贊美。還有很多人說著同一個詞,有人疑惑地問,有人肯定地點頭,那估計就是這首歌曲的名稱了。

  「你怎麼了?」斯內普問她,她今天怪怪的,彈完了曲子還抱著樂器不肯撒手,明明也沒喝酒。

  「今天是我的生日。」她笑道,眼睛裡有一層薄薄的淚,在南瓜燈籠熱鬧的紅光下晶瑩剔透,「今天,我出生了。」Ⅱ

  餐館老板立馬吩咐了後廚一聲,片刻後送上一份果盤,蘋果、柑橘還有桃子,切成片碼成一個奇怪的圖案。還有一碗通心粉樣的面食,看上去要柔軟得多,雪白的,臥著金燦燦一個煎雞蛋。

  阿波羅尼婭驚喜地向他道謝,馬上捧場地吃了兩口。那老板離開之前,還不忘譴責地看了斯內普一眼,大抵是嫌棄他作為男伴不夠體貼。

  斯內普什麼都沒說,等到無人關注這邊了,才慢慢道:「可是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的生日不是今天。」

  「當然,當然。」她點一點頭,眼淚落進湯碗裡,「我已經三十歲了。」

  她的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還有十年的時間。

  阿波羅尼婭凝望著對面的人,有些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的,她能做的,就是讓自己死得更有意義。

  一個病死在床上的魔法部長死了也白死,她得讓自己的死利益最大化。

  如果注定要有一個人活不過四十歲,那一定是她自己。

  「你就不好奇嗎?」阿波羅尼婭吸了吸鼻子,眼前的面條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他們家過生日是吃餃子的,煎!雞!蛋!也!不!放!糖!

  「你會說嗎?」斯內普反問道,「你上次哭是什麼時候?」

  「就是三年前吧,嫁給魔法部那次。」她的眼淚還在無聲地流著,語氣聽上去已經恢復正常了,「想哭還不容易?」

  「是十年前。」斯內普糾正她,但始終沒提醒她當時是為什麼哭。

  阿波羅尼婭被那一句「十年」搞得心態徹底崩掉,面碗一推,眼不見為淨,可轉臉又看見果盤裡喜氣洋洋一個「壽」字,一度有些反胃了起來。

  「走吧?」她心慌意亂間直接從包裡抓了一把西可,連忙低頭去換時,忽然覺得被輕輕踢了一腳,「你要請客就請,不用征求我的意見。」

  斯內普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阿波羅尼婭心知有異,肩膀頭直接被人粗暴地扒拉了一下。

  「剛才那《十面埋伏》你彈的?」幾個穿短袖唐裝的壯漢站在店裡,扒拉人的是個瘦猴兒模樣的小弟,「再給我們來兩首。」

  說的是中文,南方某省口音,連她聽著都像外語。

  但這是鄉音,這算是鄉音。

  她來華埠這麼多次,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說中文,坦蕩地、理直氣壯地說中文,甚至還是方言。其他人但凡看到她的外國人樣貌,都會自覺地說英語,再蹩腳也會說英語。

  她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淚再度奪眶而出,一時間幾乎不能自持。

  「三..合..會?」她哽咽著問,幾乎不記得上次說中文是什麼時候了,她的舌頭和牙齒都為之喜悅。

  「洋鬼子漢語說得不錯啊!」一個穿莨綢褂子的矮個地中海稀奇地笑了出來,幾個小弟紛紛捧場,大概是帶頭大哥一類的人物,「再說兩句聽聽!」

  「我不彈。」阿波羅尼婭轉過頭去,重新取出紙鈔放在桌子上,「我要走了。」

  「讓你走了嗎?」

  「站下!」

  「沒聽我們老大說嗎?」

  她閉上眼睛,滿心滿眼都是厭煩。若是以前,她會快快樂樂地把人揍一頓,對方越慘,她玩得越高興。可她不想對同胞動手,怎麼能對同胞動手?

  「你們部裡是怎麼說的,如果遇到這種情況?」斯內普指了指滿餐館的圍觀群眾,「你有義務維護《保密法》吧,副部長女士?你的游戲時間到了。」

  「副部長女士今天不想玩。」阿波羅尼婭嗤笑一聲,「也沒心情……去他的《保密法》!」

  斯內普挑挑眉,從袖子裡抽出魔杖。

  片刻後,一處無人的海灘上,先後傳來兩聲爆響,空氣扭曲了幾下,憑空現出兩個人影。

  「如果你每次『享受生活』都是這種結局,也怪不得它的頻率單位是『年』。」

  「怪我不夠謙虛,非要給你秀一手才藝。」

  「托你的福,救世主的吉他更加不中聽了。」

  「就當你是在誇我了,謝謝。」

  「本來就是在誇你。」

  「你最後施的那個魔咒是做什麼的?」

  「怎麼了?」

  「我們可是原地幻影移形走的,這是一級泄密事故,我大概還剩五分鐘,馬上就得回部裡開會。」

  「我不會讓你過生日還要加班的,副部長女士難得樂意躲在別人身後,作為她的朋友我當然要滿足她的願望。」

  「我是不是挺混蛋的?」

  阿波羅尼婭本來專心致志地用自己的腳印覆蓋掉斯內普的,冷不防前面的人忽然駐足不前,她一頭撞在他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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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黑心(4)

  「抱歉?」

  「雷古勒斯會拉小提琴,會說拉丁語和法語;德拉科會吹長笛,也會說拉丁語和法語。那麼你會彈奏這種……吉他,會說中文,我可以裝作這很正常。」

  「我會彈鋼琴,我也會說拉丁語和法語。」

  「別再更混蛋了,算我求你。」

  「你終於學乖了,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對吧?」

  她本以為斯內普會繼續向前走,他卻毫無預兆地回過身來,阿波羅尼婭連忙後退,鞋跟卻因為站得太久而陷在沙裡,差點摔倒。

  「我發現你今天也挺奇怪的。」

  「放假前,鄧布利多找到我,跟我說了一件事。阿波羅尼婭,你是不是和他立過一個誓言,和我有關?」

  「我不能眼看著他把你往死裡坑吧?」

  「我看不出彼時有什麼把我往死裡坑的必要。」

  「死到臨頭,說什麼都晚了。」

  「這也和你的才藝與外語有關嗎?」

  「不,沒關系。」

  「那就是有關系了。」

  她一個單詞都說不出來了,她簡直跟個做錯了事的學生一樣,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看著我。」

  「不看!」她幾乎控制不住手的顫抖,「不許再說這句話,這句話不祥。」

  「看、著、我?」他又重復了一遍,「哪裡不祥了?」

  眼淚再度從那雙綠得發黑的眼睛裡流淌出來,她幾乎快要瘋了。

  「鄧布利多只是嫌我插手太過,有沒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他找你,是希望你能拉住我,本質上跟我想找羅恩·韋斯萊和哈利做朋友是一樣的。他說什麼,你隨便聽一聽就好了,別當真。」

  「他什麼都沒說,我沒必要幫鄧布利多說話。他只是暗示我……或許,我該給你一個說法。」

  靠!

  今天是怎麼了,出門沒有看黃歷嗎?怎麼總是往她心頭扎刀?

  「所以他以為,我是因為……感情生活的不順利?」阿波羅尼婭咬牙笑了笑,「虧他不知道我們曾經做過什麼!」

  斯內普一時默然,那件事是一筆盤不清楚的爛賬,這麼多年他們都不約而同地裝作它不存在。

  「你沒必要,真的。」她黯然笑了笑,「我沒有那個功能。」

  「功能?」

  「你們都以為我是格林格拉斯夫婦外面抱回來的孩子,對嗎?金發綠眼睛的性狀不好找,還得是個小巫師,有個差不多的就行了,是不是?」

  「雷古勒斯認為格林格拉斯家在國外可能還有其他支系,不然你不會出現在族譜掛毯上。」

  「我是被塑造出來的,我的發色和瞳色是後天決定的。」她發現自己前所未有地平靜,「格林格拉斯怎麼形容自己,『陽光為綠茵戴上金冕』?那麼黃金褪色,綠茵腐爛,就是我了。我出現在族譜掛毯上是因為,當初制造我的時候,用到了克拉托斯和繆西卡的血液、皮肉和骨骼。」

  帶有腥味的風從海與天之間奔赴而來,匆匆穿過她和斯內普之間的距離。

  她終於說出來了,沒有想像中的難。

  斯內普於煉金術沒什麼研究,他不會知道人造人需要從別處攫取一個靈魂,也不會知道就算是人造人也是完整、正常的個體。

  她越來越偏執、黑暗的性情,她的壽命,她空有愛的記憶卻沒有愛的能力,她發不出守護神咒……都是後天造成的。

  短期的、高烈度的鑽心咒會使人直接瘋癲,那麼長期低烈度的鑽心咒,也只讓她瘋得更溫柔而已。

  她的靈魂被困在這具軀殼裡,無能為力、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

  鄧布利多肯定能看出她話裡的漏洞,但毫無疑問斯內普會為她保密,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

  「害怕了?你一直在和一個『擬人』做朋友。」

  「害怕?『擬人』的口..活..兒也不怎麼樣。」

  嗯?????

  斯內普往前走了一步,他們離得本來就近,現在只能說是……但凡有一個人的鼻梁矮一點兒,就已經親上了。

  阿波羅尼婭皺眉,她下意識是想閉眼的。接吻的時候就應該閉眼,不是嗎?如果再夢幻一點,她應該嬌俏地翹起一只腳,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要接吻。

  但是,沒必要,她的心情平靜如常,什麼悸..動啦、震..顫啦,酥..麻啦,統統都沒有。她滿腦子都是「還好沒真去點一碗韭菜雞蛋餡兒的餃子,不然現在氣味該不好聞了」。

  同樣的,斯內普也是。離得這麼近,彼此的反應都瞞不過誰,甚至他的心跳還跳得比她更激烈一點點,就一點點,還好只有一點點。

  「差不多得了,不冒昧嗎?」

  「抱歉。」

  「原諒你了。」

  阿波羅尼婭稍微一歪頭,輕松平常地親了他一下,完成了這個好尷尬的試探。

  「履行一下妻子的義務,不謝。」她主動退了一步。

  斯內普望著她,也轉身走了開去,向著大海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怎麼搞得她像個提上褲子不認人的渣男一樣了,阿波羅尼婭有些惱火。

  「所以這也和你的才藝和外語有關嗎?」

  「梅林啊,你記憶力要不要這麼好?」

  「不得不承認,你拋出來轉移我注意力的秘密確實足夠震撼,我可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消化它。」

  「那你趕緊去啊!現在立刻馬上開始,全心全意地消化去啊!」

  「這只能說明,那個『才藝與外語』的秘密,更大。」

  「我是不是應該去定制一副墨鏡,防止你對我『攝神取念』?」

  「你不想說就別說,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我們之間本來就是這樣,不是嗎?」

  靠!!!

  靠!!!!!!

  所以她從一開始就被繞進去了唄?

  「如果我有時間轉換器,一定回到半小時前給我自己一巴掌!」

  斯內普卻忽然回過頭來,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看什麼啊!」她凶巴巴地。

  「不,沒什麼。」他搖搖頭,唇角隱隱有點微妙的笑意,眉宇間卻依舊困惑,截然不同的兩個表情拼成了這麼一張臉。

  阿波羅尼婭好想把頭埋進濕潤的海沙裡清醒清醒,智性戀真是基因對她的詛咒。

  既然鄧布利多終於決定不再坐視不管,阿波羅尼婭也必須得給他一個交代——通過代理人斯內普。

  「你還記得邁雅·梅拉德嗎?」

  「誰?」

  「你說她的智商沒救了。」

  「每年都有許多人能從我這裡得到如此評價。」

  「啊哈,只能說不愧是你。」

  「是個……赫奇帕奇?一般思維活躍、想像力豐富的人都不太適合魔藥這種精細縝密課程,但更難得的是,梅拉德小姐這種兩邊都不沾的稀有天賦。」

  「可她現在是我的秘書。」

  「我從不知道你在魔法部的工作這麼艱難,甚至對秘書的人選都不能做主。」

  「別這麼說,她只是軸了一點,我要的就是這份死腦筋。要知道赫奇帕奇總是忠於自己認定的人或事,忠於正義當然是美談,但如果忠於別的什麼東西,比如黑魔王,比如我——」

  「別拿自己和黑魔王相比!」

  「好好好,我本來的計劃是在哈利三年級左右成為副部長,但計劃不如變化快,還有許多地方沒來得及留下我的痕跡。」

  「再魔鬼的人也想不出將這些部門全部清空後重新安排人這種惡毒的主意。」

  「當然,只是出了一些小小的紕漏,邁雅這姑娘呢,能力確實是不太夠。我讓她創造一些困難讓我能施以援手,她就自作主張地……害,總之她是我的人,責任我替她背。」

  「你該慶幸沒出人命。」

  「那我現在應該在阿茲卡班和西裡斯·布萊克數星星。」

  「聖芒戈缺藥都求到我這裡來了。」

  「看在你勞心勞力的份兒上,我就不要求你給我分紅啦!」

  「你——你不是迷信嗎?你之前所說的那個宗教,他們信奉做好事就會有好運,你為什麼不——」

  「我只相信牢牢握在手裡的東西,比如我的槍,我的魔杖、我的權力和我的布局。先做不知道多少好事才能去兌換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好運,那我可虧大了。」

  讓斯內普吃癟,簡直是可以寫在她履歷上的光輝成就。

  「你打算怎麼處置邁雅·梅拉德?」他硬生生換了個話題。

  「我給她介紹了一位英俊的男巫,現在兩人正蜜裡調油、打得火熱,年前我大概就會收到她的辭職報告。」

  「你至少不能獎勵她!」

  「獎勵?只有自大的男巫和盲目的女巫才會這樣認為。」

  「…………」

  「生氣啦?我不可能跟你說更多了,只有你這條路走不通,鄧布利多才會轉而要求福吉限制我,但福吉早就想單飛,鄧布利多越是要求,他就越是倚重。」

  他還是不說話,阿波羅尼婭站得腳酸,干脆將鞋一脫,自我解放,跑去找了塊礁石坐好,自己低頭從岩縫裡捉螃蟹玩,被蟹鉗夾得嗷嗷直叫。等她一只手攥不住那許多了,又變了個寶特瓶出來,灌上海水,將螃蟹一只一只塞進去。

  「我的家鄉有一種海葵,長在沙子裡,當地人叫它『海屁股』,因為它長得非常像人的……咳,用手指戳一戳還會收縮。雖然長得很猥瑣,但味道很鮮美,本地廚師會選擇和雞蛋一起料理。可惜英國似乎沒有,你們真是沒口福。」

  她自顧自說著,說到高興了還唱起歌來。歌詞基本上都忘光了,全都用「啦啦啦」代替,跑調跑得一塌糊塗——但那又怎麼樣呢?曲作、詞作可能現在還沒出生呢!

  在阿波羅尼婭亂七八糟的哼唱裡,斯內普想起鄧布利多在校長室裡說過的話。

  「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如果是你,西弗勒斯,你處在阿波羅尼婭的位置上,你會有什麼反應?」

  他?他當然會生氣,無論如何,鄧布利多才是那個外人,他會覺得被背叛、被欺瞞,就像……在豬頭酒吧那一次。

  「如果阿波羅尼婭沒有表現出理應的反饋,你覺得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因為在她心裡他無足輕重?哪怕是他,都無法違心地做出這樣的推斷。但那又是為什麼呢?

  斯內普煩透了鄧布利多這樣誘導式的諄諄教誨,但不得不說,全都被他料中了。



第107章  巫師(1)

  哈利·波特覺得有些不對勁,這種異樣不僅僅是他自己,還包括他身邊圍繞著的大人們。

  自從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以來,就受到了體貼入微的照顧與關愛,他獲得了貨真價實的家人和朋友。但隨著他生日的逼近,這份心意似乎……變得草率了起來。

  他已經不是八歲的小孩了,他已經十一歲了,他很敏感。

  最直觀的表現是,盧平、雷古勒斯和斯內普都不來了,簡直像是在躲著他一樣。阿波羅尼婭雖然還是一如往常,但哈利發現她竟然在偷偷收拾行李,宛如騙局破產不得不提桶跑路的欺詐犯。

  哈利給盧平打過電話,盧平說他忙著送戰友家的小孩去美國念書;給雷古勒斯寫信——信還是阿波羅尼婭幫忙寄的,是不是真的寄出去了都不一定——雷古勒斯說他最近正在幫一個受他贊助的旅行家奎裡納斯·奇洛找工作;給斯內普……算了,他也不是很關心。

  就連德拉科,都在接受家庭教師慘無人道的最終考核,以便九月和他一起去傳說中的特工學校上學。

  之所以是「傳說中」,因為十一歲的哈利·波特已經漸漸發現了這個特工世界觀的一些bug。

  特工從馬背上摔下來也會受傷也會痛吧?那為什麼他嚇得緊緊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發現自己完好無損地坐在一坨冒著熱氣的新鮮馬糞上?阿波羅尼婭說是他的腳被韁繩或者腳蹬纏住做了緩衝,可哈利把受力分析圖畫了八百張都無法自圓其說,教物理的泰勒先生發誓如果真是阿波羅尼婭說的這樣,哈利現在應該在醫院ICU裡搶救。

  還有一次他們在音樂課上,隔壁的加西亞忘記換弦,崩斷的琴弦向著哈利的臉上抽來,他下意識一躲,結果另一個方向的亞歷克斯反而哀嚎著大哭起來。

  阿波羅尼婭怎麼說呢,她說他太害怕眼花了?啊???

  解釋不清的事情太多了,哪怕哈利·波特自作多情地以為暗中有秘密特工保護他的安危,也無法佐證他超乎尋常的語言天賦——是,特工似乎都會很多門外語,哈利就聽過阿波羅尼婭在做飯時一連換了三種亞洲國家的語言唱同一首歌。

  但……也沒人會說蛇語吧?

  他難得跟姨媽一家出去玩,結果莫名其妙就跟動物園裡一條郁郁寡歡的虹蚺聊起了天兒,緊接著他們中間隔著的玻璃就消失了,虹蚺當場奔向自由的新天地,還甩著尾巴和他道謝,而哈利·波特正因為嚇暈了表弟而被姨媽姨夫男女混合雙打。

  事後阿波羅尼婭安慰他,說她小時候也因為太寂寞所以和一屋子空氣玩過家家,他這樣分不清虛幻和現實的界限,是不是學期快結束壓力太大了?

  哈利·波特覺得她好敷衍哦,明明他都不用在埃基伯勒再念下去了,也不用像同齡人那樣憂心切特豪斯公學的預備考試——進入霍格沃茨似乎不需要任何考試,他只要活著,就已經預定了一個席位。

  聽著就不靠譜!

  哈利憂愁地嘆了口氣,望著窗外女貞路被規劃得千篇一律的乏味景色,天氣一熱,連花草都蔫答答的。他現在經常會幫弗農姨夫打理他的花園,一來是弗農·德思禮的髖關節不好,二來是他閑著無聊,一無聊就會瞎想——進入暑假,連阿波羅尼婭都不見了,電話倒是一直接,還裝模作樣地轉來轉去,最後說在法國出差,可哈利拜托了一位父親在固定電話服務公司做高管的同學,查出那個電話根本就在倫敦!

  要不是清楚自己身上根本無利可圖,要不是戈德裡克山谷和海德公園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真要懷疑阿波羅尼婭跑路了。

  他們像是在逃避什麼,逃避接下來要發生的一些事。可是暑假裡能有什麼事?哪怕霍格沃茨的入學考試是要哈利和送錄取通知書的信使打一架,他相信他們都會站在他身後幫他出主意的。

  到底是什麼呢?

  救世主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把爛攤子丟給魯伯·海格的阿波羅尼婭正在和妖精們扯皮扯得口干舌燥。自從斯內普通知她、米勒娃·麥格已經著手開始寫信,她就打包行李連夜搬回了蘇豪區——她名義上的官方住址。

  泡泡被她留在了女貞路暗中監視,以防救世主狗急跳牆、做出什麼衝動的事來,畢竟還小嘛!

  又是一整天毫無進展的虛與委蛇,阿波羅尼婭連幻影移形的精神都沒了,一上車就睡了過去,被的士司機叫了幾聲,才疲憊地醒來。

  「工作很累吧,年輕人?」花白頭發的女司機透過後視鏡和藹地望著她,「來一塊薄荷糖嗎?」

  「就像愛..爾..蘭..鬧..獨..立的時候那麼累。」阿波羅尼婭苦笑著道謝,遞過車錢和小費,「謝謝您的糖。」

  「如果你是從白廳而不是查令十字路上車的話,沒准我會真的相信。」

  的士司機幽默地向她閃了閃尾燈,一頭扎進了喧囂的夜色裡。阿波羅尼婭嘆了一口氣,巫師是如何對待妖精的,沒准還不如英國對待愛爾蘭呢!

  她走上台階,忽然本能地感覺到危險。

  與她只有一門之隔。

  阿波羅尼婭把住水管,在窗台上一蹬,悄無聲息地攀著牆爬上二樓,在翻進臥室之前,順手從靴筒裡抽出一把短刀。

  放下窗簾時,她隱隱約約看到不遠處她常幻影顯形的街心花園裡站著一個人,但是附近街區的路燈線被幾個醉鬼尿故障了,維修還在排期,她並不能確認對方的身份。

  應該是友非敵,否則她早就被發現了。

  「喵……」一聲柔媚婉轉的貓叫在樓梯間幽幽響起。

  「該死的,那娘們兒還養貓狸子?」

  「沒人提過啊!」

  「我們進來的時候也沒看見!」

  「貓不用睡覺嗎?」

  「都閉嘴!誰去處理一下,省得壞事!」

  「嘖,不就是個貓狸子……」有人罵罵咧咧地走過來,一看保護神奇生物課就沒學好,「能怎麼壞事,被貓爪子撓死?」

  阿波羅尼婭隱在樓梯拐角的黑暗裡,一直等他走到近前,才把人脖子抹了。

  血腥味兒飄到門廊上,葫蘆娃來救爺爺了。

  殺到最後一個,心軟的神留他多活了一會兒,那人見勢不妙想跑,被阿波羅尼婭浪漫又親切地擁在懷裡,握著右手一口氣胡亂放了好幾個魔咒。

  她左手扣在那人脖子上,制造好證據就干脆利落地擰斷了。

  「啪」的一聲,室內重見光明,阿波羅尼婭依次看過五個人的臉,很年輕,卻毫無印像。

  或許應該讓斯內普來認一認,她剛這麼想著,就聽見一陣敲門聲。

  「阿波羅尼婭?」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沒鎖!」她叫道,「你直接進!」

  「你去哪裡找的這五個笨賊,主家連門都不鎖,有什麼可偷的?」斯內普很快找到了她,「還是烏姆裡——等等!」

  他蹲下身,掰過貓狸子殺手的下巴:「我認得他,去年畢業的格蘭芬多。」

  「我就說分院帽老糊塗了吧!」

  「五個人就敢來埋伏你,不可謂不勇敢。」

  「謬贊了,斯內普教授。別的人你有頭緒嗎?」

  斯內普搖搖頭,向她伸出手來:「你的魔杖。」

  阿波羅尼婭有些驚訝地把魔杖塞進他手裡:「很高興我們終於能有點默契了!」

  他不置可否地挑挑眉,轉身去布置現場。

  阿波羅尼婭簡單檢查了一下整幢房子,書房和臥室都被翻得很亂,所有字紙都被一一檢查過,但一無所獲——這是必然的。

  她的身家性命是繆西卡的筆記,還藏在阿爾德蓋特。除此之外,錢在古靈閣,巫師文件在辦公室,麻瓜文件在銀行保險箱,誰家好人把工作往家裡帶啊?

  這是偷竊不成、臨時決定抓她拷問?她腦子裡有什麼值錢?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妖精、妖精和妖精,古靈閣妖精罷工的事兒鬧了好幾天了……古靈閣?

  阿波羅尼婭轉身下樓,再次檢查五具屍體。

  膚色相當健康,應該在陽光充足的溫暖地帶待過不短的時間,雖然兜裡只有加隆、西可和納特,但她還是從一個紅白格子花的護身符Ⅰ裡找到一張麻瓜錢。

  「波特有一條這樣的領帶,」斯內普也走過來,「雷古勒斯帶回來的,學校吉他公演的時候還戴過,你們還合了影。」

  「有嗎?」阿波羅尼婭毫無印像,「泡泡!」

  小精靈立刻出現在她眼前:「小姐,先生,晚上好!」

  「拿去給雷古勒斯看,問問他知不知道這是哪裡的錢。」

  泡泡伸手接過,剛要離開,斯內普已經從另一具屍體的袍子裡翻出一根比魔杖更粗更短的金屬棍棍Ⅱ。

  「還有這個。」

  「小姐注意安全!」泡泡掃了一眼混亂的現場,飛速消失了。

  阿波羅尼婭和斯內普對視一眼。

  「你什麼時候來的?」她問。

  「一個小時以前。」斯內普說,「我下午去翻倒巷提貨,本來打算找你吃飯,結果又碰上傲羅抽查,誰知道你下班更晚。」

  「那你倒是自己把這群人收拾了進來等啊?」阿波羅尼婭哭笑不得,「還好現在天氣不冷。」

  「副部長女士有自己的打算,我不敢壞你的事。」斯內普嘴角微微上揚,「如果我真那麼做了,你現在怎麼辦?我本來在老地方等你,沒想到你又不幻影移形了。」

  「沒心情!哎喲你是不知道!」阿波羅尼婭氣得一腳蹬在牆上,「妖精掌握著錢啊!錢!還有貴金屬礦脈的位置!怎麼能因為巫師界沒有宏觀經濟和金融市場就輕視人家呢?只能在神奇動物管控司下面屈就一個聯絡處,上面層層領導沒一個拿他們當智慧生物看待的!你要是妖精你氣不氣?我要是妖精我何止只是罷工啊?你是沒看見,這幾天我真的——帶不動!本來這事兒,紅臉白臉搭配好,談談條件就解決了,結果呢?一個個食古不化,活像妖精上輩子欠他們錢了!我倒是想唱紅臉,你看看這合適嗎?一群傻——讓大領導給他們搭台唱紅臉,我給他們臉了!」

  她自己罵完了,還氣得喘不上氣,扶著牆直喘。斯內普給她拍著背,低頭一看,卻發現她在笑。

  「怎麼了?」他有些愕然,本來自信已經摸准了她的脈,現在又不確定了。

  「等雷古勒斯的消息吧,如果我猜得沒錯……」阿波羅尼婭用力踢了踢腳邊的死人,「他們能幫我一個大忙!」

  泡泡回來的很快。「雷古勒斯先生說,這是克羅地亞的錢,這根棍子他也有,用來對付麻瓜的地..雷。」小精靈嚴肅道,「阿爾巴尼亞有很多地..雷。」

  「黑魔王?」斯內普輕聲問道。

  「顯而易見。」阿波羅尼婭冷笑道,「這四個東歐巫師是主力,再加上一個帶路的本地巫師,還是個格蘭芬多……黑魔王在防備我,否則他會直接讓奇洛上門的。」

  「你知道他在找什麼。」斯內普注視著她,語氣十分肯定。

  「找東西續命。」阿波羅尼婭若無其事地與他對視,「不然他早就回來了,對不對?古靈閣妖精罷工,守衛疏松,一些特別珍貴的收藏按理應該被移出來特別保管——而我正是負責這件事的最高長官,所以他們來了。」

  「續命?」斯內普皺眉,「沒有魔藥能——煉金術?」

  「賢者之石,魔法石。」阿波羅尼婭揭曉答案,「可惜那些東西我壓根沒管,妖精弄沒了妖精賠,我弄沒了就得我賠,我又不傻!」

  最後他們合力將五具屍體運至一處無人荒山,阿波羅尼婭在借斯內普的魔杖毀屍滅跡之前,分別拔下了一根頭發。

  回到倫敦,她向天空中發射了一枚煙花,片刻後大批傲羅趕到,同行的還有不少記者。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格林格拉斯副部長茫然地注視著照相機,弱小可憐又無助,「我一開門,正撞上他們向外走,我盡力挽留了,打傷了幾個人,繳了一根魔杖。」

  領頭的傲羅小隊長伊麗莎白·博福特表示,已用閃回咒比對了雙方魔杖的施法痕跡,一切嚴絲合縫。

  「我本人沒有遭受什麼傷害,但家中關於古靈閣妖精罷工的文件被翻檢過了,希望各位民眾近期注意自己的財產安全。」

  第二天,「魔法部副部長家中遇襲」的新聞大幅見報。

  又過了幾天,古靈閣宣布被五名男性巫師闖入,具體損失待查明後將通過妖精聯絡處另行通知到客戶,而魔法部趁機施壓,妖精罷工結束。

  值得一提的是,埋伏在古靈閣周圍的記者麗塔·斯基特巧妙地拍到了搶匪的臉。

  「除一人身份可查之外,余者並非本國人士,」國際魔法合作司與魔法交通司聯合發言人如此宣布,「疑為外國偷渡入境人員,有關部門已與克羅地亞魔法部接洽。」

  至於黑魔王會不會認為那五個人是見寶起意、私吞了魔法石,那誰知道呢,有本事就開著奇洛去找咯!

  阿波羅尼婭大獲全勝!



第108章  巫師(2)

  哈利·波特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

  明天就是他十一歲的生日了,女貞路5號的燈光沒有絲毫亮起的意思。他打電話,每個人都是「嗯嗯嗯好好好哈利我們一定會回去的」,唯一不同的是斯內普——他火力全開把哈利嘲諷了一頓!讓他有時間就去復習功課否則他上課一定會把他罵哭!

  拜托,哈利覺得自己好冤,他連自己要學什麼都不知道,攏共就一本密碼本,關斯內普一個藥劑學教授什麼事?

  氣得他一大早就出來騎馬——埃基伯勒預備學校所有家裡養不起馬的學生都會來小惠金區的公共馬場練習,當然,像他這樣坐巴士來的並不多。還好他來得早,先下手為強,挑中了他最喜歡的小馬「閃電」。

  然後就像個肥皂劇女主一樣,遛一圈念叨一句「會回來」,再遛一圈念叨一句「不會回來」——他就是在這個時候看到幻覺的。

  一座很矮的山,或者一個很高的人,正站在馬廄旁笑眯眯地看著……裡面的馬?

  哈利·波特自問並非是個高傲自大的人,但以他出生以來的種種不尋常的經歷,這個特征如此明顯、如此奇怪的人……或者山,明顯應該是來找他的吧?

  「呃……早上好,先生?我想『珍珠』還是太小了,可能無法負擔您的體重。」

  「哎?」很高的人回過頭來,手指還在給那匹侏儒馬撓下巴,「你是哈利吧?終於見面了,上次見到你、你還是個小毛毛呢!我是魯伯·海格。」

  「您就是海格先生?」哈利眼睛發亮,「謝謝您的禮物,我很喜歡!您說您之前見過我?」

  「是我把你從韋斯萊家接出來送到女貞路的,用你教父的飛天摩托。」海格爽快地說,「適合小嬰兒又適合我的交通方式可不多,是不是?」

  「飛天……摩托?」哈利覺得說了這麼多年的英語又要不認識自己了。

  「對啊,將魔法與麻瓜科技結合起來,非常厲害的——」海格眉飛色舞地說著,忽然表情一僵,「你是個巫師,哈利……糟了,他們不會沒告訴你吧?」

  「我是個什麼?」哈利·波特完全呆住了,他怎麼會是巫師呢?他明明是——等等!等等!!那些無法被科學解釋的現像再次浮現於腦海,如果這個世界上有超自然力量,那麼一切都說得通了啊!

  「我就說鄧布利多交給我這個任務的時候,為什麼笑得那麼奇怪!」海格簡直捶胸頓足,「你真的是個巫師,哈利,相信我——」

  「我相信你。」救世主非常冷靜地看著他,「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事實無論多麼難以置信,都是真相。」

  這和海格預想的情況完全不一樣,輪到他傻眼了。「這話可真有哲理,聽著像是鄧布利多會說的話。」他喃喃地說,「不會是你自己想的吧?」

  半巨人拼命地回想記憶裡那個小女巫的模樣,她到底把哈利·波特養成了什麼樣子?

  「夏洛克·福爾摩斯說的。」哈利淡定極了,「或者說,是柯南·道爾……海格先生,你沒聽說過福爾摩斯?」

  「叫我海格吧!你爸爸媽媽都是這麼叫我的,我不太習慣別人稱呼我的教名。」海格撓撓頭,將好不容易梳平的亂發又撓起來一撮,「巫師與麻瓜——就是不具備魔法的人,我們稱呼為『麻瓜』,彼此之間基本是不溝通的。」

  「這樣可不好。」哈利下意識地說,「所以我的爸爸媽媽也是巫師?伏地魔也是巫師?阿波羅尼婭、萊姆斯、雷古勒斯都是巫師?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秘密特工?」

  「可能……有吧?」海格遲疑著說,「反正都和咱沒關系……就是哈利,你能不能別直呼他的名字?」

  「誰?」他有太多想問的問題,擠在嘴唇邊打架,一時沒反應過來,「伏地——湯姆·裡德爾是吧?你害怕?」

  「很少有人不害怕,哈利。我們雖然與他為敵,也很少稱呼他的名字。在戰爭年代,他的名字是一道詛咒,只要念出來就會招致殺身之禍。」海格自嘲地笑了笑,「他還是我學長呢,我可被他害慘了。」

  「如果你想傾訴,我很願意聽一聽。」哈利認真地說,很有尊老愛幼的精神。

  「不,謝謝你!我是說,早就結束了,我已經走出來了,以後總有機會說的!」海格在毛胡須後面嘿嘿地笑起來,「差點忘了正事,我來給你送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自己拆吧,好嗎?」

  「你也是霍格沃茨的教授嗎,海格?」哈利在信上看到了熟悉的名字,比如鄧布利多,比如米勒娃·麥格,他又看向那張書單,試圖將上面的每一本書與腦海中的特工課程相對應。

  「保護神奇生物課,你要到三年級才有可能選我的課呢,你會選的,對吧?」海格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之前一直是助教,凱特爾伯恩教授去年退休了,說實話我第一次獨當一面,怪嚇人的……」

  「你一定可以的。」哈利指了指那匹小馬,「你和『珍珠』的體型差異這麼大,她都不怕你,還願意在你腳邊吃草,神奇動物一定比普通的馬要聰明吧?」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海格,『神符』是什麼?」

  「神符馬,很大很大的飛馬,有翅膀,我們一般用它們來拉車,」海格笨拙地抻長手臂,給他比劃,「很難養,不喝水只喝酒。」

  「哦,好的。」哈利點點頭,將德拉科·馬爾福也拉進了騙子名單。

  「你沒有什麼……意見嗎?」海格小心翼翼地望著他,「我之前也接過麻瓜出身的小巫師,他們完全不是你這個反應。」

  「我之前已經接受過自己是保家衛國的秘密特工了。」哈利·波特甚至有點想笑,揚了揚手中的信,「回信怎麼辦?」

  「我先帶你買東西,你自己寫、寫完我帶回給米勒娃。」海格想了想,向他伸出一只手,「我們走吧?」

  「好啊!」哈利笑著握住他的大手,感覺自己像拇指姑娘,「我們怎麼去?」

  「幻影移形很快,但會很難受,第一次隨從顯形的人幾乎都會吐。而且我考試就考了三次,我不太敢帶你。」海格的臉有些紅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就坐麻瓜的交通方式吧?」

  「沒問題,我帶了月票。」哈利翻了翻口袋,「還有零錢。」

  這一路上他問了海格許多問題,包括但不限於魔法的起源、原理、學習與運用,發生在他身上的怪事,霍格沃茨的運行方式、學院劃分、課程設置與招生准則,巫師世界的政治、經濟與文化——將半巨人問得頭大如鬥,不停用袖子擦拭著汗水。

  「我說,哈利,你為什麼不去問萊姆斯呢?」海格幾乎有些哀求地問,「阿波羅尼婭是魔法部的高官,她比我更懂魔法部!」

  「因為我現在不想和他們說話。」哈利翻了個白眼,「男騙子和女騙子!」

  海格半天沒說話,哈利有點兒奇怪,卻發現他正瞅著自己默默地笑。

  「你總算有點兒小孩子的模樣了,哈利。我們一直擔心你被他們養得太——」

  「太斯萊特林了?」哈利適應得很快,「怪不得我總覺得萊姆斯和他們不是很合拍。」

  「對,斯萊特林不太——」

  「不太好是吧?」哈利了然地點點頭,「看你的表情,我是不是說得太保守了?」

  海格下意識就想點頭,不得不用手托著下巴硬生生忍住了。

  「我不應該和你說這個,我是教授,我應該做到公平、公正,一視同仁。」他努力地說服自己,「不像西弗勒斯,他就不——」

  「不夠公正?」哈利反問,聯想到以前還是普林斯夫婦的兩人代替姨媽姨夫出席學校開放日時的樣子,覺得自己能想像。

  「等你開學就知道了。」海格含糊地說,「哈利,你一定是個格蘭芬多!」

  「那可不一定。」哈利小聲嘀咕,沒忍心讓海格聽見。

  在國王十字車站換乘時海格遠遠給他指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位置,說實話哈利是什麼都看不出來。等他站在查令十字路茫茫然四顧時,幾乎以為這是一場生日整蠱。

  「這裡!」海格向他大力揮手,「哈利,這兒!」

  「這兒也太顯眼了吧?」哈利不可置信,「你不是說巫師和麻瓜不來往嗎?」

  「那咱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呀,該是我們的地方為什麼要藏著掖著?」海格頗不以為然地推開眼前的酒吧大門,「破釜酒吧在這裡的時候,麻瓜還沒修書店街呢!」

  「說得好,海格!」櫃台後一個老得皮肉骨骼幾乎都縮在一起的男巫咧著沒牙的癟嘴大叫,「上午好!喝點兒什麼?」

  他的目光很快被四處打量的哈利·波特吸引了。

  「這、這位是——是嗎,海格?」他看過來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座金山,「年輕的先生,您是哈利·波特嗎?天哪,哈利·波特重返巫師界的第一站!無上光榮!今天免單!」

  哈利覺得自己宛如一塊大磁鐵,粘滿了鐵沙般的目光,這些激動與欣喜的感情是有重量的,他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產出金礦石了。

  你得習慣、適應這樣的目光,從今天開始,你將永遠與它們為伴,直到你死去。哈利在心裡默默地對自己說,當然他和伏地魔的戰爭也是有可能贏的,但這意味著目光的超級加倍。

  「很高興認識您,先生。」救世主羞澀地低下頭去,鏡片後的綠眼睛滿是不安。

  海格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但看到哈利如常和酒吧裡的客人握手、寒暄,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他也就放寬了心,一把將一個包著紫色大頭巾的男巫薅了過來。

  「奎裡納斯·奇洛教授,哈利,他會教你的黑魔法防御術,一位游歷世界、見識廣博的男巫,不像我,一天天地就窩在學校裡。」海格拍著男巫的後背介紹他,不小心碰到他的頭巾,那男巫像是被火灼了一樣跳起來。

  「認、認識你、你是我、我的——榮幸!」奇洛結結巴巴地說,「哈利·波特,願、願我們處得愉、愉快!」

  「那是自然。」哈利竭力維持著內向的偽裝,但他無法忍受自己的好奇——一個在大人們的嘴裡被反復提起的名字,海格只知道他游歷世界,可哈利連他每年的路線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人有問題,他在心裡判斷道。

  奇洛有些神經質地扭動著脖子,仿佛身上某個地方不太舒坦似的,看著就不太正常。海格似乎也覺得有些難為情,連忙推著哈利走出人群,來到後院的一處有垃圾桶的石牆前。

  「看好了。」海格往上數了三塊,又往裡數了兩塊,從大褲兜裡掏出一根細細長長的木棍,輕輕在目標磚塊上點了三下,磚塊飛速地移動了起來,漸漸擴出一個寬闊通路,一個嶄新的、奇妙的世界出現在他眼前。

  然而海格揮揮手又把「門」給關上了。

  「你要不要自己試試?」他眨了眨甲殼蟲般溫潤黑亮的小眼睛,「我有兩根魔杖——但別說出去!」

  剛剛的驚鴻一瞥已經讓哈利·波特抓耳撓腮、恨不得翻牆過去——顯而易見那牆不是靠翻的,他一把奪過海格的舊魔杖,照葫蘆畫瓢地「點」開了門。

  「學得真快,哈利!你果然是有些天賦的吧!」海格驚喜極了,「那麼,歡迎回到巫師世界。」

  哈利·波特覺得自己的眼睛不夠使。

  短短幾步路,他所聽、所見都是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窮盡他的想像力,在今日之前,也無法設想出一絲一毫。

  直到此刻他才確定魯伯·海格不是騙子,也沒有催眠他或者怎麼樣。

  哈利·波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完全冷靜不下來!

  他恍恍惚惚地跟著海格來到那座高地上的雪白樓房,第一次見到了非人的智慧生物。海格一邊和他們交涉,一邊自以為小聲地悄悄和哈利說:「罷工剛結束……給巫師麻煩得夠嗆,你以後和他們打交道可得打起精神來!」

  旁邊的妖精從一堆宛如燒紅煤塊的寶石上抬起層層疊疊的疏松眼皮,狠狠地白了他們一眼。

  正當哈利感覺有些尷尬時,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不,謝謝你,拉環,不用送了。這些日子合作愉快……」

  哈利驚喜地從海格的身側探出頭去,發現他亦師亦友的家人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樣。那些千篇一律、仿佛長在她身上的公務員制服不見了,阿波羅尼婭披著寬松又有廓形的黑色亞麻長袍,雙手插在口袋裡,一枚十字花模樣的銀質胸針別在領口,開襟下露出柔和明亮的絲綢襯裙。她正和一個強壯的妖精說話,身後跟著幾個男巫女巫,為首的一個雙手捧著她的大檐女巫帽,隨時准備在她受到烈日摧殘之前為她戴上。

  所以這才是她的常態?她每天都要改頭換面、以便更好地騙他?合著萊姆斯他們也都是唄?

  哈利的笑容立刻消失了,把頭扭過去不看她,但他確信阿波羅尼婭已經看見他了,卻!沒!有!主!動!來!找!他!

  不可原諒!!



第109章  巫師(3)

  直到海格帶他坐了兩次極速小推車、見識了波特家的金庫還替鄧布利多教授提取了什麼東西,哈利都一直氣鼓鼓的。

  有什麼稀罕的,過山車誰沒坐過嗎?他一年的學費都要一萬多磅Ⅰ,阿波羅尼婭一直暗示他說波特家是TBS的幕後大股東,現在想想,去他的TBS啊!Ⅱ

  「你可真是寵辱不驚啊,哈利。」海格替他拿著錢袋,「你也別怪萊姆斯他們,鄧布利多並不想你過早地接觸到這一切。」

  哈利並非一個不通情理的孩子,他設想了一下,如果他八歲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是個小巫師,周圍的人也全都是強大的男巫、女巫,而他卻只能看著,還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去和普通小孩念書玩耍,那他一定會把自己憋死。

  哪怕是「秘密特工」時期,他看待學校裡的同學,難免偶爾也有種「啊∼愚蠢的凡人」之感。

  「我們接下來去哪?」小救世主悶悶地問。

  「去買你上學需要的一切東西,」海格比他興高采烈得多,「先看到什麼就買什麼!」

  走出巫師銀行,那光怪陸離的世界再一次從他眼前鋪陳開來,哈利馬上就把剛才的不愉快忘到了腦後,什麼萊姆斯、什麼阿波羅尼婭,先往後稍稍。

  古靈閣旁邊不遠就是摩金夫人長袍店,哈利推門前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海格,這裡是不是還有一個脫、脫凡——」他問。

  「脫凡成衣店,沒錯,是誰說漏嘴了?」海格給他指了個方向,「不過我們不去那裡買,死貴,而且華而不實。校袍你要穿來上學的,而不是出席什麼晚宴。」

  哈利點點頭,告訴了海格自己喜歡的冰淇淋口味,這才走進服裝店——剛進去就遇見個老熟人,伸著手站在腳凳上被一卷自動軟皮尺量體,不是德拉科·馬爾福還能是誰?

  「喂,你也去上霍格沃茨嗎?」哈利強忍笑意問。

  金毛腦袋詫異地回過頭來:「誰——哈利!」他跳下來想和哈利擁抱,在店主摩金夫人的注視下愣是剎住了車,哈利在他肩膀上搗了一拳:「瞞著我!」

  「我也不想瞞著你,事實上一開始我真的很想裝作不小心說漏嘴,把爛攤子丟給雷古勒斯他們。」德拉科一臉壞笑,「托你的福,我都學會用麻瓜音響了,比唱片機效果好多了,是不是?」

  哈利恍然大悟:「是你!那些事都是你!」

  「都是我!」這壞心眼的家伙大方承認,「阿波羅尼婭後來也給我電得不輕,咱們扯平了。」

  兩個人嘰嘰喳喳說了一通,也沒耽誤量衣服,魔法真方便!後來哈利又見到了德拉科的父母,比他想像中的要平易近人多了——但是能用「平易近人」來形容,這本身就說明了一些什麼。

  「我也很想邀請你和德拉科一起購物,波特先生。」德拉科的父親盧修斯一本正經、裝腔作勢地和他握手,「這對馬爾福家有好處。」

  「但是這裡人太多了,你明白嗎,孩子?」納西莎·馬爾福是個大美女,可惜德拉科更像父親,「有些事不適合拿到台面上來講,到了學校裡也是這樣。」

  哈利秒懂,但看德拉科那個依依不舍的小眼神兒就知道他回去還得接受來自父母的再教育。他填好校袍的送貨單,出去找海格,冰淇淋都快化了,連忙舔上幾口。

  「馬爾福沒難為你吧?」海格擔憂地看著他,又帶他去買文具,教他哪種羽毛的尖頭更不容易磨損,哪種更適合簽花體字,哪種墨水便宜大碗適合寫作業,「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一直不對付,從我上學的時候就有苗頭了。」

  在麗痕書店門口,他們遇見一位穿淺綠色長袍的嚴肅女巫,她看上去年紀不輕了,但精神十足,領著一家三口,看打扮就非常麻瓜。

  「我真不明白你,赫敏,你買這麼多雜志做什麼?已經月底了,後天它們就過期了。」

  「相信我,媽媽,了解一個陌生的世界最有效的途徑就是各類書刊,哦謝謝爸爸,幫我拿一下……」

  女巫也見到了他們,但只是友善又親切地向哈利眨了眨眼,露出一個微笑,並沒有多說什麼,哈利也禮貌地頷首致意,直到他們走進書店,才悄聲問海格:「剛才那位女士穿綠衣服,難道她也是斯萊特林的?」

  「不,哈利,這都什麼跟什麼!」海格哭笑不得,「那是米勒娃·麥格教授,教變形術,也是格蘭芬多的院長,你爸爸媽媽、萊姆斯還有西裡斯,都是在她的看顧下過了七年。」

  「原來她就是米勒娃·麥格。」哈利若有所思,「有個叫埃爾什麼什麼的,是麥格教授的什麼人?」

  「你說埃爾芬斯通?」海格說起來也是直拍大腿,「那是米勒娃的丈夫,前幾年在家裡被毒觸手咬了,還好被一個家養小精靈發現了,及時送去醫院,才沒死。」

  哈利點點頭,暫時不去問「家養小精靈」是什麼,他必須克制自己的求知欲,否則他們在這裡一問一答玩上一整天也問不完。

  麗痕書店每到開學季都有專門針對霍格沃茨學生的課本套餐,買起來很方便,哈利剛剛還看到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高個子紅頭發男孩一陣風似的衝進來,又嗷嗷叫著扛著好幾摞書出去了。綢帶捆扎好的書本在海格手裡就像千層餅一樣小巧玲瓏,但他已經有《密碼本》了,呵呵。

  「你可以換一本,孩子。」書店經理非常善解人意,「低年級的課本價格都差不多,提前看看二年級的書也不錯,除了黑魔法防御術,這些書都幾十年沒有變過了,我上學那會兒就是它們。」

  「我也是。」海格咕噥道,也去幫哈利參謀,最後哈利選了一本《霍格沃茨:一段校史·輕裝口袋版》。「如果我要在一個地方待上七年,每一年都要待滿十個月,我必須要足夠了解它才行。」哈利如此說道,不顧海格「這本書學校圖書館裡也有根本不用買」的阻攔,堅持將它放到了收銀台上。

  走出書店,哈利就覺得眼前一花——足有五個鮮艷如火的紅腦袋從高到低依次排列,臉上都帶著喜悅的笑容看著他。一位中年女巫牽著最矮的小姑娘,發色也是紅中帶黃,十分溫暖。

  「我想,你一定就是哈利了?」

  「剛才我就看著像!」

  「都怪你跑太快,弗雷德!」

  「明明是你非要穿那雙麻瓜跑鞋,弗雷德!」

  「閉嘴!我不管你倆誰是弗雷德,閉嘴!」

  女巫吼了一聲,微微僵硬的笑容再度生動起來,一只手在小姑娘另一側的紅發男孩背上拍了一把,示意他和她一起上前。

  「上午好,莫麗!」海格大聲道,顯然也是真心高興,「上午好,孩子們!除了你們兩個,弗雷德和喬治,不,我不關心你們倆誰是誰,上學期你們給我捅的簍子我還沒消氣呢!」

  「雖然海格教授心眼兒小——」

  「但是弗雷德心胸寬廣!」

  「閉嘴!!!」女巫崩潰地吼道,「我就不應該把你們都帶來!」

  哈利忍俊不禁地笑起來,他從未接觸過這樣有活力的家庭。德思禮家不提了,埃基伯勒的學生家長……那就是無數個放大版的馬爾福家,被琴弦崩了的亞歷克斯,他爸爸有頭銜,媽媽是女爵,老師張口「Sir 某某」閉口「Madame 某某」,簡直酸爽。

  而眼前這一家人,還有剛剛買書的麻瓜一家人,他們是哈利無從接觸的正常家庭。是英國千千萬萬個普通家庭中的一個,沒有花不完的錢,不住大房子,不裝腔作勢、時時刻刻強調禮節……真好,他從沒見識過,但他本能地向往。

  如果他的爸爸媽媽現在還活著,那麼他們或許也只是平凡的一家人。

  「你可能不記得我了,哈利。」女巫莫麗的眼裡含著淚花,「你來我家的時候,只有一歲多一點兒,我把你和羅恩放到一起養……」她忽然說不下去了,把兒子女兒往旁邊一扔,就緊緊抱住了哈利:「可憐的孩子!可憐的……你已經長這麼大了,你爸爸媽媽見到也會高興的。」

  幾個年長的紅頭發孩子面面相覷,被海格領著去另一邊了,擋住路上人來人往的視線。莫麗身邊只留下她最小的一兒一女,女孩還很驚惶,兒子笨拙地扯著他媽媽的頭發卷兒:「別哭了,媽媽……」

  這就是媽媽的味道嗎?哈利懵懂地想,剛被摟進懷裡的時候他還有點兒僵硬,畢竟他自認已經長大了,但很快鼻端嗅到的氣味猝不及防地擊中了他——那是家的味道,是媽媽的味道,是廚房、美食、洗滌劑,是姜、西芹和蘿蔔,是長久在一起生活的一家人用愛熏陶出來的味道,帶著人的體溫,暖烘烘的。

  德思禮家也有這種味道,但哈利只覺得厭惡。阿波羅尼婭身上永遠只有各種各樣的香水味,萊姆斯身上是豪華酒店大堂的味道,偶爾還有股狗味兒和苦藥湯子味兒,雷古勒斯總是用一款廣藿香的須後水……都不是生活的味道。

  「您好,韋斯萊夫人。」哈利艱難地笑了笑,再不說話他就要哭出來了,「我……記得你,謝謝您每年給我織的毛衣。」

  「多好的孩子啊!」莫麗·韋斯萊又驚又喜,「你還記得!你喜歡嗎……」剛剛放松了一點兒,就又把他抱進懷裡,哈利幾乎被箍得喘不上來氣,見韋斯萊姑娘又是好奇又有點兒激動地看著他,便友善地向她笑了笑:「嗨!」

  「所以,你真是哈利·波特?」韋斯萊男孩還有點兒懵,「那個打敗了神秘人的哈利·波特?」

  「我現在騰不出手,你可以自己撩起我的頭發看看。」哈利努了努嘴,「就在我額頭偏右邊一點兒。」

  「羅納德·韋斯萊!這樣很冒犯——」莫麗急急阻止,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等她手忙腳亂地把哈利松開,她的兒子已經真的撥開了人家救世主的劉海兒,仔仔細細地看了一眼。她的女兒、她其他的兒子們都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現在已經排隊自我介紹了。

  「珀西·韋斯萊,你的級長,你一定會是格蘭芬多的。」

  「弗雷德,也有可能是喬治。」

  「弗雷德,誰是喬治?那不認識!」

  「羅納德·比利爾斯·韋斯萊,他們都叫我羅恩。」

  大家等了半天,韋斯萊姑娘卻把臉埋進了媽媽懷裡,只留下羊角辮上兩個粉藍色蝴蝶結一翹一翹的。

  「她也會害羞啊?真是活見鬼!」

  「早知道我也把頭埋進你懷裡,喬治,這樣哈利一定會記得我是誰!」

  韋斯萊姑娘憤怒地把頭拔了出來。「金妮芙拉·韋斯萊!」臉依然紅得像猴子屁股,「討厭鬼們都叫我金妮!」

  「哎呀呀,爸爸媽媽要傷心了!」

  「我這就寫信給比爾和查理,天啊,他們究竟做錯了什麼,金妮你有什麼頭緒嗎?」

  金妮快被氣哭了,莫麗已經在爆發的邊緣,而羅恩,一副「真好,我今天逃過一劫」的模樣。海格從那張毛乎乎的臉上拼命給哈利使眼色,示意他「救一下」。

  「見到你真高興,金妮。」哈利笑著抱了抱金妮,「哎呀,你領子裡怎麼有只耗子——」

  沒想到韋斯萊家的人都像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一瞬間有四支魔杖對准了金妮。「哪有耗子!」珀西吼道,「長什麼樣子,有幾只爪子?」

  哈利傻了。

  「沒、沒有耗子,我開、開玩笑的!」他結結巴巴地說,從口袋裡掏出手帕疊的布耗子,「我變個魔術逗她開心來著,沒有耗子!真的!」

  韋斯萊們松了一口氣,宛如劫後余生,感覺命都去掉半條。

  「我們家,每年兩次滅鼠行動。」羅恩驚魂未定地向他解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是我們出生那年開始的,爸爸媽媽每年都要把家裡上上下下翻過來,比爾在埃及,查理在羅馬尼亞,都會趕回來幫忙。」

  「是我太冒昧了。」哈利連忙道歉,「對不起,韋斯萊夫人。」

  「沒事。」莫麗笑著摸摸他的頭,從後腦勺一直摸到脖子後,眼神中蘊含著一絲復雜,「哪個巫師家庭還沒有一些奇怪的傳統呢?」

  金妮踮腳從他手中拿走了那只布老鼠。「原諒你了!」她笑道,「這個要怎麼玩?」

  哈利就教她一手托著,一只手蓋住,拇指在後面將布老鼠頂得一竄一竄,還頗有幾分真老鼠的神韻。

  「這個手帕是我騎完馬擦手的,一股馬味兒。」他有點兒不好意思,「等我給你重新疊一個。」

  「嗨呀!我們是巫師呀!」

  「沒錯,給弗雷德一個機會吧,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沒錯,弗雷德,你需要將功折罪!」

  「清理一新!」

  哈利和韋斯萊一家火速熟了起來,海格帶著他和羅恩去藥店買坩堝和魔藥材料,韋斯萊夫人就帶著其他的孩子們在弗洛林·弗斯科冷飲店外的陽傘下等著他們,她看上去實在是不想帶孩子了,干脆拜托海格帶羅恩去把魔杖也買了。

  「14英寸,柳木,獨角獸尾毛。」羅恩愛不釋手,「弗雷德和喬治一直勸爸爸媽媽讓我用查理的舊魔杖,真是壞透了!」

  「我媽媽的魔杖也是柳木的。」哈利捧著自己的魔杖盒子,還在想奧利凡德關於兄弟魔杖的一番話,「我倒是想用她的舊魔杖。」

  「魔杖可不是隨便混用的,又不是麻瓜的手槍……是這個單詞沒錯吧?」見哈利點頭,羅恩又道:「我聽爸爸說,每年都有好多小巫師偷用父母兄姐的魔杖發生回火甚至魔咒事故,被送進醫院。」

  哈利不是很相信,韋斯萊家這麼多孩子,還有那麼兩盞燈格外不省油,韋斯萊先生編什麼話來嚇唬他們都是可能的。

  他的目光視線很快被一家店面吸引:「弗雷德和喬治在看什麼?」

  「飛天掃帚!」羅恩口水滴答,「新出的光輪2000,我也想買,可媽媽說除非我進入格蘭芬多魁地奇隊……弗雷德和喬治就是格蘭芬多的擊球手,他們說今年找球手出缺了,但我似乎沒這方面的天賦。」

  「飛天……掃帚?」哈利望著櫥窗裡,再次確認那就是一把造型比較好看的掃帚,「騎上它能飛?魁地奇是做什麼的?」

  「哎魁地奇就是——」羅恩眉飛色舞的,看起來非常想找個地方和哈利大聊特聊,但魁地奇用品店裡忽然有人將櫥窗裡的光輪2000拿走了,緊接著擺上一把模型,標牌上寫著「售罄,下次到貨:年底」。

  「有人買走了?」羅恩茫然地跑了過去,櫥窗上又趴了一個紅頭發。弗雷德和喬治——哈利暫時無法分辨,只好籠統地稱呼——也嚴肅地盯著店門口。

  「如果誰擁有了一把光輪2000,將是我們格蘭芬多的勁敵!」

  「成年巫師是不會在開學季買掃帚的!」

  「新生也不許帶掃帚!」

  「一個野心勃勃的對手,但願不是斯萊特林!」

  門一開,一個地包天的店員捧著包裹好的飛天掃帚出來,向貓頭鷹郵局的方向走去,哈利剛剛在那裡寫了一封措辭合適的回信。

  紅頭發已經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央求著要看一眼收信地址,年輕的店員被纏得受不了,隱蔽地側了側身子——一聲尖叫!

  「不!」弗雷德,或者喬治悲痛欲絕,「S·斯內普!格蘭芬多遭遇勁敵!」

  「買掃帚的是位女巫,剛剛在店裡直接幻影移形走了,我看她還有點眼熟。」店員好心安慰,「她只是讓我們將掃帚寄到這個地址。」

  但弗雷德和喬治看上去並沒有被安慰到,連羅恩一個沒入學的新生,都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

  「斯萊特林很不好嗎?」哈利一點兒都不能理解,「你們都討厭斯萊特林?」

  「非常邪惡!」羅恩認真地說,「斯萊特林是神秘人的後花園,每一個從斯萊特林出身的巫師幾乎都變壞了。」

  「那取消掉不就好了?」哈利認真地說,「為什麼要分院?人本來就是有好有壞的,硬要把人分門別類,然後再指著他們說,你將來一定會變壞,所以我要從現在開始歧視你。那……我要是斯萊特林,我就算爭口氣,我也要當黑巫師。」

  三個韋斯萊面面相覷。

  「完了,救世主說他要當黑巫師。」



第110章  巫師(4)

  「他開玩笑的,弗雷德。」

  「但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喬治。」

  「你不會真的要去斯萊特林的吧,哈利?整個魔法界都會被震驚的。」

  「所以這歧視還是結構性的?」哈利皺眉,「如果我能自己決定,那我一定要去斯萊特林混個樣子出來,給所謂的魔法界看一看!」

  「還好他不能!」

  「他不能,萬歲!」

  「所以分院到底是靠什麼分的,為什麼就不能告訴我呢?」羅恩很惱火。

  「是和巨怪打架,就在禮堂。」

  「勇敢往前衝的去格蘭芬多,用計智取的去拉文克勞,要用愛感化巨怪的去赫奇帕奇,竊取他人成果的去斯萊特林。」

  「沒錯——你可真能編啊弗雷德!」

  「你們在前面打架,我們就著你們的戰況下飯,一直能吃到午夜。」

  哈利沒有再聽雙胞胎胡扯,拉著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羅恩回到冷飲店,卻愕然發現阿波羅尼婭正坐在海格和莫麗那一桌上,低頭讀一封信。

  「鄧布利多沒有別的要說的了?」她聲音很平淡,見孩子們回來,也只是招了招手,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那是爸爸的上司,魔法部副部長格林格拉斯。」羅恩悄聲對他解釋,「一直想提拔爸爸,可爸爸在他的位子上干得挺開心的,就總是拒絕,媽媽都不好意思見她。」

  可哈利看莫麗·韋斯萊的表情倒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欲言又止。旁邊的珀西·韋斯萊雙眼放光,看上去非常想要毛遂自薦、找阿波羅尼婭打暑假工。

  「我知道了,既然這是他的意思,我手也伸不到霍格沃茨去。」阿波羅尼婭丟下信紙,「東西呢?」

  海格拍拍工裝背帶褲的胸前袋:「沒人能從我手裡搶走它。」

  她無所謂地點點頭,終於轉頭望向孩子們。哈利還沒想好該擺一副什麼樣的神情,阿波羅尼婭的目光就從他身上流暢地滑了過去……哎???

  她甚至沒有看羅恩,她在看弗雷德和喬治。

  「這樣也好。」阿波羅尼婭輕聲說,「那麼,先告辭了,我出來一整天了,還是要回去露一面的。」

  哈利·波特眼睜睜地看著她憑空消失在眼前,只留下一聲炸響。怪不得他覺得停在女貞路的機動車和非機動車都格外容易爆胎!!!!

  「這是幻影移形,我們要到很後面才能學,學完了還要考試才能用。」羅恩非常體貼地為他解釋,「巫師沒有什麼舒適度高的交通方式,哎你——」

  救世主徑直走上前,拿起了被隨手丟在桌子上的信,信紙的一角已經被金妮的草莓冰沙洇濕了。

  「親愛的艾比蓋爾:

  這幾年我並沒有閑著,我仔細推演過,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們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

  我決定讓一切按照它本來的樣貌發展。

  沒有人是應該死的,每個人的生命都同等珍貴。

  你忠實的

  路易·奧朗德」

  「嘿,哈利!」海格連忙將信紙抽走,「這可不好!這是鄧布利多寫給阿波羅尼婭的信!」

  所以路易·奧朗德就是鄧布利多?他們的校長?看上去像是阿波羅尼婭想做什麼事被鄧布利多阻止了,並認為她如果固執己見,會死一些不該死的人。

  「對不起。」他乖乖地低頭認錯,心已經飛回了小惠金區,迫不及待地想要來一場三堂會審。

  1991年,英國,薩裡郡,小惠金區,女貞路5號。

  沉寂多日的普林斯家重新燈火通明起來,哈利·波特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願意配合他的大人只能老老實實坐木頭椅子,至於不願意配合的那個……算了,他將來還要在人家手底下混上七年呢!

  哈利正在重新閱讀那份伏地魔的詳細資料,他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衝上樓去翻它出來。神奇的是,有些字句已經和他之前讀到的不一樣了——New money變成了麻瓜,Old money變成了純血巫師,催眠洗腦變成了迷情劑,還給加了注釋「(憑空產生虛假愛情的魔藥)」。

  「什麼是純血?」哈利問,「我是純血嗎?」

  大家面面相覷,好像這個問題多難回答一樣。

  「嗯……怎麼不算呢?」阿波羅尼婭先說,「父母都是巫師就算!」

  「不算吧,不是至少要雙方三代都是巫師才行?」盧平猶豫地看著雷古勒斯,「反正我不是純血,我媽媽是貨真價實的麻瓜。」

  「別看我!」雷古勒斯連忙擺手,「以布萊克的眼光,二十八家之外沒有純血。」

  「以格林格拉斯的眼光,布萊克也是沽名釣譽。」阿波羅尼婭笑道,「只有格林格拉斯家是幾百年真正的純血。」

  「嗯,所以絕嗣了。」雷古勒斯一笑,「不好意思,雖然科俄斯還活著,但他是個啞炮,在布萊克眼裡就等於是死的。」

  哈利目瞪口呆,沒想過這個問題居然這麼復雜。

  「這不是有病嗎?」哈利問,「講究這個有什麼意義?巫師夫妻也會生出啞炮小孩,羅恩告訴我啞炮就是沒有魔力的意思,那不就是麻瓜嗎?Ⅰ這個啞炮和巫師的孩子又是巫師的話,那還算不算純血?海格說,巫師擅自和麻瓜交底是違法的,那其實誰家的祖上有巫師的話,他肯定根本也不知道,那他的麻瓜血統也不純咯?」

  盧平挑了挑眉,跟阿波羅尼婭干了一杯,真心實意地謝了一聲。

  「所以魔法,就是一種不知道伴哪條染色體遺傳的隱性基因,每個人都可能攜帶,遇到純合個體才會顯現。」哈利拍板道,「傻瓜才會抓著個『純血』自命不凡!」

  曾經的傻瓜雷古勒斯·布萊克默默地喝了一口酒。

  「好了,別想了。我把給你的生日禮物放在西弗勒斯那裡,等你進了院隊,就去找他拿。」阿波羅尼婭笑眯眯地,全無白天那種陰沉的氣質,看來已經自己調整好了。

  「你給他買了掃帚?」雷古勒斯不滿道,「那我送什麼呀?」

  「我不。」房間那頭遠遠傳來一個聲音,「除非他進斯萊特林。」

  「不是,等等!」盧平無比頭大,「怎麼格蘭芬多院隊的事兒你們三個斯萊特林就能做主了?一年級新生不是不能帶掃帚嗎?魁地奇選拔不是只對二年級以上開放嗎?」

  哈利跟著點了幾下頭,忽然反應過來:無論是巫師世界還是麻瓜世界,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通行不悖——規則是用來鑽空子的,慣例就是用來破例的。

  這就是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的區別嗎?

  「格蘭芬多的飛行課和斯萊特林一起上,德拉科會幫你的。」阿波羅尼婭胸有成竹,阿波羅尼婭得意洋洋,「我許諾帶他去一趟迪士尼,這孩子就傻乎乎地同意了,他還不知道自己要為學院杯帶來怎樣的災難呢!」

  斯萊特林的院長怒目而視!

  「什麼迪士尼?」雷古勒斯雙眼一亮,「我出錢,算我頭上行不行?」

  「不行。」盧平歉意地笑了笑,「一切行程都安排好了,畢竟是美國……這也是我的生日禮物。」

  救世主的十一歲生日幾乎一夜沒睡,他愛不釋手地把玩了白天從對角巷買回來的每一樣東西,每本書都恨不得立即看完,連坩堝都想偷偷拿去廚房燒了試試——當然他也這麼做了,被一個自稱叫「泡泡」的、長得像是古靈閣妖精近親的女性非人智慧生物給攔住了。

  這大概就是家養小精靈了,哈利覺得她的聲音很熟悉,他們應該一直生活在一起,只是她從不現身。

  第二天下午,一陣規律的噪音將哈利從無夢的深眠中提溜出來,他很想醒,但他醒不過來,於是又陷入到五光十色的巫師大戰中去,戰到最後,盧平甚至攥著一把魔杖當飛鏢扔。

  「波特!」有人一腳踹開他的臥室門,「管好你的貓頭鷹!不然就滾回德思禮家住!」

  哈利嚇得從被窩裡蹦了起來,床上一堆亂七八糟的課本、手套、望遠鏡、坩堝都稀裡嘩啦地滾到了地上,最慘的是魔杖,昨晚哈利給握手裡睡的,現在掉進床和牆之間的小夾縫裡、無論如何也夠不出來了。

  同樣失眠一整夜的西弗勒斯·斯內普也非常無語。「你放那扁毛畜牲進來。」他說,示意哈利去看窗外那只興興頭頭的白色大鳥,「大概是來給你送校袍的。」

  哈利連忙踩著椅子探身打開窗戶,白鳥停止了狂躁啄玻璃板的行為,輕盈地滑翔進來,將手中抓著的蓬松柔軟大包裹扔給哈利,那上面確實是摩金夫人長袍店的標識。

  「一只雪鸮?」哈利傻眼了,「這不科學啊,英國怎麼會有雪鸮呢?」

  「科學?」斯內普嘲弄地示意他回頭看,「科學能讓你做到這一步嗎?」

  那一整張床都被飄到了半空中,床下的灰塵也飛揚起來,但不知道被什麼東西阻隔住了。哈利的魔杖靜靜地落在牆角,斯內普左手一伸,就飛來了他手裡。

  「厲、厲害!」哈利嘆為觀止,「我要什麼時候才能做到像你這樣?」

  「三個月後。」斯內普指指他翻過的課本,「你不是看過課本了嗎?漂浮咒。」

  「可是漂浮咒是漂羽毛啊?」哈利傻了,連說帶比劃,「也沒有你這樣那樣,哦,你甚至都沒有開口念咒!」

  他覺得自己似乎微妙地吹捧到了斯內普,對方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指了指那只雪鸮:「它怎麼還不走?」

  「這好像還有一張便條,在它的爪子上。」哈利小心地湊了過去,雪鸮卻很通人性似的,非常自來熟地蹭著他,「哇哦,這是海格送我的生日禮物誒!他說昨天在對角巷當著韋斯萊們,不太方便,今天補上……我得給它起個好名字!」

  斯內普並不感興趣,他將魔杖扔進一個空花瓶,轉身就走。「貓頭鷹是要吃糧的,但願那傻大個幫你把生日禮物的食糧也買好了,反正我家是沒有這種東西!」他說。

  「不許叫海格『傻大個』!」哈利很生氣,「我很喜歡海格。」

  「提醒你注意一下對我的態度,波特。」斯內普冷笑著留下一句,「一個月之後你要是再不改過來,就算有鄧布利多幫你加分,格蘭芬多也不夠我扣的!」

  哈利差點沒把自己氣死,當他得知美國之行也有斯內普時,氣得行李都不想收拾了。但他終究還是說不出「我不去了」這種話,只是默默地把魔藥課本塞進了箱子裡。

  星期五晚上八點,門鑰匙准時啟動,將他們送往美國佛羅裡達州奧蘭多。魔法真好,哈利再一次感嘆,這要是坐飛機得坐一夜。

  來之前,他並不理解阿波羅尼婭為什麼非得找個人作伴——明明她才是家裡最了解麻瓜世界的那個人,看斯內普的表情,要他來迪士尼還不如殺了他。

  但他很快就發現,美國魔法界的破事兒一點不比英國少。

  「明天開始盡量叫我『阿姨』或者『艾比蓋爾』,」阿波羅尼婭認真地叮囑他們,「咱們四個人,有三個人的名字都非常地不麻瓜,有經驗的肅清者一聽就知道我們是巫師。」

  「我不明白,如果美國有專門傷害巫師的肅清者,那為什麼還不允許小巫師攜帶武器?」哈利問。

  「可是哈利,給你魔杖你又能做什麼呢?拿來抽肅清者的臉嗎?你連個漂浮咒都發不出來。」德拉科憐憫地看著他,「美國也有類似於《保密法》的法案,比我們嚴格多了,你跟你的麻瓜鄰居說聲『吃了嗎』都犯法。」

  「六歲就開始跟著家庭教師上課的人沒資格笑話我!」哈利哼了一聲,「我們可不在同一條起跑線上。」

  「你那句話是怎麼說的?」斯內普忽然冷笑起來,「笨鳥先飛?那為什麼這裡還有只鳥,明知自己比別人笨、飛得又晚,反而洋洋自得?」

  哈利氣得眼前一黑,不情願地被阿波羅尼婭趕去睡覺了,他翻來覆去睡不著,又按開台燈看了半章《魔法藥劑與藥水》,這才在鄰床德拉科的催促下睡去。

  然後天剛亮就又被推醒了。

  「排隊。」阿波羅尼婭言簡意賅,看上去根本沒睡,「我剛去紐約拿了我和西弗勒斯的魔杖許可證,你倆的魔杖不許帶了,這是德拉科戴過的手表,哈利你也戴一個,注意用詞,不然就要挨電!」

  「剛才?」哈利驚恐地看了看窗簾後的天色,「美國人都不睡覺的嗎?美國魔法部雇佣吸血鬼值夜班?」

  然後他就連著被電了兩次,完全清醒了。

  「謝謝你做出錯誤示範,哈利。」德拉科揉揉眼睛,「麻——首相如果因為私人行程連夜訪美,國會不也是只能開門接待?你什麼時候才能習慣你是個背景很硬的關系戶,哈利?」

  到了迪士尼樂園他才覺察出阿波羅尼婭決策的明智——人太多了,哪怕他願意死死牽著阿波羅尼婭的手,老老實實低頭看路,都不能保證不被人流衝散,何況他不願意。

  如果不用魔法的話,阿波羅尼婭一個人根本無法看住兩個鄉下人進城的半大男孩子。

  「比起後來差遠了呀!」撒歡兒之前,哈利隱隱約約聽見她如此感嘆。

  他們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天,哈利覺得德拉科甚至比自己更開心——這裡沒人知道他是馬爾福家的繼承人,沒有人要求他必須端著,更沒人苛責他喜歡毛絨玩偶。

  還有什麼愚蠢的純血混血巫師麻瓜,統統都給他見鬼去吧!小孩子就是要玩!

  當天他們回到酒店時還意猶未盡,阿波羅尼婭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第一個要求去洗澡。等她清理掉落發與水漬、挾著一陣濕潤芬芳的熱汽出來時,發現一大兩小三個男巫都眼巴巴地在看著她。

  「啊?」她一愣,「剛才魔法國會有人來找我?」

  「沒有。」斯內普搖搖頭,「我們什麼時候回去?」梅林在上,他真的,再也,受不了,一丁點,小孩子了。

  「明天晚上啊,我沒告訴你嗎?一天怎麼夠玩的啊?」

  哈利和德拉科連擊三掌,斯內普疲憊地閉上眼睛。「你自己明明都不玩,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他喃喃說道,「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對這個感興趣了。」

  「我以後會玩的。」她給發梢抹上精油,用新買的米老鼠發帶扎好,「我還要買年卡,辦紀念品商店的VIP呢!現在有什麼好玩兒的啊?」

  斯內普睜開眼睛,默默地盯著她。

  「那個……」哈利環顧四周,覺得時間、地點、人物都很合適,那他就有一句話不吐不快了,「萬一我成為斯萊特林了怎麼辦?」

  「那鄧布利多會把我送去阿茲卡班和西裡斯一起數星星。」

  「那你就是在做夢。」

  「那你就會變成一個大笑話。」德拉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再說什麼叫『萬一』?你的語氣聽上去就像是在討論萬一得了什麼絕症——」

  「閉嘴。」斯內普輕聲斥道。

  「萊姆斯是格蘭芬多,海格也是格蘭芬多,韋斯萊全家都是格蘭芬多,他們太不客觀了,好不容易有一個只有斯萊特林在的場合,所以我想……」哈利猶豫著,將斯萊特林們挨個看過去。

  「那我們肯定說斯萊特林好啊!」德拉科嘲笑他,「難道我們還能罵自己的學院?」

  「為什麼好?」哈利很認真,「因為純血嗎?可西弗勒斯就是混血——是吧?」

  斯內普被他噎得夠嗆,桌上的電視遙控器跳起來狠狠地打了哈利的頭一下。

  「你想去哪裡都可以,哈利,認真表達訴求就可以了。」阿波羅尼婭強忍笑意,「但千萬要好好說啊,我當年大概就是因為態度不端正,被認為是學院歧視,強行送去了斯萊特林。」

  「什麼?」男巫們眾口一詞。

  「你還想去哪?」斯內普問,遙控器蠢蠢欲動。

  「赫奇帕奇啊!」

  德拉科一口水沒喝好,險些把自己嗆死,頗有其母舅風韻。

  「能見到陽光,離廚房近方便討飯,還能支使小精靈,離禮堂也近,早上格蘭芬多和拉文克勞還在下樓呢,人家赫奇帕奇吃完了。」她一條一條地數,「我的第二志願是拉文克勞,因為我喜歡聰明人,也喜歡被別人誇聰明;實在不行格蘭芬多也不錯,大家一看你就會覺得你是個好人來的。」

  從頭到尾她就沒考慮過斯萊特林,現任院長氣得深深呼吸。

  「其實你從來沒覺得四個學院有怎麼樣吧?」救世主很敏銳,「你根本無所謂去哪裡。」

  「麻瓜玩星座還給分了十二個呢,霍格沃茨倒好,就四個,這烙印還要跟你一輩子。」阿波羅尼婭冷笑,「我是腦子抽了我才主動去迎合它!」

  至少有兩個人覺得自己被罵了。

  「其實斯萊特林以前也不是這樣的,薩拉查·斯萊特林創建這所學院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培養黑巫師,他本人非常憎恨黑巫師。事實上直到一戰戰後,四學院之間還非常和諧,畢竟戈德裡克和薩拉查曾經親逾兄弟。」

  哈利·波特算了算時間,恍然大悟:「你是說伏地魔?是他——引誘了斯萊特林?」

  這話怎麼聽著怪怪的?

  「哈利!」德拉科呻..吟道,跑過來緊緊依靠著小伙伴的身體。「你很堅強。」他小聲說。

  「謝謝,是你太膽怯了。」哈利反手抱了抱他,德拉科露出一副又惱怒又被哄到的糾結神情。

  「一種策略,如果他進的是拉文克勞,『純血至上』就會變成『成績至上』。」

  「為什麼不是智慧?」哈利好奇地問,「我聽說拉文克勞也有成績糟糕的學生。」

  「因為成績和血統都是實打實的東西。」阿波羅尼婭笑道,「否則怎麼樣才算勇敢?怎麼樣才算有野心?是格蘭芬多不想出人頭地,還是赫奇帕奇不敢挺身而出?你忘了彼得·佩迪魯了?勇於出賣朋友算不算勇敢?」

  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馬爾福張口結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看著十分蠢相。

  「馬爾福家能有今天,靠的是純血嗎?靠的是你祖祖輩輩靈活的頭腦和不懈的努力,純血家族那麼多,莫非個個都富可敵國?」她卻被可愛到了,遂挨個呼嚕了一下兩個小孩的頭毛,「嘴上有些優越感不是缺點,誰不想與眾不同呢?不要舍本逐末。」

  「那黑魔法呢?」哈利問,「斯萊特林沉迷黑魔法難道也是伏地魔教的嗎?」

  「什麼是黑魔法?」阿波羅尼婭反問,「我只知道『不論黑貓白貓,能捉住老鼠就是好貓』。魔法本身沒有善惡之分,全看巫師的抉擇。哈利,是巫師操控魔杖念咒,不是阿瓦達索命咒脅迫巫師殺人。難道白貓捉住的老鼠格外肥美嗎?」

  「是……這個道理嗎?」德拉科的世界觀震蕩受害。

  「你們還小呢,世界非黑即白、愛憎分明,還一定要有個道理、有個偉大的目的指引你們前進。」阿波羅尼婭誇張地裝出一副滄桑模樣,「等你們活到我們的年紀就知道了,無非就是過生活罷了,誰要傷害你珍視的人,誰就是你的敵人,如是而已。」

  「只怕在格蘭芬多眼裡,你還是在為斯萊特林開脫。」斯內普淡淡地笑了笑,眼神中蘊含著一些誰都看不懂的東西。

  「那我畢竟是個斯萊特林嘛!」阿波羅尼婭背著手,輕快地在窗戶前的空地走來走去,「其實要我說,格蘭芬多『立場』為先,大家陣營一致才能做朋友,是什麼人反而不重要;斯萊特林則正相反。」

  你這簡直就是明示,斯內普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差不多得了。

  「我無論在哪個學院,我都是我。」救世主堅定地下了結論,「我不會被分院結果定義……反正,我會對抗伏地魔的。」

  德拉科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明明房間裡冷氣充足,可他的手心裡全是汗。

  「不,你什麼都不用說,德拉科。」哈利包容地看著他,「我從小在斯萊特林的身邊長大,別的可能沒學會,至少這一點學會了——你是我認定的朋友,我珍視的人,對我來說這就夠了。」

  馬爾福家的繼承人被感動壞了,和他來了一個緊緊的擁抱。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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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重返(1)

  1991年,英國,倫敦,國王十字車站,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場面非常和諧。

  哈利乖巧地跟在萊姆斯·盧平身邊,和籠子裡的海德薇甜蜜互動;馬爾福夫婦一個強作鎮定、一個滿面不舍地送別自己的寶貝兒子,其教父雷古勒斯就在旁邊笑眯眯地看著;阿波羅尼婭則在不遠處和傲羅閑談——每年開學日魔法部都會派人來巡視,否則《保密法》早就被橫衝直撞的小巫師們轟成碎片了。

  總之就主打一個「面上都不熟,一問全認識」。

  「這就是納威吧?」阿波羅尼婭笑道,「個子真高,有沒有什麼秘方啊分享一下?」

  被爸爸媽媽養大的納威·隆巴頓相對於同齡人來說瘦高瘦高的,長手長腳,看著還是不太靈巧。但是他的神態很從容,雖然要離家住校了有點兒緊張,但完全沒在怕的——他爸爸弗蘭克·隆巴頓今年剛剛接替阿拉斯托·穆迪成為傲羅辦公室負責人,以後每年開學、放假都能和媽媽一起來接送他,這對於一個雙傲羅家庭出身的孩子來說,是完全不敢想的。

  「你已經不能再長高了吧,阿波羅尼婭?」艾麗斯·隆巴頓啞然失笑,小圓臉非常不顯年紀,看著還和納威五歲被送去奶奶牌托管班後、她終於復職時一模一樣,「別再長了,再長你要頂破天花板了。」

  「為魔法部引入陽光,這沒什麼不好的。」她的丈夫在一邊打趣,「誰讓她叫阿波羅尼婭呢?」

  眾人一齊笑起來,納威卻還是那個一板一眼的性格,認認真真地說:「喝牛奶,曬太陽,適當運動……沒了。」

  阿波羅尼婭忍俊不禁,剛想說點兒什麼,就被艾麗斯使了個眼色,叫過一邊兒去了。

  「怎麼啦?」阿波羅尼婭一時茫然,「哪怕是部長也不能干預分院結果的,不過我和你保證,納威一定是格蘭芬多。」

  「不、不是!」艾麗斯急得擺手,悄悄地指了指身後,「哈利·波特……我們……」那張可愛的圓臉上露出愧疚的神色來。

  「正常相處就好了,別多想。」阿波羅尼婭嘆氣,「這一切都是陰差陽錯,是伏地魔做出的選擇,和你們沒有關系。」

  艾麗斯深深嘆氣,和阿波羅尼婭一起遠遠看著韋斯萊大部隊穿越牆壁,浩浩蕩蕩地抵達站台。盧平帶著哈利過去打招呼,紅頭發們一擁而上將救世主淹沒了。

  「孩子們會好好的吧?」艾麗斯輕聲問道。

  「當然。」阿波羅尼婭微微一笑,「鄧布利多在那裡,霍格沃茨可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哈利直到列車滑行才敢向阿波羅尼婭和雷古勒斯揮手——離得夠遠,已經分不清究竟是向著誰了。

  阿波羅尼婭揮得很敷衍,她並沒有什麼離愁別緒的小心思,反而有一種終於把包袱甩出去了的輕松感,哈利對她的稟性心知肚明,氣得直跺腳。

  但雷古勒斯,卻忽然向著列車的方向高高舉起了一個什麼東西。

  「是個鏡子吧?」羅恩擠在他身邊,探頭出去。

  「魔法鏡子不會反光嗎?」哈利好奇地問,「我看到那裡面黑乎乎的一片,好像有個動物頭?」

  「那他可能是要詛咒這車上的誰,巫師認為黑色的動物不祥,黑狗更是不祥到極點。」羅恩一邊解釋,一邊摸出個巧克力蛙來嚼著,「餓了,我們家人多,每次集體出動都要鬧個人仰馬翻,我早飯都沒吃幾口。」

  哈利抿著嘴不說話,他極偶爾會在家裡聽見大狼狗呼哧帶喘的聲音,或者是嗚嗚咽咽的悲嚎,循聲看去卻什麼都看不到,這是連魔法都不能解釋的怪像。如果是一面鏡子……鏡子是隨處可見的,不是嗎?

  「雖然不祥,但也沒有靈驗到那份上。」羅恩見勢不妙,連忙安慰他,「好了好了,看不見了,關窗坐下吧,風大吹得頭疼。」

  哈利只好掏出泡泡准備的便當盒,一打開裡面足有三層,但都是不頂飽又容易消化的小吃,顯然為他留足了余地——又要買零食、還要和朋友交換午餐、晚上還要去霍格沃茨吃頓好的。

  他們零零碎碎地鋪陳了一桌子,然後全都掃蕩干淨了。哈利一早上又緊張又激動,也約等於什麼都沒吃。

  他和魔法有關的東西全都存放在隔壁,德思禮夫婦還以為他轉學去了另一所全寄宿的私校,也不太關心,因為達力又病了。

  總之救世主在麻瓜界的最後一頓飯是一截梆硬的法棍,何其可憐。

  飯後他正覺得困意上湧,包廂門卻被人一把推開了,已經盹過去的羅恩「嗷」一嗓子跳了起來。

  「我真的忍不了了!」德拉科·馬爾福氣急敗壞地衝進來,「一群愚蠢的巨怪!克拉布那個傻缺,他拉低了整條列車的智商!他居然、居然還想讓我當他小弟,他做夢!」Ⅰ

  罵完才發現羅恩·韋斯萊也在,一時尷尬到摳腳。

  「咳嗯……」德拉科下意識擺出模仿父親盧修斯的姿態,卻忽然想起雷古勒斯告訴過他的話。

  「害怕哈利和格蘭芬多的同學交好、從而疏遠你?你們如果不在一個學院的話,就一定會疏遠的……那你記得,永遠別做那個先出頭挑事兒的人,哈利是個心軟的孩子,明白嗎?」

  「我能在這裡睡午覺嗎?」德拉科硬生生將那句「看看那頭野蠻的紅發,你一定是個韋斯萊」咽回喉嚨下,「現在大家都在睡覺,沒人會注意到我們。等大家醒了,我就走,不會惹麻煩的。」

  和救世主頭碰頭趴在同一張桌子上睡覺時,德拉科·馬爾福露出了勝利的微笑,對面那個大睜著眼的韋斯萊估計今天是不用想睡了,耶!

  羅恩果然沒能睡著,等到德拉科回去換校袍了,他迫不及待地把憋了一下午的話問出了口。

  「那是個馬爾福吧?」羅恩說,「你怎麼會認識他啊?盧修斯·馬爾福是逃脫了審判的食死徒!」

  「他教父是我教父的親弟弟。」哈利淡定地說,「我們的教父是你的表兄,也是你媽媽的嬸嬸的侄子。」

  「啥?」羅恩露出聽天書的表情來,「你別——你等等,我捋捋……該死的,你怎麼比我還清楚?」

  因為我專門背過了准備糊弄你的,哈利面無表情地想,格蘭芬多立場為先。

  「我幾乎沒有親人,所以能扯上關系的人家我都很在意。」哈利黯然地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吧,我至少從中感覺到過溫暖。」

  回答他的是一個雖然有點硌人、但堅實有力的熱情懷抱。

  「沒事的,哈利!」羅恩的聲音哽咽了,「以後韋斯萊就是你的家人,我們就是你的兄弟姐妹,你在格蘭芬多可以橫著走!」

  他關系戶來的,在斯萊特林那才真是橫著走。

  又有人拉開了車廂門,但隨即又重重地關上了。「哦對不起!」女孩子深感抱歉的聲音傳來,「你們繼續,我什麼都沒看見——巫師在意這個嗎,納威?」

  「你看見什麼了?」叫納威的男孩很無奈。

  「我不能說!」女孩子理直氣壯,哈利覺得她的聲音有點兒耳熟,「這是他們的隱私和自由!」

  最後哈利花了十分鐘向有過一面之緣的赫敏·格蘭傑解釋他和羅恩的關系,羅恩已經氣得完全失去了語言能力,全程拿後腦勺對著人家。為了打破這份尷尬,他們只好又去幫納威·隆巴頓找寵物蟾蜍,險些耽誤了換校袍。

  從下車開始哈利就不斷地遇見熟人,引領他們沿著創校四傑的路線聖地巡禮的保護神奇生物學教授海格、主持分院儀式的副校長米勒娃·麥格、教師席上閑聊天的斯內普和奇洛……而他久仰大名的阿不思·鄧布利多,居然就是戈德裡克山谷裡那個允許他摸小羊羔、教他剪羊毛、還給他擠山羊奶喝的慈祥老人!

  啊????

  哈利上個月從美國回來,立刻馬不停蹄地為父母掃墓、通報去霍格沃茨上學的事兒。那時候鄧布利多是怎麼招呼他的?

  「你可得溫柔點兒,哈利,我弟弟可喜歡這些羊了,他生起氣來我可招架不住。」

  現在你換身漂亮衣服站在這兒,告訴我你是連阿波羅尼婭都得俯首聽命的鄧布利多??

  啊????

  他哈利·波特果然是霍格沃茨最大的關系戶!不,整個英國巫師界只怕都沒有敵手!

  哈利已經無暇去關注什麼魔法天花板啦、懸空蠟燭之類的奇觀,分院帽的歌聲過他耳朵而不入,直到麥格教授開始按姓氏首字母點名了,才勉強把他游離到天外的思緒給拉回來。

  想去哪裡,就坦誠以告,但態度要端正。

  艾博、彭斯、布特、布洛赫、布朗、伯斯德、芬列裡、斐尼甘………似乎赫奇帕奇最多,斯萊特林最少,也有可能斯萊特林的首字母都比較靠後。哈利本以為赫敏·格蘭傑會是拉文克勞,結果她也去了格蘭芬多,可把羅恩嫌棄得不行。

  但他沒見到誰開口說話的,到底要怎麼跟那頂帽子說?是大家都太害羞了嗎?但分院帽既然能張嘴唱歌,那肯定是能通過英語交流的。

  或許都像德拉科那樣,根本來不及說話?哈利懷疑韋斯萊家也都會是這種情況,那帽子一看到他們的發色就能做出決定,所以弗雷德和喬治才信誓旦旦地說自己無法決定分院。

  「哈利……」似乎連麥格教授也無法做到聲音平穩,「……波特!」

  宗座聖堂一般宏偉的空間瞬間安靜下來,哈利心想果然大家都是聽著他的故事長大的,那麼他來了。

  短短幾步路他忽然莫名有些想笑,於是他就真的向著教師們笑了笑,奇洛嚇得轉過頭去,哈利不理他,接過帽子戴上坐好。

  沒人說話。

  好,你不說我說。哈利心想,清了清嗓子。

  「你分我去哪個學院都無所謂,帽子先生,或者女士,隨便你。學院並不能決定我是誰、我的立場和我的道路,無論在哪裡,我都會對抗伏地魔到底!」

  一片死寂裡,哈利忽然聽見背後的教師席上傳來一陣愉悅的低沉笑聲。

  那是斯內普的笑聲。

  鄧布利多帶頭鼓起掌來,繼而整個教師席、四學院長桌都在鼓掌,掌聲足足持續了好幾分鐘,分院儀式算是中斷了也不為過。直到鄧布利多又出面維持秩序,那頂帽子才悠悠然開口:「格蘭芬多,如果不是才有鬼呢,是不是?」

  整個格蘭芬多都沸騰了,珀西·韋斯萊恨不得衝上來把他扛著肩膀頭上帶回去。哈利一路上被無數雙手摸了又摸、拉了又拉,在「我們有波特啦」的蹩腳歌聲裡和一個幽靈做了鄰居。

  和幽靈坐在一起的感受應該不太好,因為每個想來挨著他坐的小巫師都滿臉菜色的走了。

  「不然你可吃不下什麼東西了,孩子。」自稱「尼古拉斯爵士」的幽靈非常可靠地替他維持著一些清淨,當然那些過分灼熱的目光還是會穿透他虛無縹緲的靈體,「學習魔法是非常消耗體力的,每頓都要吃飽啊,死了就沒得吃了!」

  哈利感激地向他致意,還不等客套就被興衝衝的羅恩打斷了。「可以啊,哥們兒!」羅恩擠到另外一邊,多虧弗雷德或者喬治看在親情的面子上,「剛開學就整這麼大場面,你說明天不會上報紙吧?」

  「那可說不好。」哈利揣想,阿波羅尼婭對輿論把控有一手的,他發誓吃完飯斯內普就會把情況通知給「妻子」知道,但阿波羅尼婭會怎麼決定?

  何況這裡還有一尊大神——阿不思·鄧布利多。哈利直覺判斷這位老人不喜歡高調的作風,而且現在也沒有高調的必要。

  事實證明他的預判沒有錯,開學已經幾天了,《預言家日報》就算是靠巫師手抄的,也該把稿子登出來了。盡管新老學生們依舊在津津有味地談論此事,不少人還寫信回家了,但大小報刊就愣是安靜如雞,宛如「救世主宣戰神秘人」從未發生過。

  後來赫敏·格蘭傑還遮遮掩掩地告訴他,她也跟分院帽對過話,但一切都是在意識中進行的,沒必要說出口,哈利鬧了個大紅臉。

  不管怎麼說,他已經順利地在霍格沃茨上起了學。他走過每一處樓梯、撫過每一處牆壁,都會想像他的爸爸媽媽、他認識的人是不是也在二十年前和他做出過同樣的動作,就還挺有趣的。

  但課程本身,相對來說,就沒那麼有意思了。哈利固然知道自己的家人朋友不是學霸就是卷王,但當他得知阿波羅尼婭一年級就開始看四年級課本的時候,還是結結實實地嚇到了。於是過去的整個八月幾乎啥都沒干,就是瘋狂預習,後來雷古勒斯安慰他,說德拉科一年級的理論課學了五年,他立刻就放松了。

  他本來還有幾分在課堂上為學院爭光的責任感,後來發現赫敏·格蘭傑比他更積極更擅長之後,也就順利成章地放棄了。

  上過魔法史課之後,哈利激動地想跟阿波羅尼婭握手。太明智了,實在是太明智了!如果不是阿波羅尼婭讓他提前背密碼本,他會落下多少知識啊,現在他可以放心大膽地打瞌睡了!

  想到這裡,哈利在羅恩驚恐的目光下敲開魔藥課教授辦公室的門,衝進去和斯內普狠狠握手!

  「請務必幫我轉達給阿波羅尼婭!」哈利鄭重道,「拜托你了,西——斯內普教授!」

  然後收獲了人生中第一個扣分,足足有一分那麼多!



第112章  重返(2)

  羅恩直到周五上魔藥課之前,還信誓旦旦地保證哈利會被斯內普報復到哭,哈利自覺也肯定會受一些刁難,但事件經過卻迥異於他的預想。

  斯內普點名、念開場白都在哈利的預料之中,他甚至覺得這段文采斐然的獨白不像是斯內普的風格,但說不定挖苦別人在行的人也都擅長自誇?

  「如果我把水仙根粉末加入艾草浸液,會得到什麼?」

  斯內普問了一個問題,眼睛一直盯著他,盯得哈利坐立難安,幾乎要立刻站起來說答案了,他卻忽然道:「隆巴頓,你來回答。」

  哎???

  哈利懵了,納威比他更懵,估計問題都沒好好聽。赫敏的手臂高高舉在空中,可斯內普視若無物。

  「生、生死水吧,先生。」納威結結巴巴地說,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模糊曖昧的意識、猶豫不決的態度都會為你的魔藥造成災難般的後果,屆時,痛快的死亡也是一種奢望。」斯內普根本都懶得看納威,「格蘭芬多扣十分。」

  格蘭芬多面面相覷。「可是,教授!」羅恩非常不服氣地舉著課本,「納威答對了!」

  「我剛才的話你聽了哪一句?」斯內普瞥了他一眼,「再扣五分。」

  哈利眼前一黑,看到對面的德拉科同情地看過來,還朝他搖搖頭,哈利無奈地點點頭。

  「如果我需要一塊牛黃的話,應該去哪裡找——馬爾福!」

  這算什麼,上課開小差被斯內普抓了個現行?

  「我想應該是牛的胃裡,先生。」德拉科害怕極了。

  斯內普警告般地看了他一眼,沒加分也沒扣分,只是讓他坐下。

  「這不公平,先生!」羅恩叫道,哈利一個沒拉住,悔不當初,「馬爾福也很磨嘰,你為什麼不扣他的分?」

  「我會記得不讓格蘭芬多幫我取牛黃。」斯內普冷笑,「不然以你們這副魯莽衝動的樣子,全世界的牛都會死絕了的。」

  哈利死死地捂住羅恩的嘴,他看上去很想說什麼髒話。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舟形烏頭和狼毒烏頭有什麼區別?」

  格蘭芬多立場為先!哈利正在苦思冥想該如何改善羅恩與斯內普的關系,說他是韋斯萊先生上司的合法丈夫管不管用,就感覺自己的桌子被人踢了一下。

  「還要我請你開口嗎,波特?」

  「對不起,先生。」哈利茫然地站起來,「沒有區別,它們都是烏頭。」

  「看來你是想我請你坐下了?」斯內普又問,哈利忙不迭地坐下,竟然詭異地感受到一絲家的溫暖?好像他還沒離開女貞路一樣。

  「自然界有許多動植物長相相似,但又有些微的不同,藥性天差地別。我必須請你們注意這每一處的差異。」斯內普慢慢走過哈利身前,連袍子上的皂粉味道都讓他想家,「我認識一個笨蛋,把蛇蜥認成了蛇,還洋洋自得於自己沒有被毒蛇咬到……波特,告訴我蛇蜥與蛇的區別。」

  這特麼……這是保護神奇生物課的內容吧?

  「蛇蜥沒有脖子,大部分種類沒有腿。」哈利努力回憶著預科學校裡常見野生動物講座上提到的內容,「呃……蛇蜥的頭和耳朵的形狀明顯區別於蛇類,它們的眼皮是可以移動的。」

  他覺得自己一滴也沒有了,可斯內普明顯不滿意,還想讓他說得更多。

  「還有……蛇蜥無毒,也不愛咬人,但生吞蛇蜥的血液會使巫師的、的什麼變得很脆弱!」

  有人在斯內普背後舉起了一張羊皮紙,哈利一眼瞄到,大聲道:「內髒,先生!」

  「格蘭傑小姐。」斯內普頭都不回,准確地抓住了幫哈利的人,「你想扣幾分?」

  「先、先生……」赫敏戰戰兢兢,「哈利……剛才答出了超綱的問題,不如和我的扣分抵、抵消了吧?」

  真的勇士,羅恩偷偷衝她比了個大拇指,敢於和斯內普討價還價。

  但斯內普奇異地並沒有生氣。「抵消?」他重復著那個單詞,「格蘭芬多似乎很擅長這件事啊?」

  到底也沒說扣幾分,所以是真的抵消了吧?

  兩個小時後,所有一年級新生,不分格蘭芬多還是斯萊特林,全都劫後余生般地逃離了地下教室。

  哈利帶羅恩去找海格喝茶,一路上思索不停:「為什麼斯內普教授那麼討厭納威?」

  「說實話,納威剛剛那一下幾乎把所有人的成果都毀了,我要是斯內普我也生氣啊!」在哈利冷靜態度的影響下,羅恩依然還能保持客觀。

  「不是,早在之前,點名的時候他簡直恨不得把納威的名字像嚼胡桃殼一樣在牙齒裡咬碎了。」哈利回憶著課堂上的內容,「還有下馬威……獲得這個待遇的明明應該是我才對!」

  萊姆斯隱晦又羞愧地向他提起過父輩間的恩怨情仇,哈利並不會一廂情願地覺得自己是斯內普夫婦的掌上明珠什麼的,尤其是他更像爸爸詹姆。

  「你有毛病啊,哈利?」羅恩怪叫道,哈利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干脆點頭承認:「沒錯,我有毛病,別人越罵我我越開心!」

  接下來的一段路程羅恩·韋斯萊都處於一種風中凌亂的石化狀態,直到海格聽說了他的困惑,竟然表示:「啊,這個事兒,我知道。」

  「你知道?」羅恩比哈利還要驚訝,「可是海格教授,你怎麼會知道斯內普為什麼討厭納威?你們教授私底下會聊學生八卦嗎?」

  「叫我海格吧,孩子!我寧願這麼有禮貌的韋斯萊是你那兩個倒霉哥哥。」海格給他們端來一些自制飲食,哈利默默看著羅恩毫無防備地把一塊岩皮餅往嘴裡塞,「但是最好還是叫斯內普教授,因為他真的會給格蘭芬多扣分。」

  「已經扣過了。」羅恩捂著腮幫子,試圖用唾液和紅茶將岩皮餅泡軟。

  「好嘛……這件事和你的身世有關,你對從前的事知道多少,哈利?」海格嚴肅地問他,一只手焦慮不安地拍撫著大腿。

  哈利·波特已經知道,雖然「秘密特工」是假的,但大人們講述的這個世界觀下的故事卻都是真的,只需要替換一些關鍵詞。

  「有人為伏地——為裡德爾做了一個預言,這個迷信的死老頭認為我是他宿命中的敵人,開始追殺我。」哈利誠實以告。

  「梅林的胡子啊……」羅恩用力地攥著岩皮餅,攥得它簌簌掉屑,「怪不得你能當救世主,『迷信的死老頭』,我想我這輩子也……」

  「即便是先知,也沒有辦法在預言中精准地指向某個還沒有出生的孩子。」海格更緊張了,看上去非常後悔剛才的一時嘴快,「只能給出一些限定條件,當初符合條件的孩子,有兩個。」

  哈利已經完全懂了。他徒勞地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格蘭芬多的氛圍非常好,他很喜歡自己的同學和室友們,但他今天回去,該怎麼面對納威·隆巴頓?

  「也就是說,如果神秘人選擇了納威——」羅恩驚訝不已,「那現在——」

  「不是這樣的。」半巨人迷茫地搖了搖頭,「鄧布利多說,如果……那、那……他沒解釋為什麼,但如果真的是那樣,這世界上就沒有納威一家了。」

  羅恩倒抽一口冷氣。

  「我曾經以為,我沒什麼了不起的。」哈利竟然慢慢笑了起來,「現在發現,還是不一樣的,是不是?我媽媽能給我的護身符,納威的媽媽給不了他。」

  他發現自己一點怨恨都沒有了。

  「什麼護身符?」羅恩和海格異口同聲地問,顯然不清楚當年海德公園一戰的細節,哈利至少比他們多知道一個「反彈」。

  「一個比喻而已。」哈利開朗地說,「你們都不知道吧,當年阿——萊姆斯騙我說,我以後長大了要當秘密特工!我們是隱蔽戰線上的無名戰士!」

  「啊?」羅恩好奇地要死,連連拍桌催促,「這都什麼跟什麼啊,你快說出來聽聽!」

  他被蒙騙了四年的憤懣與羞恥,今天終於能有一個地方好好發泄了。就算是鄧布利多的命令,就算他太小了不靠譜,就算那些故事都是真的,但、但是——總不能糊弄人吧?四個大人聯起手來騙他一個不過癮,還找了同齡人一起騙他!眼看要穿幫了,就跑路了!避而不見!把他扔給無辜的海格!

  哈利之前是被迪士尼和四年級課本糊弄住了,現在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有頓火沒發,而圍觀群眾的反應讓他更生氣了。羅恩笑得腳軟,從凳子上往下滾,牙牙不得不在下面接著他,海格嗆了好幾次,奶茶弄得滿臉都是,從胡須滴滴答答灑了一身。

  可惡!!!啊啊啊啊啊!

  哈利決定,等到以後他們有了孩子,或者自己有了孩子,絕對要一報還一報!

  開學第二周的周四下午三點半,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一起上了飛行課。

  大家都很緊張,所有巫師家庭出身的小孩都忍不住吹牛,所有麻瓜出身的小孩則忐忑得寢食難安。哈利也很好奇,但他一點兒都不擔心,關於魔杖施法,阿波羅尼婭好歹還指點了他一句「集中精神,提高專注」,關於飛行則是一個單詞都沒提。

  仿佛飛行於他而言,就像是呼吸、睡眠、吃飯、喝水——人的本能,是不需要特意教的。

  「我教父以前是斯萊特林的找球手!」德拉科得意洋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家有個標准魁地奇場地,他每年都會帶我打球!」

  兩個人打個毛球!哈利默默吐槽,他們所有大人小孩加起來將將湊夠一支球隊!他忍不住回頭,卻看到德拉科的袍子鼓鼓的,上體育課帶那麼多東西干嘛?

  騎著掃帚升入天空的時候,哈利又產生了找斯內普握手的想法,不,這次應該是一個擁抱!

  預科學校提供的體育項目那麼多,阿波羅尼婭不選冰球、曲棍球,卻偏偏選了馬術!偏偏是馬術!他的腰,他的大腿,他的核心力量,合著一直是在等他騰空而起的這天!

  霍琦夫人收拾納威去了,哈利半空中一個急轉,覺得有點不夠帶勁。

  「波特!!」遠遠地有人叫他,是德拉科,「看看這是什麼!」

  他從袍子下掏出一個大玻璃球,球裡浮動著什麼東西……是那套火龍鈴鐺!

  哈利眼睛一眯,就看到這該死的家伙用力將玻璃球向斜上方扔了出去——在明媚的陽光下,玻璃晶瑩剔透,銀鈴璀璨閃耀,封印它的魔法仙氣繚繞,球體高高地升至最高點,便義無反顧地向著地面墜去,在那之前,還要與至少一扇天窗撞個粉身碎骨。

  他毫不猶豫地衝了過去,對於球體的速度、落點和風力的計算幾乎是天生的,哈利拼命向前伸出手臂,一把攥住球的同時急剎車成功,在窗框上輕輕一蹬,反身飛回。在呼嘯的風聲中他看清了,那是德拉科的鈴鐺,只是經過了簡單的變形——可惡,就算不是他的,哈利也會去救的好吧!

  沒有擁抱了!也不握手了!不寫信了!

  所有人眼睜睜地看著救世主一面低頭看著手裡的什麼東西,一面保持高速飛行,那掃帚就像生出自我意識一般、活活地停在了馬爾福身前,然後倆人一起落回地面。

  「哥們兒,你……」羅恩艱澀地說,「難道飛天掃帚可以無人駕駛嗎?你都沒看路……雖然半空中也沒有路。」

  「哦,我剛剛回來的時候看了一眼德拉科在哪兒。」哈利自然而然地說,「我已經適應了掃帚的速度,在勻速的情況下心算出飛行時長,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

  「是……嗎?」羅恩茫然無措,甚至想向馬爾福求助。

  「哈利!」赫敏示意他回頭看——麥格教授板著臉站在那裡,眼中情緒太復雜了,絕不僅僅是憤怒那麼簡單,所以只好板著一張臉。「這裡是怎麼一回事?」她問。

  「都怪我,教授。」德拉科連措辭都替他想好了,「我的東西掉出去了,波特樂於助人、替我撿了回來。如果沒有波特,恐怕就要摔碎了。」

  「是這樣嗎?」麥格教授望著圍成一圈兒的學生們,羅恩死死咬著牙,讓自己不要表露出絲毫異色。

  「我們沒太關注這邊,教授。」赫敏勇敢答話,「剛剛納威進醫療翼了,我們都很擔心他,在霍琦夫人回來之前,也不敢飛。」

  格蘭芬多們一齊點頭。斯萊特林還能說什麼,「我們看見馬爾福拿了個球把救世主當尋回犬遛著玩」?分數不想要了啊?

  「行吧,格蘭芬多加十分。」麥格教授打發他們繼續練習,「波特你跟我來。」

  哈利·波特覺得麥格教授真是個大大的好人!她不僅真的為他破了例,讓他成為20世紀最年輕的找球手,還答應了幫他去斯內普那兒拿掃帚。但不知道她怎麼跟斯內普說的,最後哈利莫名其妙多了個懲罰——抄寫「我騎飛天掃帚一定會注意看路」五百遍。

  最妙的是,斯萊特林們完全沒有發覺德拉科替格蘭芬多挖了個找球手好苗子,他們還停在「馬爾福逗狗」的層面上。那個傻大個克拉布但凡在走廊上、禮堂裡碰見他,就一定會裝作丟球,然後二傻子高爾就吐長了舌頭「哈哈哈」地去撿。

  不是,這到底是在笑話誰啊?格蘭芬多們反正都看得挺可樂的。

  當他正式開始魁地奇訓練之後,斯萊特林終於有人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據哈利在吃飯時的默默觀察,三年級以上的斯萊特林普遍都沒當回事兒,低年級就不同了——那個克拉布,似乎格外跟德拉科過不去,但他說話還真就有人聽。

  「你說克拉布到底有什麼好?」格蘭芬多們拿斯萊特林內鬥下飯,羅恩異常不解,「他內褲鑲金邊了?」

  「大猩猩會說人話,確實挺稀罕的吧?」哈利這麼猜測,忽然見到德拉科氣衝衝地撞開幾個人,走到他這邊。

  「我要和你決鬥,波特!」德拉科眨眨眼,「今晚午夜,獎品陳列室!」



第113章  重返(3)

  「怎麼又是獎品陳列室啊?」幾次事件之後,對於哈利和德拉科的關系,羅恩也漸漸回過味兒來了,「你們斯萊特林就這麼喜歡去那裡維護自己的榮譽嗎?」

  「啊?」德拉科被他問得一愣,「我也不知道,但他們都——」

  「停停停!現在是聊天的時候嗎?」哈利頭大如鬥,不得不強勢干預,「我會奉陪到底的,馬爾福!」

  德拉科高傲地點點頭,轉身走了,羅恩眨巴眨巴眼睛,一副「你得給我個說法」的樣子。

  「就……做做樣子唄!」哈利無奈攤手,「他該下戰書也下了,那我不去,是我膽小,這不就完了嗎?被嘲笑兩句而已,他們嘴裡又沒長刀子,我隨便他們說!」

  對面一邊吃飯一邊看書的赫敏·格蘭傑投來贊許的目光。

  當天的晚些時候,他們下了課,哈利和羅恩在走廊上被一個嬌小的女生攔住了,她姓名標牌上寫著「潘西·帕金森」,好像是斯萊特林的新生。

  「波特,你是不是不打算去和馬爾福決鬥?」她開門見山地問,可能是住校後不得不自己扎頭發,她的雙馬尾看上去總有點兒像西施狗的耳朵,「我勸你最好還是去。」

  「為什麼?」哈利注視著她黑黑的大眼睛,分得有點兒開,更像幼犬了。

  「別再給他們攻擊德拉科的借口!」潘西有點兒惱怒,壓低了聲音,「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回事,我也不關心,總之,你——不需要我來為救世主點明原因吧?」

  她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斯萊特林走起路來總有一種六親不認的氣勢。哈利看得一笑,不知道這女孩的父母是怎麼想的,她又不是救世主,怎麼知道這麼多?

  「所以你還是決定要去了嗎,哈利?」

  當哈利帶著小尾巴羅恩溜出寢室時,遇見了在公共休息室守株待兔的赫敏·格蘭傑——這也不奇怪,潘西·帕金森來找他的時候,走廊上全都是下課的格蘭芬多。

  「要去。」哈利肯定地點點頭,「為了不讓斯萊特林認為我不舍得對馬爾福動粗、進而懷疑我們的關系。」

  「好惡心!」羅恩捂住胸口,看上去快要暈倒了。

  赫敏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我注意到你做了准備?」

  「我換了麻瓜的跑鞋,還帶了一根費力拔煙火。」哈利拍拍口袋,「去了放放狠話,把費爾奇招來,然後就跑——所以我不建議你去,羅恩,你不一定跑得過我。」

  「嘿你小瞧誰呢,哥們兒!」羅恩立刻就要挽袖子亮亮肌肉。

  「要是你路上就碰見了費爾奇呢?」赫敏很縝密,「他還有只貓。」

  「照顧我長大的人,有著和洛麗絲夫人鬥智鬥勇的豐富經驗。」哈利掏出一瓶香水,當場給他和羅恩上上下下噴了個遍,濃郁的檸檬和佛手柑氣息嗆得人幾乎窒息,「貓狸子也是貓,是貓就不喜歡這個味道。」

  「挺好聞的。」赫敏說,下意識在香水雨裡蹭了蹭,「但我還是不建議你去。你明知道那邊可能是個圈套,一個連你和馬爾福一起坑的圈套。」

  「送你了!」哈利試圖進行一些收買的小動作,「我能保證,只要不被費爾奇抓住,我就不會給學院扣分。」

  「可我打聽了,今晚值班的是斯內普教授。」

  巧了不是,他也查了。就是查了才這麼有底氣。

  但是哈利不能說,他簡直是有苦難言。他要怎麼讓朋友們明白,如果他一個人被斯內普抓住,只會被罵得狗血淋頭;可如果羅恩、赫敏和他一起,那格蘭芬多的學院分就要遭殃了。

  而且,他也不好說,他好像對集體榮譽感並不十分狂熱。格蘭芬多不是不好,他很喜歡,但像赫敏這樣覺都不睡了、就為了勸阻他別被扣分就……那一罐子寶石就算積滿了,又能為他們帶來什麼呢?能大家平分嗎?他也不稀罕啊!

  最後他不得不一拖二踏上決鬥之路——他和赫敏誰也沒辦法說服誰。在休息室門口撿到忘記口令的納威時,變成了一拖三。

  「我不明白,納威。」哈利很無奈,「你看上去並不像是個會夜游的人。」

  「我想自己練練飛行。」納威小聲道,「我爸媽的朋友常說,笨鳥先飛。」哈利想他知道這個朋友是誰。

  「可你要是晚上摔了,你會死的!」赫敏拼命控制著自己的音量,「哪怕在地上躺一夜,天氣這麼冷!」

  「我知道。」納威有些小得意,「所以我去海格教授的小屋那邊練習的。」

  赫敏看上去快要暈過去了:「可那邊靠近禁林!」

  羅恩一直專心致志地幫他們觀察著路況——今天運氣不錯,一路上連個幽靈都沒有。獎品陳列室前安安靜靜,哈利推開門,好奇地四下打量。不是他不想像大人一樣做出帥氣的警戒動作,而是以他現在掌握的魔咒數量,這樣作態簡直是自取其辱。

  「喔,哈利,快來看!」羅恩指著一只獎杯,「是我們在對角巷遇見的我爸爸的上司!」

  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特殊貢獻獎,1976年。

  「我認識她!」赫敏的眼睛閃閃發亮,「她是《女巫周刊》的年度人物!」

  「她是我爸爸媽媽的朋友。」納威也說。

  哈利偷偷笑了,有一種掌握別人未知秘密的爽感。他若無其事地走到盛放魁地奇獎杯的櫃子面前,目光卻忽然凝固了。

  那是1975年的魁地奇冠軍杯,台座上鏤刻著球隊全員的名字。追球手後面第一個名字就是——詹姆·波特。

  哈利一下子跪了下來,呆呆地注視著這個名字。

  他曾經以為秘密特工不適合留下影像記錄,後來才發現,那只是因為巫師的照片都是會動的。爸爸媽媽的朋友們這些年一直四處尋找,拼拼湊湊地給他攢了一本大集子,那些照片後寫著原主人的名字:穆迪、海格、盧平、鄧布利多、麥格、西裡斯(雷古勒斯代寫)、斯內普……他現在每天晚上睡覺前都要翻一遍,和每一個爸爸媽媽說晚安,哪怕只是背景裡路過的側影。

  而文字和照片帶來的感覺如此不同。他將沿著爸爸媽媽的足跡,延續他們的道路,有他在一天,他們的精神與愛就永遠在他的身心中燃燒。

  「哈利,來……」赫敏輕聲道,她站在一本很大的敞開的書面前,「這是你爸爸吧?波特不是什麼少見的姓氏,但……你們真是太像了。」

  詹姆·波特,1977-1978,男學生會主席。

  「你爸爸的鼻子要更長一點點。」羅恩和納威也湊過來。

  「眼睛顏色也不一樣,你爸爸的眼睛是淺褐色的。」納威認真地說,「我聽我媽媽說的,她教過你爸爸一些傲羅的培訓課程。」

  「所以我爸爸曾經要做一個傲羅?」哈利眼睛一亮,「什麼是傲羅——」

  走廊上忽然傳出一聲輕微的響動,緊接著由遠及近、一聲比一聲大。羅恩拉開門看了一眼,見到走廊上每隔幾步就有一件銅餐具掉落在地,而獎品陳列室門口正飄著一只一看就名貴得要死的大花瓶。

  他們來的時候,誰也沒想著要看看頭頂!

  干!哈利覺得自己已經能聽見費爾奇那拖泥帶水的腳步聲了。

  「跑!」哈利喊道,順手掏出問韋斯萊雙胞胎代購的煙火,拉開點著了就往樓梯下扔,「快跑!」

  一群人慌不擇路,踩到那些餐具又是摔倒又是發出更大的聲響,哈利的調虎離山之際基本已經宣告破產。他想了想,帶頭往四樓跑去!

  「你瘋了?」赫敏試圖阻止,被羅恩和納威一邊兒一個攔住,「四樓那邊是禁止進入的!」

  「這意味著別人同樣不被允許!」哈利回頭道,「如果小巫師進去都會遇到危險,費爾奇還不如我們呢,他怎麼敢進?」

  身前鐵鎖攔門,赫敏義不容辭地掏出魔杖,四個人閃身入內,將門輕輕掩上,手忙腳亂地反鎖住。

  赫敏還緊張地貼在門縫處聽動靜,當她終於放心地松了一口氣時,才發現男孩子們已經沉默好久了。

  「怎麼啦?」赫敏轉過身來,一陣溫熱的腥風吹到她臉上——

  「拜托你,格蘭傑。」羅恩哭著說,「你抓得我好痛,真的……」

  「對不起,但不這樣我恐怕就要尖叫出來了,」赫敏腿肚子直哆嗦,「哪怕抓著你,我也還是很想尖叫!」

  「別叫,讓羅恩的犧牲有價值點。」哈利勉強開了個玩笑,「這是我見過的第一個神奇動物,你也是吧,赫敏?」

  四人的後背都緊緊貼在門板上,房間深處拴著一條足有三個頭的肥壯獒犬,跳起來大概能撞到房梁,它被拴在一扇活板門附近,正呲牙咧嘴、躍躍欲試地想要掙脫鐵鏈和項圈。

  「我想它過不來。」哈利慢慢地放松下來,「否則它很輕易就能突破這扇屋門,那樣太危險了。」

  「也是。」赫敏若有所思,「這裡甚至沒有一個反開鎖咒。當然,如果我有這麼一條狗看家護院的話,我晚上連門都可以不關。」

  「那太可怕了。」羅恩撇嘴,「我們最好不要成為一家人,我為我的生命財產安全感到擔憂。」

  赫敏氣得漲紅了臉。

  「怎麼樣,外面?」納威小聲問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再等一會兒,等風頭過去。」哈利說,「現在費爾奇恐怕還在那裡撿餐刀呢,動靜太大,斯內普也要過來的。」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怕什麼就來什麼!

  那只狗本來都消消停停地開始打瞌睡了——大概小巫師的體格子在它眼裡約等於盤中餐——忽然其中一個頭警覺地睜開一只眼,同時哈利也聽到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他甚至都沒聽到念咒的聲音,就眼睜睜地看著門鎖松脫,來人緊接著就開始推門。

  赫敏臉色煞白,眼圈發紅,但還是竭力和大家一起用力抵住門板,和來人角力。她越使勁兒,眼淚就淌得越急。

  哈利忽然聞到一股味道——當一個人被困在臭氣衝天的狗舍裡時,他的鼻子本能地就會對一些代表清新、潔淨的味道格外敏感。

  那是阿波羅尼婭格外鐘愛的一款麻瓜柔順劑,每個在女貞路5號小住的人衣服上都會帶有這種淡淡的香氣。為了防止自己緊張過度出現幻覺,哈利特意聞了聞自己——嗯,就是霍格沃茨小精靈用的普通皂角粉。

  賭一把!

  他連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確認每個人都點頭保證了,才大聲清了清嗓子。

  來人推門的動作一下子止住了,有門兒!

  哈利連忙指揮羅恩、赫敏和納威貼牆站好,這樣如果斯內普只是站在門外的話,他是看不見他們的。他賭他不會進來,因為他一旦進來,他們一旦交流,就必然得解釋這裡、這狗、這活板門……如果這是他可以知道的,阿波羅尼婭早就說了。

  他主動拉開門,門外斯內普黑著一張臉,看上去想拿他喂狗。哈利聳了聳鼻子,讓眼鏡順著鼻梁向下滑了一點兒,如水的月光順著走廊窗戶灑進來,照在他的眼睛上……斯內普瞪了他一會兒,忽然用魔杖在他腦門上重重一敲,像打碎了一顆雞蛋,哈利感覺到一陣奇異的暖流一直流淌到腳趾尖。

  「有什麼問題嗎,斯內普教授?」費爾奇的聲音遠遠傳來。

  「沒有,狗打呼嚕。」斯內普淡淡地應了一聲,轉身就走——這個院長級別的調虎離山應該比一根費力拔煙火要持久吧?

  哈利連忙將門關上,這才覺得一顆心重新落回胸腔裡。「走吧,回格蘭芬多的路上會很安全的,我保證。」他小聲說。

  「可是,哈利……你在哪兒?」羅恩驚魂未定,茫然地伸手摸來,摸到他後才松了一口氣,「你怎麼突然隱身了啊?」

  「我——啊?」哈利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果然直接看到了教室地板,「哇哦!」

  「應該是幻身咒吧?」赫敏羨慕地也摸摸他,「早知道有今天,我應該提前學好這個魔咒的。」

  「幻身咒是傲羅考核內容之一,我想以一年級學生的水准,可能……嗯……」納威猶豫地說,顯然也不覺得這個水平的咒語是哈利能掌握的。

  「走吧、走吧!」哈利連忙組織撤退,一句也不敢多說。

  第二天,當哈利·波特四肢俱全、神情自若地踏進禮堂時,半個斯萊特林都炸鍋了。他真的非常、非常想朝克拉布比個中指,但看看教師席上如常吃飯的斯內普,他又慫了。

  羅恩、赫敏、納威——昨夜一起冒險的小伙伴,各自頂著兩個大黑眼圈兒,每個人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沒一個人開口。

  不好問,是吧?昨晚那是斯內普教授嗎?他為什麼會幫你遮掩?為什麼不給你扣分?為什麼要給你施幻身咒?為什麼罵都不罵你一句?你一個格蘭芬多,巫師界的救世主,為什麼和斯萊特林有牽扯?一個馬爾福還不夠嗎?

  哈利覺得他有點兒理解三個月前的萊姆斯他們了——他現在也好想整個人消失掉,找別人來替他回答問題啊!

  不過格蘭芬多們也有自己的解決之道。

  納威·隆巴頓當日就遮遮掩掩地寫了封信回家,不久就收到厚厚一大疊,他熬夜看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揉著不知道是哭紅還是熬紅的眼睛,恢復了正常;赫敏是麻瓜出身,派系偏見本來就約等於無,她大概還是決定要靠實力說話,這幾天偷偷去卷幻身咒去了;羅恩就沒辦法了,「大人的事」他是一點兒都不知道,生活中唯一的消息來源是全然不靠譜的哥哥們——已經憋得快要變態了。

  「喲……哈、哈利,看信呢?」羅恩吞吞吐吐地說,走過來坐到他床邊。

  終於來了。

  「嗯,德拉科的信。」哈利平淡地收好信紙,「他本來也以為我不會去的,帕金森跟他關系也是真的還不錯。他知道有個圈套等我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通知我了,只能幫我約束好所有的幽靈,特別是皮皮鬼……你說我現在去和血人巴羅交朋友還來得及嗎?」

  「你為什麼要去和血人巴羅做朋友?」羅恩大皺其眉,「那真的好恐怖!」

  「因為他能管住皮皮鬼。」哈利說,「我真的很在意那個活板門下面是什麼,萬一我哪天想再去看看,皮皮鬼可不能礙事!可是……無論那裡存放著什麼,霍格沃茨會有誰來偷呢?難道有壞人藏身在我們中間?」

  他嚴肅地坐正身體,拉著羅恩的手:「你知道七月份的古靈閣妖精罷工事件吧?後來古靈閣甚至失竊了,但劫匪似乎沒得手。」

  「啊?」羅恩撓撓後腦勺,「這有什麼關系嗎?」

  「海格帶我去對角巷那天,」哈利湊近過來,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替鄧布利多從古靈閣取了個東西,那裡的安保措施比我家的金庫要強多了,我看周圍還都是被毀掉的廢墟……」

  「你是說!」羅恩猛地捂住嘴,「當然、當然……如果是我的話,也不放心把自己家的寶貝放在一個又罷工又被搶的銀行裡。」

  上鉤了。

  「我想校長應該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如果只是鄧布利多家族的寶貝,他不會選擇藏在霍格沃茨裡。」哈利加大力度,「一定是一個關乎英國巫師界存亡的重要寶貝!和全人類的命運有關!」

  「有道理!」羅恩連連點頭,「會是個什麼呢?某種武器?」

  「我們哪天得去問問海格。」哈利慫恿他,「幫我想想該怎麼套話,海格能幫鄧布利多辦事,一定嘴很嚴。」

  見羅恩被他忽悠得迷迷糊糊,哈利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隨即又重新憂愁起來——他得瞞到什麼時候啊?



第114章  重返(4)

  當他們如斯內普所說的那樣開始上手實操漂浮咒的時候,萬聖節的腳步也臨近了。

  「聽我爸爸說,他們那時候都是一上來就直接實踐魔咒的。」羅恩跟他交頭接耳地說小話,「怎麼到我們就得上兩個月的純理論呢?」Ⅰ

  「現在是和平年代啊,不用趕時間,食死徒不會追在後面咬你屁股。」哈利懶洋洋地,他的羽毛和羅恩的一樣軟趴趴躺在桌面上,「可能也怕小巫師魔力不穩定,搞出什麼大新聞。」

  「韋斯萊先生!」弗立維教授特有的聲音在他們胳膊肘後面響起,「有空聊天,看來是已經能讓羽毛飛起來了——哦,不能?那請你告訴我,為什麼你不去向已經成功兩次的搭檔求助、反而和同樣無法施咒的波特先生一起?」

  「中場休息,教授。」哈利訕訕地拿起魔杖,「我這就開下半場。」

  他覺得這就像是徒手在泥土裡挖寶,既不知道寶在哪兒,也不知道寶的模樣,他只能反復地、枯燥地用手指在泥土裡一遍一遍犁過,連挖到一個死蝸牛殼,都得拿到眼前來好好辨認,這是不是他開啟魔法世界的金鑰匙。

  阿波羅尼婭的形容則更惡心。

  「就像在房間裡抓蟑螂,哈利。」她如此說道,「你需要笨拙地揪起每一根頭發查看,直到你巧妙地捉住了某只蟑螂的須須,把它一整個扯了出來,那你就算是上了道了,因為家裡一旦發現一只蟑螂,就意味著還有無數只蟑螂在等著你——蟑螂和魔法一樣,是一通百通的。」

  開學兩個月,哈利·波特就在反復抓蟑螂,更要命的是魔咒學和變形術的蟑螂似乎還不是一個品種,怪不得要分成兩門課來學。魔藥學倒是用不著魔杖,但都需要他集中精力來好好對待,因為哈利發現自己真的很難在不同藥劑的煙霧、氣味裡,在不同材料的反應聲裡、在周圍同學各種各樣的噪音裡保持專注,一不小心就會錯看漏看、操作失誤。

  當一個人切纈草根時割破了手尖叫、又因為暈血昏迷而打翻了坩堝時,坐在他附近的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無動於衷吧?

  所以哈利覺得赫敏·格蘭傑絕對是天才,她或許沒有多麼智商超群,學起來也靠偷偷卷,但她的意志力和注意力都是一等一的高,學魔法靠的不就是這個嗎?

  「你必須注意這兩者,哈利。」阿波羅尼婭給他補課的時候說過,「我之所以說黑白魔法的分野是悖論,還因為只要你的意志力和注意力足夠集中,哪怕你心中沒有強烈的惡念,你不想殺死誰或者讓誰痛苦,那你照樣能施出不可饒恕咒,絕對的意念是完全凌駕於所謂善惡的。」

  哈利覺得他現在想這些還是太早了——下課後,羅恩和天才因為抓蟑螂Ⅱ的事鬧翻了。

  「赫敏得多生氣啊,她都翹課了。」哈利苦口婆心地勸羅恩,「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死都沒有被學校開除嚴重,這樣的人為你翹課——」

  「等等,什麼叫『為我』翹課?」羅恩早就有些意動了,「好好好,一會兒吃完飯我就——」

  跌跌撞撞衝進禮堂的奇洛教授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注意,他和一整個充斥著節日氛圍的禮堂格格不入——萬聖節是「假裝靈異」,他看上去是真的撞鬼了才如此驚恐。

  哈利嚼著巧克力,饒有興致地看著奇洛頂著有些散亂的頭巾,跌跌撞撞地衝上教師席,一直撲到鄧布利多椅子邊,頗為嬌俏地歪身倚著桌沿。Ⅲ

  「他是gay?」羅恩下意識地問,收獲一聲噴笑。

  「巨怪……在地下教室裡……」奇洛有氣無力地呻..吟著,「以為你應該知道的……」

  然後他倆眼一閉、順理成章地暈倒了。

  哈利敏銳地注意到坐在鄧布利多右手邊的麥格教授——她嫌棄地、或者說厭惡地將椅子挪開了。

  而且這話說得很不對,什麼叫「我以為你應該知道的」?這是在道德綁架誰?這個居心險惡的gay!Ⅳ

  男女學生會主席和各級長已經在遵照校長的指示著手清場了,麥格教授留下監督,斯內普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了禮堂,鄧布利多教授自己則帶著其他教授趕往地下教室。哈利掌握了各方動向,果斷地一貓腰藏在了羅恩身後。

  「你干什麼?」羅恩驚訝道,「你要做壞事,對不對?」

  「赫敏還不知道這回事呢!」哈利捅了他腰眼一下,「壞事!我們這是要救她的命!到底是誰惹出的爛攤子?」

  羅恩一愣,就不說話了。

  「你乖乖的,珀西不會注意你的,他一回去就會發現我不見了,我們要抓緊時間!」

  哈利說的沒錯,對於珀西來說,羅恩這樣從不惹事的小弟,夾在搞事雙胞胎和唯一的妹妹之間,簡直堪比透明人。

  他們順利脫離大部隊趕去找赫敏,然後就同樣順利地把巨怪鎖進了女盥洗室——恰是赫敏所在的那一間。

  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哈利覺得慚愧極了,特別是當他看到赫敏驚怖欲死、完全喪失思考能力的模樣時。

  「幻身咒!赫敏!你不是學會了嗎!」哈利提醒她,然而赫敏現在只會尖叫,一點兒都不冷靜,「別叫了!鎖舌封喉!」

  成、成了!哈利愕然注視著魔杖,這怎麼的,第一個奏效的魔咒是個惡咒?

  還是個,絕對不會出現在《標准咒語》上的、雷古勒斯壞心眼教他惡作劇的自創魔咒?分院帽的失誤率是不是太高了?

  但赫敏大張著嘴無聲地嚎了半天後,竟然真的漸漸平靜下來了。辛苦把盥洗室砸得一團亂來牽制巨怪注意力的羅恩拼命地提醒她:「幻身咒!幻身咒!先把你自己救出來再說!哈利你說句話啊!」

  「羅恩說得沒錯!」哈利喊道,羅恩差點摔倒。

  但赫敏的魔杖抖抖索索,始終沒能發出一個完美的幻身咒——大概是和哈利的情況正相反吧,在這種生死危機的緊要關頭,她反而沒辦法集中精神。

  「先繳他械,羅恩!」哈利抓起一塊肥皂試圖滑倒巨怪,「咒語是『除你武器』!」

  「除你什麼?」羅恩崩潰地矮身躲過巨怪木棒的橫掃,「你怎麼是個理論派啊!你甚至都不告訴我,魔杖是不是也要像漂浮咒一樣哆嗦一下——哎??」

  羅恩大聲念出白天重復了無數遍的咒語,同時魔杖輕微地、精妙地一抖——巨怪手裡的木棒高高地漂浮而起,橫過來狠狠地抽了巨怪的太陽穴一下!那家伙哼都沒哼一聲,直接暈了過去,倒下時又踩到哈利扔出去的肥皂……盥洗室裡地動山搖,仿佛發生了一場小型地震。

  哈利脫力般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向羅恩舉起大拇指:「本場MVP是你的了,哥們兒!」

  羅恩臉色紅彤彤的,大著膽子走到廁所隔間那邊兒去。「你還好嗎,格蘭傑?」他忍不住回頭看了哈利一眼,收到一個鼓勵的眼神,立刻又多了幾分底氣,「白天是我不好……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你。你……能原諒我嗎?」

  一向趾高氣揚的小女巫抱著膝蓋、可憐巴巴地縮在馬桶蓋上,眼裡含著兩包眼淚,羅恩覺得心頭一軟,向她伸出了手:「你能自己起來嗎?」

  他們互相攙扶著邁過一地狼藉和巨怪倒伏的身體,哈利撓了撓頭,也爬了起來。「對不起,赫敏,那個咒語……呃,要不你就等它自己效力過了再說?反正晚上可能也不怎麼需要說話?」他囁嚅道,「我我我我不知道解咒,我也不知道怎麼就……但當時,你知道的吧,你要是一直尖叫,巨怪就會一直被你吸引。」

  赫敏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指了指他們身後——他們急火火返回的時候沒有鎖門,現在那門大開著,麥格教授、斯內普教授和奇洛教授就站在門外望著他們。男巫們非常善解人意地落在後面,將最佳觀賞位置留給了格蘭芬多的院長。

  「您一定能幫赫敏的吧?」哈利著急道。

  麥格教授嘆了口氣,向他們走來,有些嘆為觀止地環視著這間盥洗室。「你用的什麼咒語,波特?」她問,「是『無聲無息』還是『閉口不言』?」

  「哦?原來還有這兩種?」哈利若有所思,老實承認,「都不是,教授,是『鎖舌封喉』。」

  麥格教授身體一僵,回過頭去堪稱凶殘地瞪了斯內普一眼,斯內普卻不知為何、竟然有些要笑不笑的樣子。

  「你自己來吧,西弗勒斯。」麥格教授閃開道路,「我知道『咒立停』是無效的,對吧?」

  斯內普掩藏在寬大鬥篷下的手輕輕一動,赫敏「阿巴阿巴」了幾下,顧不得慶幸於自己恢復正常,就立刻道:「都是我的錯,教授!與哈利羅恩沒有關系,他們是為了救我才——」

  「你的錯?」麥格教授擰起眉頭,仿佛在聽一門外語。

  「是我,我覺得自己可以打敗巨怪,才擅自跑過來的!」赫敏勇敢地挺起胸膛,「哈利他們發現我不在,他們是為了阻止我愚蠢的行為……」

  麥格教授微微一笑,蹲下身來,摸了摸小女巫髒兮兮的臉頰。「今天這裡沒有人會因為犯錯而受處罰,格蘭傑小姐。」她大致檢查了一下赫敏的傷勢,「最大的那個韋斯萊先生發現一共少了三個人,你的室友佩蒂爾小姐說你下午就一直躲在盥洗室裡,晚飯也沒有出現,誰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這沒有錯。」

  她又轉身看向哈利和羅恩,肯定地點了點頭:「違抗命令、擅自行動雖然不對,但救人要緊,我想當時你們也沒有一個合適的對像可以求助,是不是?包括擅闖女盥洗室,我們就當它沒發生好了。」

  羅恩強忍著沒有露出「這波我們好像賺了」的表情,可赫敏卻哭了:「您什麼都知道,可我卻撒謊了,向您撒謊……」

  「你不也是為了保護波特先生和小韋斯萊先生嗎?」麥格教授反問,哈利發現她雖然嚴厲又公正,但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不近人情,「說實話,三個一年級的小巫師打敗了一頭成年山地巨怪,這值得好好地為格蘭芬多加一些分數呢!」

  「咳!」斯內普清了清嗓子,「我認為這種行為雖然情有可原,但並不值得鼓勵。」

  哈利猛地按住羅恩不安分的後脖頸,他看上去非常想要「怒目而視」一下。

  最後格蘭芬多只獲得了十分,麥格教授起身要送他們三個去醫療翼檢查的時候,忽然說了一句:「如果一定非要找個錯誤的話,那就是……巨怪不是在地下教室嗎,奎裡亞斯?」

  一直把臉俯在牆上、仿佛不敢看女盥洗室內景的奇洛教授哆哆嗦嗦地轉過臉來,麥格教授卻又很快地笑了笑:「當然,巨怪也是有腳的,我只是覺得,咱們霍格沃茨的巨怪,移動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當夜他們是在醫療翼度過的,被中斷的萬聖節盛宴也被家養小精靈送了過來。羅恩和赫敏都有些不同程度的擦傷,赫敏最嚴重,她本來就沒吃飯,又哭了一下午,由於過度緊張和尖叫而真的脫力了,但這對於龐弗雷夫人來說,一眨眼就治好了。

  「其實你們現在就可以回去了。」龐弗雷夫人笑眯眯地說,「但我想,經歷了那麼刺激的冒險,你們可能需要一個清靜的地方,好好兒地和朋友待在一起,是不是?大家都在公共休息室繼續狂歡呢!」

  她體貼地用簾子將他們圍成一個小空間。轉身出去了。一時間,這裡只有羅恩咀嚼和喝飲料的聲音,還有赫敏把面包屑搓成一個個小球的沙沙聲,哈利被巨怪熏得沒什麼胃口,只仰望著天花板。

  人與人之間關系的質變是一瞬間發生的,剛剛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發生了,真有意思啊!

  「下周二是我爸爸媽媽的忌日,」哈利忽然說,「今年我可能沒有辦法去掃墓了,你們能和我一起嗎?」



第115章  寶貝(1)

  蓋伊·福克斯之夜那天,哈利在城堡外升起了一堆小小的火焰。他問海格要了一些干柴,又去廚房引來了火種,和羅恩、赫敏一起蹲在草地上,靜靜看著篝火燒盡。

  「我去過海德公園,但我從沒想到……」赫敏說,「甚至就在我去對角巷買東西那天,我和爸爸媽媽還去那邊散過步。」

  「空氣很清新吧?」哈利笑著看向她,「綠化很好,還有天鵝,確實很適合散步。」

  赫敏伸出手在火焰上暖著,難過地垂下頭。

  「哈利其實……其實早晨馬爾福來找過你。」羅恩吞吞吐吐地,「但當時你被伍德薅去訓練了,他讓我轉達你一句話。」

  「什麼?」

  「他說你想回家的話,可以去斯內普的辦公室,走壁爐。」羅恩困惑地復述,「還讓你不要念地址,就直接說『回家』。」

  「為什麼非要去斯內普教授的辦公室不可呢?」赫敏挑起了眉,「我見過麥格教授從她自己的壁爐回家,不過似乎這些壁爐的飛路網鏈接都是單向的。」

  「確實是單向的,弗雷德和喬治早晨訓練常常遇見麥格教授上班,還和他們打招呼呢!」羅恩不以為然地說,「要我說,麥格教授的丈夫也不是外人,干嘛不讓他一起來霍格沃茨住呢?」

  哈利忍不住笑出聲來:「霍格莫德也不遠吧?中老年人適當運動對身體有好處的。」

  「這倒是!」赫敏贊成,「我看斯內普教授就該多曬曬太陽。」

  「這可難了,人家住在地下、工作也在地下,要是他樂意,吃飯都可以在地下吃。」羅恩撇撇嘴,「陽光又不是麻瓜的核、核輻射,還能照到地底下去啊?」

  「核輻射也不行的,羅恩。」赫敏搖搖頭,一時頗為好奇,「你家不是純血嗎?你知道得還挺多的。」

  「我家有個麻瓜親戚來的,經常會送我們一些麻瓜的禮物,書啊衣服啊鞋子啊,比爾都那麼大了都有他的份。」羅恩說起來,悠然神往,「比爾和查理——就是珀西上面的兩個哥哥,他們的禮物都是一下子補送了好多年的,那一天我們家都快被禮物盒子塞滿了。」

  「真好!」哈利羨慕極了,「我也想有這麼好的親戚,可惜波特家沒什麼人了,當年他們也受到牽連,從來不敢和我聯系。」

  他和朋友們聊了聊德思禮夫婦,羅恩聽得攥緊了拳頭,赫敏卻小聲道:「不對吧,哈利,我怎麼覺得這像是PTSD的症狀?」

  哈利點點頭:「你說得沒錯,就是PTSD。」

  「你倆又在說我聽不懂的麻瓜語了!」羅恩大叫,「哈利,你本應是溝通我和赫敏的橋梁來著!」

  「小點兒聲吧,羅納德!」赫敏簡單講了講「創傷後應激障礙」的知識,「恕我直言,哈利,你如果真是在那樣一對夫妻身邊長大,你自己的心理問題也會很嚴重。」

  「我爸爸媽媽的朋友們搬在德思禮家隔壁,一直是他們在照顧我。」哈利設想了一下羅恩待會兒的反應,就已經忍不住想笑了,「斯內普教授就是其中之一,他是我媽媽的朋友。」

  赫敏尖叫一聲,差點兒被火焰燒著手。羅恩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隨即被夜露冰得一蹦三尺高。「我、我只是腿麻了!」他慌張地喃喃自語,「你……哈利你……」

  「所以你認識馬爾福。」赫敏火速接受現實,「那天晚上在四樓的事也說得通了,一切都有了解釋,因為你們早就認識!」

  「沒錯,我有記憶以來就認識他,8歲的時候我就知道將來要到秘密特工學校被他教。」

  「噗」的一聲,羅恩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麼辦,哈利!我什麼時候聽到『秘密特工』才能不笑!」

  赫敏也笑了起來,以一個極高難度的姿勢踹了羅恩一下。萬聖節那天他們因為這件事笑得差點兒掀翻醫療翼的天花板,羅恩主動要求給赫敏復述,但往往自己還沒張嘴就先笑得不行。

  「有這樣一群朋友,你爸爸媽媽一定是非常非常好的人。」羅恩笑夠了,唏噓不已,「我們以後也要這麼好!」

  哈利尷尬地咧了咧嘴,他該怎麼說這裡面只有盧平是真的和爸爸十二萬分要好?其他人都……呃……難說。

  進入十一月,本學年第一場魁地奇比賽就悄然到來了,哈利緊張得一晚上沒睡好,半夜聽見羅恩在隔壁床說夢話,都是「梅林保佑,是個晴天」之類的。第二天在飯桌上,羅恩悄悄咪咪地慫恿他:「你要不,去問問你媽媽的朋友,有沒有成品福靈劑什麼的?」

  赫敏一把將面前的《魁地奇溯源》推倒了,用來做標記的羽毛筆指指羅恩:「這是違規的!」又指指哈利:「你想都別想!從現在開始我會看住你!」

  哈利哭笑不得:「拜托,好好想想今天我們的對手是誰,就算我願意去要,他會給嗎?」

  「那你打赫奇帕奇的時候再去要!」羅恩果斷地說,赫敏看上去想用那本大厚書把羅恩的腦瓜子夾扁,「他們三年級的那個迪戈裡據說很棘手。」

  一位非常英俊的少年正從羅恩身後經過,聽見他的話後也只是笑了笑,還向哈利點點頭,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那是誰啊?」哈利問。

  「很不幸——」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塞德裡克·迪戈裡,本人。」另一只手也搭上來。

  羅恩尷尬地打了個嗝,獲得了來自雙胞胎哥哥的鬼臉各一個。

  「有經驗的人現在就去占座了,相信我,這一場可比決賽更搶手。」

  「要麼看你出風頭,要麼看你出糗!」

  「那麼我們親愛的小羅尼,你還在這裡做什麼呢?」

  「格蘭芬多不會一點兒應援措施都沒有吧?」

  「嘖嘖,一代不如一代!」

  羅恩和赫敏被擠兌得落荒而逃,而哈利則被提溜去聆聽隊長奧利弗·伍德的賽前動員。他還是聽得很認真的,相比於韋斯萊雙胞胎來說——這二位一直在研究他那把掃帚,還好光輪系列沒有編號,否則他光憑這把掃帚就得掉馬。

  哈利走出更衣室,只見球場看台幾乎已經被坐滿了,單看應援比例就知道斯萊特林多麼不受待見。教授們也幾乎都來了,海格坐在最後一排,龐大的身軀將應援橫幅上的手繪巨獅擋得嚴嚴實實,鄧布利多教授雖然出身格蘭芬多,現在也不好表現出明顯的偏袒,干脆和斯普勞特教授坐一起去了。

  「那麼,執行戰術,隨機應變!」伍德振臂一揮,哈利跟著隊員們一齊吼了一聲,這才隨著霍琦夫人的哨聲指揮,衝向青天。

  戰況一開始就很激烈,但這一切都跟哈利無關。下邊兒你追我趕、汗流浹背,他在最高處盤旋尋找,甚至覺得好冷。

  「看路!哈利!」海格渾厚的聲音強勢壓過李·喬丹的大話筒,遙遙從格蘭芬多看台傳來。

  哈利連忙一低頭躲過一只游走球,向他們的朋友們揮了揮手。

  「不要走神!」赫敏叫得快要破音了,「你看路!!!」

  哈利打起精神,聚精會神地尋找起金色飛賊的蹤跡,但這和運氣好壞有關,和他的態度端不端正無關——人要是倒霉,平流層騎掃帚,都會遇上顛簸氣流。

  「啊啊啊阿波羅尼婭!!!!!」哈利在空中抱著掃帚大叫,反正也沒人聽得見,「謝謝你讓我學騎馬!!!!!!!」

  四個看台齊齊爆發出驚人的呼喊,救世主的掃帚在保持上下左右小幅度亂晃的同時,開始呈之字形往下掉。格蘭芬多隊已經不太有心思比賽了,韋斯萊雙胞胎圍著哈利·波特團團轉,可愣是幫不上什麼忙,還差點被他撞下掃帚。

  至少有三位教授出手相助,鄧布利多、弗立維和麥格都向著半空中的找球手伸出了魔杖,羅恩敏銳地注意到斯內普也在喃喃念著什麼,但他動作幅度很小,魔杖只露出個尖尖,身體也很僵硬……似乎在避讓身後的什麼人,不想讓他發現?

  他身後除了斯萊特林的學生,就只有奎裡納斯·奇洛,就像是不敢直面待會兒注定發生的慘狀一般,他居然回過了頭,只將後腦勺衝著場上,但他腋下有個東西在閃閃發光,是魔杖。

  羅恩連忙搖人,赫敏只瞥了一眼,甩手就向斯萊特林看台跑去。

  「等等我!」羅恩連忙追上,眼睜睜看著赫敏三步兩步衝過去,忽然一個平地摔,像是踩到了誰的袍角一般,一頭將奇洛撞翻在地。

  光輪2000立馬就好了,羅恩不可置信地仰望天空,他其實,還是,有那麼一點兒……只是一點點,懷疑斯內普的。

  「很簡單。」赫敏若無其事地道完歉,甚至從斯內普那裡領到了罰分,「如果斯內普教授要害哈利,那麼他在哈利還是個手軟腳軟的小嬰兒時就可以直接把他掐死,留到現在,養這麼大,送到霍格沃茨來,在鄧布利多教授的眼皮子底下,這麼大張旗鼓地謀殺——他有病?」

  「聽你這麼說,我覺得有病的可能是我。」

  一陣衝天的歡呼聲傳來,二人連忙抬頭望去,只見哈利一手按著掃帚,一手正從嘴裡摳出——金色飛賊!!!!

  格蘭芬多贏了!

  「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從醫療翼體檢出來的哈利被海格接到了他的小屋裡,「事實上我都不敢往下面看。」

  「那時候沒人敢往下面看吧,哥們兒?」

  「不是,我之前看過,但我總是頭疼,准確地說,是傷疤疼。」

  海格很關切地看過來,看來他不知情。

  「傷疤疼?!之前疼過嗎?」赫敏緊張兮兮地摸他腦門兒,這才是正常反應,「是一直疼還是?你跟鄧布利多教授說起過嗎?」

  「開學那天好像疼了一下,分院之前,但我沒在意。還有萬聖節那天在盥洗室,當時也沒顧上。今天疼得格外劇烈,當我看向某個方向時就會疼,但我當時已經被晃暈了,根本分辨不清。」哈利慢慢喝著奶茶,「我當然和鄧布利多教授和龐弗雷夫人說了,『啊,應該的』,這就是我得到的答復。」

  「啊????」赫敏一臉偶像幻夢破滅的表情,「沒了?他沒再說別的?」

  「你還讓他說啥?」羅恩非常不以為然,「誰跑那麼高吹了那麼久冷風,又被這樣那樣來回晃,不會頭疼啊?平常陰雨天不疼,就是恢復得特別好了。我爸的腿以前在威爾士受過傷,全靠它預測天氣呢!」

  「索命咒留下的傷疤也會——」赫敏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海格,「不可饒恕咒也這麼接地氣?」

  海格連忙擺手:「我不知道,別看我,我魔法理論知識學得可一般了。」

  「哦別這樣,海格,」赫敏拍拍他粗壯有力的胳膊,「你是霍格沃茨的教授呀!」

  「我也就養養小動物了。」海格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從亂發裡揪出一只護樹羅鍋,隨手夾在背帶與襯衫之間,「和斯卡曼德先生不能比,也就是大蜘蛛啊三頭犬什麼的……」

  「你等等?!」

  「三頭犬?!」

  「大蜘蛛?!」

  「噢……」海格郁悶地嘟囔道,「你們已經去過了,是不是?那個不允許你們靠近的地方。」

  「我本來也不是很好奇的,海格。」哈利誠懇地說,「但現在學校裡埋伏了一個壞人,上午差點兒害死我,誰能保證他對四樓禁地沒有企圖呢?」

  「你?」海格渾不在意地大手一揮,「那可是鄧布利多和尼可·勒梅的寶貝,和你有什麼關系——」

  他沙缽大的拳頭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杯子盤子原地起跳。赫敏嚇了一跳,羅恩咬著嘴唇別過頭去,在笑出聲的邊緣瘋狂試探。

  「謝謝你,海格。」哈利立即變得更誠懇了,「你還有什麼能告訴我們的嗎?比如如何通過那條三頭犬?」

  海格被自己氣得呼呼喘氣,老半天才平靜下來。「有。」他說。

  三雙明亮的、年輕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充滿了求知欲。

  「它的名字叫路威,」他憋不住也笑了,惡作劇的滋味如此美妙,怪不得韋斯萊雙胞胎難以自拔,「沒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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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寶貝(2)

  一直到聖誕節前,哈利都沒能想起尼可·勒梅是誰。說起來也是怪,他們三個都覺得尼可·勒梅眼熟,但就愣是想不起在哪裡見到過。哈利甚至記得是在一本書上,但是哪本書呢?

  迄今為止他看過的、和魔法世界相關的書也就只有課本和《霍格沃茨:一段校史》,這些日子他又重翻了一遍,一無所獲——除了《密碼本》,但出現在《密碼本》上的人物應該早就作古了啊!何況這本書他們要一直學七年,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厚,哈利從八歲開始邊查字典邊看,也就大致記住了前三章而已。

  想不出來他也就不想了,反正校長和教授們總比他更著急。

  「你不回去?」羅恩欣賞著禮堂裡的節日布置,「你爸爸媽媽的朋友們不是很好嗎?哦我是說,大部分很好。」

  「萊姆斯說他今年不能回英國過節了,巴黎那邊好像有客人要拜訪。」哈利也看得目眩神迷,隨口道,「你們回吧,我有德拉科陪我呢!」

  「嗯???」羅恩立馬瞪起眼睛來,「那我也不回了,讓赫敏回吧,你可以把我的那份兒也回了,向你爸媽問好!」

  赫敏哭笑不得地白了他一眼。

  「你就算想回你也回不去,小羅尼∼」

  「爸爸媽媽今年要去羅馬尼亞看查理∼」

  「天吶,不會忘記通知你了吧?」

  雙胞胎一唱一和地從羞憤欲死的羅恩身邊經過,喬治偶爾善心大發,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其實他們也沒有通知查理,我們和查理聯絡時他比我們還要茫然。」

  哈利和赫敏為了安慰羅恩,只好又把尼可·勒梅拖出來說。「還不如直接把奇洛的事情告訴鄧布利多教授呢!」羅恩還是蔫蔫兒的。

  「我們沒證據,羅恩。」赫敏很嚴肅,「奇洛教授是教黑魔法防御術的,他出手幫哈利是理所應當的,斯內普教授和他也沒有直接衝突。」

  「那你怎麼解釋你一去,哈利的掃帚就好了呢。」羅恩不服氣。

  「拜托你,羅納德。」赫敏嘆了口氣,非常有耐心地給他解釋,「現場有四位教授合力,別人不說了,鄧布利多教授是什麼水平,他一出手,那個黑魔法詛咒應該立刻就停了才對,拖到我們發現端倪,那個壞人得有多厲害啊!我撞倒奇洛完全是走投無路了,才死馬當作活馬醫,你看看奇洛,他像是個厲害人物的樣子嗎?」

  哪怕是早就聽聞奇洛大名的哈利·波特,也無法違心地承認奇洛是個有本事的人。他的課簡直就是個笑話,如果說魔法史聽不下去還可以睡覺,黑魔法防御術就是想睡覺,都會被教室裡彌漫著的大蒜味兒熏得腦門兒疼。

  是以開學至今哈利全靠上一代人的筆記活著,因為每一年授課內容都不同,所以後援團干脆給他郵來了全部七年的內容,可給海德薇累夠嗆。

  怎麼說呢,聽上去這門課他可以橫著走了,但這四本冊子裡,有兩本就是純粹的黑魔法,一本可以改名為「如何應付黑魔法防御術考試」,只有萊姆斯·盧平的那本還算像回事,但他明顯對黑魔法生物更感興趣。

  後來雷古勒斯還從布萊克老宅裡翻出了西裡斯當年的筆記,哈利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潦草得讓他眼睛疼,塗鴉反而比字跡工整多了。

  三個人艱難地靠著一本兒半筆記學習黑魔法防御術,赫敏把時間全都花在了阻止羅恩走阿波羅尼婭的捷徑上。後來還是德拉科出手相助——畢竟是一年級的內容學了五年,基礎打得非常扎實,他的家庭教師看著比奇洛像話多了。

  24日一早,絕大部分學生都隨著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回家了,麥格教授隨即也回到了霍格莫德與家人團聚,斯普勞特教授不知什麼時候也不見了——剩下的幾乎都是單身漢:鄧布利多、弗立維、斯內普、奇洛、海格以及格蘭芬多的韋斯萊兄弟四個和哈利、斯萊特林的德拉科、拉文克勞一位留下來復習考試的五年級女生。

  那位碩果僅存且出發點如此令人感動的拉文克勞,當場獲得了來自校長的慷慨加分。

  「我說——」羅恩躲過一個雪球,「馬爾福怎麼不回家?你不是有我們了嗎!」

  「我聽得見!韋斯萊!」德拉科怒吼,抬手又砸了一個過來。

  德拉科·馬爾福此人,果真如阿波羅尼婭所說的那樣,簡單易懂好拿捏。他不是不想玩,他只是放不下面子,在美國又被洗腦得很成功——所以哈利一拉,他就順坡下驢地加入到了雪球大戰中。

  反正人少,珀西正和那位拉文克勞親切交流「如何令校長另眼相看」呢!

  當著德拉科的面,哈利沒有揭他老底,而是在晚上睡覺前和羅恩簡單說了說。

  「……幾乎每天都要開酒會,白天還有午餐會、冷餐會、茶話會。然後克拉布那個傻缺就會被推出來,走到哪裡都像一坨金光燦燦的大便,你被迫挖一口嘗嘗,還得誇大便嘗起來真不錯!」哈利形容道,「你想去嗎?可要是回家了卻不出席,姿態就更難看了。」

  羅恩打了個哆嗦:「還好我家是『純血之恥』,我爸爸媽媽當年是私奔結婚的,韋斯萊家反對的理由是媽媽是個純血,普威特家反對的理由是爸爸是個韋斯萊。」

  「我知道,你奶奶是個布萊克,因為嫁給你爺爺被除名了。」哈利喃喃地說,感覺眼皮子有些發黏。

  「你比我更了解我家,我好感動,哈利……」羅恩很快也打起了小呼嚕。

  第二天哈利起床的時候,羅恩已經在拆禮物了。他舉著一件毛衣喃喃道:「我一直覺得我媽配色有一手的……」

  哈利還是先清點了一下,多了赫敏的一盒糖,少了德拉科的——昨天晚上就給了。海格的手工大軍今年新加入的成員是一把灰白色的粗糙短笛,音色感人,麥格教授也沒再給,大概是覺得拜托學校裡的小精靈做好了送過去、她打包再派貓頭鷹送回學校裡,這有點兒傻。

  值得一提的是,斯內普送了一小瓶福靈劑,哈利都沒敢讓羅恩看見;阿波羅尼婭送了他一本「糊弄學」集大成之作——如何應付各科考試及essay範文模板,並特別標注魔藥那章最好別看,否則只會適得其反;盧平則整理了一份《夜游指南》,第一步是讓他去費爾奇辦公室找地圖???

  下一份禮物是雷古勒斯送的,是巴掌大的袖珍雙面鏡,鏡背用米珠鑲嵌出一朵馬蹄蓮。包裹裡的紙條上寫著:「經過特殊處理,為單向鏡,床頭櫃上隨便找個地方支著就行了,他想看看你、聽聽霍格沃茨的聲音。」哈利無語地沉默了一會兒,將鏡子拴在了書包拉鏈上。

  他又拆開代送的禮物——天啊,他現在有兩瓶福靈劑,多了一本《夜游指南2》!為什麼他總是更喜歡「西裡斯」的禮物!今年「西裡斯」直接給了他一張光輪2001的提貨單!看看!看看!

  「那兒還有個包裹,哈利!」羅恩指指點點,「左腳別動,你快把它踢到床底下去了。」

  「唔……好像是件特別薄的衣服?」哈利俯身拾起那個灰撲撲的小包裹,「難道是雨衣?不對雨衣不可能這麼柔軟——」

  他一下子頓住了,他認出了鄧布利多的字跡——細細長長,圈圈套圈圈,這種字跡上一次出現在他的包裹上,還是轉交父母遺物的那次。

  哈利的呼吸一下子加快了。

  「所以我做夢和鍍金大便推杯換盞的時候,你已經玩這麼大了?」羅恩頂著哈利新得的隱形衣,跌跌撞撞地被他拉著一路小跑,「還有為什麼費爾奇連聖誕假期也要巡夜?他不放假的嗎?梅林不能管管鄧布利多教授嗎?慘無人道!」

  「或許是因為弗雷德和喬治也留在學校裡過節了。」哈利還是很客觀地,他走到約定好的地點,小聲叫了一聲,「德拉科?」

  雕像後懶洋洋地走出一個金毛腦袋。「你要帶我去看的東西最好足夠好玩,」他打著哈欠,「長身體的時候,每一覺都很要緊。」

  哈利帶他們去了一間灰塵遍布的廢棄教室,堆滿了缺胳膊少腿兒的課桌和長凳。最深處安放著一面華麗又氣派的高大鏡子,哪怕是海格來了,都能拿它當穿衣鏡。

  「所以,你們看見了什麼呢?」哈利讓開一邊,有些緊張地讓朋友們依次上前,「我看見了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他們好像也能看見我,媽媽在鏡子裡哭了。」

  「我看見我捧著魁地奇冠軍的獎杯,身上別著學生會主席和級長的雙料徽章。」羅恩著迷又欣喜地撲在鏡面上,「我還是魁地奇球隊的隊長,獎杯上的刻字是這麼說的。」

  「所以這是面理想之鏡?」哈利喃喃自語,把拔不下眼睛來的羅恩推到一邊,「如果是這樣的話,德拉科應該能見到他接過馬爾福家的權柄,迎娶純血千金、成為魔法部長、走上人生巔峰?但我的理想怎麼會是已經死去的人?」

  「不。」德拉科輕聲道,露出一種目眩神迷的表情,「我看到我們大家都在一起。我們長大了,哈利,爸爸媽媽他們都老了,但他們都站在一起,都還活著。」

  「你的理想這麼平凡的嗎?」羅恩困惑地說,「不過我也好想知道我長大了是什麼樣子哦!」

  「比現在好看,很不賴。」德拉科的聲音竟然有些哽咽,「我爸爸和你爸爸在吵架,但也就是吵架而已,我媽媽都懶得理他……都活著,沒有人受傷,也沒有誰死去。」

  「好了,別看了。」哈利冷靜地推著德拉科的肩膀把他轉了個個兒,「這面鏡子會令人沉醉,困住所有人的腳步,很危險。」

  「真高興你發現了它的用途,哈利。」有個蒼老的聲音從一摞課桌後響起,「但你依然選擇每晚都被它困住腳步,是嗎?」

  「是的,鄧布利多教授。」哈利吃了一驚,身邊的羅恩嚇得開始打嗝,德拉科死死捏住他的手,恨不得把他手指掰斷,「我承認錯誤,我不應該來,更不應該拖上別人。」

  「不,都是小事情,不值一提。」鄧布利多教授披著厚厚的睡袍,白發仔細地收進睡帽裡,長長的胡子為了防止壓到,都編成了辮子塞進脖子上掛的大布袋裡,看上去十分滑稽,「我既然送了你隱形衣,就對將要發生的事情心知肚明了。」

  哈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被看穿了的感覺真的好尷尬。

  「這面鏡子,我們稱它為『厄裡斯魔鏡』。」鄧布利多抬手撫摸著頂部深深鐫刻的銘文,「讀不通,是吧?為什麼不反過來試試看呢?」

  羅恩立刻開始在地上的灰塵裡寫寫劃劃:「我……呃,我呈現的,並非你的臉,而是你的……欲..望。」

  「沒錯,韋斯萊先生。」鄧布利多回過頭來向羅恩眨眨眼,「理想,努努力總有實現的希望,哪怕再脫離實際,但是……欲..望,就蠻不講理的多了,是不是?支撐人的欲..望的,只有你心底最深處那一股原始的『我想要』。」

  三個小孩備受打擊,羅恩尤甚——至少哈利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父母早就離世了,德拉科更加明白,實現鏡子裡那種天下大同的和諧場面,比他真的成為魔法部長、走上人生巔峰還要艱難一萬倍。

  「沉迷於此沒有意義,孩子們。」鄧布利多輕輕拍了拍巴掌,「我會將這面鏡子搬到更適合它的地方去,讓別人的腳步為它所困。」

  「對不起,教授。我注意到您從剛剛開始,就一直避免看那面鏡子。」哈利好奇地問,「這樣就能抵抗它的誘惑嗎?您從那裡面看到了什麼呢?」

  鄧布利多的身影有一瞬間的僵硬。

  「教授可能只看到他自己吧,畢竟他現在什麼都有了,哈哈!」羅恩打圓場,拼命向哈利示意,「這算個人隱私了,兄弟!」

  「是嗎?我什麼都有了?」鄧布利多含笑反問,在一瞬間洞悉了羅恩·韋斯萊的弱點,「我有什麼了?」

  「您、呃……您打敗了黑巫師格林德沃,是國際巫師聯合會的會長,研制出了龍血的十二種用途,」羅恩滔滔不絕地背誦起巧克力蛙卡片上的內容,「和您的好友尼可·勒梅——嗝!」

  現在有另一只手死死捏住哈利了,但羅恩更想掰掉他的大拇指。

  「人在每個階段心中所渴求的東西是不一樣的。」鄧布利多悠然地望向那面鏡子,「我年輕的時候,更期盼和我的愛人能夠重歸於好Ⅰ,但那是絕無可能的。現在我老了,只看到自己握著一雙羊毛襪。」

  可哈利覺得他的神情並不像看一雙襪子那麼簡單,鄧布利多似乎也在貪戀地注視著一張張面孔,就像哈利隔著冰冷的鏡面和家人對望。

  「原來您也會……談戀愛啊?」羅恩傻傻地說,「您還會失戀呢?」

  「閉嘴韋斯萊!」德拉科惡狠狠地隔著哈利瞪了他一眼,「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當然。」鄧布利多呵呵一笑,「大人也都是從少年時期成長起來的,老人也曾經是個你們這樣的孩童,不過那都是一百年前的事了。」Ⅱ



第117章  寶貝(3)

  假期結束返校的赫敏·格蘭傑收獲了來自伙伴們的全新進展——尼可·勒梅。哈利也終於在《密碼本》上找到了這個人,理論上確實應該死了,可是他既然發明了魔法石,那豈不是想活多久活多久?

  「一定是魔法石。」圖書館裡,赫敏抱著本《基礎煉金術入門》一錘定音,「迄今為止所有的煉金術士都在攀登兩座不可逾越的高峰,魔法石與人造人Ⅰ,其他的煉金術小成果根本不屑於藏著掖著,譬如龍血的十二種用途。」

  「魔法石不是被造出來了嗎?」羅恩茫然不解,「為什麼不把魔法石的……呃,配方?公布出來,讓大家隨便去做嘛,這樣就不用搶來搶去了。」

  「那全世界的人都不用死了,羅恩,人人都是大富翁。」哈利忍俊不禁,「那豈不是亂了套了?」

  「長生靈藥和點石成金只是魔法石的副產品,它真正的問題涉及生命倫理,所以和人造人一樣成為不可研究卻又引得人人爭先的禁術。」赫敏一邊速讀「第一章:煉金術與倫理」,一邊給他們解釋,「通常認為,一個完整的生命是無法被魔法憑空創造出來的,但魔法石和人造人至少將問題解決了一半——一個和正常人毫無二致的軀體。」

  「嘿!」羅恩笑道,「誰也知道靈魂是最難解決的那部分啊!」

  「但這也足夠尼可·勒梅將魔法石托付給英吉利海峽對岸的鄧布利多,就算是鄧布利多也得藏在古靈閣裡。」赫敏嚴肅地合起書,對煉金術的興趣不大,「只是軀體就搶手成這樣,如果它能創造靈魂,霍格沃茨大概已經被夷為平地了。」

  「好了,好了,不管怎麼樣,有一個覬覦魔法石的壞蛋潛伏在學校裡。」哈利總結會議內容,「他至少是個想不勞而獲的窮鬼,其次是個妄求長生的傻瓜,最可怕的,是他因為某種黑魔法事故失去了自己的軀殼。」

  「我現在也覺得魔法石真是個好東西了,三種問題一次解決。」羅恩嘖嘖稱奇,「既能獲得身體,又能長生不老,還能坐擁黃金。」

  「我只覺得鄧布利多教授很厲害,因為他能抵抗得住這種誘惑!」赫敏為今天的會議上了價值,「但斯內普教授和奇洛教授都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啊,他們已經有軀殼了。」

  「先不管那個人是誰,反正他至今還沒得手。」哈利沉思道,「如果你餓得不行,卻夠不到桌上最想吃的蛋糕,你會怎麼辦呢?」

  「那我湊合著吃塊現烤的酥脆蘋果派也不是不行!」羅恩舔舔唇角,兩個中等偏上愛好者一起看向在座唯一指定學霸——赫敏·格蘭傑。

  「我不知道,這太多了。」赫敏不負他們所望,「但如果是我的話,那麼獨角獸的血液無疑是最方便的。它們沒有攻擊性,柔弱無害,親近婦孺,只要找到它們,就能割喉取血。」

  「可是殺害獨角獸是會被詛咒的!」羅恩害怕地縮了縮。

  「我都快死了我還怕個鬼的詛咒!」赫敏「噗嗤」一笑,「其實也沒必要非得割喉,後肘上的血也是血,是血就管用啊!」

  男巫們默默松了一口氣,決定找機會提醒一下海格。

  第二場比賽哈利幾乎是一眨眼就抓住了金色飛賊,在韋斯萊雙胞胎「破紀錄」的呼喊聲裡向赫敏再三保證他真的沒采取什麼違規手段。赫奇帕奇隊那位英俊的找球手也來向他道賀,「你要是赫奇帕奇,」他很有風度地說,「我現在就退位讓賢。」

  無論如何,要不是海格那條倒霉的挪威脊背龍,哈利真的以為他們和魔法石的緣分就到此為止了。

  「就算馬爾福真的會龍語,他也不能阻止諾伯長大呀!」赫敏苦口婆心地勸著海格,那邊哈利還在和德拉科一起玩龍,「你已經是霍格沃茨的教授了,海格,這條龍會讓你一無所有的!」

  海格抽抽噎噎地拿著一塊大抹布擦眼淚:「我、我只要有諾伯就、就夠了!」

  「我猜你想像中的場景一定是你騎在諾伯背上一起翱翔天際,累了就找片森林停下來填飽肚子,你還能縮在諾伯翅膀底下睡覺?」赫敏冷笑,「海格,那是龍,不是狗!就算是牙牙,你在它眼裡也不永遠是凜然不可侵犯的主人,你一頭睡上個三五天,它就敢來咬你的臉!」Ⅱ

  牙牙委屈地嗚咽了幾聲,討好地舔舔赫敏的手,獲得了一個安撫的呼嚕毛。

  「羅恩被咬進醫療翼前,已經給他哥哥查理寫信了。」赫敏端起姿態,「星期六午夜,他們會來把諾伯接走。」

  「哦不——」海格悲哀地哭叫了一聲,「還剩幾天!」

  「幾天!」赫敏嚴厲地指了指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的哈利和德拉科,「這幾天我們都不得不反復地消耗掉諾伯的精力,牛骨做的磨牙玩具,路威三個頭一起啃能啃兩天,諾伯呢,只要一口!」

  「啊,你們去找路威了?」海格顴骨上浮起兩朵紅暈,「這些天光顧著諾伯,我都把它忘了,多虧你們還想著它!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們別去,因為這不是學生應該管的,雖然你們也不會聽。」

  「你要是被開除了,路威大概也得跟著你滾蛋去喂諾伯。」赫敏說道,「反正學校裡除了你沒人能夠控制得了它。」

  話音剛落,她就突兀地陷入了沉默。

  「不會吧?」一直關注著話題走向的哈利回過頭來,「我說你從哪裡搞到一條龍呢?」

  「怎麼會呢?」海格開朗地大笑,「三頭犬雖然不多見,但還是有識貨的人!當時我要不是露了這一手,諾伯的主人還不肯把蛋給我呢!」

  小木屋裡更安靜了,只有諾伯低低的噴火聲和德拉科手忙腳亂的「清水如泉」——這一位是真的喜歡龍,對救世主的大計劃完全不感興趣。

  「你跟他說了?!」赫敏難以置信地尖叫,「你告訴他了!」

  「我——啊?」海格艱難地反應著,「我……哈利,說不定你們只是想得太多了,根本沒人來偷,何況每位教授都貢獻了一份力量。」

  「嗯,霍格沃茨是很難從外面硬闖的,那個內鬼,如果有的話,他至少能擺平自己的那一環。」哈利很平靜地笑了笑,「現在又多了一個路威。」

  海格露出一種很惶恐、很憂心的神色來,一連幾天都是如此,常常在飯桌上就表現得很想找鄧布利多承認錯誤,但又確實不敢。與諾伯分別的憂傷也無法撫平他的焦慮,哈利和赫敏帶著隱形衣去接諾伯的時候,他甚至還問他們,可不可以用諾伯把路威換回來。

  「你這不是把魔法石拱手送給壞人嗎?」赫敏憐憫地搖搖頭,「諾威一口龍焰就能直接燒穿所有的保護措施,順帶還有半個霍格沃茨。」

  「你們連魔法石也知道了?!」海格痛苦地捂住臉,亮晶晶的眼淚滲進胡須,「梅林啊,我都做了什麼啊……」

  哈利向赫敏擺擺手,兩人麻溜抬著諾伯的座駕跑遠了。送諾伯上路的前半程還是很順利的,但後半程就有點兒糟糕了——他倆把隱形衣落在天文塔上了,以致被費爾奇抓了個正著,結果就是格蘭芬多失去了一百分,他和赫敏還得去校園服務。

  「如果弗雷德和喬治知道你們是由海格陪著逛禁林的話,他們一定會卯足了勁兒犯錯的。」手臂被諾伯咬傷而不得不錯過一系列冒險的羅恩羨慕極了,「馬人有幾個耳朵?有獸耳嗎?穿褲子嗎?你們豈不是能看見他們的——」Ⅲ

  「咳、咳!」赫敏大聲咳嗽起來,「羅納德·韋斯萊!」

  羅恩一言難盡地縮了縮:「你聽上去好像我媽媽啊,赫敏。」

  「我們也沒做什麼,海格就是帶我們檢查一下獨角獸群是不是已經遷徙去禁林深處了,畢竟他是個壯漢,獨角獸似乎也不太愛搭理他。」哈利吃著帶來慰問羅恩的水果,「我覺得馬人有點神神叨叨的,覺得世道不太平就直說啊,什麼『火星明亮』,怕我聽不懂似的,還說好幾遍!」

  羅恩捂著胳膊大笑:「沒遇到危險就好,還好有海格,看起來他好多了?」

  「也不是……」赫敏遲疑著說,「我一直覺得有東西在跟著我們,牙牙那天晚上也一直很警覺地嗚嗚叫,後來我們遇上了馬人,那東西似乎跑到前面去了。」

  「我的傷疤一直在隱隱作痛。」哈利干脆地說。

  羅恩的神色嚴肅起來:「那就很明顯了,是那個要害你摔死的人。」

  「他和那個偷魔法石的人未必不是同一個人。」赫敏用手指輕輕劃著羅恩的病號服,「海格將獨角獸驅趕去了禁林更深處,不跟著我們,他怎麼找到獨角獸喝血呢?」

  羅恩打了個哆嗦,結結巴巴地說:「那、那麼誰……誰既和哈利有仇,又、又需要魔法石續命呢?」

  「伏地魔唄,還能有誰?」哈利冷笑一聲,坐直身體,「老不死的瘋子!」

  「梅林啊,哈利,你現在的神情好可怕。」羅恩不由自主地朝著赫敏的方向縮了縮,被赫敏嫌棄地避開了,「我還以為你對什麼都無所謂呢!」

  「我無所謂是因為,我知道有人會為我兜底,我是霍格沃茨最大的關系戶。」哈利面無表情地說,「我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伏地魔的事不行。」

  赫敏撲上來給了他一個擁抱,羅恩只好摟住他們兩個。

  「告訴鄧布利多教授。」赫敏率先抖落開兩個男生,「你必須——」

  「告訴他什麼呢?『波特先生,你覺得誰是那個壞蛋?』『我不知道教授,一切也只是我的猜測。』這樣嗎?」

  「可是海格已經聽從了你的忠告、驅離了獨角獸。」

  「哪怕海格已經聽從了我們的忠告、驅離了獨角獸!」哈利也覺得前路茫茫,令他摸不著頭腦,「但在沒有確切懷疑對像的情況下,以不變應萬變就是最好的對策。」

  「你說的可真好聽,那明明就是被動挨打。」羅恩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打唄,鄧布利多教授會怕嗎?」哈利又露出那種懶洋洋的神色,「等哪天他不在學校裡了,才是好戲開場的時候,在這之前,期末考試似乎更重要一些。」

  「你說得很對!」赫敏登時如臨大敵。

  然而主動提議的哈利·波特對於好友制定的復習計劃並不十分熱衷,成天就捧著那本《糊弄學》看,羅恩看得眼饞心熱,被赫敏強行扯著校袍後衣領拖開。

  「除非我打算把作業拿給整個學院抄、然後在考前復習的時候幫所有人劃重點,否則一個全O的成績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意義。」

  「全O……」赫敏臉上露出夢幻般的表情,仿佛看到了瀟灑迷人的英俊男巫。

  「你就是仗著你爸媽的朋友不會代你爸媽打你。」羅恩憤憤不平。

  「對於『大難不死的男孩』和『救世主』來說,過於優良的成績只會讓你顯得高不可攀,有的時候優等生也是校園霸凌的對像,不是嗎?」哈利復述著阿波羅尼婭的笑談,「中等偏上就很不錯,要讓大多數普通學生感受到你是和他們站在一起的,剩下的,魁地奇冠軍會幫你補足。」

  羅恩和赫敏雙雙沉默。

  「我有一種,自己只是棋子的感覺。」羅恩小聲道,「這種感覺可真不好。」

  「我相信哈利維持中等偏上也只是因為他懶。」赫敏苦笑了一聲,「A-和A+都是A,為什麼不80分萬歲呢?」

  「你太懂我了,赫敏!」哈利和她擊了個掌,「知識學到腦子裡就可以了,苦苦追尋全O有什麼意義,你不知道我當初看到他們的成績單時,做了一個周的噩夢。」

  「這就是物極必反吧?」赫敏啞然失笑,「一群全O生教出你一個中等偏上?」

  「不不不,萊姆斯是個真·一板一眼優等生,剩下那三位,也是像我們一樣,一個帶動另外兩個沒命地卷。」哈利笑起來,「不過赫敏你是真的熱愛學習,她麼……就像我的策略性中等偏上一樣,她是策略性全O。」

  赫敏露出向往的神色,羅恩心疼地抱住自己,感覺和這些人完全格格不入。



第118章  寶貝(4)

  期末考試結束時是個晴天,哈利和羅恩跟著大部隊漫無目的地出來透風,韋斯萊雙胞胎和李·喬丹蹲在淺水邊跟巨烏賊撩架,羅恩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一株粗壯的山毛櫸:「這棵樹是不是招病了,怎麼坑坑窪窪全是小斑點,像愛洛伊絲·米德根的臉!」

  「樹皮是貫通樹冠與樹根的營養運輸線,這棵樹很堅強了,它沒有就此死去,反而恢復得很不錯。」哈利瞥了一眼,「別看我羅恩,這也是麻瓜的知識。」

  「得虧赫敏不在這兒!」羅恩嘟噥道,話音剛落,就看見赫敏抱著書包飛快地跑來。

  「那道題就是選C!」赫敏把書包往地上一甩,揚眉吐氣,「我剛剛問了教授!」

  羅恩一聲哀嚎,痛徹心扉。

  「沒關系的,羅恩,中等偏下也是中等。」哈利安慰他。

  「哦,還有。」赫敏撫了撫蓬松的長發,「麥格教授說,鄧布利多教授收到魔法部的急件,將於半小時內前往倫敦。」

  「你怎麼不早說?!」羅恩驚叫道。

  「天還亮著呢!誰會那麼囂張?」赫敏指了指高懸的烈日,「麥格教授說鄧布利多教授明天回來。」

  哈利一直沒說話,他在慢慢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越是遇到大事,越應該平靜從容,他是被這樣教育長大的,從8歲到11歲,說了這麼多年打伏地魔,現在這一天終於到了。

  就憑他,想要一擊成功是不可能了,只要讓伏地魔爭奪魔法石的願望落空,讓死老頭繼續人不人、鬼不鬼地活著,就算他贏!

  「你去哪兒,哈利?」羅恩和赫敏急匆匆追下來,「你書包忘記帶了!」

  哈利一秒破功,只好轉身接過書包。「我回去睡一覺,起來吃頓飽飯,我們十一點在公共休息室見?」他又打量了一下小伙伴的體格,「沒問題,隱形衣裝得下我們,換最輕便的鞋和衣服,赫敏你的驅貓香水別忘了帶。」

  「你隱形衣找回來了?」

  「還要多謝鄧布利多教授。」哈利聳了聳肩,「他肯定知道諾伯了,可海格還是每天都去給路威送飯——說實話,如果對面不是伏地魔,我才懶得管這事兒!」

  他嘴上說得瀟灑,但真正躺在四柱床上時,卻還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因為哈利目前幾乎什麼攻擊性魔咒都不會,雖然他也沒看過真正的巫師對決是什麼樣子,但伏地魔怎麼都不會被繳械咒打敗吧?

  輾轉難眠之間,就連羅恩都欲言又止地想勸他別勉強了,哈利愣是抄過《密碼本》看了幾頁,才沉沉睡去。

  是夜,兩個精神百倍的小男巫在寢室裡整裝待發。

  哈利率先握住門把手,在室友們平穩又悠長的呼吸聲中,他忽然聽見羅恩的悲鳴。

  「完了,哈利……」羅恩聲音裡還帶著哭腔,「我們還不知道怎麼通過路威呢!現在去問海格來不及了吧?」

  干!大意了!

  哈利僵硬地回過身來:「你說我們之前給它投喂磨牙棒能攢下一點情分嗎?」

  「我覺得不能。」羅恩拉拉個臉。

  「音樂。」黑暗靜謐的寢室內,冷不丁有個陌生男聲響起,他的發音笨拙而生澀,似乎很多年沒有開口說過英語了,「三頭犬喜歡音樂。」

  「誰、誰在說話?」羅恩嚇得腿軟,「幽靈不是不能進入學生寢室嗎!」

  哈利茫然地眨眨眼,忽然一把拎起床腳處的書包,那枚精美絕倫的小鏡子在搭扣處閃耀,但玻璃片卻是啞光的,沒辦法反射出一丁點兒內容。

  「西裡斯?」哈利小聲問,「你是西裡斯嗎?」

  鏡子不回答。

  來不及了,哈利下定決心,翻出海格送他的小破笛子,揣進長袍裡。

  「走走走!」哈利招呼驚魂未定的羅恩,「我們耽誤得夠久了,一會兒赫敏衝上來了!」

  等到愚蠢的男巫們跑下樓梯,赫敏·格蘭傑也剛結束她的戰鬥。

  「納威發現了我,他堅持我們不能去冒險,我只好放倒了他。」赫敏收起魔杖,「不得不說,雙傲羅家庭的小孩是有兩把刷子,是吧?」

  哈利目瞪口呆,羅恩呆若木雞。

  「嘿,納威,聽得見嗎?」赫敏彎腰拍拍納威的臉,「動手前我就道過歉了,現在就不浪費時間了——如果我的石化咒失效了我們還沒有回來,麻煩你趕緊去找麥格教授,請她去四樓禁地救人。」

  說完,她施施然站起身來,向門口處揚揚下巴:「走啊,愣著干什麼?」

  羅恩·韋斯萊,又一次覺得自己似乎是團隊裡唯一的正常人。

  拯救魔法石的行動順利得不像話——斯普勞特教授種下了魔鬼網,這恰好一年級的內容;弗立維放飛了鑰匙群,而他恰好是個飛行天才;麥格教授變形了巫師棋,羅恩恰好很擅長棋類活動;奇洛的寶貝巨怪偏偏是個一次性用品,已經由別人替他們解決了;而斯內普的關卡,一道邏輯推理題,分明,就是,哈利,預科,學校,考試,最常,出現,的,內容。

  甚至哈利還沒想起這一出的時候,赫敏已經做完了!他就說她是個天才吧!

  他們對視一眼,默默交換了一個擁抱,對於聰明人來說,有些事是無須贅言的。

  「我真希望你帶了福靈劑。」赫敏說道。

  「迄今為止已經承蒙幸運女神眷顧了。」哈利笑了笑,「帶上笛子,你會吹嗎?」

  「我會吹口哨。」赫敏竭力讓自己看上去輕松又自然,「那麼,祝你好運,哈利。」

  他們各自喝下藥水,走入不同的火焰裡。

  哈利睜開眼睛,望見醫療翼潔白無瑕的天花板。他左右瞧瞧,見兩邊床都空著,更是大大松了一口氣——這意味著羅恩、赫敏和納威都沒事。

  鄧布利多從簾子後面繞進來,高高興興地喊了一聲:「你醒得比龐弗雷夫人預計的要早,哈利。」

  哈利眨巴著眼睛看向他,懵了半天,才干巴巴地說道:「您請坐,教授。」

  「我真高興你沒有學到阿波羅尼婭的社交手腕。」鄧布利多坐在他的床頭,白頭發白胡子映著那一堆糖果零食,顯得特別有節日氛圍,「我要先向你道歉,孩子,這麼多人裡,我是瞞你最久的一個。」

  「不,真的不用,教授。」哈利很誠懇地握住他的手,「您只是沒說您叫什麼,我也沒問,不是嗎?至於隱瞞……如果您沒有選擇隱瞞,恐怕整個偶發事件逆轉小組和記憶注銷指揮部就都要圍著我轉了。」

  鄧布利多的白胡子翹了翹,看得出來他很不習慣被人握著手,但哈利決定裝作不知道。

  「你就沒什麼要問我的嗎,孩子?」

  哈利一愣:「沒有了吧?我們已經猜得七七八八了,沒想到真是奇洛嘿,伏地魔居然在他後腦勺上,可憐的人,晚上都只能側睡。」

  鄧布利多一聲噴笑,連忙遮掩般地清了清嗓子。「比如他的下落之類?」老人問道。

  「他那種狀態,應該也不是很好追查吧?這麼快就被人找到,他就不是伏地魔了。」哈利又恢復了那種懶洋洋的狀態,「我不著急,他在我一個小孩子身上丟了面子,他比我更著急,我等著就行了。」

  鄧布利多以一種奇異的目光注視著他,久久無言。

  「哦,對了,教授,魔法部不會追究我殺了奇洛吧?」哈利空前認真起來,「阿波羅尼婭說殺人案她還是擺不平的,我可不想去阿茲卡班陪西裡斯數星星——對啊,您是威森加摩的首席啊,您能嗎?」

  鄧布利多終於被他逗得哈哈笑起來:「我不能,哈利,事實上我對阿波羅尼婭那種擺布一切的行為方式還是很……嗯,比較看不慣的。不過沒關系,不會有指控的,我們就說他喝錯了藥,死在西弗勒斯的火焰裡了。」

  哈利恍然點頭,終於想起他在失去意識前最大的疑問:「您這些關卡,到底是給奇洛設的、還是給我設的啊?這一切都太巧了,如果最後進去的不是我,是羅恩或者赫敏,他倆當場就得死那兒!」

  鄧布利多高深莫測地梳理著胡子,哈利怎麼看怎麼都像是他在現編。

  「這只能說明你和你的朋友都是非常優秀的小巫師,哈利。」鄧布利多試圖說服他,「奇洛距離他的一年級已經很遠了,他在鑰匙群那裡也花了很久,否則也不會拖到你們前去——」

  「但凡斯普勞特教授搞一株毒觸手過去,那奇洛剛掉下去就已經涼了……啊,她不會沒有吧?沒有可以向麥格教授家的那位埃什麼什麼先生借。」哈利微笑道,「還是你們並不真正想讓誰死去?肯定不是伏地魔吧,那會是誰呢?」

  鄧布利多卡殼了,鄧布利多尷尬地撓了撓頭。

  但哈利出人意料地並沒有揪著不放,大概是經歷了「秘密特工」所以適應良好。甚至為了緩解老教授的困窘,他還主動提出了鄧布利多一直想讓他問的那個問題:「不如我們來聊聊這個,教授,為什麼奇洛不能觸碰我?」

  半小時後,鄧布利多幾乎有些狼狽地離開醫療翼。直到回去校長室,都還有些出神,但像他這樣身兼多職的斜杠老年,時間表都是很緊的,他的下一個日程已經自己推門進來了。

  「你找我,校長?」斯內普非常不見外地主動坐下,「最好是有什麼要緊事,我卷子還沒批完。」

  「哦……西弗勒斯!」鄧布利多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從抽屜裡取出一封信來,信封邊緣都已經快被磨破了,看來是時常翻閱了,「這封信,我希望你也看一看。」

  他略帶疑惑地接過信來,先不急著拆開——沒有任何魔法痕跡,裡外都是魔法部官方用紙,字跡他很熟悉,大概是怕鄧布利多老花眼,特意寫得又飽滿又大,看著非常樸拙,但日期是1991年8月31日。

  「你愛上她了?」斯內普嘲弄道,「一封信翻來覆去看了一年?可惜我們已經結婚了,你沒機會了,校長。」

  鄧布利多閉了閉眼,默默運了半天氣,才說:「看看,你看看……」

  他這才慢條斯理地展開信紙,然後……陷入了沉默。

  「我們本來約好了學期末——也就是現在,再看。」鄧布利多心情舒暢地吹了吹胡子,「但是我得承認,我沒有抵擋得了誘惑,我在看到哈利分院表現的當晚就拆開看了,你都不知道這一學期我是怎麼過來的,西弗勒斯。在此前我們也只大概知道,奇洛不是個好人,不是嗎?」

  「奇洛也是她授意雷古勒斯特別關注的。」斯內普滯澀又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仿佛體內的某個內髒也隨之滾落在了信紙上,「為什麼……為什麼她知道?」

  「我還想問你呢,西弗勒斯。」鄧布利多意味深長地說,「你為什麼不敢抬頭看我呢?」

  這個他看著長大的男巫依舊低著頭,就像有些鄧布利多也看不見的東西壓在他的脊背上。

  「你沒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他又耐心地問。

  「不,沒有,校長。」斯內普終於完成了一些建設,若無其事地望向那雙湛藍眼睛,「我還以為你無所不知呢!」

  「這個世界上總有很多事,連魔法也無法詮釋。」鄧布利多寬容地笑了笑,「不如我們就當她已經將手伸進了霍格沃茨、暗地裡操縱一切怎麼樣?我作為校長沒什麼意見,你覺得呢?」

  「你高興就好。」斯內普咬牙說道,「那麼,少陪。」

  鄧布利多心想,他的校長室如果哪天要換門,那麼工費一定要從西弗勒斯·斯內普的薪金裡扣。

  哈利覺得很奇怪,鄧布利多「昧著良心」給格蘭芬多硬生生加分加到學院杯落袋,教師席上的斯內普居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他只是板著臉出神,對斯萊特林長桌上此起彼伏的「教授你說句話呀」視若無睹。

  就連德拉科還對他翻了個白眼呢,真奇怪!

  哈利有些無措地坐在山呼海嘯般的熱烈歡呼裡,面對一張張真誠的笑臉,甚至連別的學院都有——前些日子他和赫敏一口氣扣了一百分的時候,還不是這種待遇呢!兩幅面孔,是吧?

  「大眾是一群愚蠢的東西,哈利。」他不期然地想起阿波羅尼婭說過的話,「你當然可以愛他們,可以為了他們的幸福生活而奮鬥,但永遠不要相信他們、指望他們。這種東西沒有腦子,永遠不會獨立思考,更沒有記性,現在他們有多愛你,將來也會翻臉把你踩到泥裡。所以記住,永遠不要做到最好,中等偏上就是最穩妥的。」

  「為什麼?這中間有什麼聯系嗎?」

  「因為你會喂大他們的胃口,他們看不見你背後的辛苦與拼搏,他們只會覺得,你哈利·波特理所應當就該是這樣。人不可能永遠不失誤,一旦你做錯了什麼,簇擁著你的浪花也會瞬間變成淹沒你的海嘯……特別是你,哈利,從你還在襁褓裡,就已經背負了所有人的希望,大眾落在你身上的那份過高的期許,恕我直言,堪稱無恥。」

  「可我本來就願意對抗伏地魔,這和他們的期望無關!」

  「是你覺得無關,那些人可不這麼想!因強大而帶來的名望是一種詛咒,如果你恰好是一位富有責任心的善良的好人,這甚至會變成一把枷鎖,伏地魔在八百裡外殺了一個人,你都會愧悔於自己的過錯。理想主義者是沒有好下場的,他們終會看清『民眾』那個夢幻美麗的肥皂泡底下肮髒不堪的現實,當他們看清的時候,就是他們隕落的開始。想想我的話哈利,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比你自己更值得你去愛,所有人,都要排在你自己的後面。」

  哈利慶幸於自己堪稱良好的記憶力,雖然他當時不能理解這段話,但他條件反射般地記下來了。回味在霍格沃茨的這一年,或者更遠,到他踏入破釜酒吧的一刻起,這些話就顯得別有韻味。

  他覺得阿波羅尼婭還是太悲觀了,但這不妨礙他聽從勸告——除了最後一句,哈利決定保留意見。



第119章  異常(1)

  深紅列車噴吐著雪白的蒸汽,在車內外交織的欣喜目光中緩緩停穩。哈利特意在包廂裡就與朋友們一一告別,還交換了通信地址。他一直等到人都走光了才拖著行李出來,果不其然站台上就只剩下萊姆斯·盧平一個人。

  「喔,聽說你搞了個大新聞,哈利?」他的老朋友直起身子,笑眯眯地招了招手,方才被他倚靠著的空行李車自動自發地開過去,緊接著他的大小行李就開始挨個兒排隊往上跳。

  「還好啦,有一種在校長眼皮子底下全程直播的感覺。」哈利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們也是,不需要我再重復一遍了吧?」

  盧平窘迫地移開目光,但很快也高興地笑了起來。

  「你這個假期恐怕要見不到我了,哈利。」他們往國王十字車站外面走的時候,盧平如此說道,「我把阿波羅尼婭惹毛了,雖然我覺得我做得沒錯,她有時候是太不近人情了一點……但無論怎麼說,事情已經發生了。」

  「沒事,你是個格蘭芬多嘛,你能為了我、和他們在一起混這麼久,已經很不容易了。」哈利很懂地拍了拍盧平的肩膀。

  「不能這麼說,哈利。」盧平搖了搖頭,「是阿波羅尼婭為我提供了工作,還有西弗勒斯每月穩定供應的藥劑,比市售的效果好很多。你也知道我的情況,在文明社會存活是很難的。」

  「但你還是要惹毛她,對吧?」哈利忍不住笑了起來,「果然就像雷古勒斯說得那樣,就像飛鳥與游魚,勉強同行一段路是可以的,但你們永遠無法理解對方。」

  「可我寧願違背本性,和斯萊特林一起飛。」盧平沉沉嘆了口氣,「因為等我回到我的族群,等到過去的戰友們都集結起來了,這就意味著大亂將要發生了。」

  「那時候我肯定在呀!」哈利給了他一個深深的擁抱,「我來做飛鳥與游魚的橋梁,生拉也要把你們拉在一起。」

  「噗!」盧平忽然忍俊不禁,「飛魚?」

  兩人一齊捧腹大笑起來。

  這個暑假從一開始便顯露出十分無趣的征兆。哈利捏著鼻子在德思禮家住滿兩周,過得比家養小精靈還累。泡泡和布萊克家的克利切好歹還會在主人的彩虹屁裡迷失自己,環繞他的就只有「要是人家不要你了,我們可供不起你上什麼私校還是公學」以及「普林斯早晚會發現,收養這小子是門穩賠不賺的買賣,他早晚還得滾回來上少年犯學校」。

  令人困擾的是,這兩個周他一封信都沒有收到——地址當然留的是5號,可兩家總是共享同一片天空吧?他可連一根貓頭鷹毛都沒看見!等到他終於「刑滿釋放」回到巫師們的身邊,卻發現自己寧願還是呆在德思禮家!

  被盧平大大地背刺了一把的阿波羅尼婭開展全方位大索,雷古勒斯給西裡斯塞雙面鏡的事慘遭發現!那一天她憤怒的咆哮能掀翻三層樓。

  「大哥!那是你的鏡子嗎?那雙面鏡是從布萊克家後花園的地裡長出來的?拿我的鏡子,擅自改造,扯著我的名號做大旗往阿茲卡班偷渡,您是真不見外啊?哦,我想起來了,當年一言不合非要去殺人家爹媽的也是您吧?我辛辛苦苦混到這地步是為了給你行方便讓你倆談情說愛去的?還想往哈利床頭櫃擺!你想被他看著脫衣服睡覺,不意味著哈利也想!」

  一通好罵,罵得雷古勒斯抬不起頭,旁聽全程的哈利表示這段話信息量太大了,他完全不敢細想。

  罵完了阿波羅尼婭轉頭問哈利:「那鏡子你還想要嗎?」

  「想。」哈利誠實地點點頭。

  阿波羅尼婭胸膛起伏,似乎又有什麼新的髒話要脫口而出,但她最終還是忍住了,只是嗤笑一聲:「那就留著吧!」

  「你對哈利也太寬容了吧!」雷古勒斯小有不忿,喜提一句「滾!滾去找黑魔王,找不到別來見我」,遂圓潤地也離開了女貞路5號。

  再加上還沒放假時就十分不對勁、放假了干脆消失不見的斯內普,哈利這個暑假甚至覺得有些寂寞——這時阿波羅尼婭終於發現了他收不到信的事。

  今年夏天火氣格外大的女巫原地轉了兩圈,第二天請了德拉科過來小住。

  「爸爸媽媽去錫利群島度假去了,老韋斯萊不知道搞了個什麼法案,天天帶人抄家,拿我們當囚犯審,也不搞搞清楚,到底是誰給他們發薪水!馬爾福的錢去古靈閣轉了一圈兒就成他們的了?」德拉科大口地咬著蘋果,「爸爸還嫌我跟著去礙事,嘖嘖,這就是一年沒見的兒子的待遇,多麼令人動容的愛情!」

  他以誇張的詠嘆調唱出最後一句抱怨,哈利被他逗樂了,同時也發現自從德拉科大駕光臨,他又能收到信了——還好羅恩和赫敏都知道他頭兩個周沒辦法回信,面對他的失聯尚且能保持情緒穩定。

  也不僅僅是收信,哈利發現德拉科在的日子裡,家裡時常發出「乒乒乓乓」的巨響,伴隨有「給泡泡滾出去!泡泡真是受夠了!」的尖叫,但他不知道泡泡在和誰吵架。德拉科說小精靈也有小精靈自己的社會與交際圈,當場給他捋了捋馬爾福家一眾「多」字輩的親戚關系。

  可惜德拉科也不能在這裡長住,馬爾福夫婦度(銷)假(贓)結束後,就將他接回去了——哈利又開始收不到信,但家裡的噪聲也隨之消失了。

  他覺得阿波羅尼婭一定知道些什麼,但想想這些大人們的德性,又覺得問了也白問。哈利這樣乖乖地不搞事,阿波羅尼婭果然有些過意不去,干脆讓他自己收拾了行李,直接發往韋斯萊家度假。

  「一會兒弗雷德、喬治和羅恩會開著他們爸爸的飛天轎車來接你,去了之後好好玩、好好學,別忘了寫作業。」阿波羅尼婭摸了摸他的頭,「定下開學大采購的日期後寫信告訴我,我帶你逛逛翻倒巷。」

  「飛天轎車……他們爸爸的……」哈利虛弱地說,「你怎麼跟他們說的?他們回去會挨罵的吧?」

  「那我可不管!」阿波羅尼婭冷笑,「盧平給我捅出來的簍子我還沒消氣呢,韋斯萊家吵得越厲害我越開心!待會兒我不出面了,你自己應付他們去吧,反正也都是好孩子來的。」

  飛天轎車坐起來有多刺激,莫麗·韋斯萊發起火來就有多嚇人。哈利沒在怕的,就是有點兒愧疚——怎麼看都是人家被算計了,他們還待自己這麼熱情,只有想想盧平做的事可能與韋斯萊有關,哈利才能稍稍撫平心裡的負罪感。

  但……韋斯萊家好有趣哦!一個活潑的、平凡的、溫馨的巫師家庭,甚至還是農村自建房!這樣的魔法住宅附近還有幾家,比如洛夫古德和迪戈裡,莫麗好心要帶他上門拜訪,被哈利連忙婉拒了。

  自從換了個環境生活,他不僅穩定、徹底地恢復了通信,那種詭異的噪音也沒有跟著他來到陋居——這就很古怪了。

  哈利在羊皮紙上打下格子,橫列是「阿波羅尼婭」、「德拉科」和「韋斯萊」,縱列是「通信」和「噪聲」,前兩者各得一鉤一叉,只有「韋斯萊」一列全是「叉」。

  「研究什麼呢,哈利?」羅恩走過來叫他,「走啊,上山打魁地奇去!」

  哈利遂將暑假頭一個月的怪事跟羅恩講了:「有什麼神奇動物會發出打碎盤子的聲音嗎?」

  「有沒有可能……就是真的打碎了盤子?」羅恩低頭看那張羊皮紙,「原來照顧你長大的女巫叫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見過……你這張紙也是她給你的嗎?我們家都不用這麼舊的紙寫字了。」

  「真抱歉,這可就是你家的。」哈利咧嘴一笑,「弗雷德和喬治昨天晚上在餐廳寫作業時從書裡掉出來的,我隨手就撿起來了。」

  「我說他倆今天跟丟了魂兒一樣,沒准這紙有什麼古怪。」羅恩不在意地拉拉他,「走走走,打球去!」

  他們走後,被遺忘在桌子上的羊皮紙忽然閃現出幾行墨水字。

  月亮臉:「這三個名字怎麼會被湊在一起?」

  大腳板:「這個『德拉科』看上去像個布萊克,還有我不認識的布萊克?」Ⅰ

  尖頭叉子:「別管布萊克了,這個筆跡有點兒像莉莉,你們覺得呢?」

  蟲尾巴:「我覺得你說得很對,詹姆。」

  當四個半大少年滿身大汗地回來洗澡換衣服時,羊皮紙上連帶著之前的字跡都消彌不見了,哈利和羅恩嘖嘖稱奇,弗雷德和喬治一顆忐忑的心也放回了腔子裡,珍而重之地把羊皮紙請回了自己的房間。

  至於他紙上的問題嘛,一時半會兒想不通,那就先不想了。救世主自認己身最大的優點就是——不鑽牛角尖。

  「沒事的,孩子,大膽上,灑過飛路粉的火是不會燒到人的。」

  「哈利你應該用過飛路網吧?」

  「呃,我只看別人用過,畢竟我也沒什麼四處串門的必要。」哈利推了推眼鏡,一步踏進爐火,「翻倒巷!」

  「說錯了!是對角巷!」

  「可是媽媽,他錯得好精准啊!」

  「這個狡猾的家伙,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下次我們也試試!」

  「下什麼下次,這次!」

  「你敢!」

  哈利覺得自己就好像手搖削筆刀裡的一根鉛筆,明明站著不動的是他,但一戶戶人家從他眼前高速閃過,干燥的火焰、熱風和煤灰瘋狂地抽他嘴巴,等他被壁爐一口嘔出來的時候,還是覺得頭暈目眩,不知所以。

  「早啊,波特先生。」有人在他頭頂笑吟吟地打招呼,「一月不見,胖了點兒,看來韋斯萊夫人的手藝比泡泡要好咯?」

  哈利艱難地翻身坐起,只見到一位容貌平凡的女巫正坐在搖椅上、翹著二郎腿看報紙,得虧聲音還是他所熟悉的。

  「復方湯劑?」哈利鬼鬼祟祟地湊過去,這家店未免也太陰森可怖了。

  「變形術。」阿波羅尼婭將報紙折到反面,「你先逛逛,我等人呢,一會兒他要是還不來,我就帶你去買課本。」

  哈利咳了兩聲,爬起來抖抖煤灰:「你給我的眼鏡可真結實。」

  「哎喲,你這個形像……」阿波羅尼婭從報紙後面嫌棄地丟給他一個白眼,哈利只覺得一陣溫柔的香風輕輕吹拂而過,他整個人就從裡到外煥然一新了!

  魔法,真好!

  如此感嘆的哈利·波特一轉身看到店裡陳設的商品,登時有種童話女主角誤入邪惡巫婆老巢的感覺,正統巫師世界沒能給他補上的關於「刻板印像」的那部分,在這家名叫「博金-博克」的店裡圓滿達成了。

  「這位尊貴的年輕的先生,我冒昧地懇求您,不要用手隨意觸摸。」一個老得快要進棺材的聲音幽幽響起,「其他商店的貨品,損壞了可以用加隆賠償,但在我這裡,可能要用你的生命。」

  哈利嚇了一跳,在櫃台後找到拱頭縮背、滿臉哀怨的老掌櫃。「哦,當、當然。」他禮貌地點點頭,「先生,冒昧地說,以你的年紀,發量足以傲視所有英國男人。但為了您的發根著想,最好還是不要塗那麼多發油和發蠟。」

  阿波羅尼婭發出一聲撤回失敗的噴笑。

  「別嚇唬孩子,卡拉克塔庫斯。」她看了老掌櫃一眼,「小博金先生呢?這麼大年紀了還堅持工作的男巫,據我所知英國就只有你和鄧布利多了。」

  哈利滿臉敬畏:「請您多注意保養,先生,鄧布利多教授看著氣色比您好得多了。」

  「黑魔法傷身體啊……」阿波羅尼婭悠悠嘆道,「是不是,卡拉克塔庫斯?」

  老掌櫃試圖挺直腰板,挺了挺,失敗了。他艱難地伸手扶著脊椎骨,滿臉的皮笑肉不笑:「那小子去了哪裡,格林格拉斯女士不知道嗎?大家向來合作愉快,您又何必把人往死路上逼?我又何必拖著這把老骨頭還在看店?」

  「喲,原來您看出來了,失敬。」阿波羅尼婭開心地笑道,「這次純屬是誤傷,誰讓克拉布家蠢得沒邊兒了,銷贓還要叫上..門..服..務,腦子不大,架子不小!正好見習傲羅跟著出來見世面,那個小姑娘叫什麼來著,還是布萊克家的親戚呢,鐵面無私地就給一塊帶走了。小博金先生過幾天回來,您還接著頤養天年去,咱們不趟這個渾水……萬一,讓黑魔王想起你來了,那可怎麼辦好?」

  老男巫的臉色陣紅陣白,嘴唇囁嚅著想說話,到底什麼都沒說出來。

  「好啦,看來盧修斯是不會來了,我們走吧!」她輕快地站起身來,向哈利招了招手,「那只消失櫃我要了,送到彼得伯勒去。」

  報紙卷兒裡夾著填好的支票,留在搖椅上「嘎悠悠」地晃來晃去。

  哈利出了門,才發現外面的世界居然比店裡更可怕,至少那些黑魔法物品不會主動伸手扒拉他。

  「不值一提,你比他們強硬,他們自然就會退卻。」阿波羅尼婭注意到哈利的情緒,「外露得過於明顯的『壞人』,要麼是草包,要麼是裝的。」

  「剛才你和那個老板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啊?」哈利好奇地問,他習慣了大人們的「不說」和「糊弄」,一有機會就得趕緊把握住。

  「翻倒巷的絕大多數營生都違法,但萬事萬物,存在即合理,即便是傲羅也得借助灰色勢力。『博金-博克』就是這樣一個地方,他明面上是個黑魔法產品買手店,其實也是黑白交流的中間商,是整個翻倒巷唯一一家敢聯通飛路網的店鋪。」

  阿波羅尼婭帶著他走過翻倒巷蛛網般四通八達的岔路,悠閑地像在逛花園。

  「裡德爾已經回到了英國,也該給那幾家緊緊弦了,我支持羅恩的爸爸通過了那個什麼法案,不然他們也不敢直接和馬爾福家對上。卡拉克塔庫斯看穿了是我在背後搗鬼,但他也無可奈何。」

  哈利發現,哪怕阿波羅尼婭變形後已經大不一樣了,可他們走在翻倒巷裡,依舊沒一個面目陰森的巫師敢多看這邊一眼。

  「那個卡拉克塔庫斯是裡德爾的仇人嗎?」

  「如果當年他稍微厚道一點、憐憫一下凄慘的單親孕婦,或許梅洛普·岡特就不會死,所有人的命運都會被改寫。」

  哈利倒抽了一口冷氣:「巫師真的可以活很久!」

  「顯而易見。」阿波羅尼婭笑道,「不過這老頭一開始不知道這事兒,是我特意告訴他的——其實裡德爾並不在意梅洛普的遭遇,我卻並未告訴他。」

  「所以……在卡拉克塔庫斯眼裡,裡德爾是懷著仇恨與殺意在他手下打了好幾年工?到現在還把他記在小本本上?」哈利驚訝道,「你可太壞了吧?」

  「謝謝誇獎。」阿波羅尼婭大笑,「要真是和平年代,我才不管他死活呢,現在我只是要他老實貓著,他聽話了,那麼翻倒巷也會跟著一起聽話。」

  哈利了然點頭,這一切都源於他在厄裡斯魔鏡前看到奇洛後腦勺上的那張醜臉,包括雷古勒斯重新開始忙碌,阿波羅尼婭的種種動作,都因為伏地魔回來了。



第120章  異常(2)

  沐浴在藍天白雲和明媚陽光之下的對角巷繁華、昌盛、欣欣向榮,而他們方才經行的翻倒巷就像是雲朵遮蔽陽光後的陰翳。所有的黑與白都是如此,相輔相生,就如一枚加隆不可分割的兩面。

  哈利於這一瞬間變得無比沮喪,他能預感到未來就算徹底了結了伏地魔,也不會太平,對於一個有責任感的好人來說,這將是一條無休無止的道路,譬如鄧布利多,大概也有他哈利·波特。

  怪不得阿波羅尼婭常說「快樂是一種不可多得的能力」,他覺得他更佩服鄧布利多了。

  「好了,去找你的朋友們吧,他們看上去快急瘋了。」阿波羅尼婭拍拍他的背。哈利乖乖應了一聲,走向宛如一蓬火花般顯眼的韋斯萊們,他直覺今天的事兒還沒完。

  「哦,哈利!你去哪兒啦?」莫麗急匆匆地跑過來,一把將他摟進懷裡上上下下地打量,「真去翻倒巷了?」

  「我太緊張了,腦子裡忽然就冒出不知道從哪裡看到的名字,順嘴就說出來了!」哈利追悔莫及,「那裡好可怕,我差點兒就迷路了。」

  雙胞胎一臉的躍躍欲試,羅恩則是一臉的「真的嗎,我不信」——他能糊弄住羅恩的日子不多了。

  「還好、還好,你的清單都在我這裡,東西都買得差不多了,咱們沒耽誤多少時間。」莫麗愛憐地摸摸哈利的頭,「只剩下課本了——裡面在開簽售會,要排隊呢。」

  「我們不是可以去收銀台直接買嗎?兩套四年級、兩套二年級和一套一年級,他們每年不都准備好了嗎?」

  「你傻啊,哈利!」弗雷德大笑,「因為媽媽想去參加吉德羅·洛哈特的簽售會,所以我們才不得不陪她在這裡痴痴等待。」換來一個氣急敗壞的腦瓜崩。

  哈利眼前一黑,這才看清了麗痕書店外的巨幅海報——吉德羅·洛哈特,這個霸占了他今年生日禮物的男人!斯內普一定提前劇透了二年級書目,阿波羅尼婭他們顯然是認為這套莫名其妙的鬼書是送禮物的上上之選,正好七件,愣是給他把課本湊齊了!

  金加隆,扔進泰晤士河還能打個水漂,何苦要買這種垃圾?要命的是韋斯萊家還要整整買上五套!五套!

  平心而論,洛哈特的書不難看,文采斐然,情節跌宕,但哈利本能地對行事如此高調的人抱有疑慮——因為他身邊真正有本事的人都非常低調。

  上一代打伏地魔的勇士們並沒有居功,連個梅林騎士團的勛章都沒拿,人家老老實實地解散了,安靜地散落在天涯,偶爾見面還要裝不認識,哈利是最近才知道原來韋斯萊先生的腿是當年救援德思禮夫婦時弄傷的,他之前裝成電工師傅上門檢修,回去高興得哭了——就憑姨媽姨夫剛被找到時的慘狀,恢復成現在這樣不容易了。

  結果是這個洛哈特在這裡上躥下跳,殺了幾個食死徒啊蹦這麼高?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吉德羅·洛哈特確實長得英俊無匹,這種俊俏的男巫才適合被冠以太陽神之名,阿波羅尼婭那種老是背地裡陰人的,當初命名時很該去冥神體系裡找找感覺。

  莫麗·韋斯萊還在有些羞澀地絮絮念叨著洛哈特的好處,一陣爭執聲已經衝破了前方排隊的人群,一直撞到對角巷斑駁的路面上來。

  「我懇求你稍微張開你宛如小獵犬一樣閉合的耳朵,克拉布,還有你那像餐盤上的烤乳豬一般可愛的兒子。」盧修斯長發微亂,緊緊握著他長長的蛇頭手杖,「你們沒資格命令馬爾福家的繼承人。」

  他的對面是克拉布一家三口,都穿得非常雍容華貴,那種誇張的緞面乍一看真的很像油光水滑的烤乳豬。

  「我現在特別可憐小克拉布了。」羅恩感慨地嘆息了一聲,「他怎麼淨挑父母的缺點長啊?」

  確實,克拉布夫人看上去體格、智商都正常。

  「可能是繼母吧?」哈利合理推斷,「梅林的胡子!怎麼動起手來了?!」

  「你兒子被人罵豬、丈夫被人罵狗,你也會激動的。」羅恩很客觀,「我覺得小克拉布應該是親生的,這份衝動如牛的脾氣是真像他媽媽啊!」

  「我如果有了丈夫的話,應該就不會有兒子了吧,羅恩。」哈利縝密的邏輯沒有一點兒遺漏,他們正被珀西很可靠地護在手臂下,莫麗看著另外三個孩子,施放了一個大範圍鐵甲咒。

  「相信我,哈利,現在沒人關心你的取向和家庭。」珀西詭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即被什麼東西吸引去了視線,「那不是格蘭傑嗎?跟你們挺好的那個,我看她一准兒能當級長。」

  一個長著蓬松的棕色頭發的小女巫抱著書本跑了出來,她的家長茫然又害怕地跟在後面,拉著她試圖不讓她上前。

  「我的血統沒什麼低賤的!」她咬著牙大聲說,「誰生了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誰!赫敏·格蘭傑永遠為她的麻瓜出身而自豪!嘴長在你們臉上,我管不了你們稱呼我為『泥巴種』,但我就是比你們自詡高貴的純血種厲害,克拉布也好,馬爾福也好,統統都不如我!」

  她勇敢地抽出了魔杖:「很自豪嗎,先生們?」

  食死徒內訌結束,馬爾福和克拉布開始一致對外。

  「我不相信這是赫敏能干出來的蠢事!」羅恩不可置信地望著好友,兩人趕忙上前保護赫敏。

  「她已經被侮辱到了人格層面,如果不立刻反擊,赫敏的心理也會受到創傷。」哈利解釋,「你可以當她是在自我暗示、提前開解自己。」

  「你說得好像很靠譜的樣子。」羅恩點點頭,「我相信你,畢竟你家是真的有兩個重病號。」

  莫麗已經第一時間攔在雙方之間,說些什麼「沒錯,我兒子也沒有赫敏厲害」之類的言語。好在幾個成年人都沒有和小女孩一般見識的意思,但哈利卻注意到克拉布夫婦的目光往赫敏的父母身上掃了一眼。

  「呀,文森特,好久不見,長這麼高了?」排成長龍的書迷隊伍之中忽然傳出一聲欣悅的呼喊,一個面貌尋常的普通女巫探出頭來,熱情洋溢地關切他,「聽說你小時候左手臂受過傷,現在還疼嗎?」

  克拉布夫婦臉色微變,文森特·克拉布也做賊般地捂住自己的左臂,隨即被父親恨鐵不成鋼地拍開:「別動!」

  「格蘭傑先生,」女巫轉過臉來,「我想我的預約能不能改到下個周?牙齦有點腫,我需要先吃幾天消炎藥。」

  格蘭傑夫婦還沒反應過來,哈利趕緊拉了赫敏一下,赫敏反應不慢:「當然可以,太太,事實上您的預約電話是我接的,我忘記告訴爸爸媽媽了,如果您不改時間,那就該出大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女巫笑眯眯地又把頭縮回去了,全程沒跟盧修斯·馬爾福有過半分交流,但盧修斯就是渾身都散發出一種「我上面有人」的揚眉吐氣感。

  「怎麼回事啊?」兩邊各自善後,小格蘭芬多們湊在一堆兒,「他們怎麼那樣罵你,那個詞可太髒了。」

  「隨便吧,我不在乎。」赫敏聳聳肩,「剛剛在裡面遇見德拉科了,你們也知道,他跟我不說話,我們就點點頭打了個招呼,結果被克拉布看見,似乎是覺得德拉科應該立刻翻臉嘲諷我一頓,再就是嫌棄我弄髒了書店裡共同呼吸的空氣什麼的。」

  孩子們面面相覷:「就這?」連金妮也小聲道:「你們好幼稚!」

  「是吧?我也覺得,克拉布應該就是閑得沒事兒犯賤,但馬爾福先生似乎——有點兒小題大做?」

  哈利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只見盧修斯正背對著他們,蹲在文森特·克拉布跟前,漫不經心地翻著他買的課本和文具,貌似友好地閑聊天兒。但就小克拉布的表情來看,那些話一定充斥著他所理解不了的「語言的藝術」。

  但克拉布夫婦現在完全顧不上兒子了,他們正在龜速蠕動的人群裡焦急地尋找阿波羅尼婭的蹤跡。

  「沒事的,解決了。」羅恩笨拙地安撫赫敏,「你爸爸媽媽有我媽媽呢,交給她吧!要不是爸爸最近工作熱情空前高漲,他也應該來的,至少能搭把手。」

  弗雷德和喬治已經不知道溜到哪裡去了,珀西正沉迷於成功學專櫃,哈利、羅恩只好帶著金妮去買那保守估計得像小山一樣的課本,赫敏平復了一下心情,主動拉起金妮的手:「我也去——光是洛哈特先生的七本書,每一本都不薄,我趕一趕,大概能在開學前看完。」

  羅恩害怕地打了個哆嗦。

  哈利·波特想不到在麗痕書店裡的每一秒都讓他想落荒而逃,他預感得沒錯,這個洛哈特果然是個傻缺,而這個傻缺還要當他們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

  還好他們有筆記,學黑魔法也比看胡編亂造的冒險小說要強!

  哈利被硬懟到他懷裡的一套七冊精裝書壓得腿一軟,忽然靈機一動,笑道:「您的書太珍貴了,先生,這簡直是魔法世界的無價之寶,尤其是這精美的裝幀,與書的內容相得益彰,說實在的,我沒看過這麼高級的書,我會不舍得破開的。」

  「那就收藏一套、閱讀一套!」洛哈特笑容絢爛,「來,小姑娘,你倆幫他拿著。」

  赫敏和金妮被他笑得迷迷糊糊,羅恩看上去已經對這個世界的真實性產生疑問了。

  「不瞞您說,我從小就是您的書迷。」哈利扯起謊來簡直不打草稿,「您的書出一本,我就買一本,最一開始我甚至要邊查字典邊看。也不知道過了這麼多年,有沒有修訂過什麼內容?」

  現在羅恩也要幫他拿著書了,最後哈利又硬編出「法國知名巫師出版商之女」的朋友和「伊法魔尼深受學生愛戴、具有『孩子王』屬性」的父母故交,聲稱要寄給他們共襄盛舉,擴展一下海外市場,又敲出了兩套——書店經理臉都綠了,但兩個小女巫顯然認為哈利很識貨。

  一陣愉悅的口哨從書店二樓傳來,哈利聞聲看去,只見德拉科俯在欄杆上,指了指洛哈特的方向,又指了指哈利,做了個「不害臊」的手勢。

  原來他還沒走啊,隨便吧,哈利疲憊地想,明天報紙一出,會有更多的人看見他犯蠢,哪怕他們開學時就已經忘了,洛哈特也會不遺余力地提醒全世界的。

  「金加隆應該花在更有用處的地方。」他安慰羅恩,也安慰自己,「我就是覺得不應該花錢買垃圾,哪怕學期結束你要把它們填進壁爐裡生火,你都不會心疼——我當然知道我們是巫師!」

  接下來的日子哈利陷入了水深火熱的地獄——赫敏似乎是真相信了他的謊言,現在他們每隔一天就要通信,熱烈交流「洛哈特叢書」讀後感,哈利不得不拖上羅恩幫他一起看,以應付陷入偶像崇拜的小女巫。

  他沒辦法,如果不舉辦洛哈特線上書友會,赫敏就要和他聊聊那個神秘女巫的事情了——這是赫敏的原話。

  「女巫的智商真是時時波動的。」羅恩一臉菜色地從書頁中抬起頭來,「赫敏那麼聰明,我媽媽也不笨,他們為什麼——」

  「那你又為什麼討厭洛哈特,羅恩?」

  「直覺。」

  「確實,你這是雄性動物的本能,洛哈特所到之處會吸引走所有女巫的視線,你是感覺到了競爭中的危機感。」

  「這也是麻瓜學校教的嗎?我似乎聽不懂英語了。」

  「差不多吧!」哈利含混地說,停下記筆記的圓珠筆,「我覺得赫敏、金妮和你媽媽都沒什麼錯,洛哈特英俊、體貼、風度翩翩又高產如豬,最重要的是離她們足夠遠,不會為她們帶來什麼麻煩——如果洛哈特是你媽媽的兒子,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所以……其實媽媽她們並不在乎洛哈特是不是個愛出風頭的蠢蛋?」羅恩艱難地理解著哈利的話,「她們只是需要這樣一個對像來、來——」

  「——來寄托某種感情,我注意到巫師的流行文化是很匱乏的。洛哈特的走紅是時代的選擇,麻瓜早就注意到了女性的購買力。」哈利漫不經心地轉著筆,「比如赫敏吧,她可以通過閱讀來親身體驗冒險的緊張與刺激,而不必像上學期我們穿越活板門一樣——難道你想再來一次?」

  羅恩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從此以後他進行書友會活動就多了一種「赫敏可憐吶,她能玩什麼呢」的助人為樂感,絲毫不知麻瓜的各種娛樂活動甩巫師八百條街。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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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異常(3)

  開學那天哈利親身體驗了一把韋斯萊家的「人仰馬翻」,果然也沒能吃上幾口飯。一行八人遮遮掩掩地從平平無奇的家用老爺車上鑽出來,盡量若無其事地進入國王十字車站,哈利忍不住左顧右盼起來。

  「看什麼呢,哈利?」羅恩推著自己的行李車,落後等他。

  「我在想或許萊姆斯會悄悄出現?」哈利有些惆悵,「或者雷古勒斯,我好久沒見到他們了。」他背後的書包傳來大狗嗅來嗅去的聲音。

  「那也肯定會在裡面等你呢,麻瓜的地盤上多不方便啊!」羅恩催促他,「走吧,走,金妮他們都進去了!」

  二人狀若悠閑地聊天,瞅准機會,向目標牆上一靠——「嗷!」羅恩捂著腦袋,他頭嗑了一個大包,行李車還狠狠撞在他肚子上。

  「進不去?」哈利一愣,反復撫摸那牆,扎扎實實,邦邦硬,「發生什麼事了?」

  「我要是知道,還好了!」羅恩虛弱地蜷縮著蹲在地上,「說不定是克拉布那個傻缺的報復。」

  「他報復你干什麼,他要找也是找赫敏。」哈利冷笑,「我跟你打賭他沒那個膽子。」

  他的目光在站台的旅客和工作人員之中逡巡,阿波羅尼婭告訴過他一個傲羅的職業習慣——魔杖手的食指和中指會不自覺地抽動,像個簡化版的不雅手勢,因為魔杖就藏在袖子裡,輕輕一勾就能握住。

  哈利很快鎖定了一對恩愛的中年夫妻模樣的人,他徑直走上前,掀起了自己的劉海,中年夫妻瞳孔地震!

  「哈、哈利·波特?」女傲羅難以置信地問,拉著他上上下下打量,「你在這裡做什麼,孩子?趕緊進去,馬上就要發車了。」

  健壯的男傲羅夾著小雞仔一樣的羅恩,仔仔細細檢查了那面牆,茫然道:「出大事了,麗茲。」

  兩大兩小面面相覷,誰也摸不著頭腦。

  「掩護我!」麗茲裝作難過哭泣被安慰的模樣,一連串魔咒閃光從她的杖尖迸濺而出,石牆穩如老狗,一動不動。哈利看得目眩神迷,最後一只銀白色的小鴿子被她變出來,輕盈地撲向石牆——然後撞了個稀巴爛。

  兩個傲羅的臉色都無比難看。

  「又有人來了。」羅恩眼尖,勇敢地贏了上去,「先生,這面牆出了問題,我想——」

  「你在說什麼胡話?」男巫不以為然地說,「這面牆多少年了怎麼會出問題?它比你的魔法可靠多了,小鬼。」他的妻子和女兒也都笑起來,前後進入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快!快跟上!你們兩個!」男傲羅忽然低聲吼起來,「行李先別拿了,人過去就行!」

  哈利幾乎像個地鐵..鹹..豬..手一樣緊貼著男巫的屁股,然後被拍平在無動於衷的石牆上,或者說,他被那面牆鐵面無私地推出來了。「看來這個魔咒是有選擇性的,是不是?」他揉著腦門兒,「我,以及所有幫助我的人,都不能通過。」

  「等爸爸媽媽出來,他們一定有辦法。」羅恩倒是很樂觀。

  「不是所有家長都會等到列車開走才回家的。」麗茲艱難地說,「這半天都沒人出來,裡面一定亂了套了。站台裡不能使用門鑰匙或者幻影移形,他們都被困住了。」

  「有人不希望我坐火車,不惜以這麼多巫師當人質。」哈利有些好笑,「我還有什麼別的辦法返校嗎?」

  「那多的是!」羅恩眉飛色舞,掰著指頭數,「騎士公共汽車、飛天掃帚、飛天汽車、隨從顯形和飛路網」

  「騎士公共汽車和隨從顯形也只能把你們送到霍格莫德,長途飛天掃帚對你們來說太危險了,霍格沃茨的壁爐只有校長室的那座能進,但要事先經過鄧布利多教授的同意。」麗茲苦笑,「你一定是個韋斯萊吧,孩子,別給你爸爸找事兒了。」

  「其實現在帶你們回部裡才是最好的選擇,無論是聯系鄧布利多還是去交通司申請一條臨時鏈路。但我們馬上就要忙起來了——偏偏又是在麻瓜的市中心,一個可以預料的超級無敵大麻煩。」男傲羅撓頭,「要是我抓到這個搗亂的人,嘿!」

  「那我們自己坐火車吧,我還有一些麻瓜錢。」哈利低頭檢查錢包,又探頭看看大廳裡懸掛的時刻表,「在我們到達愛丁堡之前,想必你們能搞定一些我們進入霍格沃茨的手續,或者至少告訴我們應該轉車去哪個城市?」

  「問題不大!」女傲羅麗茲應該也是麻瓜出身的,「我陪你們去買票,傑米你通知部裡。」

  羅恩·韋斯萊大開眼界!「完整體驗乘坐麻瓜火車」這一歷程他能在韋斯萊家吹一年!一些美中不足的小問題都被傲羅用混淆咒解決了——比如他們非要帶一只珍稀的雪鸮上車,再比如票買得太晚、以至於他和哈利不能坐一起。

  「如果遇見什麼危險,孩子,不要顧及《保密法》。」麗茲叮囑他們,「更別提未成年巫師的禁令,在你們的生命安全面前,所有的規則都不值一提。」

  「我知道。」哈利咧嘴一笑,「麻瓜不知道我是誰,真正要傷害我的人不會去坐麻瓜火車——否則他們就會被當做精神病院在逃病號。」

  「其實我真該陪你們一起去的,可惜我的職責是追捕黑巫師和調查非正常案件。」他這麼懂事,麗茲反而有些歉疚,「雖然你是……但也不能為你破例,否則輿論上……部長很在乎這個。」雙方互相安慰了好一會兒,直到羅恩都舉手發誓絕對不亂說亂動,麗茲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哈利最後一點兒英鎊都花在了填飽羅恩和自己的肚子上,兩人在餐車裡消磨了兩個小時,羅恩幾乎看什麼都新奇,哈利又帶他四處逛逛,一不留神就到了愛丁堡。

  「比咱們的火車快!」羅恩興奮不減,「快看,哈利,那是什麼?一只鹿?」

  一只銀白色的牝鹿悄然立在垃圾桶後面,見他們注意到自己,便飛速地消失了。

  「哦,不!」哈利哆嗦了一下,「那是斯內普的守護神,他來了。」

  羅恩精神飽滿的笑臉一下子垮了。

  但斯內普並沒有如他們所預料的那樣一見面就劈頭蓋臉地罵他們一頓,他居然,也要,帶他們,坐火車。

  「很奇怪?」斯內普嘲笑道,「我要說我還上過麻瓜小學你是不是要嚇死,韋斯萊先生?」Ⅰ

  羅恩完全不敢說話,他悄悄去看哈利,只見哈利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他的魔藥課本看得可專注了。

  「先、先生……」羅恩鼓足勇氣,鼓了又鼓,終於戰戰兢兢地問,「既然您來了,我們為什麼不幻影移形呢?」

  「幻影移形不能攜帶太多行李。」斯內普靠著座椅閉目養神,「我也不想處理你們兩個的嘔吐物。」

  但列車最終也只能將他們從一個城市帶往另一個小一點兒的城市,這種小城鎮的火車站並不像愛丁堡站那樣人流稠密、還建在市中心,巫師辦事就不太需要避人耳目——但這不意味著斯內普可以隨意將一輛老式馬車大剌剌地擺在停車場裡吧?

  「麻瓜只是心大,又不是瞎了。」羅恩完全難以置信。

  「這裡剛舉辦過什麼復古鄉村文化節?」哈利回憶著車站內張貼得四處可見的海報,「也有可能是麻瓜驅逐咒,他們根本看不見。」

  斯內普的魔杖挨個在他們頭頂心粗暴地敲了一下。「上車,現在。」他不耐煩地說,「你們有整整一學期的時間猜測我用了什麼辦法。」

  於是繼飛天摩托、飛天掃帚、飛天轎車之後,哈利·波特又見識了飛天馬車(無馬版本)。「人類對飛的執念真是根深蒂固。」他感嘆,「或許《一千零一夜》裡的飛天地毯也能實現。」

  「真的有。」羅恩說,眼睛還緊緊盯著玻璃外的璀璨夜景,「比爾不是在埃及嗎?那裡的巫師就用飛毯,他還說非洲的巫師很少用魔杖,施咒總比他慢一步,特別好玩兒。」

  他們最終抵達霍格沃茨時,居然比乘坐特快列車的同學們還要早。飛天馬車降落在禁林邊緣的打人柳前,海格早早地等在那裡。

  「不是常規路線,餓壞了,是不是?」他一邊摩挲著空氣,一邊和空氣說話,那場面真是驚悚得不行,「哦,你們兩個,一路上沒遇到什麼事吧?」

  「在麻瓜世界他們可不是人見人愛的金娃娃。」斯內普冷哼,「別管行李了,校長要見你們,快!」

  但鄧布利多教授最終也沒有對他們說出什麼內情,當哈利和羅恩根據斯內普的指示找到並進入校長室時,他正對著面前一封還未拆開的來信出神。

  「別出心裁的旅程,是不是?」短暫的沉默過後,鄧布利多放下撐在一起的雙手,「有何感想嗎?」

  「我想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可能需要提提速了。」羅恩開了個玩笑,目光依舊流連在校長室的種種奇異擺設上。

  「至少韋斯萊先生和夫人應該知道我們平安無事。」哈利謹慎地說,「我相信您一定會這麼做的,是嗎,先生?」羅恩在他身旁愧疚地呻..吟了一聲。

  「當然。」鄧布利多和藹地注視著他,「事實上,你們乘坐的火車一離站,那面牆就恢復了正常。」

  「但我們一路上並未受到阻礙,這說明那個背後搗亂的人並不了解麻瓜的交通系統。」哈利試圖進行「犯罪行為分析與對策」,「如果我們選擇了其他的方法,比如騎士公共汽車,我想他一定還會出手。我們坐飛天馬車沒出什麼岔子,是因為斯內普教授足夠有威懾力Ⅱ,這就是您派他去愛丁堡接我們的原因吧?」

  「會是……食死徒嗎?」羅恩怯怯地問,「伏、伏地魔甚至都沒有軀殼,那些手下也肯聽他的?」

  「不是,孩子。」鄧布利多忍俊不禁,「這一點我倒是可以和你保證——如果我看了這封信,或許我會知道這位神秘的人物是誰。」

  「您猶豫不決,一定由您的理由。」哈利說,羅恩趕緊把那句「那你咋還不看」吞回肚子裡去。

  「是的,這封信……它就像潘多拉魔盒。」鄧布利多撫摸著信封,「看了它,我會震驚、猶豫、緊張、激動、懷疑……都不是一些特別良好的情緒,不是嗎?」

  兩位小巫師的神情都很茫然,鄧布利多忍不住微微一笑。

  「不著急的話,您就再放放。」哈利發揮了一貫的懶散精神,「直到有一天,您寧可震驚猶豫緊張激動懷疑……那時候再看不就行了?」

  鄧布利多笑著點點頭,親手將信鎖回了抽屜裡。「走吧,分院儀式快要開始了,大家都在等我們。」他站起身來,微微展開雙臂,像老母雞催促小雞,「再不出現,你們麥格教授就要親自上來逮人了。」

  事實證明,有鄧布利多那種存在感極高的人在前面頂著,哈利和羅恩悄悄溜進禮堂時幾乎沒引起任何關注。大部分學生的注意力都被分院儀式拉走了,只有赫敏和韋斯萊們圍住他們問東問西。

  「太勁了!」羅恩興奮地雙眼閃亮,「我放假還想再來一次!或許我可以去求求海格?」

  「你是爽了,你不知道被留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裡的人有多麼害怕!」赫敏卷起手中的《預言家日報》夜間特刊,嚴肅地指了指羅恩,「許多人用魔杖攻擊那面牆,另一些人試圖衝上火車離開,如果真是食死徒干的,那麼他們營造混亂的企圖已經成功了。」

  「很可惜,不是。」羅恩歪著頭讀那份報紙,「那幾家有食死徒嫌疑的家族現在可顧不上這個,我爸爸就像盯著肥肉的獵犬……」

  「嘿,羅恩!」弗雷德輕輕扇了羅恩的尖頂帽一下,「有這麼說自己老爸的嗎?」

  分出一只眼睛來盯著分院儀式的珀西也說:「快到W了,你們幾個,拿出最飽滿的姿態來歡迎金妮!」

  哈利於是也就不說了,一直等到吃完飯,鄧布利多教授開始宣布新學年注意事項兼介紹新教授,他才重新開始看那份報紙。

  「格林格拉斯副部長安定人心,力挽狂瀾!」——標題如此寫道,哈利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石牆復原估計和阿波羅尼婭沒什麼關系,但她如果不能抓住一切機會為自己造勢,也就不是她了。



第122章  異常(4)

  回到霍格沃茨讓他感覺到一種久違的放松與自在,就像巨鯨明明用肺呼吸,但最終還是要回到海洋裡生活,有些植物水培也能存活,可在肥沃的土壤裡會生長得更茂盛。

  尤其是這個暑假裡到處異狀頻頻,開學就像一個強有力的休止符,他期盼著這一切都已經在國王十字車站的鬼石牆前結束了。

  但新學期……似乎……怎麼說呢?

  首先,吉德羅·洛哈特教授大概是將救世主當成了挎在身前炫耀的名牌包,在徹底暴露他水貨本質的第一堂課後,哈利就成為了他自制冒險舞台劇的大牌特型演員,沒有報酬的那種;

  其次,哈利收獲了一位毫無邊界感的小迷弟,他不得不與之約定,每周只能拍十張照片,否則就要追究他侵犯個人隱私與肖像權,把膽小無助的一年級嚇得臉色煞白之後,又耐著性子花時間陪他走遍霍格沃茨拍實景藝術照,然後從中盲抽一張來簽名。

  不然怎麼辦呢?哈利倒是一步都不想退,可這位科林·克裡維同學就愣是能一有空就抱著相機、照片和羽毛筆杵在那裡誰都勸不動,然後隔三差五就搞偷拍!這都什麼事兒啊,啊?有沒有人能管管他?

  也不是沒有值得高興的好事,比如金妮·韋斯萊就在格蘭芬多適應得不錯,經歷過令人頭大的六個哥哥,和同齡人相處對她來說輕松自在,很快就展現了活潑自信的本質——雖然在哈利面前還是稍顯文靜。

  再比如斯萊特林找球手去年畢業了,隊長馬庫斯·弗林特並沒有搞公開選拔,而是直接後門了文森特·克拉布。他自作聰明地在早餐的時候將球隊名單遞上去,但斯萊特林院長並未給他留臉,隔著那麼老遠哈利都聽到了斯內普好大一聲冷笑。

  「看來我今年是沒有機會把學院杯從你的辦公室拿回來了,米勒娃。」斯內普如此說道,「我倒是想,可我的學生們不同意!」

  弗林特被他奚落得面紅耳赤,但仍舊堅持己見,那麼斯內普也沒有權利干預魁地奇隊長的決定,當天格蘭芬多球隊就在公共休息室開了一個小型的慶祝會。

  「這把穩了!」

  「說真的,我還以為會是馬爾福,那小子有點鬼機靈。」

  「能當找球手的,就算不能個個都是哈利這種敏捷型的,至少也得是迪戈裡那種細長條的吧?送個大冬瓜上飛天掃帚,給他換光輪2001都飛不快啊!」

  「說起來這個克拉布到底有什麼好的?斯萊特林那幫人傻不傻啊,推崇這麼一個——咳!」

  「我們費了些腦筋打聽過,似乎這個克拉布在斯萊特林內部定位就是……呃,我組織一下語言先!」

  「就像某個被偷來的無用寶物,見不得光,沒什麼用,但又確實有點兒像征意義。」

  「你簡直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喬治!」

  「那我看弗林特也未必情願,說不定他還指望著斯內普挽救一下呢!」

  「有人一門心思犯蠢,斯內普只會看戲,哪怕是自己學院的也一樣。」

  「我看他是有自知之明,我們有哈利,斯萊特林年年霸榜的歷史該結束了,別忘了鄧布利多也是格蘭芬多的!」

  「喂!別說的我好像是某種作弊道具一樣!」

  一切似乎正在平穩有序地發展,洛哈特和科林·克裡維也都被哈利控制在可忍受的範圍內,正當他覺得二年級將會是順遂安定的一年時,暑假困擾他多時的「異兆」,追隨著他來到了霍格沃茨。

  「什麼叫牆裡有人說話?」赫敏說道,「說不定是幽靈惡作劇呢,要不讓弗雷德和喬治問問皮皮鬼?」

  「學校裡的每一個幽靈我們都認識,他們是無法使用變聲咒的,那個聲音聽上去很蒼老、很虛弱,他說他很餓,想殺人。」

  「你一定是被洛哈特折磨得神智不清了。」羅恩果斷地說道,「下次他再找你幫忙,你就說你要寫作業。」

  「那他就會主動提出要幫我輔導作業,然後把我的論文改得一團亂。」哈利冷冷地說道,「我永遠忘不了我人生中第一個T是怎麼來的。」

  「一定是斯內普教授覺得你書面不夠整潔。」赫敏連忙道,「你知道的,哈利,洛哈特教授總喜歡用那種紫色墨水,你應該重新謄抄一遍的。」

  「那斯內普就會覺得是我本人突然降智,然後大半夜闖進格蘭芬多給我灌增智劑。」就算哈利再怎麼體諒赫敏,也不明白為什麼她在親手收拾了洛哈特的爛攤子之後還死不悔改。

  「沒可能,哥們兒!」羅恩樂觀地安慰他,「他不知道口令!」

  幻聽事件還沒個頭緒,哈利又不得不介入學院幽靈壯志難酬的事業裡去,利用名人效應幫他說點兒好話——訓練歸來的哈利莫名其妙地被更年期發作的費爾奇薅進了辦公室,他趁機翻找盧平所說的地圖時被逮了個正著,是尼古拉斯爵士引開了老費爾奇的注意力。

  為此他不得不放棄精彩的骷髏表演,帶著兩個被他連累的朋友去地下教室參加忌辰晚會,那感覺就像被關在一台被污染的冰箱裡,制冷效果十足,但食物沒一口能吃的,全都腐壞了。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回去的路上哈利又聽見了牆裡的聲音。

  「等等……」他慢慢停下來,將耳朵貼近牆壁,「你在說什麼?」

  那個聲音中帶有一種毫無人情味兒的冰冷和噬血的殺意,口口聲聲說著要殺人吃肉,卻並不像那些連環殺手一樣心理變態,而是……就像人類殺雞宰牛一樣,他於食物鏈中的位置,就是比人類要高。

  這是什麼怪東西?

  他追尋著那個飄忽游離的聲音一直跑上二樓,羅恩和赫敏茫然無措地跟在他身後,對他聽見的聲音一無所覺。

  「那是什麼?」赫敏忽然顫抖著問道,「牆上有一些字跡?」

  「別過去!」哈利攔住羅恩,「地上有——啊,還好是水,我還以為會是一灘血呢!『密室已經開啟!與繼承人為敵者,警惕?』這說的什麼沒頭沒尾?」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火把支架上掛著的死貓應該就是洛麗絲夫人。」羅恩眯起眼睛,「跑吧哈利,你不是剛得罪了費爾奇嗎?」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萬聖節晚宴結束了,返回公共休息室的拉文克勞和格蘭芬多都會經過這裡,一些不急著睡覺想去圖書館卷死別人的斯萊特林也混在其中——他們以一種「做完案還沒來得及離開案發現場」的犯罪嫌疑人姿態被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學生們迅速包圍了。

  「喲,密室這都是第三次打開了吧?我媽說她上學那會兒就打開過。」

  「別扯淡了,不是說上次那不是真的密室嗎?」

  「那這次也不一定就是啊,這次沒准兒也是死了,但沒完全死。」

  「你們在說什麼啊?這個繼承人是誰啊?」

  「哦,我媽說是神秘人,他是薩拉查·斯萊特林的後代。」

  全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偷眼瞄他——哈利費勁地轉動腦筋,難不成……從上學期末開始,伏地魔壓根兒就沒逃走?他一直在霍格沃茨?但是那個聲音分明又不是伏地魔的,哈利一直覺得伏地魔八成有點兒表演型人格。

  「可……神秘人不是死了嗎?」

  「你傻啊,神秘人是繼承人,那他的繼承人自然也是繼承人。」

  「你們看哈利干什麼?」羅恩第一個受不了,憤怒地望著眾人,「要我提醒你們嗎?他打敗了伏地魔!」

  有年紀小的新生被那個名字嚇哭了,抽噎聲中,有人弱弱地說:「可……波特他那麼小就能打敗神秘人,說不定就是因為擁有比神秘人更強大的黑暗力量。」

  「如果伏地魔是斯萊特林後裔而成為繼承人,那麼這種力量至少是通過血緣傳遞的。」哈利慢悠悠地替自己辯解,思路清晰地可怕,「難道我是流落在外、被波特家收養、又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殺死了父親的伏地魔私生子?」

  「噗!」人群外傳來一聲清晰的噴笑,愚蠢的小巫師們紛紛看去,只見教職工們早就到了,只是一直沒說話。鄧布利多一手按住憤怒到發瘋的費爾奇,一手握拳掩住自己的嘴,笑得肩膀一顫一顫的;麥格和斯內普的神情驚人的一致,他們都面色沉重,但眼睛亮得嚇人,毫不避忌地直視著哈利;唯有洛哈特面色慘白,像是被嚇壞了,連裝腔作勢都忘了。

  「好了、好了,都散了!」麥格教授威嚴地說,上前取下那只死貓,交給費爾奇抱著,「除了波特、韋斯萊和格蘭傑,你們跟我來……我拜托你冷靜一點兒,阿不思。」

  一行人跟著她來到二樓的變形術教授辦公室,鄧布利多、斯內普、苦主費爾奇及受害貓、犯罪嫌疑團伙依次進門後,女巫疑惑地蹙起了眉:「你還有什麼事嗎,吉德羅?」

  完全是下意識跟過來的洛哈特恍然:「啊,我、我……我或許對密室,比較有研究,你知道的米勒娃,我曾經……」

  他望向門裡的人,有些泄氣——除了三個小的,誰不知道當年他和密室的緣分是怎麼回事兒。

  「我回去出一份密室緊急避險指南!」他轉身就走,「不用謝!」

  麥格教授板著臉關上門,鄧布利多已經粗粗檢查完了受害貓,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只是石化了,阿格斯。等到波莫娜的曼德拉草成熟了,西弗勒斯一調治,洛麗絲夫人就會沒事的。」

  「可、可上次……」費爾奇一愣,「不是只要等幾天就好了嗎?」

  「上次並不是密室。」鄧布利多微微一笑,「那不過是一位天才作家的牛刀小試。」

  被稍微安撫過的苦主抱著受害貓離開了,教授們立刻呈現出了一種比較放松的姿態——他們坐下了,也招呼小巫師們坐下。

  鄧布利多甚至搞來了點心和奶茶,向哈利比了個「請」的手勢:「邊吃邊講,你們自己的院長,不會怪你們弄髒了她的地板的,是吧,米勒娃?」

  麥格教授清了清嗓子,很輕微地白了鄧布利多一眼。

  於是哈利從「泥水滴在地板上」開始講起,講到《夜游指南》的時候,麥格教授露出了一種窒息的表情。羅恩和赫敏一開始還吃得比較矜持,後來就徹底放飛了自我,他們確實是餓壞了。

  「似乎沒什麼奇怪的?」鄧布利多皺起眉,「西弗勒斯,你們沒教過他不可饒恕咒吧?」

  羅恩和赫敏雙雙嗆到了,赫敏頂著一張咳得通紅的臉,難以置信地瞪著斯內普,又瞪向哈利。

  「咒語又不是保密的,他要是想試試,誰能管得了他?」斯內普反唇相譏,「容我提醒你,校長,一些天賦不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就能通過空氣傳播的。」

  「這是自然,我就隨便問問。」鄧布利多點點頭,「還有別的嗎,哈利?」

  「有,先生。」哈利道,「我最近時常幻聽,不知道會不會和這有關。」

  羅恩神情掙扎,想要阻止哈利,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又不太敢。但他隨即便釋懷了,據哈利自己所說,他認識眼前這三位可比認識自己和赫敏都早。

  「方便告訴我你聽到的內容嗎?」

  「有個人說他餓了很久,很想殺人,還反復強調他要吃肉喝血。」哈利指了指牆壁,「我覺得那人就藏在牆裡。」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麥格教授辦公室的牆壁,麥格教授本人甚至抽出了魔杖。

  「一個……人?」鄧布利多深深地蹙起眉,「你為什麼覺得那是個人?」

  「因為他會說話啊!」哈利理所當然地說,「難道還有別的東西會說話?」

  「巫師世界是很奇妙的,波特。」麥格教授微微一笑,「禁林裡有很多生物會給你答案,你不是已經見識過馬人了嗎?」

  「那馬人差不多也算是人啊!」哈利嘟噥道,赫敏在一邊猛點頭。

  「那個人——我們姑且稱之為人,他說話的語氣是怎麼樣的?」鄧布利多又問,「你能為我們復述一下嗎?盡量模仿得像一些。」

  「能啊,那是一種很冷血的聲音,我——」

  「怎麼了?」鄧布利多一怔。

  「他好像說的不是英語。」哈利呆呆地望著可靠的師長,「以我現在的外語水平,法語或者拉丁語還需要自己在腦子裡翻譯一下才行,但是這種語言,它好像是……我天生就懂得的,就像英語一樣。」

  辦公室裡一時沒人說話。良久,斯內普才起身走了過來,他甚至蹲在哈利面前。

  「沒事,說出來。」那雙黑眼睛裡蘊含著強烈的感情,哈利被燙得一縮。

  「可、可我不、不行……我說不出來!」他結結巴巴地比劃著,「那是一種嘶嘶的聲音,就像是蛇在吐信子!」

  「砰」的一聲,羅恩推翻了面前的果汁杯,他驚訝地跳了起來:「蛇佬腔?」

  「我不知道……」哈利有些茫然,他很少有對自己的處境這樣無措的時候,「我小時候確實和一條蛇聊過天,阿波羅尼婭騙我說是學習壓力太大了,後來我以為這和魔力暴動差不多,我就沒管。」

  「她知道?」斯內普輕聲道。

  「看來我該回去讀信了。」鄧布利多意味深長地說,「米勒娃,能麻煩你送這三個孩子回去嗎?」

  「我應該的。」麥格教授說著站起身來,向他們招了招手。

  「你現在能聯系到小布萊克先生嗎,西弗勒斯?」鄧布利多根本等不及清場,立即就道,「我需要馬上見他,十萬火急。」

  麥格教授一路大步流星,顯然心情也十分激動,哈利幾個完全跟不上她的腳步。等到回了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又要應付好奇八卦的同學們,三人組一句小話都說不了,只得無奈分別,進了寢室也是一樣,哈利郁悶地和大家互道了晚安,一頭扎進垂落的帷幔裡。

  然後就和一個家養小精靈撞了個滿懷。

  「哈利·波特先生!」小精靈鞠了個躬,「多比很高興見到您,先生!晚上好!」

  「哦,你也好,多比,我也很高興見到你。」哈利隨口道,「德拉科找我有事兒?」

  小精靈身體一僵:「您怎麼知道我為馬爾福家服務?」

  「很簡單啊,城堡裡的小精靈未經召喚很少出現在人前,我常來往的巫師家庭不多,泡泡和克利切我都認識,而且你又是『多』字輩。」哈利笑道,「最重要的是,德拉科親口告訴我,他家有只小精靈叫做多比。」

  「哦,天吶!」多比悲哀地尖叫起來,「哈利·波特稱呼小主人多麼親密啊!哈利·波特不僅和邪惡的黑巫師住在一起,還和主人一家做朋友——多比是壞精靈!」

  他忽然一蹦三尺高,倒扣過來用頭去撞床板,撞得「砰砰」響。哈利嚇了一跳,連忙掀開帷幔,卻發現室友們各自入睡,對他這邊發生的事情毫無覺察。

  「哈利·波特的好朋友們聽不見。」多比幽幽地說,「您為什麼不能多和韋崽這樣的人做朋友呢?黑巫師是壞朋友!」

  「謝謝你的建議,多比。有的人看上去不像好人,但他們往往擁有一顆金子般的心靈。」哈利·波特,救世主,自己的問題沒解決,又被迫對家養小精靈進行再教育。

  「哈利·波特不聽多比的!」小精靈悲痛欲絕,眼淚迅速哭濕了他坐著的被單,「多比想阻止哈利·波特返校,可哈利·波特還是來了!多比好沒用!多比是個廢物小精靈!」

  「你等等!」哈利大叫,「什麼叫你阻止我返校?國王十字車站那個破事兒是你弄的?!」

  「是多比干的!」小精靈驕傲地挺起胸膛,「今年霍格沃茨會大禍臨頭!多比要保護哈利·波特!哈利·波特打敗了黑魔王,是小精靈們的希望和救星!」

  「什麼大禍?」哈利問,「難、難道就是剛剛——」

  小精靈斬釘截鐵地大力點了點頭,大耳朵扇起了一陣氣流,讓習慣了泡泡和克利切穩重作風的哈利十分不適應。

  「到底怎麼回事?」哈利放柔了聲音,「我為此很苦惱,可能夜夜都要失眠,我還要承受污蔑與冤屈……你能告訴我原委嗎,多比?」

  小精靈一雙網球般的綠眼睛裡迅速溢滿了淚水。「哈利·波特好可憐……」他痛苦地低吟道,「但多比不能說,哪怕懲罰自己……如果哈利·波特從一開始就選擇不去霍格沃茨……」

  「從一開始?」哈利迅速抓住關鍵詞,「從學期開始嗎?返校那天?」

  「假期開始,先生!」多比抹著眼淚,委屈極了,「多比攔截了哈利·波特的通信,或許這樣你就會以為學校的朋友拋棄了你,選擇去少年犯學校,可邪惡的黑巫師居然叫來了小主人,多比被嚇住了,想要提醒哈利·波特,又總是被可惡的泡泡阻止!」

  「好啊!」哈利什麼都明白了,「原來是你!竟然是你!」

  多比理直氣壯地看著他:「哈利·波特怎麼總是不肯聽話呢?霍格沃茨太危險了,哈利·波特會死的!」

  「你干嘛總要做我的主呢,多比?」哈利哭笑不得,「霍格沃茨危險,我不能來,那別人呢?你口中的『好朋友』韋崽呢?別人就活該面臨死亡的危險嗎?你要是不告訴我事情原委,和那些蔑視他人生命的黑巫師又有什麼不同?」

  對不起,梅林,對不起,卡明爵士,道德綁架實在是太好用了。

  多比崩潰地嚎啕大哭起來,像個泄氣的氣球,在他的床帷裡上下左右四處亂撞,搞得像颶風過境,可他就是一個字都不說。

  哈利被他鬧到凌晨兩點才遲遲睡下,心裡卻無比安定——多比反應這樣激烈,說明這事兒和他服務的主家馬爾福有關。



第123章  密室(1)

  哈利花了幾天來梳理這件事,並選擇在蓋伊·福克斯之夜這天攤牌。一回生、二回熟,他們現在已經學會墊著毛皮褥子看篝火燃燒了,哈利覺得羅恩早晚有一天會在這裡烤雞腿。

  「你的意思是說,馬爾福是繼承人,是他打開了密室?」赫敏在整件事情裡始終比較游離,因此還保留著思考能力,「不能夠吧?你倆不是發小嗎?」

  「我絕對相信德拉科。」哈利肯定地說,或者說,他相信他自己,「如果是他本意,那麼他的演技沒那麼好;如果他被控制了,不可能一點兒馬腳都沒有。」

  「可……不然說不通啊?」羅恩終於反應過來,「馬爾福家人丁又不興旺,如果不是小馬爾福,那就是老馬爾福夫妻倆——哦,明知霍格沃茨大難臨頭,還把兒子往這裡送,難道小馬爾福才是伏地魔的私生子?」

  「嚴肅點,羅恩!」赫敏忍不住笑出了聲,連忙清了清嗓子,「有些事我們在做之前,並不能預先知曉它會引起多麼大的後果,說不定這次的事就是這樣。」

  男巫們信服地點了點頭。「關鍵詞是『密室』。」赫敏又說,「這個密室和斯萊特林有關,有些人將它看得無比重要,有些人卻覺得那就是個笑話,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我會寫信給萊姆斯問問看的。」哈利馬上說,從那天晚上鄧布利多和斯內普的表現來看,這二位一定知道些什麼,一定也什麼都不告訴他。

  「我本來想借《霍格沃茨:一段校史》,可是根本搶不到!」赫敏有些泄氣地說。

  「我有那本書,你要是想看,我可以借你。」哈利迅速接口,「不過那上面可沒有你想知道的內容,或許你應該借《霍格沃茨:一段八卦》。」

  「啊,沒關系!」赫敏愉悅地說,「我還是想看看!」

  「不是……你們就沒人想知道蛇佬腔是什麼嗎?」羅恩哀怨地問,「我滿打滿算你們第二天就會問我,結果沒一個人問!」

  「我看你不想說,就自己翻書咯!」赫敏笑道,「下次要主動點啊,羅恩。」

  「跟我說吧,我就覺得我忘了點兒什麼。」哈利包容地說道,「什麼是『蛇佬腔』?」

  羅恩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表情,但他的答案就不那麼讓哈利滿意了。

  「我不會真是伏地魔的繼承人吧?」他擰著眉頭,「或許,巫師的一些天賦真的可以不靠血緣傳播?」

  「說不定波特家就是有斯萊特林的血統,只是你不知道。」羅恩大咧咧地安慰他,「又說不定伏地魔就是往自己臉上貼金,他根本不是什麼繼承人,你才是!」

  「你能不能把哈利設想得稍微好一點兒?」赫敏忍俊不禁,「還有,羅恩,你現在說伏地魔可真熟練。你好勇敢!」

  羅恩臉紅了,抓耳撓腮地:「也就……一般般吧!」

  「沒什麼好啊壞的,薩拉查·斯萊特林本來也不是壞人。」哈利把從阿波羅尼婭那裡聽來的言論一股腦兒搬給好友們聽,「我都有點兒可憐斯萊特林了。」

  「這是哪個斯萊特林給自己洗白呢?」羅恩大為不滿,「別信,哈利!」

  哈利忍不住一笑,但他發現至少赫敏聽進去了一些。

  在收到萊姆斯·盧平的跨海回信前,赫敏在魔法史課堂上代替全校懵懂的小巫師問出了那個問題——什麼是密室?

  「原來這個『繼承人』真就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哈利沉思道,「可是說不通啊,其他三位創始人又不是突然有一天支持麻瓜出身的,薩拉查·斯萊特林明知好友們的志向,如果他不能容忍,要麼趁早別干,要麼自己單干。現在好了,他辛辛苦苦建起這麼大一個學校,又親手留下陷阱要毀掉——他有病?還是他想像不到,一旦真出了密室怪物清除麻瓜出身的事情,霍格沃茨一准兒完蛋?」

  「那他留下這麼一個怪獸是為了什麼?」羅恩納悶地說。他們正忠實地履行「犯罪嫌疑人」的行為准則——犯案後回到現場重溫經過,赫敏在窗邊發現了一溜倉皇跑路的小蜘蛛,給羅恩嚇夠嗆。

  「誰知道呢,說不定就是離家出走時來不及收拾的大行李呢?」哈利也有點兒煩躁,「就像海格,他要是突然被趕出霍格沃茨,可能帶得走牙牙,但路威就一定得放生啊!那個怪獸肯定比路威厲害多了,放生不了,就造個密室鎖死,也不給留飯,就等它自生自滅。」

  「要是真被你說中了,哈利。」羅恩似笑非笑,「還有誰敢說你不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

  「羅納德!」赫敏跺腳道,「你說什麼胡話?」

  「哈利明明不在乎這些!我是知道他不在意,我才敢說的!」羅恩哼了一聲,「那些人簡直瘋了,當初是分院帽親口把哈利分來我們格蘭芬多的!」

  那帽子有時候也不太准,哈利默默地想。他們就是在這時候收到盧平回信的,海德薇在窗外撲騰著,腳爪上系著格外厚的一封信。

  盧平是個老實人,沒有人叮囑他,他就把他知道的全說了,簡單概括如下:

  1.五十年前密室第一次打開,死了一個學生,括弧死透了,伏地魔干的,栽贓給了海格,導致海格被開除;

  2.十六年前霍格沃茨發生謀殺案,死了兩個人,括弧沒死透,最初的「屍體」發現人吉德羅·洛哈特非說是密室怪物干的,險些因此出版第一本著作,最後鄧布利多迫使伏地魔親口承認當年的罪行,為海格恢復了名譽,但謀殺案不了了之;

  3.關於這一次密室又被打開的事,他毫不知情。

  「我想回到十六年前!」赫敏滿臉神往,「感覺很精彩的樣子!」

  「但願你不是想看到更加年輕、更加英俊的洛哈特!」羅恩酸溜溜地說。

  「教授,羅納德!」赫敏生氣了。

  「不用叫我教授,赫敏。」羅恩禮貌地說,「我沒這方面的打算。」

  兩個好友鬧了個不歡而散,一直到魁地奇比賽當天早晨都沒有和好。哈利本以為格蘭芬多的集體榮譽感會把他們捏合在一起,但對魁地奇不那麼感冒的赫敏都知道斯萊特林這次輸定了,於是就心安理得地繼續和羅恩冷戰。

  於是當哈利被一只發瘋的游走球撞下掃帚時,他甚至有一絲欣慰——這下他們總該和好了吧?

  但是,沒有。

  洛哈特把哈利摔斷的手臂裡全部的骨頭都拿掉了,他不得不一塊一塊地重新長,羅恩氣得用盡所有掌握的詞彙辱罵洛哈特,赫敏面色通紅,在一邊默默掉淚。

  「我不明白。」她有些疑惑,又有些傷心,人要接受不樂見的事實總是很難的,但她的頭腦和眼力又實在無法自欺欺人了。

  「洛哈特……教授他就是,不太行。」哈利艱難地說,疼得呲牙咧嘴,「並不只是不擅長教學那麼簡單……赫敏,這個不行,咱們就換!」

  羅恩發出一聲響亮的嗤笑,赫敏哭得更凶了。

  「呃,不方便?」有人問道——德拉科抱著糖果大禮包悄悄來看他了,「不方便你們就出去,我和哈利說話。」

  沒人理他,德拉科疑惑地眨眨眼,走到病床前。「放心吧,你肯定不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他摸了摸哈利汗濕的腦袋,「一和斯萊特林比賽就有東西發瘋,上次是掃帚,這次是游走球,你是斯萊特林的仇人還差不多!」

  「你還真別說!」哈利苦笑,「斯萊特林內部怎麼樣,不會連你們都跟風說是我吧?」

  「沒有,斯萊特林最近……」德拉科沉吟,「哈利,斯萊特林的繼承人確實是黑魔王,每一個純血家族的孩子都知道這件事,我還以為克拉布會叫囂著什麼『黑魔王回來了』之類的,結果他最近總是恍恍惚惚,跟丟了魂兒似的。」

  「什麼?」赫敏大驚,連忙撲過來,「他真的是繼承人?」

  「你不如說是每個食死徒的孩子。」羅恩非常鄙夷,「我就不知道!」

  「啊對對對……」德拉科懶散地說,同時又別有深意地看著哈利,「你不應該不知道啊,哈利。」

  「我才想起來!」哈利恍然,用完好的那只手打了自己一下,「我看過伏地魔的檔案啊!他的身世可狗血了!」

  「講講!」羅恩雙眼發亮,「你轉移一下注意力,或許就不那麼痛了!」

  哈利萬萬沒想到,居然是伏地魔的八卦將羅恩和赫敏捏合在一起,當龐弗雷夫人將探視的小巫師趕走時,赫敏正為梅洛普·岡特可憐、可悲又可恨的一生而落淚,羅恩在一邊笨手笨腳地安慰她,德拉科完全傻了——三觀緩慢重塑中。

  雷古勒斯拿捏人性是有一手的。

  半夜,好不容易睡著的哈利被一陣細細的哭泣所驚醒。「小主人終於走了嗎?」有人在他耳邊道。

  「好啊,多比,我就知道是你!」哈利呻..吟了一聲,「小精靈的魔法是很強大,但……你就不怕被鄧布利多教授發現嗎?」

  「白巫師教授和黑巫師教授最近在忙別的事情,顧不上哈利·波特!」多比哀怨地看著他,「到底多重的傷才能讓哈利·波特離開霍格沃茨,哪怕只是去巫師醫院呆幾天呢?」

  哈利張口結舌:「或許你該去問問龐弗雷夫人?不,多比,你得明白,無論是有人要對麻瓜出身的學生動手,還是伏地魔又回來了,我都不能一走了之。我的媽媽是麻瓜出身,我最好的朋友也是麻瓜出身,我天生和他們站在一起。」

  深受感動的多比翻來覆去地把哈利贊美了十幾遍,然後堅定地表示死不悔改、下次還敢。哈利都懷疑他和科林·克裡維是不是有什麼親戚關系。

  他很快就見到了可憐的科林——這位小粉絲成為了第一個被石化的學生,就在夜游來探望他的半路上,不知道孤獨地躺了多久,才被麥格教授撿到。

  哈利終於忍不住了,他連滾帶爬地跳下床,撲出簾子叫住了幫忙搭把手的鄧布利多。「對不起教授,我不是故意偷聽您說話的。」他先道歉,「我有些話想告訴您。」

  鄧布利多教授訝然回首,不知為何,他的目光在接觸到哈利的一瞬間就充滿了濃濃的悲哀,幾乎不敢直視哈利的眼睛。但他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當然,哈利,能讓一個重傷員如此不注意休息的,想必是很要緊的事。」

  龐弗雷夫人看上去很不贊成,但被麥格教授拉走了。哈利深吸一口氣,把多比賣了。「這事兒一定和馬爾福家脫不開關系。」他鄭重道,「我不敢說盧修斯就是無辜的,但就德拉科的表現來看,他爸爸在做出某種舉動之前,並不能完全意識到後果。」

  然而鄧布利多說這些情況他都已經掌握了。「我請米勒娃排查了幾個學生,他們都是出身於和馬爾福不睦的家族,也包括你的好友韋斯萊。」白發如雪的老教授疲憊地搖搖頭,「但我們一無所獲,哈利。」

  「您是說,栽贓陷害?」哈利驚訝道,「那克拉布呢,您讓斯內普教授查過他了嗎?說不定是純血家族內訌?」

  鄧布利多贊許地看著他,眼底深重的悲哀更明顯了:「當然……雖然西弗勒斯一直不相信,盧修斯會在明知伏地魔還活著的情況下做出這樣的蠢事,但他還是聽從了我的要求,甚至派家養小精靈翻檢了克拉布先生的私人物品。」

  「什麼都沒找到?」

  「什麼都沒找到。」鄧布利多也有些茫然,「西弗勒斯恐嚇了小克拉布先生,但他堅持自己只是因為在魁地奇賽事上的不如意而有些不堪重負。」

  「但至少我們可以確定,是馬爾福先生通過某種方式迫使一名學生打開密室,如果能問問他就好了。」哈利很樂觀,「可他不會聽您的,也不會聽阿波羅尼婭的,對吧?」

  「對。」鄧布利多點點頭,「或許我們終會知道,但顯然時機還未成熟……哈利。」

  「您盡管說。」

  「這件事可以拜托你嗎?」病房外的燈光籠罩在鄧布利多身上,他看上去更加高大、也更加蒼老了,「你會繼續查下去的,對吧?」

  「當、當然!」

  「這和去年不一樣,密室真切地危及每一個學生的生命。」鄧布利多說道,「我們不知道下一個遇害的會是誰,要知道即便是巫師世界,也沒有任何一種神奇動物能夠分辨眼前的巫師誰是純血、誰是麻瓜出身。哪怕伏地魔只是一個虛幻的影子,也請你全力以赴,好嗎?」

  「您是不是還知道什麼,沒有告訴我?」哈利懷疑地問。

  鄧布利多搖頭失笑:「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當然,我會說這兩件事在某種程度上同等重要,但我的精力是有限的,有時候不得不做出取舍,你能理解嗎?」

  校長是何等樣人物,他都這麼說了,哈利還能說什麼?他本來確實是抱著「只要不危害到赫敏,他就隨便管管」的心態,但今夜科林·克裡維遭到襲擊,他發現即便是這個讓他時常感覺有些心煩的小迷弟,他都無法坐視不理。更別提鄧布利多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密室怪物是無差別攻擊,他要保護的人從「一個」變成了「一群」。

  完了,他可能真是個富有責任感的好人,哈利·波特心想。



第124章  密室(2)

  第二天出院,他就迫不及待地把情況同步給了兩位好友知道。「麥格教授查過我?」羅恩驚訝極了,「我怎麼不——當然,我的床和箱子一向很亂。」

  「你想怎麼做?」赫敏問,他們來接哈利出院,現在倒好,直接原地轉職成探望科林,哈利把昨天魁地奇隊帶來的慰問品全都留下了。

  「克拉布。」哈利說道,「什麼『不堪重負』,我懷疑他那甜杏仁大小的腦子裡究竟長沒長壓力感知區域。而且對於馬爾福先生來說,被韋斯萊先生搜查和被克拉布家蹬鼻子上臉,到底哪個更可恨,真的很難說。」

  「別的不說,我爸爸的態度一定是很客氣的。」羅恩立馬說道,「比那個張口就罵赫敏的克拉布強多了,至少他不會一敲門就說『Hi,食死徒』。」

  最後他們決定用復方湯劑扮成斯萊特林的學生去套克拉布的話,赫敏一手承包了熬制工作,並隨便選了個環境感人的廢棄盥洗室當工作室,在駐場幽靈十分具有穿透力的哀哭聲中熱火朝天地開工了,並堅持每天PUSH一下進度——「頭發或者非洲樹蛇皮,哈利?」

  「不公平吧,為什麼羅恩就什麼都不用干?」哈利抱怨道,「你偏愛羅恩,赫敏。」

  隔著裊裊的霧氣,他們看不清赫敏的表情,只能看見她心虛地加快了攪拌的動作,還好這一步對速率沒什麼要求。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嘛,哈利!」羅恩自己倒是非常想得開,「復方湯劑的配方是赫敏忽悠洛哈特弄來的,他根本不會搭理我。原材料上你有天然優勢,非要我去,我大概也只能干出往克拉布的坩堝裡扔煙火引起騷亂,然後……」

  「然後?」

  「然後由赫敏趁機潛入斯內普的儲藏室。」羅恩訕訕一笑,「我壓根不認識非洲樹蛇皮啊!」

  哈利無言以對,只能安慰自己平常心也是一種長處,希望羅恩一直保持。

  「你要什麼?」斯內普正看一篇論文,眉頭皺得死緊,提交這篇作業的學生該慶幸此刻沒出現在他眼前。

  「非洲樹蛇皮,先生。」哈利老老實實地重復了一遍,「提前討要聖誕禮物是一種很無恥的行為,我知道。」

  「你不會還需要雙角獸的角吧?」斯內普嘲笑道,「鄧布利多跟你說什麼了?」

  「你怎麼知道?」哈利大驚失色,聽見重重的「咄」的一聲,那篇論文被羽毛筆釘在桌子上了,紅墨水洇開老大一團,特別血腥。

  斯內普抬了抬下巴:「過來。」

  哈利勇敢地走了過去,非常自覺地把眼鏡摘了下來,這個動作卻並未取悅到斯內普。「少在這兒自以為是!」他哼了一聲,竟然也不太敢看哈利的眼睛Ⅰ,只是抬了抬手——他背後的抽屜櫃悄然滑出一格。

  「正好我現在就有一些。」他有些出神地說,「還要我請你去拿嗎?」

  哈利連忙脫了外袍,非常不見外地把那一整個抽屜都倒扣了進去。「既然您都准備好了,」哈利立刻開始蹬鼻子上臉,「能不能幫我拔一些斯萊特林的頭發?」

  「最好還要有男有女,方便你和你的小伙伴全員上陣,對嗎?」斯內普險些被他氣笑了,「你怎麼不讓我把學院杯直接搬你被窩裡去呢?」

  「因為學院杯本來就在我們這兒。」哈利見好就收,可不敢再皮了,老實道謝後就准備走人,卻又被斯內普叫住。「你最近聯系過阿波羅尼婭嗎?」他問。

  「啊?」哈利有些茫然,「沒有,我們說好的,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能不依靠大人就不依靠大人。」

  雖然他沒做到,哈利臉紅了,尤其是斯內普的目光在他滿載而歸的袍子上轉來轉去時。

  「滾吧!」斯內普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格蘭芬多扣二十分。」

  「就我們違反的校規而言,他已經手下留情了,羅恩。」赫敏嚴厲地說,又轉向哈利,「我希望你能發揮你的聰明才智,哈利,你總不能直接問德拉科要他的頭發吧?」

  「我不能嗎?」哈利失望至極,廢棄盥洗室雖然不臭,但總有一股潮乎乎的霉味兒,那個水龍頭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隔三差五呲一地水,在這種地方,他腦子都快轉不動了。

  「斯內普教授會把學院杯搬你被窩裡嗎?」赫敏慈祥又關切地望住他,仿佛他腦子裡長了什麼瘤,「如果你要扮成我去做什麼秘密事務的話,我也不會同意的。」

  頭發的事一直到十二月過半才勉強算是有了進展,因為洛哈特繼《密室緊急避險指南》之後又搞出了一個「決鬥俱樂部」。

  「不是一般的蠢啊!」羅恩望著那海報,「我該怎麼說服密室怪獸跟我鞠躬、還要保持十步的距離呢?用真心嗎?」

  哈利卻決定要去,並且拖著兩個不怎麼情願的好友一起去——赫敏終於痛定思痛,決定換個偶像來愛,由於四位創始人都覺得女巫比男巫靠譜,所以她也混在室友堆裡看點兒《女巫周刊》什麼的,這對哈利來說就完全是個超綱題了。

  「完全正確的決定,哈利。」洛哈特還在台上絮絮叨叨,赫敏已經成功從潘西·帕金森的馬尾辮裡抽出一根掉落的頭發,小心翼翼地包在手帕裡。舞台下人擠人,簡直是再方便不過的作案場合。

  哈利就囂張多了,他直接上手拔,在德拉科吃痛的怒視之下無辜地攤開手:「都怪你發色太淺了,德拉科,我還以為你少白頭了呢!」堵得德拉科咻咻運氣,也不能把他怎麼樣,於是壓力就給到了羅恩身上。

  「我真羨慕女巫啊!」羅恩哭喪著臉,「我爸爸說他們那個年代還有許多男巫願意留長發呢!」

  完成了任務的哈利和赫敏一身輕松,開始看洛哈特的熱鬧——他就像一只傻不愣登撩撥老鷹的呆孔雀,果不其然被斯內普打得飛了出去,要不是為了給學生們演示,斯內普大概都不必用魔杖。

  斯萊特林的學生們紛紛鼓掌歡呼起來,拉文克勞隨即跟上,兩個好心的赫奇帕奇去把摔傻了的洛哈特扶起來,格蘭芬多們左右為難——洛哈特固然是個教不了什麼干貨的花瓶,但斯內普絕對也是個大惡人,相比之下,最起碼花瓶不會造成什麼危害,比如亂扣分。

  於是格蘭芬多眾口一詞地鼓勵起洛哈特來,讓他站起來再接再厲,看得哈利嘴角抽搐不已。

  「鄧布利多教授!」站在人群邊緣的學生忽然驚呼了一聲,大家紛紛望去,這才看見鄧布利多正站在禮堂門口,笑眯眯地望著他們。他身旁站著一個穿黑袍的高個兒女巫,半個身子都隱在陰影裡,只有耳邊兩粒不知道什麼材質的白色寶石熒熒閃光,像散發著寒氣的透明冰珠。

  「很精彩,是不是?」鄧布利多也熱情地鼓了鼓掌,「真高興見到你的身手一如從前,西弗勒斯,至於吉德羅,作為你曾經的老師,我不得不說,這幾年你有所懈怠了。」

  洛哈特尷尬地打了個哈哈:「那是因為……大家都是同事,誰會防備同事呢?」他環顧四周,發現不少高年級生已經面露鄙夷之色,心裡不由更慌了。

  「這樣吧,校長,就請您身邊那位女士上台來和我來一場吧,好嗎?」洛哈特風度翩翩地彎下腰,「女士,不知我是否有這個榮幸?」

  斯內普眯起眼看過去,忽然冷笑了一聲:「我很樂意。」他讓開兩步,做了個「你自己麻溜過來別等我請你」的手勢:「虛位以待,女士。」

  哈利心道不妙,奈何還沒開始躥個兒,踮起腳尖也越不過弗雷德的肩膀頭。這位神秘女巫似乎一點兒應邀的意思都沒有,就跟沒聽見似的,從容地站在鄧布利多身後,兩手抄著口袋——雙方竟僵持住了。

  「那麼,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笑了笑,「點到為止,好嗎?」

  怪不得斯內普這麼沒禮貌,哈利忍不住想,雖然他本身就不是個講禮貌的人。

  「阿波羅尼婭?」羅恩悄悄道,不知道從哪裡搞了根灰撲撲的毛發,兩根指頭寶貝似的捏著,「那個照顧你長大的女巫,是她嗎?」

  「巫師界叫這個名字的人多嗎?」赫敏激動極了,「《女巫周刊·年末特輯》又報道她了,『公僕的穿搭哲學』!」

  「啊,沒錯……」哈利虛弱地說,「據我所知,叫這個名字的就她一個,我爸爸媽媽朋友的朋友。」

  「這不就是我爸爸的那個上司嗎?怪不得你去年大大咧咧就看人家的信!你爸爸媽媽的人脈真廣啊,哥們兒!」羅恩由衷地感嘆道,「還有你,赫敏,你愛上這一位真是明智的選擇,哈利可以源源不斷地為你搞來她的簽名照。」

  阿波羅尼婭正滿臉不情願地被鄧布利多拉過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此行算是公干,鄧布利多教授。」她試圖做垂死掙扎,「我沒有教職,沒資格在——」

  「某些正牌教授迄今為止的貢獻是零,那麼你只要勇敢地走上來,揮揮魔杖,女士。」斯內普粗暴地打斷她的話,「這只是你的一小步,卻是霍格沃茨停滯不前的黑魔法防御術教學事業的一大步。」

  哈利險些笑場,阿波羅尼婭的手也死死攥著袍子的一角,竭力忍笑。

  「洛哈特教授,好久不見。」阿波羅尼婭憋得聲音都在顫抖,「重返母校,還以為您將《霍格沃茨校報》又撿起來了呢!」

  洛哈特這才將將認出她來:「格林格拉斯?」

  「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教授!」她不緊不慢地拾級登階,高跟鞋不太方便,「那枚梅林騎士團三級勛章,還是我給您頒的呢!」

  「想起來了……」洛哈特幾乎繃不住臉上的假笑,「要不然還是算了——」

  太晚了,斯內普給她搭了把手,幾乎是「如釋重負」地幫她邁出了這一小步。「你的鞋。」他低頭看了看,她的高跟鞋越來越誇張,她看起來幾乎和他差不多高。

  「反正我也只是站著不動,穿什麼鞋都一樣。」阿波羅尼婭小聲道,順便給了傻傻看著她的鐵三角一個Wink,甚至連魔杖都沒掏出來。

  「今天只練習繳械咒,只許使用繳械咒,女士。」洛哈特再三強調,自說自話地倒數完畢,「除你武器———」

  阿波羅尼婭一偏頭就躲過去了。

  「巫師對決是遠程攻擊,只要你緊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魔咒是很容易被躲過的。」她向台下的學生解釋,「所以一旦遇險,要迅速與對方拉開距離。」

  「哦不——」羅恩·韋斯萊捂住額頭,「我好像回到了課堂上,太可怕了,簡直是換了個地方上課。」

  「我們本來就是在上課!」赫敏認真地說,「無論是怪獸、繼承人還是黑巫師,都不會等你鞠躬轉身走五步、還要倒數一二三才會攻擊你,你自己不也這麼說嗎?我們得學到點兒什麼,不是來玩兒的!」

  「說得好!」阿波羅尼婭贊許地向赫敏比了個大拇指,「教授,你真該為格蘭芬多加上五分。」她向著斯內普點點頭,但後者相當不情願。

  「他不敢昧下你這五分的,赫敏!」羅恩堅決地說,「鄧布利多還看著呢!」

  阿波羅尼婭不由一笑,又看向洛哈特。

  「恕我直言,您為什麼要選擇繳械咒呢,教授?」她已經完全掌握了主動權,「莫非您認為密室裡有一頭拿棍子的山地巨怪,或者是揮舞著榴蓮的大猩猩,讓學生們在遇見的時候、有機會繳了它們的械?」

  台下轟然大笑,洛哈特面色漲紅。

  「繳械咒是無法對猛獸的尖牙、利爪、鞭尾、毒液或者具有魔力的目光生效的,雖然這也是它們的武器。」阿波羅尼婭禮貌地笑了笑,趁機劇透,「放心,我不是教職工,沒資格在霍格沃茨教授任意一條魔咒,不會搶您的生意。」

  她轉身就要走,台階下到一半時,吉德羅·洛哈特忽然高呼「除你——」

  哈利和所有人一樣還來不及驚呼,阿波羅尼婭就仿佛腦後有個伏地魔一樣飛快轉身,魔杖不知何時已經握在手裡,兩道魔咒連發,都是繳械咒。

  一道與洛哈特的攻擊對衝抵消,一道繳了他的械,相當溫柔,但洛哈特還是再一次飛了出去,因為斯內普也出手了。

  「偷襲,相當好用的一招,洛哈特教授輸在我知曉他的為人、早有准備。對決雙方在實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一對一是很難決出勝負的,多對一是比較理想的狀態,有人負責牽制對方的注意力,其余人負責攻擊。」

  不,她又開始上課了,羅恩滿臉痛苦、抓耳撓腮,但左看哈利一臉認真,右看赫敏如飢似渴,只好含淚加入。

  「小巫師與成年巫師的差距並不在魔力水平上,特別是對高年級來說。你們差的是戰鬥意識,包括反應速度、命中率、機動性、對危險的感應和對人心的探知。」阿波羅尼婭特意又走回台階上,「洛哈特教授偷襲的時機堪稱絕妙,我的鞋不方便,又正好在下台階,一個不留神自己就會摔倒,就像古代戰爭行軍,最容易在渡河渡到一半的時候遭到攻擊。」

  「哈利我放假能去找你玩兒嗎?」赫敏雙眼星星,恨不得拿筆去記。

  「啊……能、能吧?」哈利十分尷尬,不知道赫敏什麼時候能意識到阿波羅尼婭的真面目。

  「你邁出了非常優雅、到位的一步,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禮貌地鼓起掌來,這才向懵圈的學生們介紹,「這位是魔法部的格林格拉斯女士,她的第一個崗位就是,傲羅。」

  納威與有榮焉地挺了挺胸,看起來非常為父母驕傲。

  「哈利,看克拉布的眼神!」羅恩忽然死命拉他,「他跟格林格拉斯女士有仇嗎?」



第125章  密室(3)

  文森特·克拉布的眼神確實不對,他很激動地注視著那邊,兩手緊緊地攥住拳頭,肩膀都聳了起來。可要說那全然是仇恨……他面色漲紅,小眼睛裡淚光閃閃。

  「比你還狂熱的追隨者出現了啊,赫敏。」羅恩幸災樂禍地說,隨即被狠狠地跺了一下。

  「不對勁。」赫敏從容地收回腳,「那更像是一種……又愛又恨的眼神。」

  「成年人的過往經歷總是很復雜的,不是嗎?」哈利麻木地感慨了一句,「反正她也不會告訴我,我們還是得在克拉布身上下功夫。」

  這當口吉德羅·洛哈特已經身殘志堅地布置起了小組對練,事實證明人只要臉皮夠厚,爬起來就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他似乎沒有打破學院壁壘的意思,斯內普也根本懶得管,就在不遠處和鄧布利多及阿波羅尼婭說話,哈利正奇怪於他們怎麼還不走,就被納威猝不及防地繳了械。

  「你得專心,哈利。」納威一看就不是個生手,雖然他平時低調異常,偶爾看起來還有些怯懦,但能看出家長奉行的並不是「快樂教育」。

  像他們這樣乖乖練習一個咒語的組合並不多。羅恩被赫敏虐菜虐得破防,很快就開始口不擇言,一個「門牙賽大棒」送赫敏去了醫療翼;德拉科和他的搭檔已經覺得無趣起來,開始閑聊天兒;克拉布和高爾完全就是在激情肉搏。拉文克勞的學生呈現出了明顯的兩個極端,要麼是憋不住用了更高級的魔法,要麼就菜到摳腳;赫奇帕奇這麼講究love&peace的學院,甚至都見血了。

  悲催的洛哈特已經控不住場了,鄧布利多也絲毫沒有干預的意思,斯內普只好站出來,隨手點了兩個斯萊特林讓他們上台演示。

  「他偏心眼!」羅恩憤憤不平地嘟囔,「一會兒他又要給自己學院加分了吧,赫敏那五分呢?」

  然而事情的走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兩個殺紅了眼的斯萊特林不約而同地使用了一個咒語,召喚出了一堆蛇自相殘殺,各式各樣的三角頭昂首挺立,蓄勢待發。

  「看!」阿波羅尼婭輕聲道,「這就是命運的齒輪,教授。你往回扳一點兒,它就加倍奉還。」

  鄧布利多沉默地站在她身邊,說:「再看看。」

  「還看?」阿波羅尼婭抽出魔杖,還不等她動作,圍在舞台前的小巫師就已經有被嚇哭了的,有倒退的,有轉頭跑的,人群很快騷動起來,甚至都有跌倒的。

  「安靜!」斯內普厲聲喝道,可台上的蛇群被吱哇亂叫的人類所驚動,立即注意到四周簇擁著比自身龐大得多的「天敵」們。

  在一道閃爍著微光的無形屏障圍繞著舞台升起之前,兩個惹是生非的斯萊特林已經被一股大力轟到了台下,慌了手腳的小巫師宛如田野裡被農夫細心扶正的秧苗,一個接一個地恢復了秩序,又有一只金紅色的華麗大鳥從繁星點點的穹頂飛撲而下,沒入屏障之內,一口把蛇全吞了。

  以上為世界名畫《洛哈特教授在尖叫》的內容。

  阿波羅尼婭完全插不上手,她只在最一開始的時候用魔杖悄悄一點。

  「哈利!」羅恩驚慌失措,「你的嘴呢?」

  哈利伸手摸了摸鼻子下面,只摸到一片光滑的皮膚。

  「可能是有人惡作劇吧?」還好他探訪福利院的時候學過幾下子手語,赫奇帕奇那個和他一樣讀私校的賈斯廷·芬列裡好心翻譯了一下,羅恩才漸漸冷靜下來。

  「很明顯,如果哈利在面對群蛇的時候張口說話,說的就不一定是英語了。你自己不能控制,不是嗎?」第二天,趁機做了無痛箍牙手術的赫敏華麗歸來,「那不是惡作劇,那個人是在幫你。」

  「洛麗絲夫人那次你在現場,還剛得罪了費爾奇;科林那小子有點兒招煩,大家有目共睹,偏偏又是在抱著相機去找你的路上。」羅恩嘆氣道,「還好你會蛇佬腔的事兒沒被發現,否則我們最後一塊陣地格蘭芬多也要失守了。」

  「早就失守了,今早弗雷德跟我打招呼還叫我『蛇王』呢!」哈利笑道,「說起來誰信,我的最後一塊陣地是斯萊特林。」

  羅恩和赫敏都大笑起來。

  他們的好心情沒能保持太久,在寒假前夕,一個暴風雪的早晨,哈利他們正在門廳聽海格抱怨他一只雞都養不住,忽然有人在樓上尖叫起來:「又一個!不!是兩個!」

  「是尼古拉斯爵士和赫奇帕奇的芬列裡。」格蘭芬多的公共休息室裡,麥格教授如此向她的學生們宣布,「我需要知道每個人的動向……太囂張了,人來人往的早晨……」

  哈利本以為有海格給他背書,這次他總不能還被扯進去,誰知學生們已經害怕到魔怔了,就因為芬列裡之前在眾目睽睽之下和哈利聊天,哈利還做出「邪惡的非洲黑魔法手勢」,所以等到假期開始的那天,整個霍格沃茨幾乎沒有學生敢跟哈利說話了。

  「爸爸媽媽今年好像要帶比爾和查理去什麼地方走親戚?」羅恩憤憤不平地扯著禮物包裝,「頭生的幾個孩子待遇就是不一樣吧?我老覺得爸爸媽媽偏心眼!」

  哈利今年收到了好多書,摞在一起幾乎有他坐著那麼高——羅恩的《與火炮隊一起飛翔》、盧平的《烏合之眾》、阿波羅尼婭的《君主論》(這兩本書放在一起簡直細思恐極)、雷古勒斯的《尖端黑魔法揭秘》(不犯法嗎)以及斯內普,說不送不送,還是送了他一本小冊子,前半部分是他自創的小咒語,基本上分為「特別惡毒」和「比較惡毒」兩個類型;後半部分是可以錦上添花的魔藥竅門,一些是他自己發現的,還有一些卻來自莉莉·伊萬斯。

  「太奇妙了!」赫敏走在朋友們前面,背轉過身面對著他們,眼睛還黏在那本哈利慷慨分享的小冊子上,「原來『無聲無息』是作用於聲帶,『鎖舌封喉』作用於舌頭,『閉口不言』則是直接將整個嘴巴移走!」

  「哪裡奇妙了?」羅恩悄聲問道。

  「就是能夠清楚地看到嘴型、能看但不准確和徹底不知道你想說什麼,這三者的差別。」哈利解釋道,又跟赫敏爽快地擊了個掌。

  羅納德·比利爾斯·韋斯萊,生平第一次產生了「再不做些什麼,就要被朋友們拋下」的危機感。可是他該做什麼呢,看那些天書一樣的麻瓜書嗎?

  今年斯萊特林留下的學生格外多,想來是韋斯萊先生如火如荼的黑魔法物品清查活動還沒有結束。他們快速填飽了肚子,顧不上參與餐後小游戲,便頂著隱形衣來到二樓的廢棄女盥洗室裡。

  復方湯劑早就熬好了,赫敏只需要每日往裡添加一些草蛉蟲保持新鮮,以及保證它別被火焰熬干。

  德拉科的味道還不賴,像是某種哈利小時候偷喝過的外國感冒藥劑,苦得很,但咂麼咂麼還有點甜。潘西的藥劑喝得赫敏直皺眉頭,「好酸,濃縮檸檬汁和隔夜釅茶的味道,又酸又澀,我舌頭都麻了……」她嘆息道。

  「羅恩,你找的那根頭發是不是有點兒短啊?」哈利苦得臉都皺在了一起,不得不停下來喘口氣,「斯萊特林有灰頭發留板寸的男巫嗎?」

  「誰知道呢?」羅恩勇敢地說,「說不定他營養不良、頭發脆弱,還是個少白頭呢?」一口悶了,像喝下了一杯岩漿。

  「沒事吧,羅恩?」赫敏躲在隔間裡,她已經開始有變化了,「你聽上去恨不得把自己的整條食管都扯出來銷毀掉。」

  哈利也覺得有些不適了,連忙也找地方藏身,還好他和德拉科身高、體型都差距不大,整體過程並沒有太痛苦。他將將收拾完,就聽見率先出去的赫敏尖叫了一聲:「你是誰?卡西莫多?」

  啊???

  事實上,羅恩變成的這個人比卡西莫多還要醜陋,他身材矮小,習慣性的彎腰駝背,五官各長各的,還滿臉皮膚病,最主要的是,他失去了一整條左臂。

  見羅恩驚恐之下都快哭了,哈利連忙安慰他:「藥效只有一小時,不是嗎?你在這躲一會兒,很快就過去了!你的手還會長回來的!」

  「快點兒,哈利!我們時間寶貴!」赫敏連連催促他,「羅恩,這裡交給你沒問題吧?」說完,還不等羅恩回答,便一把將哈利薅走了。

  他們跌跌撞撞地往地牢走,但幾乎是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文森特·克拉布一個人晃晃悠悠、漫無目的地從樓上游蕩下來,看見他倆,仿佛吃了一大驚、白日夢游被驚醒了一般。

  「馬爾福,帕金森?」他的語氣裡還殘留著幾分異乎尋常的傲慢,那不是小孩子裝大人就能模仿得出來的,「你們不是回家了嗎?」

  干!大意了!

  哈利情急之下將赫敏一摟,昂著下巴道:「輪不到你過問,克拉布。」

  克拉布懷疑的目光在二人之間轉來轉去:「你們兩個?說實話,潘西,都是七月嬰兒,你應該是我的,也只有我能庇護你。」說到第二句話時,語氣又正常了許多。

  「什麼七月嬰兒?」赫敏下意識地問。

  克拉布傲慢地笑了笑,那神態十足地像德拉科,也不知道他私下裡對著鏡子模仿了多少次。「一個要麼死、要麼獲得榮耀的身份。」他神神秘秘地,「你竟然不知道?啊,肯定是因為你只是個女孩,你的家人以你為恥,才懶得告訴你。」

  「你少胡說八道!」赫敏氣得臉色通紅。

  「看來你懂很多咯?」哈利連忙打圓場,「那你一定知道密室是怎麼回事吧?」

  「我知道得不比你多,馬爾福。畢竟你爸爸是黑魔王的得力干將,但還好,我已經超過你了,這一代全看我的了!」

  「真的嗎?我奉勸你,不要為了營造高貴的神秘感就故弄玄虛。」哈利也冷笑,「我可永遠不會降服於一個一無所知的傻瓜。」

  「你說誰!」克拉布生氣了,開始挽袖子,一把就拎著哈利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向我道歉,馬爾福!並發誓以後永遠惟我馬首是瞻!」

  「你做夢!」哈利咬牙道,「黑魔王在上,你算老幾?」

  克拉布一愣,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赫敏已經抽出魔杖,快准狠地來了一個石化咒。

  哈利和赫敏合力將人拖進附近的掃帚間裡,還好現在大家幾乎都在各自找樂子,沒人在走廊上閑逛。「怎麼辦?」赫敏焦急地問道。

  「攝神取念!」哈利猶豫了半天,望進克拉布的眼睛,魔杖點在他眉心,赫敏震驚地望著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良久,哈利泄氣地敗下陣來。「我不是你,赫敏,咒語試一次就能成功。」他說道,「或許是我對探尋他人的大腦毫無興趣吧!但我大腦防御術倒是練得不錯,當時他們管這玩意兒叫『冥想』和『記憶宮殿』。」

  赫敏想笑來著,但隨即驚恐地拉了拉哈利的衣袖:「你不應該叫我——他只是石化了,他有意識!」

  哈利眼前一黑,但赫敏反應敏捷,抓起一根墩布懟在克拉布臉上,隨即開始念咒。「一忘皆空、一忘皆空、一忘皆空……」她滿臉緊張,喃喃自語,「總有一次能奏效吧,一忘皆空!」

  「這是什麼?」

  「遺忘咒。」短短片刻,赫敏甚至熱出了汗,「有一次我去找洛哈特,他喝醉了,說他最擅長的魔咒是『一忘皆空』,我就記住了……哈利,但願我有你說的那麼厲害,一次就能成功!」

  此地不宜久留,哈利離開之前總覺得忘記了什麼事,他目光來來回回地打量克拉布,忽然心中一動,俯身將他左臂的衣袖擼了上去。

  「天啊!」赫敏尖叫了一聲,「黑魔標記?」

  那個醜斃了的圖案此刻還像是麻瓜鏟除紋身後增生的傷疤,只是微微有些發紅。

  「原來如此!」哈利點頭道,又讓赫敏補了好幾個遺忘咒才從容撤退。

  「你覺得克拉布的話可信嗎?」回去的路上他問赫敏。

  「啊?」赫敏還沉浸在黑魔標記帶來的震撼裡,「應該可信……不管他是真的喜歡帕金森,還是習慣性搶奪德拉科的『所有物』,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在女孩子面前,一向都是零分也要吹成一百分,他什麼都不說,顯然是真不知道,而且不敢撒謊——否則馬上會被德拉科拆穿。」

  「這說明德拉科、帕金森和克拉布的知情權是相類的。」哈利下了結論,「斯萊特林挖不出什麼料了。」

  時間把控得剛剛好,哈利和赫敏終於不必跟那個「卡西莫多」相處了——名著中的敲鐘人是個有著金子般心靈的好人,而眼前的「卡西莫多」卻沒來由地讓人覺得陰森恐怖。

  「或許那個人偷偷從翻倒巷郵購什麼違禁產品了,賣家的頭發隨著包裹粘到了他身上。」羅恩無論何時都很樂觀,「你們進展如何?」

  哈利和赫敏一人一句地把事情經過還原了一下,羅恩驚得說不出話來。

  「黑魔標記?」他低聲說,「這可是高級食死徒才有的……就克拉布那個熊樣兒?呵,那伏地魔不輸誰輸啊!該!」

  「可……伏地魔倒台的時候,我們也才一歲,他提到的那個什麼『七月嬰兒』,應該就和傳說中的預言條件有關。」哈利思路始終清晰。

  「怪不得他用那種眼神看著格林格拉斯女士。」赫敏試圖分析,「想必傲羅曾經抓過他,但看他是小孩子,所以又網開一面、不計較了。」

  「怪不得斯萊特林都這麼對待他,等到有朝一日伏地魔回來了,那這小子才算是真的抖起來了。」羅恩也道,「希望那一天慢點兒來!」

  「恐怕不以我們的意志為轉移。」哈利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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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密室(4)

  假期還沒結束,斯萊特林就鬧了個大新聞——留校的文森特·克拉布遭到了攻擊,雖然沒有被石化,但他的神智變得非常不清醒,連文字、親友和生活用品都不認識了。龐弗雷夫人用盡所有辦法,才勉強讓他重新拾起了聽說能力,學生們還沒返校呢,人已經在聖芒戈躺好幾天了。

  「這不就是他的正常水平嗎?」弗雷德困惑地說,「說不定只是玩太瘋了沒睡好?你說呢,喬治?」

  「我在想,斯萊特林又要選拔新的找球手了。」喬治一臉憂愁,「好運還能一直籠罩格蘭芬多嗎?看,連赫敏都很焦慮呢!」

  赫敏·格蘭傑當然完全不是因為什麼鬼的找球手而焦慮,她陷入了一種源於自責的低落狀態裡。「我不知道……」她哭泣著說,「原來遺忘咒有這麼強大的後遺症。」

  「你還記得小冊子上記錄的『倒掛金鐘』嗎?」哈利說道,「在霍格沃茨流行開以後,有人因為『金鐘落地』摔斷過脖子。」

  赫敏倒抽一口冷氣,眼淚落得更凶了,羅恩連忙安慰她:「巫師沒那麼容易死的,你沒有聽說過《男巫的毛心髒》嗎?只要事先處理得當,哪怕把心挖出來都不會死。」

  人在摔斷脖子之前誰能預想得到呢,還處理得當?不過赫敏居然真的被安慰到了,女巫的心思哈利·波特這輩子也別想搞懂。

  這件事令他的最後一塊陣地失守,斯萊特林也有不少人加入了魔怔行列,畢竟克拉布可是貨真價實的純血,他所遭受的傷害也不是一劑曼德拉草就能治好的。與其聽信父母口中虛無縹緲、老掉牙的傳說,斯萊特林們當然更相信親眼所見的事實——哈利·波特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他打開了密室,然後嘎嘎亂殺。

  一直到二月上旬、情人節前夕,都未發生新的襲擊事件,一些膽子大的小情侶甚至會對哈利說謝謝。但很快,一樁大規模校外團購非法迷情劑事件被震怒的麥格教授當場抓獲,涉案人員大多是女巫,也有幾個男巫,很不幸的是金妮·韋斯萊也牽涉其中,被罰去獎杯陳列室做衛生,不准用魔杖的那種。

  「你這幾天別出現在我面前,兄弟。」羅恩把手擋在自己眼前,「不管她是要把這玩意兒喂給你喝,還是喂給洛哈特喝,我都不同意!!」

  金妮從中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一連好幾天都渾渾噩噩。任憑羅恩怎麼開解她「大家都扣分,就等於都沒扣分」也不管用,但她本來也不是個習慣和哥哥傾吐心聲的人,大家也都沒在意。

  這件事唯一的好處是麥格教授借機取消了洛哈特的所有情人節布置,那些被他不知道怎麼搞來的矮人歡呼著奔向了自由的禁林。

  到了復活節假期,二年級學生們就該決定今後的選修課了。這個假期很少有人選擇回家,一時間霍格沃茨貓頭鷹亂飛,不少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都寫信來指導小巫師們選課。盧平的信就中規中矩,還列了哈利父輩們的選擇供他參考,阿波羅尼婭就跳脫多了,她列了個表格,橫列分別是「通過率」、「得O率」、「天賦要求」及「課程質量」。

  「所以,想像力豐富且不迷信的人適合學習占蔔,這是一門很好通過的水課,但要拿O就很困難。」赫敏捋著那個表格,「保護神奇生物為什麼全看海格的心情?」

  「弗雷德他們去年上過海格轉正後的第一堂課,據說他過於激動,當場要求他們騎鷹頭馬身有翼獸繞著霍格沃茨飛兩圈兒。」羅恩幽幽地說,赫敏顫抖了一下。

  「麻瓜研究適合混血小巫師,對純麻瓜種來說,五十年不變的教綱過於落後了。」赫敏繼續總結,「古代魔文是一門死語言,不建議參考麻瓜書店裡所有關於盧恩文字的出版物……算數占蔔要求具備一定的數學思維和心算能力,這個適合我!」

  「哈利,你看什麼呢?」羅恩問道,「第二張信紙上寫了什麼?」

  「哦……她給我講了一個『小馬過河』的故事。」哈利把信紙遞給羅恩,「大概就是說,遇到問題不要聽別人怎麼說,而是要自己試試看。」

  羅恩絕倒。

  最後哈利和羅恩還是選了占蔔和保護神奇生物,一門水,一門實踐比理論多,夫復何求?決定要親自過河試試看的反而是赫敏,麥格教授收到她的課表後驚訝地挑了挑眉。

  「你知道,格蘭傑小姐。」麥格教授眉頭微皺,但神情卻很高興,誰會不喜歡好學的孩子呢,「霍格沃茨的課程表已經很多年沒有變過了,為了讓你能夠兼顧五門選修課,我們不得不采取一些手段。」

  「難道我是第一個選修五門課的學生嗎,教授?」赫敏有些緊張。

  「這倒不是,曾經有個赫奇帕奇的孩子,他通過了全部12門O.W.Ls考試,他的父母至今還為他驕傲,」麥格教授長長地嘆了口氣,「現在他在阿茲卡班。」

  赫敏嚇得噎住了,一直到晚上還在打嗝,羅恩不得不再次安慰她,「五門選修課」和「進阿茲卡班」之間沒有必然的聯系,麥格教授只是開了個不熟練的玩笑。

  格蘭芬多對赫奇帕奇的比賽當天,哈利又在城堡裡聽到那個怪聲,他沒有耽擱,立刻告訴了麥格教授,於是比賽取消,所有人只允許出現在公共休息室、圖書館或者禮堂,這幾個位置都安排了教授巡視。哈利本想回格蘭芬多,赫敏卻像是想到了什麼,硬是把他們拖到了圖書館。

  「聽著。」她嚴肅地壓低聲音,「哈利會蛇佬腔,薩拉查·斯萊特林的像征是蛇,那麼我們有理由懷疑,密室怪獸是一條蛇類神奇動物,對吧?這也是為什麼哈利走到哪裡都能聽見它的聲音,因為城堡的牆壁裡有下水管。」

  「對吧……」羅恩懷疑地說,「你想怎麼樣?」

  「窮舉法,我們挨個排查就是了。」赫敏咬牙道,給他們分發紙筆,「一些滅絕了的、只存在於傳說中的生物也要,畢竟薩拉查活在一千年前。」

  三人很快陷入了書山圖海之中,最聽赫敏話的是羅恩,最先受不了的也是他。「我沒法排查!」他委屈地把筆一扔,指著書上模模糊糊的插圖,「作者都不說這是什麼怪獸,只說這個蛇形彩繪是巫師與麻瓜世界交融的見證,什麼鬼!」

  「不,等等。」哈利突然按住那張書頁,「我似乎……我應該在哪裡……該死的!我記不起來了!我只記得是在一個博物館裡!」

  「什麼是博、博物館?」

  「就是一些人或者組織,收集了一些有歷史價值或者紀念意義的東西,有償或無償地供人參觀!」哈利費勁地解釋。

  「哪個博物館?」赫敏已經急切地開始報菜名,「大英?V&A?還是——」

  「哪個麻瓜博物館也不會收藏巫師的東西啊,赫敏。」羅恩理所應當地說,「博物館好玩嗎?我還沒去過呢!」

  赫敏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好像是一個城堡,但只有霍格沃茨二十分之一那麼大,游客很多,外國人為主,還養了很多渡鴉……」哈利拼命回憶著,「阿波羅尼婭帶我去的,還有德拉科和……斯內普。」

  「你怎麼對和誰一起去的這麼清楚,在博物館裡看到了什麼卻都忘了?」羅恩一臉不可思議,「當然,我是說,要是我和斯內普一起逛博物館,我也會終身難忘的。」

  哈利決定暑假怎麼也要幫羅恩圓這個夢,斯內普可能懶得理他,但德拉科問題不大。

  「因為阿波羅尼婭真的懂很多,她一直在給我們講解。」哈利認真的說,「結果後半程她被緊急叫回部裡去了,我就——呃……」

  赫敏忍不住顫抖了一下,羅恩卻忍俊不禁地笑起來。

  「天啊,拜托,老兄!」他笑得直拍哈利的肩膀,「想想這一組無敵陣容吧,我今晚一定會在夢裡見到它的!」

  赫敏把羽毛筆一扔:「我知道了。哈利,那不是博物館——但也差不多,我很喜歡那裡,倫敦塔。」

  「噢!」羅恩一拍大腿,「我知道那裡,查理曾經寫過一篇論文,但更像是辯論稿,賓斯教授讓他們論述任一『塔中王子猜想』的可行性。」

  現在輪到兩個來自麻瓜世界的小巫師面面相覷了。

  「你在說什麼,羅納德,塔中王子?」赫敏疑惑地看著他,「那就是格羅斯特公爵理查干的,幾乎所有人都這麼以為。」

  羅恩神秘兮兮地搖了搖手指:「不,不不,赫敏。巫師有巫師的看法——那件事裡充斥著魔法的痕跡,一部分人認為王子中至少有一個是巫師,魔力暴動救了自己和兄弟,從此隱姓埋名;另一部分人相信是邪惡的理查三世雇佣了巫師,殺死了侄子,才能做得如此了無痕跡。」

  赫敏托著下巴,並未反駁羅恩的長篇大論,反而頻頻點頭,覺得他很有道理。

  「那個時候《保密法》還沒簽訂,巫師與麻瓜融為一體,也不是沒可能。」赫敏津津有味兒地邊想邊說,「所以還有什麼事是巫師干的?王子們那個貴庶通婚的母親,她大概也是個女巫?再往後,是都鐸……亨利八世的第二任妻子?可如果她是女巫的話一定不會被砍頭——」

  「你剛剛說什麼,赫敏?誰的妻子?」哈利眼睛一亮。

  「亨利八世。」羅恩倒是對赫敏的話都記得牢牢的,「怎麼,哈利,你也和他一起逛博物館嗎?」

  「我見到的就是他的盔甲,收藏在倫敦塔Ⅰ,上面畫著一個……蛇、蛇鬼?」如果回憶就像腦漿,他的顱骨裡現在已經一滴不剩了,「阿波羅尼婭說過它的體型很大,怕雞,是蜘蛛的天敵,哦還有,瞪誰誰死。」

  海格養一地死一地的雞,犯罪現場倉皇逃竄的蜘蛛……這幾乎和城堡裡的怪獸對得嚴絲合縫。

  赫敏眼睛亮閃閃地開始翻書:「哦不哈利,我想你說的應該是蛇怪?」

  「對對對!」哈利幾乎跳了起來,「就是這個!」

  「好吧,蛇怪果然更符合,我本來還以為是莫盧西娜什麼的。」赫敏聳聳肩,「蛇是沒辦法在牆上寫字的,我想她可能需要一個人類的上半身。」

  「所以,就決定是蛇怪了是嗎?」羅恩撓了撓頭,「好小蛇,蜘蛛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

  哈利忍不住笑起來,赫敏不得不再次把控「會議」的進程:「可是看到蛇怪眼睛的人都會死,現在他們卻只是石化了。」

  哈利不期然地想起小時候阿波羅尼婭忽悠他的話——你佩戴的金屬護身符反彈了伏地魔的子彈,那枚子彈被牆壁再一次反彈後打入了伏地魔的胸膛,因為威力減弱,所以只是重傷了他。

  受害者和蛇怪之間,也許也存在著類似於護身符和牆壁,蛇怪的目光經過反彈,威力減弱了……

  反彈……反射……

  「我知道了!」他再一次站起來,不容置疑地說,「是反射,他們誰都沒真正和蛇怪對視!科林有相機,芬列裡隔著幽靈,洛麗絲夫人……是那灘水!」

  他們趕去校長室路上撞見了新一起襲擊事件——拉文克勞六年級的佩內洛普·克裡瓦特,珀西從去年聖誕節就看對眼的秘密女友。他們仗著「怪獸不敢襲擊級長」的迷之自信偷偷出來約會,克裡瓦特倒下的時候,手裡還握著一面用來補妝的小鏡子。

  三人對視一眼,趁亂繼續向校長室進發,然後被鐵面無私的石獸攔在門外。

  「有沒有搞錯?」羅恩恨不得拿腳去踢,「人命關天!」

  「哈利?」有人詫異地喊了一聲,「你怎麼在這裡?」

  是盧修斯·馬爾福和雷古勒斯·布萊克郎舅倆,各自披著旅行鬥篷,正在斯內普的帶領下拾級而上。

  「另一個?」羅恩問。

  「顯而易見。」赫敏回答。

  校長室內,鄧布利多對兩路人馬的到來似乎都早有預料。他甚至都已經簡單收拾了一些行李,鬥篷搭在手臂上,一副「我究竟什麼時候才能走」的姿態。

  「哦,盧修斯!」鄧布利多笑著打了個招呼,「我就知道校董會不會坐視不理的,對嗎?」

  「沒錯。」盧修斯·馬爾福彬彬有禮地頷首,「我有一張十二位校董簽署的罷免令,你需要在今天之內離開霍格沃茨,鄧布利多。」

  雷古勒斯·布萊克聳了聳肩:「事已至此,我簽不簽也於事無補,還不如從眾。」

  「這就是你的目的嗎?」斯內普忽然說,「就為了……給鄧布利多添堵?」他滿臉都是「你蠢成這樣是我想像不到的」,已經等於是把話挑開明說了。

  「我只是順勢而為。」盧修斯笑意微微收斂,「抓住機會,利用機會,大家都是這麼做的……要不是阿波羅尼婭臨時叫走了福吉,這就不是霍格沃茨內部的事了,魔法部從來沒能干預過霍格沃茨,如果我讓他辦成了……」

  羅恩朝他怒目而視,只換來盧修斯輕飄飄的一眼,像看什麼能夠隨手拂去的垃圾。

  「機會?」哈利忽然重復了一句,「恕我冒昧插話,馬爾福先生,打開密室並非是您的主觀意願?」

  盧修斯那雙和德拉科如出一轍的灰眼睛輕輕地眯了起來:「成長得很快,波特先生。但我恐怕這還不夠,你得成長得比黑魔王更快才行。」

  那就是默認了。

  「你不知道那是什麼,盧修斯!」雷古勒斯嘆了口氣,「難道你是懷念鑽心咒的滋味了?我恐怕你會死!」

  「我當然不知情,黑魔王給的東西太多了。」盧修斯狡猾地說,「我只是一個弱勢的、被討要東西都無法拒絕的可憐蟲罷了,那個把寶貝擅自送到你們眼皮底下的倒霉蛋才該害怕呢!」

  鄧布利多輕輕點了點頭——盧修斯·馬爾福沒必要撒謊,伏地魔還未歸來,天平一端目前就只有救世主一個人,還在不斷加碼。

  「那麼我們現在就走吧!」他輕松愉快地站起身來,「我請你們去豬頭酒吧吃飯怎麼樣?」一轉頭看見鐵三角,才恍然:「忘了還有你們三個了!有話要對我說?」

  「是蛇怪,先生。」哈利把推理過程和盤托出,「如果您一定要走,請您下最後一條命令——讓學生們攜帶能夠反射蛇怪目光的東西。」

  鄧布利多微微動容,他看了一眼斯內普,後者轉身離去。盧修斯的防線卻在一瞬間被這個單詞擊潰了,他臉色慘白,顯然對蛇怪的習性有所了解——不僅瞪人還能吃人,管你啥血照吃不誤。

  「不要再抱有僥幸心理了,馬爾福先生。」赫敏勇敢地站了出來,「克拉布的魔咒傷害是我干的,蛇怪是不會對純血種另眼相看的,它都一千年沒吃過東西了!」

  「看哪,盧修斯!」雷古勒斯精准補刀,「一個麻瓜出身的小女孩都比你清醒,你的年紀幾乎是她的四倍!」

  等到斯內普回來的時候盧修斯·馬爾福已經全招了——老克拉布這些年一直軟硬兼施地向他討要黑魔王的贈禮,早就從阿波羅尼婭那裡聽到搜檢風聲的盧修斯順勢同意,然後就一直在看好戲。

  「我其實沒想到,老克拉布會讓他的兒子將那日記本帶回霍格沃茨,來、來做一番事業……愚蠢的事業!」盧修斯虛弱地說,「當我知道密室開啟的時候,我根本沒當一回事兒。」

  斯萊特林的繼承人怎麼會對斯萊特林下手呢,對吧?珀西和他的小女友也是這麼覺得的,大膽怪獸,竟然敢瞪堂堂級長?!

  事情到這裡已經很明了了——那本神奇的日記本在克拉布喜提聖芒戈常駐後仍舊薪火相傳,一位新的「繼承人」不知怎麼得到了它,堅定地踏上了開門放蛇的道路。

  最後鄧布利多還是走了,沒辦法,罷免令從簽署的那一刻就生效了。現在最不想他離開的反而是盧修斯,他恨不得讓德拉科直接搬到斯內普的辦公室裡打地鋪。

  「只有當這裡所有人都背叛我的時候,我才算真正離開了這所學校。」鄧布利多在離開前意味深長地說,「在霍格沃茨,那些請求幫助的人總是能得到幫助的。」



第127章  日記(1)

  「所以,為什麼不能讓所有學生交出他們的日記本?」羅恩蜷縮在公共休息室的沙發裡,「正經人誰寫日記啊?」

  「我。」赫敏冷冷地說。

  嚇得羅恩趕緊坐正了。

  「我們現在至少需要解決兩個問題。」哈利裝作沒看見,「找到密室、制服怪獸,或者找到日記本,抓獲繼承人。」

  「密室是死的,繼承人是活的,可惜死的活的都好難找啊!」羅恩呻..吟著伸了伸腿,「我還是覺得直接沒收所有日記本更簡單。」

  「如果事態惡化,遲早會走到那一步的,但這和讓繼承人自首有什麼區別?」赫敏憂慮極了,「他至少會被開除,然後折斷魔杖,就像曾經的海格一樣,我都不敢保證我有這樣勇敢。」

  公共休息室裡人山人海。鄧布利多教授離開之後,麥格教授對學生活動軌跡的限制措施進一步加強了,不上課的統統回休息室,上課的則必須由授課教授親自護送到下一節課的教室——如果不巧碰到那一位在拖堂,大家就只好集體在走廊上罰站。

  在如此嘈雜的環境裡,他們聊天說話都肆無忌憚,但一旁抱膝悶坐發呆的金妮還是多多少少地聽到了一些,她好像有些嚇到了,跳起來急匆匆地跑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沒有再發生新的襲擊事件。海格彙報稱,自從小克拉布進了聖芒戈,他的雞存活率大大提高了,以前總是一窩一窩的死,手法堪稱殘暴,現在新繼承人卻是折騰半天才能掐死一只,他把牙牙趕到雞窩旁守著,牙牙卻從不示警。

  「說明新繼承人是個女巫,力氣小,下不去手,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殺雞。」哈利說道,「牙牙對弱者總是很友善,它沒准兒還以為那是來找雞玩兒的呢。」

  「女巫,寫日記。赫敏,那不就是你?」

  「別說傻話,羅納德!」赫敏隨手扯過一張紙,畫了一張大框框套小框框的城堡簡圖,「來看看這個,我是從麻瓜犯罪劇集裡學來的。」

  她先蘸了一下綠墨水,在二樓廢棄女盥洗室外不遠的走廊上畫了一個小星星。「這是洛麗絲夫人。」赫敏說,換了一種紅墨水,「科林在哪裡被發現的?」

  「在樓梯上。」哈利馬上說,「醫療翼在二樓。」

  一個小小的紅星星出現在了像征著樓梯的鋼琴格圖案上。

  「賈斯廷·芬列裡呢?」

  「好像是三樓,樓梯口旁邊的走廊裡。」

  赫敏快手快腳地又畫了一張三樓平面圖,羅恩十分自覺地貢獻出了自己的變色墨水,又多了一個明黃色的星星。

  「而你,羅恩,你未來的嫂子克裡瓦特,是在圖書館附近,圖書館也在二樓。」赫敏用魔杖點了點墨水瓶,一個亮藍色的星星隨即出現在簡圖上,「很明顯了,不是嗎?」

  他早就說赫敏是天才吧!哈利覺得自己呼吸都跟著微微粗重了起來。

  「二樓是城堡利用率最高的樓層,幾乎沒有一間教室是閑置的。」赫敏繼續分析,「密室號稱打開了三次,不管是不是真的,但肯定每一次,學校都會進行一次徹底的搜查,但他們什麼都沒查到,這只有一種可能。」

  她用力將羽毛筆扎進地圖上的小方塊裡:「這是一間女盥洗室,還是廢棄的,環境很差,人下意識就想早點離開這種地方越快越好,所以這裡被一次又一次地忽視了。甚至那個永遠也修不好的水龍頭,就是某種趕客的手段!」

  「你值得一個梅林爵士團一級勛章,赫敏。」羅恩情真意切地說,「你想讓誰為你授勛?」

  然而赫敏這麼多天的深思熟慮顯然收獲頗豐:「你們有沒有想過,盥洗室裡的那個駐場幽靈,她為什麼被稱作『哭泣的桃金娘』?她身上沒有佩戴任何一種五瓣紅花或者壺狀漿果形狀的飾品。哈利,德拉科有時候會叫你『疤頭』,那是因為你真的有疤,那些考不過我的拉文克勞背地裡叫我『海狸』,因為我的門牙確實很大。」

  「你的意思是,外號應該是有所依據的。」羅恩跟上了她的節奏,「除非……除非那是她的名字!怪了,我怎麼覺得這個名字在哪裡見過?」

  赫敏不慌不忙,又拿出一張羊皮紙,那是盧平寫給哈利的信,赫敏當時就問他借走了,他都忘了還有這回事兒了。

  「介意嗎?」赫敏問了他一聲,還不等哈利點頭,就抄起羽毛筆在紙上畫了個大大的圈,「茉特爾·沃倫,第一次密室事件的受害者,顯然她沒能走下去。」

  「我不明白!」當他們躲在隱形衣裡奔赴盥洗室時,羅恩忍不住開口,「鄧布利多教授肯定知道吧?他是唯一一位親身經歷了第一次密室事件的人,他會不記得受害者的名字嗎?」

  「你也知道她是受害者啊?」赫敏沒好氣地說道,「反復詢問一個幽靈死前的情景,這太殘忍了。她如果不是始終無法解脫,也不會成為幽靈,你敢去問血人巴羅他是怎麼死的嗎?」

  哈利忽然停下了,兩個好友猝不及防,一股腦兒地撞在他身上,幸虧現在走廊上沒有人。

  「那我們現在就更不能這麼做了,赫敏。」哈利沉聲道,「你了解過幽靈了?」

  片刻後,他們隨便找了間空教室坐下。

  「勇敢的、不畏懼死亡的人是不會成為幽靈的,這和他們生前的牽掛無關,這也是為什麼你爸爸媽媽沒有成為幽靈陪伴著你,哈利。」赫敏首先說道,「尼古拉斯爵士死前被砍了那麼多下,他必然是……不敢的。」

  「但蛇怪的瞪視是沒有痛苦的。」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她想利用死亡辦成什麼事。Ⅰ譬如客死異鄉的人,如果執著於回去再見一眼什麼人,他死了肯定是無法辦到了,但成為幽靈就可以。」赫敏攤開手,「是死亡把他們困住了,怯懦也好,執念也好,他們無法與死去的自己和解,因此被迫停在原地。」

  「等等!」哈利猛地抬起頭來,「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赫敏茫然地看著他,羅恩左看右看,最後試探著說:「停、停在原地?」

  「這下我們可以百分之一百地確定那間盥洗室確實是有問題了。」哈利站起身來,「這就是雙重認定,不是嗎?」

  於是他們再度奔赴盥洗室,連隱形衣都忘了穿。任憑桃金娘在裡面跳水發瘋,分頭仔細搜索起來——既然蛇怪通過水管穿行,要麼是洗手池、要麼就是馬桶。出於某種懂得都懂的原因,沒人願意去檢查馬桶,哪怕已經廢棄多年。如果斯萊特林的後人敢把密室入口安到馬桶排污管,那哈利才算真的佩服。

  「這裡!」羅恩很快說道,手指反復摩擦著一個暗淡的銅制水龍頭,「我想這個花紋應該是條蛇,別的地方都沒有。」

  「打開它,哈利。」赫敏鼓勵他,「薩拉查·斯萊特林的血脈已經斷在伏地魔那兒了,現在的繼承人肯定不是通過血液打開密室的,那一定是某種特殊的、可以模仿的天賦。」

  蛇佬腔。

  哈利閉上眼睛,反復深呼吸了好幾次,再慢慢睜開。「打開。」他嘶嘶地說,「給我打開。」

  在積攢千年的水垢和霉菌裡玩了一把滑梯之後,三人來到了一座神秘宏偉又陰森詭異的地下殿堂。「你說說薩拉查這審美,」羅恩為了活躍氣氛,故意插科打諢,「不怪大家都覺得斯萊特林是壞東西啊!」

  密室裡靜極了,只有流水滴滴答答的聲響,經過無數次折射放大,幾乎有些魔音穿耳的效果。特別是當三人被一條1:1脫下的蛇蛻嚇得慘叫後,引起的回聲是驚人的。

  「霍、霍格沃茨的地下水一定含、含鈣。」赫敏哽咽著說,「看,多漂亮的鐘乳石啊……」

  「說點兒什麼,哈利!」羅恩顫抖著催促他。在濃密的黑暗中僅憑三束照明咒的光芒是不夠的,因為他們完全不知道魔杖下一秒會照到什麼東西,會不會就是繼承人獰笑的臉?

  「哦。」哈利試著摳了摳石雕蛇眼中鑲嵌的寶石,沒摳動,「打開。」

  密室的第二重比它的門廳還要來得大場面,穹頂幾乎有兩層樓那麼高,森然羅列的石柱蛇影重重,蛇眼都望向同一個方向——頂天立地的斯萊特林雕像。

  「我同意你關於斯萊特林審美的說法,羅恩。」哈利無語地說,「即便是藝術學院那些先鋒派們過來,也無法違心地說這、這一切像征著善良正義什麼的。」

  「但、但是,蛇怪在哪兒呢?」赫敏小聲問,怕打擾了什麼似的。

  「不重要,孩子們,我想有那條蛇蛻就夠了。」有人興高采烈地說道,「現在,放下魔杖,舉起雙手,慢慢轉過身來。」

  是洛哈特。

  「這個時候還有學生敢在走廊上出沒,我悄悄跟過來准沒錯!」他聲音裡的得意幾乎要滿溢出來,「只能說我們的三位小偵探太注重查案了,連身後跟了個人都不知道。拜你們所賜,我的《與蛇怪雪夜狂奔》終於能完稿了,十六年了。」

  「這裡面有你什麼事兒啊?」羅恩叫道。

  「噓,韋斯萊先生,別真把蛇怪招來啊,我又打不過。」洛哈特氣定神閑,「好一段精彩刺激的冒險經歷,曾經是你們的,現在是我的了——只要一個遺忘咒。」

  「無恥!」赫敏塌房塌得太厲害,聲音裡又帶了哭腔,「你的那些書,難道全都是這樣?」

  「成年人的世界是很難混的呀,格蘭傑小姐。」洛哈特已經笑出了聲,「就當是我能教你的最後一課吧!」

  哈利忽然一聲尖叫!

  洛哈特嚇得一哆嗦,但眼前三個一直背對著他的小巫師卻猛地轉身,魔杖早已舉在胸前——

  「除你武器!」

  「統統石化!」

  「一忘皆空!」

  洛哈特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得飛了出去,後腦正嗑在石柱盤繞的蛇頭上。「沒死。」赫敏壯著膽子匆匆跑過去看了一眼,「但是在流血。」

  「我就說巫師很難死的。」羅恩說,哈利正仰頭看著那個猴子一般的雕像,「打開。」他如此說道,已經熟練到可以不用非找條蛇盯著了。

  然而奏效了兩次的口令這次不管用了,雕像沉默矗立,無言地俯視著後人。「你會不會找錯地方了?」羅恩小聲問,「這樣有點兒蠢。」

  「不可能。薩拉查費盡心血營造的密室,這麼大的場面,會讓他的寶貝蛇怪從隨便哪塊地板縫裡鑽出來?」哈利很堅持,嘶個沒完,「一定是這裡,只能是這裡。」

  「或許你需要用更……呃,詩意一點的語言?」赫敏把洛哈特用咒語牢牢捆在石柱上,還撿走了他的魔杖,「總得和這個地方、這種規模相襯吧?」

  「我藝術和美學課是胡上的。」哈利無辜地說,「英語修辭與寫作主要學習怎麼水論文。」

  於是三個人開始七嘴八舌地胡謅一些「詩意」的語言,哈利再用蛇佬腔忠實地翻譯出來。也不知道是誰的哪句話觸動了薩拉查的亡靈,反正它高興地張大了嘴,准備放他的「好小蛇」出來見見世面。

  「蛇怪的目光!」羅恩嚇得步步後退,「我們怎麼辦?我們是來給它送飯的呀!」

  干!大意了!

  「先閉眼!」哈利果斷地說,「隱蔽!離洛哈特遠點兒,會爬樹就爬到柱子上去。」

  洛哈特在流血,蛇怪吃也是先吃他。

  「鄧布利多教授!」羅恩不停地碎碎念,一邊手腳麻利地向柱子上爬去,「如果你能聽到我們說話,我們真的很需要幫助!求求你!我已經能聽見蛇怪著陸的聲音了!」

  一聲清越的鳳鳴響起!

  「什麼鬼動靜?」羅恩怪叫道。

  「是鄧布利多教授的鳳凰!」赫敏驚喜地喊了一聲,「鄧布利多家族能夠驅使鳳凰Ⅱ,決鬥俱樂部那天它吃了好多毒蛇!」

  鳳凰已經和蛇怪纏鬥起來,很快就將那一對害人不淺的招子啄瞎了。它愉悅地又叫了一聲,飛到羅恩頭上蹲著,尾羽在他眼上掃了又掃。

  「我睜眼了啊!」羅恩叫道,「我真睜了!」

  一睜眼就看到蛇怪在地上痛苦翻滾,還難以自拔地被不遠處氣味甜美的洛哈特所吸引。

  「你這家伙!」他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叫了一聲,「不准吃人!」

  鳳凰扔了個東西在他懷裡,羅恩根本無暇注意那是什麼,就胡亂往懷裡一揣。他勇敢地抓住了鳥尾巴毛,被帶著在空中滑翔了一段距離,主動松手跳到了蛇怪的頭上。

  「是滑的啊啊啊啊啊啊啊!」羅恩手忙腳亂地摳著蛇怪的鱗片,卻無從下手,同時蛇怪也感覺到「上面有人」,顧不上灼痛失明的雙眼,開始更大力地掙扎起來,甚至不惜用頭去撞石柱。

  如果它要撞的不是赫敏藏身的那一根就好了。

  羅恩忽然覺得懷裡一沉,長袍幾乎要被墜破,他本能地伸手一摸,硬生生從袍子裡抽出一把精致鋒利的銀劍來。「我沒被割得腸穿肚爛真是梅林保佑!」他雙手握住寶劍,准備給蛇怪來一下狠的,可是他連安穩地呆在蛇頭上都很費勁,騰出手來握劍後就更困難了。

  「嘶嘶!」黑暗中不知哪一根石柱的高處傳來一個冷酷的命令,「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Ⅲ

  蛇怪的龐大身軀愣是有一瞬間的僵硬,像是齒輪鏽住、需要上油的機器,一卡一卡地,在遵循天性和服從命令之間反復橫跳。

  「羅恩!就是現在!」赫敏尖叫道!



第128章  日記(2)

  「以戈德裡克的名義!」羅恩雙腿牢牢夾住蛇怪的脖子——如果它有——上身挺立,雙手高舉,狠狠地將劍向著毒蛇最薄的頭部扎了下去!

  「利劍就是不一樣。」這是他脫力摔下去之前,腦海中回蕩的最後一句話。

  羅恩是被赫敏抽醒的。「我們怎麼還在這裡?」他絕望地說,「剛才那段路難道還要再走一次?」

  「校長的鳳凰應該可以送我們上去,但我們很難帶兩個昏迷的人。」赫敏歉意地笑笑,「人一旦失去意識之後,就變得格外沉重,我們可能需要分兩趟。」

  「今天你們一個也走不了!」一個憤怒、尖銳卻又令他們無比熟悉的聲音急匆匆地響起,「這麼說,波特,你搞死了我的蛇怪?」

  一個他們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的人,金妮·韋斯萊,滿面怒容,氣急敗壞,高高舉著閃光的魔杖,大踏步衝了進來。

  「金妮?」羅恩傻眼了,「你怎麼——不,你別嚇我!也別開玩笑了!你是……跟著洛哈特來的吧?對你一定是!」

  哈利擺擺手讓他先別說話,他上下打量著金妮,人還是那個人,但整體的氣質、神態已經截然不同了,硬要說像,倒是有點兒像聖誕節那天的文森特·克拉布。

  「伏地魔?」哈利招了招手,「下午好!」

  金妮得意洋洋地笑了,從校袍口袋裡抽出一本黑本子晃了晃。

  「我怎麼感覺你比去年理智多了,難道這段時間你找了個麻瓜教堂苦修嗎?」哈利平靜地問,「能夠附身在巫師身上,操控他們的行為,你似乎比去年更強壯了?什麼東西比魔法石還好使?」

  金妮的笑容就卡在臉上。

  「我不是那個伏地魔,我只是他的一段記憶,從出生到十六歲,都在裡面。」她柔聲道,似乎是覺得眼前之人命不久矣,索性滿足他的好奇心,「可愛的小文森特把我藏在獎杯陳列室,沒辦法,他的箱子實在是又亂又臭!獎杯陳列室更合適,幾乎沒有人去,一年也不打掃一次,雖然他們將特殊貢獻獎移走了,但我還拿過許多別的獎……我是霍格沃茨建校以來,獲得榮譽最多的學生。」

  「那你跟赫敏的追求也差不多啊!」羅恩小聲逼逼。

  「閉嘴!」金妮怒吼,一個通紅的巴掌印幾乎立刻憑空出現在了羅恩臉上,赫敏驚呼了一聲,連忙擋在他身前。

  「那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克拉布告訴你的?」

  「我後來發生的事,小文森特也不太清楚,他只知道你,哈利·波特,一個一捏就碎的小嬰兒擊退了我。但他反復提到自己被後來的我所看重,表達對我的崇拜,願意將生命與力量奉獻給我,這使我不斷壯大!但不幸的是,這個愚蠢的孩子離開了。」

  「所以你就找上了金妮?」羅恩怒不可遏,拼著再被扇巴掌也要罵,「你怎麼敢!你這個膽小鬼,躲在小女孩身上算什麼本事?!」

  小女孩手一抬,赫敏連忙撲過去——她肩頭的袍子被劃破了。

  「是我主動找湯姆傾訴的,我親愛的哥哥。」金妮委屈地叫起來,手揉著眼睛假哭,「對救世主的一腔愛慕、剛剛闖了大禍的害怕與難過、人際交往遇見的小麻煩,統統都有湯姆為我出謀劃策,他就像裝在口袋裡的一個貼心的朋友——嘔,真惡心!」

  「你也知道你惡心啊?」哈利笑道,「你說說你這一年圖什麼呢?哪怕蛇怪每殺一個人,你就能壯大一分,不也還是白忙活了嗎?」

  「那只是我的手段,波特。」金妮冷笑不止,「像你這樣的毛頭小子怎麼能理解伏地魔大人的深謀遠慮?我通過日記操縱他們做事,我們合作得越良好,他們就和我融合得越深,我吸取他們的魔力與生命力,讓自己……更像個人。」

  「可如果金妮一早就——就這麼……」赫敏顫抖著說道,「我們早就發現了!」

  金妮「嘖」了一聲,似乎也有點煩躁。「這小姑娘可不好搞!她不太聽話,總有自己的想法,連只雞都殺不死!我讓她放蛇攻擊了一個人之後她就再也不肯動手了,真是無用!」她忿忿地「自己」罵著自己。

  「你和她才相處了三個月,人與人之間總要經歷磨合的嘛!」哈利善解人意地說道,「所以你就選擇了直接附身?」

  「小金妮真是蠢得可愛,剛剛她要帶我去自首,居然還先告訴我。『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哪怕他們要折斷我的魔杖……湯姆,和我一起勇敢地面對吧!』讓人笑掉大牙!」

  「懂了。」哈利點點頭,抽出了魔杖,「我沒有問題了,你們呢?」

  「現在,從我妹妹身上滾出去!」羅恩在赫敏的攙扶下爬了起來,到現在四肢還在打抖。

  金妮放肆地笑起來。「來啊!來啊!」她用魔杖點點自己的心口,「教你個乖,對准這裡,哪怕是昏迷咒也能殺人,在自己親妹妹身上試驗一下怎麼樣?聽說你媽媽生了六個男孩才生到一個女兒,如今最小的兒女自相殘殺,她該有多高興啊?」

  羅恩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怎麼,不舍得了?原來正直無畏的格蘭芬多也會包庇親人?」金妮又逼近一步,「雖然我戰勝你們就像碾死一只螞蟻,但那多無趣啊?來,來,動手呀!你再不動手,可就要晚了,今夜過去,我就是金妮,金妮就是我。」

  「你也配?」哈利淡定地注視著他,「金妮是純血,韋斯萊和普威特都是傳承悠久的純血家族,你只不過是個低賤的混血。」

  金妮倒抽一口冷氣:「你、你怎麼——」

  「我怎麼會知道?你或許該問,還有誰不知道?」哈利冷笑,「我身後的赫敏·格蘭傑,雖然是麻瓜出身,但她的父母相知相許,她是在期盼與愛裡生下的孩子,那麼你呢,裡德爾?」

  照明咒搖曳的微光裡,只能聽到金妮喘粗氣的聲音,顯然已經氣到手抖。

  「你的父親只不過是一介平庸的麻瓜鄉紳,輕浮又膚淺,傲慢又無禮,你母親就是個被無用皮囊吸引的花痴,居然一直傾慕著看不起自己的他!」哈利慢慢上前,將斯內普嘲諷的神態學了個十足十,「迷情劑或者奪魂咒的產物,你也能算個人嗎?怪胎!。」

  「閉嘴。」金妮冷冷道,「別怪我沒提醒你,波特。」

  「你不覺得在薩拉查的雕像前陳述家史格外帶勁嗎?」哈利反問,「偉大的創始人應該也想知道他的後代成了什麼模樣吧?貧窮、瘋癲、痴呆、醜陋、畸形、殘疾……連他的後代都選擇不去霍格沃茨上學了,像只大猩猩守著香蕉一樣守著斯萊特林的名號爛死在垃圾屋裡!」

  金妮渾身都顫抖起來:「你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

  「食死徒都知道這回事兒,克拉布只是不敢告訴你,你昔日的僕人看你就像看個笑話!你再也沒辦法愚弄他們了,你那引以為傲的一半血統,呵!」哈利滿是嘲諷的笑了起來,「你要真這麼愛惜岡特的血統,那你該叫莫芬一聲『爸爸』呀!他本應該是你爸爸的,不是嗎?你該由一對同樣醜陋的親生兄妹生下,更醜陋、更呆傻,連條新褲子都買不起,只能呆在屋子裡當爺爺的心肝小寶貝!」

  羅恩和赫敏已經聽傻了,前者捂著嘴,幾乎不敢呼吸;後者死死捏著魔杖,被巨大的信息量給衝擊得直接宕機。

  「可惜你媽媽已經死了,被人騙走了最後的財產,可笑你還在仇人手下奴顏婢膝地工作。」哈利加大火力,自己都覺得實在是太超過了,奈何年輕的伏地魔是真能忍,「那岡特家怎麼辦呢?斯萊特林的最後血脈要斷絕了?啊,有了……你獻身給你舅——哦不,給你爸爸,不就解決了?伏地魔大人如此偉大,男人之間搞個把孩子也不是難事吧?你怎麼把莫芬送進阿茲卡班了呢,是因為不喜歡嗎?」

  「你、你這個——」頂著小女孩臉的怪物終於破防了,連聲音都變得尖利高亢起來,她猛地抬起魔杖,哈利卻縱身一撲,直接將金妮撲倒在地——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離得足夠近了——他奮力壓住金妮拼命掙扎的四肢,抱住她的頭,就重重地往地上磕。

  羅恩驚叫了一聲,甚至罵了一句髒話,但赫敏死死地捏住他的手,不令他阻止。

  事實證明,巫師只是很難死,但並沒有很難暈。伏地魔能控制金妮的身體與行為,可她卻仍然是個嬌小的十一歲女孩——金妮輕而易舉地失去了意識。哈利把魔杖遞給赫敏,自己抽出那本日記,用力撕了撕,根本撕不動。

  一道黑影宛如清水裡暈開的墨水,從金妮身上逸散出來,漸漸凝成了亦虛亦實的人形,年輕而英俊,像隔著一層沾了水的毛玻璃,總是影影綽綽的。

  「哇哦,赫敏……」連羅恩也無法抵御這種男女通殺的魅力,「你要是早生五十年,一准是個食死徒。」

  赫敏氣得頭暈,根本不想理他,伏地魔的虛影卻幽幽地說道:「你不嫉妒嗎,哥哥?」

  「啊?」羅恩打了個哆嗦,「誰是你見鬼的哥哥?能不能別這麼叫我?」

  「你的朋友是如此的優秀而你,卻如此平凡。」虛影冷冷地注視著正埋頭銷毀日記的哈利和赫敏,「他們頭腦清楚、冷靜、聰明、懂得又多、學習又好,老師和同學都無比地喜愛他們,你就像是萬丈光輝旁一個卑微的影子,誰都注意不到你,人們提到波特和格蘭傑,都會說他們如何如何地臭味相投,從未見過那麼要好的朋友……可你呢,羅恩·韋斯萊?連你的媽媽都更喜歡波特,而不是你!」

  羅恩被他說得一愣,赫敏停下了和哈利從相反方向扯開日記本的嘗試,小聲勸阻道:「羅恩!別聽他的!」

  「也沒有『無比喜愛』吧?」羅恩遲疑著說道,「去年他倆給格蘭芬多扣了一百分,被三個學院聯合起來埋怨了半個學期,簡直莫名其妙嘛,赫敏一個人加的分都不止這個數。還有今年,哈利簡直是千夫所指,多虧了他自己看得開。」

  赫敏愣了愣,露出一個筋疲力盡的微笑。

  「羅恩剛剛一個人殺了蛇怪。」哈利頭也不抬,「想想你十二歲時能不能做到這一點,伏地魔,做不到就別在這挑撥離間,我們趕時間,」

  「對哦!」羅恩猛地想起來,「我現在手臂還麻呢!」被赫敏拖走了。

  他們用盡一切知道的咒語,水啊火啊折騰了半天,金妮都快醒了還沒搞定。伏地魔在一邊兒無能狂怒,但他現在的水平也就比幽靈稍微強一點點,不借助金妮的手連根魔杖都抓不住Ⅰ,只好不停地針對每個人進行精准話療,仿佛能看穿他們的內心似的。最後哈利煩了,問那只鳥:「能拜托你給鄧布利多教授帶句話嗎?」

  鳳凰不悅地叫了一聲,爪子踢了踢死去的蛇怪,那尖銳的毒牙在照明咒的光芒下泛著不祥的慘綠色澤——也可能只是太久沒刷了。毒液滴落的聲音和密室另外一邊的地下水相映成趣,令人頭大如鬥。

  哈利沒抱什麼希望,和赫敏雙手扯著日記本,對准毒牙用力一懟!

  「不——」俊美的虛影慘叫起來,仿佛看到什麼最恐怖的事物,連那張被造物主眷顧的五官都扭曲得不像樣子了,「別!!!」

  金妮劇烈地彈動了起來,像是正在經歷大功率電擊,一縷又一縷的黑煙從她身上湧了出來,融彙向那個正在悲鳴的虛影,有那麼一瞬間伏地魔看上去更「結實」了一點,但很快這就被證明是他徹底消散前的幻像。

  無形的風吹過,照明咒映亮的區域裡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哈利茫然回顧被穿在毒牙上的日記本,大股大股的黑墨水正從「傷口」噴射出來,混合著毒液,相當惡心。

  「我說,這下是不是徹底結束了?」羅恩抱著妹妹的身體,給她揉著腦袋後面那麼大一個包,「不會再有人突然從黑暗裡竄出來了吧?」

  赫敏疲憊地坐在地上,點亮的魔杖被她插在發髻裡,比叼在嘴裡的哈利看著體面多了。「我真的……」赫敏擺了擺手,「雖然沒什麼體力勞動,但我覺得我能睡上三天。」

  「別告訴金妮,」哈利誠懇地蹲下來,「你就說是她自己磕的,行不行?」

  「撲哧」一聲,羅恩埋頭在金妮的袍子裡笑得抬不起頭,好不容易等他笑夠了,才嚴肅道:「那不行!」

  「喂!」



第129章  日記(3)

  他們回到地面上時,才知道整個學校找他們已經快找瘋了。一口氣丟了一大四小五個人,麥格教授名正言順地請回了鄧布利多,等到他們被盛怒的斯內普扭送校長室時,鄧布利多連行李都整理完了。

  「為什麼不先去找我們!」不等校長發話,他先越俎代庖地爆發了,「密室裡沒有誰在奄奄一息地等著你去救,為什麼不先來找我們!你那約等於無的腦容量全都被格蘭芬多式的衝動和魯莽塞滿了嗎!」

  哈利被罵得抬不起頭,赫敏羅恩也一臉心虛。的確,面對那個黑洞洞的水管時,他們誰也沒能想到「報告老師」這一點。

  「年輕人總是這樣的,西弗勒斯。」鄧布利多揶揄地看了他一眼,「明知前方有危險,卻總忍不住去看一看,不是嗎?」Ⅰ

  斯內普的氣焰明顯虛弱了一些。「我現在也不老!」他哼道,「洛哈特那個蠢材呢?」

  「沒帶上來。」赫敏怯怯地說,「我們力氣不夠,羅恩的手臂用不上一點勁兒,金妮還昏迷著,雖然鳳凰載人不需要太多臂力……」

  於是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地回到女盥洗室,哈利打開了聲控門,斯內普親自下去把人拎了上來——他居然會飛!沒有翅膀的那種!

  赫敏的雙眼又開始皮卡皮卡,一起經歷了去年的冒險之後,大家的心理承受能力都強大了許多,在鄧布利多提議他們去醫療翼和金妮一起休養幾天時,三人不約而同地拒絕了。

  「那麼,我們來聊聊今天發生的事吧。」鄧布利多從善如流,他輕而易舉地治好了羅恩的脫力和赫敏因不會爬樹而造成的擦傷。哈利今天已經說了太多話,現在完全不想開口,而羅恩此時仍舊處於一種驚恐與亢奮交織的詭異狀態裡,赫敏義不容辭地出馬,將這一整個學年他們對於密室的調查合盤托出,說得口干舌燥,還榮獲鄧布利多親手斟上的紅茶一杯。

  「了不起!」老校長神情欣慰,滿眼都是慈愛,「事實上我有很多贊美的言辭,但最終也只能凝結成這短短的一個單詞,了不起,各位!你們做出了遠超當下年紀和能力的壯舉。任何一個大人,在你們這個時候,也無法做到更好了。」

  斯內普立刻哼了一聲,頗不以為然。

  那只強大、優雅而美麗的鳳凰正立在棲枝上梳理羽毛,銀劍和包裹銀劍的玩意兒——他們這才看清那居然是分院帽,正和日記本一起擺在鄧布利多面前的桌子上,他掀開一只蒸鍋狀的銀器,乳白色的蒸汽登時溢滿了他們的視線,鄧布利多將日記本端正地擺進去,哈利注意到「鍋」裡已經有一塊圓圓的小黑石頭了。

  「這把劍曾屬於戈德裡克·格蘭芬多本人,是四位創始人流傳下來的遺物裡唯一沒被玷污的一件,唯有真正勇敢的人才能抽出它。」鄧布利多又把那把劍塞回分院帽裡,就像變戲法一樣,劍不見了,帽子卻又支棱起來,小聲地「哎呦」、「哎呦」,仿佛出了一趟公差,累得不行。

  「我走之前留下福克斯——也就是這只鳳凰以防不測,它告訴我,當時有兩個人向霍格沃茨求助,除了韋斯萊先生,那一位是誰?」

  「是我,教授。」哈利承認,「我沒念出聲來。」

  「這把劍,格蘭芬多寶劍,雖然叫這個名字,但其實任何人,只要他真正勇敢,都能拔出它,哪怕是斯萊特林。」鄧布利多斟酌著用詞,像是生怕刺痛了他的自尊,「但福克斯不是,它是一只有著自己好惡的鳳凰,當它面對兩個求援時,它是有選擇的。」

  哈利已經明白鄧布利多要說什麼了。倒不是說他是那個莫名其妙的「救世主」,全世界都理所應當地偏愛他,但是吧……

  「為什麼福克斯沒有選擇你呢,哈利?你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羅恩慌了,張嘴就要解釋,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赫敏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他別亂撲騰。

  「因為我選擇讓洛哈特擋在我們前面。」哈利冷靜地說,「而羅恩,哪怕他一直都討厭洛哈特,也不願意讓蛇怪傷害他,為此不惜暴露自己的位置。」

  赫敏倒抽了一口冷氣,斯內普猛地站起來,指著鄧布利多,想要說什麼,但最終一言不發地走了。

  「真正的勇敢是舍己為人,哈利。」鄧布利多平和地點點頭,「是明知自己必死,仍舊一往無前。」

  「我做不到。」哈利很干脆,「這是我最大的缺點,你們不都已經發現了嗎?前年德拉科為了讓我撲出去撿那個玻璃球,不得不讓我以為那球裡是我爸爸媽媽留下的遺物;您怕我真的撒手不管,特地鄭重其事地將密室一事拜托給我。」

  好像又露餡了,鄧布利多咳了一聲,擺出一副「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的樣子。「我不是要指責你,哈利。」他誠懇地說,發覺這場談話的主動權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從他手裡溜走了,這種感覺該死的熟悉!

  「我知道,勇敢有很多種,並無高低之分。」哈利已經連他的台詞都說出來了,「這只是不那麼格蘭芬多,但我畢竟在三個斯萊特林的熏陶下長大,這是難免的——我會改,我保證,但我不知道何時見效。」

  阿不思·鄧布利多,活了一百多年,第一次發覺自己無話可說。

  「這大概就是格蘭芬多與斯萊特林的差別了。」他笑了笑,「或許大家會因為同一個目標而走到一起,但行事作風上卻永遠無法互相理解。」

  「或許吧!」哈利聳聳肩,「我更關心那個日記本是什麼鬼東西。」

  鄧布利多一下子沉默起來,他輪番打量著面前的三個孩子,仿佛在考校他們值不值得信任、是否足以承擔起這份重任——只要不考慮到年紀,那麼答案就必然是肯定的。

  他們三個就像是一條如尼文蛇,根本不存在什麼團隊配合的問題,他們就是同一個身軀上長出來的三個腦袋,互補互助。

  「它是……伏地魔無法被殺死的關鍵。」老人最終還是決定試一試,「哪怕是我,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抵著心髒連開三槍,用的還是殺傷力巨大乃至違法的子彈,我都一定死透了。」

  「可是《男巫的毛心髒》……」

  「如果是達..姆..彈的話,那伏地魔的心髒已經沒了,或者說他整個胸腔都稀巴爛了。」哈利跟羅恩解釋,「這一點上你可以相信我,別忘了我可是『秘密特工』。」

  羅恩嘴一咧,差點兒笑場。

  「他用了某種非常邪惡的黑魔法……別急著挑眉,哈利。」鄧布利多忍俊不禁,「聽完你就知道,為什麼魂器是邪惡的了。」

  魂器,三個小巫師同時在心中默念這個陌生的單詞,哦,除了羅恩,他念出聲了。

  「巫師世界一個普遍的認知是,謀殺,會造成靈魂的分裂。必須是謀殺,如果兩撥人迎面撞上,那是不算的。」鄧布利多慢慢說道,手一直按在那個蒸鍋的蓋子上,「靈魂分裂後的碎片很快就會消散,如果在此之前用咒語將其封存在某種物品裡,那它就得以長存,當主魂遭受致命重創時,有這一片靈魂存在,那麼死亡也要打個折扣。」

  「聽起來像我媽媽將剝開的堅果存儲在罐子裡,你既然剝開了它,不放起來就會受潮,這不是自然而然的嗎?」羅恩困惑地問。

  「不是的,羅恩,你的主次關系顛倒了。」赫敏臉色煞白,「我恐怕伏地魔是為了制作魂器而去殺人,還是謀殺。他是主觀故意的,沒有任何不得已、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不為了任何精神或者主義,他就是……純粹的自私,視自己的性命凌駕於所有人之上。」

  「我很高興你這麼快就能領悟這一點,格蘭傑小姐。」鄧布利多贊許地點點頭,「他精心謀劃每一場謀殺,然而人命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環,是注定被掃進垃圾桶的堅果殼。」

  哈利一直沒說話,他盯著那個蒸鍋,眼神卻放空。「幾個?」赫敏聽到好友幽幽發問,一時毛骨悚然,「他做了幾個?這裡已經有兩個了不是嗎?」

  他們都以為這只是個微不足道的附屬問題,鄧布利多連魂器這麼大的秘密都掀給他們看了,沒道理在數量上反而遮遮掩掩——可事實確如他們所見,鄧布利多在躊躇不決。

  「每一個魂器的位置,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下。」鄧布利多避重就輕,「當年為了轉移伏地魔的注意力,我們毀掉了一個,雖然那個計劃失敗了,他卻並未發覺;阿波羅尼婭槍殺伏地魔那天,也毀掉一個,他自己知道;你剛剛又毀掉一個,哈利。」

  「您不急著毀掉他們一定是有理由的,對嗎?」

  「因為伏地魔和魂器之間會有感應。」鄧布利多神情溫柔地注視著他,悲傷在他的藍眼睛裡簡直像一片看不到邊際的汪洋,「這兩個,都是他還在霍格沃茨就讀時制作的,時間很久遠了。」

  「這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魔頭啊!」羅恩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我們在糾結選占蔔還是算術占蔔,他、他在……」

  「倒也沒有那麼早。」鄧布利多被他逗笑了。

  「他還會再接著做嗎?」

  「會。」鄧布利多毫不猶豫地說,「因為他知道已經毀掉了一個,這也是我們不敢繼續動手的原因。」

  「聽起來,像是他故意將魂器的數量維持在某一個特定的數字?」

  「你總是這樣敏銳,格蘭傑小姐,你讓我想起我曾經的好幾個學生。」

  「希望我能博采眾長,先生。」

  「不是……教授,我不明白!」羅恩忽然舉手,「哪怕是一件質地精良的魔法袍,洗的次數多了也會泛白變薄,伏地魔拿他的靈魂當土豆切,他就不會有什麼……類似於反噬之類的?那可是靈魂啊,即便我們死了,我們的靈魂也是不滅的。」

  「很遺憾,就我們目前的研究而言,似乎魂器對於巫師的智力與魔力都沒有負面影響。事實上,我們將目光放長到有史可據的古代,放寬到地球彼端的其他大洲,都沒遇到過伏地魔這樣的情況。只是據他身邊人的觀察,似乎他的情緒和心態會逐漸失控。」

  「瘋了?」

  「並不。我想這更類似於志得意滿,畢竟有了魂器,他就擁有了死神也無法跨越的堅城高壘。『飛越死亡』,名副其實。」

  「可咱們現在的局面蠻好的啊?」羅恩相當輕松。

  「這本是個秘密,韋斯萊先生,你的父母都不知道這件事。盧修斯即便奉命收藏其中一件魂器,也不懂這其中奧秘,不然他是絕對不敢輕易地將之拱手送給克拉布家族的。」

  「那他以後可慘了。」羅恩幸災樂禍,「我保證不對任何人說,先生,哪怕是我的父母兄弟,還有金妮。」

  校長室內一時寂靜,只有銀器的嗡鳴和福克斯開飯的細小聲音。哈利和赫敏都在沉思,羅恩左看看右看看,決定自己跟鄧布利多嘮。

  「每一件魂器都會像日記本一樣忽悠人嗎,先生?我覺得他、他簡直……能看進我的心底裡去。」說到這裡,他心虛地看了看好朋友們,赫敏朝他笑了笑,握緊了他的手。

  「攻擊人性中的弱點和陰暗面,這只是靈魂碎片用以自保的手段。日記本裡多了一段伏地魔的記憶,又是特殊的載體,因此格外能夠興風作浪。」鄧布利多也很樂意跟他嘮,反正跟誰講都是一樣的,三個頭嘛,「哪怕小克拉布先生和韋斯萊小姐沒有向日記傾訴自我,而僅僅是將它帶在身邊,長此以往也會性情大變,受到黑魔法的侵蝕。」

  「他還要自保?他抽我那一耳刮子可疼了!」羅恩指了指臉上還沒褪去的巴掌印,「啊……這、這也是日記本的特性?那可太好了!」

  「沒錯。還好其他魂器做不到這一點,不然事情就更棘手了。」

  哈利眉頭一挑,事情哪裡棘手了?他們簡直是設好了網子擎等著伏地魔來鑽,優勢在我,為什麼鄧布利多要用「棘手」這個單詞?

  「一定要是具有毒性的生物制劑才能銷毀魂器嗎?」赫敏的用詞堪稱嚴謹,「化學試劑不可以嗎,您試過王水嗎,先生?」

  鄧布利多一呆,麻瓜科學,他的盲區。

  「魔、魔法當然也可以。」他立刻道,「威力強大的黑魔法,以毒攻毒……不,格蘭傑小姐,這個魔咒犯法。」

  赫敏·格蘭傑眼裡求知的光芒立刻熄滅了——死亡不如被開除,黑魔法也不如犯法。

  「或許我們可以利用那只蛇怪。」哈利提出建設性的意見,「隨身攜帶毒牙不太方便,如果能提純它的毒液,裝在小噴瓶裡,用的時候往折刀上噴一噴……總不能讓它就那麼爛在那裡。」

  「這就是西弗勒斯該考慮的事情了,我會著手向妖精群落訂購一批秘銀武器,秘銀會吸收一切能夠強化它自身的物質。」鄧布利多看了看輕聲打呼的分院帽,「或許我們可以先拿格蘭芬多寶劍試一試。」

  「如果四位創始人靈魂不滅,知道我們做的事,恐怕胡子都要氣歪了,教授,您不知道哈利在斯萊特林雕像前對他的繼承人都說了什麼!」羅恩回想起來,又是感嘆又是好笑,「我當時都不怕伏地魔暴走,我害怕哈利能說出這種話是不是也有點問題。」

  「我很樂意聽一聽。」鄧布利多興致勃勃地望著他們,然而三個小巫師面面相覷,誰也張不了口。

  「就……挺過分的,教授。」哈利臉紅了,「我敢發誓我本人絕對沒有任何問題,我只是為了激怒伏地魔,讓他失去理智。」

  鄧布利多攤了攤手,並沒有追究——看看照顧這孩子長大的人是誰吧,阿波羅尼婭本人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已經靠著嘴炮無往不利了,何況他看哈利本身天賦也很不錯。

  氣氛松弛下來,鄧布利多咬著胡椒小頑童,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韋斯萊先生,我記得你聖誕也留校了,為什麼你沒有參與復方湯劑冒險呢?」

  「啊……」羅恩尷尬地撓了撓頭,「我參與了,教授,但我好像拿錯了頭發,我變成了一個長得特醜的矮胖子,他還沒有左臂!」

  鄧布利多猛地站起身來,一整個沉重的胡桃木桌都被他推得挪了個窩。小巫師們嚇了一跳,自從認識這位和藹的老人以來,他們就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態的模樣,那張蒼老的、仿佛每一條皺紋都承載著智慧的臉上除了震驚之外,還有濃濃的憤怒。

  「回去吧,孩子們。」他站在原地出神,走出去兩步,又硬生生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回去……好好復習,期末考試是不會取消的,格蘭傑小姐。」

  哈利·波特覺得鄧布利多已經將他們拿捏得死死的,赫敏根本沒有如她所言的那樣「奢侈地」睡上三天,而是從第二天開始,就把他和羅恩拖進了不見天日的復習地獄。當鄧布利多特意挑了個周一早上宣布對格蘭芬多的狂暴加分時,哈利和羅恩還在下面偷偷背《魔法史》,就猝不及防地迎來了同學們不明覺厲的愛戴與歡呼。

  「我本來想為三位智慧、勇敢與仁愛兼具的勇士一人加上一百五十分的。」鄧布利多目不斜視,「但是一位教授提醒我,他們的行為並不應該被鼓勵,當小巫師遇見危險時,還是應該第一時間尋求教授的幫助。」

  「像洛哈特那種嗎?」弗雷德憤怒地說,鄧布利多充耳不聞。幾乎所有格蘭芬多都向教師席上的某個位置投去了憎恨的目光,斯內普視若無睹,淡定地吃著早餐,反倒是麥格教授嚴肅地向鄧布利多頷首致意。

  「雖然分數少了三分之一,但我向校董會爭取了三個特殊貢獻獎。」鄧布利多笑眯眯的,已經完全看不出那天的驚怒之色,「斯內普教授拜托我向高年級同學發出征集,所有魔藥學或保護神奇生物O.W.Ls得分為E以上的同學,如果在期末復習期間還有余力,可以在斯內普教授和海格教授的帶領下前往密室,幫忙回收蛇怪屍體。雖然是無償活動,但可以在結束後獲贈一小塊不腐的蛇怪鱗片作為紀念。」

  馬上就沒人在乎那三百分和特殊貢獻獎了,包括格蘭芬多們自家——誰不想在絕對安全的前提下去見識一下斯萊特林的密室和蛇怪呢?可惜這種好事只有六年級和七年級才輪得上,弗雷德和喬治身上濃重的怨念幾乎要化為實質。

  「所以你要像個家養小精靈一樣隨叫隨到、幫他們開門嗎?」羅恩難以置信。

  「不是。」哈利小聲道,「鄧布利多教授結合麻瓜錄音機的原理,制作了一封無限循環利用的吼叫信。」

  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有關於密室蛇怪的新進展經由高年級向低年級傳播:他們第一天啥都沒干,光顧著布置魔法火把和燭台了,斯內普教授准備了很多面鏡子,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第二天他們把蛇怪攢了一千年的零嘴骨頭打包運了出來,送到海格教授的南瓜地裡當肥料了;第三天更刺激,斯內普教授將整個密室前廳灌滿了沙子,試圖尋找密室與外界的其他通道;直到第四天,他們才真正地見到了蛇怪本怪。

  「你們可真了不起,哈利!」白白當了四天勞工的珀西情真意切地說,「在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別說和蛇怪戰鬥,我什麼都不做都會心理崩潰。」說完,還用力地拍了拍羅恩的肩膀,和他來了個擁抱。

  值得一提的是,黑魔法防御術的教學工作不得不陷入了停滯——雖然本來也是原地踏步。在考試來臨前,由各位教授輪流代課,鄧布利多教授親自負責五年級和七年級,但怎麼說呢,這一年他們所缺的課程,就算梅林復活都沒用。關於吉德羅·洛哈特親口承認的造假行為,魔法部派人來霍格沃茨開了個小小的聽證會,鄧布利多親自提取了哈利他們的記憶,足以作為鐵證Ⅱ——威森加摩追奪了梅林爵士團三級勛章,並清空了洛哈特的金庫作為給受害者的補償。

  但這一切洛哈特都不知道,他傻了。

  如果說文森特·克拉布的治療進程穩中向好、有希望在下學期重返霍格沃茨的話,那麼吉德羅·洛哈特就是徹底沒救了——並非魔咒傷害,也不是魔法生物傷害,甚至不是顱骨內的器質性病變,連麻瓜醫生都束手無策,因為他是把自己嚇傻的。

  「我叔爺爺是聖芒戈的院長!」一個拉文克勞信誓旦旦,「似乎洛哈特被波特他們扔在密室後又醒來過一次,就這一次他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一幕,活生生把自己嚇傻了。」

  「那我能理解,他那些冒險經歷都是假的,其實也沒見過什麼世面。」

  「密室是真的嚇人,我姐姐總是自稱海格教授的愛徒,下去之後做了好幾天噩夢!」一個赫奇帕奇煞有介事,「黑就不說了吧,那個水滴聲啊,滴答、滴答、滴答……回聲又回聲,多聽一會兒就覺得腦子嗡嗡的!」

  「所以他到底看見了什麼啊,不是可以從他腦子裡看?」

  「好像是個很醜很猙獰的男人,就五官各長各的那種醜,滿臉皮膚病,還沒有左手。」



第130章  惡寒(1)

  哈利覺得這個暑假過得十分沒勁。

  等他從德思禮家刑..滿..釋..放,發現赫敏已經跟家人快快樂樂地去法國度假了,而韋斯萊家也集體去了法國走親戚,赫敏甚至寄回了她和羅恩一家在凱旋門勝利會師的合影,而羅恩只在某一天打來一個越洋電話,說了一句「嗨,哈利!天啊,我的天啊!我真不敢置信!」就掛了,從此杳無音訊。

  德拉科更過分一點,他只在放假那天敲了敲哈利所在車廂的玻璃,讓他能夠親眼看見盧修斯·馬爾福摘下手套解放多比的一幕,從此他們就交流全靠寫信了。

  「我真不敢相信,哈利。」德拉科如此寫道,「原來多比在你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坑過阿波羅尼婭了,不管如何,我們家是再也不敢留著他了,立場的問題先拋到一邊,我覺得他腦子不太好使。不過鄧布利多似乎很願意邀請多比去霍格沃茨工作,他好像很早就認識多比了,梅林啊,這家伙都做過什麼事我都不敢想!」

  唯一令人感到高興的是萊姆斯·盧平真的成為了他三年級的黑魔法防御術老師,哈利寫作業,他就在一邊備課,但由於教具比較多、需要一一准備,所以還是三天兩頭不見人。這一看就比奇洛和洛哈特靠譜多了,不是嗎?

  「我不明白,阿波羅尼婭。」

  七月三十一日的早晨,哈利正在拆生日禮物,他讀著羅恩熱情洋溢的贊美舅舅舅媽八百字小論文,一邊隨口問道,「為什麼我不能出去玩?德拉科也不來找我?」

  正值周日,阿波羅尼婭也不上班,正在新置辦的電腦上玩掃雷Ⅰ,聽見他問,隨口說了一句:「哦,因為你教父越獄了,魔法部的人都認為他會來找你。」

  「哧啦」一聲,赫敏精心挑選的禮物包裝紙被哈利扯壞了,他盯著「飛天掃帚維修工具箱」閃閃發亮的銀色字跡,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你就沒覺得今年夏天特別冷嗎?」阿波羅尼婭問他,「我們就沒開過空調。」

  窗外陽光明媚,但那陽光確實是沒有溫度的,或者說,熱量在到達哈利的手臂皮膚之前,就被什麼東西吸走了。

  「女貞路附近至少有十個攝魂怪等著埋伏西裡斯,雷古勒斯那裡也一樣,包括馬爾福家,所有和他扯得上關系的地方,無一幸免。」

  「攝、攝魂怪?」

  「一種魔法的副產品,介於有生命和無生命之間,不會思考,但可以聽從命令。出於人文關懷,我們現在基本不會通過法律途徑剝奪巫師的生命,因此威森加摩最嚴重的刑罰,就是令攝魂怪吸取罪人的靈魂。」

  阿波羅尼婭來到他身邊,指給他看雲天之上偶爾飛速飄過的陰翳。

  「攝魂怪負責阿茲卡班的看守工作,它以『快樂』為食,凡它經過,會帶走所有的正面情緒,人首先會感到寒冷,繼而不受控地陷入悲傷過往,直接喪失行為能力,更有甚者,還會暈倒。」

  「所以西裡斯他——他這麼多年,都是在這種環境下度過的?」哈利驚訝極了,「這太可怕了,人會瘋掉的。」

  「他自己找的。」阿波羅尼婭冷冷地說道,「他本可以不那麼做。」

  「啊?」

  「不,等等……你等盧平回來吧!」阿波羅尼婭煩躁地搖搖腦袋,走回去繼續玩電腦,「我們曾經說好的,格蘭芬多的事我們不插手。」

  當天晚上,哈利從成功捕獲紅帽子的盧平口中,聽說了西裡斯的生平。那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從西裡斯十一歲講到他二十一歲。大多數的時候基調都是很歡悅的,哪怕彼得·佩迪魯也在——他們一起違反校規,一起學習阿尼馬吉,一起在滿月下散步,一起制作活點地圖,一起幫詹姆追莉莉……直到詹姆·波特的戀愛之旅修成正果,畢業之後,故事急轉直下。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阿波羅尼婭也開始補充一些盧平不知道的內情。

  「現在說這個會不會太早了?」盧平擔憂地注視著沉默下來的哈利,「他可能沒辦法理解,他還太小了。」

  「鄧布利多已經告訴他魂器的事了。」阿波羅尼婭冷笑,盧平一口氣沒上來,一邊咳嗽一邊驚恐地瞪著她,阿波羅尼婭不動聲色地搖搖頭,他這才感到一顆心又落回了肚子裡,隨即又有些黯然,眼眶都紅了。

  「所以,西裡斯是為了幫雷古勒斯頂罪嗎?」哈利輕聲問。

  「現場很慘烈,總要有人為此負責。雷古勒斯是食死徒,之前又確實施了一個黑魔法,如果他被認定是凶手,會被直接送去給攝魂怪。」

  「那蟲尾巴?」

  「外界普遍認為他已經被炸得屍骨無存了,他沒有登記,單憑一面之詞無法令人信服。想想看吧,全體鳳凰社成員站出來,證明西裡斯是臥底食死徒的好人,證明佩迪魯是叛徒,還要證明佩迪魯是殺人逃逸的阿尼瑪格斯,這不現實,孩子。哪怕是戰爭英雄的信用,也不能把罪責全往一個『死人』頭上推,雖然事實就是如此。」

  盧平苦澀地嘆了口氣:「我年輕的時候也不懂,其實鄧布利多和魔法部的關系一直若即若離,鳳凰社的位置也很尷尬。」

  「戰爭結果與政治博弈息息相關,忘了嗎?」

  「所以就犧牲了西裡斯?哪怕他是自願的?」哈利急了。

  「什麼叫做『哪怕他是自願的』?」阿波羅尼婭捂著額頭,氣極反笑,「你以為我真的沒辦法嗎?佩迪魯能做的事難道我就不能做?嫁禍給那兩個傲羅是什麼很難的事情?是西裡斯自己不願意,哈利,你爸爸死了,他的心也跟著死了,其他所有什麼東西,親情或者愛情,或者對你的責任,都無法追回他喪失的意志!」

  盧平驚悚地看著她:「原來你還有過這個打算?」

  「我當時是想直接滅口的。」

  哈利哆嗦了一下。

  「這些年我們一直在找蟲尾巴,」阿波羅尼婭疲憊極了,「他是西裡斯重燃鬥志的關鍵,雖然他可恨,但我真怕他死了——那樣西裡斯就真的完了。」

  「西裡斯很自責,是他不夠謹慎,才暴露了你爸爸媽媽的位置。」盧平回憶著當年的場景,「他很英俊,走到哪裡都是鶴立雞群,因此他變成狗……但是他忘了,麻瓜都市最不缺的就是人,一只過分龐大的流浪狗反而醒目至極。」

  「所以他要贖罪?」哈利覺得自己好受點了,最起碼西裡斯是有過選擇的,他不是在毫無反抗之力的前提下坐了十二年冤獄,雷古勒斯甚至能給他送進去雙面鏡,他能有限地看到外面的世界,看到弟弟還有教子是如何生活的。

  「大概是吧,鬼知道這個傻缺是怎麼想的!」阿波羅尼婭罵了一句,「反正他不高興了他就變成狗,攝魂怪對動物無效,也感知不到動物。」

  「那他豈不是想越獄就能隨時走人?」哈利問道,「為什麼他要等到現在才走?因為……你們抓住了蟲尾巴?不對,那你們可以直接為西裡斯洗清冤屈……」

  「的確如你所說。」盧平神情復雜,「我們只是找到了他還活著的證據,他就在霍格沃茨。」

  「親愛的羅恩,還有赫敏(我用了復制咒):

  問候你們的旅途平安。

  你們絕對想不到聖誕假期羅恩變成的男人是誰!他就是出賣了許多人並害死我爸爸的叛徒彼得·佩迪魯!我簡直難以置信,原來他這麼多年就藏在在霍格沃茨!我想我明白你家為什麼年年都要滅鼠了,羅恩,因為佩迪魯是一個未登記的阿尼瑪格斯,他的動物形態是一只老鼠!

  他只要隨便找個空教室一藏,就能活很多年,老鼠體格很小,吃得也不多,不是嗎?他又不需要繁殖!他還可以去到人類無法涉足的地方,比如斯萊特林的密室,是的,洛哈特變瘋前看到那個恐怖的形像就是他,出於某種原因,他失去了原本的五官後被伏地魔捉去做了黑魔法實驗,連昔日的好友都無法認出他的模樣了。

  我真的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當我得知這一事實時所感到的那一陣惡寒,但我又不得不說他真的很有勇氣,不愧是個格蘭芬多——就躲在鄧布利多的眼皮底下!

  你們聽說了嗎?我的教父西裡斯越獄了,雖然大家都知道他是個好人——這個我們見面詳談。因為這個我現在被攝魂怪包圍了,萊姆斯(他是今年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好耶)、雷古勒斯和斯內普不得不隔三差五過來陪我們住一段時間,因為阿波羅尼婭不會抵御攝魂怪的守護神咒。

  太麻煩了,我決定自己練,不依靠大人,條件允許的話,你們也可以提前練起來,畢竟蹤絲不能跟著你們去法國,但那些惡心的東西一定會跟我們去霍格沃茨的。

  不過我相信西裡斯就在我身邊,因為有一天我聽到一聲尖銳的汽車鳴笛,同時又從雙面鏡裡聽到了一模一樣的聲音。

  不要給我回信,因為我要住回德思禮家,求姨媽姨夫為我的霍格莫德申請表簽名——他們四個都不可以!走後門也不可以!我覺得我關系戶的身份要加個引號,可惡!

  為我祈禱吧,希望我們在對角巷見面的時候我已經拿到了許可,同時祝你們旅途愉快,代我向你們的父母親友問好。

  你忠實的

  H·J·波特」

  哈利設想得很美好,但一切都在瑪姬姑媽到訪後脫離了應有的軌道。可能德思禮們已經習慣了在哈利背後腹誹他的家人,是以當著哈利的面也毫無應有的教養,就算瑪姬和弗農不在乎哈利的心情,難道就一點兒不在乎佩妮姨媽難不難過嗎?

  佩妮·德思禮雖然從不允許哈利提起他的父母,但哈利曾在某一次陪她逛超市當苦力時,聽見她對一個紅發小女孩脫口而出:「早上好,莉莉。」

  但哈利現在也管不了佩妮姨媽怎麼想了,他把瑪姬·德思禮弄到天花板上去了,讓她看上去像是一個氦氣球。他拖著行李衝出家門,很想不顧而去,但……那裡面還有兩個恐慌發作、歇斯底裡的精神病人,和一個嚇得癲癇發作的達力。

  他跑到隔壁,上下都黑洞洞的,這才想起阿波羅尼婭緊急去法國出差了——怎麼又是法國?沒辦法,他只好又回到德思禮家,找了根晾衣杆把瑪姬撥拉到隔壁房間鎖住,然後接通了999。

  救護車呼嘯而去,哈利有些茫然地在各個房間轉了一圈兒,出去才發現自己的行李旁蹲著一只巨大的黑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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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惡寒(2)

  哈利:「?」

  一人一狗面面相覷,哈利眼巴巴地望著黑狗,小聲道:「快走啊,一會兒偶發事件逆轉小組和記憶注銷指揮部的人要來了。」

  黑狗突然激動起來,站起來就把哈利撲倒在了德思禮家的草坪上,他們抱在一起打了好幾個滾兒,哈利聞到西裡斯身上熱乎乎臭烘烘的狗味兒,只覺得這是天底下最好聞、最令人安心的味道。

  西裡斯很快也把他舔得一臉口水,哈利簡直不想讓他走了,但是不行,隨著兩聲幻影移形的爆響,西裡斯幾乎是被哈利生推進籬笆叢裡跑掉的。

  干,大意了,忘記讓他簽個名兒了。

  「哈利?」來人是個矮胖敦實的男巫,像個腳踏實地的等邊三角形,對服裝和色彩搭配都有著自己卓爾不群的見解,「你是哈利吧?我是康奈利·福吉。」

  哈利害怕又歉疚地站起來,整個人狼狽不已:「部、部長先生,我不知道怎麼就——我好害怕,我的姨媽姨夫他們、他們……」

  福吉看上去很想走過來安慰安慰他,但很快就被熏得止步不前,他尷尬地用手帕掩住鼻子,對救世主悲慘的處境又有了新的認知。「沒關系的孩子,我們派了專人前去處理德思禮一家,他們也算是魔法事故與災害司長期跟進的目標了。」福吉遠遠地說道,「你吹脹的那個——」

  「瑪姬姑媽。」哈利忐忑不安,看上去快哭了,「我怕被麻瓜護工看見,把她關在廚房裡了。」

  「瑪姬·德思禮是吧?」福吉回頭看了一眼,他身後的男巫立刻會意地快步上前,走進了房子,「還好你有這份警醒,不然今晚我們要處理的爛攤子就更多了。」

  「我很抱歉。」哈利垂下頭裝可憐,「瑪姬姑媽她——我沒辦法忍受她對我父母的詆毀,部長先生,您是來抓我去阿茲卡班的嗎?要折斷我的魔杖嗎?」

  他咬著嘴唇,摸出魔杖遞了過去。福吉根本就不接,反而裝模作樣地擦了擦眼淚。「可惡的麻瓜呀!」他感嘆,「沒事的,孩子,小事一樁,你沒有用魔杖,對吧?那這就是普普通通的魔力暴動事件,雖然三年級有點晚了,但也不是沒有先例,沒事的。」

  普普通通?哈利一個字都不信,魔力暴動招來魔法部長,伏地魔都沒這待遇。

  「接下來的半個月你打算去哪裡呢?」福吉和藹地問他,「抱歉,你好像沒有別的親人了,是不是?」

  哈利默認,福吉只是一個橡皮圖章而已,沒必要知道太多。他隨即被打包送去了破釜酒吧,交給了老板湯姆照看,過程……不提也罷。總之當他踏上查令十字路穩定、硬實的地面時,他除了胃之外的內髒都像是被保齡球撞得一團亂的木瓶,而他的胃,像是洗衣機裡被翻出來掏了個干淨的褲袋。

  但……經濟獨立的自由生活滋味兒還不錯!萊姆斯管他管得特別嚴,據說是詹姆和西裡斯都有大手大腳的毛病,他得提前做好預防——然後就物極必反了。

  好日子沒過幾天,雷古勒斯和斯內普都來看他了,還送來了他留在女貞路5號的其他行李,譬如海德薇和兩把飛天掃帚。哈利想說他見到西裡斯了,但看看斯內普的臉色,沒敢。

  「你們抓到蟲尾巴了嗎?」他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不順利?」

  「我們壓根就沒找。」雷古勒斯笑了笑,「他讓西裡斯願意走出阿茲卡班,這可是大功一件,別的我也不強求了。」

  斯內普嘴唇微動,想說什麼,忍住了。

  「那西裡斯的清白呢?」哈利不解道,「我爸爸的仇呢,不報了嗎?」

  「這種事不能強求,哈利。」雷古勒斯試圖勸服他,「那是一只老鼠,霍格沃茨那麼大,怎麼找、怎麼抓?我們能發現他的蹤跡,已經是梅林保佑。一旦打草驚蛇,他跑了……為了大局,我不能讓他成為第一個回到黑魔王身邊的食死徒。」

  「但他躲在霍格沃茨一定有原因,否則什麼地方不能虛度一生呢?他當了十二年老鼠,不見天日,在下水道裡打轉,為了什麼?無非就是鄧布利多還有我,他從一開始就做好了准備要回到伏地魔身邊,只要他立下足夠的功勞……我不能允許這件事發生。」

  「所以你打算設套誘他出來?」斯內普嗤之以鼻,「小心弄巧成拙。」

  「我還沒想好該怎麼辦呢!」哈利撓撓頭,嘿嘿一笑。

  接下來的幾天哈利把新學期需要的東西都買齊了,他曾經試圖把光輪2000和光輪2001加起來折價換一把火..弩..箭,被店員毫不留情地趕了出來。海格今年換了新課本,或者說新武器,麗痕書店的店員們很快就被咬到需要招臨時工的地步,哈利去幫了幾天忙,將海格的小妙招分享出去就功成身退了。

  哦,他還遇見了德拉科,馬爾福夫婦把德拉科留下來陪他住了幾天,但德拉科簡直就是現代社會的豌豆公主,他睡破釜酒吧的床居然會長疹子!

  假期的最後一天,哈利終於和兩個玩得樂不思蜀的朋友們重逢了——羅恩無法理解赫敏引以為豪的「被陽光親吻過」的健康膚色,簡單粗暴地將其形容為「黑」,兩個人正在弗洛林·弗斯科甜品店的陽傘下吵嘴。

  他們陪著赫敏去買了生日禮物,一只有貓狸子血統的姜黃色大貓,哈利想了想費爾奇先生的洛麗絲夫人,對克魯克山——天知道赫敏從哪裡翻出來這麼一個奇形怪狀的名字——充滿了期待。

  他轉身買了成套的貓糧貓窩,附贈一個老鼠形狀的磨牙玩具,赫敏樂得合不攏嘴:「謝謝你的生日禮物,哈利,我很喜歡,送給克魯克山比送給我自己更令我開心!」

  晚上,他們在破釜酒吧熱熱鬧鬧地聚了一次餐,哈利對魔法部特地派了兩輛車來護送他們上學的原因心知肚明——押車的還有八個傲羅呢,納威的爹媽親自帶隊。

  「其實西裡斯他……唉!」亞瑟·韋斯萊喝了一口酒,有點兒上頭了,「都知道這人不壞,奈何他是阿茲卡班落成以來第一個成功越獄的囚犯,這影響太差了,麗塔·斯基特天天在報紙上變著花樣兒開嘲諷,傲羅們這幾天摔門都特別大聲。」

  「別和孩子們說這些!」莫麗踢了他一腳。

  哈利回到自己的房間,一推門卻發現阿波羅尼婭正在窗邊等著自己。「驚不驚喜?」她笑道,走來擁抱了他一下。

  「你不會才從巴黎回來吧?」哈利請她坐下,自己嘀嘀咕咕,「法國到底有什麼好,怎麼你們一個個的都爭著搶著去?」

  「回來幾天了,一直忙著處理積壓的公務。」阿波羅尼婭揉了揉臉,「盧平撂挑子不干啦,這一大攤子事總得有人接手吧?弗雷德和喬治那兩個崽子差點兒給我惹出大麻煩,我真是服了你們格蘭芬多了。」

  「弗雷德和……喬治?」哈利傻眼了,「你和韋斯萊家去的是同一個地方、見的是同一撥人?韋斯萊夫人的哥哥一家?」

  阿波羅尼婭給他講述了一個天方夜譚般的故事,天方夜譚或許是假的,但「假索命咒」卻一定是真的。

  「所以萊姆斯把你惹毛了那次,就是他告訴了韋斯萊夫人她哥哥還沒死?」

  阿波羅尼婭冷笑了一聲:「其實莫麗早就有所察覺,且不說弗朗索瓦絲——就是羅恩的二舅媽,這些年一直匿名給孩子們送禮物,因為普威特兄弟還活著,他們的金庫一直在給韋斯萊家戶頭撥款。」

  「啊?」

  「亞瑟和莫麗是私奔的,大小是個醜聞,韋斯萊在純血家族裡不受待見,莫麗那個叔叔又是個老古板,分家的時候死活不肯分給莫麗,普威特兄弟心疼妹妹過得苦,就一直從自己的金庫裡轉手分紅,也是彌補她那沒拿到手的三分之一家產——他們名義上死了,騙得過世人,卻騙不過魔法。」

  「那你這不是遲早瞞不住嘛,為什麼要怪萊姆斯?」

  阿波羅尼婭被他氣得直瞪眼。「總之你別說漏嘴,只有比爾和查理知道其中原委,幾個小的單知道『假死』,金妮估計什麼都不知道,羅恩還是沾你的光呢。」她叮囑道。

  「羅恩什麼都沒跟我說,他嘴還挺嚴的。」

  「現在正上頭呢,過幾個月沒准就要神秘兮兮地『哈利赫敏我告訴你們一個大秘密』,然後收到法國的聖誕禮物,又羞愧上一陣子,安慰自己和你們是過命的交情,一定沒問題——我說的對不對?」

  「是羅恩能干出來的事情。」哈利很客觀,「我發現韋斯萊夫婦都很少把外面的事告訴孩子,鄧布利多也很慎重,但你卻……能告訴我是為什麼嗎?」

  「你真想知道?」阿波羅尼婭眨眨眼,「因為話一旦出口,責任就從我身上轉移到了你身上,萬一出了紕漏,那是你自己嘴不嚴、心理素質不夠好、大腦封閉術不夠強。而我如果一直憋著不說,就會時刻擔心是不是太晚啦?總瞞著你會不會讓你心理變態啊?會不會提前激發你的青春期叛逆啊?諸如此類,我可不想深耕教育學。」

  她是如此的理直氣壯,哈利被她氣得眼前發黑。

  「你以為我會說什麼?哦,哈利,你已經足夠成熟到負擔這一切了?」阿波羅尼婭打他一棒子又給他個甜棗,「真理無需重復——這兩年你確實做得非常不錯,我們每一個人都為你驕傲。」

  哈利被她弄得沒脾氣,深覺自己在這方面能學的還有很多,但凡他多學一點兒,就不用說那麼超過的話來氣伏地魔了。

  阿波羅尼婭全勝而歸,在格蘭芬多那裡吃的氣全都報在了另一個格蘭芬多頭上。她臨離去前回望那個坐在床頭生悶氣的少年,忽然心中一軟。

  「你就不問問我,哈利,為什麼不搶在黑魔王前面讓你父母假死?到了最後,我也至少可以救下你爸爸。」

  救世主茫然地抬起頭來,搖曳的燭火映在他清澈的眼眸裡,像是永不磨滅的希望之光。

  「因為他們不是那樣的人,阿波羅尼婭。我清楚地知道,雖然我從來不曾見過他們。」哈利平靜地望過來,「他們不會犧牲別人的性命換自己苟活。至於救我爸爸,那更不現實,我不是小孩子了,當然在你們眼裡我還是很幼稚,但……如果我是你,我也不會。我爸爸他、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為我媽媽復仇,我會尊重他的意願。」

  那雙綠眼睛裡淚光盈盈,但是一滴都沒有落下來。

  阿波羅尼婭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輕輕地關上了門。她從來不尊重別人的意願,她游說、蠱惑甚至來硬的,都只是為了讓自己的意志凌駕於他人之上,無論是敵是友。但這一刻她不忍心讓救世主更深地意識到生活殘酷的真相,或許他想知道,但是她不允許。

  韋斯萊人仰馬翻大部隊今年又多了一個赫敏,外加她的貓,場面卻沒有更加混亂——有八個傲羅在一邊虎視眈眈,他們可以隨便造作,不必縮手縮腳、生怕違反《保密法》,有的是人給他們收拾爛攤子呢!

  「我覺得傲羅的思路是對的,十二年沒見的教父,來送教子開學,很正常啊!」羅恩跟他咬耳朵,仿佛是呼應他的話,圍牆外傳來一聲嘹亮悠長的狗叫。

  艾麗斯·隆巴頓一下子跳了起來,察覺到所有人都在看她,連忙掩飾般地捋捋頭發:「嚇了我一跳,我從小就怕狗!」她的丈夫忍不住一笑,沒有揭穿她的謊言:「快走吧,納威還等著我們呢!」

  有一眾鳳凰社前同事放水,西裡斯能被抓到才怪呢,他怕不是被禮送出阿茲卡班的吧?

  他們輕而易舉地在列車上找到了空的包廂——盧平一早就答應幫他們占座。哈利很想把他介紹給羅恩和赫敏認識,但明天滿月,盧平正喝了藥困得爬不起來,這時候在他耳邊敲鑼都沒用。

  「萊姆斯·約翰·盧平教授,我爸爸的摯友,之前是個……呃,商、商人?」哈利只好自說自話,去盧平的外袍口袋裡翻出兩個包裝精致的牛皮紙袋,「看,他見面禮都給你們准備好了。」

  打開一看是比利時巧克力,很不幸的是兩個暑假去過法國的人都順手買了好幾盒,這就很尷尬了。

  羅恩連忙轉移話題,說起了霍格莫德,被赫敏一連踩了好幾腳,他抱歉地看著哈利:「你到時候怎麼辦啊?」

  哈利想說他可以讓萊姆斯給他施一個幻身咒然後走密道,但看了看赫敏,明智地把話咽了回去——這種違反校規的事,如果有正當理由,赫敏不僅不會阻攔,還會想盡辦法幫忙,但如果單純為了玩兒,那她轉頭就敢告訴麥格教授。

  他可不想讓萊姆斯畢業這麼多年了還被曾經的院長、現在的同事罵得唯唯諾諾。

  「我……學習!」他理直氣壯地挺直腰杆,「你們一走我就去圖書館!」

  赫敏感動極了,但克魯克山卻明目張膽地瞪著一雙刀子眼看他——混血貓狸子對於「惡」的定義也太寬泛了吧!



第132章  惡寒(3)

  午後,天空開始落雨,越往北走雨越大,天幕黑壓壓地傾覆下來,厚重的雨簾讓人根本分辨不清窗外風景與時間早晚,要不是他有一塊懷表——來自雷古勒斯的生日禮物,哈利幾乎要以為已經到霍格莫德車站了。

  「車是不是在減速?」赫敏皺起眉,「剎車了……才幾點啊?」

  「四點。」哈利低頭看表,「魔法火車也會故障嗎?」

  此時車廂外卻混亂起來,有人尖叫,有人亂跑,不知怎麼弄的燈光也熄滅了,這下徹底鬧開了,納威警惕地舉著魔杖從他們的車廂外經過,似乎是出來查看動靜的,被哈利一把拉了進來,順帶又撈到一個害怕得想隨便找個韋斯萊作伴的金妮,六個人把車廂塞得滿滿當當。

  哈利比了個「噓」的手勢,這狹小的空間裡頓時安靜下來,只聽得到緊張的呼吸聲,他們個個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魔杖都拿在手裡——像是有一只手撫平翻起的絲絨,外面的躁動漸漸消失了,變成了一陣令人不安的死寂,現在這只手來到了他們的車廂外。

  很冷,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而是心理層面上的。他們感到很頹喪,沒精神,像是有什麼東西把心挖空了一塊,哈利主動推開車廂門——一個高大的「人」頂著破破爛爛的鬥篷站在門外,鬥篷下伸出一只腐爛的手,可兜帽裡卻沒有臉,只有一片空茫茫的漩渦,盯得久了,仿佛要把什麼東西吸進去了一樣。

  「伏地魔?」納威率先恢復了活力,因為憤怒和戰意。

  「攝魂怪。」哈利感覺很不好,像是被按頭塞進了沒有邊際的冰水裡,所有的一切都在拽著他下沉,他無法呼吸,只勉強說出了這一個單詞。他能聽見有女人在喊他的名字,有男人在大叫著什麼,他很想哭,但他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呼神護衛!」哈利猛地抬起魔杖大喊,「呼神護衛!呼神護衛!」

  冬青木魔杖尖端迸發出一團耀眼的銀光,但他始終不能做到更多了,他不缺快樂的記憶,被四個風格各異的高手輪流教導、卻總也突破不了那一步。

  「光有快樂的記憶還不夠,哈利,你得有那種想要守護這份快樂的心情,你召喚來的守護神正是來源於你自己。」阿波羅尼婭如此同他講解,實踐不行,理論倒是一大堆,「類似於一種『快樂是你的鎧甲,也是你的軟肋』的感覺。」

  一只手害怕地扯住他的衣角,但更多的手扶住他的腰、他的背、他的腿彎,不讓他倒下,哈利努力地睜大眼睛,嘗試了最後一次:「呼神護衛——」

  一團模模糊糊的東西徹底地脫離魔杖撲了出去,一頭將攝魂怪撞翻,將其一路攆下了火車,它所經過的地方,就像按亮了電燈開關,光明重新降臨人間。

  「哇哦,那是什麼?」

  「沒看清,我眼睛都要被閃瞎了。」

  「哈利是暈倒了嗎?可他眼睛睜著誒!」

  「累的吧,守護神咒是很高明的白魔法,小巫師的魔力可能不夠耗的。」

  「哈利!你沒事吧?!」

  「馬爾福?那玩意兒不會你招來的吧?」

  「你有毛病韋斯萊?哈利必然是這車上受影響最嚴重的人之一,你這種家庭幸福的蠢蛋懂個屁!」

  「安靜!」盧平終於醒了,因為睡得太久而導致嗓音沙啞,「都發生——哈利?你怎麼——」

  現在車廂裡擠進七個人了,哈利枕在盧平腿上,機械地吞咽著巧克力。「他怎麼了?」德拉科問盧平,這二位也算是舊相識,「你別喂得太快了,他會噎到的!」

  車廂裡的格蘭芬多都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

  盧平已經習慣了:「類似於兩種狀態疊加造成的魔力消耗過大,譬如你站著的時候跳起來摘蘋果很容易,但你如果在倒下去的同時又想跳起來摘蘋果,就格外的難。」

  「我不覺得吃巧克力有什麼用!」雖然他自己也在吃。

  「那只是你覺得。」盧平頭都不抬,這些年他攢下一大把和斯萊特林相處的經驗,「用麻瓜的話來說,攝入糖分可以補充能量、並使人心情愉悅。」

  哈利眨眨眼,費勁地握住德拉科的手,示意他別作妖了。

  他直到下車還沒有完全恢復,當他們乘坐去年的那種神奇馬車(不會飛版)進入霍格沃茨的大門時,哈利看到一對忠實的攝魂怪保安,但令人高興的是,羅恩和赫敏還有搭把手把他扛上來的納威,都開始嘗試練習守護神咒,盧平在一邊輕聲指點著要訣,金妮縮在他身邊——受上半年事件的影響,她是吃巧克力第二多的人。

  一匹高壯結實、毛發蓬亂的銀色巨狼護衛著學生們的馬車隊,從頭跑到尾,循環往復,一直所有人都進入霍格沃茨的範圍內。麥格教授在城堡台階上等著他們,冰雨將她肩頭的衣服都打濕了,但她卻很高興:「成型的守護神,是不是,波特?真不賴!我聽到這個消息,放出的守護神都要比以前更強壯呢!」

  她魔杖一揮,甚至沒有念咒,數只活潑俏皮的虎斑貓接二連三地躍向地面,正排隊進門的蠢學生們發出目眩神迷的驚呼。「你離這種程度只有一步之遙了。」麥格教授鼓勵他,然後拎走了赫敏。

  哈利和其他受到攝魂怪影響的人一起去醫療翼接受了體檢,但他吃巧克力吃得太頂,只能望著豐盛的晚餐干瞪眼。等到了睡覺前,「三年級還沒上的哈利·波特成功召喚了成型的守護神」這一消息已經傳遍了四個學院。

  「好兆頭啊!」羅恩滑進被窩前如此說道,「如果帶動大家都跟著練這個咒語的話,怎麼不算霍格沃茨停滯不前的黑魔法防御術教學事業又邁出了一大步呢?」

  哈利被他說得一笑,這個八卦是他拜托德拉科和金妮幫忙傳的,是他計劃的第一步。就在他枕著盧平的大腿吃巧克力的時候,這個計劃也漸漸在他腦子裡成型了。

  「不過盧平教授身體怎麼這麼弱啊?」羅恩嘟囔了一句,困得眼都睜不開了,「哈利,他以前也這樣的嗎?飯都沒吃完就……」就打起了響亮的小呼嚕。

  上完新學期的第一節課,所有人都大致明白了那張流傳格蘭芬多的「選課指南」上為什麼說「想像力豐富且不迷信」的人才適合學習這門課,「想像力豐富又迷信」的人才能學好這門課。

  「我只覺得我們走這麼遠、爬這麼多層,結果就學了這麼些個東西,就很傻。」羅恩憤憤不平,「怪不得我爸爸說這個特裡勞妮教授曾經是翻倒巷黑市排名第一的賞金對像,實至名歸!」

  「這說明特裡勞妮教授偶爾可能也會有一點真本事。」赫敏忽然在他們背後說道,剛才他們明明見到她轉過前面拐角去了,「但這並不妨礙我認為她不靈的時候就是個江湖騙子,連維克多教授一根小腳趾都比不上!」

  「她對算術占蔔已經愛到這個程度了?不惜假期去跟蹤教授?」羅恩撓撓頭,「不然哪裡來的什麼維克多教授?她還沒上過課呢!」

  哈利心不在焉地應著聲,心思只在一會兒要做的事情上——他趁著課間人多,跑去黑魔法防御術教授辦公室敲了敲門。

  「有什麼事嗎,波特先生?」路過的斯普勞特教授熱心地問,「盧平教授身體不舒服,正在裡面休息呢,還好他今天沒課。」

  「盧平教授昨天在火車上照顧過我,我想來謝謝他。」哈利羞澀又好奇地說,「他身體不好還照顧我,我怪不好意思的……」

  「你過幾天再來吧,他那個毛病可不小呢!」斯普勞特教授笑眯眯地推了推他,哈利聽話地點點頭,准備等下個月再來。

  經過兩年的沉澱,海格的課已經不再如初始那般狂野了,三年級的學生們只能在地上蹲著玩嗅嗅,哪怕旁邊就拴著給五年級預備的鷹頭馬身有翼獸。王者歸來的文森特·克拉布准備溜過去看看,然後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隔離咒反彈了一個大屁股墩,還好他肉多,摔不著。

  「這還是韋斯萊先生和韋斯萊先生給我的教訓。」海格微笑道,「我不會再讓那種事情重演的,如果嗅嗅你們都玩不來,下節課咱們就喂弗洛伯毛蟲,你們院長開學前才問我定了一批。」

  「我發現每一位教授成功的教學之路上都少不了弗雷德和喬治的啟迪。」羅恩拼命憋笑,手指從小矮妖金幣之間穿行而過,「聽啊,多麼美妙的聲音!」

  盧平很快就滿血復活了,新教授好評如潮,讓所有還沒上過他的課的人都心癢難耐——三年級格蘭芬多「心癢難耐」的代價是魔藥課上痛失二十分,雖然以納威的表現來看,他確實也很難稱得上是冤枉。

  但格蘭芬多出身的教授很快就為格蘭芬多的學生們狠狠地出了一口惡氣,哈利發誓自己一定是笑得最大聲的那一個,他真的好想找科林·克裡維借相機拍下斯內普女裝這一幕,等他生日那天送給他。

  盧平引領他們見識了不同的人心底各式各樣的畏懼,納威怕教授,羅恩怕蜘蛛,還有什麼僵屍啊女鬼啊,赫敏的博格特居然是被兩個哈利和兩個羅恩一起指著責問些什麼?輪到哈利了,他迫不及待地上前,那博格特卻遲鈍地維持著上一個形像——兩頭快樂地跳拍手舞的火龍,慢慢地繞著他打轉。

  「不是這個!」哈利茫然地告訴博格特,「雖然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但是絕對不是這個。」

  但博格特比他還無所適從,想了一會兒,干脆跑到盧平面前變成了一輪高懸的明月,被盧平毫不費力地驅散了。

  「因為你的內心,此時此刻無所畏懼,哈利。」盧平在課後如此解釋,「作為你的親友,我很高興也很自豪,但作為你的教授,我恐怕要給你潑一盆冷水。」

  「你說吧,盧平教授。」哈利眨了眨眼。

  盧平無奈地笑了:「無所畏懼與自高自大只有一步之遙,人心中的敬畏會使他們更加謹慎小心,有的時候來說,有博格特並非一件壞事。」

  「可是我現在就是沒有,我總不能憑空變出一個來吧?」哈利覺得有些冤枉,「如果真的讓我見到八眼巨蛛和吸血僵屍,我肯定也會害怕的。」

  盧平沒有再說什麼,哈利轉頭就回去把「三年級上了沒幾天的哈利·波特被博格特親自認證無所畏懼」加入了豪華八卦大禮包,連同前兩年的英勇事跡一起宣揚了起來。

  他不知道的是,關於救世主第一屆家校聯合會議於當天晚上緊急召開,校長室內人頭攢動。

  「我覺得哈利沒什麼問題。」這是海格,「比他爸爸可懂事多了。」

  「是個有勇有謀的好孩子。」這是麥格,「比他爸爸可穩重多了。」

  「我們可能讓他過得太順了。」這是雷古勒斯,和阿波羅尼婭頭碰頭,出現在鄧布利多的壁爐裡,「但他並不天真無知。」

  剩下的四個人都沒有說話,大部分人都能意識到問題所在,也知道該如何破解,但……去哪裡找個釘子讓哈利碰一頭灰呢?太小了不行,譬如不能去霍格莫德,可多大又算大?

  最後鄧布利多只得叮囑四位教授盯緊了哈利·波特的一舉一動,蟲尾巴也好,西裡斯也好,兩人加起來都不如救世主萬一出什麼簍子來得嚴重。

  「小布萊克先生,還有萊姆斯,我必須請你們注意西裡斯的動向。」鄧布利多最後又道,「他不肯來見你們,未必不肯去見哈利,如果讓他們兩個接上頭……」

  知道西裡斯·布萊克本性如何的人都感到一陣惡寒。Ⅰ

  「我會加緊巡邏的,校長!」海格拍著胸脯保證,「所有長黑毛的都別想進霍格沃茨!」



第133章  惡寒(4)

  新學年似乎有一個良好的開頭,沒有「進去就會死」的禁地,也沒有「不進去別人就會死」的密室,他們最大的煩惱就是如何在占蔔課上讓自己「死」得更加妙趣橫生,哈利甚至感到一陣不安,開始覺得動不動就神奇閃現的赫敏是下一樁災難的預兆,但他耐著性子觀察了赫敏幾天,發現她總是獨來獨往之後,也就選擇了放手——麻瓜中學的女生現在已經在挑選畢業晚會的舞伴了,女孩子有個把小秘密怎麼了?

  一切都如他預料中的那樣,「哈利·波特」這一形像在霍格沃茨內部被無限拔高,他勇敢、優秀且天賦異稟,從出生到現在已經擊敗了三次伏地魔的陰謀,是黑魔頭的天選之敵,必將橫掃一切黑暗勢力;克魯克山也起到了良好的輔助作用,它在城堡各個犄角旮旯鑽來鑽去,孜孜不倦地尋找著什麼,蹭了一身灰塵和蜘蛛網回來,絲毫不見外地沾了羅恩一身,惹得羅恩憤怒不已。

  又一次滿月將近,他又去找了盧平一次,正好碰到斯內普送藥,哈利什麼都沒說,只是關懷了一下狼人的身體,展示了一下毫無進展的守護神(因為他最近根本就沒練),然後頂著兩位教授詭異的目光大搖大擺地去圖書館了。

  「今天是去霍格莫德的日子吧?」盧平藥都不想喝了——本來也不想喝,「他就再沒嚷嚷著要去?我以為他會嘗試作假。」

  「沒有。」斯內普干巴巴地說,他已經注意到了學校內愈演愈烈的八卦風潮,但他想不明白其中原委——輿論大手鄧布利多和阿波羅尼婭也毫無頭緒,因為出現這種情況是很正常的,現在大家反口罵哈利才是不正常。

  他打發盧平回去趴著,自己前後腳追去了圖書館,避開平斯夫人的視線,用了點小手段才找到哈利方才看的書——《勾魂奪魄的魔法》。

  好歹毒的書名!

  「這難道不是禁書嗎?」斯內普質問平斯夫人,「第一章就是奪魂咒!」

  平斯夫人習以為常地撓了撓耳朵:「你再看看,只是研究原理,並沒有傳授施咒要點,還特意寫了三頁半的重大事故和量刑要求,每個學到『不可饒恕咒』的高年級都會為了課後作業來借這本書的。」

  她接書在手,嘩啦啦地翻給斯內普看:「後面講的甚至都不是針對巫師的魔咒,有幽靈、搗蛋鬼、畫像、照片……到這一章,『馬人、人魚及其他萌生文明的智慧生物』,介紹的咒語已經很難了,我打賭有些連校長都辦不到。事實上這本書非常受歡迎,西弗勒斯,難道你沒有發現不是所有學生都會吃皮皮鬼的苦頭嗎?沒發現這本書的孩子才叫倒霉!」

  斯內普無言以對。

  接下來的時間哈利·波特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他吃飯、睡覺、上課、寫作業、調節朋友矛盾、擼貓……表現得和任何一個三年級小巫師沒有差別。唯一不同的是,他似乎開始主動練習起了魔咒,就是他們早早寫給他、他卻懶得卷的那些,譬如昏迷咒、束縛咒和刀砍咒之類。

  「如果是我小小年紀就經歷了前兩年的那些,我私下裡會學得比他更多。」鄧布利多嚴肅地注視著他,「雖然這不符合哈利的本性,但這符合人性,西弗勒斯。」

  「阿波羅尼婭又給你寫信了?」他懷疑地問。

  「沒有。」鄧布利多搖搖頭,「此時此刻,我們都一無所知。」

  出於某種PTSD,一到盛大的節日晚會,比如萬聖節、復活節、聖誕放假前大家搓的最後一頓,教師們都會個個神情緊繃,總害怕要出什麼大事情——今年也不例外。

  格蘭芬多的看門油畫遭到了襲擊,畫布被刀劃了個稀碎,干結的顏料掉了一地,胖夫人躲到了幾層樓之外其他畫像裡,哆哆嗦嗦地不敢回去,無論怎麼問,她反復只有一句:「他脾氣可真壞,這個西裡斯·布萊克!」

  全校嘩然。

  不論大家在心裡怎麼知道西裡斯是個好人,他明面上還是個臭名昭著且神通廣大的通緝犯。這一夜大部分人都被迫去禮堂打地鋪,剩下的人連睡覺的資格都沒有,教授領著男女學生會主席和級長徹夜巡邏,海格一手油燈一手魔杖,左邊是牙牙,右邊是路威,連夜排查禁林通道。

  此時此刻,哈利·波特正夾在朋友們之間,在精挑細選的蓬松睡袋裡睡得香甜。他做了一個夢,他抓住了彼得·佩迪魯,幫助西裡斯洗清了名譽,讓西裡斯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現在他身邊……他一定可以做到!

  「我說,赫敏,就算哈利的教父迫不及待地想見他,也不至於跑到霍格沃茨來吧?」羅恩小聲捅了捅赫敏,但赫敏睡得比哈利還沉,她最近總是一副精力透支的疲倦模樣,一鑽進睡袋馬上就睡著了。

  羅恩越想越想不通,越想不通就越覺得古怪,他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只好大睜著眼望向繁星點點的天花板。到了下半夜,好不容易睡著了,又被嚇醒了——斯內普大步衝進禮堂,一把把哈利薅了起來,夾在臂彎裡拖著就走!

  關於救世主第二次家校聯合會議,堂堂召開!

  「所以根本沒有什麼西裡斯,對吧,哈利?」鄧布利多問,「都是你自導自演?」

  「我確實不知道西裡斯現在在哪裡,教授。」哈利的回答完美無缺。

  「晚宴快結束時你出去了一趟,你去了哪裡?」

  「我肚子不太舒服,上廁所了。」哈利心態穩定,「我最近腸胃都很弱,這一點龐弗雷夫人、羅恩和赫敏都可以為我作證。」

  不知道為什麼,鄧布利多和斯內普都默默看了壁爐裡打盹的阿波羅尼婭一眼,那種情緒類似於「看看你干的好事」。

  「哪個盥洗室呢,哈利?」盧平問道。

  「就是一——一般來說,肯定是就近了。」哈利緊急改口。

  「我不覺得一個肚子疼的人還有心情爬樓梯。」斯內普冷哼道,「不巧,今天真的有男學生腹痛如廁,德拉科·馬爾福,他說他沒看見你。」

  「如果德拉科沒有前列腺方面的疾病的話——」

  「他食物中毒了,雖然……咳,多比說他不是故意的。」鄧布利多略帶尷尬,「他沒吃幾口就幾乎一直在盥洗室裡,上吐下瀉,剛從龐弗雷夫人那裡回來。」

  「是我干的。」哈利·波特從善如流,徹底放棄了負隅頑抗,「能告訴我你們是怎麼發現的嗎,教授?雖然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犯罪』,但……」

  「但你想吸取經驗、下次改進?」盧平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招來麥格教授憤怒的瞪視,「簡單來說,你的魔力有限,咒語失靈了。胖夫人幾乎是當著我的面醒了過來,修改了證詞。」

  干!大意了!

  哈利微微羞紅了臉,他發現教授們對於這種行為的容忍程度相當地高,似乎有種「大風大浪我們都見過了你這點小水花算個什麼」的淡然,真希望讓教授們如此看得開的大禍不是傳說中的「掠奪者們」闖下的。

  「你想做什麼呢,哈利?」鄧布利多盯著他,湛藍的眼睛哪怕一夜未睡也顯得精神奕奕,像兩塊閃著光芒的寶石,「我猜你一定別有目的,並非單純的惡作劇那麼簡單。」

  「我要引蟲尾巴自投羅網,為我爸爸報仇,為西裡斯雪冤。」

  晨光漸明的校長室裡寂靜無聲,只有阿波羅尼婭和福克斯交織在一起的呼吸聲,平穩而悠長。哈利眼尖,看到泡泡時不時地幫忙添上一把飛路粉,免得她睡著睡著頭被燒焦。

  「說說你的計劃。」竟然是斯內普先開口。

  「我與伏地魔的糾葛,源於一個正常人都不會當真的預言,海德公園一戰又沒有幾個人明白發生了什麼,我今年才十三歲,受到輕視是必然的,伏地魔當然想殺我,但他真正重視的敵人只有鄧布利多教授。那麼我的第一步就是,讓蟲尾巴重視我。」

  「學校裡的流言。」

  「沒錯,教授。我聽過蟲尾巴的故事,『立功』是他的第一驅動力,他絕不會兩手空空地去見伏地魔,我在明,他在暗,霍格沃茨這麼大,想暗算我並不難,重要的是時機,所以我的第二步是加重他內心的緊迫感和危機感,讓他相信,再不跑路,早晚有一天會被抓住。」

  鄧布利多點點頭:「萊姆斯和西裡斯,確實足以令他坐立難安。」

  「他變成老鼠我們也認得出來,就算他沒有失去左手。」盧平輕聲道,「西裡斯那麼恨他,恨不得生吃了他……」

  斯內普用眼神示意他繼續。

  「第三步就是,為蟲尾巴創造一個機會。」哈利說著,歉意地看了一眼盧平,「如果你不當教授的話,萊姆斯,你應該不會餓死吧?」

  「啊?」盧平茫然地指著自己,「我?應、應該不會,我有股份……不對,你等等。」他終於嚴肅起來。

  「這只是最糟糕的情況,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不是嗎?」哈利連忙說道,「我會選一個遠離城堡的地方,這件事不會有學生知道。」

  蟲尾巴並不了解救世主,他所有的消息來源都是流言、八卦與閑談,名義上哈利·波特跟隨德思禮夫婦生活,被趕出家門甚至只能去住旅店,他不會知道父親有個朋友叫做萊姆斯·盧平,何況一個有自知之明的狼人,也不會去打擾無辜的孩童——那麼當他自然而然地與盧平產生交集、越走越近,無論是被狼人所驚還是傷到,都是極易產生的結果。

  黃雀在後,佩迪魯最擅長這一招——他一只少條腿的耗子,只能吃狼人嚼剩下的。

  在座就沒有笨蛋,很快就都想通了救世主這個簡明易懂的「三步走」計劃。哈利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無奈鄧布利多與麥格歷經風雨,斯內普職業需要,阿波羅尼婭睡得正香,只有盧平相對來說還比較純真,他臉上還有一絲能夠捕捉到的情感波動。

  這也是他最愧疚的一點,他不得不利用盧平的身份,那個帶給他無盡痛苦與負擔的身份。

  其實哈利知道盧平是狼人,比知道自己是巫師還要早,他們騙他說萊姆斯是執行任務時被捉去做了生物實驗、強行注射了瘋狼血清,他就是英國的蜘蛛俠與綠巨人!很合理,兩..極..爭..霸,誰知道會卷出什麼高科技手段呢?可直到他成為一個小巫師,他才發現狼人就是巫師世界裡的麻風病人,他們備受歧視、顛沛流離,被嚴酷的社會與高高在上的律法一步步逼入山林,被迫放棄人類的身份變成一群茹毛飲血的怪物,何其殘酷、何其野蠻。

  當他問自己,明知如此是否還要做的時候,答案是肯定的。他不一定會暴露盧平的身份,但佩迪魯非除不可。

  「可是,哈利。」盧平好笑地看著他,孩子一年拔了不少個兒,他們幾乎可以平等對視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呢?你是要告訴我的吧,是吧?」

  「等到有學生丟了魔杖的時候。」哈利說。

  他感到所有的目光都彙聚到了自己的身上,很沉重,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這和以前不一樣,一年級他完全按照別人規劃好的道路前進,二年級他嘗試自己主導結局,現在他三年級,輪到他為別人劃下道路了。

  他不要做棋盤上的棋子,就算他當不成棋手,至少也要當個出謀劃策的看客。他相信他被精心呵護、培養著長大,不僅僅是為了當一枚棋子的,棋子沒必要太聰明,聽話就夠了。

  「可行。」阿波羅尼婭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揉著脖子輕輕地打著哈欠,「干了,我們幫你。」

  沒有人同意,但也沒有人反對。

  哈利第一個去看盧平,他雖然滿臉疲憊,但是神情很輕松,笑嘻嘻的。「別太內疚,西裡斯做過更過分的事情。」盧平拍拍他的肩膀,「他們從來沒因為這個就對我另眼相看,這只不過是個『毛茸茸的小問題』,不是麼?」

  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你太小看佩迪魯了。」斯內普冷笑,「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在他手裡吃過虧。」

  「也就是說,除此之外,我的計劃是沒問題的,對嗎?」哈利趴在盧平的肩膀頭,眼巴巴地望著他。

  麥格教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臉雖然還板著,但眼睛裡已經透出了笑意。「你這股聰明勁兒可真像你媽媽。」她柔聲道,「詹姆雖然機靈,但他們之間做主的永遠是莉莉。」

  只剩下鄧布利多還沒表態了。他是領袖,該考慮的自然比所有人都要多。可他一開口,卻先向哈利道歉。

  「我從來沒打算棄西裡斯於不顧,哈利,包括你爸爸的仇。」鄧布利多說,「如果你有更好的辦法,我們當然可以試一試。」

  「那您原本打算怎麼做呢?」哈利困惑地說。

  「事實上佩迪魯的行蹤只是解開了西裡斯自困的心結,他願意離開阿茲卡班,卻並不願意與我們相見。」鄧布利多無奈地搖了搖頭,「以他的執念,越獄後必然會親自動手為詹姆報仇,如果我猜得不錯,此時此刻他距離霍格沃茨應該也不遠了,或許就在附近。」

  「啊?」哈利更茫然了,「可是狗要怎麼捉一只耗子呢?」

  「動物自有他們的辦法,你不是也和格蘭傑小姐的混血貓狸子玩得很好嗎?」鄧布利多狡黠地笑了,「西弗勒斯說得沒錯,你太輕視佩迪魯了,單憑流言是不夠的。」



第134章  惡寒(5)

  入侵事件很快就過去了,鄧布利多請了專業人士來修復胖夫人的載體和記憶,在此期間麥格教授從北塔樓請了一位卡多根爵士暫時來為格蘭芬多看門。

  但教授們的防備並未松懈,海格教授甚至養了第三條狗來防備凶殘狂暴的殺人犯。那是一條很大很大的黑狗,留著亂蓬蓬、不修邊幅的長毛,比獒犬機靈,比狼犬、馬犬健壯,像梗犬一樣活潑好動,又像牧羊犬一樣善解人意。

  「他最擅長捕獵害獸。」海格教授某一日在早餐桌上得意洋洋地宣布,「平均每天搗毀三窩田鼠。」

  哈利像其他教授一樣若無其事地吃飯,他好像和那條黑狗特別投緣,連篝火之夜那天,都堅持要帶上狗。

  「說起來,哈利,你說過你爸爸他們練過阿尼瑪吉。」羅恩呼嚕著黑狗的腦袋毛,「麥格教授是貓,叛徒蟲尾巴是耗子,那你教父是什麼呢?」

  「哦……」哈利慢慢地綻開一個惡作劇的微笑,「西裡斯是一只大黑狗。」

  羅恩手一僵,像被石化了一樣顫抖著移開了整條胳膊。「它……不,他、他不會就是、就是……」羅恩結結巴巴地說,不小心還咬到了舌頭。

  黑狗友好地把爪子搭在他的膝蓋上,搖了搖尾巴——動作幅度並沒有太大,因為赫敏正靠在它背上打盹兒,睡得還挺香。

  一人一狗同時看向羅恩,兩張或光滑或毛茸茸的臉上,連笑都是如此類似——是那種有點壞壞的、讓人束手無策的囂張笑容:你能拿我們怎麼辦吧?

  「我的老天!」羅恩喃喃地叫了一聲,「我的天啊……真有你的,哈利,我本來以為我舅舅舅媽就——」他突兀地閉了嘴,尷尬地左看右看,然後默默撥弄著火堆裡燃燒著的粗制濫造木偶人。

  計劃還在繼續。

  下一次滿月時斯內普為盧平代課,直接簡單粗暴地讓他們學習狼人,還布置了山一般多的作業。哈利照常探病盧平,還做出一副若有所覺的樣子——赫敏好像是真的被啟發了,哈利看到她悄悄填了一張郵購單,買了一份自動測算月相歷。

  緊接著到來的是格蘭芬多對赫奇帕奇的魁地奇比賽。天氣極差,狂風暴雨吹得他連人帶掃帚不停地倒退,大家狀態都很萎靡,只有哈利反而有些亢奮,還有些小緊張。

  按照劇本,他在全校師生以及被淋得像只粗毛柯利犬的西裡斯面前展示了自己強大的白魔法實力——一個已經能看出頭尾四肢的守護神。

  就是攝魂怪來得有點兒多,他覺得自己撐死對付三只,下面最起碼有三十只——但這也不能怪鄧布利多或者阿波羅尼婭,哈利摔下去的時候如此想,魁地奇比賽在攝魂怪眼裡即是盛宴,這麼一個凄風苦雨的天兒,誰聞到一陣飯香不被勾得心癢癢?那還不是伙伴一招手就跟著來了?攝魂怪又沒有腦子!

  父母的尖叫還在哈利的腦海裡回蕩,他確實如飢似渴於父母的一切,但卻不想用這種方式,因此他不得不胡思亂想一些別的東西,來驅散心中揮之不去的陰霾——譬如他似乎有點兒對不起伍德。

  然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的掃帚……恐怕只能用那把光輪2000暫代了。」

  「光輪2000只是個替身,太奢侈了……」

  「鄧布利多生了好大的氣……進一步限制了攝魂怪的範圍,連霍格莫德也不許他們進了。」

  「但有一說一那個減速咒真是酷得不行!」

  「還有麥格教授變的大氣墊!」

  「伍德現在還在上面躺著呢,他恨不得用暴雨淹死自己……」

  「但是迪戈裡說可以重賽沒問題。」

  哈利是被嘰嘰喳喳的聲音吵醒的,他的醒來讓病房裡聲音一靜,繼而大家爭先恐後地又要說,被哈利強勢止住,並表示他都已經聽得差不多了。

  「你們就不害怕龐弗雷夫人嗎?」他有氣無力地問。

  「閉耳塞聽,一個簡單實用的小咒語。」弗雷德眨眨眼,「龐弗雷夫人可能以為我們在為你默哀。」挨了喬治一胳膊肘。

  接下來直到聖誕假期,哈利·波特都是霍格沃茨學生們口中的熱點人物Top.1——主要關注點在於那個守護神到底是什麼。有人說是鹿,因為有一對清晰可見的大角;有人說是犬科,因為有一條粗壯有力的下垂毛尾巴。

  他的確帶動了學校內練習守護神咒的風潮,但那是因為小巫師們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守護神是什麼動物,類似於占蔔或者星座測試——就是成本有點高,和高屋建瓴的黑魔法防御術教學事業完全無關。

  聖誕前夕的最後一個霍格莫德周,哈利收到了他最驚喜的聖誕禮物,甚至超過了隱形衣——他之前從不知道有隱形衣的存在,但活點地圖,盧平和他都以為被當作普通羊皮紙銷毀了!

  結果就在弗雷德和喬治的手裡!怪不得他在費爾奇的辦公室沒找到,原來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

  哈利覺得自己的眼眶又熱又脹,這是父輩們親手制作、心血凝結的得意之作,和傳承多代的隱形衣又不一樣了,雖然它被蟲尾巴污染了。

  「我不白拿你們的,」哈利吸了吸鼻子,壓低了聲音,「回報你們一個消息,絕對超值——想知道月亮臉是誰嗎?」

  不久後,隨著韋斯萊兄弟歡呼著奔向黑魔法防御術教授辦公室,哈利披著隱形衣,也踏上了父輩們走過的密道。

  一個人在這種又冷又黑又漫長得看不見盡頭的地方艱難跋涉是挺無助的,他覺得密道一定繞了遠路,從地面上去霍格莫德,一定花不了一個小時——然後筋疲力盡的哈利就被赫敏狠狠地罵了一頓。

  「霍格莫德能有什麼危險,赫敏?別說攝魂怪根本進不來,就算它們能,哈利也能自保,你恐怕都做不到這一點吧?」羅恩給他撐腰。

  赫敏一噎,覺得好像是這個理:「但——」

  「但什麼?」羅恩難得占據一次上風,「這張地圖本來就該是哈利的,四個創作者,一個是他親爹,一個是他教父,一個陪——」

  哈利猛地拽了他一下,他感覺自己已經妖魔化佩迪魯了,就像所有過於敏感的鳳凰社成員一樣,走到哪裡都覺得角落裡貓著一只陰暗潛聽的耗子。

  不過羅恩雖然不明就裡,但還是下意識地改了口:「——是他教授,地圖的現任主人也親口將地圖送給了他——可惡!為什麼不給我!總而言之,哈利持有這份地圖是完全合理合法的,你就算找來麻瓜律師也沒用。」

  赫敏被氣得滿面通紅,看上去很想將懷裡抱著的糖果全砸羅恩頭上去,哈利知道她只是看不慣為了享樂而違規冒險的蠢事,連忙閃身擋在他倆中間。

  過往經驗告訴他,捏合羅恩和赫敏需要八卦。

  他花了一些時間找到了傳說中的豬頭酒吧,向「鄧布利多先生」——叫出這個稱呼的時候雙雙失聲尖叫的赫敏和羅恩已經有點兒要和好的跡像了——要了一間「絕不會被任何生物打擾」的包廂。

  從地圖上的四個名字開始捋,倒敘到掠奪者們畢業,羅恩和赫敏就好得差不多了。主要是畢業之前的事情他知道得也不多,刨去涉及狼人的部分,再刨去斯內普有關的部分,剩下的真不多了。那些存在於盧平腦子裡的點點滴滴,那些細碎的吃飯、喝水、上課的記憶,是沒辦法訴之於口的。

  「不是兄弟、勝似兄弟……如果弗雷德和喬治——天啊,我簡直不敢想!」

  「那你就別想!」赫敏惡狠狠地說。

  「佩迪魯既然在學校,我們以後就要謹言慎行。」哈利叮囑,「萬一他哪天想開了、走了,回去找伏地魔去了,把偷聽到的消息全拿出來賣了,那麼萊姆斯他們也會遇到危險。」

  隱瞞真是一件痛苦的事,哈利·波特心想,完全體會到了阿波羅尼婭所說的忐忑與隱憂,狼人的部分不能說,食死徒的部分不能說,連佩迪魯看著都人畜無害了許多。

  更可怕的是,只有羅恩全盤相信了他的托辭,赫敏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明顯不止是在狼人這一件事上有了心得。

  她最後還是趁著羅恩去上廁所的時候問了出來。

  「我在圖書館找到了以前的舊報紙,哈利,上面提到海德公園之戰的犧牲者,除了你爸爸媽媽,還有一位來自法國的女巫克洛伊·勒布倫,她甚至屍骨無存了。但那個女巫的事跡,從頭到尾都是鄧布利多的一面之詞,英國沒人認識她,法國魔法部為她准備了一枚寶章,結果一直沒有親緣者認領。而你,你和鄧布利多都提起過,當年格林格拉斯女士槍殺伏地魔的事,我翻遍她的公開履歷都沒找到,對一個政客而言,這種事根本沒有隱瞞的必要。」

  「還、還有嗎?」哈利幾乎戰栗了。

  「有。」赫敏肯定地說,「你不覺得太巧了嗎?都是法國,克洛伊·勒布倫來自法國,韋斯萊家這幾年總是去法國,你說盧平教授在接受教職前常駐巴黎……你不會告訴我,鄧布利多教授將他的秘密軍隊指揮部轉移到法國去了吧?」

  干,他就說赫敏是個天才吧!天才到她這份兒上,哈利都覺得渾身發冷。

  「還好我們不是敵人,赫敏。」他意有所指地說,「我們,你和我和羅恩,和你在校長室裡見過的所有人,我們都是友非敵,我可以用生命擔保。」

  赫敏絕大多數時間都是理性而智慧的,跟她說話,哈利可以隱晦地一筆帶過,可以誘導可以暗示,但如果提出疑問的是羅恩——雖然他未必如此細心,但哈利只有「合盤托出」這一條路能走。

  她明亮的棕色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哈利。

  「韋斯萊家的事,應該由羅恩來告訴你;阿波羅尼婭的事,由她決定該不該告訴你們。」哈利說得很慢,「我今天說的,都是我能說的。」

  「你知道韋斯萊家的事了,他的舅舅舅媽?」赫敏忽然有些吃味,「他告訴你的?」

  「顯然不是,我一直裝作一無所知。」

  然而羅恩所謂的去上廁所,實則是去為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他也到了保密的極限了。今天哈利說出了他父輩的故事,那麼他正好可以投桃報李,不是嗎?就這麼定了!他得讓赫敏好好看看,他羅恩·韋斯萊才不是什麼籍籍無名的小配角,他也有波瀾壯闊的家族史!

  羅恩的攤牌使得阿波羅尼婭在赫敏這裡幾乎算是徹底掉馬了,她一連幾天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連哈利收到西裡斯「匿名」贈送的火弩箭無法令她動容,當哈利和羅恩在雪後的天空中翱翔的時候,赫敏就在圖書館裡排查上次巫師內戰的陣亡名單。哈利看得心驚膽戰,趁著「拜訪」盧平的時候向他訴說了自己的隱憂。

  盧平勸他放寬心。「說實話,你們幾個裡面最讓我們放心的就是格蘭傑小姐了。鄧布利多曾經把你們比作如尼紋蛇的三個頭,你是最左邊的策劃者,小韋斯萊先生是天真的夢游者,而格蘭傑小姐則是那個為你們潑冷水的批評者。」已經恢復到四聲道狀態的狼人臉頰上還殘留著一些毛毛,「當我們還沒弄清你在干什麼的時候,就只好互相安慰,沒關系,如果你要做什麼瘋狂的事,格蘭傑小姐一定會攔著你的。但是似乎,你並未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他們?」

  「那他們就會知道你是狼人了,」哈利聳聳肩,「我不能用友情去綁架他們、強迫他們接受這件事,你知道,有的時候,你還挺可怕的。」

  「確實。」盧平點點頭,「不過我想格蘭傑小姐已經快要自己查出來了,真是個聰明的女巫啊!如果硬要為她找一個缺點,那麼……她或許有些過於迷信權威。」

  「權威?」

  「沒錯。哪怕你現在把所有的事都一股腦兒地告訴他們,小韋斯萊先生會覺得『大人那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盧平笑了笑,嘴部的狀態還顯得有些猙獰,「但格蘭傑小姐則不然,思考對於有智慧的人而言往往是一種詛咒,所以不如讓她自己查,靠自己的腦子一點一點地揭開這個謎團。」



第135章  鼠跡(1)

  今年聖誕節的新樂子是古靈閣又被人搶了,凶犯被當場抓獲,官方出於某種原因並未公開其姓名,妖精方面也緘口不言。多虧為了新聞自由而勇敢奮鬥的頭鐵記者麗塔·斯基特為被蒙在鼓裡的民眾帶來了一手新消息——她偷看到了傲羅的內部檔案,三個凶徒皆是純血,分別被稱為c先生,C先生和C小姐。

  輿論一時嘩然。連霍格沃茨都在談論這件事,畢竟大家的錢都存在古靈閣,現在那裡又雙叒叕被人搶了,魔法部居然還有意包庇,這還能忍?

  「格林格拉斯女士發了好大的脾氣,罵他們都是愚蠢的金魚。」只能和奶奶叔嬸一家過節的納威·隆巴頓凄凄慘慘戚戚,「據說金魚的記憶只有七秒。」

  「罵你爸爸媽媽啊?」羅恩有些難以置信。

  「也、也不全是吧!」納威有些難堪,「主要是,之前魔法部就被阿尼瑪格斯潛入過,麗塔·斯基特還是登記過的,這都沒防住,就、就有點兒……過分。」

  「向民眾隱瞞事實的確不對。」赫敏急匆匆地往面包片上抹著黃油,隨口道,「怎麼能因為這個而罵人呢?有罵人的時間,向各大報刊施壓,逼迫他們不許登出相關報道,不就行了?」

  格蘭芬多長桌一片寂靜。

  「告訴我,赫敏。」羅恩畏懼地咽了咽口水,「你以後沒有這方面的打算吧?」

  赫敏一愣,隨即如夢初醒地拍了拍腦門。「不、不……我只是……這幾天又開始忙了,有點兒不適應。」她苦澀地咧咧嘴,「沒人真這麼做吧?」

  「沒有!」納威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奇怪,為什麼呢?聽上去真的可行!」

  「我說了不是我爸爸!」斯萊特林那邊傳來一陣喧嘩,杯盤刀叉紛紛落地,發出嘀哩哐啷的脆響,「你不許再污蔑——」

  是文森特·克拉布,整個人都像一顆氣得滾脹的鮮艷西紅柿。他手裡握著一根油汪汪的煎香腸,一直懟到對面德拉科·馬爾福輪廓完美的鼻尖上去。

  「污蔑?」德拉科冷笑,「我只是在合理推測,純血家族裡有幾個以C開頭?卡羅?克勞奇?如果我將目光仁慈地放到28家之外,那麼不也有克拉布嗎?」

  「卡羅家如今做主的好像是一對雙胞胎啊,那不就是C先生和C小姐嗎?」有人嘀嘀咕咕。

  「那帶頭的c先生是誰啊?總不能是克勞奇吧,魔法部高官帶頭搶銀行?」有人竊竊私語。

  「你傻啊!」有人恨鐵不成鋼,「你猜猜為什麼主謀的c反而是小寫的?!」

  「閉嘴!都閉嘴!」文森特·克拉布崩潰地大喊起來,被麥格教授搶在斯內普前面扣了十分,外加徒手擦洗被他弄髒的禮堂地板。

  第二天更多猛料被爆了出來,遇襲的是萊斯特蘭奇家的金庫,貝拉特裡克斯的私藏流了一地,寶光璀璨,金芒奪目,刺激得不遠處一頭看守的老龍本性爆發,險些掙脫束縛。

  「已經可以定性為食死徒互害了。」西莫·斐尼甘言之鑿鑿地分析,「萊斯特蘭奇全家都要爛在阿茲卡班了,到底有什麼奇珍異寶這麼招人惦記啊?卡羅家可能不富裕,但克拉布家絕對不缺錢。」

  「當然不是圖錢,缺錢的人多了,還能個個都去搶銀行啊!」

  暮色四合,漆黑一片的魁地奇場地上,哈利偷偷借火弩箭給德拉科騎——可不能被伍德發現,否則哈利八成要被指責為「資敵」。

  「你知道些什麼?」兩人躲在隱形衣裡,哈利試了試弗雷德教他的實用小咒語。

  「我只知道和去年的事有關。」德拉科滿面陰郁,暢快的飛行也不能紓解他壓抑的心情,「似乎原本爸爸和老克拉布的責任是五五開,這件事一出,至少能變成三七分。」

  有一個魂器在萊斯特蘭奇家的金庫裡,哈利想,膨脹的克拉布們並不知道日記本是魂器,甚至未必知道它與密室之間的聯系,畢竟文森特·克拉布出了那麼大的變故,那麼……他們追尋伏地魔贈禮的腳步就不會停止。

  這時候,只要有人告訴他,受信程度不亞於馬爾福的萊斯特蘭奇們出不來了,他們的金庫精彩紛呈,先到先得,不怕克拉布不上鉤。他們越瘋,蹦跶得越歡,就顯得馬爾福越被動——古靈閣都敢搶,那是一般人嗎?

  就是不知道此時潛藏起來的伏地魔聽到這個消息會作何感想,怕是很難坐得住。

  所以媒體大肆報道,生怕伏地魔聽不到風聲。

  當天晚上他就夢到了自己和羅恩赫敏大鬧古靈閣,但是他們還在飛天小礦車上就被妖精的高等魔法打敗了,被鐵面無私的格林格拉斯副部長扭送阿茲卡班,繼承了西裡斯留下的豪華單人囚室,還帶抽水馬桶和方便數星星的玻璃天花板。

  第二天起來,他們發現公共休息室裡一團亂,到處都是動物打鬧過的痕跡,杯子被撞翻,雜志被扯爛,毛發、爪印甚至血跡散落一地。

  「這是怎麼了?」迪安·托馬斯打著哈欠,「《湯姆和傑瑞》嗎?」

  克魯克山戰績非凡,它咬掉了一截完整帶毛的老鼠尾巴。格蘭芬多的學生們大都很嫌棄,赫敏不得不為寵物的淘氣而一一道歉,哈利卻很高興,這意味著他辛辛苦苦的表演並不是一場獨角戲,他唯一的觀眾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

  轉頭就去廚房給克魯克山預定了一大塊無刺炸鱈魚。雖然他不明白佩迪魯是怎麼潛進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的,可能鼠有鼠道吧,蟑螂進家也不會走大門。

  風中寒意漸消的時候,哈利騎著新掃帚贏下了和拉文克勞的魁地奇比賽。火弩箭真是快得離譜,它仿佛能和哈利心意相通,他不再需要默念指令,他怎麼想,火弩箭就同步地作出回應。以至於他連對面的找球手秋·張長什麼樣子都沒怎麼看清,只籠統記得是個神態可愛的漂亮姑娘。

  當天晚上就出了事情,這一次,佩迪魯成功地突破了克魯克山的防線,大概也是因為他終於敢、也是不得不變成人了,可惜他找錯了床,還被起夜的羅恩看了個正著。

  事後查證,沒有什麼隱蔽的老鼠洞或者迷你密道,佩迪魯就是大搖大擺地從油畫通道裡爬進來的,納威·隆巴頓同學創造性地將卡多根爵士的動態密碼記在一張小紙片上,然後就……丟了。

  或許是被那只耗子偷走的吧,這樣也許各位鳳凰社成員們的心裡會好受一點。

  哈利於下一次霍格莫德周檢查了他選定的案發現場——尖叫棚屋。按照他的計劃,復活節後盧平就會因為「不堪其擾」而選擇在滿月前離開城堡躲避哈利的調查,而哈利將會開始跟蹤他,至於盧平會躲去哪裡,那當然是少年時的老地方。

  日子一天天迫近,他不得不苦苦忍住用活點地圖關注佩迪魯行蹤的想法,效率很低,而且浪費時間。但等待的過程是如此磨人,他的計劃裡偏偏有八成的內容都是等待。

  他本來想干脆把活點地圖拜托給某位師長,卻先後收到來自鄧布利多、斯內普、盧平甚至校外阿波羅尼婭的傳話,讓他停止聯系雷古勒斯。

  這明顯意味著什麼,或許他很快也將會失去阿波羅尼婭的消息,只能輾轉從他人口中得知。女貞路5號他暑假還回得去嗎?他為了霍格莫德申請表而搬離那裡之前,從來沒想過這一天來得這麼快,這麼猝不及防。

  海格小屋的黑狗仿佛也能感應到什麼,一連好幾天情緒都特別低落,連低年級小巫師特別愛看的旋風狗尾都懶得表演了。但鄧布利多的態度卻十分強硬——既然西裡斯執意不願意現身相見,那咱們就都裝不知道好了!

  在焦灼難安與心照不宣裡,哈利迎來了魁地奇決賽,格蘭芬多對斯萊特林,他對德拉科。這還是他第一次在球場上與德拉科正面相對,去年的比賽被取消了,哪怕他解決了密室也沒有復開。

  新學年弗林特本來還考慮過再把克拉布弄回去,但出了古靈閣那檔子事兒之後,他是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何況敏捷瘦長條確實比高壯胖冬瓜更適合找球手的位置。

  或許明年,他們就再也沒有心情玩這些游戲了,那麼至少在當下,他可以好好地和德拉科放手賽一場。

  然後哈利·波特就遭遇了一場非常肮髒的比賽,賽場之上無救世主,也沒有青梅竹馬的發小,斯萊特林們可能這輩子都做不到公平公正,但這一點他們踐行得挺好的。

  但哈利還是贏了,這一場大勝將他渾身上下都洗濯得干干淨淨。先是爽快,就像是洗了一場滾燙的熱水澡;然後是愉悅,像是巴斯溫泉柔柔地漫過他的身體,水面上還要漂個蛋一會兒吃;最後是冷靜,被皮皮鬼的灌水氣球砸了個透心涼那種。

  沉甸甸的魁地奇杯為哈利·波特帶來了一種強烈的掌控感,他身體裡所有的焦慮、不安、忐忑與害怕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自信、篤定、期盼與希冀。

  考試前夕,納威的魔杖丟了,伴隨著他父親的舊魔杖一起到來的,還有一封吼叫信,奧古斯塔·隆巴頓老夫人主力輸出,到最後納威的爸媽不得不反過來安慰了納威幾句,還給他寄了一大盒吹寶超級泡泡糖,生怕他心態崩了弄不好考試。

  滿月就在考試後,哈利開始把一些東西隨身帶著,時刻准備。

  令人安心的是,盧平居然還有心思為他們准備了一場別開生面的考試,斯內普也有心思在魔藥考試上別開生面地嘲諷他,一切似乎都與以往並無任何不同,不是嗎?

  占蔔考試他堅持說自己在水晶球裡看到了狗拿耗子,並一口咬定這是個上上大吉的好兆頭。

  「會發生的,就在今天晚上……」特裡勞妮當著他的面,就像被人勒斷了脖子一樣,忽然重重地垂下了頭,保持著一種能夠自體窒息的詭異姿勢,「黑魔頭苟延殘喘……像一條被趕出家門的流浪狗。十二年了,救世主茁壯成長,他卻無依無靠,孱弱不堪……今晚之後,他的僕人將一個一個回到他身邊,黑魔頭會重新強大起來,如她所願!」

  最後一句特裡勞妮叫得特別大聲,仿佛把她自己也嚇醒了似的,蜻蜓般輕盈飄渺、不著痕跡的女巫茫然地瞪著哈利:「你怎麼還在這兒,孩子?」

  「怕您睡著了著涼,女士。」哈利睜著眼睛說瞎話,「既然您睡醒了,我就放心了。」

  他飛快地跑下塔樓,現在他沒有任何立場去找師長中的任何一位——他懷疑盧平是狼人,和斯內普不睦,而鄧布利多,和占蔔學教授獨處過就急匆匆跑去找校長,特裡勞妮又發功了是吧?

  雖然確實如此。

  哈利的腳步慢下來,盡可能裝出一副從容神氣,他想他該改掉這個一有事就找大人的習慣。佩迪魯有了魔杖,如果他這十二年來魔咒沒有退步的話,現在很有可能就頂著一個幻身咒跟在他身邊!

  走廊上有人跑過,帶起一陣假期來臨前特有的輕快夏風,哈利仿佛真的聞到一陣陰冷潮濕的腐臭味。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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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鼠跡(2)

  他在樓梯上遇見了海格,他是來向麥格教授送期末成績的。保護神奇生物幾乎沒有筆試,實踐考試過程中海格會隨機找幾個學生問一下要點,這個就算筆試了,真希望O.W.Ls也能這麼輕松。

  「不、不、不……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海格把那卷巨大的羊皮紙舉得高高的,毛蓬蓬的臉上滿是笑意,「但是嘛……還不錯,哈利,很不錯!」

  哈利自然而然地轉身陪他向上走。「暮星Ⅰ最近怎麼樣?」他問道,「我們都要放假了,他想必會很寂寞吧?要是他有什麼朋友就好了,可以去找他的朋友玩。」

  「暮星」是哈利給黑狗起的名字,完全不是海格的風格,只有鄧布利多和阿波羅尼婭能get到他的梗,赫敏因此至今都以為黑狗是雌性——錯過了蓋伊·福克斯之夜,哈利再也沒找到機會。

  「沒發現他跟別的狗玩得好,牙牙和路威都有點兒怕他,赫敏那只貓倒是總愛黏著他,可惜過幾天你們就放假啦!」海格的神情渾然天成,沒有一點兒表演的痕跡,要麼他是莎士比亞追著喂飯吃的天才,要麼他就真·一無所知。

  哈利完全傻了,連羅恩都能猜得出來!合著海格就真以為,「暮星」只是一條弱小可憐又無助、昏倒在小屋門口但能獨自穿越禁林的普普通通大黑狗?不過他轉頭就釋懷了,以海格的脾氣,如果鄧布利多把什麼都告訴他,他當天晚上就敢讓狗跟他擠一個被窩。

  「拜托向暮星轉達我的問候。」哈利一本正經地說,麥格教授的辦公室到了,他注意到那門只是虛掩著的,「我先走了,海格,還得回去和赫敏對答案呢!」

  「真是個愛學習的好孩子啊!」他聽見海格如此熱情洋溢地和麥格教授寒暄,就算海格把話傳走了樣,希望至少麥格教授能聽見。

  他當然不是回去對答案的,占蔔課有什麼答案可對的?他只是又去了一趟盧平的辦公室,敲了敲門,無人回應。

  「不在麼?」哈利若有所思地在門口打了個轉,口中自言自語,「不會又去那個地方了吧?好,那麼……我就再去一次!」他一副暗自下定決心的樣子,去廚房討了點兒吃的,回去就說自己不舒服,草草應付了一下羅恩和赫敏,沒精打采地躺進四柱床,厚厚地垂下帷幔。

  晚飯時分,哈利悄悄爬起來,連隱形衣都沒敢披,生怕佩迪魯不知道他出發了。臨走前他看了一眼活點地圖,發現格蘭芬多塔的入口處旁邊,有一個清晰的小點兒,安安靜靜地縮在牆角。

  彼得·佩迪魯。

  雖然他無可自制地感到毛骨悚然,但他同時還感到安心,感到一陣腎上腺素飆升的刺激,那就是「冒險」的魅力。

  天色已經黑透了,就算沒穿隱形衣也不會有人發現。哈利很想拐去海格的小屋前看看黑狗在不在,但他不能,他知道佩迪魯就跟在他身後。

  「羽加迪姆勒維奧薩。」哈利漂浮起一塊石頭,擊中了打人柳樹干上的結疤,他滑下密道口,掏出魔杖照明時又看了一眼地圖——佩迪魯還謹慎地停留在打人柳外。

  從現在開始,做戲就要做全套了,他躡手躡腳、又害怕又緊張,跌跌撞撞地沿著狹隘的密道向前走,期間無數次摔掉魔杖,一邊哆嗦一邊給自己打氣,裝模作樣地把尖叫棚屋上下裡外逛了個遍,這才沿著盧平留下的腳印向二樓走去。

  「先生?」哈利害怕地小聲喊道,「盧平教授?」

  那間臥室裡空空蕩蕩,盧平還沒有來,看來想養精蓄銳的不止他一個。哈利左右環顧,想找一個合適的位置,既適合「埋伏」狼人,又能讓佩迪魯瞧見,他隨手一拉敞開的房門,那門卻像卡住了似的,他再加力,門依舊紋絲不動。

  哈利一下子就明白了什麼,隔著一扇薄薄的門板,他似乎能感受到西裡斯平靜的呼吸。

  然後他轉頭就在正對著門的單人皮沙發上坐下來,沙發塌了一半兒,有點硌屁股,哈利不得不翹起二郎腿,最後他恍然大悟一般地披上隱形衣,讓自己只露出個大頭。

  等了沒多久,樓下傳來破爛樓板被踩響的聲音,哈利一把拉起隱形衣的兜帽,過一會兒,盧平提著一套沉重的茶具,舉著魔杖慢慢走了進來。

  「哈利?哈利?」他輕聲探問道,「唉……我大概是神經過敏了。」

  盧平將缺了一條腿的木桌搭在窗台上,擺布開自己的狼毒藥劑,又從袍子裡取出一大塊厚重的格子桌布鋪在地上,一看就是個講究人。他舉起魔杖,在房間裡四處逡巡,時不時扔個「咒立停」或者「昏昏倒地」,路過門後時他停了一下,什麼都沒說就走開了,只是拿魔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現在似乎還太早了,萬一盧平教授人家就愛好在這種破破爛爛的地方喝點兒小酒呢?哈利有點兒後悔,連帶著西裡斯都不知道罰站了多久。

  就當他們三個都以為自己要這麼硬生生等到午夜的時候,樓梯上響起了新的腳步聲,而且是兩道。

  鄧布利多和斯內普?不應該啊,這也太早了吧?現在來了真的只能坐下喝點兒小酒!

  「哈利?」赫敏帶著哭腔的聲音顫悠悠地響起,「你在這裡嗎,哈利?」

  「我說克魯克山沒那麼靈,赫敏。貓只能抓耗子,能尋人的那是狗。」羅恩強打精神,「這、這是哪兒啊?瘋人院嗎?」

  「尖、尖叫棚屋,我想。」赫敏·格蘭傑,即便怕得哆嗦,腦子也不會停止思考,「霍格沃茨附近唯一有人煙的地方就是霍格莫德,霍格莫德裡唯一符合條件就是尖叫棚屋,它總不可能是一處待價而沽的店鋪或者民居吧?」

  「賣不上價。」羅恩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哈利無語地聽著他倆一邊互相鼓勵式聊天,一邊漸漸逼近了這間臥室。

  很好,群英薈萃。

  「盧平教授?」羅恩驚叫,「是您約哈利來這裡——呃,喝點小酒?」

  盧平,女貞路5號唯一老實人,哪怕在掠奪者裡也不算心眼子特別多的,此時已經完全失語了。突發情況,演出事故,劇本上沒寫啊!

  「呃……你們兩個怎麼過來了?」盧平手忙腳亂爬起來,差點兒邀請羅恩和赫敏一起坐下,「晚宴結束了?」

  「我們擔心哈利不舒服還餓著,就給他帶了一些吃的回去,想著要不就勸他去醫療翼吧,結果他竟然不在!」羅恩又是疑惑又是好笑,「克魯克山——就是赫敏的貓,您也知道,怪通人性的,就帶我們來了這裡,結果……您是在給哈利開小灶,你們就吃這個?」

  完了,哈利想,他要是佩迪魯,現在掉頭就走。

  「哦,不是,當然不是。」盧平下意識地否認,一直在他們腳邊打轉的克魯克山到處嗅了嗅,悄悄溜出去了。

  「你把哈利弄哪兒去了?」赫敏毫不客氣地質問道,「你把他怎麼樣了?」

  「啊?赫敏你在說什麼?」

  「萊姆斯·盧平是個狼人!」赫敏忽然爆發了,她尖叫起來,「哈利是你好朋友的孩子啊,哪怕他發現了你是狼人,你也不能、也不能——」

  完了,真的完了,崩盤只在一瞬間。

  「狼人?」羅恩強勢阻斷,機靈得如有神助,「不、不能夠吧?」

  「這世界上只有兩種生物會在每月固定時間起不來床,羅納德。」赫敏抹了一把眼淚,悲憤極了,「盧平教授是女人嗎?」

  她從袍子裡掏出那份自動填充月相歷,狠狠地摔在地上,氣流激起了一陣小旋風,吹動了垂落的隱形衣一角。

  羅恩瞳孔地震!

  萊姆斯·盧平頭疼欲裂,他既不能說「你知道我們的關系,格蘭傑小姐,我別說是狼人,哪怕是狼狗我也不會把哈利怎麼樣的」,那樣計劃破產,佩迪魯一定溜之大吉;他也不能說「嘻嘻嘻沒錯我就是邪惡的狼人,我現在就要把你們這些小巫師全都吃掉」,那樣赫敏八成就會把他們的關系翻出來,死的人更多。

  「是啊,解釋一下吧,盧平教授。」終於受不了了的哈利·波特一把掀開隱形衣,魔杖直指盧平,「你真的是狼人嗎,我想聽你一句實話。」

  「哈利?」羅恩發出一聲驚喜與迷茫交織的呼喊,「可你不是——你怎麼——」

  赫敏也傻眼了,她終於開始思索整件事自始至終的不對勁之處,這一整年她為了五門選修課疲於奔命,很多事情都被她忽視了。

  正在這個時候,她感到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拂過她的腳背,赫敏低頭一看,竟然是是克魯克山,高高豎著瓶刷式的粗尾巴,口裡叼著個血淋淋的怪東西,正撒嬌般在她褲腿上蹭來蹭去。

  那東西只有體型像老鼠,從臉皮往下就一塊塊地掉毛,五官更是糾結在一起,尾巴還短了一截,最重要的是,它沒有左前腿。

  哈利講述的故事還在赫敏的耳邊回蕩,仿佛有一道閃電劈開漆黑的夜空,照亮其下無邊無際的真相之海,她只感覺自己呼吸都要停了,聲音輕得有如夢囈:「這就是佩迪魯嗎?」

  「什麼?」一個不屬於任何人的粗嘎聲音響起,卡住不動的門板被人重重地推開了,一個高大憔悴的男巫立在門後,他衣裳邋遢,袍子都快爛完了,十來年沒修剪過的長發打著結,最重要的是很瘦,非常瘦,「他在哪兒?!」

  所有人都被他嚇了一跳,驚喜和驚嚇都還來不及發酵,只聽一聲凄厲高亢的貓叫,老鼠已經從克魯克山嘴裡掙脫了出來,三爪並用,一瘸一拐地向門外沒命狂奔。

  西裡斯立刻將門關上了,但蟲尾巴已經完全是耗子思維,他可以走破爛的牆洞!

  盧平忽然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句誰也聽不懂的外語,那塊平平無奇的野餐桌布立刻變大變寬,向前飛速延展,將逃逸的佩迪魯整個兜了起來,然後四角打結,系得死死的。

  「傳說中的飛毯。」盧平松了一口氣,「你知道的,孩子們,法國和非洲有很深的淵源。」

  哈利一屁股坐回沙發上,隨即又彈起來扎進了西裡斯的懷裡,西裡斯被他一頭撞倒在地,也哈哈大笑著爬起來,把他抱得雙腳離地。

  「我終於敢來見你了,哈利。」西裡斯說著,重新恢復光亮的灰眼睛裡溢滿了熱淚,並很快流了下來,和哈利的眼淚混合在一起。

  「我終於見到你了!」哈利口不擇言,「我們大家都很想你,雖然我沒見過你,西裡斯!」

  盧平本來在一邊含笑看著,看著看著沒忍住也哭了起來,走過去和他們擁抱在一起。

  一旁羅恩的大腦已經完全停止了運轉,赫敏看看正在好奇撓毯子的克魯克山,又看看悲辛交集的男巫們,終於忍無可忍地叫道:「他在試圖咬破它!」

  男巫們不得不冷靜了下來,各自擦干眼淚鼻涕,西裡斯已經完全自暴自棄了,就笑嘻嘻地打量著教子的好友們。

  「他有魔杖,納威的。」哈利低頭擦著眼鏡,「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他話音剛落,那個安安靜靜的毯子包忽的驟然膨脹起來,約有一個人那麼大,繼而整條飛毯都炸成了碎片!

  「西裡斯!」哈利一手捏著眼鏡一手捏著布,倉促間拔出自己的魔杖扔了出去,被西裡斯一把接住。

  「昏昏倒地!」

  「統統石化!」

  兩道強力魔咒在半空中對撞,差點沒把這破房子炸塌了,但盧平和西裡斯沒一個打中佩迪魯——他在掙脫飛毯的束縛後立即又變回了老鼠。

  還得是克魯克山,從一片家具的廢墟中扒拉出了軟趴趴的佩迪魯。這種程度的魔咒衝擊,巫師們只是有點頭暈眼花而已,老鼠已經昏過去了。

  「咳、咳……」哈利灰頭土臉地從袍子口袋裡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銀色籠子,克魯克山把佩迪魯吐在地上,玩玩具似的用爪子把他撥進去,那籠子便自動鎖上了。

  「阿波羅尼婭送我的聖誕禮物,妖精制品,應該比飛毯結實?」他咧嘴笑道。

  籠子裡的老鼠忽然激烈地掙扎起來,「吱吱」狂叫,赫敏臉色煞白:「你不應該說出她的名字,哈利。」

  「顯而易見,我既然說出來了,我就會讓他帶著這個秘密下地獄。」



第137章  鼠跡(3)

  盧平和西裡斯的臉色比赫敏還要難看,雖然他們也恨不得手刃了蟲尾巴,但當哈利比他們還要激進的時候,先退縮的反而是他們。

  哈利慢慢地從口袋裡摸出另外一樣東西,一支藥劑瓶,透明的液體澄澈如水,搖一搖,便發出清冽的回響。

  「這也是聖誕禮物嗎,哈利?」

  「強效吐真劑,即便是阿波羅尼婭,」哈利特意又清晰地說了一遍,「扛到第四滴也會說的。」

  「你不能動用私刑,哈利!」赫敏十分不贊成,「你難道不要為布萊克先生恢復名譽嗎?」

  「等他說出真相,你和羅恩就是西裡斯的證人。小巫師的證詞同樣有用,去年我們驗證過了,不是嗎?」哈利毫不留情地吸了滿滿一泵,「當然我也不是一定要殺他,如果他想跑,或者做什麼別的事,我也不會投鼠忌器。佩迪魯,你現在跑,肉..體死亡;現在不跑,靈魂消散,你自己選啊?」

  「真稀奇!」羅恩蹲在籠子旁邊嘖嘖稱奇,「我怎麼覺得這雙小眼睛裡還真能看出怨恨呢?」

  「他有什麼可怨恨的?!」哈利毫無預兆地爆發了,一腳把那個籠子踢到了牆上,被興致勃勃的克魯克山又銜回來放好,「回答我,佩迪魯!我爸爸媽媽哪裡對不起你!鳳凰社的人哪裡對不起你?!」

  他直接抓住西裡斯握著他魔杖的右手,喊道:「立復人形!」

  「這樣也行?」羅恩悄悄問赫敏,後者搖搖頭,示意他自己看——籠子和老鼠同步變大了,一個營養不良的醜陋矮子抖抖索索地蹲在籠子裡,滿面恐懼。

  西裡斯忽然崩潰了,他渾身都在劇烈地顫抖,幾乎嚎啕大哭起來,盧平不得不用上全身力氣才能按住他,而哈利還緊緊握著他的右手,魔杖直指:「眼熟這一幕嗎?」

  「你、你很像你爸爸,哈利。」矮子說話了,他忘得更徹底,連語法都有些不標准了,「他當年就能做到這一點,和西裡斯——他們就像沒有血緣的孿生子。」Ⅰ

  「你也知道啊?」哈利笑了笑,「你是以怎樣的心態說出這句話的?這裡有兩個人親眼見到你殺了我爸爸!」

  克魯克山靈巧地把納威的魔杖從佩迪魯的袍子口袋裡勾了出來,獻寶似的叼給了赫敏,被赫敏抱起來緊緊摟著。

  「告訴我,我給你個痛快。」哈利信誓旦旦地說,「肉..體與靈魂,當然選擇後者,肉..體終將消散,但靈魂不滅,可如果真被攝魂怪吃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你為什麼要背叛?」

  「我不想死。」

  事到如今,佩迪魯也認清了現實,他緊緊貼著細密的秘銀欄杆,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可憐一些。「我不想為了所謂的正義事業徒勞送死,他們想,可我不想。」他疲憊地說,淚眼汪汪,十二年為鼠生涯,同樣也淘空了他沒有信仰指導的、本就不堅定的意志。

  「沒有人逼你,彼得。」盧平自嘲地笑了笑,「你看,我到現在也總是忍不住稱呼你的教名,當年我們倆更好一些,不是嗎?你既然不情願,怎麼不對我說呢?」

  佩迪魯尖聲一笑,笑聲漸漸嘹亮。

  「我連冒險都不喜歡!從來都不!那太愚蠢了!」佩迪魯嘲諷地注視著兩個互相扶持的成年巫師,「詹姆和西裡斯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你是鄧布利多的寵兒,我有什麼?一旦出了什麼岔子,我就完了!知道嗎!」

  整個尖叫棚屋裡回蕩著他的「控訴」。

  「我用我的學業與前途,換風雲人物身邊的一個好友位置,我得到了什麼?令人艷羨的體面工作?令我媽媽驕傲的梅林騎士團勛章?至少也該有些錢吧?我有什麼?你們告訴我我得去為一個更愚蠢的理由去送死!你們拿什麼跟食死徒鬥?對面用索命咒啊,你們敢嗎?

  「為了配得上這個格蘭芬多的名頭,我到底要偽裝自己多少年?七年的提心吊膽還不夠嗎?還要我付出我的命?大少爺們不識人間疾苦,狼人嘛,活著本來也沒什麼勁,我不一樣!我的生命值錢多了!

  「說實話,和你們的所謂『友情』,帶給我的負擔遠比快樂大,也就欺負別人的時候有點兒意思!結果呢,莉莉·伊萬斯一句話,你們要『改邪歸正』了?萊姆斯,你的級長我沾不到什麼光,詹姆的男學生會主席也一樣,要來有什麼用?

  「什麼背不背叛的,怎麼說得那麼嚴重?你找到新工作難道不要好好干嗎?格林格拉斯殺了多少傲羅和鳳凰社成員,她有告訴過你們嗎?那個年代,要麼黑,要麼白,中立只會死得不明不白!鄧布利多不會給我的東西,黑魔王會給,至少他許諾過。」

  尖叫棚屋裡一片死寂,只有屋外夏蟲唧唧,穿過木板的縫隙,一蓬一蓬地傳進眾人的耳朵裡。

  「他許諾的內容也包括把你變成這副鬼樣子?他給你的東西我們沒看見,但他至少把你原來的臉拿走了,你口口聲聲你媽你媽,你媽現在見了你還敢認嗎?」羅恩不可置信地指著他,「你們食死徒有自己獨特的審美?」

  佩迪魯的臉猛地漲紅了:「那是格林格拉斯干的好事!她那是惱羞成怒!看來她也沒說,那天他們一個個被我逼得多麼狼狽!」他瞟向西裡斯,顏色詭異的菱形眼珠子裡閃爍著得意而惡毒的光:「那天你不是也在嗎,西裡斯?為什麼不給孩子們講講?晚上最適合講這種故事了,哈利也到年紀了不是嗎?也讓他們看看,他們為人師表的斯內普教授——」

  「啪」的一聲,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出現在佩迪魯臉上,很快就變得又青又紫。

  「黑魔法,我還是自己來吧!」哈利已經拿回了自己的魔杖,向西裡斯笑笑,「你不用說了,蟲尾巴,我都明白了。」

  彼得·佩迪魯也沒辦法再說了,赫敏顯然已經學會了那三種不同的禁言魔咒,他的舌頭和上顎被黏在了一起,無法掙脫。

  「典型的蛀蟲心態,凡事都是別人逼你的,你永遠是那個不得已的可憐人,是不是?」哈利的眼裡很快滲滿了淚水,「原來我爸爸就是死在這麼一個敢做不敢認的小人手裡,我們都以為他是被友情背叛,原來只是他們一廂情願。」

  他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上一次他哭成這樣,還是第一次來到父母的墓前。

  羅恩和赫敏連忙抱住他,可他們卻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對好友痛苦的束手無策令他們感到慚愧,三個小巫師互相依偎在一起,沒怎麼著就都哭了。

  成年巫師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哪怕對於佩迪魯來說,剖析心腸、披瀝肺腑也不是什麼很舒適的體驗,一時間現場情緒最穩定的是英雄貓貓克魯克山。

  過了許久,哈利才重新握住了那個吐真劑的藥瓶。他甚至還帶了記錄的紙筆。

  「開始吧。」

  「第一個問題,你從哪一年哪一月開始背叛鳳凰社?」

  「1978年8月。」

  「你與食死徒誰先接觸的誰?誰是你投誠的領路人?」

  ……

  「差不多了吧,還有什麼問題嗎?」哈利吁了一口氣,主要是問赫敏,在邏輯周密這一點上,這裡所有人加起來都比不過她。

  「沒有了。」赫敏神情有些遲疑,「哈利,你真要……」羅恩在一邊配合地比了個割喉的手勢,看上去也猶猶豫豫,怪不贊成的。

  「當然不。」哈利微微一笑,「我食言了,打一開始就是騙他的。」

  赫敏松了口氣,隨即又深深地擰起眉,顯然哈利這種行為也不太符合她的價值觀。但是……還能怎麼辦呢?適應能力超強的格蘭傑小姐已經都做好哈利和西裡斯爭著殺佩迪魯她到底先攔誰的心理預案了。

  「咦,還不到午夜?」哈利看了看時間,「比和斯內普教授約定的時間要早,要不我們再等等?」

  「他可未必敢來,」西裡斯哼了一聲,「他上次在尖叫棚屋嚇得——」

  盧平警告般地大聲咳嗽了一聲:「走吧,收拾收拾東西,帶上彼得,去找校長。」

  「西裡斯。」哈利不忘了提醒他,「我敢發誓,一會攝魂怪聞著味兒就來了,你今天當了這麼久的人,他們不會毫無察覺的。」

  西裡斯聳聳肩,往地上一趴——「暮星?!」赫敏驚叫了一聲,「我一直以為你是位女士!」

  哈利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羅恩和盧平也先後破功。前有貓,後有狗,中間飄著死老鼠,格蘭芬多們快快樂樂地踏上返程之旅。

  「我不會走出打人柳的範圍。」盧平已經開始長毛長耳朵,他喝了足夠多的藥,一直在強打精神,「就在樹下看著你們回去,讓你的守護神給我來報個信好嗎,哈利?」

  西裡斯親熱地拱了拱哈利的大腿,為教子小小年紀就這樣出色而自豪不已。

  哈利比了個OK,克魯克山先鑽出去按停打人柳,緊接著是西裡斯、哈利、羅恩,七手八腳地接應蟲尾巴,赫敏故意落在最後面,被已經毛手毛腳化的盧平托舉出了密道。

  「我不是故意那樣說您的,教授。」赫敏有些慚愧,「我要是早點想明白就好了,哈利怎麼會不知道您是狼人呢?」

  盧平的臉上已經看不太出什麼「笑意」之類的表情,他只是盡可能輕柔的拍了拍赫敏的頭。「去吧!」他含糊地咕嚕道,口水不受控制地順著獠牙流下來,從前教書育人風度翩翩的體面已經蕩然無存了。

  赫敏眼圈兒紅了,重重地抱了盧平一下,還沒等她抬起頭來,他們就聽見一陣男女巫師的吵嚷聲。

  「你必須服從我,潘西!」說話的是文森特·克拉布,率先從灌木叢中鑽出來,「我們都是七月嬰兒,天生一對!你、你要是不聽話,我就把你推進打人柳下面,讓你好好嘗嘗——啊!!!」

  粗魯無禮的男巫和被糾纏的女巫一齊尖叫起來,顯然注意到了這隊奇形怪狀的人馬——貓狗雙全的三個小巫師,放..置..p.l.a.y的醜陋矮子,以及打人柳下形態可怖的怪獸。

  「什、什麼東西?」克拉布害怕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努力挪動著躲去了潘西身後,潘西嫌惡地看了他一眼,借著皎潔的月光仔細地打量起來。

  「顯而易見,救世主和他的朋友們深夜遛寵物以及,」她掃了一眼驚嚇到石化的格蘭芬多們,萬分肯定,「狼人。」

  「狼人?!」克拉布慌得屁滾尿流,死死揪住身下的青草,「別吃我別吃我!要吃就吃格蘭芬多!」

  「他喝了狼毒藥劑,現在都快站不住了。」潘西輕蔑地移開腳步,「教授的課你是一點兒都不聽是吧?不過,學校裡怎麼會有一個狼人?會是誰呢……」

  西裡斯嗚嗚地催促起來,赫敏把虛弱的盧平推回樹洞,自己擋在前面。哈利握著魔杖,難得地猶豫不決起來——潘西·帕金森並不算是壞人,而文森特·克拉布,他的腦子很難再經得起一個遺忘咒了。

  「帕金森不一定發現呢!」羅恩小聲道,悄悄把他的魔杖往下壓,但在這樣坦蕩無礙的月光下,一切微小的動作都難以掩飾——他攻擊的意圖被潘西看見了!

  「狼人和格蘭芬多是一伙兒的……是那個盧平!」她尖叫道,「跑!」

  轉身就向城堡奔去,一邊跑一邊還曉得壓低身體,顯然這方面的家庭教育很充足。但她的運氣就沒那麼好了,跑出去沒兩步就被不知道誰發出的兩道魔咒先後擊中,倒在地上沒動靜了。

  文森特·克拉布本來就已經悄悄失禁了,潘西一倒下,他也直接暈倒了。

  「不是我!」哈利舉起雙手,「說不定斯內普來接我們了?別這麼看著我,赫敏,你要是不信,可以用閃回咒檢查,再說我也還沒學會無聲咒呢!我剛才可沒出聲!」

  「無聲咒?」西裡斯抖抖耳朵站起來,「你才三年級,他們壓榨你未免也太狠了!不過我聽雷古勒斯說,阿波羅尼婭一年級就在練無聲咒了,差不多也是你這麼個年紀學會的。」

  赫敏倒抽一口冷氣,懊惱地跺了跺腳。

  「不是吧,赫敏?」西裡斯誇張地笑看了她一眼,「我可以叫你『赫敏』吧?別在那站著了,過來,好姑娘!萊姆斯?萊姆斯?你自己回去吧,我們這邊兒沒事了!」

  赫敏緊張到同手同腳地走過來,羅恩悲嘆了一聲:「赫敏一准兒愛上你了,暮星!她頂愛英俊男巫,而我發現你就算這樣了,也不難看!」

  西裡斯大笑:「叫我『大腳板』或者教名都行,別再玷污那個美麗的名字了。」赫敏恨不得拿石頭砸羅恩:「西裡斯是哈利的教父!監護人!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他們這邊聊得開心,哈利默默地送了文森特·克拉布一個遺忘咒,他正走去補刀潘西·帕金森,卻忽然覺得一陣陰冷。

  「不好!西裡斯!」他叫道,「快!快!」

  哈利熟練地召喚出他那頭四不像,但這次前來的攝魂怪最起碼有一百只那麼多,他這邊拖著潘西,羅恩和赫敏合力拖著克拉布,對攝魂怪過度敏感的黑狗艱難地顧著自己,龜速彙合到一處。

  勢單力孤的四不像捉襟見肘,而羅恩和赫敏的守護神只是一團模糊的明亮光暈,效果不能說一點兒沒有,只能說聊勝於無。

  為什麼不把帕金森和克拉布扔出去呢?

  哈利聽見有個聲音問他,那是他自己的聲音。這種規模的攝魂怪只要再逡巡一會兒,西裡斯一定先扛不住,如果他維持不住阿尼瑪格斯形態,那麼一湧而下吸了個爽的攝魂怪同樣不會放過這些小巫師。

  說不定給出去,攝魂怪也不會吸,他們只是愛看熱鬧,不會違背命令亂吸人。那個聲音絮絮地勸他,試試唄,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我自己更值得我去愛,忘了嗎?

  哈利一咬牙,將帕金森護在自己身後。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我自己更值得我去愛,但那樣的我,我是不會愛的。

  他再次大聲念出咒語:「呼神護衛!」

  一個比之前更加明亮、閃耀、奪目,仿佛能和滿月分庭抗禮的巨大守護神從魔杖中躍了出來,它輪廓清晰,種族分明,是一頭有著健壯雙角的牡鹿。

  西裡斯對月長嗥,如同一聲從靈魂中掙脫出來的、混合了悲楚與喜悅的綿長痛呼。

  但那是一百只攝魂怪。

  哈利又開始產生出那種整個人都被溺進冰海深處的感覺,他無法呼吸,水壓從四面八方擠壓著他的身體,他很冷,很累,很想就此沉下去……模模糊糊間他感到一陣溫暖,本來已經消散了的牡鹿又在用虛幻的頭拱他的手。

  如果是真的牡鹿就好了,他好想見見尖頭叉子的模樣。

  這一瞬的溫暖拯救了他,哈利再度費勁地睜開眼睛,握住魔杖——

  「呼神護衛!」

  「呼神護衛!」

  「呼神護衛!」

  「厲火燎原!」

  聲調各異的念咒聲從城堡的方向傳來,形態各異的守護神幾乎是一瞬間就奔赴他眼前,翼展巨大的鳳凰、靈巧聰敏的狸貓、從容嫻靜的牝鹿……一道雪白的烈焰化作巨蛇,張口就吞掉了一只攝魂怪,連一絲飛灰都沒留下。

  「哪有你這樣的?副部長帶頭毀壞公物?」

  「自然滋生的黑暗產物,殺還殺不盡呢,沒了再找唄!」

  這就是哈利·波特徹底失去意識之前最後看到、聽到的。



第138章  鼠跡(4)

  他沒有睡太久,或者說,他的潛意識不允許他睡太久。

  「西裡斯!攝魂怪!佩迪魯!帕金森!哦還有克拉布!」醫療翼裡,哈利一骨碌爬起來,眼還沒完全睜開就急著嚷,「大家都沒事吧?」

  事實上這裡只有他最虛弱,畢竟他獨力支撐的守護神要在一百只攝魂怪眼皮子底下保衛六個巫師;西裡斯次之,其實這些年阿波羅尼婭和雷古勒斯一個用權、一個用錢,盡可能將他照顧得還不錯,鳳凰社與傲羅又多少有點戰友情,平常基本沒有攝魂怪去西裡斯門口轉悠,但範圍影響多多少少還是難以避免;羅恩和赫敏還在他們的老位置,正靠著床頭喝可可,帕金森躺得更遠,她受了魔咒傷害,還沒有醒。

  他的床前坐著鄧布利多,奇怪,就只有鄧布利多。他明明聽見斯內普和阿波羅尼婭的聲音了。

  「出事了。」鄧布利多言簡意賅地開口,「克拉布死了。」

  「死了?!」連赫敏的可可都嗆了出來,手忙腳亂地找手帕,羅恩從哈利頭頂扔了一方新的給她。

  「老的那個。」鄧布利多立刻意識到了自己話語裡的歧義,「文森特·克拉布的父親,西弗勒斯喚醒了小克拉布先生,帶著他過去了,阿波羅尼婭連夜來霍格沃茨就是為了這件事。事實上,哈利,如果不是我們在城堡裡四處都找不到小克拉布,也不會那麼巧發現提前結束的你們。」

  這件事他不打算說太多,只是道:「西裡斯和佩迪魯都沒事,西裡斯名義上還是逃犯,所以暫時被菲利烏斯和海格看著,佩迪魯沒有離開他的籠子。」

  「盧平教授呢,先生?」赫敏急急忙忙地放下杯子,「他怎麼樣?」

  「他回去尖叫棚屋了,米勒娃帶著波皮去看他了,所以現在是我暫時充任校醫院護士。」鄧布利多笑眯眯地扶了扶白胡子上歪掉的蝴蝶結,「雖然結尾波折,但不失為一場很完美的行動,還有什麼要問的嗎,三位?」

  「帕金森中了什麼咒,先生?」

  「唔……」鄧布利多親自走過去看了看帕金森床尾的病歷本兒,「應該是昏迷咒和遺忘咒。」

  「應該?」哈利一愣,「不是斯內普教授?」

  「我們那時候正找小克拉布先生呢,差點兒把城堡翻過來。」鄧布利多唏噓不已,「米勒娃擔心極了,你們還沒回來,斯萊特林又丟了兩個學生,偏偏其中一個的父親還被人謀殺了。」

  「那是誰?」羅恩傻傻地摸不著頭腦,忽然發現兩個朋友都不說話了。

  「應該是我。」哈利從沉思中醒來,干脆地說,「我昏迷前看到一頭散而復聚的守護神,本來以為是幻覺,現在看來應該不是,是我自己幫助自己拖延了時間,堅持到教授們趕來的那一刻。」

  「啊?」

  「赫敏。」哈利轉向心虛地用兩顆門牙小口小口地啃著巧克力的好友,「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麼辦法,但你一定有辦法,對嗎?不然你不可能同時上五門選修課,還門門都是滿勤。」

  赫敏看了一眼鄧布利多,發現老教授望天望地望空氣,就是不看他們,他坐在椅子上翹著腳哼小曲,整潔的長胡子歡快得一抖一抖。

  「好吧!」赫敏也是個爽快人,招呼朋友們向她靠攏,鄧布利多立刻識趣地飄著帕金森出去了,「現在幾點?」

  「三圈太多,一圈不夠,那麼就是兩圈。哈利扶著一下這裡,靠過來一點兒羅恩!我能吃了你嗎!」

  一陣時空扭曲的波動後,病床上空空如也。

  1994年,7月,英格蘭,薩福克郡,小漢格頓村,裡德爾府。

  夜深人靜,整個村落都陷入了黑甜的夢鄉,山坡上的氣派大宅卻傳出了些微動靜——雜草叢生、滿是野趣的花園裡傳來一聲爆響,缺了一條胳膊的愛神噴水池旁突兀地出現了一個瘦高的身影。

  從她身上的純黑長袍和尖頂寬檐帽來看,這種打扮的人一般被稱為「女巫」。

  女巫略一打量四周情況,便抬腳向宅門處走去。今夜有風,風從每一扇窗的破洞裡鑽入鑽出,幽幽咽咽,宛如鬼哭。

  她的身影沒入建築陰影的一剎那,四周暗了下來,弦月與繁星的光輝都被遮蔽住了,僅能追著夜風的尾巴,在地面、牆面甚至家具表面投下一個個詭譎卻黯淡的光斑。

  「雷古勒斯?」女巫仰頭問道,「你在哪兒?出來。」

  裡德爾府內外悄無聲息,此地的生機異乎尋常的暗弱,外面漫山遍野的螢火蟲、唧唧叫的鳴蟲在這裡都不見蹤影,唯有一種幾不可聞的窸窣聲輕悄而來。

  「誰?」女巫很警覺,「阿瓦達——」

  「阿波羅尼婭!」有人按亮了門廳的電燈,是個臉色蒼白的男巫,「住手!」

  一條足有成年男人大腿粗的蟒蛇已經無聲無息地包圍了女巫,正昂起頭,做出一副明顯的攻擊姿態。

  「有毒的蟒蛇,很少見。」女巫阿波羅尼婭點點頭,反客為主地打量起蛇來,「你的新愛好?怎麼非得放到這種地方來養?這究竟是哪兒?」

  「別多問。」男巫雷古勒斯倉促地搖了搖頭,「跟我來——是他要見你。」

  「他?」阿波羅尼婭好奇地問,「誰?難道是——是、是嗎?是黑魔王嗎!他回來了?他回來了!」

  她激動得雙眼閃閃發光,毫不畏懼地一腳跨過蓄勢待發的蟒蛇,又推開樓梯上的雷古勒斯,跌跌撞撞地向樓上跑去:「他在哪兒?!主人,您在哪兒?!」

  「等等!阿波羅尼婭!」雷古勒斯不得不趕緊追了上來,「別——」

  兩道激動的腳步聲震得年久失修的樓板簌簌地往下落灰,「砰」的一聲,虛掩的主臥大門被猛地推開了,壁爐內烈焰熊熊,室內悶熱異常,一把老舊的碎花沙發椅正背對著門口烤火。

  女巫反而漸漸冷靜下來,她擦去眼淚,整理儀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大人?」她輕聲問道,「您受傷了嗎?還是這麼多年……竟然一直沒有恢復嗎?」

  沙發椅裡有人笑了笑,聲氣怪異而尖銳。「進來。」那人吩咐道,「過來說話。」

  女巫依言入內,疾步轉到沙發椅跟前去,她忽然低低地呼喊了一聲,過度震驚導致站立不穩,使她險些跌進燃燒的爐膛裡去,那雙黑珍珠般的眼睛很快就溢滿了淚水:「這、這是怎麼——」

  她悲痛欲絕地跪倒在地,雙手想去攙扶、撫摸或者其他什麼類似於打撈、擁抱之類的動作,但那雙手僵死在半空中,她徒勞垂下頭去,哀哀地哭泣起來。

  「是我來晚了!」她哭道,「我去得太遲了!」

  沙發椅裡的人一言不發,只是漠然地旁觀著那一場盡情的哭泣,女巫很快冷靜下來,雖然仍舊默默流淚。「您需要一具新的身體,大人,請您回彼得伯勒去吧,那裡一定有辦法!」她抬起頭來,企盼又虔誠地說,被淚水洗過的眼珠誠摯透亮,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

  「找你來,果然是對的。」那位大人淡定地說,「這些年,你們在整個歐洲尋覓我的蹤跡,這些我都知道。」

  「但還是沒能找到您,這是我們的失職。」雷古勒斯這時才從後面走上前來,也跪在阿波羅尼婭身邊。

  沙發椅裡的人只是笑笑,並不想深談。「聽說你抓了許多食死徒進去,阿波羅尼婭?」他以聊天般的輕松語氣問道,「他們現在都死了吧?」

  「是的,主人。」阿波羅尼婭眼睛依舊紅腫,姿態已經徹底調整了過來,客觀、淡定、從容,謙卑,顯然在她眼裡這並非一份拿不出手的業績,「是死了一些,但也沒全死,您最忠誠的僕人憑借著對您的信仰,仍然在阿茲卡班活了下來。我想這也是難以避免的事,您一走,我們暫時落入下風,不得不進行戰略性收縮,能夠維持局面的人我一個都沒動。」

  「這麼說,你們都知道我……沒死?」沙發椅中的人漫不經心的語氣裡透出一點兒冷漠的笑意。

  「我確信我提醒到了每一個人,因為您已經飛躍了死亡,這並非虛言。」女巫挽起左手衣袖,露出小臂上清晰微紅的紋身,「雷古勒斯一直堅持不懈地在找您,這也是我們商量過的,請原諒我沒有辭職一起踏上旅途——我的任務仍在,我將為您獻上魔法部。」

  「你做的很好,雷古勒斯也是。」沙發椅中的人態度仍然很客氣,「副部長……一步之遙。」

  臥室內到處都是巫師界各類報刊雜志,年深日久,連照片都不太會動了,如果他就是靠著這些了解他缺位的這十二年……不然還能依靠誰?還能信任誰?

  「如果您現在就想要,還請給我半年的時間准備。」阿波羅尼婭毫不遲疑地說,「魔法部現在還不由我說了算,我還需要時間,至少半年。」

  「當然,當然……不是由你說了算。」沙發椅中之人沉吟著,「不然你也不會眼睜睜地放走叛徒西裡斯·布萊克,還將忠誠的蟲尾巴拱手送進攝魂怪的嘴裡。」

  雷古勒斯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張口就道:「主人,關於西裡斯,我……」

  沙發椅中之人現在很難做出什麼「彈指一揮」的瀟灑動作,還好他現在的僕人頗為懂事,很知趣地住了嘴,不像那個愚蠢的奇洛……

  「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們至今不得而知,參與其中的前任部長連康奈利·福吉都沒有告訴。」女巫頗有些躊躇為難,「是以我們一直愚蠢地認為……直到前天對彼得·佩迪魯的審判中,我才推測出個大概,但那時已經太晚了,主人。鄧布利多就坐在我旁邊,我做任何小動作都會被他發現。」

  「當庭執行的?」

  「是,因為他們害怕夜長夢多。」阿波羅尼婭無奈地嘆了口氣,「但蟲尾巴軀殼仍在,如果您需要的話。」

  椅中人沉默良久,才有些憤恨地說:「現在說什麼都還太早了,我需要更多的僕人,我需要一具嶄新的軀殼!你不能常來,雷古勒斯一個人,不能離開我身邊。」

  「盧修斯一直關注著您的動向。」雷古勒斯委婉地說,「馬爾福資源豐厚——」

  被一聲尖銳的冷笑高聲截斷!

  「我現在不想看見他!」

  也許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椅中人虛弱地咳嗽了兩聲,又和緩道:「以馬爾福的風格,我現在無法給出更高的價碼,他的忠誠有待商榷。」

  「萊斯特蘭奇們本是最好的選擇,可惜他們要更先一步……」阿波羅尼婭惋惜極了,「或許,卡羅?」

  迎接她的是比方才更為強烈的暴怒,椅中人只是暫時失去了軀殼,但魔法仍在。女巫痛苦地伏倒在地,輕輕地呻..吟著。望著她精心打理過的整潔金發和滿地積年的塵灰混合在一起,椅中人忽然感到心中一陣難言的愉悅。

  「那幾個蠢貨!」椅中人陰冷地說道,「我已經料理了克拉布,卡羅……等著吧!」

  女巫與男巫齊齊顫抖了一下,椅中人更滿意了。

  「或許,你丈夫怎麼樣?」椅中人望向女巫,「十二年了,他是否還忠於黑魔王?」

  女巫眉宇間浮現出一種愛恨交織的深刻情緒。「他的能力無可挑剔,大人。」她極不情願地說,「但除此之外,他的立場我捉摸不透,他的職業也注定他比我更難侍奉在您身邊。」

  「十二年來當著一個籍籍無名的魔藥課教授,這就是鄧布利多所謂的器重和信賴嗎?」椅中人冷笑起來,目光瞟向女巫的衣領,「湊近一點。」

  一枚銀色十字花形狀的胸針正在她外袍領口閃耀,鑲嵌在十字正中的紅寶石碩大飽滿,隱隱有光芒流動。

  「很美,不是嗎?」

  女巫咬著嘴唇不說話,努力消解著這短短一句話帶來的屈辱。

  「別浪費我贈送給你的禮物,去試試他,他不能對你說謊的,是不是?」椅中人以一種引誘般的語氣說道,「如果他可信,就讓他來見我。」

  「不!」說話的是雷古勒斯,他無不戒備地看了女巫一眼,「那太危險了,主人,沒有人能夠違逆血盟,但……萬一她根本什麼都沒問呢?」

  「日久生情?」椅中人放肆地大笑起來,「也不是沒有可能!還有誰在外面?」

  「我說服了克勞奇夫人以身替換了她的兒子離開阿茲卡班,可憐的小克勞奇這些年一直生活在嚴父的控制之下。」阿波羅尼婭忙忙地又想起一個人來,「老克勞奇對我們來說或許會很有用,我當時是這樣想的。」

  椅中人久久沒有說話,他對這個狂熱的小崇拜者沒什麼印像,食死徒裡最不缺的就是狂熱者,除了眼前的女巫,哪一個對他和他的事業沒有一絲瘋狂的崇拜呢?

  「給他個機會。」他最終還是道,「讓他自己走到我面前,如果他還需要我去救,又能為我做什麼呢?」

  「魁地奇世界杯決賽即將開始,老克勞奇也要出席,他家就只有一個小精靈,所以勢必會將小克勞奇帶在身邊。」阿波羅尼婭相當專業,「我們只需要稍微引發一些騷亂,有心之人自會把握住。」

  雷古勒斯質疑般地看了她一眼,但椅中人只是輕輕地笑了:「你很能干,阿波羅尼婭,這是我一直以來能容忍你的唯一原因,繼續保持下去,不要讓我失望。」

  女巫顫抖著低下頭去,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被表揚後的欣喜和被警告後的戰栗。

  「魁地奇世界杯……」椅中人仍在謀劃,「是個好機會,讓盡可能多的人參與進來,把它變成食死徒的一塊試金石,知道嗎?」

  阿波羅尼婭頷首:「誰還認同食死徒的身份,誰還尊您為主,那夜之後便會見分曉。」

  「注意分寸。」椅中人不厭其煩地細細叮囑,顯然和蠢人打交道已經令他有了心理陰影,「現在還不是黑魔王回歸的最佳時機,譬如朗曼那樣的人,就不要讓他知道了。」

  兩位僕人好好兒地回想了一下朗曼是誰,不禁為其主的驚人記憶力而折服。

  嚴肅的話題似乎告一段落了,椅中人開始隱晦地抱怨起此處惡劣的環境來:「我記得這裡不是有過一個老園丁嗎,他終於死了?」

  雷古勒斯面露尷尬:「我和村子裡的人打聽過,說是接受了一個老兵援助項目的資助,搬到南方療養去了。」

  「既然如此,回去彼得伯勒怎麼樣?」阿波羅尼婭趁機建議,「您離開之後,那裡的一切我都沒有動過,只有那些蛇,或許是因為失去了您的庇佑,這些年陸續地老死了。再說,去那裡也能更快地找到為您恢復肉身的辦法。」

  「一個很有吸引力的提議,但是,不。」椅中人想起了某些事物,這令他精神提振,尤為愉悅,「我要待在這裡,和我的珍寶近一些。」

  「啊?」他一向聰敏能干的僕人難得地露出茫然的表情,「是下面的那條蛇嗎,大人?」

  「你說納吉尼?不、不……啊,我忘了,是的,怎麼不算呢?」椅中人情緒明顯地高漲起來,「肉身的事,等有人能代替雷古勒斯了再說不遲。可惜你對你源遠流長的家族傳統一無所知,阿波羅尼婭,不然我們何必這麼麻煩?」

  「請您原諒,我是不會為一個唾棄我的家族而驕傲的。」女巫十分冷靜。

  「那是自然。」椅中人輕輕地贊同了一句,盡可能靈活地使用『脖子』來環顧這間生養了他父親的臥室,「純血至上嘛,早晚有一天人們會發現,有一樣東西比之血脈更高,那就是實力。」

  「您已經飛躍了死亡,您的實力有目共睹。放眼整個巫師界,也無人能與您相提並論。」他的僕人們紛紛發自肺腑地贊美了起來。



第139章  盛會(1)

  時間轉換器的最後一粒金沙落回原位,就像樂隊指揮一個干脆利落的手勢,哈利·波特一年一度的期末冒險組曲也就此結束,不留一點兒殘響。第二天一早,所有教職工都表現得像沒事兒人一樣,學校裡最大的新聞反而是文森特·克拉布喪父。

  要不有魁地奇冠軍的得分加成,就斯內普其人的偏心程度,說不定今年的學院杯就真沒格蘭芬多什麼事兒了。麥格教授難得不再矜持,捧著大獎杯笑得合不攏嘴,第三年了,感覺斯萊特林們都有些習慣了。

  哈利在火車上仔仔細細地向羅恩和赫敏講解了自己的計劃,如何實施、如何被發現、如何獲得幫助,又為自己拙劣的隱瞞向他們道歉。

  「我想了一下,如果你一開始就告訴我盧平教授是狼人,我也沒辦法抱有一顆平常心和他相處,那樣我們之間一定會有矛盾的。」赫敏幾乎是立刻就原諒了他,「你做的沒錯,哈利,就是利用盧平教授這事兒有點兒冒險,但願他辭職不是因為這個。」

  羅恩的關注點就比較崎嶇了:「你居然讓馬爾福和金妮幫你——你都不找我?為什麼啊?沒愛了嗎兄弟?」

  「顯然因為他們不會揪著哈利問『為什麼』。」赫敏嘲笑他,「但凡你能將注意力放到正經事上來,瞧——」

  她抬起魔杖,念動咒語,一只銀亮活潑的水獺從魔杖尖端蹦了出來,歡快地繞著他們打轉轉。

  「酷!」羅恩喃喃地仰望著虛幻的守護神,「你怎麼辦到的,明明咱們兩個的起點是一樣的!」

  去年哈利雖然在信裡叮囑過,但他忘了好友們並不擁有像他一樣優厚的師資力量,哪怕是赫敏,也沒辦法通過干巴巴地查閱資料就自行領悟這種難度極高的白魔法,而羅恩雖然一家子巫師,在法國卻必須活得像個麻瓜。

  可憐羅恩天天陪著哈利卷魔咒,進度居然和被選修課搞得頭昏腦脹的赫敏差不多,現在還被輕而易舉地超過了。

  「那天晚上我見識到許多形態不同的守護神,忽然就……開竅了。」赫敏揮了揮魔杖,輕描淡寫,留下羅恩在一邊悲憤地咬手絹。

  哈利自覺這一年沒再搞出什麼大新聞,第一次大搖大擺地和朋友們一起下了車,站台上整齊列隊的超豪華接站人馬就嚇了他一跳:鄧布利多、阿波羅尼婭、傲羅數人、魔法部職員數人、韋斯萊夫婦和格蘭傑夫婦。

  「韋斯萊先生,格蘭傑小姐,午安。」阿波羅尼婭上前一步,一副公事公辦的腔調,「關於西裡斯·布萊克與彼得·佩迪魯的案子將於明晨九點於六號審判室開庭,不知你們是否願意作為證人出席?」

  「願、願意!當然!」赫敏臉色暈紅,「可是哈利才是……」

  「波特先生是布萊克的教子,他的話並不具有法律效力。」阿波羅尼婭向她笑了笑,「鄧布利多教授和亞瑟·韋斯萊將作為你們的監護人隨行陪同,如果你更想要一位女巫,格蘭傑小姐,那我們現在就聯系麥格教授。」

  赫敏看上去更緊張了:「不、不……我很樂意,跟著鄧布利多教授學點兒什麼。」

  「你還沒學夠啊……」羅恩虛弱地說,鄧布利多忍不住笑了。

  「那麼,」她向那幾個傲羅點點頭,將一些文件分發給眾人,「請簽名。今晚你們將在破釜酒吧住一晚,費用魔法部給報,明早六點半會有車接你們前往來賓入口——是早了些,但我們必須避開早高峰。」

  兩位小證人及他們的父母、鄧布利多都簽了名,阿波羅尼婭收好文件,客氣地點了點頭,就!那!麼!轉!身!走!了!

  哈利沒顧得上生氣,連忙問:「那我呢?」

  盧平莫名其妙地辭職之後溜得比他們還早,今天又沒來;雷古勒斯暫時失聯;斯內普……那他還費勁坐什麼火車啊,走壁爐不快嗎?

  阿波羅尼婭回過頭來,露出一種禮貌的詫異表情,鄧布利多咳了一聲,拍了拍他的背:「你當然是回你自己家了,哈利。」

  我習慣了我不生氣我習慣了我不生氣……哈利拼命說服自己,轉身買了一張回薩裡郡的車票。但他大部分行李,譬如飛天掃帚、巫師袍、課本、羽毛筆羊皮紙及望遠鏡坩堝天平還有一大堆用剩的魔藥材料,都被韋斯萊夫人帶走了,只有海德薇裝作無辜的路鳥A,綴在列車後面跟他回了女貞路4號。

  「耐心點多待幾天,我們會去接你的。」莫麗愛憐地摸摸他的臉,「今年暑假有個大活動,咱們一起去!」

  哈利下車進門的時候注意到隔壁5號正在悄悄咪咪地裝修,因為照顧到隔壁兩位精神病人的身心健康,所以進度極慢,就算這樣,佩妮姨媽還是一天按三頓飯地抱怨不休。當她背地裡議論別人時,總是顯得格外地健康而富有活力。

  就算早已做好了再也回不去女貞路5號的准備,當哈利僅有一牆之隔、聽著那幢承載著他全部童年的房子「轟隆隆」變得面目全非,心裡還是格外不是滋味。

  「蠢小子,有你的信!」弗農姨夫在樓梯下震聲喊道,彼時哈利正絞盡腦汁地將這一年的經歷改編成麻瓜可以聽的版本,講給眼巴巴的達力聽,「還是兩封,奇怪了,我還以為你在學校裡沒有朋友呢!」

  大概是赫敏終於想起來、羅恩終於學會了用麻瓜郵政而已。

  兩封信的內容大同小異,先是一大段魔法部見聞,赫敏足足花了一頁紙,詳細描述了魔法部是何等模樣,堪稱文采斐然,栩栩如生,羅恩的文字就比較柴,詞彙量和赫敏沒法比,但他的比喻都很有意思,堪稱一絕;

  第二部分是對審判過程的激烈控訴,兩人不約而同地罵了一個叫烏姆裡奇(這名字有點耳熟)的女巫好幾百單詞,赫敏說她是「親吻王子時被傳染了棘齶口線蟲Ⅰ的惡毒王後」,但二人又都安慰他,案子已經順利了結,就是不知道要走多久流程才能放西裡斯出來,蟲尾巴倒是死立執了,只是考慮到未成年小巫師的心理健康,沒讓他們親眼見到;

  第三部分則表達了對未來的展望,就是韋斯萊夫人口中的「大活動」——魁地奇世界杯決賽,愛爾蘭對保加利亞。

  「你盡快想一個合適的名頭回信給我,哈利。」羅恩如此寫道,「聽說你姨媽姨夫關於魔法是一個單詞都聽不得,走壁爐也不行,不然可能又要叫救護車了,赫敏說麻瓜救護車出動一趟貴得很,是這樣嗎?」

  於是一個月後,一輛豪華中巴車歡歡喜喜地停在女貞路4號門口,擋風玻璃上掛著裝飾彩帶,上書「第422屆Q基金夏令營熱烈開幕」。

  「對,沒錯,是格——普林斯太太為哈——波特先生報的名,不需要您付錢。」亞瑟·韋斯萊親切地應付著問東問西的佩妮姨媽,「不,不能饒上您的兒子達力,很抱歉。」

  「這個夏令營要多少天?」弗農姨夫才舍不得小兒子出去,「結束之後他不會還要回來吧?」

  「那可不一定!」

  「可能一天,可能一個月。」

  染了黑發、充做夏令營成員背景板的韋斯萊雙胞胎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金發的羅恩一臉緊張,生怕露餡兒,但德思禮夫婦顯然沒把小屁孩們放在眼裡。

  「我只是個司機,對這種事不太了解。」韋斯萊先生裝模作樣翻看著手裡一個本本,「但檔案上是要求我們在結束後將波特先生送往倫敦的一個地址。」

  弗農姨夫松了一口氣,佩妮姨媽沒占到便宜,還有點不太高興,但能送走哈利,她已經心滿意足了——夫妻倆總覺得這個外甥給人一種定時炸彈的感覺。最不樂意的就是達力了,哈利特意給他帶了一些不那麼「魔法」的糖果,叮囑他背著點兒人吃。

  「真有你們的!」哈利登上中巴車,發現車裡完全不是那種排排坐的常規布置,舒適的真皮座椅對面擺放,中間的茶幾上擺滿了食物,角落裡甚至有一個廁所,「萬一有交警——」

  話音未落,韋斯萊先生已經將車駛進一個無人的街道,他依次拍了拍方向盤旁的兩個按鈕,中巴車騰空而起。「西裡斯給了我一些幫助,不得不說,兩個人有商有量,就是比我一個人悶頭干活要來得好!」

  「西裡斯?!」哈利驚叫了一聲,「他自由了?怎麼不給我寫信呢?」

  「他正在整理他叔叔留給他的房子,在深山老林裡,麻瓜郵政太麻煩了。」韋斯萊先生笑眯眯地說,「萊姆斯也是,托我向你問好,他回法國了,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做,現在可沒空安安心心地窩在學校裡教小巫師了。」

  韋斯萊雙胞胎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們的老爸,但亞瑟說完這一句就收聲了,打定主意再不多說一個字,這讓跟著哈利習慣了享有高知情權的羅恩十分不適。

  「現在想這麼多有什麼用呢,該來的總會來,」哈利十分樂觀地開導大家,「在它還沒到來之前,不如盡情地享受生活,我還不知道世界杯是怎麼回事兒呢!」

  「喔!那可有的說了!」雙胞胎熱情地圍了過來,「下車前你都別想消停了!」

  韋斯萊家因為世界杯而變得空前熱鬧起來,在外工作的比爾和查理都回來了,加上借住的哈利和赫敏,整個陋居被擠得滿滿當當。餐桌上更是熱鬧得不得了,比爾和查理自然有一肚子的異國冒險經歷,為魔法部服務的珀西打起官腔也是一套一套的,雙胞胎搞了個「韋斯萊魔法把戲」,談起創業計劃滔滔不絕,哪怕是羅恩,也已經提前為保加利亞明星找球手的非凡英姿而沉醉。

  不怪他如此,《預言家日報》這幾天的頭版都是「世界杯賽前直擊」,大到比賽場館營建,小到觀眾場地管理,展現了魔法部官員出色的工作能力和一心為民的工作態度,翻過一頁,還有魔法部部長康奈利·福吉的賽前寄語,再翻一頁,則是雙方隊員的同款八一八,從掃帚、護具再到私服、發蠟、剃須膏、冷霜,事無巨細;封底則是各種賽前小活動,填字游戲贏簽名照啦,無獎征集Q&A啦,刮刮樂抽頂級包廂坐席啦,甚至可以花一加隆郵購盲盒,抽雙方隊員的十二分之一模型小像,單抽一個收取一西可郵費,買得越多越便宜,直接購買十四個一套的full set還包郵哦!沒抽中的盒子也不要扔,集齊一定數量,可以前往現場指定兌換!

  氣氛炒得如此火熱,西裡斯的重審結果只占了角落裡巴掌大小的一塊地方,沒有激起絲毫水花。哈利明白,他的教父不適合再吸引更多的注意力了,老克拉布一死,諸如卡羅之類的食死徒們一定會猜到什麼,他們需要戴罪立功的機會。

  「這麼多張票一定要不少錢吧?」哈利和羅恩咬耳朵,「韋斯萊夫人也去嗎?」

  「對啊,還有我和哈利的那一份,我來之前,爸爸媽媽一定要我打聽清楚。」赫敏也有些不好意思。

  「媽媽本來不打算去的,她又不感興趣,後來鄧布利多來過一趟,不知道說了什麼,她就又改主意了,不過我看她更想讓我們大家都別去。」羅恩被酸甜可口的奶油歐楂泥糊了一嘴,含混地說,「至於票,爸爸說是什麼,哦,『職工福利』。」

  那沒跑了,那應該是阿波羅尼婭搞的鬼。

  哈利記得魔法體育運動司正是她分管的部門之一。

  「明天還要早起,讓我們早早地結束吧!」亞瑟·韋斯萊舉起酒杯,「那麼,就為以後再也不用滅鼠了!」

  「恭喜即將有一種新的生物入住陋居!」

  「這次可真的要收房租了,媽媽,我認真的,您對食屍鬼和地精多麼寬容啊!」

  大家都笑起來,啤酒與果汁在餐桌上方激蕩出快樂的水花。



第140章  盛會(2)

  第二天他們不得不天不亮就爬起來,這讓哈利想起了去迪士尼那一次。已經成年的比爾、查理和珀西可以睡懶覺,韋斯萊夫人則要先去對角巷為孩子們買齊新學期要用的東西,傍晚才能到。

  畢竟喬治說得不錯,魁地奇比賽可能一上馬就草草結束,也有可能活活打上一個周,雙方越是勢均力敵越容易膠著不下。而英國巫師界幾乎所有的商家都被吸引到了比賽場地試圖分一杯羹,留守對角巷的人手不多,如果去得太晚,一定非常糟糕。

  韋斯萊先生帶頭,赫敏墊底,一行人拖著還未出發就已經疲憊不堪的身體、稀稀落落地往投放了門鑰匙的白鼬山上爬去,半路上遇見了迪戈裡一家,正好一起走。

  「謝諾菲留斯不去?我們不用等洛夫古德家嗎?」

  「他去得比我們還早呢!非說迪安森林裡有什麼角什麼獸出沒,老早就在那裡扎營了,一放假把女兒也接去了,怎麼勸他挪窩都不肯,差點成了釘子戶。」

  「老謝諾他……不至於吧?」

  「負責的人是伯莎·喬金斯。」

  兩位積年的老公務員雙雙沉默,半天阿莫斯·迪戈裡才咳了一聲,轉移了話題:「這次部裡差不多算是全員出動——另一半派去為那一個大項目服務了,哎,可惜咱們年輕的時候沒有這種好事兒,還好塞德趕上了!」

  「塞德一定沒問題的!」韋斯萊先生笑道,「你可小心點別說漏嘴,我們家那幾個要搪塞起來可不容易!」

  正值青春的孩子們落在後面。哈利向韋斯萊雙胞胎介紹一種他在華埠吃過的幸運零食「簽語餅」,可以和他們的魔法把戲結合到一起去;金妮拖著氣喘吁吁的赫敏,羅恩以一種詭異的「激將」法試圖為赫敏加油鼓勁;年紀最長的塞德裡克·迪戈裡則像一只勤勤懇懇的老母雞,關注著每一個小孩的情況,防止有人掉隊或者體力不支。

  「真的不用我背你嗎,格蘭傑?」他問赫敏,羅恩警覺地瞪起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去年格蘭芬多對赫奇帕奇的那場輸了。

  「不、不用,謝謝,我想我自己可以。」赫敏很淡定,經歷了洛哈特、少年伏地魔和西裡斯的洗禮之後,她對於一般美貌男巫已經很看得開了,尤其是哈利告訴她鄧布利多年輕時也帥得慘絕人寰之後。

  「真的,我在巴希達·巴沙特家裡看到過他的照片,你知道的,我們都是鄰居。」哈利信誓旦旦地說。

  而塞德裡克除了美貌,赫敏對他的頭腦和身手都一無所知,當然十分不感冒。救世主瘋狂單推人金妮·韋斯萊甚至還有點煩,因為他繞來繞去擋住了哈利的背影。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他們終於找到了門鑰匙——一個破破爛爛的舊靴子。九個人各自背著大包,艱難地擠在一起,像在舉行什麼神秘的邪..教儀式,看起來不是一般的傻。

  「誰能看看表?」韋斯萊先生擠得騰不出手來,「我們不會錯過了吧?」

  哈利費勁地用下巴磨蹭著懷表的表鏈:「幫我看一眼,羅恩。」

  「好新奇的表,哈利,是個骷髏頭?」

  「恕我直言,這可不太正派,你知道什麼組織的標志就是骷髏頭,孩子。」

  「哦,別這麼說,爸爸。這是一種從16世紀開始流行的飾品,意味著『人必有一死』,提醒人們時間流逝、死神將近,需時刻銘記未竟之事。」

  「不愧是你啊,塞德,懂得就是多!」

  「五點……我看不清,稍等……零四分,哈利。」

  「我們的門鑰匙是幾點來著?」

  「就是五點零四——啊!!!」

  他們在一片霧氣彌漫的陰森沼澤地上摔得亂七八糟,韋斯萊先生跑去找負責人員交涉了,孩子們七手八腳地互相攙扶著爬起來。「下次我會記得,使用門鑰匙的時候不要喝太多風的。」羅恩苦著臉說。

  「感謝你舅舅舅媽。」哈利咕噥道。

  「感謝什麼?」他們邁步走向營地,羅恩隨口問道。

  「感謝他們為維護《保密法》和羅伯茨先生的大腦健康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哈利努了努嘴,示意羅恩自己去看——韋斯萊一家的麻瓜裝扮正常到和整個奇形怪狀的營地格格不入。

  「沒什麼難的,是不是?」羅恩也忍不住要笑,「弗朗索瓦絲說,我們袍子底下穿什麼,麻瓜也穿什麼,至於巫師袍,可以看作某種系扣的長大衣。」

  「說得再對也沒有了!」赫敏擊掌贊同,金妮走在她身邊,正出神地聽著一名魔法部官員向韋斯萊先生吐槽說要向格林格拉斯女士打小報告,狠狠地告盧多·巴格曼一狀,她還挺喜歡這位前英國國家隊成員來著。

  格林格拉斯女士如果無處不在、無所不知,大概要給韋斯萊家頒一個「最遵紀守法獎」,因為營地裡的其他人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拳打《保密法》,腳踢麻瓜界」,各種奇葩事故層出不窮,到處都是趕著去收拾爛攤子的魔法部職員。

  而他們這邊呢,連帳篷都要自己搭,要不是韋斯萊先生摸出一盒火柴,哈利簡直懷疑他要鑽木取火。還好哈利和赫敏都當過幾年童子軍,好歹幫著把帳篷搭了起來,韋斯萊先生搞到了兩頂不錯的二手帳篷,又大又沒有異味,至少雙胞胎不用打地鋪了,每個人都有床睡。

  「廁所裡的抽水馬桶只是個擺設,大家記得自己用一下消失咒。」韋斯萊先生開始分派任務,「哈利和赫敏帶羅恩去打點水,拿好營區地圖,弗雷德和喬治跟我收拾行李,等我們弄好茶炊,吃過飯你們還能出去逛一會兒,兩個營地之間有個露天集市……哦不,金妮,你坐著就好了。」

  單看氣色,赫敏比金妮更需要休息,哈利主動提出捎帶上了這個小妹妹,反正他們這一路基本就是看看熱鬧、漲漲見識,再和四處湧現的熟人打打招呼而已,有他和羅恩,還能讓兩個女巫抬水桶嗎?

  「我就說誰那麼騷包,原來是馬爾福!」羅恩忽然指著營地中心那個小城堡模樣的帳篷,門口還拴著幾只孔雀,「那小子正在和你招手呢!」

  德拉科俯在「城堡」二層的後窗上,像是很焦慮的樣子,一點兒都沒有久別重逢的歡喜,一邊招手,還一邊在朝他比口型。

  不得不說,分院後的疏遠使他和德拉科的默契程度下降了。哈利茫然地走近幾步,試圖看得更清晰一些,這時,「城堡」旁邊一頂樸素的黑色帳篷忽然簾子一掀,先後走出兩個人來。

  阿波羅尼婭和斯內普。

  兩人看見哈利都是一怔,繼而雙雙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城堡「二層,德拉科早就慫得躲回去了。哈利尷尬地腳趾摳地,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天啊!他理論上甚至不認識阿波羅尼婭!

  「波特,你再不回去幫韋斯萊的忙,那桶水就要回饋給大地女神了。」斯內普替他解了圍,「韋斯萊跟你混在一起,本就岌岌可危的智商也被你的呆瓜腦子拉低了?既然一個人提不動,為什麼不放下?」

  身後傳來水桶重重落地的聲音,沒有水聲,水保住了,還好還好。

  「波特先生?」阿波羅尼婭笑吟吟地伸手和他握了握,「上個月在站台上匆匆一面,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為魔法部工作。」

  「很高興認識您!」哈利咧咧嘴,覺得自己的藝人精神還有待加強——台上對手雙方和台下主要觀眾都是自己人的情況下,他就不太想演。

  但是沒辦法,誰能知道剛才飛過去的瓢蟲是不是麗塔·斯基特呢?何況這裡又位處營地中心,周圍人來人往。

  繡著睡蓮葉紋章的帳篷裡再次鑽出兩個人來,金發一深一淺,是馬爾福夫婦。阿波羅尼婭立刻轉向了他們:「考慮清楚了?」

  盧修斯的目光在哈利身上掃過:「他……」

  「和他無關。」阿波羅尼婭定定地注視著馬爾福夫婦,「今晚的事情只和你們有關。」

  「我們沒得選擇。」納西莎形狀優美的嘴唇幾乎沒有動彈,聲音也低得令人難以覺察,「無論哪一邊……總之這一邊得先……」

  「當然。」阿波羅尼婭笑了起來,「黑白通吃,一向如此。」

  事情似乎談攏了,因為阿波羅尼婭和馬爾福夫婦以正常的音量和神態重新聊起了世界杯籌辦期間的趣事,而和他「比較熟」的斯內普露出一副「你怎麼還在這裡」的表情,哈利雙手投降,不得不開口告辭。

  「我覺得『秘密特工』也不全是信口胡謅。」羅恩做了個鬼臉,「至於——那、那樣嗎?」

  「我覺得他們倆有一腿。」赫敏嚴肅地說,羅恩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為什麼?你不能因為他們從同一頂帳篷裡出來就這麼斷定吧?馬爾福夫婦也在,沒准裡面還有別的食死徒!」

  「小點兒聲!」赫敏不耐煩地說,「你不明白,你仔細觀察一下你爸爸媽媽就知道,去別人家裡做客和在自己家裡是不一樣的,一些細小的動作和表情都能看出來。」

  羅恩聽話但短暫地思考了一下:「可是哈利也說過了,他們是陪他一起長大的,雖然平常只有格林格拉斯女士一個人,但假期裡那三個也常來的啊。」

  沒有對照組,赫敏的推理只好草草中斷。哈利對朋友們的八卦左耳進右耳出,他們離得遠,什麼都沒聽見,但哈利不一樣。

  今晚會出事,和食死徒有關,德拉科一定是多多少少知道了些什麼,才會抓住機會向他示警。但阿波羅尼婭明顯不希望他知道,或者說,他知道了也沒用,那倒不如無知的好,還能盡情地享受今夜的賽事。

  還有莫麗·韋斯萊,羅恩說他媽媽其實不想他們任何一個人來,說明韋斯萊夫婦也知情,但最終還是來了……或許這件事不一定會發生,但韋斯萊夫人還是執意前來保護她的孩子們,沒必要為了一場莫須有的襲擊全盤放棄一場難得的盛大賽事,孩子們也不會聽勸的。

  為什麼是今晚呢?如果比賽持續到了明天上午,難道要在場館裡鬧事嗎?哈利毫無頭緒,眼看著到了目的地,索性拍拍腦袋不再想了。

  「哦,你們回來了,有點兒晚,剛剛盧多·巴格曼來過了,錯過了喲,金妮!」韋斯萊先生喜氣洋洋地接過水桶,「當當,一個驚喜!」

  韋斯萊家男女宿舍的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搭起一頂新帳篷,有兩個男巫正配合地把頭探出窗戶——是弗雷德和喬治。

  「不是你們!錯了!」韋斯萊先生怒吼!

  窗簾後笑嘻嘻的臉孔換了兩張,是西裡斯和盧平。

  哈利只覺得一顆心宛如被吹脹的氣球,正飄飄搖搖地飛到半空中亂舞,他激動地撲過去,挨個和他們擁抱,半天才想起來可以進門,立刻就衝進去了。

  「不聯系我!兩個都是!」他胡亂地埋怨,同時又很高興,「出了什麼事我都不知道!全靠別人轉達!我還以為尖叫棚屋是我做的一場夢呢!」

  「得,現在我們成『別人』了。」跟在哈利屁股後面、被雙胞胎拽進來參觀的羅恩開玩笑道。

  西裡斯現在幾乎脫胎換骨了,他胖了一些,但還是偏瘦,長發修剪過,也緊急保養出一些光澤,牙齒和指甲都很整潔,新衣服一換,整個就是一位閃閃發亮的公子哥兒。牢獄之災折磨他,時間流逝消耗他,但同時也保留了他的一腔少年氣,他還停留在21歲風華正茂的好時光。

  而盧平,說實話哈利從認識他以來,他就是個低調奢華的商業大亨模樣——畢竟格林格拉斯、布萊克、普威特和馬爾福的錢都在他手裡流動,為了配合霍格沃茨教授(不包括校長)的整體風貌,才不得不簡約樸素了一年,現在教職一卸,立馬就恢復了原本風度翩翩的模樣,路過的實習女傲羅都看得拔不動腿。

  「鳳凰社需要一個新據點和很多安全屋!」西裡斯一張嘴就漏了個大的,「還有一些久未歸隊的戰士——」被盧平趕緊捂回去了。

  「鳳凰社?」雙胞胎眼睛發亮,「傳說中鄧布利多的秘密軍隊?」

  「誰教你這個詞的?」盧平不由失笑,「聽上去好像鄧布利多要造福吉的反。」

  「誰稀罕!」西裡斯誇張地假裝哆嗦了一下,「福吉就是個糊塗蟲,誰說他都聽,我那案子硬拖了大半天不判,八成是不想鄧布利多太得意。」

  「那後來呢?」赫敏急急問道,「我們在下面,陪審團私下討論我們都聽不見。」

  「我不是一樣和你們在下面嗎?」西裡斯笑道,「據說是阿波羅尼婭說了一句話,『真相如何一點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清查了前任部長造就的冤假錯案,康奈利』。這是鄧布利多後來告訴我的。」

  「這很斯萊特林,不是嗎?」盧平笑道,孩子們的注意力已經被他倆配合著從「鳳凰社」上扯開了。

  雙胞胎嚷著今晚要和大腳板和月亮臉兩位前輩徹夜長談,羅恩想出去找點兒吃的,被到訪的巴蒂·克勞奇和一本正經的珀西·韋瑟比嚇回來了,哈利則有些出神,盧平和西裡斯明顯各自有事情要忙,但還是趕過來了,要說他倆對魁地奇多麼狂熱,哈利是不信的。

  今晚會出事的可能性很大,但又不是衝著救世主來的。在已有亞瑟、比爾、查理和珀西四個成年巫師的情況下,莫麗、西裡斯和盧平還是來了,只能說明這是個大規模群體性事件,很多人會遭殃——鳳凰社當然不會坐視不管。

  但鄧布利多在事先知道的情況下,還是默許了它發生——不是喪家之犬小打小鬧,這件事背後是伏地魔的意志,這是鳳凰社算計他所必走的一步。

  「想什麼呢,一本正經的?」西裡斯哥倆好地把胳膊往他後脖頸上一搭,「小小年紀愁眉苦臉的,怎麼不去幫著金妮准備午飯?」被哈利反手拖進了臥室,盧平只好也跟了進來。

  「你們在計劃什麼?」他很嚴肅。

  兩人對視一眼。「說實話,其實我們也……你也是個找球手,哈利,魁地奇的比賽時長誰又能准確預測?」盧平嘆了一口氣,「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你,我們是不擔心的,打起精神,緊握魔杖,保護你的朋友,到時候可完全顧不上你們。」

  西裡斯用拇指和食指在他臉上硬撐出一個笑容:「你不是挺樂天派的嗎?嘖,四個老古板教出一個小古板,我看你八成要當級長!」

  哈利勉強笑了笑:「你出來後還沒見過雷古勒斯吧?是因為不想嗎?」

  西裡斯神情一僵。

  「我回過布萊克家一趟,他不在,很久沒回來過了,克利切也不在。」

  「不管怎麼說,哈利,相信我們,事態可控。」盧平誠懇地對他說,「阿波羅尼婭是不會害你的,她要是想害你,她早害了。」

  「啊,沒錯!」西裡斯露出一副想笑的神氣,贊同道,「她早就動手了。」

  哈利得了這個消息,第一時間想告訴羅恩和赫敏,但隨即又打消了念頭——大人們想得沒錯,又不一定會發生,多一個孩子知道,就多一個人不能全心全意享受這場頂尖賽事,那又何必呢?

  他有些後悔自己這麼刨根究底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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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盛會(3)

  午飯一過,三個帳篷裡躺倒一片,大事之前先吃飽喝足,雖然大人和孩子們惦記的「大事」各不相同。哈利一口氣睡到快四點,起來就和大家一起去逛集市,西裡斯和盧平早就勘察地形去了,怕他胡思亂想,還給他留下一大袋金加隆。

  哈利不想拂了教父的好意,干脆把這一袋子錢全都揮霍了個干淨,連押注押到家底空空的雙胞胎都包圓了——功能齊全的望遠鏡、帽子、圍巾、橫幅、徽章、會動的模型小人、聲音噪人的南非喇叭……最後赫敏不得不按住羅恩躍躍欲試抽個隱藏款的罪惡之手。

  「那是火..弩..箭啊,赫敏,保加利亞隊買不起真的火..弩..箭夠凄慘了!」羅恩抽出來的盲盒小人排成戰術隊形在帳篷裡走來走去,一不留神就要踩到,搞得姍姍來遲的莫麗心煩不已。

  「如果你縮小咒用得夠好的話,羅恩,你可以拿哈利的那把給你的冒牌克魯姆用,沒准還真能飛呢!」赫敏正用手指蘸著顏料、往金妮臉上畫國旗,頭也不回地冷笑,金妮向哥哥吐了吐舌頭,又對哈利道謝。

  「《女巫周刊》上說的沒錯,購物真的令人心情舒暢。」哈利笑道,金妮在別人面前從來不是這副束手束腳的模樣,科林·克裡維找他傾訴少男心事的時候,形容的那個金妮哈利幾乎都不敢認,「你要實在過意不去的話,就當做聖誕禮物和生日禮物好了,我在陋居吃吃喝喝,也從來沒給過錢啊!」

  西裡斯和盧平正在角落裡嘀嘀咕咕著什麼「易燃物」和「躲避點」之類的,哈利強迫自己不去聽,幾乎是在心裡一秒一秒地把開場時間給盼來了。

  只能說,不愧是韋斯萊夫人明知或許有危險,也不舍得讓孩子們錯過的大場面。哪怕是哈利——奧運會、世界杯和NBA的現場他都去過,恢弘壯麗的體育館他也屢見不鮮,但他沒見過十萬個巫師,感覺全世界的巫師加起來都沒有十萬人。

  他們來得很早,這間正衝著球門的頂層包廂裡幾乎是空的,只有一個恐高的家養小精靈,瑟瑟發抖地蜷在後排座位上。年輕的小巫師們擠在圍欄邊,恨不得生出十二只眼睛去看,唯有赫敏心生憐憫,放下手裡的比賽說明書,跑去和他或者她聊天兒。

  「你叫什麼名字啊?」赫敏好奇地問。

  「閃閃,小姐。」小精靈從手指縫裡飛快地露了下臉,就當打招呼了。

  「你為哪個家族服務,閃閃?」

  「克勞奇家族,小姐,閃閃的老主人是國際魔法合作司的司長。」

  「哦,韋瑟比,快和你的同事閃閃小姐打招呼!」弗雷德從望遠鏡上移開目光,擠眉弄眼。

  珀西氣得臉色通紅,他一直在低聲練習著一些贊揚某人能力、風姿和品德的禮貌用語,被弟弟輕易打斷,忍不住惱羞成怒。

  「老主人?」哈利敏銳地回過頭來,「你還有少主人咯?」

  「閃閃的少主人是一位非常優秀的男巫,他拿了12張O.W.Ls證書!」閃閃稍微自在了一點兒,布萊克家的克利切談起雷古勒斯也總是一副眉飛色舞的樣子,恨不得把世界上最美好的詞彙都往他身上堆。

  「是、是嗎?」赫敏有些遲疑,「可我聽麥格教授說,上一個通過了全部十二門考試的巫師,去了阿茲卡班。」

  閃閃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她將捂住雙眼的手掌挪下來按住嘴巴,恨不得和座椅後背融為一體,再也不肯說話了。

  「說不定人家閃閃的少主人是上上個拿大滿貫的呢?」羅恩隨口道,「多犯忌諱啊,赫敏!」

  「得了吧,羅恩,別犯傻了,你以為十二張證書是那麼好拿的嗎?還上上個,上上個沒准是伏地魔呢!」赫敏沒好氣地說道,「不信你問弗雷德和喬治,他們剛剛考過!」

  「行行好,赫敏,大喜的日子不要說這種喪氣話!」喬治哀嚎道,「媽媽好不容易忘了!」

  韋斯萊夫婦正和比爾和珀西坐在一起,查理?查理比弗雷德和喬治擠得還要往前呢!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在最後一排,閃閃更裡面的那個座位上,空氣劇烈地抖動了一下。

  包廂裡的空座漸漸被填滿了,每填滿一個都意味著一番繁文縟節的客套和寒暄,哈利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的,韋斯萊家的孩子們也被莫麗叫了回來、強勢按在座位上。珀西晉見福吉的時候出了大糗,整個人都處於一種「啊啊啊殺了我算了」的悲憤狀態中,還好阿波羅尼婭招手叫他過去,問他克勞奇先生怎麼沒來,把場面圓過去了。

  馬爾福一家姍姍來遲,德拉科一見到紅頭發堆裡的哈利,就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絕望神情,但他很快就掛出了招牌式禮貌假笑,跟著爹媽應酬去了。羅恩毫無察覺,赫敏皺了皺眉,但她更關心那個可憐巴巴的小精靈閃閃。

  哈利口中的泡泡和克利切各自都能當主人大半個家,盧修斯·馬爾福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解放多比時看上去也人模人樣的,麻瓜出身的小女巫並不能深刻地理解家養小精靈的現狀,她只是本能地覺得異樣。

  開場後的吉祥物表演成了考驗在座小男巫的一大難關。羅恩是不用說了,要不是哈利和赫敏拉著他,他現在已經速通變形術、長出翅膀飛下去了;韋斯萊雙胞胎以一種恨不得捏碎對方指骨的力道十指相扣,咬牙切齒地保持著清醒;哈利和德拉科因為心裡掛住大事,反而不為所動,只是覺得背上出了一層薄汗。

  和充滿魅力的媚娃相比,愛爾蘭小矮妖就顯得有些……嗯,氣氛營造得十足熱烈,但只有還沒上過保護神奇生物課的金妮短暫地激動了一下,隨即在眾人關愛的眼神中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

  但好歹愛爾蘭對保加利亞的比賽足夠激烈,哈利很快就什麼都顧不上了。他只是在不經意間瞥見阿波羅尼婭,她抱著手臂,悠閑地望向前方,嘴角含著一縷篤定的微笑,就好像……從前看著他寫社科作業。

  不會吧,這人還能操縱比賽?

  他們一直到走回營地還在七嘴八舌地討論克魯姆最後的抉擇,哈利猛然看見西裡斯和盧平的帳篷,才想起他倆根本沒去看比賽,繼而又想起今晚會發生的「大事」。

  完了,這下是百分之百會發生了。盧平說過,這件事和比賽結束早晚有關!

  他看向羅恩和赫敏興奮得紅通通的臉龐,韋斯萊雙胞胎搖晃著一大袋贏來的金幣Ⅰ,興高采烈地規劃著它們的用途,金妮困得直打哈欠,搖搖晃晃地跟在珀西屁股後面,像一只笨拙的小鴨子,韋斯萊夫婦與兩個年長的兒子走在最後,正小聲地交談著什麼,連雙胞胎光明正大地參與體育..博..彩都顧不上了。

  哈利覺得他現在無論如何都該說了,但他實在張不開口。一直拖到入睡前,他才拉住要跟金妮去「女生宿舍」的赫敏。

  「怎麼了,哈利?」赫敏揉著眼睛,「今晚真開心,不是嗎?」

  「是吧!」哈利胡亂地說,「如果可以,晚上不要換睡衣,握緊你的魔杖,保持警覺好嗎?」

  赫敏看上去是真的累慘了,她的大腦已經停擺,只是下意識地順著哈利的話去摸魔杖:「嗯、嗯……我的魔杖呢?!」

  她一聲尖叫,睡意頓時消散得一干二淨。

  「赫敏不是馬虎大意的人,不像羅恩。」莫麗·韋斯萊先安慰了一下失主,他們圍坐在帳篷裡,外面都熱鬧得都快翻天了,可現在誰也沒心情參與,「剛才人擠人的,說不定擠丟了?那樣沒准兒還能找回來,魔杖很結實的,不會被踩斷。」

  巫師總拿魔杖類比麻瓜的槍,但槍的價格基本穩定,多買還給打折,魔杖可不同。小巫師的第一根魔杖有特惠,遺棄、丟失、損壞後再買,那可就是天價了。奧利凡德如果只做一年級新生的買賣,早就破產了。Ⅱ

  赫敏麻木地搖搖頭,給大家展示了她的牛仔褲後兜,那是很緊的。「我用了一個無痕伸展咒,我魔杖大概露在外面這麼長。」恰好是握柄的長度。

  「我們就算把赫敏頭朝下抱起來使勁兒晃,她的魔杖也不會掉出來的。」喬治搖了搖頭,也打了個哈欠,「有人偷了你的魔杖,小姐。」

  「我坐下的時候還檢查過,調整了一下它的位置。」赫敏思路漸漸清晰起來,「要麼是包廂裡,要麼是回來的路上,可散場後我們就被自己人包圍著,只能是在包廂裡。」

  「你的意思是說,那麼多偉大的巫師政要裡面,有一個偷四年級女巫魔杖的無恥小賊?」珀西像被針扎了一樣跳起來,第一個不同意,「你在說夢話!」

  「是你在說夢話!」羅恩不客氣地說,「職位高低和道德水平難道是可以掛鉤的嗎?」雙胞胎明目張膽地為弟弟比了個大拇指。

  「你打斷我思路了,羅恩。」赫敏不耐煩地揮揮手,在草地上來回踱步,「或許我們可以從動機入手,即,為什麼小偷要偷魔杖?要麼,他自己沒有,急需一根;要麼他要把什麼事嫁禍給我;要麼他將『失去魔杖』作為對我的懲罰,是我的仇人——以我的家境,第二根魔杖的價錢不能說完全負擔不起,但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

  所有人都在思考,莫麗拍著沉沉睡去的金妮,小聲道:「或許,馬爾福?」

  「馬爾福夫婦確實拿我當空氣,但德拉科從二年級開始就跟我簡單地打招呼了。」赫敏立即否定了這個推測,「無論馬爾福們缺什麼,明顯都不至於偷吧?」

  但珀西說得也沒錯,包廂裡大多都是功成名就的男女巫師,最年輕的格林格拉斯也比赫敏大了二十歲,他們素昧平生,人生從無交集……難為一個麻瓜出身的四年級小女巫,誰也犯不著啊!

  「小精靈可以用魔杖嗎?」哈利一直沒說話,「散場時那個閃閃害怕得要命,赫敏落在後面,一直幫她擋著呢。」

  「他們不需要魔杖,」亞瑟向他解釋,「你如果硬要他們用……誰會去為人魚帶上水肺呢?」

  最終商議結果是由韋斯萊先生去找值班的傲羅向上報備,出了什麼事好撇清,韋斯萊夫人變出一大堆軟墊被褥,亂亂地堆在客廳裡。

  「就在這裡胡亂對付一覺,對,沒錯,和衣睡,別去想你那什麼大腳板了,弗雷德——好吧,喬治,隨便你,他們今晚不會回來了。」莫麗板著臉幫小女兒脫去外套,「鞋也不要脫,警醒點兒,我一叫你們就起來,明白嗎?」

  結果還是打地鋪,早上睡了懶覺的比爾、查理和珀西直接失去了睡覺的資格,被安排守著弟妹隨時待命,一時間連最為跳脫的雙胞胎也格外乖巧聽話。

  「你知道些什麼,哈利?」羅恩小聲問他,「你老早就提醒赫敏別換睡衣,別睡得太死。」

  「你還記得德拉科跟我打招呼的事嗎?」哈利本來也不想瞞他,「他看上去是想提醒我一些事……後來我又聽到阿波羅尼婭對馬爾福先生說,今晚的事和我無關,只和食死徒有關。」

  「哇哦!」羅恩也不笨,很快就把前前後後的事聯系到一起,「所以今晚是鳳凰社伏擊食死徒?爸爸媽媽怎麼不早告訴我?」

  一旁把被子拉到鼻尖閉目養神的赫敏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真是那樣,別說只是魁地奇世界杯,就是天上下黃金雨,你爸爸媽媽也不會舍得你們來的。」哈利不由失笑。

  他們真的只是打了個盹兒,就被面色慘淡的莫麗挨個叫醒。

  「聽著!」她吻了睡懵了的金妮額頭一下,「比爾、查理和珀西——珀西呢?」

  「韋瑟比先生急著關心他年老體衰的上司是否安全。」弗雷德倦倦地指了指門邊,「出去了。」

  「好吧,那就比爾和查理,保護弟弟妹妹。弗雷德和喬治,我不能指望你們干點兒別的,已經是快成年的人了,至少別給你的哥哥們添亂。羅恩,你們三個我很放心,看好金妮。」莫麗整個人的氣質完全變了,有一種很堅硬的東西從她五官的骨骼開始向外延展,「先呆在帳篷裡,如果這裡也不安全了,就盡快轉移,別跟著人流走,萬一絆倒不是玩的,去人少安靜的地方躲避,知道嗎?」

  「媽媽!」金妮叫道,「你要拋下我們嗎?」

  羅恩趕緊去捂金妮的嘴,被她呸呸呸地掙開了。莫麗的眼圈兒都紅了,她短促地點了點頭:「但媽媽並不是拋下你們去逃命,有許多人在危險面前比你們還要孱弱,我是你的媽媽,金妮,但我也不僅僅是你的媽媽。」

  她最後擁抱了小女兒一下,頭也不回地投入到了紛亂的火光與尖叫聲裡。

  哈利有些恍惚,當年他的媽媽執意要帶著他回國,大概也與今夜情狀差不多吧?莉莉·伊萬斯是他的媽媽,但同時也是佩妮·伊萬斯的妹妹,為母的責任讓她沒辦法拋下哈利不管,但同時也不能坐視姐姐被害。

  莫麗走後,比爾按照哈利的建議,熄掉了所有的照明,有許許多多的人從韋斯萊家帳篷前慌不擇路地跑過,他們咒罵、哭泣、尖叫、呼喚親人的名字、向魔法部求援,一個個身影映在篷布上,被外面的篝火拉得扭曲變形……大家惴惴不安、如坐針氈,並且越來越緊張。

  當一個火把被凌空拋來、點燃了盧平和西裡斯的帳篷時,比爾當機立斷:「走!」



第142章  盛會(4)

  他和查理一前一後,雙胞胎看住兩翼,羅恩背著金妮,哈利和赫敏跟在兩邊,結成一個小小的雙層陣型。赫敏沒有魔杖,就先拿羅恩的去用——那根柳條木魔杖意外地柔順好使。

  所有人出門後都忍不住向火把擲來的方向眺望了一眼——有一群巫師正遠遠地走過來,他們披著長長的黑鬥篷,戴著兜帽,臉上罩著一片光亮冰冷的銀質面具。

  「食死徒。」比爾點點頭,催促他們前進,「神秘人全盛時期他們就是如此的囂張,不是什麼好兆頭,對吧?看路,哈利!」一卷固定帳篷的繩索差點兒把哈利絆倒,殿後的查理眼疾手快,用消失咒解決了。

  「他們好像在找什麼?」赫敏叫道,「在找人嗎?」

  「你自己識趣點,哈利,我們允許你挑一根粉色的麻繩。」

  「嘖,格蘭芬多,好歹也是紅金配色的吧!」

  盡管有雙胞胎不遺余力地插科打諢,但局面還是不容樂觀——人太多了,不止他們這一個營地,所有的營地似乎都不約而同地一起「發動」了,夜幕之下不辨路徑,大家都在一窩蜂地亂跑,尋找出口。

  「所有人!」

  一個嘹亮的女聲在營地上空響起,是阿波羅尼婭。

  「尋找樹木、巨石、建築物躲避,遠離帳篷等易燃物,不要顧惜個人財產,人群中不慎摔倒,立刻雙手護住後頸、盡可能跪地蜷縮,將背部朝上,身高不足五英尺七英寸的巫師,請雙臂交叉護在胸前,防止人群擠壓造成的窒息。各營地出口位置,請根據天空中的指示前進!」

  阿波羅尼婭的聲音還在不斷重復,天空中已經出現了不同顏色的巨大星星標志,他們頭頂上的紫星好死不死地正好指向他們前進的反方向——一大波折返的巫師即將湧來!

  「穩住!穩住!」人潮擠壓下,查理大聲喊道,「還是去森林裡不變!」

  「森林裡也可以幻影移形!」比爾則大聲地勸告完全失去理智的巫師,「只要脫離營地範疇都可以!沒必要非去出口!」

  但他們還是被人群衝散了,就在羅恩和喬治交班、試圖喘口氣的時候,一瞬間,幾簇紅頭發就消失在了十萬人的浪潮裡。

  「他們摔倒了嗎?」羅恩臉色慘白,「有人摔倒了嗎?」

  「沒有、沒有!」赫敏大聲安慰他,哈利在前面開路,三個人手拉手,互相支撐著彼此穩住身體,小步地逆著人潮向森林裡蠕動。

  因為大量人群的驟然撤離,森林裡竟然也顯得很空曠。到處都是一團亂,人亂,原本整潔的裝飾布置也亂,土地、灌木到處都踩得亂亂的。哈利沒走幾步就被一團什麼東西砸了一下,他撿起來一看,居然是一個威克多爾·克魯姆的小塑像,曾為魔法部大量創收的紀念品現在一文不值,走兩步就能掃起一堆。

  「哈利!」是德拉科的聲音,聲音來源……樹上?茂密的樹冠中探出一顆金燦燦的腦袋,急道:「你們怎麼到這兒來了?你真該回去的,你早該回去的!」

  哈利簡單說了一下情況,德拉科一臉茫然地說:「找人?他們沒找到那個麻瓜羅伯茨一家嗎?」

  「羅伯茨先生?找他做什麼?」赫敏問道。

  「拿他們找樂子。」德拉科冰冷得不像話,「我勸你最好也躲去更深一些的地方,格蘭傑,如果他們找不到麻瓜,或許會注意到麻瓜出身也說不定。」

  「你爸爸媽媽在裡面,對嗎?」羅恩義憤填膺,「你知道他們在外面做什麼嗎?縱火、搞破壞、殺人!」

  「只有我爸爸,我媽媽在阿波羅尼婭身邊,我們家需要一個人來證明清白。」德拉科厭倦又麻木地說,「說了你也不懂,韋斯萊。巫師沒那麼容易死。」

  連一貫堅持冷靜客觀的赫敏都有些聽不下去了,哈利連忙將兩人往森林深處推,一邊問德拉科:「一起吧?你一個人不害怕嗎?」

  「怎麼會?」德拉科自嘲般地笑了笑,「整個營地最不害怕的就是我了,誰還不是個關系戶了,疤頭?」

  哈利嘆了口氣,這一筆爛賬沒法算,他只得叮囑德拉科藏好,自己匆匆追著好友去了。他經過一群怨天尤人的布斯巴頓學生,在小路的盡頭追上了赫敏和羅恩,兩人正在偷看閃閃和空氣搏鬥。

  「你覺得是什麼?」

  「主人的命令,或許?」

  「隱形衣,或許?」

  兩人嚇了一大跳。「隱形衣?」羅恩摸著下巴,「很有創意的想法,如果我和赫敏想要勸阻穿著隱形衣的你,大概看上去也和閃閃差不多。」

  「我記得珀西說過,克勞奇家沒有別人了。」赫敏說道。

  「一個不為大眾所知的神秘人物,他連存在都不被允許,自然也不能持有魔杖。」哈利盡情地發揮自己的想像力,「我們需要跟上去,赫敏,現在閃閃是最有可能偷你魔杖的人了!」

  於是三人又拔步向前,這小徑頗為漫長,大概就是通往場館的那一條,當周圍只剩下他們三個的時候,哈利忽然聽見灌木叢外的密林裡傳來低語。

  「夠了。」這個聲音他們無比熟悉,每個霍格沃茨的學生都無比熟悉,「走吧,黑魔王在等你。」

  哈利連忙招呼羅恩和赫敏躲到樹後,留心聽對方怎麼回答,但那人更像是一個智力障礙者,只不停地喃喃:「她直呼了黑魔王的名字,不可饒恕……」

  「誰?」斯內普不耐煩了。

  「這支魔杖的主人。」聲音屬於一位年輕的男巫。

  赫敏激動地瞪大了眼,緊接著一陣灌木擾動的簌簌聲響,有人鑽了出來,滿是崇敬地大喊了一聲:「屍骨再現!」

  裊裊升空的耀眼綠光一剎那就蓋過了所有指明道路的星標,碩大的骷髏出現在了半天空,一條粗壯的毒蛇在骷髏的眼窩、嘴巴鑽進鑽出,時不時還秀著蛇信和獠牙。

  「我看你是瘋了!」斯內普厭惡道,「不要做計劃之外的蠢事!」

  偌大的森林仿佛被喚醒了一般,異口同聲地發出了驚怖欲死的駭叫。

  「這是蠢事?你是這樣以為的?」那人勃然大怒,「你不配去見黑魔王,你這個懦夫——」

  「閉嘴!」斯內普簡單粗暴地說,「有人來了!」

  羅恩嚇得腿軟,赫敏還在目眩神迷地欣賞著天空中盤旋不定的冷焰火,哈利卻被一連串幻影顯形的聲音搞得心驚肉跳——至少有二十個巫師高舉魔杖,從天而降,幾乎是不約而同地指了過來。

  「盔甲護身!」哈利大喊道,羅恩幾乎是下意識地跟著他也施放了一個鐵甲咒——兩人對練、卷了幾乎整整一年,雖然最後實戰沒用上,但肌肉記憶扎實得邦邦硬。

  二十比二,鐵甲咒豎起的防御就像太陽照耀下的冰雪,羅恩一把撲倒了赫敏,膝蓋磕在一小塊碎石上,疼得齜牙咧嘴。咒語的紅光從他們頭頂「嗖嗖」閃過,忽然一個更結實、更完備的防護咒語自他們周圍拔地而起,伴隨著又一聲幻影顯形的爆響。

  「是格林格拉斯女士!」有人松了口氣般,高興地喊道。

  「收手吧,克勞奇先生,那是救世主,還有亞瑟的小兒子。」阿波羅尼婭強裝出來的疲憊嗓音下滿是壓的興奮,「阿莫斯,麻煩你,找亞瑟過來。」

  兩個魔法部職員很快就將他們從樹後帶了出來,借著黑魔標記的綠光,哈利可以很清晰地看見空地上的巫師們:阿波羅尼婭披著晨袍,正和一位老年男巫站在一起,塞德裡克·迪戈裡的老爸站在他們身邊,帶他們過來的男女巫師,恰好正是兩年前在國王十字車站被他攔下求援的傲羅。

  感受到他的目光,女傲羅悄悄向他眨了眨眼,露出一個善意的微笑。

  「謝謝你,麗茲,還有你,傑米。」阿波羅尼婭走來依次擁抱了兩個人,「回到你們的崗位上去吧,這個時候,弗蘭克比我更需要你們。」

  「黑魔標記,格林格拉斯!」老年男巫吼道,他明明比鄧布利多還要年輕,但每一根刻板梳理好的胡子和頭發都透露出暮氣,那是一種強撐出來的不客氣,支撐著他橫衝直撞。

  那就是巴蒂·克勞奇嗎?珀西魂牽夢縈的上司?

  「可那是我的兒子!那是哈利·波特!」亞瑟·韋斯萊終於趕到了,氣喘吁吁地,頭發和夾克都很凌亂,所幸沒有什麼外傷,「克勞奇先生,難道哈利·波特還能變出黑魔標記嗎?」

  「您已經不在法律司了,或許我該請阿米莉亞過來?」阿波羅尼婭慢悠悠地頂了他一句,「關於這個,你們有什麼頭緒嗎,孩子們?」她指了指天空中猙獰閃耀的黑魔標記,仿佛那只是街頭少年在她家牆上噴繪的不雅塗鴉。

  三人對視一眼,將發言權給了赫敏——羅恩不供出斯內普已經算是超水平發揮,哈利知道得太多,腦子裡一團亂麻。

  赫敏果然很懂得如何「刪繁就簡」,對語言的藝術也頗有涉獵。一番話下來巴蒂·克勞奇面色劇變,幾乎搖搖欲墜。

  「聽上去您私藏逃犯啊,克勞奇先生?」阿波羅尼婭打趣道,「這麼說,那兩個人還沒走,還藏在那裡?」

  「至少我們沒聽到幻影移形的聲音。」赫敏很謹慎,「或許他們剛剛趁亂離開了。」

  「我去看看。」

  哈利奇怪於沒有一個魔法部的人說要和她一起,每個人都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她當傲羅的時候就這樣,有什麼事總是擋在我們面前。」麗茲悄悄笑道,被傑米拉了一把。「我們該走了,現在這個時機正好。」傑米嘀咕了一聲,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片灌木叢上,他倆已經悄悄退到森林的陰影裡去,顯然對「如何不動聲色脫離領導吵架」很有心得。

  阿波羅尼婭很快就回來了,用漂浮咒托著一具小小的、軟綿綿的身體,是個家養小精靈,手裡握著魔杖,已經昏死過去了。

  「那是我的魔杖!」赫敏驚叫道,「閃閃!」

  情勢逆轉,巴蒂·克勞奇的面色已經很難看了。「目前沒有研究能夠佐證,小精靈能使用巫師的魔杖變出黑魔標記。」他說道。

  「這簡單,叫醒她試試不就知道了?」阿莫斯·迪戈裡就如其他魔法部職員一樣,略微有些不耐煩——既然有了食死徒游行,黑魔標記肯定也是他們干的,非要這麼追查下去,到底有什麼意義?外面的爛攤子收拾完了嗎?不是小精靈,難道還能是救世主?

  然而閃閃醒來之後立刻陷入了歇斯底裡的崩潰狀態之中,主人陰沉的臉色和那副暴怒的樣子在她眼裡不啻於天塌地陷般的恐怖——巴蒂·克勞奇摘下了睡袍的腰帶,劈手扔了過去。

  「衣服。」他冷淡道,「你自由了。」

  閃閃一聲尖叫,立刻以頭搶地,她拼命地求饒,她承認錯誤,她整個身體都快貼到了地面上。眼淚成串地滾落下來,但巴蒂·克勞奇鐵石心腸,不為所動。

  「夠了!」赫敏受不了了,「我們沒證據,不是嗎?隱形衣只是我的猜測,偷魔杖也是,或許閃閃只是錯誤地出現在了一個不該出現的地方,又恰好撿到了我的魔杖!」

  羅恩連忙去拉她:「你怎麼向著別人說話啊,赫敏?!」

  「為什麼所有的罪責都由這個小精靈來背負呢?」赫敏悲憤極了,「她什麼都沒做錯,她一直都只是在服從主人的命令!你的帳篷也被人燒了,克勞奇先生,難道她應該為了服從命令、活活地被燒死在裡面嗎?」

  「她應該!」克勞奇斬釘截鐵地說,「這是她的榮耀。」

  赫敏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叫道:「可是這不公平!」

  阿波羅尼婭微微一笑,並未說話。

  「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多了,這位小姐。」巴蒂·克勞奇冷冷地展露出一個和煦的笑意,「多謝你親口洗清了我身上的嫌疑。」

  「急什麼,克勞奇先生?」阿波羅尼婭蹲在已經蘇醒的家養小精靈身前,「閃閃是吧?現在你與克勞奇家族之間沒有任何魔法約束了,你可以說出真相了。」

  巴蒂·克勞奇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像紙一樣慘白。

  他的反應明顯有異,大家都忍不住好奇地走上前,聽那小精靈究竟會吐露出什麼真相。但閃閃保持了驚人的忠誠,她一個字都沒說,只是胡亂搖頭,大耳朵甩在阿波羅尼婭的胳膊上,打得「撲撲」響。

  「家養小精靈重新安置辦公室Ⅰ的沙菲克呢?去請他來!」阿波羅尼婭笑著威脅她,「你一定要有主人的命令才肯開口是嗎,閃閃?我馬上可以為你找一個!」

  「您不能那麼做!」赫敏急了,「請您尊重閃閃的意願。」

  「不尊重閃閃意願的人可不是我。」阿波羅尼婭意味深長地望著她,但這話卻不是說給赫敏聽的——巴蒂·克勞奇兩手緊緊握著拳頭,眼睛瞪得老大,像一頭微型的火龍,恨不得把步步緊逼的女巫燒死當場。

  「好了,格林格拉斯。」他最終長長地嘆了口氣,「有什麼事,我們回部裡再說,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不是嗎?」

  阿波羅尼婭露出勝利的微笑,款款地站起身來。

  「快帶孩子們回去吧,亞瑟。」她從閃閃腳邊撿起赫敏的魔杖,赫敏愣是猶豫了一下才敢接,「都請各忙各的去,諸位。」

  哈利被韋斯萊先生驅趕著向營地走去,他悄悄回頭,發現阿波羅尼婭和巴蒂·克勞奇落在最後,她從睡袍口袋裡掏出一團銀光閃閃、流水一樣的織物塞給克勞奇,而克勞奇捧著那團東西,幾乎快要暈過去了。而阿波羅尼婭又笑著悄悄說了句什麼,她拍了拍克勞奇的肩膀,直接幻影移形了。

  巴蒂·克勞奇被留在原地,幾乎再也繃不住一向筆直的腰背,他佝僂著身子靠在一株粗壯的楓樹上,垂頭看著那件隱形衣,渾身都在顫抖。那股彌漫在他身上的暮氣,在這一刻將他徹底吞噬了。



第143章  局勢(1)

  哈利和赫敏在路上都沒有說話,韋斯萊先生反反復復地向羅恩確認著家人的安全。這條路來的時候有多漫長,回去的時候就有多短促,他們根本來不及梳理這一天一夜的頭緒,就已經看到了韋斯萊帳篷裡重新燃起的燈光,門前的茶炊正「咕嘟咕嘟」地煮著水,蒸汽將壺蓋頂得一跳一跳的。

  「多麼像一場夢啊!」赫敏輕聲道,眼圈還是紅的。

  韋斯萊家的每個人都好好的,只有雙胞胎為保護金妮受了點小傷。更令哈利高興的是,隔壁盧平和西裡斯的帳篷也已經修復好了,裡面燈火通明,頗有幾個人影在裡面走來走去。

  「那個標記一出,那些人就像見了貓的老鼠,全都散了。」莫麗高興地擦著眼淚,「我們准備得很充分,十萬人呢,沒有一個人死!」

  「你們當年就是干這種事嗎,媽媽?」弗雷德很好奇,「就……無名英雄?」

  莫麗有些尷尬,她一結婚就進入了密集生育期,根本騰不出手關心別的。一直到她從韋斯萊家金庫余額裡發覺不對勁,夫妻倆有所覺悟,出面參與鳳凰社事務的也多是亞瑟——說白了就是,這還是莫麗女士第一次作為鳳凰社成員出動!

  「當年可不一樣,」亞瑟隨口插話,「當年食死徒看見黑魔標記,都只有更瘋的。這些人早就被和平歲月消磨了意志,他們比我們更不想看見神秘人回來,今天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

  「小馬爾福親口說的,他們只想折磨麻瓜取樂,但那個羅伯茨先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羅恩走到哥哥們中間,幫喬治拿著白鮮香精的瓶子。

  「比賽開始後他們就走了,這一帶所有露營地的麻瓜看守都一齊走了。」韋斯萊先生眨了眨眼睛,「你們媽媽說了,我們准備得很充分。」

  「路邊亂堆的雜物、帳篷上那些稀奇古怪的旗子啦、三葉草啦,全都清理掉了。」莫麗笑道,「鄧布利多教了我們一個咒語,可以把封閉酒桶裡的威士忌摻上七成水。」

  「七成?!」

  「天啊,抵制無良酒商!」

  「沒什麼不好的,你們不知道英國球迷在外面的風評有多壞!」

  這樣隱晦地說一半、藏一半已經很令韋斯萊家的孩子們滿意了,畢竟亞瑟和莫麗之前一個單詞都不肯告訴他們。但哈利卻還沒有適應正常父母的教育方式,下意識地問了一句:「鄧布利多?」

  「他就在隔壁。」莫麗遲疑著說道,「想去就去吧,哈利,我們沒立場阻攔你,你知道的。」

  哈利走了幾步,發現沒人跟上來。

  「我們都已經去過了。」喬治笑道,「早出生幾個月就好了,那樣我們得到的就不僅僅是一句『真高興見到大家都沒事,孩子們』。」

  很顯然,韋斯萊家的死標准就是成年,哈利有救世主光環,他可以例外。

  哈利沒有多想,反正他也不會瞞著羅恩和赫敏,但羅恩卻站了出來。

  「我和你一起去。」他臉上並沒有什麼類似於「與有榮焉」的情緒,經歷過剛剛那一切,再遲鈍的人也高興不起來,「我是你的朋友,哈利,你去哪裡我都會和你一起。」

  「去隔壁」顯然已經被賦予了別的含義。

  赫敏整理了一下頭發和衣服,也走到他們身邊。「我剛剛當著一個狂熱食死徒的面直呼了伏地魔的名字呢!」她很少開玩笑的,「是該好好研究一下,要怎麼保住大家的命了,是不是?」

  哈利點了點頭,胸中所有奔騰的情緒都像鯨魚吸水一樣被他強行按回了心底,「那麼走吧!」他說,伸手挑開門簾。

  隔壁也是濟濟一堂。

  鄧布利多、阿波羅尼婭、斯內普都在,西裡斯受了點輕傷,盧平正在為他包扎。哈利責備的目光先看過去,他立馬舉起雙手,叫道:「我沒事——這麼多年,我手生了很正常!」

  哈利送給他一個大白眼。

  「真高興看見大家都很冷靜。」鄧布利多的開場白換湯不換藥,「羅恩,赫敏,我想我現在可以這麼稱呼你們了。」

  「晚上好,兩位教授,還有格林格拉斯女士,又見面了。」赫敏打了個招呼,羅恩跟著胡亂點頭。

  「稱呼我教名就可以了,哈利經常說起學校裡的事,今天雖然才算是正式見面,但我總感覺已經和你們認識好久了。」阿波羅尼婭笑眯眯的,羅恩害怕得抖了一下。

  「你為什麼還在這兒?」哈利問道,「黑魔王不是在等你嗎?」

  鄧布利多正在喝茶,聞言一口紅茶就嗆到了胡子上,指著阿波羅尼婭說不出話來。

  「看我干什麼?」阿波羅尼婭咕噥道,「我不比他禮貌多了,我只是要主動權,不是存心要氣死誰!」

  「請問您為什麼還在這兒,斯內普教授?」哈利彬彬有禮地問,「黑魔王那句我就不重復了。」

  羅恩好想笑,但為了讓自己配得上這裡的成熟氛圍,只能拼命忍住。

  「這麼多年沒見面,探望傷員總不能空著手,我可不像你這麼沒禮貌,波特。」斯內普揚了揚眉毛,終於肯搭理他了。

  「那件事?」阿波羅尼婭問,「你來說?也可以。」Ⅰ

  「哪件事?」哈利問。

  「要說嗎?」

  「沒什麼不能說的。」

  「那我說了——三強爭霸賽。」

  「看他們這副愚蠢的樣子,說了你也白說。」

  鄧布利多忍無可忍地用力咳嗽了一聲,望著茫然的小巫師們:「開學後你們就知道了,開學前暫時不要告訴其他人。」

  「那不如聊聊今晚發生的事吧!」哈利立刻道,成年巫師們交換了一個眼神,紛紛笑了起來。

  「他都跟你學了些什麼呀!」西裡斯小聲哼道。

  「黑魔王想知道他的僕人們是否還願意回到他身邊、是否還願意披上食死徒的黑袍,我就讓盧修斯策動了這場騷亂,如果不是小克勞奇自作主張,黑魔王本來可以收到一份滿意的答卷。」阿波羅尼婭笑道,「在黑魔標記下四散逃逸,嘖嘖,情有可原,但罪不可恕。」

  「小克勞奇?」赫敏驚訝地重復了一遍,「那個拿了O.W.Ls大滿貫的?那個去了阿茲卡班的?」

  「他病入膏肓的母親用復方湯劑換了他出來,這麼多年他一直活在其父奪魂咒的控制下。」阿波羅尼婭點了點頭,「這場騷亂的主要目的就是給他一個掙脫的機會,黑魔王需要僕人,雷古勒斯不能一直守在那裡。」

  西裡斯的睫毛顫動了一下,沒敢往這邊兒看。

  「我不能說鳳凰社在幫伏地魔,教授。」哈利深深吸了一口氣,「是什麼讓您坐視這件事發生?」

  「人是不能死兩次的,哈利。」鄧布利多無奈地笑了一下,「湯姆現在只比一縷幽魂強一點點,我們要殺死他,就得先讓他重新強大起來。」

  「因為魂器?」哈利已經有了豐富的被糊弄經驗,頭腦十分清醒。

  帳篷內忽然安靜下來,哈利猛然發覺,除了羅恩和赫敏,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了他身上。這些目光裡包含了太多情緒,他來不及一一分辨,但西裡斯和盧平的擔心與憂慮卻幾乎要化為實質。

  「或者,必須……我來動手?」哈利疑惑地道,「那我確實還差一點兒。」

  斯內普毫不留情的嗤笑打破了帳篷裡略顯低迷的氣氛。

  「如果你准備好了的話,西弗勒斯。」鄧布利多說道,「那麼是時候了,我想這段時間足夠小克勞奇表忠心了。」

  「沒問題。」斯內普說,他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等等!」阿波羅尼婭喊道,匆匆追上去,將斯內普拉到小房間去。

  「怎麼了?」斯內普問道,「不是第一次了。」

  「不一樣的。」她勉強笑了笑。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光明。

  她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可是說無可說。這些年的經歷、他們的關系、食死徒之間的聯絡還有鄧布利多的動向,早就對過無數遍了,哪怕他一無所知,也有足夠的頭腦自保。

  阿波羅尼婭咬著嘴唇,聽斯內普說道:「為什麼你可以,雷古勒斯可以,我就不行?」

  她答不上來,只好道:「那個緩解鑽心咒的咒語……」

  他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那雙冷冰冰的黑眼睛她現在仍然讀不懂。但是斯內普沒有說什麼,只是走近幾步,輕輕地抱了她一下,他的臉擦過她的頭發,像一個克制的貼面禮。

  「我走了。」他說,「小漢格頓再見。」

  阿波羅尼婭手指微微一動,她甚至想扯住他的袍子讓他別去。現在已經不是非要他不可了。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斯內普離開,看著他走出小房間,聽見客廳裡的鄧布利多祝他好運、哈利讓他活著回來,緊接著門簾聲一響,他出去了。

  當然會活著回來,這件事宜早不宜遲,何況伏地魔身邊缺人,進了阿茲卡班的他夠不著,沒進阿茲卡班的他信不過……他不會太折磨斯內普,雙面間諜有價值!

  她總還是改變了一些什麼的吧?

  可是受罪始終是受罪,伏地魔甚至有可能命令小克勞奇和雷古勒斯對他用鑽心咒,趁機攝神取念。

  阿波羅尼婭沉浸在自己混亂的思緒裡,直到盧平敲了敲門,這才渾渾噩噩地跟著他出來。

  「這樣,有了西弗勒斯,至少可以保證我們新任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不會受罪。」鄧布利多說,「阿波羅尼婭也已經趁機拿捏住了巴蒂——老的那個——今日之後,他會急流勇退的。」

  阿波羅尼婭一言不發,只抱著手臂出神,鄧布利多詫異地望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可哈利就直接多了:「你在擔心他?我是說斯內普。」

  羅恩驚恐地看了一眼赫敏——不會真讓你這家伙說中了吧?

  「我不明白,阿波羅尼婭。」盧平說道,收拾著藥箱,「你已經回去了……難道伏地魔沒有折磨你嗎?」

  西裡斯忍不住顫抖了一下,用年輕了二十歲的舌頭舔了舔上顎。

  「黑魔王一直在懷疑我加入食死徒的目的。他覺得我對他沒有企圖,當然也確實如此。」阿波羅尼婭回過神來,「因此他自信地認為,他給不了我的,別人也同樣沒辦法滿足。」

  鄧布利多指了指自己,她點點頭。

  盧平和西裡斯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是同齡人,自然知道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什麼都不缺——她家境優渥,頭腦聰明,為人勤奮,身手漂亮,長得不差,迄今為止她所取得的成就,哪怕不借助食死徒的跳板,也照樣能夠拿到手,不過是晚幾年。

  正如見慣了狂熱追隨者的伏地魔不相信她只是單純地崇拜自己,和阿波羅尼婭相處十二年的盧平也不能說她只是單純地迷戀權勢。

  官迷是什麼樣子?近的有韋斯萊家年輕的珀西,遠的有福吉和那個烏姆裡奇,他見過的麻瓜更是數不勝數。

  同樣的,她的行事作風、她做下的那些事,也很讓人相信她是愛與正義的信徒。

  她到底圖什麼,不僅伏地魔不明白,就連鄧布利多也只能隱約猜到一丁點,還是無法宣之於口的那種,模糊的感覺。

  西裡斯歸來之後曾經提起,他覺得阿波羅尼婭這些年裡變了許多,只是經常見面的人感覺不出來。「我從她眼裡看到一種冷靜的瘋狂,未必比我親愛的堂姐好到哪裡去,」西裡斯誇張地說,「就像只會思考的飛蟲,蒼蠅或者別的什麼,明知發著光的是爐火,但還是會往前撲。」

  鄧布利多束手無策,他不知道還有什麼東西能夠拉住她,這世上所有美好的東西她都唾手可得,可她一點兒也不稀罕。抓獲佩迪魯的那天夜裡,她一邊滅火一邊解釋自己為何用不出守護神咒:「我只能感受到當下的快樂,教授,一旦它們變成記憶,當我再想起來的時候,我只會覺得厭煩。」

  厭煩。

  人們普遍認為食死徒與黑巫師無法施放守護神咒,因為他們從破壞與傷害中獲得快樂,這本就與咒語的精神相違背,黑魔標記更是會污染靈魂。可已經有兩位食死徒打破了這一定論,鄧布利多沒想到居然還有第二種原因。

  她在厭煩誰呢?回憶裡的對像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她本人——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討厭她自己?

  「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哈利?」阿波羅尼婭的聲音驚破了鄧布利多的沉思,「沒什麼問的,我可走了。」

  「我們今年,」居然是赫敏鼓起了勇氣先開口,哈利腦子還沒轉過來,「還會出什麼事情嗎?」

  「會。」她笑了笑,「害怕嗎?」

  「不害怕!」羅恩大聲道,「無論誰想弄死哈利,他都得先從我們的屍體上跨過去!」

  「好小子!」西裡斯喊道,「不過沒那麼嚴重……當然,也不輕松就是了。」

  「黑魔王不會放心霍格沃茨只有西弗勒斯和我看著,雷古勒斯出於人設,不得不提醒他我們有日久生情的可能。」阿波羅尼婭對鄧布利多說,也不管羅恩響亮地倒抽了一口冷氣,「每一場賽事前入駐的工作人員,哪一個都有可能,無論您發現了什麼,都請您放他一馬,這個人我還有用。」

  鄧布利多點點頭,這一番沒頭沒腦的話顯然聽在他耳朵裡就很有條理。

  阿波羅尼婭又從袍子裡掏出一口袋金幣,放到羅恩面前:「替我轉交弗雷德和喬治——私..賭違法,看在亞瑟的面子上,我只能追回本金,多的那一點,就當我入股『韋斯萊魔法把戲』了吧!」

  羅恩驚訝的神情被加隆的光輝映得金燦燦的。

  「還不明白嗎?盧多·巴格曼給他們的是小矮妖的假..幣!」阿波羅尼婭好笑地看著他,「這個沒底線的爛賭鬼,小孩子的錢都騙!弗雷德和喬治幸虧晚生了幾個月,否則我才不插這個手。」

  「你得治治他,否則他會把這個風氣帶進霍格沃茨。」盧平皺著眉,厭惡地說道。

  「這我可我治不了!」阿波羅尼婭聳聳肩,先前那種與她整個人都格格不入的茫然與悲哀已經找不見了,她又變回了那個快活而懶散的阿波羅尼婭,「霍格沃茨的事嘛,有霍格沃茨的校長操心,不是嗎?」

  鄧布利多點點頭:「讓孩子們吃點教訓也沒什麼不好的。如果我是你,羅恩,我會等小矮妖金幣消失之後再拿出這袋真貨。」

  赫敏忍不住微微一笑。「那閃閃呢?」她又問道,「您真的打算給她——」重新分配一位主人這種話傲慢又殘忍,她說不出口。

  「她不樂意,不是嗎?我倒是想讓她去霍格沃茨投奔多比算了,可是她不樂意呀!」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家養小精靈的生存形態很復雜,不像美洲種植園裡的黑奴,也不像礦山下、鐵路旁的勞工,你振臂一呼他們就會幡然醒悟。多少年才出一個多比呀!」

  「可我不能坐視不管!」赫敏很執著。

  「你貿然干預,他們也只會覺得冒犯。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傲慢呢?不管小精靈的習俗如何落後,你既然尊重他們的獨立人格,就該尊重他們的文化。」

  「這時候我又覺得你比較像個好人了。」西裡斯如此評價道,「雖然我不是很能理解赫敏。」

  赫敏不說話了,這種程度的社科議題對她來說還是太大了。

  哈利也很久沒說過話了,他還停在「別無所求」那裡——阿波羅尼婭只是斯內普和雷古勒斯的朋友,對自己沒有虧欠也沒有情感寄托,可他能明顯地感受到,阿波羅尼婭才是女貞路5號主導一切的人,不僅僅因為她有那個把握先機的習慣。

  但阿波羅尼婭是真的要走了,她都已經站起來了——已經耽誤得夠久了,沒道理別人在外面辛辛苦苦地收拾爛攤子,她躲在這裡閑聊天。

  「告訴我!」哈利固執地說,「我不習慣這種無法掌握局面的感覺。」

  阿波羅尼婭不由失笑,同時又覺得頭疼。這人吧,瞞著他的時候他刨根問底直接引發青春叛逆期,現在他知道得夠多了,卻還是不知滿足。

  「這種時候你可就不太像你爸爸了。」她一指西裡斯和盧平的方向,「猜一猜如果是掠奪者遇見局勢失控,他們會怎麼說?」

  「哇哦,事情開始變得有意思起來了!」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

  哈利一愣。

  「看電影前先劇透未免太無聊了,是不是?我保證會是個Happy Ending,哈利,三年了,你的大冒險向來發生在期末,不是嗎?你還有一整年的時間,享受你的……」最後一個單詞她吞了回去,「等事情發生的時候,你自然就會意識到,『啊,原來她說的是這件事』,我發誓屆時不會有第二個選項模糊你的判斷。」

  然後她就走了,毫不猶豫地,把哈利扔給了滿屋的格蘭芬多們。

  「就這?」羅恩小小聲地抱怨道,「這說了還不如不說呢,把人的胃口吊起來,她倒好,她走了!不愧是斯萊特林啊,真夠刁鑽的!」

  「人生可不是下巫師棋,羅恩。」鄧布利多搖搖頭,「每個人都有他的主、主觀……呃?」

  「主觀能動性。」赫敏體貼地說。

  「啊對!」鄧布利多尷尬地撓了撓頭皮,「棋子總是聽你的話,但人總有他們自己的想法。阿波羅尼婭落下一子,局勢會如何發展,她也無法細致入微地決定到每一件事,只能竭力保證大方向不變。」

  「如果局勢是一輛霍格沃茨特快,我們只能控制它不脫軌,順利地抵達終點,小巫師們在車上鬧翻天,我們也管不著。」盧平的比喻更加簡單易懂。

  「終點是什麼?」

  「殺了伏地魔咯!」西裡斯枕著雙臂望向天花板,看上去很輕松,如果忽略他微皺的眉頭的話。

  「不是這個!」哈利憤怒地瞪著他,「我還看不了那麼遠呢!」

  「讓湯姆獲得一具於我有利的軀殼,讓我們掌握他死亡的關竅。」鄧布利多說,一直注視著哈利,那目光讓他看不透。

  三個小巫師明顯不懂這句話的含義,但鄧布利多並沒有解釋的意思。

  「棋手不是那麼好做的,哈利。」鄧布利多第一次端正了神情,「我在冥想盆裡回顧了你捕獲蟲尾巴那夜所經歷的事情,很驚險,處處是變故與漏洞,你自己想想,如果不是克魯克山,湯姆現在已經知道了你和西弗勒斯、萊姆斯聯起手來演他。」

  哈利沉默下來。

  「審判佩迪魯那天,魔法部另一位副部長烏姆裡奇一直在旁敲側擊地問佩迪魯,這間屋子裡還有沒有第二個食死徒。」鄧布利多疲憊地捏了捏眉心,「而為了保證佩迪魯走投無路時不拖阿波羅尼婭下水,我們不得不一直給他服用大劑量的特效吐真劑。」

  吐真劑喝過量的人會喪失主動說話的能力,一旦沒有人問話,就得長久地保持沉默。怪不得赫敏用了那樣惡毒的比喻,哈利想著,烏姆裡奇早就猜到阿波羅尼婭有另一重不可告人的隱秘身份?如果不是他自己一直用阿波羅尼婭來刺激佩迪魯,他甚至都不一定想得起來——十二年,作為一只老鼠他真的與人類社會脫節太久了。

  「他沒有供出阿波羅尼婭?」

  「很僥幸。」鄧布利多搖搖頭,「或許是他看不清陪審團裡都有誰,或許是他覺得阿波羅尼婭是叛徒和間諜,算不得『神秘人的忠僕』——前者的可能性更大,還好她一直沒有公開發言,否則哪怕她不自我介紹,佩迪魯大概也不會忘記她的聲音。」

  哈利感覺自己臉紅了,虧他剛才還那麼理直氣壯地質問她,而他給造成了這麼大的麻煩,阿波羅尼婭竟然全當作沒發生一般。

  「棋手不是那麼好當的,哈利。」鄧布利多意味深長地說,仿佛能看清他心底裡證明自己的野望,「當棋子的滋味是不好受,但棋手必須肩負所有人的命運。別的不說,單說帕金森小姐的嗓門,那天晚上她再多叫幾聲,萊姆斯的身份也該曝光了。」

  「我覺得這種意外不能怪哈利。」西裡斯不服氣了。

  真不愧是他啊,盧平有些頭疼,他懷疑哈利如果現在立刻馬上想去找伏地魔單挑,西裡斯都會帶他隨從顯形。

  「但他需要考慮到各種意外發生的情況。」鄧布利多很嚴肅,「羅恩與赫敏的到來算不算意外?赫敏沒有馬上想清楚萊姆斯與哈利的關系,算不算意外?局勢的崩塌就是由無數個意外累積而成的!」



第144章  局勢(2)

  哈利徹底頹了,接下來直到開學,他都是一副深受打擊的狀態,連雙胞胎驚喜變驚嚇、又變驚喜又變驚嚇(金幣被莫麗無情沒收)的樂子都沒看。

  他不關心弗朗索瓦絲·普威特從巴黎寄來的全套最時髦禮袍,也不參與羅恩新貓頭鷹——被莫麗整整忘了一年的、對他斬殺蛇怪的獎勵——的命名活動,這個殊榮最後被金妮搶去了,連赫敏查出的關於三強爭霸賽的內容都激不起他的興趣,哪怕她為此在麗痕書店泡了一整天。

  「這或許就是『成長』,赫敏。」羅恩一臉深沉地靠著車窗玻璃,「在世界杯騷亂現場,納威一個人被他爸媽扔在施了防火咒的帳篷裡一整夜,剛剛看著就成熟多了。」

  赫敏低頭看書,不理他。羅恩倍感無趣,可那邊德拉科還在苦口婆心地勸哈利轉學,手裡拿著一份南美洲的什麼什麼舍學校的簡介彩頁,如果不是語言不通,哈利能被他一杆子支到亞洲去。

  「你知道什麼嗎,德拉科?」哈利疲倦地問,他這幾天顯然連覺也睡不好了。

  「三強爭霸賽上一定會出事,我有預感。」德拉科的臉色活像世界上的每個人都倒欠他八百萬,「哦,抱歉——你不會還不知道吧?」

  哈利搖搖頭:「我已經知道了。」

  德拉科欲言又止,為他這一副魂飛天外的模樣恨鐵不成鋼。

  「你要真這麼擔心哈利的話,馬爾福。」羅恩插話道,「就去伏地魔跟前,幫咱說說好話!」

  德拉科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別聽羅恩的!」哈利立即喝道,「你不會去的吧,德拉科?」

  「這恐怕由不得我。」德拉科輕聲道,「當年我爸爸是這樣,雷古勒斯也是這樣,世界上沒給我們第二條路走,哪怕我們想斷絕一切聯系、隱姓埋名到地球的另一頭,死亡也會追上我們。」

  「你在這兒坐著不動,死亡早晚也會追上你。」羅恩嗤之以鼻,「你別搞傷春悲秋那一套,馬爾福,至少我們身上的零部件都還是原裝的,那就沒資格在這裡無病呻..吟!」

  開學前西裡斯終於騰出手來和哈利聯系,有一些他在食死徒臥底的事連盧平都不知道。他的舌頭,阿波羅尼婭的左臂,雷古勒斯的手指,貝拉特裡克斯的牙,更多食死徒的命……戰爭不是小打小鬧,但他所經歷的一切都只像是小打小鬧,密室一行雖然驚險,但一想到全程都在鄧布利多和福克斯的關注下,未免就有些索然無味。

  這種認知在他見到破破爛爛、神經兮兮的前首席傲羅阿拉斯托·穆迪時變得更加深刻而清晰。是戰爭把他變成這個樣子的。斯內普就坐在穆迪和斯普勞特教授之間,這麼多天了臉色還是很不好,只是在強撐著而已。也是戰爭把他變成這個樣子的。

  包括哈利自己,他自己就是最大的受害者。

  「好起來了!」聽到鄧布利多向大家介紹穆迪教授,弗雷德和喬治都很高興,「從盧平開始,一任比一任專業!我已經在期待明年了!」

  哈利心不在焉地跟著鼓了幾下掌,又在鄧布利多講起三強爭霸賽時望見斯萊特林桌上德拉科的一張愁眉苦臉,連文森特·克拉布的臉色都比他好看。他發現他甚至有點同情小克拉布了,不過也只有一點點。

  「看誰呢,哥們兒?」羅恩湊過來,「不是我說,你裝也裝得高興點兒啊!哭喪著臉也該是弗雷德他們!」

  「查到是誰殺的了嗎?」赫敏瞥了一眼那邊,「克拉布看上去像是一根快要在水裡泡爛了的木樁子。」

  哈利點點頭,覺得胃裡吃下去的晚飯翻騰起來:「是雷古勒斯。」

  赫敏手邊的銅杯「鐺啷啷」地摔到了地下,羅恩趕緊去撿,卻撲了個空,大概是小精靈搶先一步了。

  「我不知道克拉布家全都是他殺的,還是他和伏地魔分工合作。」哈利輕聲道,「總之伏地魔現在虛弱得很,他一個人……滅不了門。」

  禮堂裡現在亂成一團,小巫師們議論紛紛,高年級胸有成竹,低年級滿心期盼,中不溜年級捶胸頓足,恨不得早生幾年,沒人顧得上他們。科林·克裡維倒是想帶著弟弟來打個招呼,被很有眼色的金妮拖到一邊兒去了。

  「今天早晨,西裡斯在雙面鏡裡就是跟你說這個才差點兒耽誤了出發?」

  「嗯。」哈利勉強咧了咧嘴,「雷古勒斯終於回去了,他那一臉的傷就是雷古勒斯干的,嘴唇都弄破了,也不知道怎麼打的。」

  殺人。

  這個詞離他們還是太遠了。他們誰也沒親眼見過什麼人死亡。

  「這不算謀殺的吧?」赫敏艱難地說,「布萊克先生他也是沒辦法,如果他不動手,那伏地魔一定會——」

  「我知道,我都知道……」哈利胡亂點點頭,「我明白的。」

  他明白克拉布家都不算什麼好人,他也明白,老克拉布的死,阿波羅尼婭也要負一部分責任,是她借勢把老克拉布誘進死局的。這次世界杯決賽出了亂子,麗塔·斯基特干脆直接失聲了,古靈閣被闖入那次,她卻縱容斯基特將事態沸沸揚揚地鬧那麼大……

  局勢到底是什麼?他每日只是在空談空想,卻第一次意識到戰爭已經迫在眉睫。

  「差不多得了!」羅恩忽然一巴掌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這時候禮堂的學生都快走完了,他這一聲吆喝,嚇得好幾個人紛紛回頭看過來,「你天天想這個想那個,是不是你思想深度到了,覺悟夠了,伏地魔就能被你活活想死?」

  禮堂裡一片死寂,還沒離開的教授們倒都不急著走了,穆迪「唔」了一聲,問道:「看那頭紅發,是韋斯萊家的孩子?哪一個?」

  「最小的兒子。」麥格教授呵呵地笑著,「蛇怪就是他除掉的。」

  「鄧布利多教授說那番話,肯定不是想你在挫折裡出不來。」赫敏緊張地看了教師席一眼,「你也不是那樣的人,哈利。你不是經常說,還沒發生的事就不要去想它?」

  「那要是它發生了呢?」哈利大聲反駁,「那樣就來不及了!」

  「沒什麼來不及的,孩子!」穆迪大踏步走過來,假腿蹬在地面上,發出一連串有節奏的輕響,「無論發生什麼,趟過去就是了!」

  禮堂的桌椅被吃飽喝足、興奮不已的小巫師們推撞得亂糟糟的,穆迪揮了揮魔杖,一條攔路的長凳就自動滑進了桌子下面。

  「你看,雖然你沒有我強大,但你年輕健康,你可以直接邁過去,連魔法都不需要。」穆迪迥然不同的兩顆眼珠子牢牢地盯著他,「你活到現在——幾歲了?十四歲?這意味著你十四年來遇見的所有挑戰與困難都是你贏,勝率100%,你有什麼好畏懼的?」

  穆迪指了指自己渾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疤,又指了指鄧布利多的歪鼻子:「比我們這些老頭子厲害多了,多棒的一個小伙子,完完整整的!」

  羅恩恨不得用嘴去吻穆迪:「您該不會是阿波羅尼婭假扮的吧,這麼會說?」

  「年輕的時候跟她共事過,多少學到一點。」穆迪的魔眼滴溜溜地在他們身上打了個轉,「小心點,如果我真是她假扮的,接下來就該坑你們了。」

  奇跡般地,哈利真就被穆迪的話哄到了,他的狀態一天天見好,等到他們上黑魔法防御術課的時候,他已經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了。

  「我不打算按照萊姆斯留下的教綱來。」穆迪開門見山,「沒錯,我們認識,好小伙子,就是太心慈手軟了。」

  「那您打算教我們什麼呢?」羅恩揚了揚課本,「書上的內容嗎?」

  「用不上!」穆迪大手一揮,「這只是所有參考書目裡最便宜的一本,等我離職前,或許會寫封信留給我的後繼者,說服他繼續拿這本書當教材,大家也能省一筆錢,課本可真夠貴的,不是嗎?」

  孩子們眼神賊亮!

  「黑魔法防御術,那就從黑魔法開始。你總要知道你的敵人是什麼水平,才有可能戰勝他。」穆迪說道,「我會從一些攻擊性較低的咒語講起,然後是擁有反咒的那部分,到最後,我們會講到不可饒恕咒。」

  「教授,黑魔法也有攻擊性比較低的嗎?」赫敏高高地舉起手。

  「好問題,格蘭芬多加十分!」穆迪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一個單詞,將粉筆頭一丟,「都不陌生吧,各位?就算沒親眼見過,也該看過報紙。」

  屍骨再現。

  「咒語本身毫無攻擊性,但它的出現,往往意味著已經有人受到了不可逆轉的傷害。」穆迪說道,「掌握拉丁語和法語的同學應該能看出咒語的門道,不過我不會,就不胡說了。」

  哈利猶豫著要不要舉手,赫敏已經主動開口了:「拉丁語『mors』和法語『mort』都是死亡的意思,跟伏地魔的詞根語出同源;後半部分有可能是『mordere』,法語裡直接就是『mordre』,意思是咬人。」

  「再加十分!」穆迪鼓了鼓掌,「顯而易見,這個咒語和食死徒的名字有關,一些深受器重的食死徒胳膊上也會出現同樣的圖案,但是,魔法並不是麻瓜的學問,它具有很強的不確定性。」

  然後穆迪就讓他們拿出魔杖練這個倒了霉的「屍骨再現」。

  「要是我真成了,算誰的?」納威小聲問,「我奶奶會親自清理門戶的。」

  穆迪響亮地笑了一下:「如果你有這麼厲害,我會去幫你和奧古斯塔求情的。」

  他說的沒錯,小巫師們折騰得滿頭大汗,別說成形的圖案了,連點兒綠光都沒看見。唯一成功的是赫敏,她用魔杖發射了一只巨大的禿鷲,用了拉文克勞的藍色。

  「很好!很好!」穆迪高興地又給赫敏加了二十分,「這就是魔法的奇妙之處!」

  禿鷲怎麼不算「食死」呢?鬣狗怎麼又不能算「食死」呢?退一萬步說,蟑螂算不算「食死」?

  「完了,赫敏算是把伏地魔得罪狠了。」羅恩悄悄跟哈利說,「咱們仨要是跟他迎頭撞見,估計老頭子都不知道要先殺誰。」

  穆迪清了清嗓子,截斷了哈利的話頭:「回到我們一開始的問題,為什麼這個咒語沒有攻擊性,依然屬於黑魔法——有沒有人能從格蘭傑小姐的成功示範裡獲得一些感想?」

  格蘭傑小姐自己就想說話,被穆迪和藹地勸住了,說實話那張臉上還是什麼表情都沒有的時候最不嚇人。

  「因為它意味著,黑暗與邪惡對巫師靈魂的浸染。」哈利說道,「只有真正認同伏地魔的人才能夠『正確』地施放這個咒語,因此它本身就是邪惡的。」

  穆迪點了點頭,但只給他加了十分。「波特先生說得對也不對,」穆迪攏了攏花白的頭發,「格蘭傑小姐的成功並非因為她認同了自己現編的什麼和禿鷲有關的邪惡事業,純粹是因為她擁有強大的意志力和注意力,所有的魔咒,無論黑白,都與這兩者密不可分——下課!」

  與此同時,鈴聲也正好敲響。

  阿拉斯托·穆迪用一節課就解構了黑魔標記的像征性,讓它的威懾力在小巫師心目中大打折扣,如果不是這個咒語確實很難,估計學校裡會飄滿了以各種食屍、食腐動物為主題的白日焰火。

  開了個好頭,怪不得鄧布利多要請他來當一年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以眼下的局勢來看,再合適不過了。特別是穆迪一邊用各種方式消解伏地魔及食死徒的壓迫感,一邊信手拈來真實的傷亡案例嚇得小巫師們面色發白,平衡把握得相當精准,不愧是做過傲羅頭子的人,看著凶,又怎麼會是個一勇之夫呢?

  第二節課穆迪帶他們從黑魔法防御術的角度,重新學習了「咒立停」這一最常見、最泛用的反咒。

  「不起眼,但強大,連厲火都能克制。」穆迪這次連咒語都懶得寫了,「誰來告訴我們,什麼是厲火?」

  依然是赫敏這個無情的加分機器:「黑暗之火,能夠燒盡一切,直到燒無可燒,灰燼裡就會誕生火灰蛇,自行熄滅的厲火很少見,因此火灰蛇也很珍貴。」

  「你願意試一試嗎,格蘭傑小姐?」穆迪問她。

  「我不敢,先生,我永遠都不會……即使我可以。」赫敏臉色有些發白,「施放厲火需要抱著毀滅一切都在所不惜、甚至樂在其中的決心,它的難度在於控制,迄今所有的厲火事故,全都是因為厲火失控,反噬了巫師。」

  「唔……你之前了解過厲火?」

  「是的,因為……」赫敏遲疑地住了口,她的猶豫在魔眼的注視下無所遁形,只好心一橫,「因為我見過厲火吞噬攝魂怪,書上只說了厲火可以殺死生物、毀滅有形體的東西,我不知道攝魂怪算不算。」

  「攝魂怪恰好介於兩者之間。」穆迪點了點頭,「它們可以被巫師看見,卻從來沒人想到要去摸一摸;它們不具有生命,但又確實會服從命令、進行簡單的思考——火燒攝魂怪屬於『大材小用』,當然,如果這是個不會守護神咒的黑巫師,那麼也可以理解。」

  說著,他揮了揮魔杖,每個人眼前都出現了一個淺盆,盆裡鋪著厚厚一層土壤,燃燒著小小一簇金紅色火焰,每當那火張牙舞爪地化為一個小怪獸撲上來時,盆頂就會有一個無形的保護罩一閃,將厲火給關回去。

  「大概是霍格沃茨有史以來最難搞定的教具,我們費盡心思將厲火限制起來——別光顧著玩兒,托馬斯!」穆迪一聲暴喝,嚇得迪安連忙將伸向火焰的罪惡小手縮了回來,「不知敬畏,是吧?」

  他從講台下取出一只為更高年級准備的玻璃罐,罐子裡是幾只蜘蛛,穆迪撈魚一樣撈出一只,抬手就往迪安手上扔!

  「哦羅恩!」哈利吃痛地呻..吟了一聲,「行行好,我快被你掐死了!」

  「我快嚇死了……干!」羅恩有氣無力地喊道,忽然又支棱起來——那只揮舞著八支毛毛腿的蜘蛛緊擦著盆子邊沿飛過,而厲火就像是一只緊密蹲守的青蛙,火舌一彈一卷,蜘蛛當著所有人的面被燒得灰飛煙滅。

  「連幻影移形中的巫師都逃不脫。Ⅰ」穆迪凶惡地盯著迪安,「盡管伸手,托馬斯先生,我可保不住你。」

  迪安哆哆嗦嗦地捂住自己的手,藏在屁股底下。現在他們都知道了,厲火只是長得像壁爐灶膛裡的普通火苗。

  「或許不應該讓鄧布利多幫忙,他的火看著太正常了,不足以引起警惕。」穆迪嘟噥著,雙眼一瞪,「別發傻啦,足夠強大的人能夠馴服魔咒,我沒說過嗎?格蘭傑小姐就是榜樣!」

  赫敏被他誇得面色通紅。

  「好了,動手吧,孩子們!」穆迪打了個響指,桌子上就出現了一杯紅茶,他粗魯地喝了一大口,「下課前成功熄滅厲火的同學,可以為格蘭芬多贏得五十分。」

  「您先加吧!」羅恩不太怕他,大著膽子說,「肯定是赫敏的,老實說,我們都懶得試!」

  「格蘭芬多扣十分。」穆迪那張疤痕累累的臉上露出一個慈祥的微笑,「現在你想試了嗎,韋斯萊?」

  羅恩脖子一縮,藏到哈利身後。「我錯了,教授。」他微弱地說,哈利笑得渾身顫抖,死死咬著嘴唇。

  最後還真就是赫敏拿到了那六十分,一點兒懸念都沒有。



第145章  局勢(3)

  「我試了幾次也沒什麼效果,直到我發現,盆裡鋪著一層土,為什麼會有土?魔法火焰是不會被斷氧法撲滅的。」公共休息室裡,赫敏擦拭著魔杖上沾染的土屑,「我開始觀察那個盆子,發現盆子完全只是土壤的容器,限制厲火的是很高明的魔咒,而並非土壤。然後我就想起了阿波羅尼婭說過的煉金術知識,我就……隨便試了試。」

  「你一直在跟阿波羅尼婭通信?」

  「對啊!」赫敏很坦蕩地說,「關於家養小精靈的事,我有很多問題想向她請教。但她只是推薦一些麻瓜社會學和哲學書給我,別的事我們倒是能聊一大篇。」

  「我以為你已經忘了家養小精靈的事了!」羅恩眼前一黑。

  「書裡怎麼說?」哈利很好奇。

  「書裡說我應該到家養小精靈中間去,和他們一起勞動,然後煽動他們罷..工。」赫敏很嚴肅,「不太現實,對不對?」

  「何止!」羅恩怪叫一聲,「除非你是想讓霍格沃茨的小精靈全都羞愧得撞牆自盡。」

  「所以我決定先讓他們走到人前來,讓小巫師們看見他們的勞動、意識到他們的付出,養成對小精靈說『謝謝』的習慣。」赫敏眼睛亮閃閃地注視著好友們,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懾人的光輝,「你們會幫我的吧?」

  「會、會的吧?」羅恩結結巴巴地,臉不知道為什麼忽然紅得很可疑。

  然後赫敏就掏出兩塊徽章,勒令他們掏錢入會。「家養小精靈權益促進會,多正經的名字啊,怎麼簡稱就這麼惡心呢?」羅恩不太情願,但乖乖地摸出了錢包,「干活就干活,我們做好事不留名行不行?就像我爸爸媽媽他們那樣。」

  「目前來說,可以。」赫敏竟然也不強迫他,轉頭又掏出一張長長的名單,復制成一大摞,「我跑了這麼多次廚房……這是霍格沃茨所有家養小精靈的名字和性格,當前任務是,在不額外增加他們工作量的前提下,盡量讓更多的人意識到他們的存在,而不是像穆迪教授一樣,打個響指就會有紅茶自動出現。」

  「我猜你還要我們在大家面前盡可能多地宣揚他們的辛苦,對吧?」哈利笑道。

  赫敏用力地點了點頭,又掏出一張羊皮紙,是格蘭芬多學生清單。「純血不要去管他們了,我們的主要工作對像是麻瓜出身以及混血——最好母親是麻瓜。」她用魔杖點了點名單左側那一大堆人名,「我都調查好了。」

  「為什麼要母親是麻瓜?」這下羅恩和哈利都看不懂了。

  赫敏的表情有一瞬間變得特別悲哀,但又有些鄙夷,好像兩個男巫是聽不懂人話的山地巨怪。

  「你不覺得,千百年來妻子與母親的處境,與家養小精靈特別相像嗎?」赫敏輕聲說。

  「不覺得。」羅恩老老實實地說,「巫師又不會和小精靈生孩子!」

  赫敏氣得七竅生煙:「所以你只要照著做就好了!羅納德!」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過得十分痛苦——赫敏的要求是「不能為小精靈額外增添工作量」,事情反而變得更繁瑣了起來,羅恩吃飯時摔掉個叉子都要趕緊踩住,然後一本正經地對著空氣呼喚小精靈。

  也不知道是在折騰小精靈,還是在折騰他們,好幾次哈利都覺得小精靈大大的眼睛裡充滿了大大的疑惑,是出於禮貌才沒有開口建議他找龐弗雷夫人看看腦子。

  但赫敏的「運動」並非沒有效果,至少格蘭芬多們都漸漸習慣了向小精靈尋求幫助,但小精靈們也遵循著赫爾加·赫奇帕奇的守則:違法亂紀的事不幫、小巫師力所能及但懶得干的事不幫。一時間有不少人被氣得跳腳。

  「道路雖然曲折,但我們的前途注定光明!」赫敏很有信心,干勁滿滿——她的嘔吐徽章居然在麻瓜出身的小巫師裡賣的不錯,業務已經拓展到了赫奇帕奇。

  第三節課穆迪依然在講終止咒,他展示了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黑魔法,它們都可以被這個咒語克制。「那麼我的第一份作業就是,談談你們從『咒立停』裡領悟到了什麼,」穆迪大聲地咳嗽了幾下,「不要寫得太長,我懶得看,當傲羅的時候真是看夠文書了,言簡意賅、言之有物的人可以獲得額外的加分。」

  「我覺得這比上學期那兩卷羊皮紙還要難。」羅恩絕望地一頭磕到桌子上。

  但穆迪並未對這些作業做出什麼評價,甚至都沒有批分發還,似乎並不在意小巫師是不是每一個都能正確地領會他的意圖,戰士就是如此——他是一個合格的戰士,但並非一個合格的教師。

  「如果我想知道一個巫師頭腦裡的東西,都有什麼辦法?」在新的一節課上,他這麼問,「格蘭傑小姐?」

  「吐真劑、冥想盆、攝神取念,天賦的攝神取念者可以直接讀心,幾乎沒有人能夠抵抗,但後天練習的攝神取念,可以通過大腦封閉術有效防範。」赫敏毫不猶豫,簡直像提前偷看過穆迪的教案,「還有,奪魂咒。」

  穆迪點點頭:「加分我們下課前一起結算,放心吧,我都記著呢!」然後他就從懷裡摸出一個藥劑瓶,和哈利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

  「要不是鄧布利多出馬,我根本要不來這個。」穆迪冷冷地哼了一聲,「奪魂咒往後延,先從吐真劑開始,不許問侵犯隱私的問題,誰亂來,誰就去掃廁所!不許用魔法!」

  於是小巫師們兩兩一組,各往嘴巴裡滴了一滴吐真劑,開始互相提問,然後很快就陷入了「你暗戀誰」或者「你昨晚夢見了誰」諸如此類八卦問題的漩渦裡。

  抵抗吐真劑?不存在的,看對方的樂子比較重要。

  「咳咳!」帕瓦蒂·佩蒂爾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反握魔杖當作話筒,拉文德·布朗請假了,她只好跟赫敏一組,有心要看她的笑話,「請問格蘭傑小姐,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呢?」

  赫敏臉憋得發紫,神情糾結,把手背塞到嘴巴裡咬著,穆迪在她們身後踱來踱去,大聲喊著「意志力!注意力!集中精神!」等要點,帕瓦蒂卻將手一揮:「你不用說了,你的神情已經出賣了你,你有,赫敏。」

  羅恩和哈利都豎起了耳朵,然後一人挨了穆迪一個腦瓜崩。

  「那你是不是暗戀塞德裡克·迪戈裡?」赫敏惱羞成怒地反問,被氣得不輕。

  「霍格沃茨的女巫幾乎都喜歡他。」帕瓦蒂狡猾地說,赫敏一愣,旋即若有所思:「還可以這樣?」

  「當然可以!」穆迪反手給帕瓦蒂記了十分,「行之有效的辦法!在法庭上,輕微量的吐真劑無法作為證詞可信的依據,就是這個原因。」

  「輪到我了!」帕瓦蒂雀躍地笑道,「你喜歡的是個什麼樣的人,赫敏?」

  赫敏雙手死死地摳著自己的腿,每一根頭發都在用力,恨不得直衝天際,看上去好像腸胃不暢。

  「他是個男的!」赫敏一聲尖叫,「格蘭芬多!」

  「擴大範圍!很好!」穆迪又記了十分,「你應該問『說出你暗戀對像的名字』,佩蒂爾小姐。」

  「說出你暗戀對像的名字,羅恩。」哈利立刻道。

  羅恩傻傻地看著他,還沒反應過來,他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正有一個單詞不受他控制地滑出舌尖。羅恩露出驚恐的表情來,慌亂之下掏出魔杖給自己緊急來了一個「閉口不言」。

  「也可以。」穆迪皺了皺眉,記了五分,「但真正的黑巫師不會忘記繳你的械,韋斯萊先生。」

  羅恩自此陷入了一種夢游般的迷茫狀態,比哈利開學前那一陣兒還要魂不守舍,他甚至都不好奇赫敏的暗戀對像是哪個格蘭芬多的男巫。赫敏本來還有點兒不自在,見羅恩比她更反常,立刻就平衡了。

  哈利覺得很有趣,給西裡斯寫信的時候就提了一嘴。西裡斯很快就回信了,給了哈利醍醐灌頂般的啟迪。

  「很明顯,吐真劑讓羅恩意識到了自己未曾發覺的愛意,他感到震驚,因為那是他身邊的人,是他平時都注意不到的人。」西裡斯如此寫道,「他或許覺得自己會喜歡一個媚娃般閃閃發亮的人物,但愛往往就隱藏在日常的瑣事之間。」

  還挺有道理,那不是他就是赫敏唄?納威也有可能。

  西裡斯的這段文字被雷古勒斯做了個批注——「相信他,這家伙在學校時就是男女通殺的大情聖。」

  然後西裡斯又在底下寫了一句「扯淡」。

  哈利忽然覺得有點兒寂寞,干脆他也去談個戀愛好了!下次上課就讓羅恩問問看,他喜歡的人是誰。

  但羅恩再也不敢碰情感話題了,他甚至說出了「你昨天中午上廁所是拉肚子了嗎」這種莫名其妙的怪話。哈利又不能逼他,只好將注意力放回到學習上,其他人在經過了一開始的新奇和刺激之後,也都逐漸安份下來。

  吐真劑他們又學了兩節課,穆迪還是一副「我教是教了,學不學在你」的態度,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哈利和赫敏一樣憑借著意志力硬扛,但至少「糊弄」都學得不錯,哪怕穆迪的問題像「說出你父親的名字」這樣精確,他們至少也都學會了把嘴閉緊、讓音節模糊成一團口齒不清的咕嚕。

  但凡佩迪魯上過穆迪的課,嘖!

  「很好。」穆迪雖然打擊起人來毫不留情,但也熱愛加分、敢於表揚,「冥想盆只有鄧布利多那裡有,你們只要不犯大事,就用不上它。下面我們來學習大腦封閉術。」

  哈利立馬就支棱起來了,穆迪卻不是很敢拿他做示範,因為被攝神取念是很不舒服的體驗。「你不是偶爾會頭疼嗎,波特?」穆迪問,絲毫不掩飾他知道哈利和西裡斯通信內容的事。

  「啊?」哈利茫然地說,「還、還好吧?我只是在向西裡斯撒嬌而已,沒那麼嚴重,可能是吹了風的原因。」

  穆迪搖搖頭,伸出一根粗糙的手指,哈利發現他手指上幾乎也沒有什麼好皮。「你是這裡痛。」他點了點那塊傷疤,「聽說一年級就痛過,是不是?」

  「和伏地魔有關?」哈利恍然大悟,「他不會又潛進霍格沃茨偷窺我吧?神經病啊!」

  穆迪綻開一個難看的笑容,又戳了哈利的傷疤一下。

  「因為他正在逐漸變得強大起來,你們之間存在某種聯系,因此你能感應得到。」穆迪嚴肅地說,「或許未來你不得不習慣這種疼痛,你明白嗎?」

  「我明白。」哈利點點頭,十分可靠的模樣。

  轉頭就寫信讓盧平幫他買麻瓜止痛藥——不管致痛原理是什麼,只要他切斷對痛覺的感知,愛痛就痛去唄,巫師也是人,是人就會產生環氧化酶和前列腺素。

  希波克拉底的胡子啊!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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