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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恐)強者是怎樣煉成的》作者:老肝媽【完結+番外】

第96章

  失去一塊血肉不是問題。

  敵方擁有克制它的技能,還長了個戰鬥腦,問題大了。

  並且,這一招怎麼這麼熟悉?

  冰龍愈發謹慎,振翅往後一仰,第一次主動與阿薩思拉開距離。它盯著她,聲音凝重了很多:「雷息咆哮……德拉克薩爾的天賦之一,你怎麼會有?」

  用出來的威力和強度幾乎一致,可銀龍絕不是深淵領主的血緣眷屬。

  即便是,眷屬想完美繼承上一代的天賦也不可能,更何況深淵那一支哪來的四足龍?還是頭銀龍?

  冰龍:「你的龍焰也給我一種熟悉感,像極了坎庫斯的『地獄之火』。」

  「你是怎麼做到的?既會偽裝,又同時擁有兩種天賦,難道你擅長模仿?」

  經驗告訴她,一旦對手在戰鬥中變得多話,就說明它的陣腳已經亂了。當它的心理防線開始松動,正適合給予它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打擊。

  難得的,阿薩思在戰鬥中開了口。

  她惡意地裂開嘴,露出兩排沾血的龍牙:「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連吐出的龍語都變得陰惻惻的,「因為我吃了它們。」

  借著風雪交錯的模糊感,她朝冰龍緩緩飛近:「它們成了我的養分,從血肉到靈魂。它們變成了花泥,在我的根系之下,而你——你也將變成一塊花泥。」

  話落,在冰龍震驚的眼神中,阿薩思噴出熾熱的熔岩,如一道直線射出,重擊在冰龍的脊背。

  大抵是驚呆了,在阿薩思展露的第三種天賦時,冰龍一時半會兒沒有回過神。等意識回籠,銀龍早已穿越風雪而來,一尾椎直刺它的眼睛。

  冰龍又驚又怒,反應極快地避開攻擊,又一仰頭噴發龍焰,與銀龍驟發的攻擊撞在一起,轟出一大片白色水汽。

  阿薩思轉瞬遁入濃霧,她不打算跟大體型硬碰硬。

  她再度噴吐龍焰,使天空下起熱雨,可冰龍已不再上當,它頃刻爆發出大範圍、無差別的冰息攻擊,那炸裂至極的能量冰封了高天,築成一道道拔地而起的冰柱。

  它曾用冰息築造了一座島,它至今漂浮在海上,載著一個偌大的堡壘,從未有融化的跡像。

  它的力量能讓每一滴水都為它所用,就算銀龍會釋放雷電又如何,它會鎖住她的退路,將她凍成一座冰雕。

  然後,它會狠狠擊碎她的血肉,讓她四分五裂!

  爆裂的冰息上天入地,將所有的雨雪凍在一起,交織成一座冰雪森林。

  奈何阿薩思的飛行能力實在強悍,她不僅沒被冰柱捅穿翅膀,還在冰柱交錯之前飛出了包圍圈,猛地衝上雲層之巔。

  那一刻,她看見了太陽。

  冬日的太陽不夠溫暖,但光線足夠亮眼。

  她垂眸,雲層之下已是一幢幢冰柱,而冰龍正在飛來。少頃,她猛吸一口冷氣,腹部滾起暴漲的熱量。

  接著,她衝下方厚實的雲層吐出大範圍、無差別的龍焰轟擊,一如冰龍的爆發,她的力量分毫不差。

  「轟轟轟!」

  厚實的雲層一息轟開,龍焰的余韻仍渲染在雲霧中,高溫在擴散。

  冰柱飛速融化,阿薩思往下方飛來。冰龍立刻調轉方向往下追咬,可就在某一個角度、某一個瞬間,阿薩思身上的鱗片忽然閃成了鏡面,將陽光的反射集中,照到了冰龍的眼睛上。

  「昂!」

  又一道龍焰噴出,一根冰柱被融得冒尖。阿薩思轉身擦著冰柱飛過,可後方的冰龍就沒這麼幸運了,它逃過了山谷的坑,可逃不開銀龍挖下的每一個深坑。

  趨勢不減,它一頭撞在了斜刺出的冰柱上,那尖銳的冰柱貫穿了它的龍翼,鮮血馬上沿著柱子流下,又飛快地被凍在上面。

  冰龍發出一聲哀鳴,阿薩思即刻飛來,二度撕咬它的後頸,再扯下一塊血肉。

  冰龍憤怒地一拍冰柱,強橫的力道直接將冰柱擊碎。之後,它大力甩開阿薩思,用冰息封住自己的創口,憑體型對銀龍窮追猛打。

  它總算明白深淵領主為何會死在銀龍嘴下了,論腦子,它們幾頭「遺留物」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她,她的花招實在太多,也太會利用環境了!

  多麼惡心,暴雪天本來是它的主場,結果被她反利用著傷了它。

  它必須將她殺死,否則,腦子不靈光的史矛革也遲早死在她爪下。

  恰在這時,遙遠的密林方向衝起一支黑煙,聲音炸得巨響。片刻,當寒風送來半獸人的臭味和精靈的血香,冰龍眯起眼,露出了獰笑。

  「你叫阿薩思,對吧?」

  「聽上去不是個真名,你很謹慎。」

  它注意到阿薩思關注著密林的方位,惡念不斷翻滾。哈,不過如此,只要有在乎的人事物,敵方就有弱點供它拿捏,它大可蠱惑她,讓她自毀。

  於是,它又恢復了高高在上的樣子,氣焰略顯囂張:「想知道剛才的響動是什麼嗎?我不介意告訴你——」

  「那是一支奧克大軍在進攻密林。」

  它龍牙很長,笑得每一根都露了出來,看上去分外恐怖:「擔心嗎?難過嗎?你似乎跟精靈是朋友,你是不是在期待他們來幫你呢?」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他們自顧不暇,要對付整一支軍隊。讓我想想,你的精靈朋友可能在流血,而奧克會趴在他們的屍體上,大口吃肉。」

  阿薩思無動於衷。

  她看向冰龍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個白痴,左眼寫著「聒噪」,右眼寫著「煩躁」。

  她實在忍不住,這槽不吐她受不了:「你好啰嗦。」

  「你在戰鬥時能不能閉嘴,真的很煩。」她持續輸出,「為什麼要給我解釋?我根本不想聽。」

  「你很自以為是,覺得我會擔心精靈。可他們每一個活得都比我久,有著幾百幾千年的戰鬥經驗,我為什麼要擔心他們?」

  擔心她自己不行嗎?她可是在跟一頭冰龍干架啊!

  活見鬼,跟它吵幾句連干架的氛圍都沒了。

  講真,就算精靈真死了,那與她也沒什麼關系。攢那麼多年的經驗還是死了,只能說明這個世界太危險不適合他們生存,死了也好。

  很明顯,冰龍沒想到正義陣營會出阿薩思這種怪胎,她的腦回路不長在套路上。

  略一思索,它再接再厲:「或許,他們正在擔心你。怕找到你時,你已經……」

  阿薩思打斷施法:「已經吃撐了是嗎?」

  她沒興趣再與冰龍做口舌之爭了,這頭龍詭計多端,打架真不如深淵的黑炭干脆。

  她特別想罵它一句「老陰比」,可不知為何,這詞到了她嘴裡威力減半,罵出的是:「Crafty old fucker!」

  阿薩思深感無奈,總覺得沒發揮出該詞彙應有的水准。

  殊不知對於冰龍來說,她這話充滿了攻擊性和侮辱性,已經引起了它強烈的負面反應。

  「我要殺了你!」冰龍大聲咆哮,「你將被冰凍,將被擊潰,我要把你的肉塊丟進冰海喂魚!」

  它蜥行於冰柱之上,再度振翅而起,直衝阿薩思,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衝動暴躁。

  阿薩思身上的鱗片一換色,立馬與冰柱混為一體。她化作了冰柱上移動的一個圖層,讓冰龍好幾次追丟了她。

  冰龍怒極,它噴吐冰息,大地再度隆起厚實的冰牆。這冰牆一層層堆垛,越壘越高,倏忽拱成一個圓頂,將阿薩思冰封其中。

  冰龍大笑,「籠」中的冰柱瞬間鼓動起來,朝阿薩思穿刺過去。

  她立即收攏龍翼,沿著冰柱平滑的面下滑,在順勢而下的同時吐出龍焰,劃開了冰牆的一道長痕。

  冰龍被長痕吸引,扭頭沿痕跡攻擊。卻不料籠子的頂端衝出一根巨大的火柱,阿薩思掙脫而出,一爪劈斷一根冰柱,朝冰龍投擲過去。

  冰龍知道,銀龍已是打得沒有章法,快到力竭的地步了。它沒有猶豫,一口冰息傾吐,在擊中冰柱的同時擊穿了天際,射出一道漂亮的長弧。

  然而就在這時——

  就在它吐息完畢,尚未醞釀下一波攻擊的時候,銀龍突然閃現在它的左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它的嘴裡,爆出一陣強烈的電光!

  「轟!」

  雷息咆哮釋放的那一秒,冰龍對阿薩思的閃現依然難以置信。它不解,她究竟是怎麼晃到她身邊的?

  阿薩思自然不會告訴它,由於巨龍沒有第二視野,所以必定會被眼睛所騙。

  她沒有瞬移的能力,但周圍的冰柱堆得太多,足以夠成一面面鏡子。利用鏡像迷惑敵人的眼睛,是一種需要腦子的作戰手段,好在,她有點腦子。

  它以為她在上,其實她在下。它以為冰柱從上而來,其實自下而起。要不是它的冰息太猛,衝毀了那根冰柱,或許它的咽喉會被冰柱貫穿,省下她不少事。

  但很遺憾,鋒利的冰柱沒有得手,她不得不冒險滾進它的嘴裡。

  好在這一擊得逞了……趁著冰龍暈眩的檔口,阿薩思從它的口腔中滾出來,一尾椎刺瞎了它的一只眼。

  冰龍尖叫著下墜,被一根根豎起的冰柱扎得遍體鱗傷。眼見它的翅膀已被冰柱洞穿,暫時飛不起來。

  阿薩思往下俯衝,沒有收力,一擊撞在冰龍的長頸上。

  「咚、咚、咚!」

  接連三大重擊,冰龍的長頸彎了下去,已經無法揚起。它放棄了飛行,放棄了冰息,憑本能撕裂了翅膀,將與龍翼相連的爪子扯過來,抓住了銀龍。

  它嘶吼著用力擠壓她、捶打她,結果銀龍噴出大量熔岩,並再度釋放雷暴!

  「轟隆——」大地震顫。

  阿薩思嘶吼:「死吧!」


第97章

  體型差是硬傷。

  即使阿薩思千方百計地避開「短板」戰鬥,到頭來還是逃不過冰龍的一波垂死掙扎。

  她與它死磕到底,而它沒能熬過她頑強的生命力。

  當大面積雷暴劈開龍鱗,當大範圍熔岩炙烤血肉,冰龍終是扛不住,僅吐出了一聲悲鳴,便卸去了渾身的力氣。

  沾血的雙爪滑落,它豎瞳中的紅芒逐漸熄滅。

  臨死之前,它死死盯著傷重的銀龍,胸腔中被深深的懊悔填滿。

  它早該想到的,那句預言……巨龍將在第三紀元消失。

  如今第三紀元已過兩千多年,誰都以為這句預言成了玩笑,卻不料一語成讖,巨龍終將死於巨龍之手,生於戰鬥也死於戰鬥。

  早知如此,它應該聯合史矛革一起出手,不惜一切代價圍剿這頭銀龍。

  可惜世上沒有如果,巨龍的傲慢和輕敵應了預言的結局,讓這頭銀龍成了最後的贏家。可即便如此,它也不願銀龍一直贏到底。

  銀龍也是巨龍,既是巨龍,也逃不過巨龍的命運。

  冰龍昂起脖子,窮盡最後的力量發出箴言:「阿薩思,你逃不出巨龍的命運,你也會在第三紀元消失!」

  猩紅豎瞳之中,紅芒暴漲了一瞬,就再也沒能亮起來。

  它死了,很徹底。

  再沒了呼吸、心跳和血液流動,但阿薩思仍不放心,她拖著遍體鱗傷的身軀爬向冰龍的長頸,低頭、張嘴,一口又一口,直將冰龍的喉管咬開才作罷。

  她可不會給它詐屍的機會。

  龍戰止息,雪花再次飄落下來。寒風的呼嘯漸漸變大,阿薩思在冰龍的屍體邊趴了許久才恢復了力氣。一經恢復,她振翅而起,趕赴密林戰場。

  如她所料,精靈確實作戰經驗豐富,無需她出手幫忙。

  只是,她的出現極大地提升了精靈的士氣,因為她的「平安無事」只有一個像征,那就是冰霜領主·瓦爾莫拉克之死。

  冰龍死,銀龍生,精靈笑得如釋重負,而奧克的軍隊開始退縮。

  阿薩思看到,地面上那些似人非人的醜陋生物聚在一起,用嘶啞難聽的聲音大吼著:「它還活著!冰霜死了!」

  「瓦爾莫拉克死了!」

  「它怎麼可能會死?」

  實際上,進攻綠林王國的奧克大軍遠遠談不上是「大軍」。或許一開始數量不少,但因挑錯了對手,被精靈殺到不足五成了。

  它們身上彌漫著濃郁的黑暗氣息,一見銀龍飛近,它們立刻四散、鑽入密林逃走。

  可它們對密林的熟悉哪比得過精靈,以陶瑞爾和萊戈拉斯為首,精靈護衛隊殺進密林,一箭帶走一個奧克,可謂是殺到片甲不留。

  阿薩思沒有對奧克進行追擊,只是衝戰場遺留的奧克噴出龍焰,一擊將它們燒得人仰馬翻。

  天空單位對陸地生物的壓制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她只需噴一口火,無論是半獸人、食人妖還是幾頭灰不溜秋的攻城巨獸,都死於地獄之火,再無生還的可能。

  「啊啊啊!」

  慘叫聲充斥著整一片密林,也是在這時,於長湖、孤山的方向響起了軍隊的吶喊,人類與矮人居然集結起來,離開溫暖的窩,堵住下游的河,與逃離戰場的奧克戰成一團。

  陶瑞爾:「他們不是說不參戰嗎?」

  萊戈拉斯:「他們一向口是心非。」

  戰火二度燃起,阿薩思落在綠林城堡之上,收攏龍翼俯瞰大地。她很累,不打算參與之後的戰鬥。

  她來,一是為了保護精靈,二是為了守住龍穴,唯有這兩樣安全,她才有時間慢慢吃冰龍,也能在蛻變期獲得一群「共生生物」的守候。

  阿薩思在城堡上歇下,誰知歇下沒多久,遙遠的天邊傳來一聲鷹鳴。她仰頭望去,就見澤菲爾載著甘道夫而來,他們的身後還跟著十五頭巨鷹。

  一見奧克,巨鷹盡數撲下,用鷹爪將它們抓起、自高空摔落。可當澤菲爾放下甘道夫,它沒有急著進入戰場,反而振翅飛到她身邊,一連繞了數圈。

  阿薩思不耐:「你欠打了?」

  澤菲爾自動免疫銀龍的嫌棄,並發出震驚的聲音:「你……這是干掉了冰霜領主?」

  沒誰能將銀龍打得遍體鱗傷,除非是巨龍。但巨龍與銀龍戰鬥必有一死,如今銀龍還活著,那自然是巨龍死透了。

  事實擺在眼前,澤菲爾依舊難以置信:「你是怎麼做到的?瓦爾莫拉克的體型甚至比深淵領主還大,而你單獨……」

  阿薩思聽不下去了,她起身,一巴掌把巨鷹呼出去:「下面就是戰場,別打擾我睡覺。」

  援軍已經來遲,陣前還要廢話,戰爭沒結束就敘舊,是嫌活得長?

  巨鷹好歹也算朋友了,即使關系談不上多好,可它當著她的面疊滿必死的debuff,她能怎麼辦?當然是一巴掌扇醒它。

  就不能學學甘道夫嗎?

  一下鷹背就進入戰鬥狀態,二話不說先放一個聖光,再旋轉法杖捅入奧克的身體,用光的力量將它燒成灰燼。

  別看甘道夫是一位老者,可他的邁雅戰力真實不虛,被十幾個奧克圍攻愣是沒傷到。她注視著他,本以為他會釋放一個大型法術將奧克全數解決,結果——

  甘道夫一把扔掉法杖,抽出腰間的佩劍,英勇地砍死了十幾個奧克。

  末了,他完全遺忘了法杖,舉著劍殺進奧克之中,力量與閃避簡直滿點,甚至憑一己之力干掉了一頭巨大的食人妖。

  奧克:「殺了那個巫師,他沒有法杖!」

  甘道夫:「巫師的力量不容小覷!」並舉著劍衝了上去。

  阿薩思:……

  但比起甘道夫,萊戈拉斯似乎更離譜一些。

  阿薩思親眼看到,追殺奧克的護衛隊回防,萊戈拉斯也不知怎麼射出的箭,這一箭飛過她的頭頂,呈圓弧狀下墜,然後——精准地擊斃了一個衝甘道夫拉開弓的奧克。

  接著,萊戈拉斯頭也不回地射出一箭,這一支更離譜,居然中場截住了另一支射向精靈王的箭矢,把「我預判了你的預判」發揮得淋漓盡致。

  之後,整個戰場幾乎成了萊戈拉斯的大型射箭秀,他的箭一支支飛出,以極其刁鑽的角度扎入奧克的頭顱,挽救戰場的同伴,直到箭筒射空為止。

  奧克:「殺了那個精靈!他已經射光了箭!」

  萊戈拉斯拔出了腿上的兩把彎刀,一笑,從容地殺進包圍圈,並飛速從地上撿起箭。

  他拉開弓。

  奧克:「離開這裡!快!」

  阿薩思:……

  誠然,奧克的數量很多,來者是精靈的兩倍。它們的戰力也並非不強,只是不像精靈一樣經過時間的沉澱,練到如本能的地步。

  是以,奧克對上精靈的勝算不大,除非多對一。可即便多對一,它們也無法戰勝一些戰鬥經驗豐富的精靈。

  比如精靈王·瑟蘭迪爾,他未著鎧甲,仍穿著一身紅袍,顯然奧克進攻得太突然,他來不及做萬全的准備。

  所以他干脆不准備了,單提一柄長劍上戰爭,殺到披散的長發都沾滿了血。他的劍術比萊戈拉斯強太多,削了一排排奧克的腦袋,手法是干脆利落。

  他似乎很熟悉奧克的作戰方式,一見它們又要退走,他大聲道:「陶瑞爾,帶人去找地面的孔洞,往裡面燒大量草藥!」

  奧克會驅動巨大的掘地蟲鑽洞,再沿著地洞逃跑。它們是黑暗物種,一旦進入地洞就進入了有利地形,精靈將不再是它們的對手。

  陶瑞爾立刻清點人手,拖著草藥去找洞、再點燃。

  濃煙滾滾,氣味刺鼻,阿薩思看到密林的大地突然裂開,一條掘地蟲從土壤中翻起,又在煙霧繚繞中倒下。

  伴著奧克的吶喊,密林之戰進入了尾聲。

  *

  當人類、矮人和精靈正為「奧克進入北方」商議對策時,巨鷹已飛往北方山脈,在冰龍的屍體上空盤旋數圈,這才飛離。

  雪仍在下,冰柱沒有化。澤菲爾沒回迷霧山脈,它在高空轉了許久,先送別了同伴,再落在另一根冰柱上,安靜地看著阿薩思飛下來,開始撕扯冰龍的血肉。

  由於冰龍是她全力捕獲的獵物,精靈和巨鷹都沒有出力,阿薩思不准備給他們分食。當然,他們也不想吃。

  澤菲爾知道阿薩思偶爾有護食的習慣,為了不挨打,它特意飛遠了點,順便告訴她一些事。

  「冰霜領主的巢穴在狹海之外,是一座冰封的島嶼,上面有一座寒冰城堡。」

  「當它死去,與冰魔法相關的一切都會融化,包括那座島和那個城堡。如果你還想獲得龍穴中的寶物,或許現在不是進食的時候。」

  等冰封之地融化,寶藏將落入大海。

  阿薩思無所謂,左右她會游泳,不愁撈不到寶。但,能簡單辦事何必往復雜的方向上搞?

  趁島還在先撈一撈吧,財寶無所謂,重要的是龍穴中的魔法古卷。萬一遇水損壞,那她才是虧大了。

  阿薩思撕下一塊龍肉:「不吃飽怎麼有力氣起飛?」

  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只是阿薩思沒料到,這次的血食竟然這麼好吃,之前在戰鬥中一直沒注意,現在舌頭回過味來,一口就將她鮮上了天。

  該怎麼形容呢?

  冰龍不愧是吃著深海魚養膘的,許是不吃人,它的血肉泛著淡淡的鹹香和海水的腥氣,已然是深海魚的味道,但比之更美味、更有韌性,也比滄龍好吃多了。

  巨龍的防御似乎全在龍鱗上,掀開鱗片,它身上的肉就沒了防御力,猶如沒了殼的蚌肉,任她隨意撕咬。

  冰龍的脂肪層比鯨魚要厚,雪白的一層,阿薩思挖了一口嘗嘗,眼睛不由一亮。

  在人類嘗來頗為腥氣油膩的「鯨脂」,在掠食者看來是冬日最好的食物。阿薩思大快朵頤,不禁鑽入冰龍的腹中,將「鯨脂」扯進肚子,一吃就是兩噸,撐了。

  她痛快地打了個飽嗝,撫摸肚皮側躺在食物身邊,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於是,等萊戈拉斯帶著護衛隊抵達北方山脈時,所見的就是一頭銀龍翻著肚皮曬太陽的場景,它看上去無比愜意,每一塊鱗片都在閃閃發光。

  萊戈拉斯:「阿薩思怎麼了?似乎遇到了高興的事。」

  澤菲爾吐槽:「它吃撐了。」

  萊戈拉斯:……

  澤菲爾持續輸出:「它說不吃飽沒有力氣飛,可吃撐了呢?它飛不起來了。」

  可澤菲爾沒想到,卷王的思維與它大不相同。阿薩思只是小憩了一會兒,見身上恢復得差不多了,就決定帶著萊戈拉斯飛一趟狹海。

  她要食物,要魔法,也要寶藏!

  食草動物才做選擇,掠食者當然是都要了!


第98章

  冰封之地十分遙遠,那裡人跡罕至,環境惡劣。

  阿薩思帶上筐,筐裡窩著精靈。他坐在厚實的羊毛毯上,單手提著一盞燈,在晃動的火苗中檢索地圖。

  少頃,他掀開一角筐蓋,與阿薩思核對下方的地形。風雪撲了滿臉,精靈的聲音在風中破碎,但阿薩思還是一字不落地聽在耳中,變更方向,飛出風暴圈。

  又飛了許久,他們在一處山脈做短暫的停留。

  精靈打開水囊,灌入雪山融化的清水,又從行囊中取出「行路面包」,只咬下一個小小的角,他便吃飽了。

  「阿薩思,要來點『蘭巴斯』嗎?」他掏出一塊完整的面包,遞到銀龍嘴邊,「這是精靈的行路面包,可以抵御疲勞和飢餓,為食用者帶來祝福。」

  「只要一小口就能吃飽,但你是龍,或許需要幾塊,要試試嗎?」

  精靈沒有吃獨食的習慣,他有什麼就會分享什麼。饒是阿薩思對所謂的面包不感興趣,也不會拂了好友的心意。

  她張嘴,精靈將面包放進她嘴裡。小小一塊擱在舌尖上,譬如一粒麥子擱上人的舌頭,只能品出些許滋味。

  無疑,精靈的手藝是極好的。面包雖小,卻讓阿薩思第一次嘗到了麥香和粗糧的可口。

  它順著她的食道滑入胃袋,並沒有帶來什麼飽腹感,可「糧食」的味道久久不散,似乎卷走了她周身的血腥,只剩下與大地、植物相連的清爽氣息。

  不知為何,她的靈魂在為這一口食物悸動。

  讓她的腦海不自覺地蹦出「白米飯」、「大饅頭」、「魚香肉絲」等一系列奇怪名詞,最終,這所有的奇怪都彙成了一句話。

  「萊戈拉斯,精靈的行路面包是怎麼做的?需要什麼材料,可以種嗎?」

  萊戈拉斯:「不是每個精靈都會做行路面包。」

  察覺到阿薩思對面包感興趣,他只留下了兩塊,把其余的一塊塊塞銀龍嘴裡:「行路面包的配方被高貴的夫人們掌握著,代代相傳又高度保密。」

  「制作它,需要特殊的食材和魔法技藝,就像陶瑞爾會對草藥施咒,增加草藥的藥性,而我不擅長這些。」

  「我只擅長感知植物,並照顧它們。」萊戈拉斯道,「行路面包的食材能被種植,你有興趣?」

  阿薩思:「有。」

  萊戈拉斯笑道:「那你得找一塊肥沃的土地,給予它祝福。再播撒種子,澆水、通氣、曬太陽,給植物唱歌……」

  阿薩思認真地聽完了,她決定征用北方山脈的土地,種一大片做面包所需的食材。

  然後,她願意出錢,很多錢,讓精靈幫忙做一個十噸重的面包。想來搭配冰龍的肉吃,再來一杯滾燙的「花茶」,那滋味一定很好。

  待再啟程,阿薩思飛得更帶勁了,五天的行程愣是被她縮短到三天,她找到了冰封之地,也輕易地看到了那座寒冰城堡。

  或許暴風雪是天然的防御屏障,冰霜領主壓根沒在龍穴周圍設置機關,還將自己的寶物堆在一起,沒有分區存放。

  當阿薩思與萊戈拉斯進入其中,就見所謂的城堡只是空有一個城堡的「形」,並沒有城堡的構造。

  它的腹地是凹陷的,裡頭盛滿了財寶。四周沒有火光點亮,只在一面冰牆上鑲嵌了一枚璀璨的寶石,它散發著星辰般的光芒,照亮了一整座空間。

  阿薩思為寶石的輝光所迷,難得注視了它許久。

  她「看」得見,寶石發出的不但是光,還流淌著強大的能量。一如巨龍的吐息,宇宙的射線,血蘭的生氣,它與它們是一致的,屬實是不可多得的寶物。

  她轉頭,正想問萊戈拉斯那是什麼?

  卻見精靈也盯著寶石,天空藍的眼眸寫滿了震驚,頗有一種「看到澤菲爾被燒禿」的傻感。

  良久,萊戈拉斯才艱澀地憋出一句:「是……精靈寶鑽。」

  「嗯?」

  「是早已消失的精靈寶鑽。」

  萊戈拉斯恢復了平靜,幽幽一嘆:「它們消失在第一紀元的末期,距今已有六千多年。」

  精靈告訴她,在遙遠的雙聖樹時期,一位技藝精湛的精靈工匠·費諾打造了三枚精靈寶鑽。

  寶鑽蘊含著雙聖樹的輝光,受到維拉的祝福,擁有著不可摧毀、無法破壞的特質,能照亮一切黑暗,抵御污濁與腐朽,還包含著至高無上的力量。

  史前史詩稱,創世神伊露維塔曾撫摸過精靈寶鑽,為它們注入了阿爾達最原始的光輝。

  維拉們認為寶鑽不能為任何生靈所有,它們有了最初的光,就注定會與最初的黑暗糾纏。

  於是寶鑽存於精靈,不料連精靈都掀起了戰爭。魔苟斯搶走了一枚寶鑽,鑲嵌於他的王冠之上;貝倫與露西恩奪下王冠上的寶鑽,後又被巨狼吞入腹中……

  消失的寶鑽一如遺失的魔戒,都曾掀起經久不息的戰爭,讓中土屍橫遍野,讓萬物飽受摧殘。

  「它們無法被破壞,也不會碎裂,只能『消失』。」

  萊戈拉斯:「它們也確實消失了,在過去的六千多年裡,一顆成為了天空中的晨星,一顆沉入最深處的岩漿,還有一顆被投入了大海。」

  但他沒想到,被投入大海的精靈寶鑽居然落在了瓦爾莫拉克的手裡。

  想來也是,這一顆只是沉底,又不像晨星一樣「裝裱」在夠不到的地方。深海多的是大型生物,幾千年來總有一頭吞下了寶鑽,又好巧不巧地被冰霜領主捕獲。

  本來,瓦爾莫拉克一死,冰封之地融化,寶鑽又會沉入大海不見天日。可偏偏,他們先一步抵達龍穴,發現了寶鑽的所在。

  萊戈拉斯深知精靈寶鑽對精靈意味著什麼。

  它們是精靈文化和藝術的巔峰,是光明和希望的像征,是雙聖樹的永恆光輝,是費諾的誓言和不朽的傳奇,更是血與火、愛與悲的根源。

  精靈拒絕不了寶鑽,就像人心拒絕不了魔戒。可現在,就像精靈女王·凱蘭崔爾拒絕了魔戒的誘惑,萊戈拉斯毅然決然地拒絕了讓寶鑽回歸的念頭。

  「阿薩思,我懇請你。」萊戈拉斯的眼中帶著她讀不懂的情緒,「不要把寶鑽帶回中土,或者,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寶鑽在你手上。」

  「它們消失了六千年,請讓它們繼續消失吧。」

  阿薩思魔鬼低語,但當事龍並不認為自己是個魔鬼:「你不想要嗎?它不是屬於你們精靈的寶物嗎?只要你說想要,我就送給你。」

  區區一塊能量石,她送得起:「拿它交換行路面包的配方,可以嗎?」

  萊戈拉斯:……

  在你眼裡,精靈寶鑽還比不上行路面包?你到底對吃的有多執著?

  「不,不用了,阿薩思。」萊戈拉斯第一次感到哭笑不得,「請讓它消失,行路面包的配方……我會想辦法幫你弄到手。」

  阿薩思應下,表示這還不簡單。區區一塊能量石,她還是消化得了的。

  她一張嘴,把牆上的寶鑽吞了下去。頃刻,龍穴的光線一片昏暗。

  精靈與銀龍面面相覷,前者被驚得說不出話,後者在想失策了,應該搬完龍穴再吞,不過這塊能量石沒什麼味道,比不上面包好吃。

  漫長的沉默,萊戈拉斯終於憋出一句:「你,能消化嗎?」

  阿薩思點頭:「可以。」

  萊戈拉斯:「為什麼會想到吞了它?」

  「出於本能。」對此,阿薩思也是疑惑的,「我的本能告訴我,我缺一顆圓形的『石頭』,也會發光,也有能量,能被我吞進肚子裡,再吐出來。」

  她不知這東西要上哪兒找,只知道在看到寶鑽的那一刻,她稍微起了點食欲。

  萊戈拉斯呢喃:「這是什麼奇怪的石頭?」

  但眼下不是討論石頭的時候,他道:「等我回去翻看史詩,再幫你找找需要的石頭,現在——我們需要一些魚油照明。」

  光線太暗,不利於龍穴挖寶。

  可等精靈與龍站在了巨大的冰面上,望著幽深的海水,聽著波濤的聲響,萊戈拉斯像是受到了「蠱惑」,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大海,仿佛魂都要飛走了。

  阿薩思一爪子落下,把他摁在冰面上,精靈才反應過來,恢復了正常。

  阿薩思:「你恐懼大海?」

  恐懼就更要征服!

  阿薩思決定,只要小伙伴說一個「怕」,她就把對方推進海裡學游泳。當然不是這裡,她也怕小伙伴凍死。

  萊戈拉斯:「不,我並不害怕大海,只是……聽見了靈魂的召喚,來自海的彼岸。精靈注定西渡,我也會前往阿門洲。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和我們一起走。」

  阿薩思:「我會飛過去。」

  精靈失笑,一邊在箭矢上綁繩子,一邊尋找水裡的大魚:「最初,精靈誕生在大陸的東部,可阿門洲在大陸的西部。維拉渴望精靈的回歸,所以我們要從東部跋涉,穿過一整片中土,前往阿門洲。」

  阿薩思吐槽:「如果真渴望你們的回歸,為什麼要讓你們出生在東部?」

  「實在不行,維拉就不能把阿門洲搬到東部嗎?」

  換她才不會內耗,只會找維拉的原因。

  萊戈拉斯:……

  這天是聊不下去了,無論是「給你寶鑽」還是「把阿門洲搬到東部」,都該死的——充滿了讓精靈無法拒絕的誘惑力。

  萊戈拉斯一嘆:「還是先捕魚吧。」

  阿薩思點頭,旋即鑽進刺骨的冰水中。片刻,海底響起銀龍的呼聲,平靜的海面忽然泛起大量波紋,一大群魚從底下被龍趕了上來,前僕後繼地往精靈的臉上拍。

  等銀龍從水中探頭,精靈已被魚群淹沒。

  之後,阿薩思吐出龍焰烤了魚,與精靈吃了一頓海鮮。精靈用魚油和松果做了簡易火把,他們再度進入龍穴,率先分揀魔法古卷。

  不得不說,冰霜領主的好東西實在太多。

  萊戈拉斯不僅挖到了古卷,還挖到了拳頭大小的珍珠,它們顏色各異,堆在一個巨大的蚌殼中,散發著柔和的光。

  而除了這些,他還找到了大量寶藏,它們無一不是來自沉船和覆滅的國度,想來那些慘烈事件的造成也有冰霜領主的手筆。甚至,他還找到了不少巫師用品,其中有法杖和晶石。

  但最神奇的還是一只半舊的木櫃,它稱得上是這片寶藏中最不起眼的東西。

  可巨龍的藏品哪有「平平無奇」之物,果然,當萊戈拉斯打開木櫃時,裡頭湧出了大量金幣和古卷,這顯然是個空間容器。

  阿薩思湊過來:「這是什麼?怎麼能裝下這麼多東西?」

  這是她第一次接觸「空間魔法」,從一個木櫃開始。


第99章

  「這是『神秘櫥』,也被稱為『無盡櫃』,是一種用來拓展空間、容納物品的魔法器具。」

  萊戈拉斯摩挲著木櫃,撫過邊角的紋路,識別未腐的咒文:「它來自沉沒的大陸努門諾爾,裝著王室的財寶,是宮廷魔法容器。」

  「應該也是憤怒之戰時遺失的寶物之一。」

  「在辛達精靈的記錄中,第一紀元末期,人類·貝奧家族的船隊破開風浪,帶來了食物、美酒和財寶,卻被巨龍安卡拉岡擊沉,什麼也沒留下。」

  「沒想到會在這裡……」萊戈拉斯轉頭,仰望銀龍笑道,「現在,它們都是你的了。」

  精靈對財寶毫無貪念,即使身處金山,被大量金幣淹沒,他的眼中也只有古卷與史詩、符文和傳說。

  他在財寶中跋涉,抖落披風上的金銀,挖出埋底下的歷史。他小心拼湊著每一件古物的過去,尋找它們存在於世的痕跡,訴說著王朝的興衰更替,描述著擁有過它們的人類的生平。

  精靈永生,注定會記住漫長的歷史。

  因為每一段歷史都是他們生命中的某一個過程,而這些過程會變成回憶,帶他們不斷地閃回到過去。

  或許,人類的子孫後代早已忘了祖輩的姓名,可在精靈的記憶裡,他們的祖輩一如他們,年輕鮮亮如曾經。

  永生的精靈譬如永不腐敗的黃金,見證著他們命中的一個個過客,直到時間盡頭,才發現被留下的是自己。

  萊戈拉斯捧起一只銀杯:「這是聖杯,努門諾爾的祭祀用具。雕著小溪的用來裝溪水,雕著大海的用來裝海水,這只……裝血水,希望不是人血。」

  他丟掉銀杯,拔出一塊沉重的黃金碑。那塊碑比他人還高,又厚又重,可他愣是將其扛起、豎直,臉不紅心不跳,大氣都不喘一口,只能說精靈的力氣是個謎。

  「是剛鐸的黃金碑?」

  「剛鐸是人類的王國,建立剛鐸的王是努門諾爾的後裔。這塊碑記錄著埃西鐸和阿納裡安兩兄弟的功績,由矮人打造,遺失了三千年,居然也在這裡。」

  萊戈拉斯眼裡帶著驚嘆,賞完石碑便轉向下一個目標,猶如一只蜂鳥,在群花之間飛舞不休,哪都能吸上兩口。

  阿薩思注視著他,似乎也被他簡單的快樂所感染,並不急著裝古卷回家。她只是安靜地趴在黃金上,聽著精靈講著過去的故事,串珠成鏈,忽然「開悟」。

  她發現,其實她依然沒有逃過套路。

  只是這次的套路拉長了時間線,讓她的感受不太明顯而已。

  簡言之,「瘋狂科學家」仍有,還有倆,他們一個叫魔苟斯,一個叫索倫。

  「黑暗實驗室」也有,專搞基因研究(魔法改造),魔苟斯創造了巨龍,抓住精靈百般折磨將他們坑成半獸人,而索倫繼承了魔苟斯的「生化意志」,將「基因改造工程」越造越大。

  接著便是世界大戰,勝利站在正義這邊。這樣的戰爭反復了好幾次,從未停歇過。

  萊戈拉斯:「這是露西恩的項鏈,曾鑲嵌過精靈寶鑽。這是貝倫的戰利品,其中有魔君索倫的指套……別碰,有很強的黑暗力量。」

  阿薩思沒聽,一口龍焰熔了指套,吐出一縷煙:「那兩個,魔苟斯和索倫,還活著嗎?」

  她轉向精靈:「告訴我他們在那裡,我要燒了他們。」

  套路讓龍崩潰,燒死結束心累。

  精靈:……

  萊戈拉斯讀過大量史詩,可對黑暗力量潛伏在何處依舊一無所知:「我們念出了他們的名字,卻沒有特別的感覺,或許他們已進入永夜。」

  阿薩思:「半獸人仍在,他們必然活著。」她不抱僥幸心理,「而且,我聽說還有最後一頭巨龍。」

  黑惡勢力一如人心的黑山羊,才不會那麼簡單就被消滅。這條路注定難走,也注定……不可能走到盡頭。

  萊戈拉斯:「極北之地的暴君史矛革,一頭紅色巨龍,棲身於火山巢穴。它占據了北地王國的財寶,燒殺那裡的人類,將一片沃野變成荒地,而王室流落成難民。」

  在歷史上,被巨龍覆滅的王國有許多個,無一不是占據了大量財寶的國度。當精靈說出北地的慘狀時,他率先想到的不是密林龍穴,而是孤山的矮人坐擁著寶山卻沒有抵御巨龍的力量。

  史矛革不一定會進攻密林,畢竟密林有龍有精靈。可它一定會飛去孤山,矮人根本攔不住它。

  萊戈拉斯:「應該給矮人一個提醒……」可經驗告訴他,矮人絕不會聽,尤其是精靈的忠告。

  阿薩思:「收拾古卷,我們回去吧。」

  「好。」

  有了「神秘櫥」的幫忙,阿薩思的搬運工作進行得非常順利。要不是「無盡櫃」並非無盡,她大概會一口氣把寶庫搬空。

  當精靈捧起大把金幣,往櫃中塞了又塞時,阿薩思對「空間魔法」的好奇心達到了頂峰。

  她決定逮住甘道夫,榨干他腦子裡有關「空間魔法」的一切,卻不料自己的日常繁忙,根本沒時間搞學問。

  一飛回密林,她將古卷交給精靈,將金銀倒入龍窩。趁著寒冬未過,她順走了幾個行路面包,再飛往北方山脈啃食冰龍。

  離開數日,冰魔法沒有消退,龍肉依然新鮮。阿薩思對冰龍厚實的脂肪情有獨鐘,稱得上凶殘地吃了兩噸,再度翻起肚皮消食。

  末了,記住路線的她提著三個筐和一個櫃子飛往冰封之地。過幾天,她滿載而歸,再一次啃食龍肉。

  時間就在她的忙碌中轉瞬即逝,殊不知,人類、矮人和精靈的三方會議仍未結束,他們更忙,忙著吵架。

  集結火力進攻奧克,人類和矮人是自願的,確實是出自真心的幫忙,可在忙幫完以後,他們滿腦子只剩下利益。

  精靈驚嘆於他們變臉的速度,這招絕活一度讓精靈回憶起他們的祖父、祖父的祖父……只能說血脈真是強大,人類和矮人把他們祖上的變臉特質繼承個徹底。

  人類:「如果你們精靈不養銀龍,那麼巨龍就不會飛往這裡,更不會帶來奧克。沒有奧克,我們將在壁爐邊過冬,而不是死在冰冷的奔流河裡。」

  「對於長湖鎮的損失,我想精靈應該負責。」

  精靈:「如果沒有銀龍,巨龍不會一下子死去兩頭,也不會讓你們發現奧克的蹤跡。沒有銀龍,你們會在溫暖的壁爐邊被奧克殺死,而不是有機會在這裡責難精靈。」

  「我們帶來了奧克的消息,或許,你們需要支付一些金幣。」

  矮人:「休想帶走我們的一枚金幣,尖耳朵的小姑娘!」

  精靈:「注意你的措辭,矮人,我是一名男子。」

  矮人大驚:「少騙我,你沒有胡子,而且你還穿了裙子!」他指著精靈的長袍,又看向對方金色的散發,「你明明是個女孩!」

  精靈:「粗魯的矮人,你連男女都分不清嗎?」

  吵得最凶的時候,萊戈拉斯進入了帳篷。

  人類盯著他的臉看了許久,又轉向一旁沒什麼表情的精靈王——別說,還真別說,矮人分不清精靈的性別真不怪他們,精靈長得太仙,他們人類……可以完全不在意性別!

  只是,萊戈拉斯對帳篷內亂七八糟的博弈沒興趣,他只用了三句話便解決了所有爭端:「阿薩思回來了。」

  「它問我們,為什麼人類和矮人還在密林徘徊?」

  「他們要是不急著回去,它打算去孤山和長湖轉轉,順便取回坎庫斯的財寶。」

  人類和矮人:……

  精靈承諾不會率先搬出銀龍,但不會一直不動用銀龍。而阿薩思的過問就像核武器的敲門,當天,人類與矮人便離開了,安分守己地過起了冬。

  於是,冬季的下半場安穩度過,沒生出什麼事端。

  可在春季到來前,當阿薩思搬完最後一批財寶,又享用了一頓冰龍大餐後,她的身體出現了變化,並再一次進入了蛻皮期。

  她沉入湖底,也沉入了深層的夢境。

  卻不知甘道夫即將離開,他要前往夏爾參加霍比特人的豐收盛典,會在那裡停留很長一段時間。

  臨走前,他將一份古卷交給萊戈拉斯:「等它醒來後交給它,這是它好奇的東西,也是我送它的禮物。它身上流淌的銀輝,受到維拉的眷顧。」

  那是一份關於「空間魔法」的古卷,甘道夫知道原理,也將內容倒背如流,但其實對施展空間魔法並不擅長。

  可看到銀龍對「無盡櫃」的愛護,對「空間」的渴望,他想,或許這份古卷找到了真正的主人。不論銀龍能否學會,至少在龍的寶庫裡,古卷一定能夠長存。

  甘道夫離開了,走前還貼心地幫她冰封了龍屍。

  然而,冰塊的外圈融化了一半,阿薩思依然沒能從湖底醒來。

  不久,銀龍陷入沉睡的消息傳開,矮人的國度短暫地躁動了會兒,約三天後,矮人王·索恩帶著一眾衛隊親自來到密林,拜訪了瑟蘭迪爾。

  索恩留著一把大胡子,黑白相間,鑲滿鑽石黃金,看上去分外華麗。他與瑟蘭迪爾面對面而坐,伸出戴著十個戒指的右手端起酒杯,喝了密林特制的果酒,贊賞了精靈釀酒的技術。

  他說話還算好聽,瑟蘭迪爾矜持頷首。

  可矮人終有些本性難改,聊到最後,索恩說道:「瑟蘭督伊,自從密林有了一頭龍,你們精靈就變得傲慢了,是銀龍給了你們底氣嗎?」

  瑟蘭迪爾:「精靈從不傲慢,只是你們對龍感到害怕,自覺低了精靈一等而已。」

  身處劣勢,難免多想,更何況矮人一直仗著有錢、長壽和孔武有力而自視甚高,從來覺得壓精靈一頭。不料風水輪流轉,密林有了龍,他們一覺得精靈有了倚仗,內心自然不好受。

  瑟蘭迪爾懂,他見過的人心太多了。害怕而已,並不稀奇。

  可惜,索恩與坎庫斯的黃金呆了太久,多少有點龍病:「矮人從不低精靈一等,即使你們有龍。我們矮人有最精良的黑箭,可以一擊射穿龍鱗,直刺巨龍心髒!我想,精靈是不能傲慢太久的。」

  索恩:「釀酒這項技術很適合精靈,瑟蘭督伊,我不介意為精靈送來更多的釀造配方。」

  瑟蘭迪爾並未生氣,他活得太久,甚少為一些口舌之快動怒。哪怕索恩站在精靈的地盤,把精靈釘在「酒侍」的位置上,還放話說能解決銀龍——瑟蘭迪爾的眼神中唯有憐憫,他看向索恩,就像看到了歷史上被巨龍殺死的國王之一。

  精靈王終是給出善意的提醒:「索恩,孤山的財寶會招來惡龍,別把自己變成欲望的奴隸。」

  索恩憤然離開。


第100章

  春日之夜,銀月高懸。

  岸邊盛開了第一朵花,發出裂帛的輕響。

  湖底,蜿蜒於龍身的水草寸寸崩裂,裹挾著舊皮脫落的摩挲聲,沉睡一月的銀龍緩緩睜開了眼。

  無形的威懾擴散,聚攏的魚群眨眼分開,慌不擇路地逃竄。銀龍自水底昂起頭,晃下亂長的水草,攏了攏舊皮與鱗片,浮出水面。

  抖落水珠,阿薩思將舊物擱在一邊,從湖中抽出半身和長尾,沿著湖岸慢慢舒展。

  借著月輝,平整如鏡的水面倒映出銀龍的全貌。阿薩思俯視,但見她周身散發著淡淡的銀色光輝,猶如一塊蒙了薄紗的寶鑽。

  她的豎瞳蛻變成金色,色澤不如黃金濃郁,卻莫名多了層出塵的神性。

  頭頂的一對鹿角長大了許多,沿著後腦的輪廓生發,又向兩側生長,如同兩棵樹杈,分別開出了五岔。

  身上的龍鱗沒有變厚,反而是變薄了。但它們的硬度和強度變得更大,其上覆蓋著一層淺淺的光華,散發著生命的力量。

  阿薩思看到,當逸散的光輝灑落沿岸,草木開始生長,花朵突然盛開。它們一路從她的下顎對照處開到尾椎之下,搖散一股清香,也讓她收回了神。

  心神收束、力量內斂,她身上的光芒消失了。

  而在倒影中,她長大了不止一分。目測,她當下應該有260英尺長,約120噸重,雖未達到「百米千噸」的體量,但龍與龍總有差別,或許這麼長更適合她。

  她從不懷疑基因為她做出的選擇,她身體的每一個器官都無比地想讓她活下去,活出更適合生存的樣子。

  並且,這次進化帶來的改變遠不止身形,還有五感的提升、第六感的加持和對能量的感知吸收。

  她在呼吸,呼出了熱與濕,吸入了游離的生機與死氣。

  對著月亮,她忽然仰起脖子深吸一口氣,將北方山脈的氣息納入胸廓。很快,她分辨出了精靈衛隊的位置,嗅到了篝火的味道,還發現冰龍仍在原處未動,屍體上的冰只剩下薄薄一層……

  少頃,她振翅起飛,先前往食物的方向。

  當龍翼掀起的狂風在林間穿梭,精靈們立刻意識到銀龍醒了,不禁奔走相告。他們躍上樹枝,輕盈跟隨,又在中途停下。

  此刻,銀龍已經飛到冰龍的屍體上空,他們看到它的喉管凝聚出冰藍色的龍焰,衝著龍屍直線噴吐,霎那又將其冰封起來,凍個結實。

  「它打算繼續吃?」

  「看來長湖的牛羊、孤山的豬群和密林的鹿又安全了。」有精靈輕嘆,「真怕它換口味,不然只有大海能養活它了。」

  「它怎麼又變大了,巨龍是這麼長大的嗎?關於阿薩思的史詩部分該怎麼記錄啊?它是吃著吃著長大的?」

  「誰不是吃著吃著長大的?」

  阿薩思凍完食物,在精靈的頭頂盤旋兩圈,徑自朝他們的營地飛去。

  落地,她展開身體將精靈的一個個營帳圈起來,鑄成首尾相接的「巨龍防線」,給了一眾精靈莫大的安全感。

  他們呼喚著她的名字,詢問著身體如何,要不要來點「蘭巴斯」。思及那一陣難忘的麥香,阿薩思點頭,並收獲了六十個行路面包,吃到撐。

  阿薩思:「我的胃口變小了嗎?」

  精靈笑道:「這是大份的蘭巴斯。」吃完這批,精靈就沒糧了。

  他們准備再歇一晚,明日一早回綠林。

  誰知等消息傳回綠林後,他們的王子是一刻也等不了,大半夜的爬上懸崖非得把巨鷹叫醒,讓它載他前往北方山脈看望小伙伴。

  澤菲爾大恨:「給我一個不啄死你的理由!」

  萊戈拉斯信誓旦旦:「巨鷹是精靈恆久的朋友。」

  「為什麼非得今晚見,明明天亮就能見到了!」

  「那得再等一天才能見到晚上的龍。」

  澤菲爾的母語是無語,白天的龍和晚上的龍有區別?

  出於好奇,它終是載著精靈飛往北方山脈。不料精靈還真沒騙它,晚上的龍肚子吃飽、脾氣較好,窩在一個地方沒什麼「鬥志」,更沒一巴掌呼上來扇它。

  更奇的是,它居然會友好地打招呼:「澤菲爾。」

  澤菲爾頗有些受寵若驚,直到阿薩思給出暴擊:「今天的你看上去更小了,沒吃飽嗎?」

  澤菲爾:變大了不起啊,這龍一如既往的討厭!

  萊戈拉斯躍下鷹背,眸中帶光,向更富神性的阿薩思靠近:「阿薩思,你終於醒了!甘道夫在臨走前給了我一份空間魔法的……」

  只是,隨著萊戈拉斯的靠近,阿薩思的眼神變得疑惑起來。

  她感到奇怪,奇怪於萊戈拉斯身上的味道。

  再次進化後,她的五感有了進一步提升,若不加以控制,它們會自動識別生物身上極細微的氣息,甚至能聞到生物體內的激素濃淡、內髒鮮腐、病變根源……

  也因此,即使精靈的體味近乎草木,目前的她已經能明確地識別精靈與草木。

  而混跡於精靈之中,她還能嗅出他們的男女之分。相當於憑嗅覺在一座森林裡聞出植物是雌雄同株還是雌雄異株,是兩性花還是單性花,這能力能精密到十分可怕的地步。

  但現在,當她無意間把這項能力用在萊戈拉斯身上……才發現萊戈拉斯身上的冬青木香,更像是冬青中的雄株。

  雄株?

  等等,她相信自己的能力,她的本能絕不會騙她,所以——她以為的「命中注定的女人」其實是個男人,她因為能力不足而判斷失誤,找錯了小伙伴?

  阿薩思沉默了,壓根沒聽清精靈在說什麼。

  可她明白,與萊戈拉斯成為朋友就沒有「找錯」一說,他實力不錯又活得長,算是她認識的朋友中最不用擔心的一個了。

  阿薩思調整了心態,做最後的確認:「萊戈拉斯,你是個男人嗎?」

  此話一出,萊戈拉斯的笑容僵硬了,澤菲爾的鷹眼瞪大了,走過路過的精靈傻呆了。

  澤菲爾脖頸上的羽毛炸起:「你不知道?」

  阿薩思:「不知道,目前才發現。」

  澤菲爾愣了好一會兒,旋即完全放棄了邁雅該有的優雅,痛快地嘲笑精靈,深感這是半夜叫醒它的報應。

  萊戈拉斯抱胸,有些生氣:「我沒想到,你會忽略我到這種地步。」

  阿薩思誠懇道:「精靈聞上去像花草,最初,我無法從氣味上識別你們,只能看外形。你沒有胡子,穿著裙子,披著散發,有香味……」只有女孩才能這麼好聞。

  與矮人如出一轍的話說出口,一群精靈是無話可說,巨鷹笑得更大聲了。

  他們忽然發現,矮人經常認錯他們的性別也不能全怪矮人,或許他們跟巨龍一樣,是真的分不清啊。

  就像精靈分不清矮人中的男女,因為他們一樣長著胡子,只是女性矮人的胡子會稀疏一些。

  萊戈拉斯無奈:「好吧,不能怪你,但不能再認錯了。阿薩思,你要記住,我跟你是一樣的性別。」

  這一次,換阿薩思陷入了混亂,她幾乎瞳孔地震,隨機從鼻腔中哼出了一股長長的、溫度極高的白氣,以示自己被認錯性別的憤怒。

  她沉聲隆隆,威嚴無比:「萊戈拉斯,我跟你是不一樣的性別。」

  萊戈拉斯:……

  全體精靈:……

  你·說·什·麼?

  澤菲爾一整只鷹笑倒在地上,撲騰如走地雞,無比猖狂。最終,它被忍無可忍的阿薩思一巴掌呼了出去,發出尖銳爆鳴聲。

  *

  事實證明,小伙伴的重歸於好只需一卷空間魔法。

  雖有認錯性別的烏龍,但這並不影響龍與精靈的友誼。

  當第二天來臨,阿薩思進食完畢,她心無芥蒂地帶著精靈飛回了密林,並在他的解說中研究起了空間魔法。

  但她發現,空間魔法並不好學,它除了需要用大量魔力劈開空間,還需要花費力量去穩定空間。

  巫師一般不會深入鑽研空間魔法,反而匠人會。比如矮人或精靈的鑄造大師,他們總會鑽研出一些搭配空間魔法的物件,例如無盡櫃、霍比特人的背包,在世界的一角流傳。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技藝已經失傳,就連精靈也不懂該怎麼做「無盡櫃」了。

  索性,阿薩思沒有依賴人的習慣。

  她自行研習魔法、進食冰龍,再度進入了自律日常。

  如是三年,冰龍只剩一副骨架和鱗片,古卷只剩空間魔法仍未攻克。阿薩思暫時飛離了密林,在北方山脈開辟了一塊菜地。

  她用爪子松土,灑下種子,並祝福了它:「如果你不豐產,我就燒了你。」

  之後,她時常為菜地布雨,悉心照料,它顫巍巍地長出了一片矮苗。又一年,她收獲了精靈常吃的一堆果蔬,在將菜地交給萊戈拉斯後,她說道:「你之前說過,有一塊精靈寶鑽在火山中?」

  精靈點頭。

  「我要找到它。」阿薩思說,「我會離開一段時間,如果有巨龍來搶奪龍穴的財寶——讓它帶走,保護好自己,等我回來再算賬。」

  萊戈拉斯:「精靈對財寶沒有欲望,你對它們也是。沒有染上欲望的氣味,巨龍就不會發現它。」

  相對的,他轉向了孤山的方向:「那裡充滿了欲望的味道,或許只要幾十年就能引來可怕的夢魘。」

  阿薩思收回目光,振翅飛遠。

  萊戈拉斯沒有挽留,他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短暫的分別之於精靈的生命只是一瞬,他們終會再見。

  而他,也該正式研習魔法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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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當實力達到一定地步,即使孤身一人,也無懼走上任何道路。

  阿薩思便是如此,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去幾個有死無生的地方。

  她飛過繁華的艾辛格,那裡人口稠密、四通八達;她路過清新自然的夏爾,那裡地廣人稀,霍比特人正忙著秋收。

  她降落在黃金森林,於紛揚的金色落葉中邂逅了精靈女王·凱蘭崔爾。

  或許是那日的陽光太好,讓女王柔光閃耀,像極了一塊熠熠生輝的寶鑽。阿薩思短暫地忘記了密林的小伙伴,在凱蘭崔爾身邊呆了三年。

  女王走過漫長的歲月,有著廣博的知識和豐富的閱歷。她為阿薩思解答了空間魔法的原理,指點她如何使用,再教了她一些匠人的技藝。

  作為回報,阿薩思為黃金森林燒去腐土,翻新大地,待精靈們播下種子,她為大地帶來雨水,讓整片森林煥發出更強的生機。

  之後,她辭別凱蘭崔爾,繼續踏上旅途,又在掠過綠蔭路時遇到了兩名巫師。

  他們一個是熟人甘道夫,一個是有過一面之緣的褐袍巫師。他名為「瑞達加斯特」,也是一名行走於中土的邁雅,更是一名自然巫師。

  他擅長變色、變形,有著豐富的植物知識,不僅通曉動物的語言,還能與各種動物無障礙溝通。

  初見阿薩思,他表現得十分激動,直言兩年前曾去密林拜訪,不料傳說中的銀龍已經離開了巢穴,行蹤不定。

  瑞達加斯特:「如果您不嫌棄,白銀領主,請和甘道夫一起到我的樹屋坐坐吧。」

  坐坐就坐坐,卻不料這一坐就是五年。

  褐袍巫師的樹屋看似小巧,實則內部空間極大,四面堆滿了書籍古卷,從草藥到種子,從毒物到精油,從符文到咒語,甚至還有解剖……幾乎全是她感興趣的內容。

  誠然,以她龐大的體型看書著實吃力,好在甘道夫閑得慌,會坐在一旁曬著太陽幫她翻書,而瑞達加斯特一直在解答她的問題。

  阿薩思:「三份薰衣草、迷迭香,兩份綠薄荷,一份聚合草根、百裡香——這不是精靈常喝的花茶配方嗎?為什麼這裡寫著『美容浴』?」

  「花茶?」褐袍巫師大驚,「這是精靈的洗澡水配方啊!辛達族親自從我這兒取走的配方,才過了四千年,怎麼就變成茶了?」精靈的記性沒那麼不好吧?

  阿薩思:……

  她想靜靜。

  果然,知識就是力量,讀書改變命運。在兩位巫師身邊上了五年學,譬如被導師手把手帶著碩博連讀,阿薩思深感自己長了點腦子,對空間魔法的理解更進一層。

  所謂實踐出真知,為防使用空間魔法失敗、引起空間動蕩,阿薩思詢問了沉沒大陸·努門諾爾的所在地,便辭別了兩位巫師,朝著西邊飛去。

  瑞達加斯特:「它為什麼要去尋找失落大陸?」

  甘道夫:「或許是為了寶藏,龍都喜歡亮晶晶的東西。」

  而努門諾爾確實有著豐厚的庫藏,畢竟在它沉沒之前,就連王室也沒能帶走庫中財寶。它們在海底沉睡太久,而龍的造訪會讓它們重見天日。

  阿薩思橫渡中土,一頭扎入大海,朝著深海游去。

  越往下,水壓越大,黑暗越濃,就連游過身邊的魚也愈發巨大,長得更是奇形怪狀,頗有種「慘不忍睹」的感覺。

  但阿薩思並未感到不適,或者說,她的天性是喜水的。

  而基因中屬於深海大章的一部分正在緩慢蘇醒,使她很快摸清了方位和環境,朝著更深遠的地方游去。

  她不知在黑暗中度過了多久,是半年還是一年?

  就在她成功劃出第一道空間裂縫的那天,她終於抵達了努門諾爾。接著,她吃掉了盤踞在此多年的巨型章魚,把整塊大陸占為己有。

  她在海底不斷地修行空間魔法,日以繼夜,早已忘記時間。也是直到這時,她才明白「長生」對生物而言是多大的底氣,生命力的充足飽滿,讓最寶貴的時間成了她手中最不值錢的東西。

  海底無歲月,一晃不知幾年。

  等阿薩思開辟出的空間足夠穩定,她才終於開始挖寶,將失落大陸的財寶納為己有。而在挖寶的過程中她發現,不怪所有人都喜歡黃金,這種金屬實在是太穩定也太保值了。

  努門諾爾沉沒了幾千年,可王室庫中的黃金依然燦爛。只需拂去藻類,驅走魚蝦,它們一如往昔耀眼,仿佛是永生的另一種表達形式。

  阿薩思看得萬分感慨,並將它們扒入寶庫。

  待她「走」遍努門諾爾,又游過大半海底,她總算膩了海底的生活,決定上岸了。

  她游向海邊又振翅飛遠,這一次,她在夏爾停下了腳步,於霍比特人聚居地的山脈中深居簡出。

  半個月後,她救了一個來山上打柴卻被狼盯上的霍比特少女。

  她只有十二三歲,長得非常矮小,赤足行走不愛穿鞋,有一頭半長的短發和漂亮的大眼,看上去像個洋娃娃。

  她對她感到害怕,可她的教養卻不允許她失禮。

  於是,阿薩思看著她瑟瑟發抖地道謝,她甚至還鞠躬:「感謝您的幫助,偉大的巨、巨龍!我是貝拉多娜·圖克,我、我會給你送我祖母的烤餅!」

  她不置可否,只是閉目養神,而這少女忙不迭地離開。

  她本以為她不會再來,或是會傳開山裡有龍的消息,誰知霍比特人天性善良又重承諾,貝拉多娜次日就帶來了烤餅,而餅的味道還不錯。

  就這樣,阿薩思又多了一位小伙伴·貝拉多娜。

  她說,她的夢想是冒險,她不願像別的霍比特人一樣呆在一個地方安度一生。她認為人生重在突破和超越,不然會像花一般枯萎。

  阿薩思:「可你連一只狼也對付不了。」

  貝拉多娜:……

  她不是魔鬼,也不想讓孩子美夢破碎。為了幫少女實現夢想,她開始了對她的訓練,爭取讓她在十年內修成「筋肉霍比特」,以後一拳一個半獸人。

  可她高估了貝拉多娜的耐力,也不了解霍比特人愛擺爛的天性。前後才三天,貝拉多娜就放棄了冒險的夢想,決定像所有霍比特人一樣度過平平無奇的一生。

  貝拉多娜:「如果生活給了你一拳,你就躺下裝死好了,這樣就不會再挨第二拳。」

  阿薩思:「為什麼不打回去?」

  貝拉多娜:「有力氣打架還不如跑遠點。」

  阿薩思:……

  掠食者跟草食動物毫無共同語言。

  她在夏爾住了兩個月,秋末,她辭別貝拉多娜,飛去尋找「安戈洛姆」火山,傳說中被扔了精靈寶鑽的那座。

  然而她沒想到,這座火山曾位於「貝爾蘭」之地,而在憤怒之戰結束後,貝爾蘭大部分地區沉入大海,連同火山也消失了。

  簡單講,那一枚寶鑽有可能也在深海,或是早已隨岩漿流向別處,她不一定能找到。

  可阿薩思一向執拗,尤其是對心儀之物。左右她活得久,干什麼不是干,一寸寸找過去吧。

  如此,阿薩思再度入海,忘卻了時間。

  不知找了多少年,她終於在陸地的另一座火山之下找到了精靈寶鑽。

  它沒有破損,光彩依舊,安靜地浮在岩漿之中,散發著奪目的光輝。阿薩思繞著它游了幾圈,將它帶出岩漿,再把它吞入腹中。

  末了,她夜夜在崖頂仰望星空,注視著那顆最璀璨的晨星,她想吃了它。

  只是在食用它之前,她要回一趟密林。

  她必須弄清楚,最後一顆精靈寶鑽是否在太空?如果是,安全起見,她得找回一開始的飛船,即使它已經毀得面目全非。

  要是沒記錯,她的飛船和坎庫斯的財寶都被矮人帶走了。那麼這次回去,她還得與矮人做個交易。

  卻不料——

  她這一走就是百年,之於孤山已是滄海桑田。

  *

  矮人王·索恩依舊記恨著瑟蘭迪爾的「傲慢」,他非要氣一氣這位精靈王不可。

  索恩以瑟蘭迪爾亡妻的「白寶石項鏈」為引,與精靈進行了交易,可在瑟蘭迪爾前去孤山帶回項鏈時,索恩並沒有把他想要的給他。

  精靈王憤然離去。

  矮人王子索林忍不住反駁了國王,認為這麼做不妥,要信守承諾。可惜,索恩的龍病愈發嚴重,早就聽不進任何良言。

  他得意於駁了精靈王的面子,日夜沉迷於庫中黃金,與財寶相伴。直到北方的暴君·史矛革飛來,襲擊了孤山、占據了寶庫,索恩的龍病才終於「好轉」,只剩下滅國的絕望。

  史矛革占領了孤山,矮人被迫離開家園。亡國之後,他們流落成匠人,也求助於精靈,但精靈見慣了龍病帶來的悲劇,他們不打算接手矮人,只提醒他們去人多的地方謀生。

  矮人離開了密林,史矛革沉睡於孤山,長湖鎮逐漸變得擁擠。

  而十年後的一天,離開百年的銀龍再度飛回了密林。對於精靈和龍來說,這只是一次短暫的離家旅行,可對於長湖和孤山來說,無疑是等到了救星。

  他們迫切地想讓銀龍出手,幫忙趕走史矛革,或是殺死它。殊不知阿薩思暫時對史矛革沒想法,只追問「晨星」能否被觸及。

  萊戈拉斯:「我翻遍了史詩,並沒有找到你所說的石頭。唯一接近描述的石頭是『大山之心』,它是矮人的像征,目前被史矛革占據,想得到會比較棘手。」

  「大山之心?」

  阿薩思明白,她的食譜又增加了。


第102章

  大山之心也被稱為阿肯寶石,是一塊完美無瑕的珍貴礦藏。

  它自孤山深處被挖掘,只有成人手掌大小,卻頗為沉重。它剔透純淨、不含雜質,閃耀著明亮的光輝,也反射著多彩的光,像一顆墜入山間的星辰。

  它不帶絲毫魔力,也不含特殊祝福,它只是大地之母孕育出的一個奇跡,埋於礦山之中,沉在岩石之下,直到被矮人發掘、鑲嵌於王座之上,成為王國意志的像征。

  「沒有魔力?」

  「沒有。」

  大山之心不是精靈寶鑽,它天生地養、源於自然,未經過魔力的錘煉和神聖的祝福,一分一寸都是天然野性之美。

  吞下它或許不會有任何助益,可舍棄它會讓龍牽腸掛肚,生理上。

  左右不吃進肚子裡不安心,阿薩思打算吃了試試。

  萊戈拉斯:「如果你吃了阿肯寶石,或許矮人會被你氣死。索恩年邁,活不了多久了。」

  阿薩思咧嘴一笑,露出鋒利的牙,展現著掠食者的猙獰:「那又如何?我是龍,看不慣我大可以來挑戰我,否則,矮人管不了我吞寶石。」

  她甚至連人都算不上,還指望拿世俗的一套看待她,多麼可笑。

  既然索恩老了,那該死就怎麼死,跟她有什麼關系?如果她吞了寶石矮人就被氣死,那也是他們心態不好,境界不開闊,格局打不開而已。

  大山之心存在多少年,矮人壽命能有多少年,他們自認為是礦藏的主人,殊不知在礦藏眼裡,他們只是它的過客。

  阿薩思:「怎麼,你在可憐矮人?」

  萊戈拉斯當然不會,精靈心寬,但不代表不記仇。索恩用他母親的遺物誆騙了他父親的事,他記著呢。

  「命運由自己選擇,輪不到我去可憐他人。」萊戈拉斯道,「我只是擔心你,阿薩思……矮人的仇恨會世代傳遞,你吃下阿肯寶石,他們會一直針對你。」

  阿薩思淡定:「他們不敢直面史矛革,也不敢直面我。」

  孤山換了新的主人,矮人就不再擁有這片領地。如果她擊敗了史矛革,那孤山就是她的。想怎麼使用領地和財寶,只有她說了算。

  阿薩思:「我曾在北方山脈被孵化,破殼後遇到了矮人的軍隊,我沒有出手,而是選擇了離開,他們也沒有傷害我。」

  「離開意味著放棄,放棄領地與資源。所以,即使矮人帶走坎庫斯的一切我也從不過問,因為這是自然法則。」

  也是無聲的規矩。

  「如果孤山迎來龍戰,而矮人不甘放手,那我會燒了他們,一個不留。」

  萊戈拉斯明白了她的態度:「我會跟你一起前往孤山,史矛革是巨龍最後的君王,戰力不輸安卡拉岡,萬一……」

  他沒能說下去,阿薩思當著他的面凌空劃開一道縫隙,伸爪入內,巴拉出一大堆財寶和古碑。

  萊戈拉斯瞪大了眼:「這是哪來的?」不對,這不是重點,「你學會了空間魔法?」

  阿薩思點頭,又搖頭:「我花了一百年,只學會了開辟空間。」

  她在學習空間術上並沒有天賦,只是足夠努力。好在她能活很久,而只要活得久,她總會出造詣。

  不急。

  阿薩思嘩啦啦地倒出大量財寶:「你喜歡什麼都帶走。」

  精靈應該像寶鑽一樣閃閃發光,比起耀眼的凱蘭崔爾,萊戈拉斯總有點「灰撲撲」的,像只剛打完滾的小狗。

  萊戈拉斯被一堆金幣的大浪送走,被埋前,他努力地伸出手:「我什麼都不要!我的鎧甲和箭矢,都是用你的鱗片打造的……快拉我一把阿薩思!」

  爬不出來了。

  「晨星可以吃!往上飛、往上飛就行!」

  終於,阿薩思體貼地把他扒了出來。

  其實,龍比任何生物都記仇,尤其是在小伙伴回避了她一開始的問題後。怎麼,晨星吃不得,你還可惜上了?是晨星重要還是朋友重要,你不夠朋友啊。

  呵,就當著你的面吃。

  *

  復歸密林,阿薩思沒急著飛往孤山。

  她在龍穴中挖寶、選材,翻出一堆秘銀制品,又添上不少年代久遠、富含魔力的祭祀用具。

  掂了掂重量,她揣著它們尋了處水源。在一眾精靈好奇的眼神中,她吐出龍焰將它們全部燒化,又伸出爪子、半點不怕燙地將它們搓扁捏圓,直至團成一個球形。

  「它在做什麼?」

  「給自己做一個玩具?」

  目前來看是這樣,可當阿薩思對著一顆火球念出龍語,又施加了一重重空間魔法後,活得長的辛達精靈面色一變。

  銀龍學會了空間魔法,也學會了匠人的鍛造術,配合龍焰和魔法,還有比它更強大的「鑄造師」嗎?

  沒有了。

  銀龍可不是在做玩具,而是在鍛造空間物品。唯有打造出一方獨立空間,它才能將分出去儲存物品的魔力收回來。

  不然,沒有特制的空間容器收納物品,它一旦進入戰鬥造成力量波動,被它塞進亞空間的物品就很容易在空間波動中流失,再也找不回來。

  收回魔力、龍穴外置,它是在為龍戰做准備。只是,為什麼要打造成一個球呢?誠然球體的結構最牢固,可每天抓握在手中……真的方便嗎?

  空間球一成,阿薩思衝它吐出一口冰息降溫,試了試手感相當滿意。

  她抓著它在水中滾了幾圈,不沾水;又推著它滾上草皮,不粘土——它散發著秘銀柔和的光輝,如一顆完整的月球,有著極強的魔導性和強韌度,是她所需之物。

  當她將它握在手裡,心頭湧起無限的滿足。似乎,她就是缺了這麼一顆球。

  飛回龍穴,她將庫藏挪入其中,騰出了一大片空闊的土地。

  之後,她像是在黃金森林時一樣,先用龍焰燒過腐土,再用爪子犁一遍地。她找到萊戈拉斯詢問行路面包的配方,誰知對方還真搞到了手。

  萊戈拉斯無奈:「我幫艾洛溫夫人揉了五十年面粉,她才肯告訴我配方。但祝詞我實在無法弄到手,除非我是女孩,不然我沒資格知曉。」

  阿薩思:「正好我是女孩,我去。」

  於是,體重120噸的女孩「擠」進辛達精靈的夫人之中,用生平最低溫的吐息拂亂了她們的長發,連威嚴的發聲都變得溫柔似水,為了一口吃的她什麼都做得出來。

  阿薩思:「行行好吧,夫人們,請務必告訴我行路面包的祝詞是什麼?請相信我,我的性別與你們一致。」

  精靈們:……

  良久,她們掩面一笑,能讓一頭龍為了行路面包求上門,這無疑是對精靈手藝的最高肯定。

  她們爽快地給出了答復:「行,行,好。」

  就這樣,阿薩思在山谷中種起了果蔬,在山坡上栽下了果樹,又將密林的荒地開墾出來,辟成大片的麥田。

  她為田地灑下雨水,噴出煙霧熏走蟲害,大吐龍焰開辟荒野。春耕秋收,年復一年,她像是忘了孤山的龍、天上的星,眼裡只有米面,也一心只想吃米面。

  終於在第三年,她噴吐龍息「吹」出一只黃金大碗,把最優質的糧食倒入其中,在一眾精靈夫人的指導下將其捶爛,再加水和面。

  經過近半個月操作簡單但過程繁瑣的制作過程,阿薩思將金飯碗密封,噴吐龍焰炙烤,一次次施加祝福。歷時近三天,她總算憑一己之力打造出一塊十噸重的蘭巴斯。

  即使這塊蘭巴斯長得像饅頭,可當一抹正宗麥香鑽入鼻孔,阿薩思囫圇個兒爬了上去,仿佛靈魂找到了歸屬之地,忍不住張嘴咬了一大口。

  香!

  只可惜,快樂不過一口,她不去找史矛革,史矛革卻上趕著來送死。

  阿薩思也沒想到,史矛革沉睡了那麼久,偏偏在今天出來覓食。伴著遙遠處傳來的一聲龍吟,她看到長湖鎮的方向亮起火光。

  精靈們臉色一變,紛紛換上鎧甲,全部進入備戰狀態。他們大聲喊著巨龍出來覓食了,守好林中的鹿——很快,那一抹暗紅色的龍影就衝上天際,消失在雲端。一段時間後,它驀然從綠林城堡的上空砸下,速度奇快無比。

  阿薩思即刻張開龍翼護住一眾精靈。

  果然,熾熱的龍焰從上方淋下,如瀑布般從她的周身散開。她扛住了龍焰,卻不料對方的目標並不是她。

  僅僅一個錯眼,一雙巨大的龍爪抓起了她的蘭巴斯,甩入半空,那該死的巨型紅龍還當著她的面咬了一口,結果因口味不對,它嫌惡地吐掉了面包,還將剩下的扔進了水中。

  「噗通!」巨大的水花飛濺,阿薩思的大腦出現一瞬的空白。

  抬首,高空中的紅龍還在盤旋,隆隆龍語充斥著邪惡的氣息:「還以為你吃的是什麼美味,居然是令我生厭的糧食!跟精靈吃一樣的東西,你丟了巨龍的臉!」

  阿薩思不語,浪費食物萬分可恥,她看它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條死龍。

  她本想好好吃幾頓面包,再去孤山挑戰領主,然而對付惡龍的前提是成為惡龍。

  阿薩思沒有猶豫,將攥在爪心的秘銀球狠狠甩了出去,精准地命中史矛革的側臉。而秘銀球極其沉重,一下打得紅龍偏過頭去,下一秒,阿薩思咆哮著往天上飛,劈出震怒不已的雷暴。

  「誰允許你動我的食物,崽種!」

  「既然你毀掉了我的食物,那就換你成為我的食物!」阿薩思噴吐龍息,陰沉沉地說道,「還是你自己送上門的!」

  她要給她的蘭巴斯報仇!


第103章

  史矛革是一頭紅鱗巨龍。

  它年輕強大,健碩凶猛,完美地繼承了先輩的尖牙利爪、堅硬鱗片,以及凶殘狡猾的天性。

  它體長足有460英尺,重達千噸。靜臥時如一座山丘,飛行時像一塊隕石,是動是靜,都帶著純然的壓迫感和強大的力量感。與之為敵,更是連對視都需要勇氣。

  此刻,它凌空飛翔,張開的龍翼如覆頂的陰雲,背負余暉,向地面投下巨大的陰影。

  它沒有在意銀龍的怒火,即使對方殺死了中土僅存的幾頭巨龍,它也並不認可對方的實力。

  背棄黑暗的東西,與所謂的正義為伍,銀龍單打獨鬥的實力能有多強?不過是與巨鷹、精靈合力擊敗了別的巨龍,為了震懾和造勢,才把「單殺」的名頭套在它身上而已。

  它能不知道?

  一頭吃糧食的龍,可笑,它的爪牙只是用來收糧的鐮刀,撕得動血肉嗎,就敢衝它這麼放話?

  史矛革大笑,嘲諷拉滿:「可憐又孱弱的銀色羔羊,因為吃不到一口草,所以生氣了嗎?」它噴出熾熱的鼻息,「你那脆弱的乳牙,連我的鱗片也啃不動吧?」

  阿薩思沒有反嘴,情緒十分穩定。

  她才發現,其實氣到極致是完全不想說話的,仿佛與對方廢話一句都是在浪費生命。她盯著它,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了它」。

  抹去所有的情緒,她的豎瞳變得清明,只剩下專注無比的目標性。她身上甚至不再有殺氣和怒火,只是在振翅的那秒——她的速度突然暴到最快,形同一道光射向天際。她「轟」的一聲撞上史矛革,將它撞進了雲層裡。

  地上的精靈仰頭望去,就見雲朵的形狀一變再變,剎那射出一道烈焰。雲間似有鮮血飛濺,再細看,只見幾片紅鱗從天而降,砸進密林之中。

  木精靈奔入林間,手握龍鱗折返,大聲道:「是史矛革!它失去了鱗片!」

  消息飛快傳遞,就見綠林城堡之上,精靈們推出專用來射殺巨龍的戰弩,架上一支支人高的「銀箭」。它們每一支都由銀龍的鱗片打造,入手沉重,數量稀少,專治破甲後的巨龍。

  經驗豐富的弓手全部就位,銀箭一支支架起,就等著史矛革現身。

  他們以精靈上千年的射箭本領發誓,一定會將銀箭送進巨龍的鱗片脫落處,絕不會誤傷銀龍分毫。

  可惜,兩頭巨龍在遠超射程的高空打架,還不停地在雲層中穿梭。那快速變換的身位,若隱若現的軀體,狂舞的龍焰和黑煙,都讓一眾弓手「瞎了眼」。

  最重要的是,兩頭龍打出了密林的天域,正朝孤山飛去。

  停留在他們視野中的最後一幕,是阿薩思一口咬住了史矛革的尾巴,又被對方狠狠地甩進雲層。高天響徹著史矛革的咆哮,顯然是被氣狠了。

  「卑劣的異龍,你竟敢咬我的尾巴!」

  「我會讓你見識到巨龍之怒!我要將你,將你在乎的東西,全部燒成灰燼!」

  然而,當它衝入雲霧的那秒,迎接它的是一口熾熱的龍焰。阿薩思噴向它的左眼,迫使它不得不轉頭,而後她忽然拔高身影,與它錯肩而過,再一口冰息噴上它的脊背,凍上它的翅膀和脊骨。

  厚實的冰層堆在背上,史矛革難得身形一滯。就這檔口,阿薩思的雷暴雖遲但到,直擊史矛革的背部,生生將它打落雲端。

  可失控不過三秒,史矛革翻身而起,衝上空吐出大範圍的龍焰。

  它不如冰龍聰明,但它足夠狡猾,一見阿薩思不僅會「雷息咆哮」和「地獄之火」,還擁有「冰霜洪流」,就明白事情並不簡單。

  是以,它立刻吐出火焰驅散雲霧,減少成冰漫電的障礙,再馬上結束追逐戰,切入近身肉搏的模式。

  看得出來,銀龍跟它耍花招就是為了不近戰,對方想靠一些小伎倆削弱它的體力,好達到坑害它的目的。畢竟,銀龍的體格無法與它相比,一旦近戰時間持久,對方必將落敗。

  因此,比什麼魔法,比肉搏啊!它是中土的最後一頭巨龍,也是體型最大的巨龍,近身戰它有什麼好怕的!

  顯然,史矛革純屬好了傷疤忘了痛,壓根忘了阿薩思也是個力量級。

  而近戰,才是阿薩思從小玩到大的長處。

  史矛革殺了上去,阿薩思毫不猶豫地正面迎擊。

  已殺兩頭巨龍,她十分清楚巨龍的弱點,說白了,雙足巨龍的爪子與龍翼相連就是它們生理上最大的劣勢。若是高空作戰,她只要避開龍頭的攻擊,就能用兩只前肢攻擊對方,對方還無法用前肢還手,一還手飛行節奏必亂。

  偏偏,空中作戰單位最忌節奏出亂子。

  有過對付冰龍的經驗,阿薩思對付史矛革相當於「鞏固練習」。

  她靈活地避開龍牙,走位極為迅速,一近身就發狠地撕扯史矛革的鱗片,還接連撞擊飛行中的龍翼。

  史矛革大怒,總算在一次近身中探出後肢,一把扯住了阿薩思的翅膀。誰知後者半分不怵,直接繞到它腹部,張嘴就是一道雷擊。

  腹部傳來劇痛,史矛革失控地朝地面墜去,卻見下方大地猛地抬起一根根尖銳的冰柱。

  見鬼,哪來的「冰川尖刺」?

  到底有著「暴君」的頭銜,史矛革終歸有幾分本事。同樣是面對遍地冰柱,阿薩思必須飛速閃避,可史矛革只是向下噴吐火焰,便將所有冰柱融化成水,再無作用。

  阿薩思明白,史矛革的龍焰比她的強不少,溫度更高也更凝練,足以蕩平危險的冰柱。

  如此,想利用冰柱圍獵不太可能,雷暴只能作為擊打手段,近身戰必將長久……看來,這是一局苦戰,她得想個法子殺了它,最好在地形復雜的地方。

  無獨有偶,史矛革也覺得銀龍難打,再鬥下去,它身上的龍鱗遲早掉光。萬一沒了防護,人類只需一支黑箭就能射殺了它。它得想個法子把銀龍騙進孤山,最好是龍穴,它熟悉那裡的地形,正好坑殺對方。

  於是,兩頭心懷鬼胎的龍莫名其面地想一塊去了。它們打到了孤山,進入被掏空的山體內部。在偌大的空間裡,生死戰再度開啟。

  冰息傾吐,冰封龍穴,又被龍焰盡數燒干。

  阿薩思一頭扎入矮人寶庫中龐大的金幣之海,史矛革伸長蛇頸殺來,不料金幣導電極佳,阿薩思放出了一個雷暴,麻痹了史矛革半身。

  頃刻,她張開龍翼撲出金幣之海,猛地咬在史矛革身上,利齒嵌入它的脖頸。

  鎖喉還來不及落實,史矛革的龍翼一巴掌扇來,無匹的力量將她掀飛出去,狠狠撞在一尊巨大的矮人金像上。

  伴著「哐當」一聲巨響,大量塵埃抖落,獨屬於矮人的旗幟飄落下來,每一面做得都比龍大。

  當旗幟隔絕兩頭猛獸的那刻,阿薩思忽然狂扇翅膀刮起颶風,將一整面旗幟吹到了史矛革臉上。兜頭兜腦罩住,衝來的巨龍剎勢不及,一頭撞上了山體壁面。

  轟隆聲在內部空間回蕩,阿薩思往極高的「天花板」飛去,耗費一身巨力,咆哮著推到了那尊矮人金像。

  沉重的金像砸落,堪堪壓上史矛革的脊背,一時讓它爬不起來。阿薩思立馬飛上金像加了噸數,她死死壓制著史矛革,一口咬上它的脊椎!

  不得不說,巨龍的龍鱗極其堅硬,她無法用利齒破防,實在難以置信。好在爪子能使,她強行拔下它的龍鱗,咬在下方的皮上——本以為還會咬到鐵板,沒想到史矛革的防御全點在了鱗片上,它的皮並不硬。

  果然,巨龍哪懂什麼全方位無死角的發展,它們或多或少都有弱點。

  她無情地撕掉它的血肉,大口大口,只為咬斷那根脊椎。

  生死關頭,史矛革爆發出無上的蠻力,竟是仰身而起,硬生生扛起了矮人金像和一頭龍的重量,再突兀地轉過被旗幟包裹的頭,衝她大力吐息。

  她看到,那面繡著錘子和渡鴉的旗幟從中間燒開,龍焰直擊她的面門。她本能地合攏翅膀格擋,下一秒,她被龍焰轟飛出去,撞爛了矮人的王座。

  史矛革暴怒,在不飛行的情況下總算用上了前肢,它撕扯著阿薩思,與她從前廳再次打入寶庫。殷紅的龍血灑了一堆又一堆,從地面噴到牆壁,從金像灑到熔爐,直到……

  直到阿薩思的脖頸被史矛革咬住,它的利齒瘋狂擠壓她的龍鱗時,阿薩思探出的龍爪於冥冥之中摸到了來時的飛船一角。

  當頸部的血液流出,她的豎瞳微微瞪大,然後發狠地從金幣下方拔出殘損的飛船,咆哮著砸在了史矛革的腦袋上!

  「哐!」

  「哐哐——」

  高科技產品真不輸魔法生物,史矛革慘嚎著、頭部噴血倒向一旁,連阿薩思都沒想到,她無意間帶到這個世界的飛船居然還能二殺。

  她看向爪下的殘損飛船,仿佛再度看到了雷普利和紐特的笑臉。她們雖然已不在她的身旁,可她們似乎一直保護著她……

  那還等什麼呢?

  趁你病要你命,阿薩思翻身而起,掄起飛船砸向史矛革面部,一下又一下。殊不知裡頭還有噴火器,更不知這噴火器質量太好,都一百年過去了還能用。

  於是,當阿薩思再度砸上史矛革時,飛船爆炸了!

  「轟隆——」

  即使它已經殘損,爆炸的威力仍不可小覷。既炸傷了史矛革,也炸開了阿薩思。

  或許,連飛船也想不到自己這輩子還能達成三殺。


第104章

  早在亞成年時期,阿薩思就進入了「防爆抗炸」的行列。進化至今,她更是血肉飛升,雖談不上有硬抗核爆的強度,但至少不會輕易死去。

  可惜,不會死不代表不會生不如死。

  飛船再殘損,它也是高科技產品,是另一個世界的人類智慧結晶。平日能在宇宙穿梭,承受大量輻射和隕石撞擊,它能是個脆皮?

  它除了吃過異形酸血的虧,也就只栽過阿薩思穿越的坑。

  即便是個坑,可它一來就干掉了坎庫斯。哪怕被矮人拖進寶庫閑置百年,它的「戰鬥力」也一如往昔,怎麼不算個神器?

  是以,神器一炸無龍可免,史矛革被炸的半身是血,阿薩思也是半面身體受傷,腦子磕上了金幣,有點震蕩。

  不同的是,有過太多瀕死經驗的阿薩思一聲不吭,哪怕傷得再重,她的眼神也依然凶狠。她硬生生撐起戰損的身體,勉力恢復,只想讓昏沉的大腦趕緊清醒,並再次投入戰鬥。

  而史矛革明顯沒遭受過「社會」的毒打,它從來仗著體型和天賦為非作歹,只有得手,沒有失手,更不曾受過致命傷。因此,一波爆炸就把它傷得嗷嗷叫,短時間內根本無法進入戰鬥狀態。

  阿薩思頭暈眼花,可她等不了了。史矛革的牙沾了她的血,長得再堅硬都會出現松動。如今它痛到露出肚皮,毫無防備,她此時不殺更待何時?

  阿薩思低下頭,第一次將龍角對准了對手。

  四肢壓低,翅膀張開,她深呼吸,拼著頭暈衝殺出去,將一雙龍角狠狠捅向巨龍的心髒。

  被死亡扼住脖頸,饒是巨龍也會跳腳。本能地,史矛革側過脊背抵擋,雖避開了要害,可龍角入身的痛感極強。

  它咆哮著扭頭,一口咬住阿薩思的後頸。大力之下,它的兩顆利齒崩斷,可它沒有在意。

  阿薩思當即反殺,長尾正中史矛革的額頭。紅龍大怒,抬爪扯住她的尾巴,奈何阿薩思的前肢無比給力,她使出了狂暴龍時期的抓撓撕扯,生生撕開了紅龍頸部的皮。

  濃重的血腥味彌漫,龍戰進入了白熱化,它們都忘記了天賦技能,只憑爪牙和體型奮力搏殺。

  而在半側的龍牙崩得只剩幾顆後,史矛革總算意識到不對,它驚疑不定地注視著阿薩思的血,才發現銀龍的血液流經處,金幣與銀器正在飛速化開……

  史矛革第一次感到驚懼,聲音粗啞:「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阿薩思一臉血地獰笑:「現在才發現嗎?你吞下了不少血。」

  吞了她那麼多血,它的食道居然還沒腐爛,從某種程度上講,史矛革的身體強度算是無敵了。

  然而,史矛革的龍臉一片凝重,它發現自己的聲音變了。可見,銀龍的血對它不是不起作用,而是需要一定的量才能達成傷害的質變。

  史矛革:「你不是巨龍!」

  阿薩思:「弱者才不配為龍!」

  雙方再度廝殺一處,鮮血與鱗片沾滿了壁面。

  偶然噴射的龍焰點燃了矮人大殿中的「永恆火把」,在火光的搖晃中,兩頭巨龍的身影被投射在牆壁上,扭曲如魔鬼共舞。

  煙塵揚起,吼聲震天撼地。

  也是在這時,搶了親爹坐騎的萊戈拉斯騎著大角鹿趕到孤山,他利索地翻下鹿身,背著弓箭狂奔,跑進矮人王殿之中。

  換在平時,他絕不會打擾阿薩思的酣戰,畢竟它的戰場在天空、在沃野、在大湖,全是施展得開又能被他看見的地方。

  可今天不同,它被該死的史矛革拐進了孤山!

  還是四面密封、空間有限的囹圄,在對手的體型壓制下,它不一定能施展開!

  快一點,再跑快點……要不是澤菲爾不在,他也不至於遲到。看來,密林得養一些飛行坐騎才行,精靈可用的代步工具實在太少了。

  萊戈拉斯奔向龍戰之地,而被留在外頭的大角鹿筋疲力盡,也不回去,直靠在一邊大口喘氣。

  累死鹿了……它跑得就差起飛了。幸好它的主人是精靈王,要是跟了王子,它怕不是要英年早逝?

  此時,萊戈拉斯已經抵達戰場中心,一見阿薩思四肢完整,他可算松了口氣。

  但離得近了,他發現阿薩思有些「力不從心」,它應該是傷了頭部,導致神志不清,幾下攻擊都失了准頭,只剩一把蠻力在扛。

  他深知自己幫不上忙,可作為一個局外人,他將戰局看得分明。

  史矛革已現頹勢,在阿薩思狀態不佳的情況下,它傷得更重。

  可以說,只要持續得久,史矛革必輸無疑。但,阿薩思也一定會重傷。既然他有能力干涉,他就不想讓小伙伴面臨「俱傷」的結局。

  他拉開弓,「嗖嗖」兩箭齊出,精准地擦過銀龍的翅膀,射入史矛革失去鱗片的血肉之中。

  遺憾的是,他背出來的是小一號的銀箭,它們雖然對紅龍造成了傷害,可長度不夠,穿不透巨龍的脂肪層直達心髒,只能造成痛感。

  果然,史矛革痛呼,一下子鎖定了他。

  萊戈拉斯立馬從高處落下,單手握著矮人的旗幟下滑,而紅龍烈焰噴射,在燒向他之前被阿薩思一爪重擊下顎打斷。

  史矛革的牙幾乎掉光了,阿薩思的一爪又讓它吐出了血。

  萊戈拉斯大吼:「用尖銳的工具!它已經失去了大量鱗片,阿薩思!」

  「刺穿它!」

  如同一道閃電劈開迷霧,阿薩思的腦震蕩還沒好,可戰鬥本能已經回過味來。她的豎瞳掃過箭矢,又轉向一旁燃燒的飛船碎片。

  沒有猶豫,她撲過去抓起一片尖銳的碎塊刺向史矛革,就見那「矮矮」的一端扎入它的皮肉,卻沒有切斷要害。

  嘖,這頭巨龍是真難殺!不怕岩漿冰息,不怕雷暴烈焰,只能靠物理打擊捶死,是這樣嗎?

  沒辦法,冒險試一試吧……

  阿薩思的長尾卷過飛船的碎片,接著衝史矛革吐出冰息,將它暫時封在冰塊之中。在對方的龍焰衝破桎梏之前,她立馬將碎片攏在一起,衝它們噴吐烈焰。

  龍焰像是感知到她的迫切,變得分外熾熱,使得飛船的碎片飛快熔化,變成一團發光的液體。阿薩思無懼炙熱,用雙爪將其拉長、塑成箭狀,再一口冰息為其降溫、凝成金屬。

  末了,她冰冷著盯著紅龍,悄然將「長箭」置於腳邊。

  史矛革嘶吼著破冰而出,殺紅了眼的它蜥行而來,龐大的身軀穿過烈火,衝開無數金幣。它是忌憚阿薩思,可它仍未吸取教訓,一邊前衝,一邊放垃圾話。

  「我會讓你感受對被撕碎的滋味!」

  「我是烈焰,是死亡,而你終將被我點燃!」

  阿薩思無感:「為什麼你們的遺言都一樣?」

  上一頭對她這麼說話的巨龍,墳頭草都被森林大火燒過三十回了。翻來覆去就這麼幾句話,巨龍的文化水平似乎不比她高。

  阿薩思:「史矛革,你很強,所以——在你死後,我會好好吃掉你的。」她露出了沾血的牙。

  史矛革大怒:「你找死!」

  它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完全沒注意周圍的環境。它全力殺向阿薩思,卻不料後者紋絲不動,像是等著它來一樣。

  它總覺得哪裡不對,本能也在瘋狂地警告它停下。可失血過多令它控制不住身體,它迫切地想要結束戰鬥,迫切地需要長期修養——

  於是,當阿薩思「慢條斯理」地舉起一支長箭時,史矛革想退已經來不及了。

  長箭的尖端重重地刺入它心口的無鱗處,扎穿皮肉,捅進心髒,切斷了它的生命力中樞。

  史矛革凝滯一瞬,在死亡的前一刻爆發出無限的巨力,惡狠狠地撞翻了阿薩思,直撞斷了她的一扇翅膀和兩根肋骨。

  它死死咬住她的脖頸,企圖將她帶入煉獄,然而阿薩思尖銳的指甲自下往上而起,貫穿了它的下顎,捅進了它的腦子。

  阿薩思:「死吧,成為我的一部分,這是你畢生的榮幸。」

  「你毀了我的蘭巴斯,我就吃了你。」

  無論如何,它都得給她心愛的蘭巴斯陪葬!

  不過,「給……陪葬」這個句式怎麼有點奇怪呢?總感覺不是什麼正經發言?

  *

  阿薩思躺在金幣上養傷,身邊是死不瞑目的史矛革。

  在火把的照耀下,萊戈拉斯尋覓在寶山間,挖掘了大半天,總算從一只黃金杯中翻出了閃耀的大山之心。

  他笑了起來,舉給阿薩思看:「找到了,是阿肯寶石!」

  阿薩思掀開眼皮一瞅,升起不少食欲,她就明白這玩意兒能吃。什麼沒魔力沒祝福,被大地孕育的寶石不可能沒有能量。

  連甘道夫法杖上的晶石都能釋放力量,更何況是大山之心呢?不過是尚未被人發現而已,正好便宜了她。

  阿薩思張開了嘴,萊戈拉斯沒有猶豫,直接把無價之寶丟進了龍嘴裡。

  他連精靈寶鑽都舍得喂龍,更何況是矮人的寶石。倒不是他不識貨,恰恰是他識貨,才知道好東西都得用在刀刃上。

  很明顯,阿薩思是他欣賞的「利刃」。

  一如往常,阿薩思徑自開口:「如果你有喜歡的東西,盡管拿走。」

  她跟萊戈拉斯是過命的交情,是朋友更是戰友,百年不變。他給她寶鑽,她給他庫藏。她對他的承諾永久有效,只要他需要財寶,她會打開寶庫讓他取用。

  萊戈拉斯一笑:「這一次,我確實想帶走一樣東西。」

  阿薩思:「難得有你感興趣的財寶,是什麼?」

  「我想帶走我母親的遺物。」


第105章

  阿薩思不介意精靈進入她的寶庫。

  為方便他們尋找王後的遺物,她還貼心地把史矛革拖了出去,用冰息整個凍起,留待日後進食。

  末了,重傷的她躺在龍屍旁陷入沉睡,而精靈護衛隊守在她身邊。

  約莫過了三天兩夜,久未闔眼的精靈王從一堆變形的金器中挖出了半只木盒,盒中的鑽石傾倒滿地,白寶石項鏈的一角閃爍其中。

  他單膝跪下,顫抖著拾起項鏈。萬幸的是,項鏈在龍戰中並未受損,裝著它的木盒替它扛下了最大的傷害。

  瑟蘭迪爾擁項鏈入懷,像是隔著生死的界線擁抱著逝去的愛人,神情哀慟至極。

  萊戈拉斯不忍再看,他背過身往外走。而在獨子離去時,瑟蘭迪爾才埋下頭,落下淚水,他不會讓孩子看到他的眼淚。

  夕陽西下,黃昏如醉。在漫天煙霞之下,萊戈拉斯坐在阿薩思身邊,安靜地呆了許久,又緩緩地說起了以前的事。

  「我曾經過得很幸福,阿薩思。」

  「那時,我的母親還在世,我常依偎在她的懷裡,聽她講伊露維塔創造阿爾達的故事。」萊戈拉斯聲音繾綣,陷入了回憶,「可父親不允許我與母親相處太久,他總把我丟給長老教導,而他會與母親在林中散步,直到黃昏回到城堡。」

  「當時,我很討厭他,我甚至攔下他、質問他,為什麼搶我的媽媽,難道你沒有自己的媽媽嗎?」

  他笑了,為兒時的荒唐事:「那是我第一次被他教訓,用劍術,渾身都很疼。之後,他親自接手了我的禮儀、射箭、劍術的教學,我在他手下過得苦不堪言。」

  「為了我,他們起了爭執。母親認為他對我太苛刻,父親認為她對我太寬厚……最後,為了我能在奧克手裡活下來,我的訓練量翻了一倍。」

  彼時,密林被巨蛛入侵,奧克在古墓林一帶虎視眈眈,生存環境稱得上凶險。精靈的成長期很長,必須有能力自保才能活下來。

  萊戈拉斯:「我的每一天都過得好累,可訓練之後,我就能在母親懷中入睡,這讓我覺得再苦再累也是值得。」

  「我一直記得第一次射中靶心時,母親的歡呼。她看著我,父親看著她。」

  「我也記得密林的夏日,他們一起采摘玫瑰。我抱著花,母親抱著我,父親環抱著我們,親吻母親的鬢角。」

  「我以為那一刻是永恆,卻沒想到戰爭很快爆發了。奧克帶著猛犸和巨妖,衝破了剛鐸和孤山的防線,人類、矮人和精靈倉促迎戰,死傷無數。」

  「我的父母都去了,可我只等回來父親一個。」

  從此,偌大的綠林城堡只剩一對沉默寡言的精靈父子。

  萊戈拉斯嘆道:「我們精靈……十分深情且專一,伴侶一旦死去,大部分精靈會因心碎而死,少部分會在幾年後追隨而去。」

  「父親也曾如此,可為了我,他還是留在了中土。再後來,為了精靈的族群,他一直做著一個合格的王。他幾乎忘了做他自己,除了剛才。」

  他仰頭看向銀龍:「他找到了白寶石項鏈,阿薩思,他的心有了寄托,即使傷口無法愈合。」

  阿薩思不太能理解永生族的專情,畢竟她接觸的人類比較多。以她對感情淺薄的認知,是實驗室裡研究員被甩的崩潰大哭,然後很快又換了個人談……

  阿薩思疑惑:「你們精靈不會再找第二個伴侶嗎?」

  「不會。」萊戈拉斯答得直接,「真愛是一生的信仰,即使永生也只能有一次。如果有第二次,那之前的怎麼能算『真愛』?」

  精靈與人類不同,精靈少情寡欲,一顆心只裝得下一個人,人死情滅,要麼不動情,一動就只長戀愛腦。而人類多情縱欲,一顆心能拆成幾瓣分給不同的人,要麼不動情,一動就處處留情。

  萊戈拉斯仔細回憶了一下,終是更正了之前的話。

  「不,有一個精靈曾先後娶過兩位妻子。」

  萊戈拉斯講起了恐怖故事:「他叫芬威,諾多的精靈王。他與第一任妻子生下長子費諾,也就是精靈寶鑽的打造者。在妻子死後,他續娶了一位妻子,並與第二任妻子生下了四個孩子。」

  「他的長子與他的四個子女關系惡劣,無法修補。待他們成年,王國一分為二,精靈之間爆發了戰爭,也引起了第一紀元的憤怒之戰」

  有芬威的例子在前,精靈對「多情」一詞更是嗤之以鼻,堅決不接受與伴侶之外的人有所牽扯。

  這不僅違背天性,更會像人類一樣引起家庭乃至王國的危機。

  萊戈拉斯:「你看,這就是不專一引發的後果,諾多精靈變得四分五裂了。」

  雖然芬威無愧為王者和勇士,所有精靈都很尊重他,但他的婚姻生活、家庭狀況可謂是一團糟,沒有精靈是羨慕的,還歷來被精靈當作反面教材教育下一代。

  次次提,年年說,一旦年輕的精靈長出戀愛腦,長輩總會提一提芬威的婚姻,時效還是「永遠」。

  阿薩思:……

  這跟把芬威從土裡挖出來反復扇巴掌有什麼區別?

  *

  三天下來,阿薩思已恢復得七七八八。

  她正打算拿史矛革開餐,就見離開的精靈去而復返,不僅為她帶來了空間球,還為她帶來了一塊全新的、約兩噸重的蘭巴斯。

  時隔百年再面對同一頭龍,曾經的瑟蘭迪爾轉身就走,如今的他卻來親自道謝。

  他站在銀龍面前,微微欠身,以「王」的身份道:「白銀領主,感謝你的慷慨。我為你准備了一些禮物,請你務必收下。」

  除了蘭巴斯,後頭的馬車還送來了大份的果酒、茶水和水果,乃至昂貴的甜食,糖在中土可不是常見的點心。

  瑟蘭迪爾知道,獨子的這位銀龍朋友除了吃,沒什麼是上心的。正好精靈都會做吃的,往後,他不會再干涉他們與龍相處了。

  欠了白寶石這麼大一個人情,他真不知道怎麼還。

  瑟蘭迪爾做出承諾:「白銀領主,如果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知萊戈拉斯,我們會盡力幫你解決。」

  阿薩思也不客氣,把蘭巴斯扒拉到身邊:「你有心了,你們精靈還需要什麼財寶,只管告訴我。」

  精靈們:……

  這麼慷慨的巨龍還是第一次見,不,也是最後一次見,畢竟中土除了它已經沒龍了。

  他們本不想打擾阿薩思就餐,卻不料銀龍的速度實在太快。

  她一口龍焰解凍紅龍,撕下一塊肉大火噴烤,再卷著半塊蘭巴斯一起吃下。順便,她用爪子勾過果酒,長舌一卷就是一桶沒,酒量海得很。

  尚嫌不過癮,阿薩思又干了幾桶酒,還往「卷餅」裡加了蔬菜……蘭巴斯配烤龍肉,新鮮蔬菜搭果酒,吃得那叫一個講究。

  阿薩思:「好吃,還想要!」

  瑟蘭迪爾明了,密林的糧倉大概是保不住了。

  如他所料,阿薩思一句「好吃」直接開啟了精靈飛快揉面的時代。那一雙雙射箭搞藝術的手紛紛停下手裡的活,每天為了一塊兩噸重的蘭巴斯而奮鬥。

  「這可是蘭巴斯!我只吃一小口就飽了,它居然要吃那麼多?它的胃是無底洞嗎?」

  「你還記得它第一次做出的蘭巴斯嗎?比我們做得都大、都重。」

  「可惜了那份食物,被丟進了湖裡,真浪費啊……」

  「不浪費,那塊蘭巴斯喂飽了一整片水域的魚和鳥。奔流河會帶走面包屑,能養活更多的生靈。」

  新出爐的蘭巴斯被送走,阿薩思大口吃喝,次次打飽嗝。也是多虧了精靈的招待,阿薩思在第五天就恢復完全,並推著空間球進入矮人的宮殿。

  她將矮人的寶庫收入球中,連同飛船的碎片和巴裡的日記,甚至連矮人的金像和武器庫也沒有放過。

  當年史矛革攻占孤山時,矮人逃得匆忙,幾乎什麼都沒帶走。如今,孤山的財寶一如努門諾爾的庫藏,全成了阿薩思的資產。即使她還不懂怎麼使用它們,但她認為,自己有朝一日一定能用上。

  她只是送出了一串白寶石項鏈,就換來了精靈的傾力相待。

  同理,她若是給予人類、矮人一些財寶,也能與他們交換一些東西。當然,這招對霍比特人沒什麼用,他們懶到連貨幣都沒有,她能與他們換什麼?

  換祖母做的餅還是擺爛的訣竅?

  思及被生活打倒的貝拉多娜,阿薩思真是又氣又笑。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盤踞孤山的這段時間裡,渡鴉帶走了「史矛革已死」的消息,點燃了矮人重返孤山的熱情。

  他們面紅耳赤,興奮地想要收復王都,誰知「白銀領主占據孤山」的消息一傳出,猶如一頭冷水從頭潑下,讓他們清醒了不少。

  也是,能殺死巨龍的只有巨龍。如今只是換了一條巨龍守著,這頭還是最強的,他們有膽子上?

  「我聽說精靈養了它,我們應該對密林施壓,讓他們把龍帶走,把孤山還給我們!」

  「對!把孤山還給我們,還給橡木盾!」

  「敢不奉還,就劈開那群尖耳朵的漂亮腦袋!」

  「都林!」吼了起來,士氣高昂。

  一位白發白須的矮人·巴林翻了個白眼,提高嗓門壓下他們的氣焰,說了句明白話:「如果精靈能帶走它,就不會每天跋山涉水地給它送面包了。」

  誰主誰次,這關系還看不明白嗎?

  巴林:「與其說精靈養了它,倒不如說精靈是在上供,或者說他們是互利互惠的關系。威脅精靈等於是在挑釁巨龍,我勸你們不要做這種事。」

  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矮人王的子孫·索林:「你覺得該怎麼辦?」

  「談判。」巴林早對矮人的寶庫不抱幻想,在他看來,那裡彌漫著龍病,「親自與龍談判,告訴它,它可以帶走整一個寶庫,但請把家園還給我們。」

  比弗大驚:「你在說什麼蠢話,那可是我們的財富!」

  歐因:「憑什麼讓龍帶走?那不就是送給精靈了?我不允許,難道連阿肯寶石都送人?」

  提及阿肯寶石,索林也不贊同:「我可以用半個寶庫與它交換,但阿肯寶石必須留下。」

  「你們——」巴林氣得跳腳,「聽著!如果占據孤山的龍跟精靈沒有關系,你們敢這麼提條件嗎?把它當作史矛革看待,而不是當作精靈的龍看待!不要惹惱它,它殺了三頭巨龍啊三頭!」

  遺憾的是,智者的話矮人不聽,他們深夜行軍,帶著一支騎豬騎羊的大隊、燃著火把站到阿薩思面前。然後,仰望著巨大的銀龍瑟瑟發抖。

  阿薩思俯視著下方的矮人軍隊,平靜地說道:「你們再說一遍。」

  噴出一口灼熱的氣焰,這是她生氣的前兆。

  索林也是頭鐵,可他偏偏態度真誠:「我,索林·橡木盾發誓,只要你願意將家園還給矮人,我可以用矮人一半財寶跟你交換,只是,懇請你把阿肯寶石留給我們。」

  阿薩思不語,只是仰天噴出一口龍焰,剎那照亮整片天空。

  尚未開戰,矮人便已後退,而巨龍之怒現在才剛剛開始。

  「可笑!你們也有資格跟我談條件?」阿薩思的豎瞳冷漠一片,「史矛革占據了孤山,你們躲得很遠,什麼都是它的。怎麼輪到我占據孤山,不僅要把家園讓給你們,還要分出一半的財寶?」

  冰息傾吐,大地一寸寸冰封,阿薩思低下龍頭與矮人面對面,看上去更大更恐怖:「怎麼,是我看上去好欺負?」

  「不,並不是,我們不是……」巴林企圖解釋,可龍怎麼會聽?

  阿薩思:「我不會殺你們,看在你們祖先的份上。」

  她在北方山脈破殼時尚且脆弱,而那群矮人沒有對她動手。

  「你們的家園我可以還。」矮人還來不及高興,就聽阿薩思說道,「但我只給你們我不要的東西。」

  「聽著,弱者只配撿強者不要的東西,實力夠不上,野心就別太大,這是我給你們的忠告。」

  猛地,阿薩思凌空飛起,在矮人驚懼的眼神中衝孤山噴吐烈火,摧毀大量王城的建築。

  她屏蔽了矮人的呼喚和巴林的求饒,她肆無忌憚地摧毀她所見的一切,彰顯出她無與倫比的實力,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強弱之分,以及——誰才是真正的支配者!

  矮人仗著財富自視甚高已久,如今是該給他們上一課了。因為財富,恰恰是她所擁有的東西之中最不值錢的一種。

  「不!」

  阿薩思摧毀了整一座孤山。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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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阿薩思予精靈以寶石,還矮人以廢土。

  她給出的不是喜惡恩怨,而是他們在龍鱗上照見的本心。

  無所求者得全部,所求唯一者得其一,欲求無數者一無所有,這不是龍的箴言,而是血與火鑄就的經驗之談。

  如果矮人有點耐心,她會在吃完龍肉後自行離開孤山,屆時孤山空置,他們隨時可回,只要聰明點不過問財寶的去向,她絕不會為難他們。

  或者,即使他們不夠聰明,過問了財寶的去向,但凡懂得利弊取舍,她也不會過分為難。

  可壞就壞在,矮人既沒有等待的耐心,也沒有舍得的決心,更沒有放下「山丘之子」的傲慢之心。

  他們既要史矛戈死,又要以勝利者的姿態回歸孤山,還要銀龍歸還財寶,更要周邊鄰居都懂點事——

  慣的。

  人類管不了矮人,精靈不會管矮人,可阿薩思不會慣著他們。

  矮人的祖先尚有傲骨,能說出「我不殺幼龍」的豪言,怎麼迭代至今,矮人全得了龍病,只剩下貪婪和傲慢,想來是吃的苦頭還不夠多。

  如此,那就多吃點苦吧,自找的,她成全。

  孤山被迫接受了龍焰的洗禮,大山一片焦黑,宮殿盡數倒塌。矮人又驚又懼,卻不能拿阿薩思怎樣,陸地大軍裝備再精良也奈何不了空中單位,而龍的戰力在冷兵器時代簡直無敵,去哪兒都能制霸。

  是以,孤山毀了,毀在一眾矮人面前。

  阿薩思盤桓高空,又猛地往下俯衝恫嚇矮人軍隊。矮人尚且能穩住,可他們□□的坐騎穩不住。僅兩個回合,豬羊受驚逃竄,矮人潰不成軍,索林跪在大火之前,須發於熱風中飛舞,眼神中盛滿了難以置信和深刻懊悔。

  可惜,為時已晚。

  現在才明白不能跟龍講條件,太遲了!

  巴林拉扯著王嗣:「起來,索林!該離開了,先離開!」

  索林喃喃:「是我毀了孤山,是我……」

  「不是你!」巴林拖著他,「聽著,早在你祖父沒把那串項鏈交給精靈王起,孤山就已經毀了!你忘了嗎?當時你還質問他,為什麼不信守承諾,說好了會把項鏈交給精靈?」

  索林:「信守承諾……」

  巴林:「索林,你還年輕!孤山毀了隨時可以重建,可矮人的品格毀了,才是什麼也剩不下了!離開這裡重新開始,我們可以再走一遍先輩來到孤山的路!」

  孤山已毀,但對巴林來說這反而是矮人的新開始,並不是終結。

  「索林·橡木盾,起來!你答應過,你不會成為你的祖父,那麼,現在請你找回你的心!」巴林大吼,「孤山會再有,這片廢墟以後是開出鮮花還是成為糞土,都在於我們自己!」

  最終,索林被巴林帶走,而阿薩思沒有追去,她只是讓風送走了她的承諾:「我把孤山還給你們。」

  烈焰熊熊,她一口叼起了龍屍,拖著它低飛在天,直抵北方山脈。她不打算去密林,精靈可受不了龍屍的血腥味。

  之後,孤山的大火燒了一天一夜,終被一場暴雨撲滅。

  而始作俑者沒有「山上一把火」的負擔,阿薩思窩在坎庫斯的舊龍穴裡啃肉吃,每日燒一遍礦洞扒拉金子,再裝進空間球,日復一日,養成了收集寶物的愛好。

  她的空間球很大,大到足以容納七個龍穴的寶物。只可惜它只能裝死物,不然阿薩思真想在裡頭種一片田。

  想到田就想到她的蘭巴斯,一想到它有十噸重,她便深感可惜。

  該死的史矛革!

  她又忿忿地啃了幾口龍肉。

  *

  時光飛逝,眨眼又是三月。矮人沒有回來,精靈倒是頻繁造訪。

  萊戈拉斯告訴她,精靈的面粉庫藏即將告罄,供不上她的蘭巴斯了。且,由於日常揉面的緣故,一部分木精靈有了做美食的愛好,他們打算在密林以西,也就是曾為巨蛛巢穴的地方開一家「綠林樹屋」,專為旅行者提供便利,並收取一定報酬。

  萊戈拉斯:「永生也會無聊,他們想找點事做。」

  阿薩思:「你的父親同意了?」

  瑟蘭迪爾把密林護得密不透風,還不允許精靈私自外出,如今怎麼想通了?

  萊戈拉斯:「嗯,他放寬了對我們的約束,尤其是我。」

  「阿薩思,我的父親在幾天前對我說,『萊戈拉斯,你的母親很愛你』。」精靈一聲輕嘆,露出成熟的一面,「其實我聽懂了,他也在告訴我,他也非常愛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我跟他一樣是不善於表達的人。」

  阿薩思以為他在求助:「沒關系,我善於表達,也會幫你轉達。」

  「嗯?」

  「我會告訴瑟蘭迪爾,你也非常愛他。」阿薩思張開翅膀,「我可以帶你飛在城堡之上,大聲地告訴他。你放心,我的龍語能傳出很遠,他一定會聽見。」

  「……謝謝你,阿薩思,不用了。」

  萊戈拉斯:「我突然發現表達並不難,還是我自己去吧。如果可以,請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這件事。」

  「可以告訴澤菲爾嗎,它不是人?」

  「不可以!」

  阿薩思深感遺憾。

  萊戈拉斯被她盯得頭皮發麻,只能速速離開,深怕自己跑慢了會被龍一把抓住,飛到高空宣布什麼「我愛爸爸」,簡直社死到極點。

  之後,萊戈拉斯許久沒出現,陪她的精靈成了陶瑞爾。

  左右精靈也不是人,女孩子之間話題又多,阿薩思嘴一禿嚕沒收住,陶瑞爾便知曉了秘密。

  阿薩思:「陶瑞爾,請不要讓第四個人知道。」

  陶瑞爾鄭重點頭。

  不日,甘道夫造訪密林,帶來了瑞達加斯特的種子和花茶。他這次住的有些久,照顧他的人是陶瑞爾——沒多久,甘道夫畢竟是個邁雅,也不算人,於是他成了第四「人」。

  陶瑞爾:「甘道夫,如果可以,請不要讓第五個人知道,我不想失去萊戈拉斯和阿薩思的友誼。」

  甘道夫和善一笑,表示記下了。

  幾個月後,瑞達加斯特成了第五人。最要命的是,他養的鸚鵡會說話,還在森林整了個大喇叭。它告訴了烏鴉,烏鴉告訴了渡鴉,渡鴉告訴了全天下。

  一年後,澤菲爾從迷霧山脈飛來,見到萊戈拉斯的第一句就是:「萊戈拉斯,我聽說你要當爸爸了,真的嗎?」

  萊戈拉斯:……啊?

  瑟蘭迪爾:……什麼?

  誰要當爸爸了?你說誰?你倒是說清楚啊!

  由於謠言過於離譜,誰也想不到它最初是什麼樣子。

  精靈只看到澤菲爾切實帶來了禮物,是迷霧山脈的鹿肉和美酒,可是——萊戈拉斯並沒有成婚啊!他只是一個「小精靈」,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摸過,怎麼突然當了爸爸?

  一眾精靈驚呆了!

  瑟蘭迪爾不可置信:「萊戈拉斯?」怎麼回事?

  萊戈拉斯瞳孔地震:「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甚至沒有愛人。」

  瑟蘭迪爾蹙眉:「澤菲爾王子,這是哪來的謠言?」

  澤菲爾疑惑:「渡鴉……等等,難道不是你們讓渡鴉傳出消息的嗎?」

  「密林不養渡鴉,它們多嘴多舌。」

  「……」

  那麼問題來了,這麼離譜的謠言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呢?

  思來想去,他們將之歸為半獸人殘黨的陰謀。

  北方山脈,阿薩思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總感覺有人在惦記她。她從喉管裡噴出一口煙,換個姿勢繼續趴著睡,睡醒了繼續吃。

  可不知為何,紅龍快被她吃完了,但蛻皮期遲遲未到。

  她想,大概是她成長之後,距離下一次蛻皮所需的能量需要更多、更大,才一直沒有進化。但她的身體會記得,她目前要做的只是「量變」而已。

  嗯,等吃完紅龍,她就上天嘗一嘗晨星。

  這般想著,她再度進入了夢鄉。可她萬萬沒有想到,神聖之地對她的召喚說到就到,阿門洲衝她發出了邀請函,而傳說中的「一者」進入了她的夢。

  她看不清祂,不知祂是男是女,或者說——祂本就沒性別之分。

  祂是人形,渾身發出璀璨的光,外罩著一層薄紗,卻覆蓋了祂所有面貌。

  祂對她說了話,那語言不是她接觸過的任何一種,它直達她的大腦,能讓她完全聽懂。

  「伊露維塔,生靈予我之名。」祂的語言有魔力,一聽入腦,就停不下來了,「阿薩思,你予自我之名。」

  「前往阿門洲吧,孩子。晨星會因你隕落,而你終成下一顆星辰。」

  「你將與我等為伍,抵達光與暗的本源。在生死交界的水底,你會記起自己是誰。」

  神明的箴言聽不懂,又不得不聽。從頭到尾,阿薩思只知道一個「去阿門洲」,以及「晨星會被你吃掉」。

  行吧,這就夠了。只要阿門洲給的起龍飯,她不介意走走。

  夢醒,痕跡無存,但阿薩思知道那是真的。她決定去,但不急,至少得先吃完龍肉,再與精靈道別。

  翌日,阿薩思將夢的內容告訴了精靈。

  萊戈拉斯聽完,起身輕撫銀龍的鱗片,額頭抵著龍的眼瞼:「去吧,阿薩思,你先一步前往阿門洲,我會西渡去找你。」

  「只是需要你久等。」中土還有一堆事沒完。

  「請等我。」萊戈拉斯輕聲道,「我們會在阿門洲重聚,我向你承諾,我不會死於戰爭。」

  預言說,第三紀元巨龍將從中土消失。

  如今看來,預言沒有半分偏差,在阿薩思前往阿門洲之後,巨龍確實從中土消失了。

  是她結束了巨龍的時代。


第107章

  長生種之間的道別往往短暫,因為他們相信,生命漫長,長到分別的人終會再見。

  甘道夫贈與一根法杖,精靈送來行路面包,巨鷹銜來秘銀寶劍,而萊戈拉斯手捧一頂白銀王冠,放在阿薩思的掌心。

  他說:「白銀領主·阿薩思,你缺一頂王冠。」

  阿薩思回以贈禮,給了甘道夫一截古老的樹干,贈予精靈一堆文物,送給巨鷹一根翅膀上的金屬羽毛,拿給萊戈拉斯一張秘銀長弓。

  阿薩思:「我在阿門洲等你們。」

  暫時說再見,他們終將在時光的盡頭相遇。如此,道別不必哭泣,就當她再次啟程旅行。

  【再見了,朋友。】

  這一句誰也沒說出口,他們只是站在原地仰望銀龍,而後,銀龍振翅起飛,掀起一陣大風,吹的他們發絲亂舞,衣袍獵獵作響。

  她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記住了每一個百年老友的模樣。隨即,她仰望倒懸的銀河,鎖定星空中最亮的晨星,再不回首,猛地往上衝去,越飛越高。

  高空傳來嘹亮的龍吟,銀龍的鱗片在黑暗中閃閃發光。她像是化作另一顆「晨星」與晨星相會,越升越高,越來越亮,直至與之光輝相應。

  目睹這一刻,甘道夫注視著星輝,說道:「它來自晨星所指的方向,從天而降。」也終將帶走晨星,為巨龍狂舞的時代謝幕。

  陶瑞爾:「晨星隕落,巨龍消失,這個預言應驗了。」

  他們看到,屬於晨星的光「熄滅」了,高懸天空六千年的寶鑽被另一束光覆蓋、湮滅,再也不見。

  當晨星熄火,被遮掩了光芒的星辰忽然閃爍出盛大的光輝。仿佛阿爾達的樂章譜寫到了高潮,星子如音符躍動,彈奏出新生的旋律。

  銀河在為龍指向,他們看到「晨星」之光正在往西而去,急如星火,就像流星的墜落。它發出寶鑽的光,點亮了半片夜空。之後又緩緩暗淡下去,與夜幕融為一體。

  像是消失了,又像是融入更廣大的天地之中。

  萊戈拉斯:「阿薩思在往西飛,很快……我感知不到它了。」

  澤菲爾:「西渡之後再見吧。」

  他們佇立許久,在蟲鳴中作別,走向各自的遠方。末了,只剩萊戈拉斯留在原地,他握著手中的長弓,不知在想些什麼。

  *

  阿薩思吞了第三顆寶鑽,收斂起一身的光輝,心情愉悅地飛往阿門洲。

  她的快樂無人能懂,不是因為成功吞了寶鑽,而是在飛往星空的途中證明了自己能在太空存活。

  阿爾達雖然是神造的宇宙,但中土大陸仍有「科學」可循,比如有重力,有大氣,有真空……或者說,她所知的科學也是魔法的一種,只是,它是已知的「神秘」。

  而第三顆寶鑽就這麼懸於大氣之外,固定在一塊漂浮的隕石之中,她一路往上,能清晰地感知到體內壓強的失衡與不適,以及身體的失溫與翅膀的結冰。

  她本以為自己飛不到晨星的所在地,誰知在短暫的調整後,她的身體很快適應了宇宙的環境,不再呼吸、無需進食,只以皮膚吸收著宇宙的輻射,維系體內的能耗。

  她大喜,一直飛、一直飛,直到一口吃下寶鑽為止。

  如此,她獲得了更強大的生存能力,也更容易在自然界生存下去,這怎能不讓她心生歡喜?

  連著海陸空乃至太空的生存問題都得以解決,阿薩思心中的大石總算落地,難得生出了一種「終於可以高枕無憂」的感覺。

  這麼一來,即使她碰上那什麼維拉,非得去太空干上一架,她也不怵了。整挺好,她可以在阿門洲占地築巢,傾倒財寶,讓黃金的「香氣」彌漫神的世界。

  阿薩思美滋滋地飛,尾巴尖跟狗似的晃了好久。

  大抵是心情太好,她還特地飛到夏爾與貝拉多娜道別。殊不知霍比特人有永生種的心態,卻沒永生種的三觀,她一聽阿薩思要飛去阿門洲的事,當即暴風哭泣,看上去像是在生離死別。

  阿薩思:「我只是前往阿門洲,不是死了。」

  貝拉多娜一針見血:「說的好像你會回來一樣。」

  「……」

  「你不會回來,對我來說跟死了有什麼區別?」貝拉多娜抱著銀龍的爪子,哭得超大聲,「哇!我太傷心了,你再留幾天吧,至少吃過我祖母做的餅再走!」

  阿薩思無奈,只好遂了她的願,多留了半天。

  待吃過餅,阿薩思給她留了一小盒金幣,叮囑她埋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或許以後能用上。

  貝拉多娜:「可是,我們不用金幣。」

  阿薩思:「但夏爾之外的所有人都用金幣。」她仍記得她的夢想,「如果你哪一天還想去冒險,就帶上它。如果你不去,就把它留給你的後代吧。」

  她始終記得她說起「冒險」時眼中的閃光,那是不會隕落的晨星。

  阿薩思:「要是你選擇不走,那麼……貝拉多娜,我祝你長壽,你會活很久並安享晚年,你將壽終正寢,無病無災。」

  如果你選擇擺爛,我也會成全你,我的小友。

  「我明白了。」貝拉多娜笑道,「謝謝你,阿薩思。」

  銀龍離開了夏爾,聽從直覺的召喚往西而去。她再次飛上了大海,此處是沉沒的努門諾爾的上空。要是沒記錯,努門諾爾大得夠她飛上兩天。

  算了,就當鍛煉。

  阿薩思勤勤懇懇地飛,不論刮風下雨都在往前衝。也不知飛了多久,她已身處茫茫大海之上,放眼遠眺,再望不見一星半點的島嶼。

  直覺告訴她,附近有東西,於是她凌空等了許久,直到遠方的天空劈開一道金色的光——世界上最高端的空間魔法呈現在她眼前,她親眼瞧見最精妙的空間術正在施展,而後方的偌大空間,是一方適合萬物生長的天地。

  盛大的光明溢了出來,照亮了她的全身。她再度看到伊露維塔的身影,也看見了十幾位維拉的身形,祂們在某一刻齊齊看向她,似乎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笑」。

  「你的修行尚未結束……」

  嗯?

  阿薩思振翅飛入大門,只覺得身體在一瞬間變得輕盈。她被無數的光托住身體,大門在身後緩緩關上,只一剎那,她感覺天地倒轉,她正由上往下墜落,墜入一片光中。

  *

  第三紀元2770年,最後的暴君·史矛革襲擊矮人王國,占據孤山。

  2792年,白銀領主·阿薩思因一塊蘭巴斯與史矛革發生衝突,並殺死了史矛革,成為中土的最強巨龍,史稱「無冕龍主」,而這場血戰也被後世稱為「白銀之怒」。

  2813年,孤山廢墟被一頭強大的炎魔占據,逐漸衍生成黑暗的巢穴。半獸人的蹤跡出現頻繁,又在精靈的追殺中銷聲匿跡。

  而到了第三紀元的2940年,離開家園已久的矮人王儲·索林,決定重返故土,收復孤山。他帶著十幾名矮人踏上征程,又在甘道夫的指引下前往夏爾,去尋一名團隊所需的「盜賊」。

  就這樣,受到銀龍祝福的長壽者·貝拉多娜的血脈後裔——比爾博·巴金斯,從樹下挖出了一只裝滿金幣的盒子,與一眾矮人踏上了冒險的旅途。

  而命運的齒輪再次開始轉動。

  同年,比爾博得到了至尊魔戒,成為了一名真正的「盜賊」。

  之後,矮人途徑密林,入住了精靈的綠林樹屋。矮人奇力對精靈陶瑞爾一見鐘情,卻沒想到他的大膽示愛會得到對方的回應。

  奇力:「陶瑞爾,你們精靈真不介意跟矮人在一起嗎?」

  陶瑞爾輕笑:「永生族的生命太長,再美的皮囊都見過,早已見怪不怪。我們尋找伴侶,永遠只看重靈魂。」

  奇力:「你們的王也沒有意見嗎?」

  陶瑞爾:「自從有了白寶石項鏈,王對我們一直很寬容。」

  矮人難以置信,奇力做好了准備迎接精靈的刁難,誰知這愛情之路暢通無阻,一帆風順地比矮人打鐵還絲滑。

  最見鬼的是,不僅精靈王態度溫和,連精靈王子也願意助他們一臂之力。究其原因,是他看不慣那頭炎魔,畢竟阿薩思說過,把孤山還給矮人。

  為了白銀領主的一句承諾,精靈竟然決定幫他們奪回孤山。

  奇力:到底是我瘋了還是世界瘋了,總得瘋一個吧?

  2941年,五軍之戰爆發,人類、矮人、精靈、巨鷹和換皮人集結,與炎魔和半獸人戰得難解難分,最終取得了勝利。

  同年,索林奪回了孤山,奇力與陶瑞爾成婚,矮人與精靈的關系進入了友好期。

  第三紀元3019年,比爾博將至尊魔戒交給侄子佛羅多,由他帶往末日火山將之摧毀。

  在瑞文戴爾,精靈領主·埃隆召開了「成立護戒小隊」的會議,萊戈拉斯帶著一眾辛達精靈參與,並自告奮勇地加入了護戒小隊。

  瑟蘭迪爾聽聞獨子參與了「自殺小隊」,氣得給埃隆領主送去一封長信,大致意思為:你為什麼不攔下他?你怎麼不自己去?

  埃隆回了一封長信,大致意思為:你為什麼派他來參加會議?你怎麼不自己來?

  不歡而散。

  許久之後,魔戒銷毀,中土進入長時間的和平時期。

  又過了很久,萊戈拉斯帶著矮人好友·金靂西渡,他迫不及待地衝進阿門洲尋找銀龍,卻被告知銀龍並不在此地。

  「它去了哪裡?」

  「它?」維拉似笑非笑,「去了很遠的地方,你是打算等待,還是……」

  萊戈拉斯:「我已經等了很久了,在哪兒?」

  維拉指了一個方向,笑道:「只要尋找的心足夠堅定,命運會為你指明方向。」

  精靈道一聲謝,轉頭沒入光裡。


第108章 怪獸之王 地球的萬獸之王

  阿薩思沉入光的包圍中。

  就像墜入了一大片羽毛,連身體都變得輕盈起來,舒服得令她昏昏欲睡。

  她以為,這是阿門洲獨有的歡迎儀式,為遠道而來的客人接風洗塵。誰知一錯眼,那群維拉的面孔就變得分外模糊,光暈一層層散開,連背景的色調都變得暗淡了。

  祂們的聲音逐漸降低,阿門洲的光輝從她身上散去,慢慢的,伊露維塔的身影再也不見了。

  阿薩思驟然警覺,察覺不對。

  她正欲振翅往上飛去,不料失重感突然傳來,周遭的景物猛地扭成了萬千「流星」,與她擦肩而過、逆向墜落,還牽引起了一股強大的拉扯力,死活要把她拽下去。

  見鬼的是,她長到120噸竟還扛不住它,硬生生被拖進了下方的無底洞。

  銀藍色的光剎那亮起,通道吞沒了她,也通向未知的遠方。她在龐大混亂的能量流中旋轉,直到被通道「吐」了出去。

  拉扯感消失了,失重感再次傳來。

  阿薩思確定,眼前所見皆為真實,光芒四射的阿門洲不見了,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新天地。

  它聞起來像亞馬遜,但味道比亞馬遜更清新。她在下墜中看到了湛藍的天空、廣袤的大地、連綿的群山和交錯的河川,神奇的是,她看到了遠方有懸浮的石頭,仿佛那一塊的區域不存在重力。

  場景一瞬而過,阿薩思明白,她這是又來到新世界了。

  不過,這又是什麼地方?

  調整姿勢,阿薩思改下墜為飛行,輕松凌空,她呼吸著新鮮空氣,觀察著全新的地形地貌。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這都第幾回了,阿薩思對「穿越」的接受度已經很高,基本到了見怪不怪的地步。

  雖說千辛萬苦飛到阿門洲,連口肉都沒吃到的待遇令她無語,但她聞得出來,新世界的空氣中彌漫著無數獵物的氣息,它們藏匿在山林之中,健康強壯,味道應該不錯。

  阿薩思往下掠去,很快,她看到了從未見過的參天巨木,盤纏交錯、如蟒蛇粗細的藤蔓,以及一些在第一視野看來是植物,在第二視野看卻是動物的奇怪生物。

  她沒見過。

  它們之於她是陌生的。

  努布拉島沒有,亞馬遜沒有,中土也沒有,所以她來到了哪裡,外星球嗎?

  無所謂,只要生活環境是叢林,那就是她的舒適區。

  阿薩思著陸在一片荒山上,龐大的身軀覆蓋山體,鱗片的底色一變,立刻與周遭融為一體。

  她放輕呼吸趴在山頭,俯瞰著山下的原野和叢林,極有耐心地評估著看到的每一只生物,無聲地判斷著這片叢林的原始性和危險性。

  一動不動,她在荒山伏了半天。

  僅僅半天,她便篤定新世界充滿了危險,得小心行事,絕不能大意。

  它遍布危險,有些危險非常善於偽裝。

  她發現,目前所見的每一種生物體型都很大。它們的樣貌與地球生物相似,但體型和習性卻有極大的不同。

  比如,她看到一只巨大的、擁有竹杆節肢的蜘蛛爬過森林上空。

  它足以300英尺高,比森林中的巨木還要高出不少。由於節肢似竹、軀體在樹木之上,大多數動物很難發現它的存在,因此也難逃它的捕食。

  密林的巨蛛尚且要靠吐絲織網狩獵,可這只蜘蛛不用。它只需要將節肢高高抬起、重重插下,就能捅穿獵物的身體,再把它叉到嘴邊吃掉。

  阿薩思親眼看到,這頭蜘蛛插死了一只120英尺左右的「巨蜥」,再叉上嘴啃食。「巨蜥」綠色的血液沿著蜘蛛的節肢流下,在地上彙成了小溪。

  不得不說,再次見到綠色的血液,阿薩思一下子想起了異形的酸血。

  思及酸血的腐蝕性,她心底一陣發涼,還以為真的來到了外星球的原始森林,只能吃流淌著酸血的生物,也不知她的食道和牙齒還能不能保住?

  ——卻發現,風吹來的血腥味並不刺鼻,滴在地上也沒冒起白煙,更沒傷害植物。

  想來,這些生物的血液與尋常的動物血液是一樣的,只是換了種顏色。

  這樣就好……

  她確定自己能在太空生存,但她不確定自己能吃異形。萬一不能,她在新世界只能吃草了吧?

  慘!

  蜘蛛進食完畢,扔下了「巨蜥」的殘骸而去。

  不多時,殘骸的血味引來了一大群奇形怪狀的動物,它們長得像狼,體型卻很大,臉上有四只眼睛。

  它們飛快地分食了殘骸,謹慎地跑出了森林,可在路過一片藤蔓區域時,一頭「狼」不小心被纏住了腳。

  結果,它只慘嚎了一聲就被拖進藤蔓之中,被無數藤蔓擠壓、穿刺,掙扎了兩下便流下一堆綠色的血水,沒氣了。

  它死了,被植物吃掉,而它的同伴四散奔逃。

  植物的進食速度並不比動物慢,它們刺入獵物體內的藤蔓攪碎了內髒和血肉,再一點點將其吸食殆盡。

  末了,它們會把殘屍收攏到樹根下,盤纏遮掩,恢復到無害的模樣。

  而後,這些吸食血肉的藤蔓就成了一群飛行生物的食物。

  那些生物長著彩色翅膀,看上去像翼龍,有著鋒利的牙齒和強大的動態視覺。

  一般來說,有森林作為掩護,藤蔓又靜止不動,「翼龍」很難發現它們的存在。

  可惜,藤蔓在捕食後會溢出氣味,比如樹根下的屍體腐臭味,它隨風而散——恰好被發現,恰好被捕捉,於是,剛飽食一頓的藤蔓就成了「翼龍」的腹中餐。

  環環相扣,出乎意料的同時又合情合理。

  由此阿薩思明白,新世界有一條完整的食物鏈,而她是闖入者,想要獲悉在食物鏈上的位置,得靠打出來。

  是去林中捕食,還是嘗嘗剩余的藤蔓?

  是去空中追擊「翼龍」,還是轟炸四散的「野狼」?

  自然都不是,她只挑肉多的下手。

  阿薩思解除了偽裝,振翅急速飛遠,去追趕那一頭300英尺高的蜘蛛。

  這一追就追入了一片竹林,顯然,這是蜘蛛的棲息地,畢竟每根柱子都與它的節肢相似,利於它的偽裝。

  但對阿薩思來說,偽裝是無效的。

  她的第二視野鎖定了蜘蛛,下一秒噴吐龍焰燃燒竹林,生生將蜘蛛逼了出來。

  它身上燒起大火,發出尖銳的咆哮,八根節肢瘋狂亂舞,發狠地殺向阿薩思。

  可陸地動物打不到空中單位,氣得蜘蛛記起了被它遺忘了八百年的本能——吐絲。

  只見它的腹部一收縮,一股白色絲線被它的下腹擠出,直射她的面門。阿薩思半點不怵,她連高度都未攀升,只是強力地吐出一口冰息。

  霎時,蛛絲凍結!

  冰息沿著蛛絲一路往下,不僅凍結了蜘蛛的腹部,還凍結了它所有節肢。

  它就像一塊巨大的冰雕擱在燃燒的竹林外,動彈不得,生命體征飛速下降。阿薩思沒急著吃它,而是先降下水撲滅林火,再吐出龍焰將蜘蛛整個烤熟。

  就這樣,蜘蛛變成了一只燒紅的螃蟹,被阿薩思扒開吃空。

  不同於密林蜘蛛的海鮮味,這頭蜘蛛帶著竹子的清香和鹽分,吃起來泛著一股筍味,格外爽口。

  阿薩思不知道什麼是「筍味」,但她偏愛它的鮮美。蜘蛛肉成了主餐,綠色的血液成了蘸醬,殼裡的水分蒸成湯汁,阿薩思大快朵頤,吃得渾身是味。

  之後,她尋了一處瀑布衝洗,沒想到的是,瀑布後方的空洞中盤踞著一條大蛇。

  阿薩思:……

  這麼大一個洞,這麼大一條蛇,怎麼隨便飛幾步都遇到了?

  它長約200英尺,有著三角形的頭部和可怕毒牙,一身花紋,底色濃綠,瞧著比她以前硬杠的那條亞馬遜巨蟒還大,還帶有劇毒。

  此刻,它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准備發起攻擊。

  阿薩思:這裡的食物真多啊。

  嗝。

  大蛇出擊的那一刻,阿薩思的龍翼直出,誘導對方一口咬上。

  大蛇果然上當,殊不知在它咬上來之前,龍翼上的金屬羽毛全部收束,裹得密不透風,別說它的毒素了,就連它的獠牙也無法擊穿這塊防御。

  脖子長就是好啊,阿薩思一下扭轉龍頭,二話不說咬上大蛇的脖頸。兩排鋒利的獠牙一合攏,蛇血便噴湧出來。

  憑感覺,阿薩思發現這兒的巨獸防御力不如巨龍,光用牙齒就能破防,倒是方便了她狩獵。

  大蛇痛得死去活來,仍要使用纏縛的招數。它不知阿薩思對蛇的攻擊套路最熟,它纏它的,她咬她的。

  沒多久,阿薩思咬斷了蛇頭,將新獵的食物藏於瀑布之後。

  挺好,瀑布的水大量衝下,氣味淡了,她可以留著慢慢吃。

  *

  邁阿密,「帝王組織」分部,Z56區。

  「博士,在6小時前,位於太平洋中心的監測島上,所有儀器出現了混亂,原因未知。據探測,是海底深處傳來了大地震的波動,儀器也記錄了地震波,可是……」

  「可是動蕩很快消失了,太平洋上風平浪靜,別說海嘯,就連大一點的浪花也沒有。」

  「6小時前……太平洋中心有傳說中的巨獸記錄嗎?」

  「沒有。」工作人員道,「有記錄的17只泰坦巨獸都在我們的監視中,包括哥斯拉。前段時間,它似乎離開了海底巢穴,而我們的衛星追蹤到了它的移動軌跡。」

  「那麼,6小時前它在哪兒?地震與它有關嗎?」

  工作人員:「它游走在極地附近,但在太平洋中心的監測站出現問題後,我們發現它正在游向大洋中心,像是受到了某種吸引。」

  「……繼續觀測吧。」

  「好的,博士。」

  辦公室安靜下來,只剩下大屏顯示的數據在跳動。

  男子的鏡片上反射著數據的光,半晌,他放下喝了一半的咖啡,取過大洋監測站的文件離開,前去找人分析。

  在他的辦公桌上,咖啡的水面並未靜止,而是在偶然間會泛起一圈漣漪。

  像這樣的地震時不時會傳來,畢竟當今的世界並不太平,那些傳說中的巨獸隨時會醒。而在邁阿密的附近,也有著恐怖的源頭……

  地震持續了一會兒,桌面上整齊的文件在震動中散開。一些掉落在地,幾乎亂了秩序。

  而在一眾圖片文件中,其中一張極為突出,赫然是一頭擁有三個頭顱的金色巨龍。

  它被冰封在冰山之內,六目緊閉,似在沉睡。

  而在照片下方,「基多拉」的名字躍然其上。它的資料旁批注最多,可見人類對它的重視,但最顯眼的紅字莫過於「王者」和「龍」,這兩個詞直接奠定了它的地位。

  它在沉眠,可它終會醒來。


第109章

  史前森林十分危險,叢林法則在此彰顯得淋漓盡致。

  瀑布是隔絕了大蛇的血味,可架不住流水衝走了一部分碎肉。叢林中的老油條沒一個是省油的燈,而是為了口吃的什麼都做得出來的餓死鬼。

  僅憑一點肉末,它們愣是溯源到了瀑布。於是,等阿薩思飛完一圈回來,正想烤點蛇肉打打牙祭,卻發現她的糧倉被撅了。

  洞穴裡只剩下帶血的蛇鱗和碎骨,它們連一點內髒都不給她留啊。

  阿薩思大怒!

  她張開翅膀,憤怒地仰天咆哮。食物被搶簡直是掠食者的奇恥大辱,她也不遮著掩著了,她就要昭告這片森林「我來了」,讓那群不長眼的東西長長記性!

  嗅著洞穴中殘存的野獸氣息,阿薩思一個個找上門去。

  她先是找到了一種蛇形飛行怪物。

  它長著像條蛇,鱗片花裡胡哨,有著蟒蛇的頭部、細長的蛇尾和毒蛇的獠牙,一時間讓她無法判斷它有毒沒毒。

  它會飛,從頸部到心髒的下方長著一對蝠翼,翼展不大,卻能讓它騰空而起。

  想來,它的體型只是看上去很大,長約280英尺,但體重不一定達標,否則它的翅膀無法帶飛它。

  阿薩思更改體色、降低體溫,貼著山體慢慢接近,開啟了狩獵模式。在這時,除非她已經一口咬上了獵物的後頸,不然獵物別想發現她。

  她觀察它已久,在確認山谷中只有一個巢穴、它也沒有別的同伴和共生生物後,果斷決定動手。

  就在它盤起身體合眼的那一秒,阿薩思猛地飛躍而起,一把砸在它的腦袋上。

  獵物受到極大的驚嚇,不禁奮力掙扎起來。而阿薩思的五爪刺入它的鱗片,當它扭頭衝她張嘴時,一口龍焰毫不留情地送進它的嘴裡。

  蛇形怪咬著一口火,上躥下跳,嘶鳴著飛上了天。

  可它沒飛出去多遠,就被龍焰燒穿了喉管。那一處血肉由內而外碳化,燒紅了經絡,燒開了鱗片。

  它再也發不出悲鳴,失重墜落,腦殼撞上了一處峭壁,砸得腦花四濺。

  阿薩思振翅飛去,把獵物叼到山頂進食。抓什麼吃什麼,她再也不會把它們留過夜了,除非凍上。

  而也是在進食時阿薩思才發現,蛇形怪的體重不小,是她估算錯了。這東西體內有三根氣管,一根用以呼吸,通向肺部;另外兩根用來汲取空氣中的氦氣和氫氣,分別通向不同的兩個「氣囊」。

  它每一次呼吸,氣囊就會被撐大,利於它浮在空氣中。因此,即便它的翼展偏小,它的飛行速度也不慢,原來如此……

  阿薩思研究得很認真,她繼續剖開蛇腹,舔舐著綠色的血液,直到蛇尾的泄殖腔為止。

  明白了,蛇形怪分公母,並非自體繁衍的類型。這一條死得孤零零的,想來是來不及找到伴侶或是還未成熟,也就是說——280英尺的體長不是它的極限,成熟的蛇形怪應該會更大。

  至於能大到哪種地步,阿薩思無法想像。

  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這兒的生物能長這麼大?

  蛇形怪的屍體阿薩思只吃了一頓,她沒有銷毀它,也沒有帶回去冰凍,而是將它晾在了山頂,方便看看這世上還有什麼離譜的動物。

  別說,還真有。

  她看到一只巨大的鷹飛過,抓起蛇屍飛走。要不是氣味不對,她還以為巨鷹是澤菲爾,真想上前給它一巴掌——半晌,一堆陰暗爬行的蟲類生物覆蓋住碎肉和血塊,將場地啃得干干淨淨。

  阿薩思離開了。

  去找剩余的搶食者算賬。

  於是她見鬼地發現了恐龍活動的區域,還瞧見了幾頭體型巨大、變異後的霸王龍。

  只能說,再次見到恐龍,她的心裡感慨萬千,又回憶起了不怎麼美好的童年。想想當年只有雞仔大小的自己,再對比如今的體型,她深刻地意識到一路走來是多麼不易,怎能不捉幾頭恐龍犒勞自己?

  是夜,新仇舊恨湧上心頭的阿薩思烤了一頭三角龍。

  精選大小,九噸重。

  奇的是,這頭三角龍的血是紅色的,而非綠色。

  她不由地拿兩種血液對比,最後發現綠色的血液充滿了輻射的味道,而紅血中僅含少量輻射或沒有。

  顯然,擁有綠血的生物更適應當下的生存環境。它們不僅能吸收輻射,還能利用輻射變異成長,化作恐怖巨獸。

  紅血生物似乎不能,它們龜縮在輻射最弱的一角生存,被綠血生物所掠食。但它們並未因此滅絕,在自然之手的無形調整下,它們生活的地方重力反轉,除了飛行生物很難有別的生物進來。

  如此,它們保存了族群的火種,發展壯大,規模並不小。

  可它們與搶食者無關,她吃完就走,也沒有多為難它們。

  之後,她在距離恐龍領地的不遠處發現了一頭巨蜥。它生活在一片腥臭的沼澤中,身邊還躺著半截蛇骨。

  呵,就是你!

  阿薩思從雲端垂直飛下,一口冰息凍結了沼澤,再一擊將冰雕打碎,砸得四分五裂。

  她沒有進食,也沒有解凍,仍由它們慢慢融化,讓這一片區域充斥著她的氣味。

  一連干掉了數只巨獸,贏得還挺輕松,饒是阿薩思也難得沾沾自喜,以為能在這片叢林稱王稱霸,過上大魚大肉的好日子,誰知好景不長——

  前後只過了七天,居無定所的阿薩思飛到了一片長滿巨大晶礦的山谷。

  她用龍鱗蹭了蹭晶礦,摩擦得「哢嚓」響。待確定晶礦硬度足夠、能當全新的床墊時,阿薩思飛去遠方找回了空間球,准備在這裡安個家。

  只是這水晶山谷長得奇怪,在天頂的位置居然有兩個旋轉的「洞穴」。

  像是有星光在裡頭轉動,它們扭成萬花筒,頗有她經歷過的「隧道穿越」的內味。

  她窩在龍穴裡觀察良久,發現它們固定不動,不知是何原理在不停旋轉。她看見天空中飄來的雲絲被吸入其中,看見掠過的飛鳥也被拉扯進入。

  她正思考著它們屬於危險品還是戰鬥輔助品,她是應該離開還是留下時,突然,那兩個旋轉的漩渦中吐出了一些東西。

  一只……十分尋常的海鷗,她在努布拉島的海域邊常見的那種。

  為防看錯,她還特地把它捉來一陣磋磨。旋即,她將受驚過度的海鷗扔進漩渦裡,而它再也沒有飛回來。

  嗯?

  少頃,天上的漩渦又吐下來一條章魚,她勉為其難地笑納。

  雖說她還沒搞明白漩渦的用途,但衝著這「天上下飯」的待遇,她哪還肯挪窩啊!要是一大早睡醒龍窩裡堆滿了海魚,那她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掠食者!

  阿薩思美滋滋地睡了一覺,翌日醒來,窩裡啥也沒有,只有一堆海洋垃圾。

  什麼鬼?

  驚呆了!難怪這好地方沒有掠食者扎窩,原來不是晶礦扎身,而是要處理垃圾啊?

  可是這個洞怎麼會掉落垃圾?並且,她要是沒看錯,這些垃圾上的文字有些眼熟,不就是人類的產品嗎?

  破漁網、釣魚鉤、易拉罐,絕了。

  阿薩思對漩渦另一邊的世界愈發好奇,她猜測這兩個是「穿梭」用的洞口。可她不敢親身嘗試,而是打算一次次試驗。

  只要讓人類對此產生好奇,他們一定會研究怎麼過來吧?

  只要人類穿過了漩渦,相信憑她的身體強度,也能順利通過。

  有人類在前作死,她真不用以身犯險,這是經驗之談。

  於是,獨屬於阿薩思的作死行為開始了,她先把海洋垃圾丟進漩渦,再整理龍穴,把一些不需要的物品全掃進漩渦。

  眼見它毫無動靜,阿薩思干脆把吃剩的巨獸屍骸丟了進去。

  就這樣持續了一段時間,在某天晚上,熟睡的她忽然渾身一個激靈醒來,服帖的龍鱗全部炸起,心頭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慌。

  怎麼回事?像是被一種龐大的掠食者盯上了?

  此時,頭頂的漩渦突然傳來了一聲震耳欲聾的獸吼。渾厚無比,聲震山谷,裹挾著怒火而來,在阿薩思發懵的注視下,一頭通體灰黑、背生荊棘外骨骼、體格龐大到超乎她想像的巨獸從漩渦中探出頭來。

  它長得似龍非龍,似蜥非蜥,有著一張寬闊巨口,兩排鋒利牙齒,還有著堅硬的表皮和一雙不像野獸的眼睛。

  阿薩思無法估量它的大小,只覺得它起碼有390英尺高、580英尺長,體重以萬噸計,目測不低於9萬噸。

  它瞧著實在是太大了,光是露出一個頭部就駭到了她。當它穿過漩渦、重重地落在地上時,它衝她發出咆哮,而阿薩思總算知道了它找上她的原因。

  對方身上掛著她剛扔出去的魚骨頭。

  卡在脊背上,甩不掉。

  阿薩思:……

  該死的爪子,讓你丟垃圾!讓你丟垃圾!這下好了,她可能要變成它肚子裡的一坨垃圾排出體外了!

  但說實話……

  她知道體型擺在那裡,她多半是贏不了。可一想到自己將面對如此強大的對手,不知為何,她體內的血液忽然沸騰了起來,連豎瞳都興奮成了針狀。

  她意識到,走到今日,其實她已經克服了對死亡的恐懼。哪怕知道會死,尤其是死在真正的強者手裡,她的態度居然是沒有遺憾的。

  稀奇,這換在以前是壓根不可能出現的心理。

  也罷,打就打嘛。能逃就逃,死了也行。

  面對巨獸的實力壓迫,阿薩思弓起脊背,決定活得肆意死得明白。

  由於在中土遇到過太多會說話的神奇動物,理所當然的,阿薩思認為對手長到這麼大一定會說話,因而在戰鬥前,她發出了誠懇的聲音。

  阿薩思沒用龍語,而是講起了通用語。畢竟海洋垃圾的外包裝上是英文,依照「全宇宙都在說英語」的尿性,對方應該也是說英語的吧?

  她開了口,清晰威嚴:「抱歉,扔了你是我不對。」

  「以及,你是誰?」阿薩思態度認真,「我是阿薩思,請告訴我你的名字,這是我第一次詢問對手的名字。」

  如果這次能逃出生天,她發誓這輩子再也不亂丟垃圾,要命的苦頭吃一次就夠了。

  可她萬萬沒想到,她自認為態度良好、措辭禮貌,對方哪怕怒不可遏,多少也會告訴她姓名。

  誰知,在聽到她開口說話的那刻,對面的大家伙猛地後退了一步,一條粗狀的手臂和長尾護在身前,做出本能的防御姿勢。

  它像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她親眼看到它皺到快看不見的眼睛一下子瞪大,死死盯著她,像是在看萬年難得一遇的怪胎。

  噫?

  阿薩思瞳孔地震:「你不會說話嗎?」

  她發出了澤菲爾初見她時的聲音。


第110章

  帝王組織成立於1946年,二戰後。

  它是一個秘密科學組織,由多國合作建立,集結了世界上最優秀的一批科學家,主要任務是研究逐漸蘇醒的史前巨獸。

  是的,地球上存在巨獸。

  人類史無比短暫,無法與漫長的地球史相比。饒是走到「人類主宰」的今日,人類對陸地的開發仍不足50%,對海洋的開發更不到3%。

  未知的地界那麼大,已知的歷史那麼短,自然,存在一些超乎尋常的巨獸也無可厚非。

  尤其是20世紀,當第一顆核彈喚醒了沉睡中的巨獸·哥斯拉時,巨獸與神話結合的歷史終於在人類眼中徐徐展開。

  原本,所有人以為哥斯拉是個特例,是史前泰坦仍存於世的幸運兒。誰知,隨著人類進一步對自然進行改造開發,那些巨獸竟是一頭頭醒來。

  2014年,露天開采和地震勘測喚醒了兩頭巨大的穆托。哥斯拉與它們在舊金山大打出手,毀了整一座城市。

  2017年,執行「帝王計劃」的探索組登陸從未被開發過的骷髏島,驚動了島上的巨獸金剛,最終死傷慘重。

  2019年,華夏雲南的某一個寺廟中,因人類釋放光線信號造成了生態干擾,摩斯拉幼蟲剝落了化石形態,有復蘇的跡像。

  由此他們發現,每當人類的行為對大自然造成過多的干預,這些巨獸就會蘇醒,成為大自然手裡的刀,削得人類措手不及。

  大抵是城市被毀了太多次,時至今日,帝王組織面臨著嚴峻的考驗。

  華盛頓的參議院聽證會要求帝王組織歸屬軍部管轄,以「研究並消滅巨獸為己任」。

  但科學家一向不聽政客的,他們認為巨獸能改善生態,與人類共存,只是人類沒有與巨獸合作的覺悟。

  聽證會不歡而散,帝王組織依舊對哥斯拉進行著追蹤。

  而這一次,他們的追蹤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他們發現哥斯拉常在委內瑞拉的海域莫名消失,再在地球的任何一端隨機出現——他們懷疑該海域存在蟲洞,一個或數個能讓巨獸隨意穿越空間的蟲洞。

  為了證實猜想,他們一直在委內瑞拉的海域徘徊,還差點遭到火力驅趕。

  好在世上無難事,只要錢給足。幾番拉扯,他們得到了半個月的漂泊時間。他們不確定能有所收獲,但確定哥斯拉在附近打轉。

  「從大洋中心轉移到加勒比海,會是偶然嗎?比如,它像大馬哈魚一樣有回溯期?」

  「我們追蹤了它好幾年,它有沒有回溯期你不知道?我更傾向於它在追尋獵物,是地心之中的。」

  「嘿,地心說還沒被證實。就算地心真是空的,它既然在追殺獵物,為什麼不直達獵物身邊呢?是進不去嗎?」

  「或許,需要達成某一種條件……」

  他們討論著哥斯拉的生物行為,卻不知這片海域正在悄然發生改變。

  起先是一張破漁網和一個易拉罐漂到他們的輪船邊,他們瞥了一眼派人打撈,沒做過多的理會。

  之後,海上漂來了積灰的苔蘚,奇特的闊葉植物和一只奄奄一息的海鷗。他們對海鷗進行救治,取過闊葉細看,卻發現它並不是地球上已知的任何一種植物。

  拿去檢測室一查,才發現該植物的輻射超標,嚇得幾名工作人員臉色慘白。

  「哦不,我和我妻子在備孕,我不想生出帶鰭的孩子!」他立刻將自己隔離,接受治療,「這東西是哪來的?」

  哪來的?

  這個問題好,一眾科學家趴在船頭注視著藍到發黑的水面,「地心世界」這個詞莫名鑽進了腦海裡。

  船上的氛圍突然變得嚴肅,科學家們變得忙碌起來。他們本以為收集到一片闊葉已是收獲,卻不料在接下來的幾天裡,被海水推上來的東西越來越離譜。

  他們打撈起了一副巨大的蛇骨,比人類目前所知的泰坦蟒大了十倍,未吃空的頭部還帶著半扇蝠翼,死相極慘。

  有了上一次的教訓,他們這次全穿上了防護服。不出所料,這副蛇骨的輻射值超標,殘存的肉塊裡還能擠出綠色的血絲。

  「這到底是個什麼生物?」

  「鳴蛇……」一位黑發黑眼的博士喃喃念叨,她的工作牌上標著「陳琳」,「在我家鄉的神話記載中,有一種鳴蛇其狀如蛇,背生四翼,見之大旱。」

  「抱歉,陳,你在說什麼?」聽不懂中文。

  陳琳:「沒什麼,只是隨口一說。它應該不是鳴蛇,畢竟它只有一對蝠翼。」

  「啊?」

  文化語言的隔閡阻礙了他們的溝通,來不及解釋,他們全被喊進實驗室,說是要對剩余的蛇屍進行解剖。

  有了一副蛇屍,他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誰知大海無比慷慨,不斷地從下方湧出「大自然的饋贈」,讓他們很快被一群巨獸的殘屍包圍。

  也是在這時,他們來不及給巨物收屍,哥斯拉的原子吐息已在水下衝起,湮滅了所有屍骨。

  這個大塊頭似乎很生氣,它怒意勃發地游向海底,卻被下方吐出的一塊魚骨擊中,它不禁更氣了。

  伴著海底的一聲嘶吼,哥斯拉消失不見。翻湧的大海再一次平息,可不知為何,輪船上的每個人都豎起了寒毛,不祥的預感籠罩心頭。

  被人類遺忘幾萬年的「生死第六感」總算覺醒,讓他們記起來祖先在巨獸爪下求活的恐懼。

  輪船立馬調轉方向駛離這片海域,不想,輪船只開出了3海裡,深海之下就炸開了原子吐息。

  他們看到,發黑的水域中忽然亮起藍白光束的對波。

  一頭巨大壯美的銀龍被原子吐息轟出了水域,一入天空,它立刻收起嘴中的冰息,旋轉著甩開翅膀飛天,在陽光下灑落銀河般的水滴。

  「嘩啦啦!」

  海水掀起巨浪,鹹澀的雨水淋漓全身。船長在咆哮,水手在呼喊,可一眾科學家像是聽不見了似的,只呆呆地看著飛凌高空的銀龍,被迷得找不著北。

  「這一頭是什麼巨獸?有……記錄嗎?」

  威武又神聖,它的鱗片閃爍著鑽石的光。當它背對太陽、凌空而立,他們如見神祇,莫名有種「膝蓋一軟」的衝動。

  銀龍身上沒有駭人的煞氣,只有龍的威嚴。可它現在沒空理會大洋上的「小船」,它緊盯著水下,而哥斯拉飛快上浮,從海中冒出頭來衝她嘶吼。

  很好,它不會飛,而它想不到她會游泳。

  鑒於高空安全,阿薩思暫不落地,反而忙裡偷閑地遠眺大海,順便看了一眼海上的輪船。

  她明了,所見的漩渦還真是用來穿越的。在被大塊頭用能量波掃射時,她秉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情衝入了漩渦,不想一個對波接下,她已經衝出了海底,飛上了天空。

  所以,怪獸的世界與人類的世界是相連的?

  怪獸的世界位於深海之下,而人類的世界在海平面之上。她離開阿門洲後詭異地進入了地底,眼下,她又與人類見面了。

  時隔百年再見高科技,別說,她真有點懷念。

  但現在,找茬的大塊頭是個麻煩。

  這頭巨獸是不會說話,可仍具備不錯的智商。大概是活得長,它能聽懂人類的部分語言,尤其是簡語。

  好巧不巧,這句由簡單詞彙組成的「你不會說話」它也能聽懂,於是,阿薩思承受了她這個年紀本不應該承受的毒打——原子吐息。

  只能說,那大塊頭是個實打實的狂戰士。

  不僅體型龐大、肌肉緊實、肢體粗壯,就連體內囤積的能量都是破壞力極強的放射性光束。

  它譬如龍焰的加強版,穩定凝實、續航持久,能輕松摧毀龍穴礦山,擊穿她的鱗片和皮層。一波對轟,她敗給了它,幾乎是被轟出了地底。

  可大塊頭只會這一招,發動之前還需要脊背上的「放射性鱗片」層層蓄力,存在被打斷的可能。不像她,她學會的技能全是瞬發,才能與它有來有往地打上幾個回合,還沒受傷。

  但這不是長久之計,她不可能一直不落地。要是一落地就被抓,那就完了。

  大塊頭沒有息戰的想法,似乎從她抵達地面起,它就陷入了狂躁之中。左右談不妥,只能打一場,打累了總能歇吧?

  巨獸都是靠實力說話的,她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殺死它,所以只能……嚇唬它。

  哥斯拉蓄勢,脊背上的外骨骼一片片亮起藍光,原子吐息在喉間醞釀。

  風暴卷了起來,陽光被烏雲遮蔽,可憐的人類扶著顛簸的輪船吐得稀裡嘩啦,卻硬是不走,硬要看到最後。

  阿薩思沒有管他們,她靜下心來,全神貫注地盯著大塊頭的攻勢。

  頃刻,亮到發白的藍色從大塊頭嘴裡噴出,直衝天際。阿薩思瞬息消失在原地,而光束劈開了雲層和巨浪,毫不留情地將之切成數塊。

  阿薩思什麼也聽不見了,她的注意力空前集中,幾乎是繞著光束上下飛舞。

  原子吐息的高溫灼燒著她的鱗片,然而她經歷過異形的酸血腐蝕,區區燙傷不足以讓她掛懷。

  近了,更近了。

  當阿薩思與哥斯拉的距離拉近到極致,就見一條滾圓厚重的長尾襲來,即將劈到她的臉上。

  阿薩思渾然不懼,她直接勾住長尾一轉,收勢趴在大塊頭背上。還不等對方有所反應,她惡狠狠地一口咬下,獠牙刺入它的肉,汲取它的血。

  出乎意料的是,大塊頭是個紅血,跟她一樣。

  「吼!」

  哥斯拉暴怒,可它的「手」不夠長,完全夠不到背後的「吸血鬼」。無法,它猛地從海中躍起,反轉後背重重壓向水面。

  不料對手逃得飛快,她又飛入了高空,龍嘴上還沾著血。

  哥斯拉懂了,這個對手十分難纏又相當狡猾,想殺死不現實,暫時只能維系雙方的平衡。

  大浪打去,輪船上的人類發出尖叫,船體幾乎側翻。然,沒有一頭巨獸管他們死活,它們在海上對峙良久,最終哥斯拉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音。

  從喉管擠壓出的叫聲,帶著獨特的頻率,似乎在與天上飛的巨獸溝通。

  人類斂聲屏息,趕緊拿出設備錄制,以證「怪獸有自己的溝通語言」——詭異的是,天上飛的銀龍放緩了扇翅膀的速度,它微微歪了頭,仿佛聽不懂巨獸的語言。

  別問他們怎麼看出來的,這些巨獸進化至今,只要是長了眼睛鼻子嘴巴的,臉上多少會露出人性化的表情。

  通過微表情判斷對方心理,他們讀出來的就是「銀龍聽不懂」。

  「它們在交流?不對,那頭……龍?沒有回應。」

  殊不知,阿薩思初涉聲波的頻率,確實不懂,可她會猜啊。大塊頭懂一些人類語言,她問問它不就結了。

  看它的樣子是不想打了,也是,她畢竟是個空中單位。

  於是,壓根沒把人類當人的阿薩思無視了他們的錄制手段,反正地球上連巨獸都有了,那麼多她一頭會說話的也沒什麼吧?

  她相信人類的承受力。

  阿薩思開了口:「你是想讓我回去?」

  哥斯拉:……

  人類:……

  大洋上有一瞬的死寂,只剩下海浪拍打輪船的聲響。緊接著,在人類不可遏制地爆發出一片「臥槽」和「FUCK」的美妙聲音中,哥斯拉回應了幾聲,很快沒入水中。

  它深知自身對對方的威脅,既然決定休戰,它會先一步離開。如果對方不識相,那再殺不遲。

  這是一頭巨獸能拿出的最大誠意了。

  見哥斯拉的身影消失,阿薩思才沒入水中,至於發出興奮猴子叫的人類則被她忘在腦後。

  她要回去,她想進化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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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人類第一次遇到會說話的巨獸,哪怕只有短短一句,也讓他們激動到無以復加。

  在返程的路上,他們反復播放著巨獸的話,就像青少年追著偶像的新歌,循環聽了一天。

  「會說話就意味著能溝通,能溝通就意味著能共處!我們要找到它,它是人類和巨獸之間的橋梁!」

  「可它聽不懂哥斯拉發出的頻率,怎麼成為橋梁?」

  「只要哥斯拉能聽懂它的話,這就夠了!」

  「既然哥斯拉能聽懂,我們為什麼不越過那頭巨獸,直接與哥斯拉交流?」

  「交流的前提是雙方處於同一個層次和水准,我們在哥斯拉面前只是一群螞蟻,你會跟螞蟻交流嗎?你能聽見螞蟻的發聲嗎?」

  「就沒人好奇那頭巨獸為什麼會說英文嗎?」

  輪船上的人吵成一片,唯有陳琳博士獨自回了房間,拿出電腦飛快地搜索資料,查找文獻和相關傳說。

  今天,她見到龍了……

  頭生鹿角、五爪鯉鱗、首尾修長、身似虎軀,長得威嚴壯美,閃爍日月之光,背生一對流光溢彩的金屬羽翼,只一眼就擊中了她的靈魂,讓她再發不出聲。

  是龍……

  是龍!

  它長得無限接近華夏傳說中的神龍,卻也有著細微的不同。比如它的脊椎上遍布龍刺,而非馬的鬃毛;比如它沒有飄動的龍須,尾椎也分外尖銳。

  饒是如此,她也認定它是龍,並肯定它是華夏歷史中記載的神龍。

  因為,只有真正的神龍才會給人以「神聖莊嚴」之感,不像被冰封在南極洲的零號怪獸·基多拉,明明生著龍的樣子,卻沒有龍的莊重感,給她的感覺多是晦暗、陰冷和死亡。

  它們是不同的!

  雙手飛快地敲擊鍵盤,一張張圖片、一份份文章躍入眼中,陳琳飛速做著篩選。

  也不知忙活了多久,她總算整理出了「應龍」相關的一沓資料,並分享給船上的一眾人員。

  「那頭銀色巨獸是『應龍』,對它,我國數千年前的文獻就有記載,還有壁畫。」

  「應龍是司風雨之神,也是上古神話中的第一戰神,實力很強。在歷史中,應龍協助黃帝擊敗了蚩尤,而每逢旱季人們便向應龍求雨,且次次靈驗……」

  「也就是說,應龍與人類的合作早已開始,所謂『巨獸與人類共處』從來不是一個夢,而是歷史的再現。」

  陳琳砸下一堆神話,詳略得當地介紹著。

  不知為何,她並不想將應龍翻譯成「Imperial Dragon」或者別的一些什麼。私心裡,她並不認為「Dragon」這個詞可以代表真正的「龍」。

  於是,她一遍遍重復著應龍,直到一群同僚也學會了生硬的「應龍」發音。

  然而也有人不服,他認為巨獸屬於世界,是大自然的傑作,而陳琳卻給巨獸貼上了國家的標簽:「抱歉,陳,如果應龍屬於華夏,那為什麼它說的是英文?」

  陳琳一笑:「活了那麼久,學會一門外語很正常。」

  「……」

  「我並未帶有私心,先生。」陳琳溫和道,「你看,基多拉長得也像龍,可我從未說過它屬於哪裡。」

  「我之所以頻繁地提起應龍,主要是因為關於應龍的史前記載——全世界只有我國一個,這是事實。」

  五千年的歷史什麼都挖得出來,在研究巨獸方面她有著天然的優勢,畢竟只要一本山海經,她幾乎能將巨獸對個遍。

  比如,打撈上來的蛇屍是「鳴蛇」,骷髏島的金剛像「狌狌」,炎魔拉頓似「蠱雕」……

  可惜,帝王組織並不在乎山海經。

  眼下,他們只想向參議院提交「巨獸會說話、能溝通」的證據,以便尋找人與自然的共處之法。

  「那些議員會相信嗎?」

  「由不得他們不信,我已經發油管了!」

  「……你壞了規矩,這些內容不允許發上社交平台。」

  「有一頭會說話的應龍,你以為消息能瞞多久?」無所謂,大不了被起訴,「這輩子能遇到它,已經是奇跡了。」

  *

  阿薩思管不著人類的沸反盈天,只管得住自己的進化步調。

  沒見大塊頭之前,她對目前的體型尚算滿意;見過大塊頭之後,她深感自己弱小可憐又無助,怎麼也得把體重吃上萬噸才行。

  她回到了一片狼藉的住處,簡單收拾一番就出去狩獵,哐哐一頓就吃了五噸肉。

  撐了。

  為加快新陳代謝,囤積更多的脂肪,鍛煉出更結實的肌肉,阿薩思開始發瘋地投入練習,四處找怪獸干架,硬生生把周遭的巨獸全部打跑,沒一只敢回來了。

  無法,她只能飛得遠點狩獵,作死地挑釁每一頭體型比她大的巨獸。

  在反復的打與被打中,阿薩思的體重逐步增加,大抵是進食量變大了,她的身軀足足壯大了一圈,翅膀加厚了一層,可算有了「敦厚沉穩」的樣子,讓她萬分滿意。

  如今,她一巴掌揮出去,已經能把蛇形飛行怪囫圇扇個三四圈了。等她哪天能一巴掌扇死它,估計她的體型也大成了。

  為了增重,阿薩思每日從晶礦上睡醒,飛去另一端狩獵,先打遍每一頭前來搶食的怪獸,再在平原上盡情奔跑,去找窮凶極惡的「狼群」干架,最後飛去惡臭之地暴打一群枯骨巨蜥,完事兒了就洗洗睡,過得很自律。

  然而,她的自律落在一眾怪獸眼裡就是徹頭徹尾的「霸凌」,誰耐煩每天跟人打架啊?

  久而久之,阿薩思不受歡迎又沒有朋友,甚至,她身邊連一只共生生物也沒有。

  地心生物多對她敬而遠之,無形之中奠定了她「掠食者」的地位。它們清楚她是個干架瘋子,要是不小心被她盯上,不死也得脫層皮。

  殊不知,它們不輕易踏入她的領地,在某種程度上反而成全了她。

  經過一段時間的積累,量變再次達成了質變,阿薩思進入了蛻皮期。

  當舊鱗變得灰敗,眼翳浮起死皮,阿薩思在領地中尋了一處瀑布,在流水的衝刷中緩慢地蛻去舊皮。

  她聽見骨骼發出「劈裡啪啦」的脆響,這是成長的聲音;她承受肌肉被拉伸的痛苦,這是體型變大的征兆。

  本能一遍遍壓榨潛能,逼身體吐出「史矛革」、「哥斯拉」等巨獸的養分,融合基因不斷進化。

  這個過程頗為痛苦,阿薩思的身體即刻進入了保護機制,關閉了她對外界的感知,沒多久便讓她陷入沉睡。

  少頃,以她為圓心,冰息的力量詭異地擴張,凍結了流水、凍結了瀑布,也將周遭的一切凍成霜白一片。

  動物會遠離不適合生存的環境,顯然,「寒冬」就是其中一種。

  阿薩思冰封了自己是出於本能的保護,而在動物眼中,「寒冬」與缺食、飢餓相連,一旦感知到此地的氣溫,它們便不會再靠近。

  如此,阿薩思平穩地度過了蛻皮期。

  難得的是,她這一次沒有做光怪陸離的夢,似乎在她一步步變強之後,那些恐懼、那些對手,乃至那些難纏的鬼魂,都無法對她的身體和靈魂造成干擾了。

  它們都成了她的養料。

  大概半個月,阿薩思從冰封之地爬了出來,順便收起了舊皮和鱗片。

  依循慣例,她吐出龍焰解凍了瀑布,之後騰空而起飛向一片巨大的湖泊,在水邊照著進化後的身影。

  她對體長還算滿意,目前已達400英尺。翅膀又厚實了一倍,可她對體重依舊不滿,或許是受限於「巨龍」的基因,她在進化後也只有兩千噸重,外形看上去也很壯,但距離萬噸實在遙遠。

  跟大塊頭比起來,她簡直細狗!

  阿薩思:……

  什麼都能忍,唯獨「體重」不能忍,質量輕太影響打架了。

  阿薩思忿忿地飛走,再次投入了狩獵、鍛煉和干架的日常。她發誓,她一定要長到萬噸,加餐,今天必須加餐!

  於是,阿薩思又一次猛猛干飯,壓根不知道地上世界因為她的出現掀起了多大的風暴。

  當一位滿身反骨的科學家放出「巨獸會說話」的視頻,當帝王組織強勢刪除了他的視頻,又在一周後承認了視頻內容為真——

  人類傻了三秒,徹底沸騰!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社交網絡上一向社恐的華人忽然變成了社牛,他們在短短兩小時內攻陷了帝王組織的評論區,迸發出前所未有的熱情。

  「天吶!是龍!果然人只要活得長什麼都能見到,是龍啊!」

  「我就說嘛,十二生肖裡面十一個都有,憑什麼就龍是杜撰的?終於等到這一刻了,屬龍人開始狂歡啊!」

  「這世界是越活越玄了,我不管,我先來,信女懇請龍神保佑,讓我考研上岸!」

  「……就沒人好奇為什麼龍會說英文嗎?」

  重點全歪了,幾乎沒人關心哥斯拉和龍為什麼會起衝突,龍的那一句話意味著什麼,以及會說話的龍能為世界帶來怎樣的變局?

  大眾的觀點全在龍,甚至爭上了龍屬於哪裡。罵戰頃刻開啟,愈演愈烈,最終又結束在華人砸出的五千年歷史之中。

  與此同時,阿薩思在帝王組織中也有了相應的怪獸編號。

  「應龍,18號巨獸,自由活動者,棲息地不定,危險性高,戰鬥力強。最初現身於委內瑞拉海域,與哥斯拉對峙,對人類沒有攻擊性。」

  「會說話,能熟練應用人類的語言,似乎無法與怪獸交流,智商極高,為智慧生命。」

  「是溝通的橋梁。」


第112章

  人類在上演「尋龍記」,阿薩思在進行「荒野求生」。

  人類在死磕「上下五千年」,阿薩思在研究「舌尖上的地心」。

  她追蹤一群大角羊,尋到了一塊鹽巴地。日日挖土,灌水烘烤,提煉出品相不佳的褐色鹽塊一二,她如獲至寶。

  將鹽塊貯藏到龍穴,阿薩思前去狩獵。

  比起以前她一出門就受到各種巨獸「追捧」的盛況,如今的她仿佛是過氣了,走哪涼哪,連只蟲都不敢吱聲,萬物慫得可怕。

  她沒興趣吃太弱的東西,無法,只能飛去更遠的地方狩獵。

  這一個來回就耗時一天,好在成果喜人,她從沼澤地獵回了一頭長毛水牛,夠她吃上好幾天了。

  說來也怪,她的體量偏輕,長毛水牛足有萬噸。可她抓起牛角便輕松將獵物帶飛,一飛半日,絲毫不覺吃力,這有點不講科學道理。

  想不通的問題就不想,她從來不做無謂的內耗。

  活了一百多歲她早已明白,年幼時覺得天大的事,等年長後再看也不過是一樁小事。有些問題該軸著就軸著,只要活得長、見得多,總有茅塞頓開的一天。

  而當下,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阿薩思把牛拖到瀑布下,衝掉它的淤泥、苔蘚和水草。簡單洗淨,她又把牛拖到空地上大噴龍焰,褪下一層層長毛,再用五爪刮去它身上的泥塊、疙瘩和死皮,最後推到水中清理。

  剖開牛腹,取出所有內髒,卻沒有刮掉厚實的脂肪。阿薩思小心地取出鹽巴倒入牛的腹腔,均勻糊好,又學著精靈的手法往牛腹中塞了一些可食用的植物,之後飛上半空,衝巨大的水牛吐出溫度穩定的龍焰,繞圈炙烤。

  做飯是個技術活,極其考驗她的飛行、噴射、控溫等技術,還能培養她的耐心和專注。

  她並不喜歡做飯,誰喜歡干費事兒的活,可她實在太閑了,又想不出多余的鍛煉方法,便把做飯提上了日程。不料,自打吃了一口細糠,她就再也不想做山豬了。

  她飛舞了兩小時左右,期間還給水牛翻了個面繼續烤,總算把萬噸牛肉烤香了。

  和著凝固的綠色血塊和滲出的肌紅蛋白,阿薩思也不怕燙,張嘴撕下一大塊牛肉,嚼吧三兩下就吞進肚子裡。

  香啊,實在太美味了!

  長了不知多少年的水牛,肉質鮮滑爽嫩,油脂醇厚不膩。搭配不知名的野生植物,純天然的褐色土鹽,她仿佛一口吞下了大自然,肉汁的豐沛、植物的清香、大地的厚重同時在舌尖炸開,她吃得停不下來。

  爽,要是能再來一口蘭巴斯就好了。

  阿薩思不無遺憾地想。

  隨著體重的增加,阿薩思的胃口也在同步變大,之前一頓進食三四噸就飽,現在卻要吃上三四十噸才行。

  而實際上,她並不需要每天進食,或者說,即使不通過吃,她也能依靠攝取自然能量而活,只是她習慣了吃而已。

  啃了35噸肉,阿薩思冰封了剩余的食物、藏進龍穴之中。待夜幕降臨,她便趴在一大堆晶礦上睡覺。鱗片的閃光映著晶礦的放射性光芒,將整個洞穴照得如同星空。

  然而,龍穴的華美只持續了一段時間,當阿薩思一天六噸啃完牛肉後,龍穴中的光輝逐漸暗淡下去,連最大的一塊晶石都出現了細微的裂縫。

  它們變得不怎麼舒適了。

  她得尋找下一個落腳點。

  騎驢找馬,阿薩思飛了不少地方。見得多了,她才發現新的龍穴是真不好找,她住的礦洞簡直是塊不可多得的寶地。

  要不是上頭有兩個漩渦,有很大的可能會被「遠道而來」的大塊頭揍,或許那塊寶地還輪不到她住。

  她算是明白了,生活在地下的巨獸有一個算一個,都以「輻射」為食,也喜歡住在輻射高的地方,它們知道這些是無形的能量。

  因此,輻射強的巢穴早就被巨獸搶完了,她想換個龍穴就得跟老牌巨獸決一死戰。

  思及干架,阿薩思不禁躍躍欲試。正好,這下干架的目標明確了。

  她飛回領地,取過空間球就走,半點不留戀。雖不知被她吸干的晶礦啥時候能恢復,但只要時間久……對,她目前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六小時後,在地心世界遙遠的東南角爆發出恐怖的獸吼,舊領主最終死去,而新領主繼承了它的一切,包括血肉。

  阿薩思收獲了新的龍穴,而這裡的晶礦是玫紅色的,越往裡去輻射越高。

  大抵是受到了輻射的影響,在不褪皮的情況下,阿薩思的身體也開始二度成長。

  長期鍛煉終於迎來了開花結果的時刻,她的體脂雖然降低了,但她的肌肉強度提升得飛快,逐漸長成了更威武壯實的模樣。

  她對現況非常滿意,尤其是在一次狩獵之後。

  當時,她僅僅只是抬眼看向枯骨巨蜥,那群一向不要臉的搶食怪就飛速逃竄,生怕跑慢了被她碾死。

  也是,她目前長得極具壓迫感,光一個照面就能壓制獵物,它們害怕她再正常不過了。

  殊不知,她的閱歷還是太淺,地心的奇葩生物很多,並不是每一種都會怕她,有些膽大包天的巨獸十分慕強,甚至會向她求偶。

  她算是知道為什麼地下生物都長得這麼奇形怪狀了,它們壓根不管伴侶是不是同類啊!

  比如眼前這頭體型巨大、通體赤紅的火鳥,它矜持地為她帶來獵物和果實,銜來古樹在山頂做窩,還跳起了優雅的舞蹈——

  謝謝,恕她無法欣賞。

  她一口龍焰把它噴出了領地,誰知火鳥就好這一口,堅持不懈地再來,帶來了更多的獵物和果實,二度跳起舞。

  阿薩思的內心十分平靜,口齒清晰地吐出語言:「滾,再來就吃了你!」

  沒想到,她開口說話比任何一次行動上的拒絕都有效,這頭火鳥足足愣了許久,一下子發出尖銳的嘶鳴,明顯是被嚇到了。

  它連獵物和果實也不帶,山頂的巢穴也不要了,徑自撲翅飛走,快如閃電,似乎身心受到了嚴重的創傷。

  阿薩思翻了個白眼,吃掉了火鳥帶來的食物,安心地睡到天明。

  翌日,她活見鬼地看到洞口堆了更大的獵物和更多的果實,而那只眼熟的火鳥飛在半空,衝她發出一陣低低的頻率。

  阿薩思:……

  看看獵物,看看火鳥。阿薩思權衡利弊了一會兒,決定暫時留下這只鳥。

  畢竟,她學了精靈語和龍語,也不差一門「鳥語」。她需要弄懂巨獸之間的溝通頻率是什麼,這樣,她就能弄清楚為什麼那個大塊頭不讓她前往地上的世界了。

  阿薩思沒有再為難火鳥,反而允許它在山頂築巢停留。

  它們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共生生物的關系,她開始學習怎麼變換聲音的頻率發出巨獸的語言,而火鳥慢慢理解了一些短語和詞彙。

  不過,阿薩思的日常多了點惡趣味。

  曾經她干架,能不開口就不開口;如今她干架,能先說話就先說話。

  別說,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被這一招嚇到的巨獸真不少,大半在吃驚時就淪為了她爪下的亡魂。而火鳥從一開始的震驚已變得適應良好,要不是不會說話,它或許也想嘗試更輕松一點的狩獵方式。

  日復一日,阿薩思總算學會了一點巨獸的語言。

  而只有「會」了她才發現,與其說這是一種「語言」,倒不如說這是一種基於意念或心靈的感應。每一頭巨獸天然會使用這種發送頻率的能力,就她不會。

  它們會直截了當地傳遞情感、痛苦、可以或不可以,而不是像人類一樣需要通過語言去表達。它們的心靈與意志是對外敞開的,沒那麼復雜,不像她,她對外是封閉的,「通感」沒有發揮到最大,所以她一直學不會巨獸的語言。

  在她看來,巨獸不會說話;可在巨獸眼裡,她才是真正的「啞巴」。

  假如心聲能靠意念傳遞,何必花時間學不同的語言呢?直接溝通就行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悟了這一點,阿薩思立刻虛心求教,發出斷斷續續的巨獸頻率:「心靈,怎麼,敞開?」

  火鳥拍拍翅膀,傳遞出「集中」和「專注」的概念,它應該說了不少,可她只聽懂了這倆。

  阿薩思嘗試了許久,無果。

  半晌,擁有鋼鐵意志的神龍發出了木然的聲音:「要不,還是你學會人類的語言吧?」

  火鳥憤怒地撲翅,發出尖銳爆鳴聲。由於發音不暢,它連續說了三個:「喵!喵!喵!」

  阿薩思懂,它是在說「NO、NO、NO」。

  算了,不勉強它了,它在學語言上也沒什麼天賦。也不知人類聽到一只鳥發出貓叫聲是個什麼表情,想必一定很精彩吧?

  可她相信,人類承受得起。

  *

  委內瑞拉海域,帝王組織燃燒大量經費,開出了一艘航母,第二次停在了這裡。

  以陳琳博士為首的科研隊坐進一艘水陸兩用飛行器內,這一次,他們決定親自進入海底探索,一定要找出那個蟲洞,去地心世界看一看。

  名義上是為了「探索地心」,可誰都知道這次的主要目的是找到那頭會說話的應龍。

  他們需要它,太需要了!

  記錄在案的巨獸那麼多,所處的地方都有人口稠密的大城市,如果人類和巨獸之間沒有溝通的橋梁,找不到共存的方式,那麼生存之戰一定會打響,也無人能在這場戰爭中幸免。

  「陳,我們能找到它嗎?」

  「能!」


第113章

  阿薩思第一次嚇到火鳥,是她開口說了話。

  而她第二次嚇到火鳥,是她吃熟食、喝熱水的飲食習慣。

  彼時,火鳥拖回了一頭巨型野豬。

  它有上萬噸重,體表覆蓋著鋼針般的黑色鬃毛,鼻子旁有兩根粗長的獠牙。四肢短而結實,一身腱子肉,半個頭部砸得稀爛,像是在「重力倒置」的場域摔死的。

  如她所想,這頭野豬心還真是在「重力」場域摔死的,火鳥撿了個大漏。

  一見有豬吃,阿薩思便消了狩獵的念頭,如法炮制地處理起豬屍,洗刷一遍、刮毛去皮、開膛破肚——直到這一步,火鳥都沒覺得不對,畢竟巨獸也吃獵物內髒。

  然而,當阿薩思掏空野豬的肚子,吐火清理淋巴,再拖著內髒去水邊清洗時,一種後知後覺的毛骨悚然感衝上了火鳥的天靈蓋,恐怖谷效應在這一刻拉到滿值。

  阿薩思在給豬肺濾水,一旁放著洗完的豬肝和死不瞑目的豬頭,以及一堆被拆得七零八碎的腸子。

  恍惚間,火鳥像是預見了自己的未來,它千挑萬選相中的強大「伴侶」把它也擺得整整齊齊,地上散落著它漂亮的羽毛,腳邊堆著它的內髒,石頭上放著它的鳥頭……

  一個激靈,火鳥被嚇得不輕,發出短促的鳴叫。

  阿薩思以為是敵襲,立馬起飛來一波「虛空索敵」。不料方圓百裡內連只蒼蠅也沒有,這火鳥是抽的什麼風?

  但她沒扇它,畢竟豬是它帶回來的,它預警會出錯多半是餓了。

  也是,巨獸一獵到食物,哪個不是當場開吃?像她一樣反復清理、追求美味的巨獸能有幾頭?

  沒有!

  她可是有品位、有格調、有追求、有內涵的「四有」巨獸,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何必急著茹毛飲血呢?

  阿薩思凍上了洗淨的髒腑,轉頭將最後一塊褐色土鹽和一堆植物填進豬肚子裡,再飛入半空、吐火炙烤。

  持續控溫、上下飛舞,阿薩思莫名舞出了一種古老的旋律。她不知,火鳥也不懂,可火鳥看了會兒便消去了內心的恐懼,振翅飛去與她共舞,然後被她一巴掌扇進地裡。

  阿薩思:「非要我扇你是吧?」

  沒看見她在烤肉嗎?

  被它這麼一打斷,豬皮上的熱度就散得不均勻了,再烤八成會焦,不烤裡面就是生的,兩難。

  火鳥老實了,阿薩思自然繼續。為了長膘,她當下不消耗一點,還怎麼吃一天六頓?

  又是近兩小時的忙活,阿薩思可算吃上了肉。作為打獵的功臣,火鳥當然能分食物,可阿薩思有良心但不多,她分了它一半肉,那一半中有半面是焦的。

  初始,火鳥對熟肉有些抗拒,似乎還留著些恐怖谷的陰影。

  但阿薩思吃得太香,稱得上是暴風吸入,火鳥難免受到了影響,終是低下頭扯了一絲肉……然後,它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它甚至拍打翅膀,發出了愉悅的嘶鳴!

  從這天起,不想做山豬的巨獸變成了兩頭,它們滿心滿眼都是「我要吃細糠」。

  為了一口吃的,也為了交流吃法、互相幫忙,阿薩思和火鳥的智商都有了極大的提升,一個獸語學得快,一個短語說得強。

  阿薩思萬分專注地發出頻率:「我需要、鍋、煮花。」

  火鳥吐出蹩腳的人話:「什麼、鱈魚?」

  能把「pot」說成「cod」,火鳥的發音一如既往的拉胯。

  關鍵倆獸還有商有量地談了會兒,最後一同往西邊飛去。約莫過了一天左右,遍體鱗傷的阿薩思和毛都禿了的火鳥拖回了一只2萬噸重的巨龜,龜殼一扒,好了,這下鍋也有了。

  阿薩思的本意是煮個花茶,卻不料龜殼盛水一煮,無意間沸了一鍋鮮美的龜湯。

  既有油水,又有鹹香,阿薩思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餐的工夫就愛上了喝湯。火鳥也是如此,吃到現在,求偶成不成功已經無所謂了,它死活都要跟著她。

  香!太香了!

  而巨獸活了那麼久,智商是不低的。火鳥沒有爪子,處理不好食材,可它也是個玩火的主,在見了兩次阿薩思做飯的控溫後,它也擔起了烤肉的活,沒兩噸就掌握了精髓。

  之後,火鳥與銀龍一起在半空盤旋飛舞,大大縮短了烤肉的時間。

  不知情的巨獸以為它們每天都在示威,嚇得紛紛搬離這片森林,不敢跟兩頭瘋子當鄰居,唯恐自己上餐盤。

  是日,林間一片安靜。

  野豬的獠牙和水牛的牛角交錯插在地上,架起一大只龜殼。

  褐色的土鹽和綠色的血塊混搭成詭異的黑暗料理,裡頭煮著剛解凍的豬肺和豬肝,而兩頭巨獸忙著燒火,再過不久,它們今天的早飯就有了著落。

  許是林間太安靜,亦或是她的感知提升了,突然,她聽見遙遠處傳來飛行器的轟鳴,還聽見了人類的尖叫。

  她不禁轉過頭去,而火鳥尚未察覺。

  等火鳥也轉過頭,人類的機車聲距離此地已經近了。

  她能感知到,人類正被什麼巨獸追著,而他們慌不擇路地跑進了她的領地。追殺他們的巨獸瞬間止步,不敢上前,人類的車卻不管不顧地駛來,隱約還有爭吵聲。

  「不能再往前了,這一定是某種巨獸的領地,比剛才那只更大更恐怖!」所以它才怕成那樣,連前進幾步都不敢。

  「往前是死,後退也是死,我們沒有余地了,往前!」

  「已經給總部發送了信號,眼鏡蛇號在著落時出了故障……救援隊最快也要48小時後抵達。」

  「48小時,他們在開玩笑嗎?怎麼要那麼久?組織的航母不就停在蟲洞上嗎?」

  「知足吧,這速度比預約醫生快多了。」

  「……」頓時無話可說。

  機車逐漸靠近,火鳥已經按捺不住,脖子上的赤紅羽毛一根根炸起,儼然是准備燒死踏進領地的人類了。

  它振翅起飛,正打算去燒死他們,誰知騰空不足百米,鍋裡的肉煮好了。阿薩思一口咬在豬肝上,火鳥看得眼熱,當下也不急著追殺,趕緊下來吃飯。

  稀裡嘩啦,它們的吃相十分「優雅」。

  直到人類循聲找到它們,被眼前的場景震撼都失去言語,它們依然在埋頭苦吃,把肉瘋狂地炫進嘴裡,將餓死鬼的本質演繹得淋漓盡致。

  阿薩思人見多了,沒理。

  火鳥瞥了他們一眼,見沒什麼殺傷力,是自己送上門的新食材,也沒再理會。

  一時間,人類愣在當場看巨獸干飯,林間只剩風聲。

  一名白人科學家雙手捧臉,嘴唇翕動:「陳,這就是我們……要找的龍?哦上帝,瞧我看到了什麼,它們會用火、吃熟食?」

  「冷靜點,我也看到了。」另一人道,「它們有鍋和簡易灶台,難道這是巨獸的石器時代?怪物文明崛起的像征,而我們是見證者?」

  「我希望達爾文能給我解釋一下,這在進化論中該怎麼定義?」

  誰也沒想到,再見到那頭會說話的應龍會是這麼一個場景。以及,它身邊怎麼多了一只鳥,有著像火焰一樣的漂亮羽毛,是共生生物嗎?

  「火焰,紅色羽毛,是傳說中的不死鳥?」

  「帝王組織沒有不死鳥的怪獸編號,要收錄嗎?」

  「陳?」

  直到這時,探索隊中的人才反應過來,打從見到應龍和不死鳥開始,屬於華夏的那群科學家就沒出過聲。他們著了魔一般緊緊盯著兩頭巨獸,一瞬不瞬,像是痴了。

  他們不是故意不回應他們,而是……他們已經激動到語無倫次的地步了,還只說中文,一個比一個興奮。

  「我的天!還有只鳳凰?等等,不是說鳳凰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非醴泉不飲嗎?它怎麼不挑,埋一個盆吃?」

  「老祖宗誠不欺我,原來真的有龍鳳呈祥,這也是太極的由來吧?」

  「間接證明山海經是真的……那麼問題來了,誰寫了山海經?世上真的有神仙?」

  「祂們在吃什麼,聞上去還挺香?」

  出於美食大國的愛吃本能,幾人爬高站遠,鏡頭拉近,旋即拍到了一鍋冒著綠色氣泡的恐怖肉湯。

  半晌,他們慘白著臉跑下來,拉攏防護服說道:「高輻射物質!不要接近,戴上面具,我們承受不起的,一滴都別沾!」

  人類退出去好遠,卻沒有離開的跡像,一直用望遠鏡觀察著巨獸,議論著什麼。

  待阿薩思吃飽喝足,火鳥本想驅逐他們,可她阻止了它,因為她看到人類之中有一個膽大的女人套上了最臃腫的防護服,正不顧自身安危地朝它們靠近。

  阿薩思畢竟不是魔鬼,不會真讓一個脆弱的人類靠近這片高溫區域,她沒有虐待弱小的惡趣味。

  既然他們迫切地想接近她,誠心誠意、不顧性命,那麼她接觸一下也無妨。

  是以,沒等陳琳上前,阿薩思原地起飛,一息便落在人類營地的山頂上,龐大的身軀壓得山石滾落,十分駭人。

  人類驚懼地擠在一起,她正想開口問「你們來干什麼」,誰知——

  陳琳大聲呼喊:「應龍?」

  「應龍!」

  阿薩思一愣,轉過頭。時隔百年,她的第一語言體系竟然蠢蠢欲動,可她有些發不出音。

  但不知為何,她覺得必須給出回應,這「應龍」的稱呼仿佛有什麼魔力,莫非是她的真名?

  「應龍……」陳琳的聲音小了下去,她以為眼前的龍確實聽不懂她的語言。

  卻沒想到,在她難掩失落的那刻,頭頂響起了威嚴又緩慢的聲音:「人類,你們,來干什麼?」

  標准中文!


第114章

  此時此刻,只有阿薩思不懂這一句的含金量。

  她不懂,語言的使用是為了方便交流,可語言的底色暗含著文化的歸屬,而語言的練度像征著血統和籍貫的區分。

  她也不懂,語言的不同意味著政體的不同,而不同就意味著激烈的競爭。

  即使國際推崇「科學無國界」,可一句口號真能消彌界與界的隔閡,真能打破技術上的壁壘,真能締造唯學術至上的天堂嗎?

  不能。

  如果能,為何歷史證據砸成一堆也無法證明應龍是華夏的圖騰像征?

  就因為應龍說了一句英文,所以祂天然屬於「世界」嗎?那麼,誰在代表世界,又有權代表世界?

  巨獸對人類的明爭暗鬥不在意,但人類不能不敏感。

  誰都知道巨獸是「行走的核武」,誰都想得到巨獸,要不是人類與巨獸無法溝通還不能控制,政客早已利誘巨獸在本國常駐。

  因此,當一頭會說話的巨獸出現,這之於各方心懷叵測的人類是多麼大的誘惑?

  它代表的不再是它,而是它背後的整個地心資源、所有巨獸種類——它完全是一個行走的金礦,試問誰願意放過?

  好在,祂說了一句中文……

  眾所周知,中文是世界上最難學的語言。可祂不僅聽得懂還給出了回應,足以證明祂最初與誰是同一陣營。

  反正不屬於所謂的「世界」就是了!

  於是,阿薩思看著陳琳捂住臉,泫然欲泣,她不理解她的淚點。而在她身後,那群黑發黑眸的人激動地跳了起來,面紅耳赤,仿佛獲得了莫大的殊榮。

  她能感受到,他們已經不怕她了。

  不僅不怕,還往上湊!

  「我、我們沒想干什麼,就想來看看你!」有人語無倫次,「應龍大仙!啊不,龍神,你吃過飯了嗎?不對你吃過了……要再來個蛋黃派嗎?」

  「你讓開,說的什麼鬼話!」後面的人擠上來,「應龍大神,誠邀您去我國做客!您想吃什麼都有,量大管飽!」

  不得不說,他們現在雖然沒有一點科學家的樣子,但腦子十分好使,只打個照面就明白「龍鳳」愛好吃,恰好,他們多的是美食。

  可惜,阿薩思聽進去了卻沒當一回事,她活了一百多歲什麼食物沒吃過,想靠吃的利誘她,門都沒有。

  自動略過「不靠譜」的人,阿薩思平靜地注視著陳琳,等待她的回復。

  後者平復心情,語氣真摯:「我們是帝王組織的科學家,這次來到地心是為了找你——應龍大神,作為史前巨獸中唯一會說話的智者,我們想通過你達成人類與巨獸之間的和平。」

  全中文出口,長短句交錯,話說得有些拗口……陳琳以為應龍會反應不及,可對方的智慧遠在她的想像之上,竟然一下子摸清楚了他們的底細,還會舉一反三。

  阿薩思:「科學家?」抓住關鍵詞,讀懂大套路,「帝王組織?」

  「你們有實驗室嗎?」中文越說越流利,她仿佛本來就該這麼說話。

  陳琳一愣:「……有。」

  「研究生物嗎?」

  「是,正在研究。」等等,這應龍怎麼懂這麼多?

  「想要利用生物統治世界嗎?」

  科學家:……

  最後一個問題有種暴風雨之前的平靜感,陳琳嗅不到危機,只是實話實說:「不,不想,我們所求的只是和平。我們人類,想與巨獸一起共存於地球上,守護唯一的家園。」

  阿薩思垂眸,目中帶著審視。

  她的陰影籠罩著下方渺小的人類,他們又開始恐懼顫抖,可她聞不到謊言的氣息。

  這是實話。

  他們來尋求和平而不是為了利用,真難得,套路居然不管用了?

  阿薩思多了點耐心,也按捺住身邊不耐的火鳥。

  她有過與精靈、邁雅、霍比特人交流的經驗,如今也願意聽聽人類的來意。不多時,她干脆趴在山頂俯視他們,吹出一口炙熱的氣,很自然地下命令:「說說吧,你們所知道的一切。」

  「以及,你們想如何達成所求?」

  阿薩思做好了被科普的准備,誰知開場一點也不正經。

  人群中顫顫巍巍地舉起一只手,那人哆嗦著問道:「我、我可以開個錄像嗎?」膝蓋一軟,他雙手合十跪得虔誠,「求您了!」

  他的同伴震驚:「科學家的尊嚴就這麼不值錢嗎?」跟著跪下,「求您了,錄像對我們真的很重要!」

  一名栗發碧眼的科學家懇請道:「尊敬的應龍,可以使用雙語與我們交談嗎?並不是每個人都會中文。」

  阿薩思:……

  哦,折騰了半天她只弄清楚了一件事,原來她的第一語言體系叫「中文」。

  效率太低了!

  之後的發展如同一匹脫韁的野馬,奔向了阿薩思夠不著的地方。

  活了一百多年,她真沒遇到過這樣的場面,她趴在山頭,人類排排坐在山底,錄像架起,他們挨個發問做著筆記,本該是人類給她科普,但到了後頭,卻成了她不斷切換雙語回答人類的問題。

  半程下來,她知道了大塊頭的名字叫「哥斯拉」,而他們稱呼她為「應龍」。

  據悉,地表生活著弱小,地心生活著強者,哥斯拉的存在是為了維系兩邊的平衡,至少目前來看是這樣。

  一旦地表出現了破壞生態平衡的巨獸,哥斯拉都會將它驅逐到地心。驅逐不了就殺掉,譬如2014年舊金山之戰中,它剁了兩只穆托。

  因而,她把地心的垃圾扔出去污染海洋,要被揍;她離開地心去地表生活,要被追殺。

  阿薩思:「既然有哥斯拉維系平衡,你們找我做什麼?」不多此一舉嗎?

  陳琳搖頭:「除了我們,沒人相信哥斯拉所做的一切,人們認為它破壞了城市,殺害了大量人類,應該被殺死。」

  「我們無法與巨獸溝通,巨獸也無法為自己發聲。而現在,我們在地表發現了17頭即將蘇醒的巨獸,它們一旦蘇醒,哥斯拉一定會去驅逐,到時候大戰在所難免,死傷會更慘重。」

  「屆時,為了平息巨獸的戰爭,人類必然會使用極端武器。這個頭一開,誰都別想活下去了。」

  「所以,我們寄希望於你!」

  阿薩思一向善於抓重點:「活不下去的只有你們人類而已。」

  即使人類采用極端武器,她在地心也不會受影響;即使地球毀滅,她也可以在太空中生存。

  她已經到了能隨意擺爛的境界了。

  陳琳態度誠懇:「我們想要活下去,所以,我們懇求你——幫幫我們吧!」

  阿薩思沒說幫,也沒說不幫,她不會輕易許諾。

  地表她是必須去的,她不會因哥斯拉的存在而限制自己的活動範圍。再者,地表上有17頭巨獸,一聽就很好吃,不嘗豈不可惜?

  她有自己的計較,並不給予回應。陳琳一行人也不感到失落,講真,能與應龍搭上話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他們聰明地跳過了相對沉重的話題,絲滑地切入後半場的自由發揮。他們暢所欲言,為滿足人類的好奇心。

  「應龍大神,你是上古戰神,對吧?」

  阿薩思聯想到「戰神阿瑞斯」的稱號,點了點頭:「戰神,你們人類給我的稱呼。」

  「應龍大神,山海經是真的吧?上面的怪獸你吃過哪些啊?」

  阿薩思不懂山海經,但聽懂了「吃過哪些怪獸」。她仔細回憶一番,先保守回答:「恐龍……」

  好家伙!恐龍滅絕了多少年了,應龍不愧是應龍,活了這麼久?

  阿薩思:「一條巨大的蟒蛇,當時,它的體型比我大。一頭巨狼,一條鱷魚,一些外星生物,一些龍。」

  人類瘋狂做筆記,什麼「吃了巴蛇」、「有外星生命」的記了一大堆,奉為圭臬。

  「應龍大神,你身邊的是鳳凰嗎?」

  阿薩思不答,她不會回答他們的每一個問題。

  而大抵是見吃不成新食材,火鳥先一步飛走了。在它走後,人類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尊敬的應龍,我聽說華夏的龍會降下雨水,請問您能讓天空下雨嗎?」

  華夏?

  有點耳熟的詞,莫名觸動她的心弦。不過讓她在意的是,華夏對龍有記載,還知道龍有特殊能力?

  噫,難不成那裡有龍,她還能吃到龍?

  人類會評估她的力量,她也會從人類的語言中汲取信息。阿薩思不語,只是張嘴朝天際吹了一口冰息,再猛地吐出一口閃電——

  剎那,大雨瓢潑而下,人類目瞪口呆。

  頭頂傳來阿薩思「核善」的提醒:「有輻射。」

  人類:……

  人與獸的第一次溝通在人類的雞飛狗跳中結束。

  末了,阿薩思飛回巢穴,不再與人類有任何互動。畢竟,想知道的東西她已經清楚了。

  就算有交涉,也是她與哥斯拉的和談。而在巨獸的談判桌上,人類連上桌的資格都沒有,他們只能被動地等待通知。

  她不介意用和善的態度、無關痛癢的回復來換取人類的信任,目前來看,他們尚有所圖之處,可她並不是非要與他們為友。

  因為,這個世界的格局不同,存在巨獸。

  而巨獸,天然是她的盟友。看哥斯拉活得那麼滋潤,想來人類的武器並不能奈何它。他們奈何不了哥斯拉,自然也無法控制她。

  如此,人類就失去了最後一樣與她平起平坐的利器——科技。

  所以,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她只會大踏步往前走,人類能不能跟上得看他們自己。

  以上,是她在與人類談話時獲悉的全部信息。

  優勢在她。


第115章

  很遺憾,人類沒能在48小時內離開地心。

  他們獲救是在半個月後,死得只剩一半人數。

  幸存者憤怒地質問救援隊為何誤點,可救援隊指向表盤,無聲地訴說著他們不僅沒有誤點,還竭力縮短了趕來的時間。

  「我們沒有想到,地心世界不存在『時間』的概念。」

  陳琳更新了觀察日志:「就像重力會在某些區域消失,時間也只在一定範圍內留存。我們按經度規劃了時區,制定了時差,卻忽略了地心的時間流速與人類世界的不同……」

  「我們離開了高輻射的應龍領地,受困於地心兩周,飽受生存壓力的折磨。食物、飲水、衛生、安全都是問題,我們不可避免地接觸著輻射物質,其中的一半人員死於器官衰變和被怪物捕食。」

  「地心完全不適合人類生存,或者說,我們尚未找到可以生存的地界,而這一尋找過程注定漫長,將以無數先驅的血肉鋪就。」

  「……我和幸存的同伴會前往雲南,帝王前哨61號基地沉睡著摩斯拉,祂分泌的信息素或許能治愈我們受創的身體。」

  「我並不後悔這一趟地心之行,哪怕我的生命會定格在英年。我見證了傳說,也將神話帶給了下一代。」

  日志截停在這裡,而再次更新是在陳琳抵達雲南之後。

  去過地心的每個人都在寫日志,有期待紀錄片播出的,有遺憾同伴離世的,有思考人生意義的,唯獨沒有「後悔去地心」的。

  畢竟,早在去之前,大部分人已做好了死亡的心理准備。可他們沒做好等待救援,卻被「鴿」了半月的准備。

  殊不知,每一個幸存者的日志都不是秘密,帝王組織多的是人才,他們通過錄像、翻遍日志,討論了一周有余,總算拼出了應龍的性格側寫。

  「它並不溫和,溫和只是假像。它想過殺死他們,在它問出『人類是否想利用生物征服世界』時。」

  「疑似存活6800萬年以上,對人類的劣根性十分了解。由此延伸,其實它從根本上不信任人類,有極大的概率不會與人合作,更不可能成為我們需要的『橋梁』。」

  「之所以與人類進行對話,是為了評估人類的價值。」

  「那只不死鳥在中途離開了——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標志和轉折,意味著我們沒有達到它的預期。」

  「在會議期間,有人半途離場被認為是粗魯、不尊重人的行為。最初,它見人類時帶著不死鳥,壓下了它的氣焰。可後來,它沒有阻止對方離場,並很快結束了談話。」

  「結束談話的方式沒有讓人不悅,它的雙商很高。之後它不再出現,也不管人類死活,即使死者是它的崇拜者。情感淡薄,不受制約,也不屑於被人類喜歡和推崇,它與哥斯拉是一樣的,只是它會說話。」

  簡言之,不建議再接近了,只是做無用功。

  帝王組織無奈,只能撤銷「二次探訪計劃」。培養一個科學家不易,他們也不能把人送進地心找死。看來,還是只能孤軍奮戰啊。

  「那些泰坦巨獸有復蘇的跡像嗎?」

  「除了泰坦龍蝶(摩斯拉),其余的都在沉睡。不過,被冰封在南極洲的零號……基多拉在三天前突然有了心跳。」

  這意味著它離醒來不遠了。

  「但只要冰層不被破壞,距離它醒來還得很久。」

  可地心的記錄告訴他們,之於人類的「很久」,對巨獸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最終,戰爭的陰影還是籠罩在他們心頭。

  *

  人類離開已有兩月,阿薩思基本學會了獸語,決定去找哥斯拉談談。

  說干就干,她讓火鳥守著巢穴,抓了一塊烤肉飛向漩渦,頭也不回地衝向地表。

  一如人類所說的那樣,當破壞自然平衡的生物出現在地表,哥斯拉必定趕來,不是把它們揍回地心,就是一波轟爛。

  果然,阿薩思沒在海域上飛多久,屬於哥斯拉的獨特「放射性鱗片」就露出了海面。它對她的不服從極為生氣,堪堪從海中揚起頭,喉管中便有原子吐息的光在湧動,好在阿薩思早有准備——

  她二話不說撕下一塊烤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投進哥斯拉嘴裡,直接打斷它的讀條。在它完全發懵的檔口,她誠心誠意地發出獸語的頻率:「我,只是,請你吃飯。」

  不料,她會說獸語跟她會說人話一樣驚悚,哥斯拉好不容易接受了一頭巨獸說人話的設定,結果又被創飛了一遍。

  哥斯拉:……

  差點被肉噎死,好賴食道開闊,總算是咽了下去。

  阿薩思:「不打架,吃。」

  烤肉能征服火鳥,自然也能征服哥斯拉,吃食就是力量!

  哥斯拉不愧是維系自然平衡的老手,愣是沒被一塊烤肉收服,自制力比火鳥強了十倍。它甚至醞釀起第二個原子吐息,打算扇阿薩思一臉核爆,讓她滾回地心。

  可老油條投擲力精准,阿薩思硬是打斷了它第二次讀條,旋即一頭扎入水中,急速游向海底,在被抓住之前鑽進了漩渦。

  第一次談判以失敗告終。

  阿薩思沒有氣餒,烤肉臨期,她每隔兩天就給哥斯拉送貨,以便拉近關系。

  可她不知兩邊的時差不同,她以為的「隔兩天」是哥斯拉的「隔幾小時」,任誰在一天內被騷擾數次,都會火山噴發的!

  阿薩思又挨了一發原子吐息,談判再次失敗。

  眼見干架不行,套近乎也不行,連阿薩思都有些惱了,覺得這大塊頭多少有些不識好歹,她要不拼死一搏干掉它算了。就算干不掉,她也要它吃不了兜著走。

  左右,她半點不想被限制活動軌跡,她愛去哪就去哪。

  阿薩思的眼神犀利起來,被原子吐息灼傷的創口快速恢復,而她從海水中昂起頭、振翅飛入半空,正打算跟哥斯拉打一場「肝腦塗地」的架時,莫名的,一陣詭異的悸動在心底泛開。

  怎麼回事?

  什麼動靜?

  恍惚中,她似乎聽到了一陣低頻的獸吼,帶著示威和恐嚇,從十分遙遠的地方傳來。可等她仔細去聽,周遭卻只剩海浪翻滾的白噪音。

  阿薩思以為是錯覺,偏偏哥斯拉的反應跟她一致。

  於是,它們之間劍拔弩張的硝煙味一下子淡了,哥斯拉不再驅趕她,也不管她在地表還是地心,徑自一個翻身沒入水中,急速游向遠方。

  阿薩思:……

  這就完了?

  等等,她自由了?

  想歸想,她處事一向謹慎,並未得意忘形。就算哥斯拉消失在她的感知中,她也沒有撒歡奔向遠方,而是在原地盤桓良久才飛入高空,並越飛越高。

  從對流層到平流層,從中間層到外層,她不做任何偽裝,與鳥共飛,與飛機同舞,最後飛向大氣稀薄的太空,繞著一顆低軌道的近地衛星轉了幾圈。

  末了,她停留在最高處俯瞰整個地球,看它大海湛藍,看它陸地開闊。

  這感覺真好,自由!原子吐息應該噴不到她了吧?

  她在太空漫游,用視線將板塊的曲線描摹。她看到地球在轉動,半面昏暗,半面陽光。

  她聽不見聲音,聞不到氣味,只在真空環境中扒拉著繞地的碎石游動,不知不覺便橫跨了半個地球。

  轉頭,阿薩思又盯上了月亮。

  出於好奇,她確實想飛去看看。

  可在她行動之前,她又「聽到」了那一陣詭異的獸吼。

  鑒於真空環境無法傳聲,她相信這不是吼聲,而是一種波。它正通過某種巨獸的意念傳出,向四面八方蕩開,昭示著「蘇醒」的頻率。

  她不太理解,但……

  心頭的不安在擴散。

  阿薩思從不懷疑自己的直覺,她思量了會兒,便鎖定了一個方向往下飛去,不想越飛越冷。

  她正在飛向一塊冰封之地,那裡,有什麼東西在吸引她。

  *

  阿薩思悄無聲息地降落在南極洲。

  這兒是帝王組織前哨32號基地,也是冰封零號怪獸·基多拉的所在之處。

  她避開了雷達,做好偽裝與雪色融為一體,又趴在冰層上輕嗅,卻沒嗅到什麼氣息。

  她明了,東西被埋得很深啊。

  南極洲干淨又安靜,唯有風雪與螺旋槳的聲音。

  她自雪山往下俯瞰,就見前哨處的人類端著槍守著入口,慘白的探照燈一輪輪地橫掃,可周圍連一只企鵝也沒有。

  約莫隔了六小時,那「獸吼」再一次傳來,帶著心髒的搏動聲。

  由於身在南極,阿薩思很快鎖定了頻率的來源,它就在冰層之下,就在人類的基地之中。

  而根據她多年的經驗,凡是被人類看守的巨獸八成會覺醒、必然會出逃、一定會大開殺戒。

  甭管基地的火力多強,防護多周密,人員多密集,它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機會」離開囚籠,而這「機會」一般是人為造成的。

  所以——

  她壓根不用提前動手,反正人類會解鎖所有前置條件。她也搞不懂自己為何如此篤定,大概是她被坑了太多次了。

  風雪逐漸變大。

  阿薩思離開冰蓋,沒入冰海之中。她想著,或許可以從下突破。萬一巨獸蘇醒,她能直接將它拖進海裡,這樣既給人類減少了傷亡,也讓自己白得了獵物,兩全其美。

  然而,「冰山一角」誠不欺人,冰原在水下的體積更大,想突破更是無從下手,除非她也來一發原子吐息,熔出一個供巨獸通行的大洞。

  說起來,她記得在兩個月前,那群人類提過在南極洲的巨獸是什麼……

  那是一句標准中文。

  好像是什麼三個頭、垃圾多?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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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阿薩思沿著冰蓋的輪廓線游了一圈,淺淺地了解了一下地形。

  接著,她又用尾部擊打冰層,感受它的厚度和硬度。

  用尾椎鑽、上爪子刮,待發現靠「挖」可以直抵中心後,阿薩思在外徘徊了一陣,最終決定干一票大的。

  有些事做起來是費勁,但結果往往具有針對性——

  如果人類終要作死,那她就趕在人類作死前挖出一條通道,直達被冰封的巨獸身邊,趁它「冬眠」吃了它,也省下了多余的事端。

  確實,她不知所謂的「垃圾多」是一頭怎樣的巨獸,在自然界中充當著什麼角色,占據著怎樣的位置?

  ——或許很重要呢?

  可從她兩次「心悸」的情況來看,它絕不是一盞省油的燈,更可能是她的天敵。不然,她的直覺何必兩次給出預警?

  如此,是天敵,她就該先下手為強。

  無論它是大自然的使者還是王者,無論它是食物鏈中的哪一環,只要它不會成為她之下的從屬者,她就得宰了它……

  不就是挖冰層嗎?與其被動接受,不如主動進攻。

  阿薩思開挖,鑿開了冰層的一條道。

  在沒入其中後,她朝來處吐出冰息,把入口封鎖起來,免得人類開一艘潛水艇進來壞事兒。

  她並不怕弄巧成拙,比如人類不作死、她卻不小心喚醒了怪物——這不可能!

  既然極寒能讓巨獸陷入沉睡,她只要操作得當不升溫就不會吵醒它。

  而控溫,她已經是老手了。

  阿薩思循著一陣微弱的心跳而去,緩慢而持續地接近目標。

  她專心致志,以為距離人類作死還早,起碼得有個緩衝期或者矛盾爆發期。

  可她萬萬沒想到,就在她冰封起通道的下一刻,一架戰機就落在了32號基地門口。

  它突破了帝王組織的防火牆,無視守衛者的重重警告,直接下放了一組刀口舔血的雇佣兵。

  他們舉槍射擊,在一陣「噠噠噠」的掃射中干掉了基地的守衛。

  很快,他們護著組織的BOSS、押著一對懷抱儀器的母女進入基地,見人殺人,頭也不回地奔向基多拉的冰封之地。

  他們是「生態恐怖組織」,由艾倫·喬納領導,擁有強大的火力、精英的戰士和硬核的背景。

  他們活躍在帝王組織的對立面,近十年來的宗旨是釋放並控制巨獸、以達到恢復生態的目的。

  可以說,進入這個組織的是一群不折不扣的激進派,更是激進派中的瘋子,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在得知艾瑪·拉塞爾博士研發出了一台「奧卡音頻機」,還能通過音頻與巨獸進行交流時,他們劫持了艾瑪和她的女兒·麥蒂森,一路飛到南極,准備釋放零號巨獸。

  喬納:「解放它、控制它、操縱它。不為私欲,而是為了地球。只有擁有巨獸,不必要的戰爭才能結束,腐爛的政體才能被摧毀,人和巨獸才能平等交流,因為交流的前提是擁有同等的武力。」

  他們自有一套說法:「殺不死它就必須控制它,共存的前提得先摧毀,廢墟之上才能開出最富生機的花,不是嗎?」

  針對喬納的說辭,作為青少年的麥蒂森自然不屑,甚至還想反駁一句「都摧毀成廢墟了,你談什麼共存」?

  可身邊的肌肉大漢扛著槍,隨時能給她一突突。她只能忍耐下來,並豎起了中指。

  但她沒想到,她的母親居然因為這一番話陷入了沉思,似乎覺得有幾分道理。

  艾瑪抱著奧卡音頻機,被推到了封著巨獸的冰層前。

  「基多拉,傳說中的零號巨獸,序列在所有巨獸之上,多麼偉岸。」喬納贊嘆道。

  就見厚實的冰層下,三個雙目緊閉的龍頭錯開沉睡著,底下是它龐大的身軀以及一雙保持著張開狀態的蝠翼。

  沒有呼吸、無需進食,它在冰層下度過了漫長的年歲,可它的身體不僅沒有絲毫萎縮和僵化,還保持著被冰封那天的模樣,亙古不變。

  它依舊金碧輝煌、巨大恐怖,是王者與力量的化身。仿佛只要他們喚一聲,它就會從夢中醒來,再用眼神殺死所見的一切活物。

  艾瑪仰望著,喃喃道:「是誰冰封了它?」

  如此龐然大物,被冰封的姿態並不自然,像是在對抗什麼。

  可什麼樣的生物能讓它對抗,還有本事把它冰封?

  麥蒂森小聲:「難道不是因為冰河時期嗎?」

  他們的老師教過,「冰期」結束於1.17萬年前,地球氣溫降到最低,所有的生物都被冰封,估計這頭「金色三頭龍」也是被冰封的生物之一,畢竟大自然的力量沒有任何生物能抗衡。

  然而,沒人理會孩子的話,喬納略過了她,回答艾瑪的問題:「帝王組織針對『伊維族』的研究中有提過——」

  「伊維族的壁畫上記錄了一頭巨獸·雪魔,是跟哥斯拉一樣大小的怪獸。傳說地球經歷過的幾個冰期中,有一半是因為它造成的。或許,它和哥斯拉曾經聯手對付過基多拉,還冰封了它。」

  「或者,雪魔憑一己之力冰封了基多拉……但無論是哪種猜測,都只指向一個結果,那就是基多拉是最強的。」

  雪魔的傳說早已消失,它是否存在是個謎。可基多拉卻是真實的,他們看得到。

  如果它能被殺死,怎麼可能會被冰封至今?

  「它們殺不死它,才只能冰封它。」

  他篤定。

  雇佣兵沿著冰層嵌入炸彈,將控制器交給喬納。

  喬納命令艾瑪做好准備,要利用奧卡音頻控制住基多拉,可麥蒂森死死抓住母親的胳膊,哆嗦道:「媽媽,不能這麼做,不要……」

  壓低音量懇求,「我會『不小心』推下奧卡,他們那麼看重它,就會去找,我們馬上跑!」

  艾瑪不語,她知道人是跑不過子彈的:「麥蒂森,抱歉。」

  「媽媽!」

  就在這時,帝王組織的人手到了。

  他們衝進失守的基地,與入侵者發生激戰,在槍林彈雨與憤怒嘶吼中,名為「馬克」的男子找到了艾瑪母女,他是艾瑪的前夫,也是麥蒂森的父親,是為了救她們而來。

  可惜,他的前妻不願與他同行,而女兒選擇了母親……她們投身在另一邊的陣營,這樣的場景令他倍感絕望。

  「過來,求你們了!」

  他的家庭破裂不是因為感情或責任的缺失,而是他們的其中一個孩子死在了2014年的舊金山,埋在了哥斯拉踏過的廢墟中。

  幾年過去了,他們……誰也沒放下。

  馬克呼喚著、哀求著,未斷的愛情、相連的親情多方糾葛,形成了冰層前的對峙。

  而這一切,都與冰層下的阿薩思無關——

  她快挖到了!

  不容易啊,她一邊手腳並用挖冰道,一邊還要小心翼翼地封入口,以維系局部溫度不提高,唯恐出現半點變數。

  好在她操作手法一絕,長期的做飯訓練讓她練成了「一級控溫」技能。

  這不,她馬上就要把一整頭巨獸炫到嘴裡了,而巨獸連蘇醒的跡像都沒有,她的技能果然大成了!

  快了,她逐漸接近它的後背,沒差多厚的冰層了。大抵是距離近,她眼中的巨獸從高度模糊變成了低度清晰,可算能看個整了。

  說起來,她怎麼覺得這巨獸的模樣有點眼熟呢,好像在哪兒見過?

  隔著一塊「毛玻璃」,挖了一路的阿薩思總算有閑心掂量獵物的斤兩了。

  她正想湊近,看得更仔細些,誰知人類的作死行為來得猝不及防。

  她完全沒有心理准備,外面已經殺得昏天黑地,血濺冰塊。

  等等,她下水之前不還好好的嗎?

  基地還是完整的,守衛還是活著的,冰塊還是正常的。怎麼一轉身的工夫,基地被炸了,人員全死了,冰塊外被嵌了炸彈,他們這是想干嘛?

  該死,她快挖到了,別搞事啊!

  人類這麼做不會是想炸死這頭巨獸吧?

  什麼新型武器能炸死巨獸?她不會剛巧趕上試驗的「好時候」?

  可後撤的通道已經被冰息封鎖,她除了前進,似乎別無退路。

  阿薩思:……

  逃不過,還是逃不過。

  她已經努力到這份上了,可套路終究在按照它既定的軌道行駛,愣是沒偏上一分一毫。

  講真,但凡他們朝冰塊上看一眼,都會發現冰層裡除了巨獸,還有她也在。

  他們根本不需要按什麼按鈕,也不用冒著生命危險起爆,她也就一張嘴的事,她能給他們完美解決!

  解決!

  可他們就是不看。

  索性她是一頭有文化的龍,DNA先生的早教課告訴她,固體是能傳聲的。

  阿薩思立刻張嘴,准備叫停人類的作死行為,誰知就這幾秒,控制器幾經周折落到了艾瑪手裡。

  而這位科學家不知怎麼想的,她哀哀地說了一句「對不起,快跑」,然後果斷地按下了按鈕。

  對,沒錯,她一邊誠懇道歉,一邊果斷引爆。

  引爆!

  阿薩思:……

  她甚至來不及說一句「FUCK」,嵌入冰層中的炸彈就接連爆破,釋放出大量光與熱。

  它們摧毀了外部的人工設施,炸開了沉重的冰層,以摧腐拉朽之勢散發出源源不斷的熱浪,一息就將冰蓋融化成水,卻沒對怪物造成一丁點傷害。

  伴著「轟隆隆」的沉悶巨響,32號基地不斷塌方,幾乎不可抗的力量拖拽著體量較「輕」的阿薩思衝入海底,而數萬噸重的金色巨獸仍留在原地。

  活見鬼,它不僅無傷,冰凍的身體還因為這一波爆炸回了暖,算是徹底蘇醒了。

  結果被坑的倒霉蛋只有她一個……

  阿薩思看到,在燃燒的火光被南極的風雪撲滅之前,金色巨獸搖晃著它的三個腦袋,立了起來。

  而它的面目竟與她長得有六分相似,仿佛是存在什麼血緣……

  龍頭龍角,金色鱗片,只是它身具蝠翼,軀體結構與她見過的巨龍類似,但——它有兩根長滿龍刺的長尾,尾部是錘狀。這一特征,不禁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尾巴,是錐狀。

  她吸收了異形的基因才有了這一條長尾,那麼它呢?它是天生如此,還是與她一樣,也是吃了某種外星生物才產生的變異,它會不會也是……也是一種基因編輯的生物?

  只一瞬,她就帶著滿腹的疑惑墜入大海,而金色巨獸在風暴中醒來。

  她聽見它發出了類似響尾蛇的聲響,像是在試探環境,而後,它張開了翅膀,發出高亢嘹亮的吼聲,宣告自己的蘇醒……

  她被大海吞沒了。

  又一次,阿薩思給人類記了一筆賬,她還是被坑了。

  炸她一臉……他們揍「自己人」是夠狠的啊。


第117章

  它醒了……

  「恐怖」就有了實體,「恐懼」得到了具現。

  暴風雪起,基地落陷。在塌方百米的廢墟之中,冰層斷裂、海水倒灌,不僅沒開出所謂的生命之花,反而揚起了三個碩大的龍頭。

  它們沉睡太久,醒時尚有暈眩。

  遵循本能,三個龍頭紛紛上揚,拉長龍頸吸收空氣,汲取著逸散的自然能量。不想,隨著呼吸灌入體內的不止冰雪,還有散發著血肉芬芳的活人氣味。

  基多拉發現了人類。

  這些可憐的「小蟲」就站在它身下,屏住呼吸、不敢動彈,顯然是害怕至極。可他們中的一些人依然扛起了奇怪的東西,大聲呼喝著什麼,朝它打來不少「石子」。

  「石子」在它的鱗片上擦出火花,基多拉不痛不癢,又緩慢地拉直了脖頸。

  金色的流光從龍腹升起,沿著三條龍頸爬升,聚集於咽喉。就像哥斯拉使用原子吐息需要放射性鱗片的充能,基多拉使用「吐息」也是一樣,需要一個緩衝的過程。

  它微微張開翅膀,三個龍頭猛地往下一壓,吐出三道金色閃電。

  混著雷火的爆炸,融入引力的牽引,剎那,南極基地的電力設備全部癱瘓,轉身就跑的活人被引力拉扯回來——閃電炸裂,一群人被轟得四分五裂。

  有的灰飛煙滅,有的血水一灘,有的只剩碎片。

  血肉的熟味飄來,位於基多拉左側的龍頭垂了下來,伸出蛇信舔食人屍的殘骸,大抵是滋味不錯,它忍不住多吃了些。

  這時,中間的龍頭垂下,狠狠咬了左側的龍頭幾口,它發出低低的警告聲,似乎在說「適可而止,不要多吃」。

  左側的龍頭不太服氣,它雖然停止了進食行為,但它回以低鳴,像是在問「憑什麼」?

  憑什麼?

  泰坦巨獸的腦子再不好使,也沒誰敢來南極啃冰塊,唯恐把它們放出來。而這群蠢到能把冰塊炸開的生物能吃嗎?這必然不能啊!

  吃了變傻可怎麼辦?

  另外兩個龍頭不懂表達,只能對左側的龍頭進行撕咬和警告,直到它不敢為止。

  末了,眼見爆炸的熱度褪盡,倒灌的海水有結冰的跡像,基多拉爬出了落陷之地,將「巨物」的真實面目展現在天地之間。

  彼時,恰逢阿薩思游了回來,自海面冒頭的那刻——

  她看見天幕之下,金色的三頭巨龍伸長脖頸高亢嘶鳴,在風暴中完全張開了翅膀,金色電光在身上流淌。

  它高約521英尺,比她的身長還長;它翼展有1700英尺,是她的四倍左右。

  而它的體長幾乎與它的翼展等同,體型比哥斯拉還大,體重估計能達到14萬噸,簡直是巨獸中的巨獸,王者中的王者。

  跟它一比,才兩千噸重的她才是真正的「垃圾」,它醒了,她都想不到自己該怎麼贏?

  心悸的感覺越來越強,阿薩思明白,這其實是一種窒息般的恐懼。難怪她的本能多次給她提醒,原來,她是真的遇上了天敵。

  她吃過什麼?

  她吃過巨龍,算上坎庫斯一共四頭,她算得上是巨龍殺手。

  因此站在巨龍的視角,她就是巨龍的天敵。巨龍想要活下去,第一件事就是干掉她,這是不爭的事實。

  而好巧不巧,「垃圾多」的外形也是一頭巨龍。或許,在她認為它是天敵的同時,它也認為她是天敵。

  她吃掉了它們,它一定能聞到這股味吧?就像人類會本能地遠離食人魔,這頭金色巨龍是不會放任她成長的。

  她與它是不死不休的關系……

  果然,它聞到她了,哪怕海水遮掩了她大半的氣息,也擋不住骨子裡的忌憚和吸引。

  阿薩思飛出大海,凌空與它對峙。基多拉的吼聲不禁變得暴躁,它有三個頭都想不通,為什麼遇上這麼個「小塊頭」會感覺受到了威脅?

  兩頭巨獸隔空相對,誰都沒在意人類是走是留。即使他們的戰機起飛,落在它們眼裡也只是「一只鳥」,基本無害。

  基多拉無視人類,被坑了一把的阿薩思更不會管他們死活。當巨龍與應龍的視線一對、氣氛到位,同樣會飛的基多拉登時衝了過來,蠻橫地踏碎冰蓋,直接起飛。

  它的翅膀一振,劈碎了一架飛機。爆炸響起,人類才明白不能逗留,現在是跑的時候。

  但他們的危機意識太弱了,竟然挨到巨獸干架才跑——基多拉猛地噴出「引力射線」,阿薩思瞬發開大「雷息咆哮」,雙方蓄力的「阿爾法級生物雷暴」一經撞上,頓時讓整片力場都失去了控制。

  飛機失靈,重力絮亂,除了兩架戰機險險地逃離戰場,其余四架戰機全部爆炸,機上的人類無一幸免。

  而在這爆炸的火光中,基多拉的三個龍頭齊出,狠狠咬向阿薩思。後者不閃不避,徑自鎖定中間的龍頭,往上一提、飛撲它的頭顱。翅膀瞬間收攏,蓋住了它的眼睛。

  阿薩思的兩只爪子抓住它的龍角,沿著它的脊椎翻過身體,把它的龍頭往後拗去。她是搬不動它整個軀體,但要撬起一個龍頭的力道還是有的。

  反向拗脊椎,基多拉哪見過這操作。另外兩個頭一咬成空,而中間的龍頭已被掰到了身後。

  基多拉的翅膀恨不得變成手,把中間的龍頭掰回來。可它飛行節奏一亂,就立馬從高空往大海墜去,而這正是阿薩思的目的。

  體量比不上,只能比戰術。

  她不能跟它硬碰硬,必須把它拖進她擅長的領域再殺死它。

  阿薩思篤定,巨龍是不會游泳的。

  想法雖好,可她低估了龍頸的柔韌和力道。中間的龍頭發狠地往前仰去,強行撐起了阿薩思拉扯的巨力——

  下一秒,龍頸的骨頭發出「哢哢」的聲響,基多拉硬生生掰了回來,每一塊繃實的肌肉都爆發出成倍的力量,扭轉、甩動,猛地將阿薩思扔了出去。

  就聽得「鏗」一聲響。

  阿薩思被甩飛出去,可她活活扯下了基多拉的一根龍角。

  紫紅色的血水飛濺,阿薩思在失控中抓住斷角,振翅平衡身體,斜飛著跌入海中。

  等她再次冒頭,卻見金色巨龍的傷口好的飛快。斷角處的血早已止住,肉芽瘋狂蠕動著從傷口中鑽出來,織成堅硬的纖維,構築成全新的龍角。

  這是……

  這幾乎是跟她一致的能力——超速愈合和再生,只是它的能力無論在恢復質量還是速度上都比她更強。

  而從某種程度上講,她與它的形體也頗為相似。

  她從一頭恐龍進化成巨龍,身形變異得修長。而它從正面看像巨龍,可從高空往下俯視,它的體態也稱得上「修長」,不過是腹部和後肢大了些。

  類似的外形,雷同的能力,有跡可循的進化痕跡,比如雙方的尾椎和龍刺。

  越是對比,阿薩思越是心驚。不知為何,她總感覺它跟她一樣是基因編輯的產物,只是它比她進化得更高級。

  終是沒忍住,阿薩思開了口:「你來自哪裡?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她下意識地使用語言,回過神來才記起要用獸語。不料,「說話」這招對誰都有用,對面料不到她會說話,三個頭全懵在當場,渾身僵硬,尤其是左側的那個龍頭,它還歪歪頭,幾乎把「你是怪胎」刻在了龍臉上。

  見狀,阿薩思哪管它來自哪兒,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進攻的機會來了!

  她頓時化作一顆流星直線衝下,兩千噸的體重是不大,可撞擊強度絕對不弱。

  她狠狠撞上它左側的龍頭,看出來了,這個頭是有些蠢的。

  左側的龍頭猝不及防地中招,它果然不如中間的龍頭反應迅速,竟是直接被她撞斷了頸骨,整個頭往一邊翻折。

  遭受重創,基多拉砸在了冰蓋上。

  而阿薩思的衝擊力太強,一時剎不住車,只能在冰面上迫降,「轟」一聲砸進冰山。

  冰山倒塌的那刻,巨龍的另外兩個頭驟發射線,比雷暴還強大的電流即刻擊中了她,打得她團起身體防御,久違地感到疼痛。

  但沒關系,她干掉了它一個頭……

  阿薩思頂開冰層起來,卻不想對手比她還狠。另外兩個龍頭直接咬掉了斷頭,當不要的部分落在地上,那一截斷頸處飛速再生,竟是再抽出了一個龍頭!

  什麼鬼?

  阿薩思瞳孔地震,這冥場面她真沒見過!

  就算同樣是基因編輯的產物,「斷頭重生」也太誇張了,這根本不是她能達到的境界!

  最要命的是,新長出的腦袋與之前的一模一樣,似乎連思維模式都沒變。它惡狠狠地鎖定了她,顯然是記得她拗斷了它。

  等等,地上還扔著一個龍頭,新長的卻記得她的所作所為?

  所以,那句「基因會記得」是真的,就是不知地上的斷頭有沒有保留它的意識?

  阿薩思估算著對手的再生時間,覺得要擊敗它實在太難。她根本做不到在短時間內把它打爛,而它卻能在短時間內恢復如初。

  但,不是沒有辦法……

  阿薩思沒打消把它拖下水的念頭,她再次衝了上去,此次瞄准了它腳下的冰蓋。

  當此時,一道原子吐息由下往上衝來,突破厚實的冰蓋,洞穿基多拉的翅膀。

  阿薩思緊急騰空,止步於原子光束之前。接著,她看到哥斯拉撞破冰面而出,用9萬噸的體重扒住了基多拉。

  基多拉振翅欲飛,哥斯拉使出全力。而阿薩思不假思索地衝下,利爪抓向基多拉的頭顱,瘋狂咬它的頸部。

  二者雖未通一字,卻把基多拉拖到了水中!


第118章

  如果百歲的阿薩思是海的女兒,那麼萬歲的哥斯拉就是海的祖宗。

  而基多拉只是海的旱鴨子。

  都是深海掠食者,都是水域大領主,都把敵人拖進自己的舒適區了,再弄不死它說不過去吧!

  哥斯拉與基多拉撕咬在一起,前者拽著後者奮力地往下游,一心想把它拖進深水區。

  無奈基多拉翼展1700英尺,當它鋪開雙翼,譬如一張巨大的救生網浮在水上,讓水的阻力增到最大,一時半會兒下來,她和哥斯拉竟無法奈何它。

  殺敵必須迅速,半秒都是浪費。阿薩思立刻爬上基多拉的脊背,瘋狂撕扯它的翅膀。

  即使對手能超速再生,但它的蝠翼過於龐大,想重生一扇必定需要更多的時間。占用它的時間越多,它的死期就越近,阿薩思明白這個理。

  於是,她用利齒扯下它的血肉,用利爪剝去它的龍鱗,又嘗試用冰息封鎖它的行動。

  可惜,基多拉14萬噸的體量擺在那裡,豈是兩千噸的她能封住的怪?

  哪怕她一口氣能吐出兩千噸冰,想封住它也得花上好久。相反,它想掙脫她只需要一下子。

  基多拉到底不笨,知道哥斯拉是「量級」,阿薩思是「難纏」。它擺脫不了哥斯拉,還甩不開一個小怪嗎?就算它的三個頭全用來對付哥斯拉,蝠翼忙著支撐身體,可別忘了,它還有兩條尾巴。

  兩條!

  霎時,扎滿龍刺的雙尾像是化作了兩條巨蛇,靈活又刁鑽地破水而來,重擊它背上的阿薩思。

  好在她反應快,長尾一擺如魚滑走,那兩條尾巴與她擦肩而過,基多拉烏龍地砸傷了它的後背。

  它發出尖銳的嘶鳴,咬著哥斯拉的三個頭松開了一個。它仰起龍頸,猛地朝阿薩思吐出「引力射線」。下一秒,整片水域電光爆裂,不僅迫使哥斯拉松嘴,還閃得阿薩思兩眼一黑。

  就這檔口,基多拉的一條長尾急速掃來,「哐」一聲砸中阿薩思的腦袋。

  龍刺劃開鱗片、割傷血肉,一擊創痕深可見骨。而那萬鈞之力更是將阿薩思從海裡打飛出去,直射南極洲冰蓋。

  「轟!」

  再一次,阿薩思被抽進了冰層之中。那幾十米厚的冰蓋像是塌方的多米諾,層層疊起,「折疊」直山脈的一端。

  而她被衝到了山腳下,臥在冰屑中,痛的是頭眼昏花、牙齒松動,可她依然勉力支撐起身體,一晃腦袋就聽見「啪嗒」幾聲,殷紅的血從鼻孔和耳朵中淌下,在她爪間流了一灘。

  寒風吹過,它們很快結冰了。

  阿薩思:……

  努努嘴,她吐出了五顆斷牙。看來,要不是她的骨頭進化得夠硬,肌肉鍛煉得夠結實,這「垃圾多」只需砸一下就能干掉她了。

  該死的東西!

  恨從心頭起,阿薩思臉上被龍刺劃出的深痕正一點點痊愈,牙齦中的利齒也在相繼長出。她的怒火燒了起來,金色的豎瞳氣成了針狀。

  驀地,她嘶吼一聲衝進海域,咬住基多拉的後頸,狂暴地食血啃肉。而見她還活著,基多拉萬分意外,又在意外的同時感到深深的惡寒。

  一只小怪而已,怎麼這麼難殺?

  三個頭都想不通,可它的本能已經為它做出了選擇。

  這一刻,它的腹部升起金色閃光,沿著脈絡流向全身,再大力地全面爆發!

  十倍於雷暴的力量在海中炸開,打斷了哥斯拉的吐息,掀起了颶風海嘯,三度將阿薩思轟了出去。

  基多拉奮力振翅,憑蠻力從水域衝殺而出,旋轉著甩開水分,直衝天際。可它不知道,阿薩思是個在戰鬥著飛速進步的對手,她愣是在海嘯中穩住身形,狂暴地衝出巨浪。

  而後,她盯死基多拉的背影,強勢地吸入一口氣,竟是學著它的能量運行方式、把體內的所有力量集中到喉管,融彙成一束。

  頃刻,她從嘴裡吐出一道黑色的射線,裹挾著強大的破壞力,直線式劈向基多拉的尾部,只聽見「轟隆」一聲巨響,正往上飛的巨龍眨眼失去了平衡。

  金色的龍鱗炸開,一條長尾崩裂,飛濺出大量鮮血從上空掉落。

  阿薩思衝向高空,失衡的基多拉再次往大海墜來。哥斯拉二話不說續上原子吐息,一波穿透了基多拉的翅膀,在它急速掉落中,阿薩思馬上往下俯衝,醞釀第二波攻擊。

  突兀的,下墜的基多拉擦著水面斜飛出去,而俯衝的阿薩思和上浮的哥斯拉驟然撞在一起!

  頭部被二創,阿薩思打了幾個旋掉進水裡。哥斯拉也不能幸免,大概是她的頭太鐵,它居然被撞得向後仰去,跟著栽進海中。

  不過,它們並未相互指責,都是戰鬥素質極佳的老手,誰都清楚打高端局難免有失誤,這無可厚非。

  哥斯拉率先追去,阿薩思飛入空中。不料基多拉的手段太多,它直接衝入雲層,利用引力射線和翅膀掀起了遮天蔽日的風暴。

  海上的颶風即刻興起,連接著雲端與大海,構築成一道通天徹地的「龍吸水」。

  它從雲端往下俯視,操縱著雷暴和風雨,邪氣肆意。

  阿薩思見狀大怒,她飛速拔升高度,同樣扇動羽翼掀起風與水的混合風暴。許是加入了魔法的緣故,她發起的「龍吸水」體量可不小,轉速還更快。

  冰海之上,怒濤翻滾。兩道巨大的水柱轟然撞到一起,廝殺成一條更粗壯的水柱。

  接著,第二條、第三條……天海之間有八道水柱扭曲了空間和視線,引力射線與雷息咆哮穿梭其中,金銀雙色的龍鱗混著血肉灑落,海域充斥著巨獸的呼聲。

  「轟!」

  所有水柱盡數迸裂,散作一場暴雨從天而降,而大海中升起近百米的巨浪,哥斯拉的身影隨著巨浪撲到空中,精准地撲上基多拉的後背。

  9萬噸的巨獸加身,饒是基多拉都被撲得下墜。失控中,哥斯拉掰過基多拉的一個龍頭,直接朝它嘴裡噴出原子吐息。

  誰知基多拉反應迅速,當即擰斷龍頭掙脫而出,讓哥斯拉噴了個寂寞。

  大朵水花濺起,哥斯拉快速沉底。阿薩思趕上去堵住基多拉的路線,正打算跟它再來個魔法對波——基多拉一翅膀呼了過來,憑蠻力將她蓋了下去。

  它壓根沒戀戰,全速飛遠,知道自己再留下討不得好。

  所以,等阿薩思從海裡爬出來時,早已看不到它的蹤影。

  阿薩思:……

  14萬噸的主竟然逃了?這東西怎麼這麼不要臉!有本事回來啊,再跟她打一架,她保證打死它!

  氣怒交加,阿薩思准備追殺。

  但在她離開之前,哥斯拉忽然從海中冒頭,它發出一陣低低的聲音,就在她看去時,它將「垃圾多」的那截斷尾丟給了她。

  它「昂」了幾聲,大致意思是「歸你了」。

  阿薩思想,它大概是在委婉地表達感謝,順便償還她的烤肉。

  之後,它不再管她,也沒有驅趕她,徑自沒入海中游向基多拉可能飛去的地方。而得了斷尾的阿薩思沒有追,她思量片刻,轉身返回南極洲。

  她記得,冰蓋上還有一個斷頭。

  以她對人類的了解,她要是不把斷頭和斷尾解決了,不把自己的血液和鱗片全燒了,他們一定會收集它們的基因,再復刻出個一二三代「恐龍」來。

  呵,人類在她這裡的信譽已經是負值了,從他們釋放三頭龍以後。

  阿薩思落在冰面上,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從廢墟中刨出龍頭,再用熔岩銷毀了她的鱗片和血液。

  完事後,她吐出烈火炙烤龍頭和龍尾,再低下頭大口咀嚼,一點點吃進肚子裡,直到只剩個破損的頭骨和一些龍刺。

  想來是沒用了……

  阿薩思長尾一掃,將殘骸全掃進冰海中。

  歇了會兒,她振翅飛離南極,沒入來時的深海,主動返回地心。不為別的,她要去巢穴取回空間球。

  有了武器,她的勝算應該能大點。

  *

  墨西哥,科利馬州。

  帝王組織前哨56號基地,這裡的科利馬火山之下沉睡著一頭巨鳥,它是「炎魔拉頓」。

  與往常一樣,在科學家的觀測中,火山毫無動靜,拉頓兀自沉睡。可就在某個瞬間,當南極洲的冰海傳來「大海嘯」的波動,火山竟也跟著激蕩起來,拉頓隱約有復蘇的跡像。

  「怎麼回事?」

  「火山變得活躍了,有噴發的跡像!」

  「拉頓的心跳聲在加快……它似乎快蘇醒了。」

  「蘇醒?現在?這兒有44萬人,它現在醒來就是一場屠殺!」他們臉色大變,「屠殺……快!快下達指令,撤離!讓所有人撤離!」

  「我們剛收到消息,南極洲的32號基地失守,零號巨獸基多拉摧毀了一切。它目前正在飛往我們這裡,拉頓的異常跟它有關。」

  掠過半個地球飛來的基多拉正在發出一種奇怪的頻率,它抑揚頓挫,刺耳又恐怖,像是要喚醒什麼。

  而當基多拉的聲音從高空傳來,海上往往會傳出哥斯拉的怒吼。後者的聲波渾厚無比,衝淡了基多拉的影響力,以至於炎魔拉頓在「醒來」和「醒不過來」之間反復橫跳,半夢半醒地不知該聽哪邊。

  但無論它醒不醒,都不妨礙科利馬的人類避難。警報已經響起,人類放棄了收拾包袱,只想逃命。

  畢竟,有舊金山的悲劇在前,誰也不敢在巨獸之戰中圖個僥幸。逃不出去就是死,舊金山可是有10萬平民處於爆炸半徑內,他們……一個都沒活下來。


第119章

  阿薩思一身是傷,剛飛回巢穴就趴在最大的礦石上,虹吸輻射。

  不多時,洞中的玫紅色礦石交相輝映,放射出成倍的能量湧進她的體內,奔流於她的經絡,再融入她的每一個細胞。

  就像哥斯拉吐息前,它的放射性鱗片會被一片片點亮;就像基多拉出招前,它的龍頸皮膚會一層層閃爍著光——在阿薩思的龍鱗罅隙中,也有玫紅光芒在飛速流淌。與之相對的,是礦洞中的輻射在不斷減弱。

  她在吃能量,無形的能量。

  她已被同化為真正的泰坦,而在久遠的歷史中,人類稱呼泰坦為「神明」。

  當然,對這一點,阿薩思並不清楚,她累到睡著了。

  一夢黑甜,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最終被一陣撲翅的聲音吵醒。熟悉的氣息混著獵物的血味飄來,阿薩思的雙眼睜開一道縫,就被一片火紅色填滿。

  是火鳥。

  它去狩獵了?這才幾天,之前被她凍起來的豬肉全吃完了?

  別說,還真是吃完了。

  阿薩思跟火鳥一對賬,才發現地心的時間流速與外頭不同。她以為只離開了兩天,之於火鳥可是半個月。

  冰早化了,肉也吃完了。火鳥會狩獵會噴火,可它既沒有爪子也不會清理獵物,只能被迫吃不怎麼美味的食物,吃得它情緒抑郁。

  因此,它一見阿薩思回來,一身暗淡的羽毛都放出了紅光。它迫不及待地將獵物拖到洞口,一聲聲呼喚她,直到她「破破爛爛」地出來,它才知道她挨了打。

  火鳥十分生氣,從喙中嗆出了烈火,決定給她報仇。

  阿薩思自然同意,火鳥的體型比她大,噸位比她重,不論它戰力如何,只要能在她干架時搭把手,阻攔一下基多拉的逃跑路線,她的壓力就輕了。

  橫豎有時間,她打算吃飽喝足養好再出去干架。畢竟,不吃飽怎麼打得贏?

  阿薩思拖過獵物,一邊仔細清理,一邊用獸語詢問火鳥,告訴它漩渦之外是深海,它一只鳥該怎麼游上去,真不會淹死嗎?

  羽毛吃水,體重更沉,她是拖得動,可火鳥能屏住氣嗎?它天生是空中單位,適應不了深海環境,萬一剛出去就淹死,豈不是得不償失?

  誰知,火鳥告訴她「漩渦」不止倆。

  地心與地面鏈接的通道不止一個,有的開在深海,有的開在沙漠,有的固定不變,有的幾天一換……總之,它死不了。

  阿薩思聽得非常滿意,立刻與飯搭子分享了新的烤肉,打算與「戰友」換個漩渦上岸。

  兩只獸大快朵頤,干掉了幾十噸烤肉。過後,阿薩思又爬上礦石養傷,而火鳥飛出去為她尋找地心的草藥,以加速她身體的恢復。

  前後只用了兩天,阿薩思便恢復如初。

  她精神奕奕地抓起空間球,迫不及待地想加入戰場,火鳥理解她報仇心切,卻不理解她為什麼要帶上這塊圓石頭?

  阿薩思看向球,發出獸語的頻率:「能不能贏就看它了。」

  她不帶無用之物,有用的才會被留下。

  「走吧。」

  火鳥輕鳴一聲,振翅飛向遠方,阿薩思緊隨其後。

  它們越飛越遠,逐漸離開了高輻射區,進入了自然生活帶。也是直達此處,阿薩思才發現,原來地心世界不光光住著巨獸,竟然還住著人類,像是原始人!

  她對地心的了解終是太少,而火鳥掠過自然帶的空域,並未在此停留。

  它對肉量少的兩腳獸沒什麼興趣,也升不起交流的想法,它徑直飛向另一端的漩渦,阿薩思往下掃了一眼,繼續跟上。

  沒多久,它們一前一後飛出了漩渦,落地就是塔克拉瑪干大沙漠。

  該沙漠約有33.7萬平方公裡,遼闊干旱、氣候極端,位於華夏塔裡木盆地中部,被稱為「死亡之海」。

  由於沙漠中部毫無人跡,當通往地心的漩渦不定時開啟時,誰也沒察覺到此地的異常。

  阿薩思與火鳥交錯盤旋於高空,望著下方茫茫沙海,辨著空氣中擴散的頻率。很快,兩獸從萬千頻率中聽到了巨獸的咆哮,它們……在海上,似乎在向更遠的地方進發?

  阿薩思低吼一聲,當即向東飛去。火鳥不疑有他,綴在她身後跟上。

  只是它們並不知道,華夏的國土面積十分廣大,地貌多樣,並不是每一塊地都像沙漠一樣安靜。

  它們在大白天從西向東飛,橫跨一整塊國土,終究會被人類看見,也必然會被人類拍到。並且,它們並不清楚自己的形像之於這個國度意味著什麼。

  於是,在這普通又不普通的一天裡,當新聞將「美洲再啟巨獸之戰」的畫面投出時,有關「世界末日」的討論甚囂塵上,引得人心惶惶。

  可就在這時,正在街頭看大屏新聞的人忽然將視線轉向了高空,正在開車的人突然看向遠方的天際,正在攝影的人呆滯地取下了相機……

  兩道身影,兩道龐大的巨獸身影從對流層的雲層掠過,一道銀光閃爍,一道烈火赤紅。

  龍鳳的投影打在地上,打在高樓,打上人的心頭。它們飛掠一座座城,把一切喧囂拋在腦後,殊不知人們平靜的生活在這一刻被徹底打破!

  不是吧他們沒看錯吧,那是龍鳳?

  真不是塑料袋大風箏鐵皮管子海市蜃樓嗎?

  「快來個人辟謠,我要相信了……」

  「我今天沒吃菌子吧?」

  「這世界越來越癲了,末日都快到了,學校還不放假。今天巨獸打架,明年政史地八成又考環保。」

  「還有明年嗎?」

  「14年舊金山慘案,15年就考把哥斯拉發射到月球上所需的最小火箭推動力,你說呢?」

  生活在巨獸陰影之下的人類,精神狀態極為美麗,有一種平靜的瘋感。

  而趕赴戰場的巨獸精神狀態更美麗,尤其是再一次面對人類騷操作的阿薩思,她真的快瘋了!

  彼時,阿薩思和火鳥剛飛到太平洋中部,就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只見在巨浪與風暴的中心,帝王組織的人類駕駛著戰機從雲端引下基多拉,而哥斯拉突然從水中冒出來突襲,一把卷著基多拉下海,還聰明地用尾巴纏住了基多拉的翅膀,避免它再度張開脫困。

  人類和哥斯拉幾乎是打了一場完美的配合戰,這回,哥斯拉完全把基多拉拖到水下,拳拳到肉地轟得它找不到北,只能在水中與哥斯拉糾纏。

  見狀,阿薩思不敢冒然幫忙,她看得出這是哥斯拉的優勢場。

  為防萬一,她與火鳥分列兩端守住空域,只要基多拉敢從水裡冒頭,就會遭受它們的毒打。

  戰況在向好發展,哥斯拉死死摁住了基多拉!阿薩思幾乎看到三頭龍的肉塊在向她招手,偏偏在這時,遠方的空域忽然穿來一陣連續的嗡嗡聲。

  什麼動靜?

  阿薩思與火鳥在同一時間轉過頭,鎖定了同一個方向,心裡同步升起強烈的不安感。

  立刻,火鳥發出尖銳的警報聲,猛地振翅往高空飛去,急促地呼喚阿薩思升空。不料,阿薩思不僅沒跑,還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急速飛去。

  接著,饒是見慣了大場面的阿薩思都想不到,就在哥斯拉占盡上風的時候,人類居然會朝這一頭發射一枚巨大的炮彈,它直線襲來,似乎是打算同時炸死兩頭巨獸……

  阿薩思回首,卻見帝王組織的戰機也沒飛走。它不斷在兩頭巨獸的上空盤旋,顯然,它也算不知情者。

  近了,又近了……

  到底是一起打過架的交情,阿薩思並不希望哥斯拉殞命。她發出一陣獸吼,極富穿透力地扎入水下,呼喝哥斯拉逃跑。

  講真,人類有膽子射出這一枚炮彈,就說明它絕對是他們的得意之作,肯定帶著針對巨獸的特攻效果。

  它們只能躲,不能硬杠!

  可惜,酣戰的兩頭巨獸壓根聽不見外界的聲音,而阿薩思已經沒時間逗留。同一時刻,人類戰機爆發出巨大的抗議聲,帝王組織的科學家為巨獸鳴不平,可架不住軍部已經發射了炸彈。

  「水氧破壞彈」,據說,它爆炸後的威力足以殺死哥斯拉和基多拉。屆時,人類再也不用受到巨獸的侵擾了。

  「不,不要這麼做!」芹澤博士大聲抗議,「攔截!攔截它!你們不能殺了哥斯拉,殺了它,生態真的會失控!」

  陳琳博士的雙胞胎妹妹·陳艾琳也在呼喊:「你們這是在過河拆橋!你以為能一下子解決問題,可萬一問題更大了呢?」

  然而,軍方不做解釋,只是讓他們撤離。如果他們不願意撤離,那麼,他們可以陪巨獸一起死。

  無奈之下,戰機只好往上拔升。

  炸彈急速穿過天際,距離戰圈越來越近。阿薩思的本能發出嚴重警告,她再也無法呆下去,幾乎是拼盡全力往上飛去。

  哥斯拉……

  往下一瞥,炮彈射入巨獸的戰圈中心,炸開一陣刺目的白光。阿薩思完全看不清下方發生了什麼,也聽不見火鳥的呼喊,只知道整片天空和水域都被爆炸淹沒,而她受到了波及,被炸出很遠很遠……

  連她都如此,更何況是哥斯拉呢?

  如果只是死了「垃圾多」,那真是再好不過。如果它們都死了,那……倒也行,她會找到它們的屍體,吃光它們。

  可如果哥斯拉死了,「垃圾多」還活著,那麼她還贏得了嗎?

  她與它互為天敵,它不會放過她,一如她不會放過它。或許,她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第120章

  爆炸的余波未散,阿薩思已經扛住了大衝擊的威力,頑強地逆流而上,一頭扎進大海。

  她不要命地撲進戰圈,為的可不是人類腦補的「救援哥斯拉」,而是為了給基多拉補刀。

  作為一個戰場老手,她深知那一發炸彈下去,兩頭巨獸鐵定凶多吉少。不管活下來的是誰,她都不能被動地等著對方浮出水面,再決定自己該怎麼干。

  她必須主動殺進戰圈,去決定該讓誰活著浮出水面。

  等待結果不如締造結果,沒有機會就要創造機會,她才不會將命運交給隨機,她有權選擇定數和必然。

  強者的思維永遠反人性,強者的行動從來直覺性。

  拔高的人類戰機懸停,他們在等待;滯空的火鳥不明局勢,它也在等待。

  等待的十幾秒,勝敗的生死局,阿薩思殺進局中,在一片紫紅和赤紅交織的血海中,精准地找到了還沒緩過來的基多拉,張嘴就咬上了它的後頸,另一爪刺入第二個龍頭的天靈蓋。

  它還沒死!她要殺了它!

  被炸開的巨獸血肉逐漸上浮,被擊中的哥斯拉心跳減速,偏偏最該死的基多拉卻在恢復。

  阿薩思明白,最壞的局面已經發生了。哥斯拉重傷,三頭龍存活,人類又不靠譜,天命之女無蹤,打高端局的居然只剩她和火鳥了?

  能量急速醞釀,阿薩思驟發一道黑色光束噴斷了龍頭的後頸,強勢將它中間的頭顱擰下。

  不料,基多拉的雙錘長尾轉瞬襲來,破開血水重擊她的後背,一擊將她捶了出海面。

  巨大的力道迫使阿薩思斜飛出去,她立刻張開翅膀平衡身體,翅尖扎入大海,劃開一道雪白的長練,伴著「嘩啦」重響,阿薩思墜入水中,而基多拉飛出了大海。

  「昂——」

  只剩一個頭的巨龍發出高亢的尖叫,既是慶賀對手的死亡,也在示威自己的新生。

  它飛上高空,向全世界沉睡的巨獸發出威嚇性的頻率,大聲地要求它們臣服和破壞。它的羽翼再度帶起颶風,雷雲在天上彙聚,斷裂的頭顱正在長出。

  突兀地,暴怒的阿薩思從海中飛出,第一次用更大的聲音和頻率回擊過去,剎那,天地間只剩恐怖又威嚴的龍吟。

  她不會屈服,她沒有後退可言,這是天敵之戰,更是生存之戰!

  她傳達的意思很明確,誰敢站在她的對立面,她就宰了誰!

  龍吟覆蓋獸吼,王者不屈王者。阿薩思能感知到,哥斯拉的心跳越來越微弱,正在往深海墜去;阿薩思能聽得清,沿海的火山爆發了,又一頭巨獸鑽出了沉睡地。

  她望向基多拉,對方俯視著她。她看它是在看對手,而它看她卻是在看螻蟻。是的,14萬噸的巨物確實不用把兩千噸的小怪放在眼裡。

  殊不知,「小怪」打算挖出它眼高於頂的眼睛,六只。

  忽而,一聲清亮的鳴叫自高空傳來,阿薩思看到,火鳥突然從雲層中襲來,如鉤的雙爪猛地抓住龍頸,像啄一條巨蟒似的,飛速下喙撕扯基多拉的血肉。

  真正的巨獸才不會想太多,火鳥知道自己跟阿薩思是一伙兒的,同伴不服,它也不服,那干就完事兒了,它哪管基多拉厲不厲害。

  並且,它相信阿薩思,跟著她有肉吃。

  果然,阿薩思不會讓火鳥單打獨鬥,她如火箭般直衝天際,突破了音障,接連音爆三次直達基多拉面前,將雙爪捅進它的腹部。

  在地心長居數月,她精進的可不止烤肉,還有解剖的手法。她的長甲就是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她就不信掏空三頭龍的內髒它還能活著!

  有了火鳥的加持,阿薩思一擊剖開了它的腹部,劃出一道創口。

  鑒於被它的長尾坑過幾次,她猛地向下飛去,雙爪抱住它的尾根,憑重量抓著它的長尾蕩下,再大力往上飛起。

  她引導著它的長尾擊中了它的翅膀,在沿著它的骨翼游走時,阿薩思又劃開了它的翅膀。

  蝠翼偏薄,防御脆弱,阿薩思即刻噴吐冰息封住它半扇翅膀,誰知基多拉緩過了神,當即在高空旋轉起來,單憑軀體的力量就甩開了冰封、甩掉了火鳥,還掀起了恐怖的風暴。

  蒼穹暗了下來,雷電在雲層流竄,基多拉昂首、張開翅膀引來金色的閃電。阿薩思立馬吐出烈火,火鳥跟著補上,它們旋轉著飛上高天,交錯的烈火烤干了水分,一息驅散了厚重的雷雲。

  龍吟與鳴叫齊聲,震蕩了整片天空。

  阿薩思俯衝下來,張嘴就是最強勁的冰息,一路靠近、一路冰封,冰塊凝實的重量壓在基多拉身上,她毫不猶豫地撞上冰塊,而這次,她竟撞得對方向海墜去,轟一聲砸進水裡。

  沒有停歇,阿薩思用龍語呼喚著大海,要求它給予回應。下一秒,冰魔法的力量湧現,大海竟開始結出巨大的冰花,一根根蒼白巨大的冰柱從海中升起,其中一根帶出了一串紫紅的血珠。

  「昂!」

  基多拉衝上天空,卻見萬千冰柱朝它射來。

  大海有源源不斷的水,有水就能成冰,只要阿薩思的力量跟得上,她甚至可以讓冰柱不斷生長,直到夠到基多拉為止。

  她預判了基多拉的路線,冰牆隨海嘯一起湧起,封鎖了它的退路。

  可惜,基多拉的力量實在超常,它撞碎了冰牆,利用引力射線轟碎了冰柱,盡全力飛離大海。它算是意識到了,有水的地方會讓「小怪」變得棘手,它得去陸地才行。

  基多拉全速飛行,衝向墨西哥的火山之地。

  阿薩思哪能讓它上岸,她控制水域掀起狂瀾,探出無數冰封的爪子——她沒能攔住對方,翼展1700英尺的巨獸只需一扇翅膀,逃逸速度就在她之上。

  望向哥斯拉沉沒的海域,阿薩思目光深沉,最終頭也不回地追了上去。

  她不能放任三頭龍養傷,今天必須殺死它。不然,再想殺它就難了。

  阿薩思與火鳥一道追了上去,卻發現在基多拉的正對面飛來一只通體漆黑、流淌著火焰紋路的大鳥。

  它似是無齒翼龍突變的巨獸,長得又很像一只巨型烏鴉。高達154英尺,翼展871英尺,重達4萬噸。面對飛來的基多拉當仁不讓,直接伸出爪子與它纏鬥在一起,從高空狠狠地摔向大海——

  阿薩思以為又來了一位靠譜的隊友,結果卻發現,這大鳥居然是個老六!

  只是一摔一揍一放電,這只粗看氣勢狂放的大鳥立馬就慫了,滑跪得非常迅速。

  當基多拉飛向剛噴發的火山,立於一整座城的廢墟之上時,大鳥盤桓著飛到火山腳,張開雙翼低下頭,做出臣服的姿態。

  阿薩思:……

  所以,這鳥上趕著醒來干嘛呢?一直沉睡不好嗎?

  醒來被三頭龍一頓暴打,不得不當個走狗,可當了走狗就不挨打了嗎?她殺14萬噸的三頭龍是累,可殺4萬噸的大鳥就綽綽有余了。

  基多拉仰天咆哮,一陣陣頻率傳出,企圖喚醒所有巨獸。可它的傳聲再一次被阿薩思打斷,她自空中飛落,停在一棟高樓之上,與基多拉和大鳥·拉頓遙遙對峙。

  火鳥也落了下來,一腳收起,單腳站在大樓頂部,尾羽垂落到地,有高溫的火星墜下,鋼筋開始熔化。

  基多拉發出命令,要求拉頓殺死它們。

  拉頓進入戰鬥狀態,直接襲向阿薩思。

  她自然沒有躲避,徑自衝了上去,然後猛地一個自由落體避開拉頓的衝撞,半途改道殺向基多拉,又一次在它的腹部留下長疤。

  基多拉怒極,張開三張血盆大口殺向她,誰知阿薩思不跑,反而回過了頭。她學著哥斯拉的樣衝它的大嘴吐出光束,一擊穿透,剛長出的龍頭又被捅個對穿。

  同一時刻,火鳥攔下了拉頓,兩只飛禽爪對爪地飛上天,在高空爆開一陣大火。

  火焰與煙霧彌散,帶出濃重的硫磺味。黑霧之中,基多拉撞飛了阿薩思,又被後者的長尾勾住了脖頸,再一擊割斷喉管。

  一次次,一擊擊,阿薩思把所有殺獸的技巧全用在了基多拉身上。她不斷地在它身上創造傷口,默數著它的恢復時間。

  她發現,不給它喘息的余地果然是正確的選擇。

  它沒時間補充能量,注定會越打越疲憊。在她擊落了它的頭顱三次後,它的恢復期明顯變長了,並且,它腹部的傷口恢復得並不快……

  後肢往上一甩,空間球轉入她的爪中。阿薩思大力扔出了它,重擊基多拉的肋骨,生生打得它失去平衡,而後,她被它的翅膀扇了下去,大力砸進地裡。

  硬碰硬,她真不是它的對手。

  但不丟臉。

  龍鱗起卷,血肉焦糊,阿薩思從引力射線的爆發中撐起身體,嘶吼著咬住了基多拉的咽喉。

  她欲故技重施,射斷它的龍頭。不料另外兩個龍頭直接咬住了她的翅膀和前肢,利齒扎入她的血肉,開始汲取她體內的能量。

  她看到,體內的能量化作了一種生物電流,正順著她的經絡流進基多拉嘴裡。

  想來,三頭龍能在爆炸中活下來,大概也是咬住了哥斯拉、不斷汲取它能量的緣故。

  它靠這手段活了下來,哥斯拉卻沉了底,如今,它又想從她身上吸血……不好意思,她的血可不是那麼好吸的。

  都不需要她掙扎,當具有腐蝕性的血液湧入喉管,基多拉就被灼傷了,傷到一時半會兒使不出引力射線,而阿薩思由下往上轟出爪子,插進它的體內!

  她剜開它的鱗片,撕開它的腹腔,將頭顱探入其中、咬下一張半透明的隔膜。

  基多拉將她轟了出去,振翅一躍而起,猛地朝她砸下。

  阿薩思幾個翻滾逃出,可尾部卻被砸個稀爛。骨頭混著血肉一息破碎,尖銳的疼痛讓她暴喝出聲,不管不顧地殺上前去,將流出的鮮血糊上基多拉的眼睛。

  體型相差極大的兩頭巨獸廝殺,激烈程度遠超兩頭巨鳥。

  這一次,人類再不敢擅自插手巨獸的戰爭,他們唯恐二度弄巧成拙,把唯二能扛住基多拉的兩頭巨獸給整沒了。

  「它們能贏嗎?」

  「拉頓和那頭不知名的飛禽勢均力敵,至於地上的……說實話,它能在基多拉手下撐這麼久,已經出乎我的意料了。」

  「陳……」芹澤博士轉頭,「應龍會贏嗎?」

  陳艾琳:「它需要幫手,我想不到它該怎麼贏?」

  人類是想不到,可不代表阿薩思想不到。纏鬥中,她用快廢掉的長尾勾住了空間球,忍著劇痛將它抓在爪中,一把塞進基多拉的嘴裡。

  她從不帶無用的東西!

  阿薩思啟動魔力,釋放出空間球裝下的全部金屬,全部!

  「死吧!」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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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空間球雖小,卻裝了數個寶庫的寶藏。

  基多拉撐死了是14萬噸,可寶藏經由成百上千年的積累,何止14萬噸?

  光是矮人的一尊黃金雕像都足以撐爆基多拉的胃,更何況是一下子釋放出的大量庫藏,還是從內部爆破——哪怕基多拉是橡膠做的,它也扛不住啊!

  就這樣,阿薩思一個指令,空間球松開閥門,裡頭的金山銀海一經傾瀉,便以最快的速度撐開了基多拉的胃袋。

  金銀譬如源源不斷的水,灌滿了它的大小腸,堵住了它的氣管,掉進了它的肺葉,還從它的口鼻中噴湧而出,將它的身軀撐大了整整一圈。

  只能說,基多拉不愧為王者,無論是內髒還是肌肉都極富彈性,撐成這鬼樣愣是沒爆,甚至還有力氣衝向阿薩思,瘋狂地發起攻擊。

  但阿薩思清楚,它的死期將近,現在的進攻不過是它最後的掙扎。

  不是喜歡拿體型砸她嗎?不是喜歡仗著力量扇她嗎?不是喜歡撞擊她的骨頭嗎?

  她的庫藏興許有140萬噸、1400萬噸,反正不會是14萬噸。眼下,輪到她拿重物掄它了,想必它一定很開心吧?

  金幣噴薄,基多拉的身體由內而外裂開了縫隙,淌下紫紅的血水。

  它的再生能力拼命地想要補救,它的三個龍頭拼命地往外吐錢……可惜,吐金幣的速度遠遠趕不上金幣湧出的量。

  其中,還有一根眼熟的「三殺」長棍捅出了它的腹部……

  大抵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有那麼一秒,基多拉的眼睛轉向了阿薩思。

  那三雙眼睛中沒有一點多余的情緒,只剩下濃重到令她窒息的惡意,以及滿滿的「死了也要拉你墊背」的狠毒。

  它突然蜥行而來,急速爬近,在將死之前爆發出極大的生命力,只一息就與阿薩思來了個臉貼臉,還把一枚金幣嘣到了她臉上。

  阿薩思的瞳孔驟然放大、擴張肌收縮,將周圍環境中的每一寸光都納入眼中,於極度危險的情況下激活交感神經系統,覺醒了強大的求生欲。

  一瞬,她猛地蜷縮起身體,做出蛇類進攻前的動作。接著,後肢發力一躍而起,幾乎是擦著基多拉的獠牙飛了出去,再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遺憾的是,她重傷稀爛的尾部拖了後腿,由於發力不夠、平衡不穩,在起飛途中被基多拉狠狠咬住,大力拖了回去。

  她被三個頭甩在地上,基多拉抬起後肢,裹挾巨力踩上她的脊背,再重重一碾壓。

  第一次,阿薩思發出了歇斯底裡的痛苦咆哮,聽見了脊柱斷裂的哢嚓聲。

  她能感受到,她對下半身的掌控力在逐漸失去,後肢與尾部已經不聽使喚,她能用的只剩下前肢、翅膀和頭顱,戰鬥力幾乎被削掉一半。

  可她沒有放棄,她嘶吼著振翅飛起,拖著血流如注的身體爬上基多拉的頭顱,一發黑色光束切斷了它的頸項。

  大量金幣和著血水飛濺,痛到極致的阿薩思瘋狂撕咬基多拉的血肉,卻又被它撞到了高樓上,而她因行動不便、正面承受了撞擊。

  鋼筋扎進她的身體,肋骨在擠壓中斷了四根,一側的翅膀骨折垂下,她吐出鮮血,知道自己的內髒也破裂了。

  她斷了一根龍角,有鮮血從頭頂淌下,流進她的眼睛。阿薩思喘息著強行撐起身體,就算視線已經模糊,她也死死盯著基多拉,非得死在它後面不可。

  撐下去,不要倒!

  阿薩思從喉管中擠壓出一聲怒吼,提起一口氣,再度撲向了基多拉。

  這時,基多拉的腹部已經被金幣撐破,兜著金幣的內髒沉重地滑出軀體,碎裂一地,而它的生命力正在大量流逝。

  它不甘心,剩下的兩個頭撕咬著阿薩思,扯下她的血肉。

  阿薩思理智全無,狂暴地虐殺回去。什麼引力射線雷息咆哮,它們早忘得一干二淨,如今它們只是兩頭廝殺中的野獸,唯有活下去的才是王者。

  也不知過了多久,整座沿海大城化作一片廢墟,斷壁殘垣中掛滿了巨獸和人類混雜的血肉。

  伴著「轟隆」一聲巨響,基多拉龐大的軀體終於倒地,眼中的最後一縷光完全熄滅。而阿薩思依然趴在它的屍體上掙扎、摸索,直到找回自己的空間球。

  或許她的天靈蓋被撬開了吧,不然這血怎麼止不住呢?

  好在三頭龍死了,她殺的!而死物,就能被她裝進空間球了……

  憑著一股毅力強撐,阿薩思壓榨出體內的最後一絲力量打開空間球,開始回收戰圈內的龍屍和金幣。

  柔和的光覆蓋一切,一點點把她的庫藏和戰利品納入其中。做完這一切,阿薩思捏緊空間球望向高空,總算有閑心關注火鳥的戰局——

  卻見重傷的大鳥一把甩開了同樣重傷的火鳥,它嘶鳴一聲從天際衝下,伸出利爪直衝失去戰力的阿薩思。

  阿薩思抬眼望向它,內心十分平靜。她甚至看出了它進攻的破綻,正想著怎麼一擊解決它……可她實在太累了,腦子還在發出警報,可她的軀體已經無法跟上。

  她已重傷,瀕死的重傷。她贏了三頭龍,卻不想會栽在一只鳥的爪下。也罷,這就是大自然的物競天擇,王者終會隕落,統治終會謝幕,不是嗎?

  她接受命運的無常。

  然而,就在這生死攸關的檔口,她忽然聽見天際傳來了一聲鳴叫。不是火鳥的呼喝,不是臨死的錯覺,而是天地間裂開了一道縫,就像蝴蝶張開翅膀,有什麼巨物飛了下來。

  她定睛看去,就見一頭似蝶似蛾的飛行巨獸從雲端掠下,它伸出尖銳的前肢,急速追上大鳥的後背,如刀子般劈了下去。

  只一擊,大鳥痛呼著失去平衡,爆出大片血花墜入大海。而新來的巨獸在萬千流光中飛向了她,朝她發出一聲聲安撫的頻率。

  安撫……

  治愈的白光落下,摩斯拉化作一張巨大的蓋毯,輕輕籠罩住瀕死的阿薩思。它的光流入她的傷口,它吐出的絲綁住她的斷翅、腹部和長尾,它努力地掰正她的脊椎。

  好溫暖,她像是睡在盛滿羽毛的巢穴中,莫名有一種回歸阿門洲的感覺。

  恍惚中,像是蘇珊的手摸上了她的頭,像是凱特的額角貼著她的鱗片……有什麼祝福正通過時空的罅隙傳來,她似乎聽到了萊戈拉斯的祈禱。

  「好孩子,小暴君,醒醒,不要睡。」

  「阿魯塔姆,現在還不是回歸森林的時候。」

  「阿瑞斯!別被死神追上了,跑!」

  「阿克隆,我在你身後,永遠。」

  【阿薩思,活下去!比永遠更久遠,比歲月更漫長……】

  半夢半醒中,阿薩思只覺得身體暖洋洋的,像是被箴言的力量庇佑著。

  她沒有暈倒或沉睡,只是乖巧著趴著一動不動,順從地注視著摩斯拉,表現得聽話又無害,與之前暴打基多拉的狂獸相比,簡直判若兩龍。

  摩斯拉發出溫和低沉的頻率,猶如慈愛的大地之母,細心地照料著受傷的孩子。

  它判斷得出阿薩思十分年幼,稱不上是成熟的泰坦。即便如此,這「孩子」還是戰勝了基多拉,憑一己之力。

  它一遍遍安撫她的情緒,治傷的過程持續了很久。

  久到拉頓一從海裡冒頭就被火鳥摁下去,反復幾十次,直到拉頓快在海裡淹死了,忍不住大聲討饒,火鳥才沒再把它摁下去,只是盤桓在它頭頂,隨時准備給它致命一擊。

  拉頓不敢動彈。

  巨獸的僵持持續到深夜,等摩斯拉的治療徹底結束,恢復了大半的阿薩思總算清醒,改趴為站,重新掌握了身體的主權。

  脊椎修復了,下半身也有了知覺,但想恢復到原來的程度,她還得經過大量的鍛煉。並且,短時間內她是不能再干架了。

  阿薩思衝摩斯拉鄭重道謝,後者停在廢墟之上,忽然望向了海邊。

  就見火鳥抓著半死不活的拉頓飛到這裡,它將它扔到阿薩思面前,顯然是把「走狗」交給她處理。

  沒什麼可說的,阿薩思打算宰了拉頓。

  可她沒想到,拉頓是沒有做獸的底線,但它滿腦子都是做人的學問。

  它哀哀嘶鳴、誠懇討饒、低三下四,張開翅膀垂下鳥頭,完全活成了巨獸中的孫子——阿薩思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跪族」鳥,一時半會兒竟不知要不要殺。

  無法,它實在是跪得太絲滑太諂媚太能滿足一位強者的虛榮心了!

  也是直到這會兒,阿薩思才發現自己也是有虛榮心的,也喜歡被巨獸奉承……要命,這只大鳥竟恐怖如斯。

  她的內心在殺與不殺之間反復橫跳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動手。她需要大鳥狩獵、對敵、威嚇人類,或在炸彈襲來前當擋箭牌,而現在,她還有一筆賬要跟人類算。

  轟炸哥斯拉的人類是哪一方的來著?

  沒他們背刺,她、火鳥和哥斯拉早干掉「垃圾多」了,她何苦受這麼重的傷,還差點死掉!

  「昂!」阿薩思大吼一聲,怒從心頭起。

  接著,她招呼身邊的三頭巨獸飛上天去,攔下了帝王組織的戰機,並在一眾科學家的哀嚎中吐出人類的言語,問他們是哪個蠢貨發射的炸彈。

  一如既往,她一說人話,摩斯拉和拉頓都沒頂住,只有火鳥習以為常。

  人類更是緩了好久才緩過來,他們發誓自己是受到了巨獸的脅迫,這才不得不「出賣」自由的美利堅。

  芹澤眨眨眼:「五角大樓。」

  陳艾琳跟上:「弗吉尼亞州的阿靈頓。」

  馬克居然也摻了一腳:「就在華盛頓特區的對面。」

  亞洲人不騙亞洲龍,芹澤和陳艾琳在某方面的腦回路十分一致:「美利堅的國防部總部就在那裡,記住這個方向,可以飛得慢一些嗎?」

  「我先把手裡的美股拋售一下,現在,馬上,一定在你飛到之前。」

  早在「水氧破壞彈」射出,軍部要求他們自己逃命時,他們之間的情分就算沒了。說了多少次不要轟炸,要相信哥斯拉對自然的「調節能力」,結果他們還是炸了。

  炸了就得承受巨獸的怒火,成年人合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阿薩思有些詞彙聽不懂,但不妨礙她記住了上哪兒找茬。於是,在一眾科學家的注視下,她把飛機擱在一座島上,帶著三頭巨獸砸場子去了。

  途中,人類似乎監測到了它們的動向,連續發射三枚炸彈轟向它們。

  但很可惜,四頭巨獸全會飛,炸彈不僅沒擊中它們,還點燃了它們的怒火。

  當晚,阿薩思就落在了五角大樓的中心,狂暴噴火,大肆破壞。末了,她把人類全驅逐出去,還把廢墟占為巢穴。


第122章

  阿薩思發現,人類是一種把「雙標」玩得明明白白的生物。

  在沒占領五角大樓前,她是救世主,是自然使者,是正義化身,是能驅逐邪惡的唯一真龍。

  而在占領五角大樓後,她是大魔王,是地獄撒旦,是奪命死神,是毀天滅地、統治地球、必須被消滅的最惡反派!

  謔,真是啥話都讓他們說了,欺負她只有兩千噸是吧?

  別說,還真就逮著她欺負。

  前後只三天,阿薩思才睡了一個整覺,睜開眼就是浩浩蕩蕩的戰機大隊,剛抬頭就是炮彈齊發、機槍狂掃,很是生動地體會了一把「怪獸待遇」。

  可惜,人類的火力無法對她破防。

  她的龍鱗擋下了全部的子彈,皮肉扛住了所有的傷害。講真,她進化數次,沉入岩漿試煉,沒入海底修行,又生死搏殺至今——可不是為了給人類添戰績的。

  沒有手下留情,阿薩思的龍爪摁住建築的一角,揚起龍頭衝高空吐出一束黑光,再猛地一轉身軀,讓光束化作半徑切開一個扇面,只一瞬,扇面內的戰機全部炸裂,變成一堆廢鐵從上跌落。

  「轟轟轟!」

  對付人類就像砍瓜切菜,阿薩思望著滿天的灰燼,無趣地爬回了「五角窩」。

  翌日,火鳥帶來了一塊烤肉,拉頓上貢了一條大海蛇。摩斯拉飛去海上呼喚哥斯拉,可對方沒有給予回應。

  是夜,摩斯拉會飛回阿薩思身邊,仔細地為她療傷。當治愈的能量一遍遍打在身上,阿薩思終於回過味來,意識到她在這個世界的「命定之女」居然是一頭巨獸!

  又是干架的伙伴,又是療傷的聖手,這不是真命天女是什麼?它除了不會說話,每一點都符合「命定」的特征。

  可她還是膚淺了,摩斯拉會說獸語啊。只消敞開心扉讓意識相互鏈接,就能發現摩斯拉的閱歷極為豐富,知識還十分淵博。

  它告訴她,它活了很久很久,每一次「死」去都會重新變回卵孵化,每一次重新破殼都帶著曾經的記憶。

  它告訴她,它來自一個遙遠而古老的國度,是人類和自然的守護神。那群黑發黑眸的人類原本稱它為「龍蝶」,它也很喜歡這個名字。可它只是睡了一覺,醒來後卻發現所有人都稱它為「摩斯拉」。

  它還告訴她,它與哥斯拉是最好的伙伴,如今好朋友受了重傷,無法回應它,這讓它很難過……

  獸語的傳遞一靠頻率,二靠心念。它沒有復雜難解的詞彙,沒有長句短語的交錯,卻能讓意志傳達出最明確的意思。

  阿薩思沉浸在這種玄妙的感覺之中,只覺得頭腦輕飄飄的,一夜無夢。

  等睡醒,她仔細回憶交流的過程,才發現疏漏了一個重要信息:哥斯拉還活著,在海底,重傷。

  噫,它還活著,而且重傷了!

  這簡直是千載難逢的好……探望時機啊,正好拉近一下她跟哥斯拉的關系,免得以後打起來了讓摩斯拉難做。

  嘖。

  思及哥斯拉,她就想起那一發炸彈。想到炸彈,她就回憶起殘肢碎肉浮起的海面,等等,殘肢碎肉?

  垂死病中驚坐起,阿薩思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飛出「五角窩」,直奔大海。

  如她所料,該海域已有人類的航母抵達,他們利用各種手段打撈巨獸的血肉,其目的如何,不言而喻。

  阿薩思哪跟他們客氣,當即怒吼一聲飛下來搶肉,頂著槍林彈雨掀翻了一整艘航母,把所有血肉收入囊中,連半片鱗甲都沒給人類留。

  之後,她衝入大海尋找零落的肉塊,在海底游了兩天三夜,才總算把肉塊找齊。

  左右來都來了,她干脆循著哥斯拉的氣息一路找過去。可她萬萬沒想到,海底竟也有空心的地帶,那就是哥斯拉的巢穴。這兒赤紅一片,輻射極高,不僅有人造的台階,還有栩栩如生的巨獸雕像。

  看得出來,這些都出於古早人類的手筆,想來在很久以前,哥斯拉是人類崇拜的自然之神,或是他們恐懼的強大泰坦。為供奉它或是祭祀它,人類建立了這樣一座「殿堂」,或是大陸沉沒,或是海面抬升,它不幸落入了海底……

  阿薩思踩著台階爬了上去,這裡的高強輻射照得她通體舒泰,她麻溜地進入最核心的區域,果不其然,哥斯拉癱在一塊巨大的平面上,吸收輻射以恢復傷勢。

  它傷得很重,無法動彈,無法回應,只堪堪睜開一只眼看向阿薩思,復又撐不住地閉上了。

  來者沒有敵意……

  阿薩思並未冒然接近,她站在安全距離外,傳達道:「摩斯拉在找你,它能治愈你,需要我背你上去嗎?」

  她體重是不大,可她有的是力氣。接著水的浮力和魔法,她完全扛得動哥斯拉,只要把它帶出海面,摩斯拉就能落在它身上,為它療傷。

  哥斯拉不語,只是奮力地朝阿薩思挪動了一下身體。

  阿薩思明了,它這是同意的意思。

  借著風魔法的助力,阿薩思艱難地把哥斯拉拖回水域;借著水魔法的托舉,阿薩思費力地把哥斯拉拱出海面。

  她大聲呼喚摩斯拉,後者迅速回應了她。

  擅長治療的泰坦龍蝶落在哥斯拉身上,好吧,阿薩思硬生生支撐著兩頭巨獸的重量,她太難了,腰還沒好全!

  所幸,哥斯拉只是恢復了兩成就撥開了她,沒讓她的脊椎承受二次創傷。

  阿薩思本想離開,可她多留了一個心眼,告訴哥斯拉,有個叫「五角大樓」的地方發射炸彈陰了它一把,她先去會會他們,請它稍後再來。

  於是,等阿薩思回到「五角窩」的第一天,她再次驅趕了回來的人類。

  人類怒到極致,決定暫時放棄回收五角大樓的方案,改為撤離一個州的平民,並發射核彈對付她。他們就不信了,一枚核彈下去還炸不死一頭龍!

  但,人類的翻車總是來得猝不及防,誰也沒想到哥斯拉會上岸,還在他們按下按鈕之後從地底冒出來,一把蓋在五角大樓上。

  「轟!」

  核彈徹底治好了哥斯拉的傷,剩余的輻射被阿薩思吸食,這片區域除了廢墟一點,仿佛無事發生。

  人類:……

  成年人的崩潰只在一瞬間。

  *

  阿薩思占領五角大樓的第二個月,她在廢墟中挖出了銀行的保險庫,傾吞了裡頭的黃金鑽石珠寶和貨幣。

  她像是找到了事做,每天犁一遍廢墟之地,把遺留在此的財富收集了個七七八八。

  末了,她開始思考攻下其余銀行的可行性。

  殊不知,自由美利堅,忍不了每一天。阿薩思占了他們的地,他們沒法拿巨獸怎麼樣,只一個勁兒地要求華夏給個交代。

  什麼要求賠償、驅逐應龍,破壞美利堅的領土完整,對世界和平造成了威脅……不料,華夏那頭只給出了一句話:請證明應龍是華夏的應龍。

  能打敗魔法的只有魔法,現在輪到不承認怪獸有國籍的人去證明怪獸的國籍了。

  刺激!

  他們要麼承認應龍屬於華夏,承認華夏五千年的歷史、精神和圖騰,要麼依然承認應龍屬於世界,然後硬著頭皮自行解決矛盾。

  沒人願意承認,承認了就是給華夏送去一頭生物兵器,還是最強的那頭!

  沒辦法,美方軍部只能硬著頭皮去跟阿薩思交涉,詢問她究竟要怎樣才能把領土還給他們,他們已經知道錯了。

  本以為,巨獸就算會說話,幾個彎子繞下來也能被忽悠,進而將五角大樓的廢墟還給他們。

  可他們終歸是太年輕了,壓根不知道阿薩思是中土第一噴子,他們舞到她面前不僅找抽,還找罵。

  一位上將親自出馬,讓巨獸歸還大樓:「懇請你離開這裡,這是人類的領地,對你轟炸是我們的不對,我們願意給予補償。」

  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在記者鏡頭之中,關於上將的英勇是一點沒拍出來,全程只拍到一頭巨龍爬出龍穴,操著一口純正的英語衝人類破口大罵的冥場面。

  阿薩思:「你是誰?你算什麼東西?你憑什麼跟我談條件?」

  「打三頭龍沒看你出力,衝我開炮你倒是積極,打不死我你才來道歉,我不肯走你才給補償。你不要臉,你沒有尊嚴,你背叛盟友,你是騙子!」

  英文罵人殺傷力減半,可架不住被罵的人容易破防。

  阿薩思尚未問候到他們的祖宗,上將已經氣得撅了過去,場面一度很混亂,而阿薩思還在繼續。

  「垃圾人類,垃圾實驗,要不是你們這群垃圾,我根本不用離開地心,也不用給你們收拾爛攤子。」

  「你拿什麼補償?」

  「滾出我的領地,別讓我說第二遍。想要回去就打贏我,懂了嗎?一群懦夫!」

  阿薩思口吐烈火,把人類轟出自己的領地。她本打算養完傷就回地心,可今天來這麼一出,她打算繼續住下去了。

  是以,打也打不過,轟也轟不死,他們拿阿薩思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最要命的是,巨獸壓根不受法律和道德的約束,一日,阿薩思飛離了巢穴,循著黃金的味道搶了美利堅最大的國庫。

  她奪走了他們的黃金,全部!

  她落在自由女神像上,俯瞰著即將成為領地的新區,並愉悅地朝天際發出龍吟。這裡、這裡和這裡,都是她的!

  哥斯拉不管,摩斯拉包容,火鳥不二話,拉頓來上貢——啊,她聞到了,這就是王者的權力,這就是自由的味道。

  爽!


第123章

  阿薩思作威作福三個月,人類層出不窮的騷操作真是讓她大開眼界。

  第一個月,她占領五角大樓拒不奉還,人類先出動戰隊,再發射核彈,最後決定談判,談不成只能忍著,一套流程下來也算合情合理,不成功也無可厚非。

  結果到了第二個月,她只是去人類的金庫要點賠償,再在女神像上盤玩兩天,他們就徹底發了癲。

  別說什麼「together」的口號了,他們原地分裂成了四派。

  一派要求擊退巨獸,還人類家園,這沒毛病。

  一派認為各方無能,要求總統早點下台,這也沒毛病。

  另一派希望與巨獸和平共處,主張用愛感化野性,這感覺有點毛病。

  最後一派決定以暴制暴,他們想去骷髏島把金剛「請」來,用以驅逐應龍,這一聽就覺得毛病大了。

  之後,他們四派每天都在游行示威,壓根不管阿薩思在干什麼。

  當阿薩思闖入工廠,劫走一大批精鹽時,他們在與防爆隊干架,被打翻在地;當阿薩思把龍肉架上五角大樓燒烤時,他們衝進了白宮,又被拖了出去。

  當阿薩思降臨富豪的酒會,大快朵頤時,他們跟FBI的特工鬥智鬥勇,最後全員被捕。

  當阿薩思埋頭面包店,接受老板的投喂時,示威者拉著橫幅從街邊跑過,很自然地伸手跟她打招呼:「早上好,應龍,吃飽了能去轟一下華爾街嗎?」

  阿薩思:……

  你們沒毛病吧?

  她也不白啃面包,干完飯就掏出搶來的美金,一股腦兒砸進老板的廚房。這些紙對她沒用,但人類似乎很喜歡。既如此,誰給她吃的,給誰就是了。

  可她萬萬沒想到,區區幾張破紙居然讓她成為民心所向。

  進入第三個月後,人類對她的包容心大大增加,她甚至在華盛頓街頭的大屏幕上看到面包店老板接受采訪,潸然淚下:「是它,是應龍,給了我人生的第一桶金,幫我實現了開面包連鎖店的夢想。」

  「這麼優秀的巨獸怎麼不是自由意志的一份子?它理應獲得一張選票,也理應跟人類一樣擁有參與大選的權利!」

  阿薩思:……

  你們是不是瘋了?

  她突然有點理解為什麼喪心病狂的實驗室、窮凶極惡的實驗體、動不動就毀滅世界的法外狂徒總是出自這裡了——癲,實在是癲!

  癲到一群記者跋涉廢墟而來,把話筒戳到她的面前,詢問她有無意向參加大選。

  被她一口火噴走後,第二批癲人又不遠萬裡而來,不為采訪,主要是為了拉巨獸的選票。他們說,巨獸的選票對他們很重要,或將影響結果的走向。

  阿薩思聽了十分「感動」,又一口火噴走了他們。

  她軟硬不吃、隨心所欲,美利堅徹底斷了「企圖馴服一頭巨獸」的念想。

  又兩個月,眼見阿薩思真把五角大樓圈成領地,沒有「玩夠了就退」的意思,他們忍無可忍,只能遣出航母前往骷髏島,去請另一頭泰坦巨獸·金剛幫忙。

  金剛是一頭奇大無比的黑猩猩,高約330英尺,重達5萬噸,於2017年被探索隊發現,目前尚在成長期,還沒進入成熟階段。

  可即使不成熟,人類也打算利用它。

  他們用不光彩的手段將其弄上航母,就這樣,昏睡中的金剛一覺睡醒,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大洋彼岸。

  它沒有反應過來,懵懂地踏入阿薩思的領地,沒多久便驚動了沉睡的龍。

  阿薩思爬出龍窩,衝金剛發出咆哮。只是警告它離開,並沒有動手的意向。

  金剛同樣吼了回去,氣勢十足,可吼著吼著……它感到腹中空虛,發出咕咕的叫聲,原來人類千裡迢迢地把它送來,卻沒有給它喂飽肚子。

  恰逢拉頓前來上貢,帶來了一條大章魚。

  阿薩思對一只鳥如何捕獲深海魚的方法不感興趣,只對金剛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有些好奇。

  她大方地分給了金剛一根章魚觸手,發起獸語向它詢問原因。不料,對方的獸語學得比她還爛,金剛答得磕磕絆絆,最後急得要命,只能使出手語。

  手語……

  厲害了,這頭泰坦還會手語。

  為交流方便,阿薩思也打出了手語,幸虧她學過。

  誰知,她使出手語就像她開口說話一樣讓獸驚悚,當五爪靈活地翻轉,拉頓和金剛愣在原地,緩了好久才回過神來。

  待搞清楚又是人類搞的鬼後,阿薩思放下了吃食,往白宮飛了一趟。

  當天,「白宮被炸」的消息刷爆全世界,美股終是變成了一片綠色的海洋,而天台上站滿了資本家。

  當然,阿薩思對此並不知情,就算知道了,她也只會認為人類咎由自取,與她有什麼關系?

  她好端端地在龍窩過日子,跟人類井水不犯河水,偏偏他們學不乖,三番四次地挑釁她,那被揍不是常事嗎?

  菜就忍著。

  阿薩思打了個哈欠窩進巢穴,告訴新來的金剛隨意,美利堅十分自由,多的是閑置的土地。它可以找個新家暫住,等玩夠了再回去。

  金剛生性老實,只是給了一頓飯,她說什麼它就信什麼。

  很快,它離開了她的領地,跋山涉水而去,一路玩得非常開心,還占了黃石國家公園。

  至此,美利堅開啟了被巨獸瓜分的新時代,油管上的年輕人稱之為「猩球崛起」、「龍之戰」的新紀元。

  「好奇怪,每一件事都那麼悲傷,怎麼合在一起卻這麼搞笑?」

  「看著政客崩潰的臉,我笑得好大聲!」

  「聽說有導演想請應龍參演電影,被噴了回去,假發都燒光了。」

  「我仿佛生活在一個魔幻世界……梅林的胡子,那我的貓頭鷹呢?在我十歲那年飛迷路了嗎?」

  沒人知道貓頭鷹會不會迷路,但每個人都知道,火鳥、拉頓和摩斯拉不會飛迷路。

  只要龍還在他們的土地上,美洲大陸每隔幾天就會被巨獸造訪。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講,應龍比哥斯拉更像個王者,面對它,巨獸還會「定期覲見」,等級制度似乎在這一刻拉滿了。

  *

  阿薩思禍禍人類的第八個月。

  什麼方法都用過、什麼方法都沒用的美利堅實在受不了了,只能求助於各國,還出了個損招說「誰能帶走巨獸,巨獸就是誰的」。

  是嗎?

  你要這麼說我可就來勁兒了。

  為方便「帶走巨獸」的工作,帝王組織經過允許,終於對外公開了八個月前的各個視頻。

  其中有50分鐘片長的「地心游記」,有哥斯拉與基多拉纏鬥時、軍方背刺一彈的「守護者隕落」,還有應龍大戰基多拉,最終慘勝的「王者之戰」……

  保密內容一經播出,全球嘩然。

  人們除了大罵美方不做人,就剩下對應龍的智慧和戰力的感慨,順便,所有人對應龍爪中的球體很感興趣。

  「原來美國大片不是演的,他們的腦回路真清奇,一發炸彈痛擊我的隊友,他們咋不把自家轟沉了呢?」

  「哥斯拉活過來沒把他們噴死真是仁慈啊。」

  「只有我一個人在關注應龍既會說中文,也會說英語,還會說獸語,更會用手語這件事嗎?你們不覺得它聰明到可怕了嗎?這妥妥是個學霸,不要耽誤孩子上大學啊!」

  「孩子?這是活了6800萬年的祖宗!」

  「龍真的會吐雷降雨啊!會不會我們經歷的每一次暴雨,其實都有龍的影子,只是我們看不見這些大氣生物而已?」

  「難說,祂們可能一降完雨就回地心了,所以我們見不到祂們。但龍真實存在,老祖宗記錄的都是事實,不是神話啊!」

  「炎黃本紀中有寫應龍是上古戰神,現在看來還真是,小體型擊敗基多拉,這在自然界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只能說,它的戰力太強了。」

  「它爪子裡捏的是龍珠吧?是吧!龍珠還有須彌芥子的作用,媽媽呀,原來真的能修仙!小說裡寫的是真的!」

  「好多黃金啊……難怪我們是龍的傳人,我們到了一定年紀就會特別喜歡黃金。」

  「沒人注意鳳凰嗎?它的尾巴好漂亮!」

  人類的互聯網非常熱鬧,但這份熱鬧並未打擾到阿薩思。

  直到年關將近,東方的寒假開始,陳琳和陳艾琳這對雙胞胎姐妹才堪堪啟程,空運蠟燭香火、饅頭掛面飛往目的地。

  兩姐妹趕赴廢墟之地,阿薩思爬了出來,正想看看她們要搞什麼鬼——哦,她們擺了張折疊桌放上蠟燭插上香,堆起饅頭煮起面,還跪得相當虔誠。

  「應龍大神,我們的故鄉要過年了,可以請你過去吃飯嗎?」

  裊裊香火升起,模糊了兩個女人的臉。阿薩思很難說是嗅到了面食的香氣,還是被香火熏暈了腦袋,亦或是她們的虔誠滿足了她的虛榮心……總之,她腦子一抽答應了,還同意帶上火鳥。

  有毒!

  可應了就是應了,她不能像人類一樣食言。

  沒過幾天,阿薩思攜火鳥一道往大洋彼岸飛去,循著那對姐妹的氣息降落於一處巨大空闊的廣場,在一片炸裂的歡呼聲中接受了人類的供奉。

  她不懂他們為何如此激動,她只知道面前的一只只大鍋散發著令她心動的香味。

  再一次,她聞到了香火的氣息,聽到了以為是槍聲、實際是為了慶祝的鞭炮聲。

  她莫名覺得此情此景十分熟悉,像是在哪裡見過,可不等她回過神,身邊的火鳥已經吃空了三口鍋的食物。

  阿薩思:……

  她的食物!

  埋頭入大鍋,阿薩思吃到了這輩子從未吃過、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美味食物。她略顯呆滯地盯著鍋,扭頭詢問雙胞胎這是什麼?

  誰知她一開口,全場的氣氛一下子被推向高潮,人類爆發出強所未有的呼聲。

  「啊啊啊!祂說話了!」

  「有生之年系列!生在這個時代真是太好了,我們見到龍了!」

  「不敢想像我的後代將有多麼羨慕我。」

  阿薩思:……

  雙胞胎忍著笑告訴她:「這是魚香肉絲,怕鹹,大廚還混了米飯進去。」

  阿薩思又啃了幾口,嚴肅糾正道:「沒有魚。」

  人們笑出聲,而火鳥可不管有魚沒魚,它只管埋頭吃飯。最終,阿薩思也沒能逃過食欲的蠱惑。

  這群人類明顯是有備而來,頗有一種「你來了就別急著走」的氣勢,用看似溫和實在強勢的態度一鍋鍋推出飯來,足有上百種花樣,還鍋鍋不重樣。

  火鳥已經嗑瘋了,鳥頭「篤篤篤」地狂吃。

  只一眼,阿薩思便不忍再看,只是強撐著最後一點巨獸的尊嚴從空間球裡扒拉出大量美金,砸進鍋裡,強勢挽尊。

  結果——

  「啊啊啊!祂還帶了壓歲錢,祂太會了!」

  阿薩思:……


第124章

  吃飽喝足又連吃帶拿後,阿薩思沒再飛往大洋彼岸,而是先回了一趟地心。

  復歸巢穴,拖出龜殼,取出人類送的佐料下鍋,摻水生火,再扯下基多拉的半扇翅膀洗淨、燙煮,靜候熟透。

  不多時,阿薩思收獲了一頓美味燉翅,香得她連鍋底都舔了個干淨,做到了真正的吃干抹淨。

  之後,她仰躺在巨大的礦石上咂摸滋味,望著天空中飛過的彩翼鳥群,浮躁了近一年的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

  林風吹來,獸吼起伏,沉浸在自然的白噪音中,她的頭腦變得空明,內心也滌蕩了多余的情緒。

  果然,野獸就該歸屬自然,存於野外,人類的世界只能作為一時的調劑,不能作為長久的巢穴。那裡輻射少、利害多,充斥著聒噪、焦慮與負能,想求一份安寧很難。

  譬如她,即使實力放在那裡,人類也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擾她的生活,仿佛對付她才是他們短暫一生的全部重心。

  離譜。

  但從某方面來講,能在那麼復雜的環境中生存下去,人類也算有點本事。她呆一年就膩了,他們還要呆一輩子。她不會懷念地面的生活,可她會真心懷念人類的美食。

  因此,為未來考慮,為了改換世界還能吃到美味,阿薩思真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的超感還能這麼用——她開始分辨佐料的氣味、品種,記下它們的配置和分量,並在地心尋找起替代品。

  一直到火鳥飛回老巢,她的尋物之旅也沒結束,而且,有些植物她尋到了,卻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炮制。

  她只能先將它們種起,每日澆水,再取一部分自行處理。大抵是技法不夠、理論不足,阿薩思制作佐料十有九輸,眼見菜地都快禿了技法還沒成,無法,阿薩思只能再飛一趟地面,這次是直接飛往了華夏。

  原以為,她應該是與人類鏈接最緊密的巨獸了,哪頭巨獸會為了一口吃的三番五次找上人類?

  可她沒想到,摩斯拉一早回了雲南,它不僅在瀑布巢穴內吐絲,允許人類拿草藥交換絲線,還會散落光芒為人類治療,比如一些吃錯菌子的倒霉蛋。

  她不理解,摩斯拉為何對人類如此友善?是本性如此,還是有別的原因。比如,摩斯拉有它自己的「蘇珊」。

  不想還真是,每當摩斯拉看到頭戴銀冠、身穿藍紫色衣裙的少女時,它發出的頻率總是那麼溫柔,像是在懷念著誰。

  驀地,阿薩思第一次共情到長生物種的悲哀和思念,人類的悲歡離合只有幾十年,長生種的「念」卻有無數個幾十年。

  就像摩斯拉會記得一個特定的人,她不也是一樣,會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忽然夢回努布拉島的森林,想起蹣跚而來的蘇珊……

  阿薩思身上的棱角收斂,回歸到最平和的狀態。她直言目的,求教人類、以期解惑,承諾會給出好處,不料人類只是爽朗大笑,一邊拒絕了她的好處,一邊大方地給出自己的好處。

  他們教會了她,毫無保留。在得知她看得懂文字後,他們還送上了不少食譜,有部分還是手工抄寫的秘制配方。

  他們讓她拿著,因為她可以活很久很久……

  「我們只能活幾十年,有時候一場大火、一次洪水,家裡就什麼也不剩了。」

  「我家三代都是廚師,可保管不善,很多秘方被偷被搶被燒,都沒了。還不如放你那裡,你是龍,活得久,你會一直傳下去。」

  「這樣,就真的有幾百年不變的『老味道』了。」

  約莫半月,阿薩思攜著一大堆書返回地心。

  她以基多拉為原料,日日烹煮、反復練習,持續了一年有余,吃到火鳥油光水亮、進入了沉睡進化期,可她的蛻皮期卻遲遲未到,似乎陷入了進化的卡點。

  以及,這個洞穴的礦石快被她吸收完了,她得再換一個巢穴才行。

  離開前,她飛了一趟地面,帶著不堪人類騷擾的金剛進入地心。她委托它看護火鳥,留下一頭獵物作為回報,末了,她飛離此地攻下另一個巢穴,專心致志地推動自身的進化。

  不想又一年過去,她的進化依舊卡點,而巢穴又得更換。

  她方才明白,進化越接近極致越需要積累,所需的能量幾乎呈爆炸式增長,或許等她吃完了三頭龍才能達到質變。

  可吃到現在,14萬噸肉還剩一大半,她起碼花上四年才能吃完。再者,她不會為了進化而委屈自己一直吃同一種食物,偶爾她也會換換口味。

  譬如現在,她擊敗了更大更強的巨獸,占據了輻射更濃的巢穴,自然是先吃一頓新鮮的。

  除了必要的鍛煉,她會趴在礦石上蝸居不出,等吃完了巨獸再啃三頭龍,每天的時間被安排得很滿。

  日復一日,對阿薩思的進化,地心礦洞能起到的作用已經不大,她開始尋找能量儲備更強的巢穴,而在不斷尋找中,她又一次離開了地心。

  地球上儲能最強的巨獸巢穴不在地心,而在北冰洋。

  它為泰坦19號巨獸·提亞馬特所占據,由於該巢穴能源豐富,提亞馬特已順利達成了14次進化,具備了「龍」的模樣,但現階段仍是蛇形。

  據悉,提亞馬特領地意識極強,富有攻擊性,全長約850英尺,重達6萬噸。在水中不僅戰力翻倍,還擁有毒液噴射等技能。

  遺憾的是,盯上它的是泰坦中的戰力巔峰·阿薩思。

  在帝王組織前哨53號的觀測中,阿薩思從地心的蟲洞出來,直奔提亞馬特的巢穴。

  它轟開了冰層,在水下與提亞馬特纏鬥,打得異常激烈。它似乎很善於對付蛇類,哪怕提亞馬特的個頭是它的兩倍,還會噴射劇毒,可它不僅扛住了對方的死亡纏繞,甚至劇毒對它不起作用。

  它殺死了提亞馬特,在水下,在對方最擅長的領域中。

  一切結束後,它拖著提亞馬特的屍體進入新的巢穴,並在接下來的半年中毫無動靜。只是偶爾,巢穴裡會吐出幾塊腌臜的碎肉。

  人類以為,泰坦18號·應龍肆意妄為,遲早會遭到哥斯拉的驅逐。可他們萬萬沒想到,還沒等到應龍遭受毒打,他們就迎來了同類的背刺。

  又是組織,又是實驗,又是高科技——有人作死地從南極洲撈起了阿薩思吃剩的基多拉頭骨,通過種種手段,激活了基多拉殘存的怪獸意識。

  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居然打造出了一頭機械哥斯拉,還把基多拉的意識灌入其中,徹底「復活」了它。

  一經激活,套著「機械哥斯拉」皮的基多拉可來勁兒了,立馬發出高亢的電子頻率喚醒了沉睡的巨獸。不僅激怒了哥斯拉,還激怒了阿薩思。

  誰!是誰拿著個大喇叭在她耳邊吵「臣服或者死」,她給它臉了?

  阿薩思離開巢穴,她也是學精了,沒有滿世界亂竄著尋找,而是先找到帝王前哨53號基地了解具體情況。

  接著,她在看到由人類創造的機械哥斯拉的那刻,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饒是她也想不到,就算把獵物吃到只剩一個頭骨,人類還能撈起來搞事。

  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究竟為什麼會這麼自信,自信能控制野性難馴的怪物?還嘗試一二三次,連她都不敢這麼自信好嘛!

  阿薩思無力罵人,她氣到不想說話,一口氣飛到機械哥斯拉搞事的地點,逮著它一頓狂轟濫炸。

  暴怒之中,她活活撕爛了它,啃了一嘴的機油和零件。等摩斯拉不遠萬裡飛來時,阿薩思正趴在沙灘上嘔吐,吐出一堆機械和油塊。

  阿薩思:「難吃……嘔!」

  「頭骨,摩斯拉,有一個頭骨,摧毀它。」

  後續的事她不再管,阿薩思艱難地爬回海裡,游得有氣無力,只覺得自己的腸道不干淨了。

  等她再度窩進巢穴,人類一方飛快地更新了她的數據,在繼擊敗基多拉、提亞馬特和機械哥斯拉的戰績之後,他們著重強調道:「應龍,18號泰坦,現存戰力最強的怪獸之王,擁有異常豐富的作戰經驗和不可馴服的野性,但一般不會主動發起攻擊。建議遠觀,它對人類有很深的成見……」

  從這天起,阿薩思學乖了。

  她學會了銷毀獵物的血肉,收集獵物難嚼的骨頭,和打掃自己遺留的生物痕跡,爭取不給人類留下一絲一毫的可趁之機。

  畢竟,她不希望在不久的將來遇上一頭「克隆應龍」或「機械應龍」,她並沒有那麼多麻煩的「親戚」。

  她沒有那麼多時間約束別人,進化將近,她有感覺,所以必須把更多的精力留給自己。

  於是,阿薩思潛入巢穴的最深層,至於哥斯拉與金剛打了起來、摩斯拉忙著勸架這種事,她連湊熱鬧的心思也無,只專注最後階段的衝刺。

  未料,這「最後的衝刺」居然衝了三年。

  當阿薩思吸收完提亞馬特和基多拉的養分,屬於她的蛻皮期終於再次到來。

  而這一次,巢穴中的能量織成一個大繭,將她周身包裹進去,滲透她的皮膚、參與她的進化、挖掘她的潛能,一呼一吸間,阿薩思睡了過去,並沉入了意識的深層。

  許是吃了太多泰坦的緣故,她夢見了更久遠、更神奇的片段。

  她看到基多拉從金星飛來,穿過廣袤無邊的太空;她看到提亞馬特的14次進化,它認定只要進化16次就會達到「極」的境界。

  等等,「極」是什麼?


第125章

  吞噬、融合,這不是阿薩思第一次接觸怪獸的潛意識。

  從恐龍的毀滅日到吳博士的初衷,從基因的組合到龍病的侵蝕,她追溯過自身的起源,追溯過亡靈的過往,也追溯過不下萬年的歷史。

  可沒有哪一次像今次一樣,讓她注意到了「極」的概念。

  確切地說,「極」是一類無法言說的境界,一個至高無上的層次,一種超凡脫俗的階段。

  當巨獸進化到一定程度,「極」正如一顆種子,會在它們與天地的交互中自然而然地發芽。

  或是一次沉睡,或是一場感悟,總之,「極」就像是被刻在巨獸基因中的一道程序,一旦達到啟動條件,就會帶來無限無形的量變。

  她在基多拉的記憶中看到了無法觀測、不可描述的「噬星者」,也在提亞馬特的記憶中看到了「人身蛇尾」投來的一瞥。

  追溯巨獸的基因往前、再往前,阿薩思的內心只剩下無聲的震撼。

  一如她所料,三頭龍果然是基因編輯的造物,只是創造它的「主」不是人類,而是一群更高級的智慧生命——基拉阿克星人,也就是「金星人」。

  與人類一樣,金星人也有野心和欲望,妄圖控制不可控的力量,比如生活在時空夾縫之中的究極生命體,一群未知又無法形容的怪物,他們稱之為「噬星者」,即「可輕易吞噬星體的怪獸」。

  他們利用高科技的演算接觸到了「噬星者」的部分真身,而後,他們為之痴迷、瘋狂。

  為了得到未知的力量,他們搜羅了各種星際巨獸的基因打造出基多拉。卻不料,基因編輯的產物不可控,基多拉摧毀了他們的星球。

  之後,金星毀滅,歸於漫長的死寂,而基多拉振翅飛入太空,於遠古時代降臨地球。

  它不知自己為何而來,飛往地球全憑直覺的指引。

  巧的是,這股直覺源於「極」的推動,讓它覺得前往那顆藍色的星球之後,就能得到它想要的東西。

  可它想要什麼,連它自己也不知道。只是隱隱約約的,它有著想要成為「噬星者」的念頭。

  與基多拉不同的是,在地球土生土長的泰坦巨獸·提亞馬特,一早就擁有了「極」的概念。

  在它模糊的記憶中,遠古時代的泰坦似乎爆發過一場大戰。

  血戰過後大量泰坦隕落,它龜縮於冰海一角往外張望,只看到天空破了一個大洞,而一位「人身蛇尾」的女子衝天而起,托起巨大的礦石堵住漏洞,略一垂眸看向了它。

  或者說,她在透過它,看向她……

  那是一雙金色的豎瞳,冷漠又漂亮,好似在哪裡見過。阿薩思只覺得身心巨震,她企圖看得更仔細些,可提亞馬特的記憶已經潰散。

  它留給她的東西只有一樣,那就是「極」。

  達到了就能量變,即使她不知道會量變成什麼。

  提亞馬特的記憶消融,基多拉的記憶接上……阿薩思這才發現,提亞馬特的記憶似乎比三頭龍的更久遠,等三頭龍來到地球時,她早已看不到「人身蛇尾」的影子了。

  基多拉掀起風暴,企圖摧毀地球,結果慘遭一眾泰坦的聯手毒打,又被一頭通體雪白的巨獸·雪魔封進了南極。

  接著,她陷入了基多拉黑暗的夢境。

  在三頭龍意識的深處,「噬星者」其實一直存在。

  她親眼看到了一個黑洞,而它們存於其中,是凌駕於特異點的質量體,不可測量、無法認知,是「極」。

  是「極」……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她在觀察它們的同時,它們也在注視著她。這種被注視的感覺十分真實,仿佛時空、夢境、意識的隔閡都化為烏有,只剩下靈魂與靈魂的真實碰撞。

  猛地,她的本能將她的靈魂拉回身體,牢牢鎖起,斬斷了與潛意識的所有鏈接。

  阿薩思一下子從清醒進入了沉眠,睡得昏天黑地。而等她醒來,時間已過了兩年。

  *

  北冰洋的龍穴之中,沉睡的巨龍睜開了眼。

  霎時,環繞著她的能量絲線「抽絲剝繭」,從她身上散落而下。阿薩思起身,輕輕一抖,就從身上抖落了舊皮與龍鱗,她耐心地將它們收了起來。

  龍穴中的能量被抽空了大半,而進化已經完成,阿薩思不再逗留,抓過空間球振翅飛出水面。

  在陽光的照射下,流水化作銀河,而她飛躍其上。

  阿薩思飛去了水色深黑的區域,凌空自照,少頃,她在滿意與不滿之間反復橫跳,終是全盤接受地認了命。

  滿意的是外形和力量,她的銀鱗勾勒出一圈金邊,她的龍角浮現出金色的紋路,她能感覺到生物電流彙聚在金紋之中,不出意外的話,她也能用「引力射線」了。

  不滿的依舊是身長與體重,阿薩思沒料到,她干飯以「噸」計,吃的全是高質量巨獸,怎麼進化後仍未達到萬噸,只堪堪跨進了三千噸的行列。

  不是吧?

  她好歹長到了500英尺,龍頸長尾,虎軀鷹爪,一雙大翼,瞧著比摩斯拉敦厚多了,塊塊腱子肉,肌肉線條十分流暢,怎麼才三千噸重?

  配這體長,她的體重起碼得三萬噸,如今數值相差巨大,難不成她體內也有助飛的氣囊?

  也是,如果沒有氣囊納入氣體,她怎麼噴火呢?

  不對,難道吐出冰息也靠氣囊,她靠的不是魔法嗎?

  帶著深深的疑惑,阿薩思再度進入大海,直達地心世界。除了找找老伙計·火鳥,她還打算逮幾個倒霉蛋練練手,看自己的戰力達到了哪種水平。

  可她大意了。

  她忽略了「每逢進化必穿越」的定律,因此,當她一頭扎進海底的漩渦,無論是地表的人類還是地心的巨獸,都失去了與她的聯系。

  她消失了,就跟她的出現一樣神秘。

  *

  2024年2月9日,據帝王組織記載,泰坦18號·應龍進入地心世界,從此再也無法被觀測到。

  2024年3月1日,蘇醒的泰坦巨獸·庫斯拉大肆破壞人類城市,最終被哥斯拉擊殺。期間,應龍沒給出任何回應。

  2024年3月15日,哥斯拉占據鬥獸場作為臨時住所,人類無法將其驅逐,只能選擇與它共存。當日,帝王組織啟程前往地心,二度尋找應龍。

  2024年3月29日,哥斯拉進入北冰洋的應龍巢穴,汲取高輻射物質,進化到下一階段。

  三天後,哥斯拉與金剛在埃及爆發大戰,摧毀金字塔等古建築數座,對當地造成了無法估量的損失。

  也是同一天,地心漩渦隨機開啟,哥斯拉與金剛聯手大戰雪魔和刀疤王。它們摧毀了沿海城市,差點讓冰河時代再臨,也在大戰中帶走了大量生命。

  而人類發現,無論地表的動靜鬧得多大,身為怪獸之王的應龍都不曾出現,它似乎放了權,將世界還給了人類和哥斯拉,但也有一種說法是「應龍已死」。

  只是,這說法欠缺的不是一個理由,而是一個強大的戰力,人類想不出應龍能被什麼巨獸殺死,故而謠言自破。

  但,既然應龍還活著,為什麼誰也找不到它呢?

  同年7月,帝王組織遣出的「地心探險隊」接連返回,卻沒有帶回有關應龍的任何消息。他們只拍到了飛翔的火鳥,而它的身邊沒有應龍。

  陳琳在日志中寫下:「或許,龍本身就是不該被我們觀測到的神秘物種,祂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與我們有所交集,就是我們最大的幸運。」

  「古語說『雲從龍,風從虎』,應龍有龍虎之形,那麼,我是不是可以認為每一片雲、每一縷風都是應龍本身,祂只是回歸自然,化作無形無影、無所不在之物,其實並未離我們遠去。」

  「我很榮幸能生在這個時代,生在見到龍的時代。我不知道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再見一次應龍,但我知道,如果能再見我一定會擁抱祂,哪怕下一秒就會粉身碎骨。」

  「今年是龍年。」

  「祂可能回到天上當差了吧。」

  敲下最後一行字,陳琳合上筆記本沉沉睡去。而在她尚未覺察到的網絡一角,喜愛應龍的人類聚在一起,搞了個「雲養電子龍」的大型社區。

  他們分享著華夏神話中關於龍的每一條記載,根據史料,著重圈出了應龍可能前往的地方。比如不周山、東海、天宮,又比如月球、異次元和河外星系。

  「月球和河外星系就算了,異次元什麼鬼?」

  「比如應龍穿越異世界變成了要被勇者打倒的惡龍,你們就不好奇這種劇情嗎?」

  「哪家的勇者去打應龍啊,應龍可不會搶公主,頂多搶黃金。」

  「說到黃金我就想起了祂的龍珠……別說,你還真別說,異空間是存在的,應龍大概率真的穿越了吧!」

  網民不會想到,真相已誕生於他們的交流之中,可他們以為這只是美好的幻想。

  最終,他們將應龍的去處歸結為「地心中的地心」,他們猜測地心之下還有異空間,只是那條通道還沒被發現而已。

  「2025年1月1日,今天也是想念應龍的一天。」

  陳艾琳在日志中敲下:「新年將近,可惜不見龍,引以為憾。只希望無論何時何地,應龍能一直平安。」

  「好吧,其實我覺得擔心有點多余,應該沒有巨獸能奈何祂。」

  「三月之前,我們將開啟第18次尋龍之旅。如果能再見,我一定要問問祂,世界上存在神嗎?以及……」

  「應龍,你是神嗎?」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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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環太平洋 太平洋的噬星者

  漩渦通往的是地心,可阿薩思卻從一片海進入了另一片海。

  同樣的深度,同樣的水溫,連海水的密度和濃度都一致,但它們所含的輻射量和所受的污染程度不同。

  她所熟悉的那片海,或多或少融入了哥斯拉的「原子吐息」,越接近海底,越能感受到來自地心輻射的能量。

  而這片海域,輻射量低,沒什麼能量,污染度倒是挺高。

  她不過是往前游了一段距離,就在海底發現了大量廢鐵。它們沒入泥沙中,被海草包裹,被鏽跡覆蓋,成了深海魚的藏身之處,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她看不出廢鐵的形狀,只知道不是沉船也不是魚雷,而是一塊相對「完整」的廢棄物。抹去鏽跡,廢鐵上還有藍色的噴漆,缺胳膊少腿的英文連了起來,組合成一個名字——流浪者。

  流浪者?

  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看到「流浪者」她就聯想到了自身,巧合得令她發笑。

  可不是嗎?

  再沒有誰比她更適合「流浪者」這個稱謂了,連進入漩渦都能抵達另一個世界,似乎沒有一個地方能成為她長久的居所,這不就是在流浪麼?

  到底是被觸動了,阿薩思滯留在廢鐵上,伸爪往下挖了挖。

  泥沙隨水流去,海草接連剝落,魚蝦飛快逃竄,她從海底撈起了一塊廢鐵,那是一截被扯下的、仿照人類胳膊打造的機械手臂。

  金屬底色,鏽跡斑駁,斷口處是被重度腐蝕的線路,關節處是生鏽的元件,裡頭還卡著幾只來不及逃走的大蝦。

  看「五指」的朝向,這是一條機械左臂。

  雖然它讓她想起了機油味的「機械哥斯拉」,給了她一種「人類又在搞事」的不祥預感,但看在這是新世界的份上,她暫時保留對人類的成見。

  畢竟,機械臂也可以用來打撈船只、搭建城牆、挖掘山地,不一定只用於搞事。她之所以會應激,主要是因為機械臂上噴的是英文……還真是被坑怕了。

  左右金屬用處大,被龍焰燒化後可以打造成各種器具,阿薩思掂量了一下機械臂,抖落一堆大蝦,將它收進空間球裡。

  她想,她或許可以用它做個鍋鏟,或是打個犁地的釘耙。這樣,吃飯和種地的工具就有了。

  沒呆多久,阿薩思離開了原地。

  她在海底轉悠許久,卻找不到一個漩渦,更聞不到泰坦巨獸的氣息。由此她斷定,新世界應該不存在「地心」空間,也沒有自然平衡的守護者·泰坦。

  如此,最適合供她練手,同時也是她最大的食物來源——泰坦,沒了。

  她的食物只剩下長相奇葩的深海魚,深山大澤中的老怪,或是核電站、火山和礦洞。要是吃不慣,她大概只能上岸跟人類搶食了。

  可她如今三千噸重,一餐食量在60噸上下,人類供得起?

  就算供得起,這也不合理,大自然怎麼會允許一頭遠超標准的巨獸活著?

  根據她的經驗,這一百多年來,她的每一次穿越必有緣由,抵達的每一個世界都存在能養活她的物種。

  比如亞馬遜的巨蟒和血蘭,比如芝加哥的變異獸和病原體,比如中土的蜘蛛巨龍和自然能量,再比如金星的基多拉、地心的泰坦巨獸。

  可以說,除了異形她沒吃到嘴,剩下的全進了她的肚子。

  同理,新世界多半也存在能養活她的獵物,只是她沒發現罷了。

  阿薩思擅長復盤和總結規律,她談不上聰明,但好歹不傻,莫名其妙的穿越進行了數次,她要是再品不出內味,翻車的遲早是她。

  心下稍定,阿薩思打算先找個巢穴住下,再靜觀其變。

  思來想去,她還是游向了北冰洋。冰海一帶食物資源豐富,又因氣候寒冷、人類不常造訪而顯得分外清淨,是個不可多得的理想居所。

  再者,她占領提亞馬特的巢穴數年,早習慣了北冰洋的生活環境。極地寒冷,但污染源少,並且低溫利於囤積脂肪,還能給食物保鮮。

  簡直完美!

  阿薩思的執行力一向強大,她加快了游速,繞過人類聚居的大陸板塊,急速朝北冰洋挺進。

  一路行去,不做偽裝的她難免暴露在人類安裝的水下監控設備中。

  換在以往,她會認為被人類窺探到行蹤是大忌,稍有不慎就會落到萬劫不復的境地。

  可現在,她已經積累了豐富的對人經驗,從水氧破壞彈到攻占五角大樓,從對戰人類軍部到扛一發核彈,她距離「肆意妄為」只差一個「願不願意」,故而,被發現了又如何,除非人類能拿出比核彈更強的熱武器。

  阿薩思無視了海底的監控設備,甚至大大方方地從它們跟前游過,展露出她宏偉的體型和掠食者的英姿。

  她也沒有掩蓋去往何方的意圖,只不過,她不會破壞從頭頂游過的輪船,也不會襲擊正在進行深海作業的潛艇。

  即使路過淺海區域,她對在沙灘上打鬧的人類也沒什麼興趣。甚至,她為了防止嚇死人,還特意避開了正在潛水的人類。

  於是,直到拍攝淺海風光的人員上岸,檢查出片的效果時,他們才驚覺在距離他們不遠的海域處,有一頭巨獸與他們擦肩而過。

  它與他們在電視上見過的每一頭巨獸都不一樣,它在幽暗的水域中閃爍著銀白的光輝,游動時的線條十分優雅,恍若海中的古老貴族。

  「這是……什麼?也是怪獸?」

  「不,長得不一樣。如果它是怪獸,還在沿海登陸,海邊的警報器早就響了。」

  「不會是深海皇帶魚吧?要地震了,它浮到了海上?」

  民間的猜測並無依據,而環太平洋防御總部的人員已經收到了消息,並啟用當下最先進的設備還原了「海中未知巨獸」的全貌,還掃描出了它的長度和重量。

  「馬歇爾群島,下午3點,未知巨獸與潛艇『繆斯』同游12秒,很快將潛艇徹底甩掉。」

  「所羅門群島,下午4點,未知巨獸經過『響尾蛇』基地,游向澳洲大堡礁。」

  「鏡頭捕捉到它了,全長511英尺,預估體重為3000噸。途徑大堡礁時警報未響起,那麼,它應該是碳基生命,不是硅基生命。」

  「它的模樣與目前所知的任何一頭巨獸都不相似,而且,它對人類和人類聚居地沒有攻擊欲,看上去像是在保持與人類之間的距離。」

  「下午6點,它從大堡礁折返,經過赤道,開始向北緯進發。」

  「長官,沿途的城市並未遭到攻擊,它的目的地似乎是北冰洋。」

  人類忙著觀察她,還忙著從世界範圍內收集各種數據,探查她的來處。而阿薩思在乘風破浪,奔向她向往的新窩。

  不知游了多久,橫跨大半個地球的阿薩思終於抵達了北極。

  她浮出水面,愉悅地朝天歡呼一聲。待半片天空回蕩著清亮的龍吟,她又鑽入水中,尋了處冰層厚重的區域開洞。

  圈定範圍,測試厚度,阿薩思退開些許,將體內的能量凝聚起來。

  一息醞釀、頃刻吐息,剎那,猶如原子吐息一般的黑色光束從她嘴裡射出,形同一道激光在冰層上切開了一個大圓,然後,她結束吐息,揚起尾巴重重地拍了它一下,大圓冰塊便應聲而碎。

  將碎裂的冰塊扒拉出來,阿薩思沒入新窩之中。為了讓自己睡得舒坦,她整飭了一番洞內環境,不斷拓寬,順便鑿出了一張偌大的冰床。

  往上一趴,身體內躁動的火焰立刻得到平息,對於擁有火魔法的龍來說,冰海的溫度像極了夏日的空調房,怎麼呆都舒坦。

  而為了不讓洞穴結冰,阿薩思特意從空間球中扒拉出一堆礦晶。

  它們源於地心和提亞馬特的巢穴,是她偏愛的高輻射晶石,由於能量充沛而被她隨身攜帶。

  她帶著它們,是想在干架力竭的時候充能,但她沒想到,它們首先會被她用在布置巢穴上。

  將各色礦晶插入洞穴,放射性的能量形成了一層保護罩,阻住了海水的凍結。

  阿薩思准備休息,可她的眼皮尚未闔上,就感知到人類的潛艇正在朝她的巢穴開來。

  她沒有在意,人類以潛艇接近,多半是為了勘探而不是為了打架。

  看得出來,新世界的人類比較有腦子,知道先觀察、明辨敵我,而不是不分青紅皂白地先來一發水氧破壞彈。

  要是沒猜錯,在確定她沒有敵意後,人類大概率會在北極常駐。

  等他們將基地建立起來,她遲早會了解新世界運作的規律,不急。

  是夜,人類的潛艇開進了怪獸的領地,打出的光線對上了阿薩思的眼,但雙方都沒有應激,也沒有做出進攻性的動作。

  約莫二十分鐘,潛艇安全地撤離,於巢穴3海裡處徘徊,並在翌日拍到了怪獸游出巢穴捕獵的畫面。

  「它距離那頭小須鯨有5海裡,當它衝出巢穴時,我們根本不知道它在向誰發起攻擊。」

  「相距5海裡發起衝擊,卻只用了32秒捕獲獵物,這是個什麼概念?它的捕食速度是個奇跡,而且我認為它沒有使出全力。」

  「好消息,它對潛艇沒有興趣;壞消息,它是食肉動物。」

  「無法靠近它的巢穴,輻射濃度非常高,再接近的話,船員存在基因畸變的風險。」

  「收到,我們會繼續觀察。」

  阿薩思吃起了冰鮮魚肉,人類在船艙裡啃罐頭。

  這本是相安無事、各自美好的一段進食時光,不料,刺耳的警報聲響了起來。


第127章

  阿薩思的巢穴坐落於東經150度、北緯80度的冰蓋之下。

  該地臨近俄羅斯北部,與東西伯利亞海相接,也與波弗特海相連,更與白令海峽相通,是一塊海產資源豐富,又能直達俄美加、取用陸地資源的寶地。

  若非極端寒冷,不適合大多數人居住,恐怕北極早被人類占領。

  可即使北極不宜居,人類也在冰蓋之上建起了基地。

  現代信息發達,一處受災,百處傳訊。因此,當阿留申群島的警報響起,聲音似海豚飛躍了白令海峽,在北極的冰蓋和海底同步打響。

  或許,對於人類來說,警報聲在人耳能承受的範圍之內,只在潛艇和基地擴散,絕不會驚動冰層下的大家伙。

  殊不知,阿薩思的五感超絕,進化後的敏銳度尚不能控制。

  是以,在人耳聽來「還行」的頻率,鑽進她的腦子等同「噪音」,幾乎讓她瞬間脫離了進食的愜意狀態,渾身肌肉梗起,進入了無意識的戒備之中。

  這是什麼見鬼的動靜?

  地震了、海嘯了、異形入侵地球了還是基多拉復活了?

  她放下啃了一半的小須鯨,把冰鮮魚肉撥進巢穴深處,之後一騰身游到洞口,仔細分辨海水中傳來的頻率和信息素。

  就像一滴血落入海中,能被幾百上千米外的鯊魚輕易捕捉到腥味,人類通訊的頻率譬如滴入大海的鮮血,也能被阿薩思聽見。

  放開感知,她的耳畔交錯著各種語言的傳聲,有的能聽懂,有的聽不懂。但無一例外,人類的語氣十分焦灼,似乎發生了大事。

  「環太平洋總部向所有單位報告,我們已確認一頭三級怪獸正在向阿留申群島移動。啟動防御協議,等待進一步指示,所有非必要人員,立刻撤離該區!」

  「警告!入侵警報!疑似『斧首』的三級怪獸將在30分鐘內登陸阿留申群島,所有戰鬥單位前往各自崗位,立即准備部署!」

  「請求支援,白令海和阿拉斯加一帶暫無待命的『獵人』。」

  「俄羅斯戰甲『切爾諾阿爾法』已准備就緒,機甲和兩位駕駛員將在1小時內抵達事發地。」

  人聲與警報聲混在一起,伴著破浪而來的巨獸嘶鳴聲,讓一切顯得混亂無比。

  阿薩思閉上眼,斂聲屏息,沉澱身心。不多時,她的大腦安靜下來,混亂如水褪去。

  雖然接觸得不久、聽得不多,但她一向善於抓關鍵詞。當「入侵警報」和「三級怪獸」組合在一起,見多識廣的她已聯想到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

  好消息是存在巨獸,她的口糧有了著落,可喜可賀。

  壞消息是人類與巨獸敵對,存在背刺她、炮轟她的可能。

  那麼,要去會一會那頭巨獸嗎?在有可能被人類打擊的情況下。

  廢話,當然要去,一頭小須鯨可不夠吃,唯有萬噸重的巨獸才是真正的食材。再說,人類的核武又轟不死她,這新世界來都來了,哪能不嘗嘗地方特色菜?

  主意一定,決定出擊的阿薩思進入捕食狀態。

  她感知著大海的響動,聆聽著魚群的回音,在眾多頻率中抓住了一縷格外暴躁狂野的聲響,她玄之又玄地通感了它的殺意,在定睛看去的一瞬,她鎖定了它的方向。

  冰蓋上傳來戰機啟動的聲響,入海的潛艇正在調整前進的方向,誰都想趕去阿留申一帶救人、阻止怪獸,可就在這時,潛艇捕捉到「未知怪獸」突然離開了巢穴,而起飛的戰機也看到了水下游過的巨大白色身影。

  轉瞬而逝,它游得飛快,看那方向……目的地似乎與他們一致?

  「總部,緊急情況!位於北極的未知怪獸離開了巢穴,就現在,它正快速接近我們的白令海陣地,請立即評估並指示行動方案。」

  「總部,這裡是觀測塔,我們捕捉到一個巨型生命體的影像,它前進的速度超出預期,請盡快啟動防御措施。」

  「總部,我們在坐標【具體位置】內發現了巨型生物,它……」

  信息愈發混亂,情況愈發緊急,人心愈顯焦慮,然而那只是人類單方面的兵荒馬亂,半點影響不了阿薩思狩獵的心情。

  她不在乎戰機的跟蹤、潛艇的尾隨,只要人類不衝她發起攻擊,她也不會管他們的圍觀。

  她不打算節外生枝,遇到攔路的潛艇還會避開。如此三次,長了腦子的人類果然令她省心,他們似乎意會了她的「無害」,不再進行任何形式的試探和攔截。

  萬物有靈,人類有智。一方不欲與人起衝突,另一方也想觀察巨獸要做什麼。

  環太平洋總部沒有下達「攻擊」的指令,於是大量戰機、潛艇和觀測站只能目送巨獸離去,甚至比「切爾諾阿爾法」機甲更快一步抵達白令海。

  他們無法形容內心的震撼,「未知怪獸」從北緯80度游到北緯65度只花了半小時,期間還特地繞過道、降過速,這到底是個什麼速度?這是碳基生命能達到的水准嗎?

  已知的硅基生命都達不到啊!

  並且,他們總感覺它還能再快、更快一點。

  等等,未知怪獸進入了白令海,正在逼近阿留申?

  人類後知後覺地發現了它的目標,它多半是衝著三級巨獸去的。

  可他們仍未確定未知巨獸的立場,內心充滿了忐忑,他們不知道兩頭怪獸相遇都會發生什麼化學反應,若是敵對倒還行,若是聯手……那麼,切爾諾阿爾法將面臨兩大敵手。

  如今,三級巨獸「斧首2號」已經登陸阿留申,正大肆破壞島上的環太基站和信號塔。距離切爾諾抵達戰場仍需半小時,而距離未知怪獸抵達只需要……

  「上帝,那頭銀白怪獸去哪兒了?怎麼消失了?」

  「它提速了。」

  「什麼?」

  「它再次提速了,在水下,振翅的那一刻,瞬間速度達到0.5c,鏡頭幾乎無法捕捉,但……我認為它還能更快。」

  「0.5c,這到底是個什麼怪物?」

  「快鎖定它,它目前在哪兒?」

  「已接近阿留申,抵達阿留申,長官,它登陸了。」

  當「登陸」依次從人員口中說出,無論是總部還是人類通訊用的公共頻道,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

  他們的腦子亂糟糟的,像是經歷了一場風暴,找不到思緒和頭腦,只能聽見自己如雷的心跳和喘息。

  如果說人造機甲與三級怪獸算是棋逢對手,那麼,這頭未知怪獸的出現對雙方都是碾壓級,它連速度都能達到0.5c,它還有什麼辦不到的?

  人類轉動僵硬的脖子,死死盯著轉播的大屏幕。

  只見在戰機的鏡頭下,那頭銀白的類龍巨獸與三級怪獸打了個照面,還不待他們做好心理准備,就見白光一閃,巨獸衝殺出去一擊撞在怪獸身上,然後——三級怪獸起飛了!

  它被撞飛了!

  此時此刻,別說人類,就連阿薩思都覺得震驚無比。

  初見三級怪獸「斧首2號」,它壯碩高大的體型讓阿薩思頗為戒備,卻也懂了人類為何要稱它為「斧首」。

  這是一頭302英尺、通體青黑、頭上長了把「斧頭」狀頭骨的怪獸。有著強壯的四肢和碩大的肚皮,口舌咽喉全是熒光藍色,一看就知道有毒。

  阿薩思目測它有3萬噸重,畢竟它看上去十分肥碩,戰鬥力肯定不俗。因此,一上場她就用了實打實的全力衝撞,還做好了被撞開的准備,誰知——

  這三級怪獸水得很!肌肉裡裝的全是空氣吧!它真實體重居然只有2700噸,比她還輕,比她還弱,一擊就被撞出去了,她還要游進海裡去找它,FUCK!

  阿薩思第一次在戰鬥中遇到了碾壓式的順風局,大概是太順了,她幾乎要被嚇出尖銳爆鳴聲。

  好在三級怪獸還算爭氣,沒被她一擊撞死,還頑強地爬上了海岸。阿薩思松了口氣,想著獵物雖弱但生命力旺盛,吃了應該沒問題。

  怪獸大吼一聲,張開雙臂朝她衝來,進攻手段非常單一。阿薩思即刻側身,一甩尾重擊怪獸的頭顱,將它抽了出去,狠狠壓塌了幾座觀測塔。

  怪獸沒死,衝她發起了第三次攻擊。抱著嘗試的心態,阿薩思使出雙爪攻擊,壓制住它所有的攻勢,在它身上劃下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口子。

  皮肉被輕松劃開了,怪獸的防御力不夠。

  脊椎被她三下重擊打斷,怪獸的骨頭也不夠硬。

  阿薩思察覺到,怪獸體重不夠是因為它內髒簡單、構造不同,它的速度、力量、防御都無法與她相比,唯二的可取之處是生命力強,以及……它流出的藍色血液具有腐蝕性和輻射。

  簡言之,它之於她是羔羊,是奶牛,是家畜,是一切無害還能填飽肚子的獵物,唯獨不是對手。

  但她也記得人類對它的評價——三級怪獸。

  或許,「三級」並不是一個高等級,她還會遇到更多優質的食材,加入她的食譜之中。

  阿薩思反復摔打怪獸,把它揍得面目全非,剝得骨肉分離。它發出痛苦的哀嚎,違背逃跑的本性一次次進行反攻,可阿薩思已經膩了。

  她知道它的水平了,它已經沒了用處。

  這般想著,阿薩思的豎瞳平靜地盯著怪獸,望進它眼底的恐懼裡。緊接著,她的長尾抬起,尖端的錐刺一擊捅入怪獸的大腦,攪爛。

  很快,怪獸失去了動靜。

  藍血靜靜流淌,腐蝕了地面和鐵塔,散發出古怪的氣息。

  但能吃。

  阿薩思准備拖著獵物折返,怪獸不大,卻也夠她吃上一段時間。

  與此同時,環太平洋總部以及各個分部,圍觀全程的人類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腦子和聲音,極力壓住心底的震撼,發出情緒穩定的聲音。

  「就目前來看,『未知巨獸』擊敗了三級怪獸,它與入侵者的立場相對,對我們保持中立的態度。」

  「它的戰鬥力在怪獸和機甲之上,如果我們能與它建立友好的關系,那麼戰事將迎來轉機。」

  「它來自哪裡,它是什麼?」

  「最初發現它是在太平洋深處,它似乎是突然出現的,或許,板塊之間還有未知的『裂縫』,連接著不定向的蟲洞。聽著,它來自哪裡,它是什麼,這都不是問題!問題是它已經來了,它擊敗了怪獸,我們要做的是抓住轉機!」

  「嘿,各位,能先解決當下的問題嗎?」名為「紐頓」的博士指著屏幕。

  「好消息,未知怪獸擊殺了三級怪獸;壞消息,切爾諾阿爾法剛剛抵達現場。以及未知消息,他們會打起來嗎?」


第128章

  大型軍用運輸機的轟鳴聲由遠及近。

  阿薩思循聲望去,就見四架運輸機吊著一台重型人形機甲而來,周圍共有八架戰機伴飛。

  接近阿留申後,運輸機切斷高強度鋼纜,收回合金鎖扣,自半空下放機甲巨人,而伴飛的戰機同時側身、滯空、加速,依次飛離戰場。

  機甲砸入淺海,掀起巨大的浪花。它從海中起身,破浪而來,堅實的機械鐵拳兩兩對衝,好似拳擊手對了一下拳,頗有大干一場的意味。

  它迎著阿薩思的打量靠近,已經做好了戰鬥的准備,然而,它遲遲沒有等來總部下達的進攻命令。

  它踏上海岸,與銀白巨獸面對面。

  機甲中的雙人駕駛員評估著對手的危險性,殊不知,他們已被阿薩思定為「毫無威脅」。

  切爾諾阿爾法,一台高達280英尺,重達2412噸的重型機甲,為阿列克謝和薩沙夫婦所駕駛,是堅守俄羅斯環太海岸多年、從無敗績的遠東戰神。

  它有著粗獷彪悍的重工身軀,暗綠沉厚的噴漆鐵皮,和一個猶如核電站冷卻塔的碩大頭部,而頭部的中控縫隙裡透出一束探照光,宛如一只可怖的第三眼。

  由於型號較老,它的行動稍顯遲緩,敏捷度不夠。

  但作為俄羅斯的重工產物,它的力量十分霸道,足以重拳揍到三級怪獸腦漿迸裂,而它在過去的戰鬥中確實也這麼做了。

  簡言之,切爾諾阿爾發是重工凝聚的傑作,也是暴力美學的像征。它永遠奔赴在戰鬥第一線,衝鋒陷陣,壓根不管對手是幾級怪獸。

  可在阿薩思評估中,它大是大、悍是悍,光站在那裡就充滿了重金屬的壓迫感,但是……它不會原子吐息啊。

  她的第二視覺輕易穿透了機甲的外殼,「看」到了內部的兩個人類駕駛員,她明白,機甲最大的弱點已經暴露在她眼前。

  只要一發吐息擊中人類,這機甲就成了一堆廢鐵。

  到底被人類坑過數次,阿薩思見多識廣,當即判斷出這個世界的人造機甲尚且停留在初級水准。

  他們沒有開發出把生物意識裝進機甲裡,實現遠程操控的技術。只能做到把活人裝進機甲裡,利用神經鏈接來控制機甲的地步。

  他們無法在機甲中安裝能量收集和轉換的裝置,無法實現機甲的生物性,更無法給機甲配置等離子發射系統……

  他們的機甲唯一能對她造成的傷害是濃重的機油味,只要吃上一嘴,她能萎靡三天。

  如非必要,她不想與機甲交手,味太衝了!

  可難得有機甲上門,她不介意看看它的構造,查找能下手還不沾油的地方。

  阿薩思松開獵物,轉過身,如獅虎一般迫視著機甲,四肢肌肉暴起,帶著一種戒備中透著松弛的態度緩慢靠近機甲,以免引起對方的應激。

  一步兩步,越來越近……

  機甲中,兩位駕駛員冷汗涔涔,只覺得有一股無法言喻的壓迫感襲來,讓他們不能集中注意力應對,更不敢升起反抗的心思。

  這簡直活見鬼!

  他們夫婦上過戰場、揍過熊、獵過獅、擊退過恐怖組織,還殺死過六頭怪獸,生死相搏這種事什麼時候怕過?

  可現在,僅僅只是透過機甲對上那一雙豎瞳,他們就覺得從精神到軀體都受到了極大的壓迫,仿佛在面對一種不可描述又威嚴深重的古老生物,令他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這時,總部的指令下達:「薩沙、阿列克謝,保持住、穩住!不要冒然攻擊!呆在原地別動,不要做出任何應激行為!」

  「剛才,它輕易地殺死了一頭三級怪獸。」

  「現在,它只是在嗅你們的氣味。」

  「離那頭三級怪獸的屍體遠點,不要讓它覺得你們想搶走它的食物。」

  指令一道道下達,信息多到密集,可夫婦倆只聽進去了一個「別動」。

  不在現場的人根本體會不到銀白巨獸的威懾力,他們哪敢動彈,甚至覺得動一下都會被殺死,當場!

  於是,詭異的畫面誕生了。

  機甲一動不動,像個人偶玩具。而銀白巨獸似乎變成了一只好奇心爆表的貓,先是繞著它轉圈,再伸出爪子「咯吱咯吱」地劃拉幾下,最後抬起身子撲了上去,拿機甲的大腦袋磨了磨牙。

  銀白巨獸也沒有用力,留了幾個淺淺的牙印便下來了。

  大抵是機甲的「友善」取悅了它,它主動遠離了機甲,輕松拖過獵物,當著所有人的面對獵物開膛破肚,挖出裡頭柔軟的內髒掛在機甲身上,似乎在與它分享食物。

  阿薩思只一個想法,人類識相,不騷操作,她就給他們一點獎勵。

  可人類的腦回路跟她對不上,一見她掛上內髒,遠在總部的紐頓博士不禁出個餿主意:「那個……薩沙、阿列克謝,為了表示友好,要不你們模仿一下進食動作?」

  夫婦倆:……

  不好意思,毛熊並不理解鷹醬不合時宜的美式幽默,更何況,機甲不具備「嘴」這個器官,想模仿都辦不到。

  他們實事求是,取下身上的怪獸內髒讓運輸機帶走,隨後保持著正面面對阿薩思的姿勢,一步步倒退著離開阿留申。

  大型運輸機再次飛來,鋼纜落下,吊起機甲飛往阿留申的東面。

  高空只剩戰機盤旋,低空只有海鷗徘徊,左右無人打擾,阿薩思也不急著返回巢穴了,她拖過獵物的身軀,一口咬進它的血肉,發動了與基多拉一樣的能力·能量吸收。

  所謂「能量吸收」,顧名思義,就是通過接觸或攻擊生物、非生物來吸收它們的電能或生物電流的能力。

  基多拉常用該手段汲取對手的力量,用於修復自身的傷勢,提升自己的再生能力。並且,能量吸收也意味著釋放,這項能力還能增強引力射線的威力,讓基多拉放出更強的電磁脈衝。

  不光是哥斯拉,連阿薩思也吃過這一招的大虧,不過現在,這一招是屬於她的了。

  不同的是,同樣的技能融入她的基因,總會變得更適合她的體質。

  大概是基多拉偏好電能而她不挑食的緣故,基多拉汲取的多是生物電流,而她一口下去汲取的是生命能量。

  幽藍色的生命能量在獵物的表皮上閃爍,它們沿著血管朝阿薩思的嘴裡彙聚,像一條條奔騰的藍色河流。

  一如精靈釀造的果酒,口感醇厚,就是有點酸。

  汲取完生命能量,阿薩思滿足地喟嘆一聲,旋即撕開獵物的血肉,一口龍焰噴了上去,現烤現吃。

  低頭啃肉,她發現這怪物雖然實力和體重注水,但肉的口感不錯。

  雖然有點韌、有點彈,但它自帶調料,有一股純天然的金屬味和礦物味,再加了點化工味,又被血液的酸味壓了下去。

  經過高溫燒烤,它體內的某些物質似乎發生了變化,把它的血肉拌出了酸辣鹹香。這吃上去不像什麼健康食物,但酸辣……實在過癮,她居然有點停不下來。

  好吃,挺香的。

  阿薩思扒著獵物大快朵頤,拆吃了幾十噸肉量,把怪物啃得面目全非。而人類正通過鏡頭注視著這一幕,每一個總控室都那麼安靜,只聽得見他們的呼吸聲。

  良久,等阿薩思吃飽喝足,用後肢抓著獵物騰空而起時,他們才發出干澀的聲音。

  「它還會噴火,它……它居然吃熟食?」

  「三級怪獸是它的食物,而它對機甲沒什麼興趣,這似乎利於我們?」

  「上帝啊,它還會飛,我以為它長那對翅膀跟飛魚一樣,只能躍出海面一段距離,沒想到還能飛起來!等等,怎麼戰機拍不到它了?」

  「它提速了,長官。」又是熟悉的人員、熟悉的播報,「振翅的瞬間0.5c,在空中的爆速與水下一致,可水的阻力遠大於空氣,所以——它確實還能更快,只是留手了。」

  「它避開了戰機,在飛往巢穴,我確定了,它對我們沒什麼敵意,可以進一步接觸。」紐頓博士膽子很大,「要不我去?」

  「你閉嘴。」最高長官·斯特克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誰也別添亂,也別做多余的事,現在,我需要知道這頭銀白色的怪獸從哪裡來,是什麼物種,有什麼習性,有沒有同類……集結所有生物學家,立刻、馬上!」

  人類開始大動員,指令下達,部門成立,有關阿薩思的所有資料都被攤在了長桌上,一眾科學家敲擊鍵盤的聲音通宵達旦,幾乎沒停過。

  而阿薩思已經飛回了巢穴,她將吃剩的怪獸與小須鯨放在一起,用冰息凍結起來。

  她的存在讓人類忙到腳不沾地,可人類的忙碌與她無關。她安穩地窩在冰層下,舒服地睡了一覺,飛快消化吃下去的食物,待睡醒,她把怪獸拖上冰蓋,烤熟再吃。

  轉過頭,冰蓋上的人類基地走出了一群人,正戰戰兢兢地觀察她。

  阿薩思瞥了他們一眼,沒理會,自顧自鯨吞蠶食。

  三級怪獸去掉內髒和骨頭後,真正能吃的血肉就不剩多少了。她不知道下一頭怪獸什麼時候會出現,但只要給人類留下「她的主食是巨獸」的印像,相信他們會主動把情報送到她身邊。

  不過,這巨獸還真有趣,頭骨的形狀竟然是把鏟子。

  阿薩思把「鏟子」舔得干干淨淨,在稍微試了一下它的硬度後,她覺得這玩意兒跟大龜背搭配正好,她可算有趁手的做飯工具了。


第129章

  特殊時期,人類的執行力往往強得可怕。

  不到三天時間,臨時成立的專家組就從全球範圍內搜集了海量的資料,經過研討分析,針對「銀白巨獸」的來處和身份,他們有了初步的推斷。

  廣大享有盛譽、極富權威的學者一致認為,銀白巨獸要麼是沉睡於海底的超自然生物,要麼是來自異空間的外星生物。

  一來,人類對海洋的開發僅達3%,大洋中仍有大量未知的生物等待著人類去發覺,而銀白巨獸很可能是這其中之一。

  或許它不堪怪獸的騷擾和領地被侵犯,這才離開深海直達陸地,只為驅趕入侵者。

  或許深海魚類已滿足不了它日益增長的胃口,所以它決定上岸換一道主食。

  又或許,大自然不滿怪獸對地球生態的踐踏,於是反撲開始了。祂喚醒了遠古時代的掠食者,讓它干掉不識相的怪獸。

  猜測有很多,但無論是哪一點,對於人類都是有利的。

  二來,先驅者(外星人)能在太平洋底部、板塊交界處制造「裂縫」,不斷地向地球投放怪獸,難道就不會引起連鎖反應嗎?

  沒准太平洋底部不止一個蟲洞,還有另一條「裂縫」。

  只是,它不定向不定時開啟,又偏巧卡在了這些天。因此,一系列的巧合串聯成奇跡,它為地球送來了怪獸的天敵,而人類認為這是命運的饋贈。

  吃得下硅基生物的能是正常物種嗎?

  那頭銀白巨獸很可能是外星生物啊!

  「我知道,有些說法聽上去很不科學,仿佛在暗示你相信命運和運氣,把希望寄托於大自然宏觀調控的手,從而弱化了人類的付出和駕駛員的犧牲。」

  「但是長官——」

  「它,這頭銀白巨獸,切實來到了我們身邊,切實擊敗了外星怪獸,也切實在人類的歷史長河中留下了記載。」

  專家組取出了一沓資料和分析報告,其中有七成是圖片組成,提供方是華國。

  「早在銀白巨獸被拍到的第二天,華國的防御區就傳來了消息,說『未知怪獸』像極了他們神話中的龍,還具體到了一個名稱和品種——應龍。」

  「我們翻找了大量資料,又取用了阿留申的戰鬥錄像,拿來與華國教授組給的信息進行比對,結果我們發現,銀白巨獸的形像確實與應龍相似,但仍有局部不同。」

  他們放上了一組圖片,它們依次是華國的虎符、麒麟和應龍,以及西方傳說中的惡龍。

  「它更像是這四種生物的結合體,類似於一種……嗯,一種完美的基因編輯造物,所以我們有理由猜測它是外星生命。」

  畢竟地球遭受怪獸荼毒十年了,哪有時間點亮「基因編輯」的技能,他們的科技樹全長在「機甲」上了。

  「它整體看上去像應龍,但應龍的形像是蛇形的身軀搭配一對長滿羽毛的翅膀,它顯然不是。」

  「它的翅膀是金屬制,像是某種精妙的生物機械。」

  「它的頭骨像東方龍,頸部和長尾卻像西方惡龍。看這裡,它的身軀雖然修長,但不像蛇,有明顯的軀體線條,類似虎符的身軀形狀,而它的四肢粗壯,與圖片上的這只麒麟一樣結實。」

  「對,麒麟,這也是華國傳說中的一種生物。不要問我他們哪來那麼多神奇動物,我也不清楚。」

  「以及,請注意它的爪子……看上去像龍爪,對嗎?」

  在聽眾點頭的時候,專家換上了鐮刀龍的爪子和一組中世紀的惡魔壁畫。一經對比,他們發現這頭看似光明神聖的巨獸居然長著魔鬼的爪牙。

  一名教授起身,總結道:「它是超自然物種,也是一台充滿野性、凶悍的殺戮機器。」

  「我們應該慶幸,它以捕食怪獸為生,而不是獵食人類。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想,在某種程度上,它與我們站在統一戰線,我們可以與它結盟,成為自然界中擁有『共生關系』的物種。」

  有人反對:「你怎麼確定它不會攻擊人類?」

  教授:「它避開了人類不止一次,從潛艇到哨站,從戰機到機甲,我們有目共睹。」

  「或者我換一種簡單的說法,它能在5海裡外嗅到小須鯨,能在北緯80度嗅到65度的怪獸,它會嗅不到這滿世界的人肉味嗎?」

  「可它吃人了嗎?它甚至避開了大堡礁的潛水員!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人類不在它的食譜上,對我們來說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賭一把吧!地球被怪獸侵略了十年,不會有比現在更糟糕的情況了!」

  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

  之後,經過了大概一周的爭論和探討,環太平洋總部通過了「共生計劃」。為了將銀白巨獸與外星怪獸區分開來,他們商量許久,給阿薩思定下了此世的稱呼。

  不知是審美的共鳴,還是認知可以超越時空達到統一,人類見阿薩思通體銀白、光芒神聖,又生活在冰天雪地的純淨世界,於是,他們稱它為「白銀領主」。

  又因它源自神話,生於傳說,來自於人類未知的無形無限之地,是漫長歷史、形而上學與神秘主義的像征,於是,他們以梵語「Akasha」為它命名,意為「空間」和「以太」,一作「阿卡西」。

  就這樣,前綴為「應龍」的白銀領主·阿卡西誕生於人類的檔案庫中,該資料的保密等級為最高,卻人盡皆知。

  建檔後,人類決定派出一隊生物學家和動物學家與之接觸,強化雙方的聯結,爭取讓「阿卡西」感受到人類的善意。

  可他們沒想到,在「阿卡西」進食時他們不敢接觸,唯恐被護食的巨獸殺死;而「阿卡西」一旦吃飽喝足就進入巢穴,那裡輻射太高,他們壓根不敢靠近。

  好吧,計劃尚未開始就陷入了僵局。

  *

  阿薩思對人類的束手無策是一無所知。

  她不知道人類想與她結盟,也不知道在新世界有了「戶口本」,更不知道他們溯源了她的來處,得出了一堆離譜又靠譜的答案。

  她只知道人類一直在觀察她,黏得有點緊,總盯著她吃肉……會不會,他們也想來一口?

  也是,之前那台機甲不就收下了怪獸的內髒嗎?

  可見,人類是吃怪獸肉的,而不是拿來克隆,不然這世界早就怪獸滿地跑了。

  這麼一想,阿薩思難得升起了一點愧疚。

  在自然界,弱小的動物總是等強大的動物吃完了才有膽子上前啃幾口剩飯,強者要是不留,它們是一點也吃不到。

  而她呢,在人類眼巴巴地盯了好幾天後,她非但沒分他們一塊肉,還次次在吃完後把殘屍拖走。如此一來,冰蓋上的人類吃什麼啊?

  有愧疚但不多,總的來說是他們太弱。再說,人類會缺吃的嗎?

  阿薩思心有疑惑。

  是日,她又將怪獸拖出來解凍,燒烤進食,而一隊生物學家緊趕慢趕地靠近,保持著一個安全距離看她進食。

  阿薩思一如既往地吃熟食、喝熱水,直到填飽了肚子,她才有閑心看向人類。

  豎瞳一掃,探頭探腦的人類立刻縮了回去,藏在冰塊後,藏在白雪間。她沒有動作,就這麼安靜的看著,不多時,他們像鼴鼠似的冒頭,一見她還在看,馬上藏匿下去。

  如是反復三次,他們察覺不對,總算鼓起勇氣看向阿薩思,再一點點從藏身之處挪了出來。

  他們的動作很慢,唯恐眼前的巨物應激。

  而人類的磨磨蹭蹭引起了阿薩思的不滿,她不禁從鼻孔裡噴出兩道炙熱的氣息,接著,她看到人類全被嚇了回去,好半天才敢探頭。

  阿薩思:……

  這就是人類頂尖的生物學家和動物學家?真是……慫得非常從心啊。

  今日的耐心告罄了,她撕下一片肉丟在他們面前,叼著食物轉身下海,再不見蹤影。

  與此同時,人類面有菜色地看著那塊高輻射的獸肉,總算反應過來應激的人其實是他們自己。「阿卡西」要是真想對付他們,何必忍他們這麼久呢?

  說到底,他們還是害怕了。但這也無可厚非,誰讓他們是人呢?

  「聲卡模擬器已經准備就緒。」有人收集了阿薩思的吼聲,「明天吧,我們模擬它的發生頻率跟它打招呼。」

  「能用嗎?」

  「能,我們用它吸引過怪獸的注意。就在2020年的時候,阿拉斯加沿海,『危險流浪者』作戰之前……」

  「好吧,但願它有用。」

  翌日,阿薩思拖著食物上岸,依舊是熟悉的流程、熟悉的操作,不同的是,這次人類大膽了點,不僅在她進食前靠近,還學會了模仿她的聲線。

  就像亞馬遜的獵人會模仿鳥叫一樣,人類用巨獸的頻率與巨獸溝通,不是親近就是陷阱,不是測試就是有所求。

  她俯視著他們,沒給出回應。

  可他們卻興奮起來,企圖模擬出更友好的頻率,可惜實在太難聽了,壓根別指望人類學會獸語!

  阿薩思又從鼻孔裡噴出兩道熱氣,這次是無奈。

  人類被嚇得不敢動彈,又不敢跑,只能僵在原地。

  忍無可忍,阿薩思口吐人言:「夠了,關掉那個機器,煩。人類,你們找我有什麼事?」

  人類毫無反應,他們傻了。

  行吧,他們這反應也在她的預料之中。

  為了讓他們一口氣驚個夠,以後別犯傻,阿薩思干脆切換語種,用中文、精靈語、龍語和獸語又說了幾句,末了,她閉口不言。

  好了,人類的沉默震耳欲聾。


第130章

  只要活得長,就會發現每一個世界都充滿了匪夷所思的荒誕。

  為了有別於動物,人類創造了語言。可當動物學會說話,人類卻返了祖,嘴裡發出「喔、喔」的叫聲,變成了一群類人猿。

  所謂的人類頂尖學者,其實跟未開化的猴子沒什麼區別。

  他們發出尖叫,他們手忙腳亂,他們自我懷疑,又忙不迭地掏出各種設備……

  反倒是她,一頭茹毛飲血的掠食者像是個正常人,她安靜地旁觀著他們的吃驚、興奮和崩潰,情緒穩定地扒過食物,低頭啃食起來。

  期間,人類總算進化」成人,他們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卻不敢打擾她進食,只能眼巴巴等著。

  一時間,冰原上只剩下寒風的呼嘯和瘆人的咀嚼聲。

  阿薩思沒有「食不言」的規矩,既然人類不開口,那就繼續凍著吧,她懶得管。

  殊不知,人類有「食不言」的用餐准則,他們一見她會說話,就下意識地恪守禮節,即使這破規矩他們平時都不遵守,可不知為何,他們現在既裝又端,完全不想被看輕了。

  就這樣,更荒誕的畫面誕生了。

  人類站得像一群執事,「伺候」著一頭巨獸進食,雙方的餐桌禮儀全部拉滿,直到阿薩思打了個飽嗝。

  荒謬感立刻散去,正經感趕緊續上。

  一位年邁的教授走上前來,大抵是身上沒長脂肪,他在寒風中有些哆嗦,連聲音都略顯顫抖:「尊敬的巨龍。」

  「我是西布隆·坎普,一位生物學教授,目前為環太平洋防御總部服務,我……」

  阿薩思噴出一股熱氣:「說重點。」

  大腦卡殼,靜默三秒。姜還是老的辣,教授飛快反應過來,直擊重心:「我們代表總部而來,希望與您達成長久的合作關系。」

  「我們願意為您提供您想要的一切,除了人類,而您……可不可以幫助我們擊退怪獸?它們已經戕害了生態十年,也屠殺了我的同胞十年。」

  「求您!」

  他的聲音甚至帶出了一絲哭腔:「求您給予仁慈!也懇請您的憐憫!」

  老人情真意切,說到最後痛苦出聲,顯然帶入了私人感情。阿薩思不知道他失去過什麼,但她聽得出來,老人的話語中沒有謊言的味道。

  正好,人類無法對付的怪獸偏偏是她的主食。

  也正好,她需要人類的情報鎖定獵物,也需要人類為她提供一些精鹽、醬料和果蔬。

  阿薩思在想交換的事,人類卻以為她的沉默是不同意,那一雙雙眼中的光芒逐漸熄滅,有人忍不住哭了出來。

  但他們什麼也沒說,不做說服也不做乞求,只是仰頭等著阿薩思的答復,哪怕是拒絕。

  誰知,渺小的人終是遇到了心軟的神,他們等來了回復,而且不是拒絕!

  阿薩思:「合作,我同意了。」

  他們忽然瞪大了眼,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半天沒回神。而這時,阿薩思已將食物拖下水,一個擺尾游回了巢穴。

  人類如何擁抱、歡呼、手舞足蹈,她一概不知。

  人類連夜修改了她的資料,一次性提到了最高級別,她也一無所覺。

  阿薩思的日常是吃了睡、睡了鍛煉,沒事干就趴著汲取輻射。

  而人類的日常是重新部署太平洋防線,思考如何達成阿卡西與機甲的合作,開大會討論阿卡西的戰力和能力,再考量阿卡西擊退先驅者的可行性……總之,他們忙得腳不沾地,全員每天靠咖啡續命,就差掛水上班了。

  可他們不敢松懈,必須分秒必爭,因為每個人都清楚與龍合作的機會千載難逢。

  能不能趕走先驅者,摧毀海底裂縫,結束奪命的戰爭,就看他們這一代的努力了!

  「阿卡西是一個強大又智慧的古老物種,它能嫻熟地運用多種語言,可見它曾經與人類打過交道。」

  「有三種語言無法識別,我傾向於它們屬於地球歷史中被摧毀的一些文明,而我們稱之為傳說。比如沉沒的亞特蘭蒂斯,消失的列莫尼亞,毀滅的龐貝。」

  「如果從那時起它就活著,那麼它的年齡已經很大了。這麼一來,永生似乎不是傳說,而是真實能實現的一種狀態,只是能達到這種狀態的生物不包括人類。」

  「長官,華國防御區傳來的消息太多了,都跟龍有關。據說,『暴風赤紅』積極要求出戰,三名駕駛員迫切地想與巨龍一起戰鬥……」

  「長官,『切爾諾阿爾法』的兩位駕駛員想申請去一趟北極,與阿卡西進行交流。他們認為,既然要一起對付怪獸,必須先熟悉雙方的戰鬥風格。」

  「長官,『尤裡卡突襲者』也想去北極看看……」

  「他們在澳洲,在南半球,去什麼北極!」斯特克深呼吸,吐出一口濁氣,「讓他們冷靜一下,聽從總部安排。」

  他從椅子上起身:「這群不夠沉穩的年輕人,只是來了一點新事物,就忘乎所以了。」

  斯特克披好外衣,吩咐道:「帶上森真子,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兒?」

  「北極。」

  「……」

  *

  見到斯特克是在一個午後。

  那時,北極已進入極夜,永夜吞噬了光線,只剩下人類基地的探照燈打上天空,為飛機指明方向。

  當阿薩思拖著所剩無幾的食物上岸時,斯特克帶著他的養女·森真子從遠處走來,步伐不緊不慢。

  然而,由於斯特克是一名黑人,尤其在黑暗的環境中,他的存在還真不易被察覺。

  要不是鼻子嗅到了兩個人的氣味,要不是第二視覺呈現了兩個人的影像,要不是她的眼睛足夠銳利能看清輪廓——或許,她只能看到一口大白牙向她走來。

  阿薩思:……

  不得不承認,這膚色譬如黑貓或黑豹,簡直是地表最強的偽裝。

  間隔一段距離,斯特克停下腳步,與阿薩思攀談起來。他來到此地不為別的,只是為了確定「阿卡西」的脾性,以及判斷這是不是先驅者的一個陰謀?

  無論阿卡西的出現讓人類多麼沸騰,作為環太的最高長官,他必須保持冷靜和謹慎,對阿卡西的評估務必客觀。

  畢竟,先驅者是地外智慧生命,他們連制造蟲洞、釋放怪獸攻擊地球的損招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麼陰謀詭計不敢用?

  他怕啊!

  他怕阿卡西也是外星造物,怕先驅者轉變了策略,改用一頭全新的巨獸獲取人類的信任,再給人類狠狠一擊。

  他怕剛升起希望就要迎來更大的失望,怕此次過後人類的士氣將一蹶不振,怕整個防御區的機甲會毀在阿卡西手裡……

  他很害怕,可他不能表現得害怕,他甚至得從容不迫地與對方談話,告訴它,人類對它有多麼重視和信任。

  他想,當他把這些信息帶給它,它是好是壞一定會露出馬腳吧?

  斯特克取出一沓資料,他告訴阿薩思,人類自作主張地為她定下了稱號和名字,希望她不要介意。

  他告訴她,環太平洋防線的所有機甲駕駛員都想見她,她特別受人類歡迎,尤其是華國,他們恨不得把她抬回國,親自給她做一個窩。

  他還告訴她,感謝她答應與人類合作,是她給了人類新的希望。

  但,斯特克不知道阿薩思嗅得出謊言的味道,他和善地說了一堆,卻在阿薩思的一句話中陷入了沉默。

  阿薩思問:「你在怕什麼,人類?」

  斯特克笑道:「面對巨物,是個人總會感到害怕。」

  「不。」阿薩思趴下來,繞著他緩慢打轉,令斯特克和森真子同時緊張起來,「不一樣,兩種恐懼的氣味不一樣,我聞得出來。」

  「你的恐懼是哀傷,有苦澀的滋味。」她看向斯特克。

  又轉向森真子,「你的恐懼是害怕,有腎上腺素大量分泌的味道。」

  她是真的聞得出來,人類在她眼裡幾乎是透明的,毫無秘密可言。

  繞圈結束,阿薩思拖過食物,一口龍焰吐了上去。火光飛舞,點亮了龍的臉,也溫暖了兩個人類的身。

  阿薩思:「人類,沒有秘密的合作才是合作。」她下達了逐客令,「你們可以離開了。」

  她能理解他的顧慮,也清楚他是個冷靜理智的能人,更能理解弱小的人類在面對不可抗的恐怖時會做出多麼不理智的「反擊」和懷疑。

  但理解並不意味著她得忍耐。

  忍耐他們的惶恐不安,忍耐他們的保守決策,忍耐他們的留有底牌……真當她是仁慈的冤大頭啊?能不能把心態調整好了再來到她面前?

  阿薩思把人趕走,吃了幾口烤肉不對味,干脆取出龜殼生火燉煮,順便拿出鏟子搗爛獸肉。

  她壓根不管人類看到這一幕後是什麼心情,誠如她所說的,沒有秘密的合作才是合作,她不會為了照顧人類的情緒而壓制自己的特殊。

  當湯水煮沸,熱氣騰騰,為自己做飯的阿薩思充滿了不管人死活的美。

  翌日,再次上岸的阿薩思見到了煥然一新的斯特克,以及他身邊表情愉悅的森真子。

  斯特克誠懇道歉,身上再無試探的氣息,每句話都充斥著真誠。

  阿薩思不解他為何轉變得這麼快,據她所知,人類都愛鑽牛角尖,還一鑽一個不吱聲。她不就是這麼誕生的嗎?吳博士不鑽牛角尖非要造龍,哪能有她?

  她疑惑,她問出口,不料斯特克大笑:「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信任你!」

  「因為會做飯的人和養寵物的人一樣,往往內心善良。」

  阿薩思:……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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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因事務繁忙,斯特克不便久留,當天上午就返回總部,與一眾提議「建造生命之牆」的政客大吵一架。

  而他的養女·森真子卻留了下來,作為合作者,她有著給阿薩思科普整一場地外戰爭的義務。

  是日,光線暗淡,沒有降雪。

  手電筒的微光亮起,森真子裹得嚴實,撐著一把黑傘擋風,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海岸。

  火噴多了、正在冰蓋上納涼的阿薩思一睜眼,就見黑傘由下往上抬起,露出女人素淨漂亮的臉。

  干淨利落的短發,局部深藍的挑染,一雙大眼黑亮專注,顯得她專業又干練。不同於初見時她的腎上腺素在狂飆,再次會面,她身上只剩下風雪的味道。

  這個人類跟斯特克一樣,心態擺正了。

  森真子仰頭:「你好,阿卡西,我是森真子,負責為你理清這一場戰爭的前因後果,講解怪獸的種類和數量,它們出現的頻率和地點,以及我們迫切需要向你求助的地方。」

  但她未曾想到,眼前的巨龍走過最長的路就是各個世界的「套路」。它雖一言不發,可心裡早已門清,知道又是一個舊瓶裝新酒的套路。

  果不其然,森真子的每句話都要素齊全。

  「事發在2013年,第一只怪獸穿過大海而來,在舊金山登陸,造成了巨大的破壞。它爬上岸,連續摧毀了多個城市,而我們整整轟炸了它六天才殺死它。」

  舊金山?

  怎麼又是舊金山,它是命裡有此一劫,非得遭受破壞嗎?

  要是沒記錯,上個世界的2014年,哥斯拉與兩只穆托在舊金山大戰,也是摧毀了大城,死傷無數。

  才聽一句,阿薩思便有了想法,她真懷疑世界與世界也有一定的歷史重合性。比如舊金山,它非得在2013或2014這個階段被摧毀一次,不是哥斯拉和穆托也會是別的怪獸。

  那麼,她的存在和到來算什麼?

  也是「歷史重合性」的一種必然嗎?

  電光石火間,阿薩思腦子已轉過十幾個念頭。可她沒打斷森真子的話,只是耐心聽著,繼續將她給的信息與自己所知的信息整合。

  她很想拼湊出她為何會穿越的真相。

  森真子:「2014年,第二只怪獸襲擊了菲律賓的馬尼拉。它比第一只更強大更敏捷,我們花了更多的力氣才消滅它。」

  所以,怪獸是一年上來一頭嗎?

  不是吧,時隔這麼久,她巢穴裡那頭只剩個骨架了,接下來她吃什麼?

  森真子:「我們曾以為怪獸是一年上來一只,雖然頻繁,但人類也有喘息的機會。在沒有怪獸的時間裡,我們可以追溯它們的來處,盡可能解決問題……可我們錯了,很快,它們從一年一只變成了半年一只,再從半年提升到三個月一只。」

  「每一次出現的怪獸都比上一次的更強大,登陸的範圍越來越廣,每個國家都受到了嚴重的破壞。」

  「於是,在2015年,世界各國聯合起來成立了環太平洋防御總部,建立『獵人計劃』,開發出『機甲獵人』——就是你之前看到過的大家伙,它們和駕駛員一次次保衛了人類,守住了太平洋防線,但……我們依然無法徹底解決問題。」

  人類無法全線擊潰怪獸和先驅者,只能被動承受它們的侵略。

  森真子:「怪獸越來越強,駕駛員接連犧牲。自從2020年,『危險流浪者』失去了駕駛員後,我們能驅動的機甲就不剩幾台了,新的駕駛員也總在犧牲。」

  如今又過去四年,三級怪獸頻繁出現,機甲獵人又不夠用,太平洋防線岌岌可危,已經到了瀕死的階段。

  大抵是看不到希望了,西方的政客居然出了一堆餿主意,他們提議消耗大量人力物力去打造「生命之牆」,顧名思義,就是沿著海岸線打造高牆,好把怪獸攔在牆外。

  誰都清楚這計劃的離譜,可偏偏,它已經在實施了。

  政客都是騙子,他們活在最安全的地方,卻拿全世界的安危開玩笑。甚至,他們決定把環太平洋總部搬到華國香港,如果在未來一年內還沒看到機甲摧毀外星人的老巢,他們就廢掉「獵人計劃」。

  「但現在,你出現了。」

  森真子看向龍,面帶笑意,又收斂了下去:「你是我們唯一的、也是最後的希望,可即使是你,想要通過『裂縫』也很難。」

  她告訴阿薩思,怪獸的出現不是偶然,而是陰謀。

  在太平洋底部、板塊交界之間有一道「裂縫」,它也叫「蟲洞」,是外星人打造的、連接地球與異空間的通道。

  外星人制造了怪獸侵略地球,可人類卻無法通過「裂縫」去往另一端,那「裂縫」似乎有生物識別系統,不允許碳基生命進入。

  人類嘗試數次無果,而「裂縫」一直在變換方位,是以,他們被迫挨打了十年,卻無法給死對頭致命一擊。

  直到這時,阿薩思才開了口:「外星人制造了怪獸?」

  這跟金星人打造了基多拉侵略地球有什麼區別?果然任何世界都有熟悉的套路,她是走不出這個怪圈了嗎?

  見鬼!

  森真子:「是的。」她以為龍不懂什麼是外星人,正打算解釋,「外星人就是……」

  阿薩思:「我知道,不用解釋。」

  「你知道?」森真子顯得很吃驚。

  阿薩思平靜地說大實話,每一句都讓人毛骨悚然又肅然起敬:「我去過外星球。」礦星LV426怎麼不算外星?

  「與外星生物戰鬥過。」跟異形女王殺得你死我活。

  「在遙遠的歷史裡,外星造物也來過地球。」基多拉挺好吃的,就是實在難打了點,她差點掛了,「它很強,但還是被我殺了。」

  森真子微微張開嘴,愣是半天沒合上:「抱歉,這實在是……太讓人驚訝了。」

  更讓她驚訝的是,龍對她的態度比對斯特克的態度要溫和很多,它不會衝她噴熱氣、冷言冷語,而是把她放在幾乎平等的位置上交流。

  這是為什麼?

  森真子很聰慧:「阿卡西,你曾經有過人類的朋友,是嗎?」

  阿薩思看向她,一點頭:「已經有一百多年沒有見到她們了。」精靈、邁雅和泰坦可不算人,排除。

  難怪……原來,她能得到它的溫和對待是前輩們為她鋪了一條路。

  森真子笑道:「她們是怎樣的人?」

  阿薩思:「每一個都是人類中的佼佼者。」無論是頭腦、品格、心性還是武力,她們都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像。

  森真子的手緊了緊傘柄,輕聲道:「我也想成為那樣的人……」

  危險流浪者即將修復完畢,最遲到明年,新的雙人駕駛員一定會選拔,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一眾精英中脫穎而出。

  可她想要駕駛,想要上場,想要作戰!她也想像俄羅斯的薩沙女士一樣強大出色,更想完成自己內心為父母報仇的夙願。

  她的父母死在怪獸爪下,那是她揮之不去的噩夢……

  森真子回過神,再次切入正題:「阿卡西,如果有怪獸襲擊防線的消息,我們會第一時間轉達給你。你以怪獸為食,而我們能吸引怪獸,那麼——合作愉快!」

  阿薩思對「第一時間轉達給你」這句話很滿意。

  不過,她在下水後並不打算前往太平洋找「裂縫」,畢竟太平洋很大,而她只是一頭渺小的龍,就算她游速快,也不可能把大洋的每個角落都找齊了。

  既然去了只是做無用功,還不如等人類把情報送上來。

  她相信,人類比她更想一鍋端了外星人的巢穴。

  永夜之下,北極十分寒冷,森真子不便在外久留,待交代完一些事項,她再次撐著傘離去了。

  阿薩思不解,人類都能造機甲了,怎麼不造幾輛雪地車呢?讓一個人類頂風冒雪而來,又披風戴雪而走,不怕把人凍壞了嗎?

  直到她發現,住在北極基地的人類出行都不用機車,而是用雪橇,還靠一大波狗拉車時,她知道,是她孤陋寡聞了。

  當森真子坐在車裡,驅趕著一波奔跑的肥狗向她跑來,阿薩思第二次覺得做人也有做人的好處,他們居然還有這麼好玩的東西!

  哦,第一次是打變異巨鱷時進的游樂場,時至今日,那過山車的快樂還是令她難忘。

  一波肥狗跑著跑著就不該接近了,它們停在遠處,在她氣息的籠罩下發出「嗷嗚、嗷嗚嗚」的慘叫,活像她要吃了它們。

  呵,換在努布拉島時期,她是不介意嘗嘗肥狗的滋味,可長到她目前的體型,她對「小體型」的生物已經失去了吃的興趣。

  左右就那麼點肉,還不夠塞牙縫。

  可雪橇三傻依然在嚎,此起彼伏,還越來越凄厲。

  阿薩思:……要不還是吃了它們吧?不行,這麼蠢,吃了會影響智商。

  森真子走來,給她帶來了一個消息:「阿卡西,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阿薩思不語。

  森真子:「好吧……壞消息是斯特克攔不住政客,生命之牆的項目將在每個防御區進行,除了華國。」

  據說,華國直接拒絕了落實生命之牆的提議,他們認為這簡直是在浪費人力和生命,戰爭的解法從來只有一個,那就是「槍杆子裡出真理」。

  「好消息是環太平洋總部即將搬到華國香港,包括所有機甲和駕駛員都會去那兒。」

  目前,只有華國和斯特克在堅持「獵人計劃」,認定只有巨物才能擊敗巨物,只有人類本身才能戰勝外星人。

  森真子:「你會去吧?聽說新建的總部會預留屬於龍的巢穴和通道,他們真是比誰都期待你住過去。」

  阿薩思沒給「去或不去」的回復,她的注意力再次被那群肥狗奪走,而它們嚎得愈發大聲。

  阿薩思匍匐下來,做出進攻的姿勢,問:「那是你給我送來的食物嗎?」

  森真子:……

  「不,這不是!請放過它們,基地只剩下這些雪橇犬了!」

  怪獸的入侵不僅摧毀了大城和人類,也對地球上的其余物種造成了影響。

  它們的酸血會腐蝕土地,它們的輻射會殺死生靈,它們的頻率會干擾磁場……曾有一塊怪獸肢體被運來北極基地研究,結果,基地裡養的雪橇犬死了不少,人類後知後覺地發現它的屍臭富有毒性,對動物有很大的傷害。

  森真子趕著狗跑了,不料在她離開後不久,基地的警報就響了起來。

  行至半路,通完話的她立刻趕回來:「怪獸出現了!正在向智利防線游去,那裡剛建起生命之牆……」

  她正想指明方向,阿薩思卻先一步起飛,一息沒了蹤影。

  啊,她的飯可終於來了!


第132章

  外星人沾了個「人」字,多少帶點陰謀的本事。

  對於半路殺出的巨龍,他們並不比人類了解更多,只知道它非常棘手。

  他們利用高度先進的基因工程技術創造了「卡倫」,每一頭都由不同生物材料和DNA片段組成,使它們具備不同的毒性和能力,以執行「摧毀地球」計劃。

  為方便控制,他們在制造卡倫的過程中並沒有賦予它們獨立的意識。

  卡倫的充其量只是一個入侵用的生物工具,他們通過「意識連接」來操控它們,讓它們攻擊特定的目標,再進行瘋狂屠殺和大肆破壞。

  自第一次入侵開始,他們的計劃就在有條不紊地推進。

  雖然人類的「獵人計劃」對他們造成了一定的阻礙,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人類絕對無法頂住越來越強的卡倫,終究會敗下陣來。

  他們做好了收獲地球的准備,不料中途冒出一頭巨龍。

  它從哪裡來?

  他們早在進攻前就掃描過整個地球,確定天上地下除了人類,不會有任何威脅他們的智慧生命存在,這才發起了總攻。

  並且,地球上只有一個蟲洞,那就是他們制造的海底「裂縫」。該通道介質穩定、空間牢固、收放自如,只通過了卡倫,什麼時候通過了巨龍?

  難道它還會自己開蟲洞嗎?

  不可能。

  然而在巨龍和卡倫的戰鬥中,他們突然發現,巨龍身上竟然有不可名狀的「噬星者」氣息。

  很淡,但存在。

  事實如同一記悶棍,狠狠砸在他們臉上。人類或許不懂「噬星者」是什麼,也是,憑他們現階段的低端科技,連地月都沒摸清楚,更何況是接觸到太陽系外的生靈。

  可他們清楚啊!

  「噬星者」是對所有不可描述、不可預測,存在於時空夾縫中的強大生命的總稱,泛指能吞噬星球、摧毀恆星、汲取宇宙能量的「實體」。

  祂們能自由穿梭於時空之中,可降臨於物質世界。不過,祂們作為高維生命,一旦降維蒞臨,往往意味著毀滅。

  但在他們看來,噬星者像征著力量。

  他們曾為了得到這股力量,懇請祂們中的一個降臨,為此,他們還獻祭了一顆剛剛征服的類地行星。

  而在噬星者降臨後,他們制造出了更強大的卡倫。

  可卡倫永遠比不上噬星者,凡是與噬星者沾邊的生物都極其強大,比如這頭輕松殺死了卡倫的巨龍。

  他們想要地球,也……想要巨龍!

  偏偏,現在不是跟巨龍硬碰硬的時候。不止人類,連他們都想測試巨龍能力的上限,看看它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是以,一見它在北極,他們投放的卡倫指定在南半球。

  他們不准備回收卡倫,遂關閉了通道,之後,他們操控著卡倫衝向智利,決定推翻人類懷揣著希望建成的生命之牆。

  *

  「警報!一頭三級怪獸正在衝向智利沿岸。」

  「它跟4年前那頭毀了『危險流浪者』的怪獸長得極其相似,暫定為『鐮刀頭2號』。」

  「澳大利亞『尤裡卡突襲者』已准備就緒,兩名駕駛員表示可以隨時前往智利海岸。」

  「阿卡西離開了北極,衛星拍到它了,正在衝向南半球……長官,我們還需要投放機甲嗎?」

  他們見識過阿薩思對三級怪獸的碾壓式戰鬥,她一出擊,輸贏便在此刻定下,人類毫不懷疑。

  所以,還要跨洋送機甲嗎?

  不送的話,運輸機的經費還能省下來,給「尤裡卡突襲者」前胸的反怪獸發射器多備幾枚導彈。

  斯特克卻說:「送過去。」

  「送過去有什麼用?」

  最高長官的腦回路常人果然學不來:「去帶一些怪獸的內髒回來,實驗室要用。」

  簡言之,讓機甲去跟巨龍討飯。

  總部的人員沉默片刻,立即致電澳方,讓他們送機甲過去。

  從澳洲到智利,在和平年代需要飛12小時,在戰爭年代卻能壓縮到6小時。十年地外戰爭終是強迫人類點亮了大量科技,可惜,這速度遠遠比不上阿薩思。

  到底是摻了魔法的龍,成分復雜,阿薩思飛著飛著就開始呼喚風的力量,而天空回應了她。

  之後,她像是化作了一道銀色的閃電,撕裂雲層而去,在高天射出一道筆直的長線。

  人類的衛星是拍到了她,在稍顯滯後的動態畫面傳遞中,人類仿佛在一塊湛藍的畫布上看到一條白線在「緩緩」推進,可誰都明白,這實際速度已經快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了。

  「它果然可以更快……」

  「這到底是個什麼生物?不,這才是真正的怪物吧?」

  「警報!三級怪獸『鐮刀頭2號』已登陸智利海岸,目前正朝……報告,它已經摧毀了生命之牆。」

  直到這時,人們才舍得將目光從第一塊屏幕移開,轉向隔壁的第二塊大屏。只一眼,他們就被生命之牆的脆弱程度驚呆了。

  見鬼的牆,分明是紙糊的吧!

  難以置信,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打造出的300英尺高牆,竟然被剛上岸的鐮刀頭一頭撞破了?

  怪獸的爪子搭在裂縫上,龐大的身軀往前壓去,在瘆人的咆哮聲中,它幾乎是輕松地撕裂了高牆,重重砸下,頃刻壓死了前來抵擋的軍隊……

  屏幕上一灘不起眼的血,混了不知多少人的生命。總部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壓抑沉重,可巨龍和機甲都在趕赴的路上。

  沒辦法,他們人類實在太過弱小無力了,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人口數量。

  所以,從以前到現在,軍隊和駕駛員都是耗材。在機甲未抵達之前,總是由軍隊和民間組織苦苦支撐,等機甲到了以後,若是得勝就意味著活,要是輸了……就又得選拔新的駕駛員。

  可以說,人類與先驅者的每一場戰鬥、取得的每一次勝利都是用人命堆出來的。

  他們,從來沒有撤退可言,要是活在所謂的生命之牆裡,真的對得起犧牲的人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智利海岸的防線全面崩潰,人員傷亡慘重。

  當鐮刀頭殺向最後一批活人時,冷不丁的,一個身影擋住了陽光,投落在地上的影子本只有一個點,眨眼卻越變越大。

  正仰頭開槍的人類滿臉震驚,鐮刀頭後知後覺地朝天望去。下一秒,自由落體的阿薩思精准地砸在鐮刀頭背上,三千噸的體重直接壓得對方內髒破碎,一大口混著髒器碎片的藍血從它嘴裡吐出,一看就傷得很重。

  鐮刀頭慘叫一聲,而阿薩思的龍爪已經罩上了它的腦袋。

  在她看來,這一頭怪獸體長315英尺,體型看上去比上一頭更大,身後不僅背著貝殼狀的甲胄,還長了個類似鯊魚的刀鋒頭,瞧著應該更強才對——

  好家伙!等她落地,才發現這也是個「水貨」,她提著它的頭把它掄起來揍,結果一掂量只有2700噸?

  不敢相信,只有2700噸的怪獸是怎麼好意思上岸的?泰坦可是萬噸起步,她只有區區三千噸已經很羞愧了,它們這麼囂張是怎麼敢的?

  阿薩思把怪獸摜在廢墟中,揚起巨大的塵埃。

  仗著體重優勢,她爬到怪獸身上扣住它的頭,抓起砸下,反復數次,怪獸的反抗力越來越小,離死已經不遠了。

  阿薩思的爪子捅進它的背部,一擊扯出它的脊椎。又猛地咬上它的頭骨,撕裂它的血肉,打算生生取出它的鐮刀骨。

  三級怪獸在她爪下毫無還手之力,它的掙扎全被壓制,它的反擊不起作用。

  在阿薩思面前,它弱得就像一只食草動物,要害被制便再起不能,已進入瀕死狀態,比站在它面前反抗到底的人類還不如。

  阿薩思正打算給它最後一擊,不料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巨物撲來的聲響。她聞到了海水的腥鹹和怪獸的氣味,沒有回頭,她憑本能全力甩出一尾。

  剎那,長尾擊中另一只怪獸的頭顱,上方鋒利的龍刺扎進它的腦袋,又在巨力的作用下平整地切開它的大腦,讓它的天靈蓋帶著它的半個腦子起飛。

  秒殺!

  藍血灑落,怪獸的身軀轟然倒地。莫名地,阿薩思聽到虛空中傳來一聲痛苦的尖叫,不像怪獸的吼聲,反倒像是「人」的聲音。

  嗯?

  扭頭看去,身後只有一片廢墟和怪獸的屍體,活人早已撤離。遙遠處傳來運輸機的聲響,風帶來了機甲的油味,空氣中傳遞著人類通訊的頻率……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是她聽錯了嗎?

  肯定不是,她寧可相信怪獸的肉注了水,人類的腦子進了水,也不相信自己的實力變得水。

  她確實聽見了尖叫聲,在怪獸腦子被擊穿的那刻……它們的腦子是有什麼特別的嗎?

  殺死兩頭三級怪獸,阿薩思毫發無傷。她還有閑心找回飛出去的頭骨,吸溜了一口怪獸的腦漿,卻沒咂摸出特別的滋味。

  只是普通的獸腦,到底哪裡不對?

  想了會兒想不通,阿薩思便放棄思考,挖出兩個怪獸的腦子留在現場,直接留給人類解密。末了,她把兩頭怪獸的屍體拖到海邊,拆骨剝皮、噴火燒烤,一邊吃,一邊想著這一次的口糧能挺多久。

  去掉腦子、骨頭和內髒,這兩頭怪獸所剩的分量就不多了。按她一餐60噸的分量算,假如她一天吃三餐,它們能供她吃多久?

  不吃是不會死,她還可以「吃」能量,「啃」輻射,可饞是一種病,她早就沒救了。

  振翅,她帶著食物飛向了巢穴。


第133章

  阿薩思無所謂上岸的怪獸是一頭還是兩頭。

  哪怕它們來一群,只有實力沒有質變,對她來說也不過是多砍幾個瓜、多切幾顆菜。

  然而,在她眼裡的小事,之於人類卻是「天都要塌了」的大事。怪物出現的頻率從三個月縮短為一個月,數量從一頭變成了兩頭,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時限還能縮短,數量還能增加,先驅者對地球的全面侵略即將開始了!

  怎能不讓人心憂?

  現役的機甲有幾台?不過區區六台。

  駕駛員與預備役有幾個?正規者僅12人,預備役上百,可惜都沒接觸過機甲,更談不上實戰經驗。

  萬一「裂縫」大開,大批怪獸湧入地球,人類該怎麼辦?單單只靠巨龍的力量拯救世界,那他們跟等死有什麼區別?

  誰也沒抱僥幸心理,他們被先驅者毒打了十年,腦子裡的水早就瀝干淨了。

  所以他們明白,人類需要更多的機甲,更多的駕駛員,一定要在局勢發展到不可挽回前擊退先驅者,不然他們的贏面會越來越小。

  因此,他們重啟了在2020年被毀的機甲「危險流浪者」,又開始修補被毀的機甲「探戈狼」,以及,他們要找回隱退了四年的駕駛員——羅利·貝克特。

  羅利和他的哥哥楊希·貝克特曾是流浪者的駕駛員,可當楊希在戰鬥中死去,他沉浸於悲痛中無法自拔,竟放逐了自己四年之久,至今沒能走出來。

  斯特克同情他的遭遇,一直沒有打擾他看似平靜的生活。可現在不行了,眼下已經到了人類生死存亡的時刻,他得說服羅利重新駕駛機甲。

  「去找,找到他,羅利·貝克特。」最高長官發號施令,「找到後不要驚動他,我會親自前往,只要他願意歸隊,立刻安排駕駛員選拔賽。」

  危險流浪者塵封許久,終於又要迎來它的駕駛員了。

  森真子一得知這個消息,馬上致電斯特克,懇請回歸總部參加選拔賽。她保證,她一定會贏得干淨利落,用實力證明自己就是駕駛員之一。

  遺憾的是,斯特克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他沉默了許久,只說了一句:「真子,我只希望你能平安。」

  所以,他才沒有帶她回來,而是把她留在北極,讓她活在巨龍的領地中、庇護下。

  「可這不是我想要的!」

  北極的永夜,明亮的龍焰,森真子對阿薩思吐露了心聲:「我不怕死,從不畏懼!從我的父母死去的那刻,仇恨就在我的心裡燃燒!」

  「我要回去,一定要回去……我要殺了那些怪獸,我要擊潰那批先驅者!」

  在阿薩思遇到的歷任「命定之人」中,森真子的性格算是最內斂含蓄的一個,沒想到她也會有情緒爆發的一面。

  不過,這樣的她明顯更富有生氣,可見她是真的向往戰鬥。

  阿薩思:「那你還在等什麼呢?」

  「離開這裡,去追逐你所求的事物,才是你該做的。即使死亡,也是死得其所、死而無憾。」

  森真子嘴唇翕動:「可我的職責是……」

  「無關緊要的職責大可放下。」阿薩思平靜道,「你以為沒有你,我就找不到怪獸在哪裡登陸了嗎?」

  森真子雙眸一亮,馬上與阿薩思作別,坐著雪橇飛奔回基地。

  沒過兩小時,一架飛機起飛,越過冰海而去。阿薩思知道,森真子離開了。

  她目送飛機消失於黑夜中,良久,她收回視線,忽而發出一陣沉悶的笑聲。

  或許,她真的長大了。

  在過往的歲月中,一直是她遇到的「命定之人」在教導她、指點她。如今卻是她在指教「命定之人」,為她點醒人生中的迷惘。

  仿佛善因種出了善果,她們改變了她,她也終將改變她們,這何嘗不是一種命運的償還呢?

  真好啊。

  *

  森真子離開的第三天,阿薩思窩在水下的巢穴裡盤點她的家當,直盤得頭昏眼花。

  鐮刀頭的「鐮刀」,斧首的「鏟子」,巨大的龜殼,基多拉、提亞馬特的鱗片和骨頭,一堆說不出名字的泰坦骨頭、皮毛和鱗爪,以及撿回來的機甲手臂,干掉過巨龍的「飛船長刺」……

  太多了,就是不知道怎麼用。

  比如基多拉的鱗片,由於基多拉擅長使用引力射線,為了讓身體進化得更利於導電充能,它的鱗片中含有微量的黃金,一經提煉,只怕重量不小。

  可她擁有的黃金已經夠多了,而且黃金只有一個功能,那就是充當人類的貨幣,對她來說沒什麼用。

  拿基多拉的鱗片提煉黃金,簡直是大材小用,偏偏她認知有限、學識不深,想不出這些還能用在哪裡,直到她瞥見了機甲手臂和飛船殘骸……

  等等,她不會的東西,人類不一定不會啊。

  人類連宇宙飛船、空間站、核武和機甲都造得出來,沒理由不會整飭這一堆「廢品」吧?

  她想,人類一定有一整套的鍛造錘煉技能,代代相傳的器物制造知識,和一些不外傳的精工手藝。

  她能吃透精靈的鍛造技術,打造出史無前例的空間球,沒道理吃不透人類的技術吧?

  來都來了,不連吃帶拿……哦不,不學點看家本領走怎麼對得起這一口純正的龍焰?

  不是說新的總部要建立,會給她留一個龍窩嗎?不是說真誠地與她合作,雙方互利互惠嗎?她已經幫他們殺了三頭怪獸,是時候撈回本了。

  這麼想著,阿薩思游出巢穴,爬上冰蓋,第一次主動找上人類基地喊話,表示在北極狩獵怪獸不方便,她決定前往他們的新總部。

  人類有什麼可反對的,他們巴不得阿薩思每天繞著太平洋飛,怪獸一冒頭就打,這樣他們的日子還好過些。

  於是,人類飛快地致電總部,總部立馬致電華國香港說明情況。

  據悉,華國香港寸土寸金,之前誰也不信能挪出個龍穴來,可一聽龍要搬家,別說一個龍穴,要十個都有。大量富豪離開風水寶地,願將地皮貢獻出去給龍住,只為沾一沾所謂的龍氣。

  他們認為,祖宅有龍,後代必出王侯將相;地皮帶氣,轉手就能賣出百倍天價。左右不會虧,還能博得美名大賺,何樂而不為?

  當然,對於這些「封建迷信」的說法,阿薩思不知情,外國人也不了解。他們只知道龍窩有了,場地很大,食物給足——據說華國民眾會自掏腰包養龍,不需要環太總部出一分經費。

  「我不理解,他們為什麼這麼積極?關於龍的一切花銷全部自費,不用總部一美分?他們是天使嗎?好有大局觀!」

  「想多了,我們只是不想讓你們分走養龍的功德。」

  「什麼是功德?」

  「……」文化不同,終是解釋不通。

  而對於東西方文化的碰撞,阿薩思是一概不知。她將家當收了起來,又把兩頭怪獸的骨頭舔得干干淨淨,一並放進了空間球。

  之後,在新總部尚未落成前,她一直過著烹飪、吃肉、鍛煉的自律日子。大抵是日有所「吃」夜有所夢,這一次,她尚未進入蛻皮期就迎來了怪獸相關的夢境,那是鏤刻於怪獸基因中的記憶。

  她看到了一顆星球。

  寶石藍,美輪美奐,有八成的海洋和兩成的陸地,星球上生活著長了三只眼睛、四條手臂和魚尾的「人」。

  一日,身材高大,長得類似昆蟲的人形生物·先驅者來到了這個星球。他們釋放毒物,制造矛盾,讓該星球的「人」陷入了內訌大戰,而星球的環境也在進一步惡化。

  等惡化得差不多了,他們讓怪獸入侵了這個世界,徹底占據了它。而後,他們以這個星球及星球上殘存的生靈為祭品,打開了黑洞,召喚出生存在時空夾縫中的噬星者……

  阿薩思無法形容所見到的這一幕,不同於進入基多拉的記憶看到的「龍」形噬星者,在怪獸的基因溯源中,她看到黑洞中湧出無數巨大的觸手,它們像是深海大章的足肢,每一根都流露出強大的壓迫感。

  哪怕在夢中,她都有些透不過氣來。

  那是什麼?

  又是這樣,無法觀測、無法估量,只能用顫抖的靈魂去感知對方的「重量」。

  她的思緒開始凝固起來,無法思考,無法運轉,只能麻木地跟著場景走,看先驅者奉上怪獸的身體,看未知物留下了一截觸手,而後,先驅者帶著觸手離開了星球,而這顆行星被噬星者所吞噬。

  他們獻上了星球,以換取噬星者的力量……

  如此,怪獸的基因裡有一部分出自噬星者嗎?

  可它們怎麼這麼弱?這不科學吧?

  大抵是「視角」的遠離,阿薩思受到的壓力越來越小。她頓時覺得自己又行了,只想湊上去看清噬星者的真面目——

  黑洞之中驀然亮起了一雙眼,似有意識一般,正古井無波地注視著她。

  依舊是一個對視,依舊是一個照面,她的本能打響警鈴,她的靈魂瞬間縮回身體,切斷了與對方的聯系。

  可阿薩思還是看到了,雖然不甚分明,但那似乎是一頭體型恐怖的「北海巨妖」。它以星球為食,生活在宇宙之中……

  難以置信,原來生物還能進化到那麼大的體型,成為那種量級的存在嗎?

  阿薩思醒了,她確定自己接觸到了另一個維度的生命。

  但她的內心沒有害怕,有的只是深深的向往和膨脹的野心。她也想變得那麼巨大,她也想成為噬星者,她能!


第134章

  2025年1月25日,北極的永夜將盡之前,第一頭四級怪獸「疫爪」登陸馬來西亞的古晉。

  彼時,阿薩思正在收拾龍穴,准備遷往已經落成的香港環太總部。當她拔起最後一根礦晶塞進空間球,就聽見外界警報長鳴,是怪獸出現的信號。

  阿薩思呼喚大海,讓流動的水為她指明方向。

  少頃,海底莫名形成了一道細細的、旋轉的波紋,通往未知的遠方。

  阿薩思竄了出去,瞬息千裡,厚重的海水像是化作了一雙大掌,推著她不斷加速、持續前進,衝向血腥味愈發濃重的地方。

  而在巨龍沒有抵達之前,馬來西亞中轉站正靜候著兩台即將轉向香港的機甲。

  一台是美國的「猛犸形使徒」,另一台是澳洲的「尤裡卡突襲者」,四名駕駛員又正好在場,為保護古晉的民眾,他們立刻駕駛機甲對怪獸進行攔截,卻不料,四級怪獸並沒有那麼簡單。

  「疫爪」不僅攜帶著更強的毒素和輻射,還擁有著釋放電磁脈衝的能力,足以在爆發後的一瞬間讓人類的機甲和武器齊齊失靈。

  很不幸,兩台機甲沒能攔下它,還在它大爆發之後失去了行動力。

  可疫爪不像普通的怪獸,它異常狡猾,並沒有因為機甲不再動彈而放過他們,反而一爪洞穿了「猛犸像使徒」的胸口,挖出了兩名駕駛員。

  「不!我們上當受騙了,它一開始的目標根本不是摧毀城市,而是毀掉機甲和駕駛員!」

  不然,它為何非要在古晉登陸,挑的還是兩台機甲同在的點,不覺得這樣太巧合了嗎?

  而且,兩台機甲怎麼可能攔不下一頭「三級」怪獸,「三級」怪獸怎麼會有釋放電磁脈衝的能力?

  凡此種種,無一不在說明它不是「三級怪獸」的真相,所有人都意識到,先驅者又對怪獸進行了升級,而這一次,登陸的是四級怪獸。

  「我們應該等龍來……」

  「猛犸像使徒的兩名駕駛員死亡,不好,它正在逼近尤裡卡突襲者!」

  「赫克特、查克!」他們聲嘶力竭地呼喚著父子檔駕駛員,「進入逃生艙!快,彈射!它過來了!」

  可惜,機甲仍處於「失聯」狀態,電磁脈衝的一擊來得猝不及防,機甲內部的艙門鎖死、管道封閉,自動進入了「保護駕駛員」的狀態。

  殊不知,在巨物來襲時,這狀態才是最要命的。漢森父子幾乎無計可施,只能對機甲進行緊急重啟,只希望機甲醒得比怪獸揮來的爪子快些。

  遺憾的是,重啟倒計時只剩10秒,怪獸的利爪已經撕開了機甲的鋼甲,挖出前胸的炮管和導彈,直達駕駛室。

  父子倆臉色大變,知道自己在劫難逃。

  面對空洞照入的光線,赫克特到底是作戰經驗豐富的老兵,他一腳把兒子查克踢到後方,剛卡在逃生艙的邊上,是個視線死角。

  而他直面怪獸猙獰的醜臉,挺身而出大罵先驅者,拉滿仇恨值,明顯存了死志。可他沒想到,在怪獸的利爪探向他的那秒,整頭怪獸詭異地停頓了動作,然後——

  它猛地往後仰去,朝天空飛起,失控地墜向地面。在它身後,巨龍正咬著它的尾巴將它甩起,再重重地砸向地面。

  「轟!」

  混凝土碎裂,煙塵大肆揚起,而扒著機甲空洞看的漢森父子發出了豪爽的大笑。

  「它來了!是龍!是龍!」查克為見到龍而興奮異常。

  可他的父親給了他第二腳:「別愣著,查克!我們離開機甲,快,不然我們就是龍最大的弱點!」

  漢森父子朝松動的逃生艙跑去,一邊進入艙內,一邊大罵這設計有問題,不夠安全。

  而在逃生艙將他們送出機甲的下一秒,疫爪開啟了第二次大範圍電磁脈衝,企圖對阿薩思進行一次強力打擊。不妙的是,阿薩思不僅毒免又抗打,對於凡是與「電」相關的一切攻擊都一個樣——無效化。

  畢竟,她連基多拉都消化了。

  一見疫爪能放電,有技能,她的金色豎瞳不禁愈發明亮,她甚至咧開了龍嘴,露出森白鋒利的龍牙。

  好,好得很!

  雖然這高達350英尺的怪獸依然是個水貨,僅有2800噸重,但它會放電啊!這跟「可愛」的電鰻有什麼區別?想必是既爽口又營養的優質食材。

  一天天的放電轟來轟去,也不知它怕不怕被電?

  念頭升起,阿薩思便在疫爪面前張開了翅膀,揚起龍頭面朝天際。疫爪仍沉浸於「電磁脈衝不起作用」的震驚中,殊不知就這一會兒的走神,死神已經搭上了它的肩膀。

  阿薩思發出一聲嘹亮的龍吟,霎時響徹天地之間。緊接著,無數金色的引力射線透過天地凝聚於她的翅膀、貫穿她的身軀,以她為圓心直接開大,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衝擊力!

  「轟轟轟!」

  金雷天落,大地震動,磅礡無比的力量被集中起來灌注在疫爪身上,僅一瞬,一擊便干廢了兩台機甲的怪獸便發出凄厲的慘叫,仿佛要被雷霆撕碎。

  此時此刻,當真是日月無光、世界俱暗。呈現在每個人眼中的天空是黑色,大海在咆哮,颶風在成型,翻滾的黑雲在鬼哭狼嚎。

  那頭巨龍卻屹立於廢土之上,被雷電灌體,又散開千萬道金色的雷光,給所有未經歷過神話時代的人類帶來深深的震撼。

  他們失去了聲音,連尖叫都做不到,只是目瞪口呆地注視著末日般的世界。

  尚能運轉的錄像設備頑強地記錄了這無比珍貴的一幕,而其余電子設備全部失靈,整座島嶼的電網已經報廢。

  雷電與風暴的力量彙聚在阿薩思身上,一擊釋放的她只覺得身心舒暢,仿佛全身的雜質都被震碎了,從頭到尾都是一身輕。

  她心滿意足地收攏力量,引力射線附帶的颶風和海嘯在不久後褪去,末日感很快消散,因為陽光再次從雲層中照了下來。

  不過,疫爪活不成了。

  它渾身冒煙、抽搐著倒在地上,硬是憑硅基生物頑強的生命力硬挺著,可它再也無法對阿薩思進行還擊。

  阿薩思卻沒有放過它的意思,她一向喜歡補刀讓對手死透,絕不給它留一絲喘息的余地。

  走近它,低下頭,趁食物還新鮮熱乎,她將獠牙扎入它的血管,再度開啟了「能量吸收」的技能。

  很快,疫爪體內殘存的力量混著生命力、藍血一道湧入阿薩思的嘴中,溫暖了她的胃袋。對於人類來說的「怪獸毒藍」,之於她卻是一大補品。

  好喝啊,像是檸檬裡加了不少蜂蜜的味道,酸甜口,跟酸辣味的獸肉真是絕配!

  前後不過五分鐘,阿薩思就吸干了疫爪,再把它的屍體拖到一邊燒烤進食。

  她安分地偏居一隅,沒有給脆弱的人類制造更多的恐懼和壓迫,而是給足了他們緩過神的時間。

  大抵是她表現得「無害」,環太方的人員立刻出動,有的去找漢森父子,有的去找死去駕駛員的屍體,有的忙著營救還活著的人,剩下的都在斂屍和收拾殘局。

  除了阿薩思,所有人都是心痛的,就在今天,他們失去了一個中轉站,兩名駕駛員,大批平民以及毀了兩台機甲……

  人類在哭,為死去的同胞哀悼。

  黑色的裹屍袋一只只堆了起來,上面寫著死者的名字、貼著死者的照片。他們生前都是古晉的平民,足有一千多人,在怪獸上岸時沒能逃離。

  很不幸,很可憐,也很無奈……

  看著鮮活的生命變成冰冷的屍體,阿薩思不禁想起了年幼時的自己,也是這麼脆弱無能,只能任憑他人擺布,左右不了自身的生死命運。

  也是再一次,她無比感謝曾經的自己選擇了變強之路。一步一個腳印,如今的她終於擺脫了命運的桎梏。

  否則,她也會是不幸可憐又無奈的一員。

  是夜,阿薩思守著獵物在廢土上小憩,而年輕的查克·漢森代表總部而來,他鼓起勇氣站到巨龍面前,深呼吸,懇求道:「尊敬的巨龍,阿卡西,我們懇請你!懇請你用你的火焰焚燒我們死去的同胞,讓他們的靈魂得到安息!」

  「求你……」能在巨龍給予的光明中安息,無疑是對逝者最大的安慰。可誰都明白,巨龍不一定會答應。

  它確實不傷人,但它似乎也……不怎麼喜歡人。

  出乎意料的是,巨龍答應了。

  阿薩思答應用龍焰送走亡者,不過在焚燒開始後,她會馬上離開這裡,她至今不喜歡人肉的味道。

  當紫紅色的龍焰噴出,吞噬了死去的駕駛員和平民,大火熊熊燃起,哭聲繚繞,而阿薩思抓著獵物騰空飛起,飛往華國的方向。

  不知為何,在龍焰燒去逝者的那一刻,她仿佛也燒掉了曾經的脆弱、彷徨和恐懼。

  她似乎就在那一只裹屍袋中,而她從今往後,都不會用到裹屍袋,也不會與死亡沾邊了……真奇怪,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裹屍袋不是給人類用的嗎?

  阿薩思收回視線,一息沒入濃厚的雲層。

  當晚,華國香港進入了極端忙碌的時刻,各大報社加班加點撰稿,新聞記者撒開蹄子狂奔,而阿薩思已經把獵物拖進了巨大的龍穴,再一口冰息將它凍了起來。

  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可先驅者的恐懼卻能傳遞。

  趴在巢穴裡的阿薩思嗅到了,有恐懼的味道正在怪獸尚有活性的大腦中擴散……

  嗯?又是腦子?

  它們的腦子是有特別之處嗎?


第135章

  與其浪費時間疑惑,不如集中精力行動。

  阿薩思拖過疫爪,一口咬斷它的頭顱,撕下血肉、剝開頭皮、刺破顱骨,干淨利落地剖出了怪獸的一整個腦子,而它活性尚存,仍在顱中微微跳動。

  低頭,阿薩思輕嗅,恐懼的氣息依然有,可食物的香味遠勝於恐懼。她瞅了半天沒看出個啥,涎水倒是分泌了不少。

  她忍住食欲繼續摸索,然而摸不出門道譬如抓瞎,就像人類做數學題,不會就是不會,還不如吃了它比較實在。

  如果連吃也解決不了問題,那肯定是分量不夠。一份不行再來一份,基因不會說謊,總會給她答案。

  阿薩思噴吐龍焰,空氣中立刻彌漫出烤腦花的焦香。她看到怪獸的大腦在炙烤中扭曲顫抖,再度發出了只有她聽得見的尖叫聲,可這次她沒有理會,先吃為敬。

  夜宵下肚,阿薩思心滿意足,安生地守著獵物睡了。當晚的夢境黑甜,她沒夢見什麼奇怪的東西。

  翌日,阿薩思精神抖擻地醒來,准備巡視一下全新的領地,好制定適合自己的鍛煉計劃。可就在這時,她聽見人類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急匆匆的,朝向還是她的巢穴。

  有事?

  還真有……

  一個名為「紐頓」的博士連夜從舊部飛到香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幾乎是連滾帶爬、不要命地衝進了她的巢穴,請求她將四級怪獸的大腦交易給他,他什麼代價都願意付。

  腦子?又是腦子,難道這個人類發現了什麼嗎?

  阿薩思長尾微動,將空空如也的怪獸腦殼撥到身後,用龐大的身軀擋住人類的視線,沉聲套話:「人類,你為什麼要怪獸的大腦?」

  「我叫紐頓·蓋茲勒。」他重復了一遍姓名,當話題跳到他的專業領域,他的眼神逐漸變得狂熱,「尊敬的巨龍,救世主阿卡西!你還記得你在智利留給我們的三級怪獸的大腦嗎?」

  她記得,不過那是她自願給出的食物,如今再提,她也不會向人類索取代價。

  「尤裡卡突襲者將大腦帶回,而我將怪獸的大腦養在容器裡。你猜發生了什麼?它還活著,還有意識,而我們可以通過『神經漂移』的技術與怪獸的大腦進行鏈接,進而反向摸到『裂縫』開啟的地點,甚至可以摸到先驅者的巢穴!」

  「當然,目前這一切還在理論階段,可我相信只要能有一個四級怪獸的大腦,我的推論一定能成功!」

  所謂的「神經漂移」其實就是人類駕駛員與機甲的神經鏈接技術。

  兩名人類駕駛員通過鏈接扮演機甲的左右腦,進而操控機甲與怪獸戰鬥。同理,人類也通過該技術去鏈接怪獸,把它們當作生物機甲反向操作。

  「我仔細研究了每一頭怪獸的基因,發現它們根本不是自然生成的生物,而是通過克隆技術不斷改造的復制體。」

  「或許,怪獸就是先驅者創造的生物機甲,他們擁有更高端的意識灌入技術,所以他們操控怪獸與我們人類作戰。」

  人類使用機械機甲,先驅者使用生物機甲,兩邊展開了曠日持久的地球爭奪戰。

  可現在,人類中的科學家已經察覺到了先驅者的弱點。

  紐頓懇求道:「四級怪獸的大腦活性和信息承載量一定比三級怪獸的大腦更好,求你了巨龍!把那個大腦給我吧!」

  不得不說,人類還是有點本事的。

  她不過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留下了三級怪獸的大腦,沒想到他們已經推敲出了敵方的秘密。

  難怪她總是聽到莫名其妙的尖叫聲,敢情怪獸真是先驅者使用的「機甲」,那些尖叫是他們在受創後傳入她意識的信息?

  有點意思,神經漂移技術嗎?如果鏈接上她的大腦會怎麼樣?

  在紐頓的苦苦哀求中,阿薩思終是沒有瞞他,將吃空的腦顱推到他跟前:「被我吃掉了,人類。」

  紐頓呆呆地看著空腦殼,難受極了:「我叫紐頓……」

  阿薩思:「但我可以承諾你,下一只四級怪獸的大腦,我會給你留著。你還願意交易嗎,人類?」

  紐頓欲哭無淚:「我叫紐頓!我好歹是世界上最傑出的科學家之一,在你眼裡就這麼不值錢嗎?」

  阿薩思不語,只是衝他吐出了一股灼熱的鼻息。

  講真,她什麼樣的科學家沒見過?

  從小到大見多了,呆在實驗室工作的科學家跟牛馬也沒什麼區別,還會喝咖啡鞭策自己,但項目經費依然被克扣,發表論文還得看運氣……嗯,似乎是不怎麼值錢。

  被鼻息一噴,紐頓老實了:「……好的,交易達成,先說說你要我做什麼?」

  阿薩思打消了巡查領地的念頭:「帶我去制造機甲的地方。」

  *

  龐大的龍身終是有些不便,她必須小心翼翼,才能從最大的一個圓弧拱門進入其中,觀察人類怎麼制造和修復機甲。

  阿薩思不解,拱門不「大」,機甲的進出豈不是很不方便。

  紐頓告訴她,機甲是機械造物,不是生物,它可以被拆卸運輸。並且,一般被送入「修復區」的機甲都毀得差不多了,通過拱門一向順利,目前還沒出過差錯。

  原來如此,修復區干的活主要是拆解和重造,然後再將這些機甲的部位送出去,交給下一環的人員拼裝、焊接,分工十分明確。

  比如,之前受到嚴重損傷的猛犸像使徒和尤裡卡突襲者都在這裡,它們被拆得七零八落,而人類在重點修復尤裡卡突襲者,忙得不可開交。

  即使巨龍通過拱門進入其中,他們也不過略微停頓了片刻,之後馬上投入工作之中。畢竟,誰也不知道下一波攻擊什麼時候來,早點修復機甲才是正道。

  阿薩思看向孤零零的、受損嚴重的猛犸像使徒,人類取走了它的零件修補另一架機甲,似乎將它棄置了。

  紐頓順著龍的目光看去,嘆道:「請別介意,我們人類在戰爭時代追求實用和高效,時間有限,必須將有限的資源投入到能利益最大化的項目中才行。」

  尤裡卡突襲者還有駕駛員,而它已經沒有了,所以,他們會先緊著有駕駛員的機甲。

  阿薩思明了,簡單來說,猛犸像使徒目前廢棄了,人類不會管它有多廢,這不正好適合她拆卸嗎?

  跟掃雷似的,阿薩思「輕手輕腳」地從一地器械中穿過,來到猛犸像使徒面前。在眾人的注視下,她把爪子搭上了機甲的外殼,掂量起它的構造和做工。

  四周安靜了一會兒,也不知是誰的電鑽聲響了起來,人們又收回了注意力,投入日常工作之中。

  半小時後,礙手礙腳的紐頓被「請」了出去,能輕松切開機甲、噴吐龍焰、給設備充電的巨龍被留了下來。

  紐頓做夢都沒想到,他也會有「萬人嫌」的一天。等等,有沒有搞錯,這頭巨龍居然喜歡制造機甲?

  「你說,那頭巨龍在干什麼?」

  「它在幫人類鍛造機甲,據說每一位工人都很喜歡它,有什麼需要全去找它,還帶上了制造機甲的構圖和零部件的圖紙。」

  「……」

  等斯特克千裡迢迢地從舊部搬來,他火速進入修復區,之後就看到了一系列令他三觀全碎的名場面。

  華國工人開進來一台吊機,三名頭戴安全帽的工人站在吊機上與巨龍「平視」,指著一大張圖紙說要求:「要這個!多瓣葉旋轉刀片,材料送來了,尺寸是……」

  阿薩思看了一眼圖紙,用強大的視角系統和腦力記下了它,再用掂量食物重量的本事抓起鋼材,用狩獵的敏銳嗅覺分辨它們是否優質,最後擊打它們,用最強聽覺傾聽鋼塊的聲音,看它們純不純,雜質有幾分?

  接著,她噴吐龍焰,幾千度的高溫瞬息融化材料。

  她又吐出冰息,讓鋼液冷卻、拉扯成她想要的形狀。做完這一切,她取出一根怪獸的腿骨,將粗糙的刀片壓在獸皮上反復捶打。

  巨力暴擊,火花四濺,她再度噴吐龍焰更改它的形狀,並在人類的歡呼聲中吹出冷氣,前後只花了20分鐘就結束了人類要加班加點七天才能干完的活。

  阿薩思將刀片交給人類,他們立馬送走,給暴風赤紅裝上。每個人都沉浸在下一項任務中,壓根沒發現斯特克久久注視著他們,一言不發。

  阿薩思一眼掃來,斯特克做出噤聲的動作。末了,他小心退出了修復區,沒有打擾他們的工作。

  出來後,斯特克交代下去:「聽著,現在立刻馬上,把我們從以前到現在使用過的機甲全部送到修復區,對,我是說全部!」

  「不管它廢棄成什麼樣了,都送過來。以及,有處理不了的怪獸毒藍、骨頭和皮膚,經過清理包裝後送入龍穴,巨龍知道怎麼使用它們。」

  「通知下去,一周後機甲駕駛員的選拔賽開始,我們會選出至少8位駕駛員。」

  以巨龍鍛造機甲的速度,說選拔8位還是個保守數字,他甚至能選拔出18位,或許——他還能重塑失去的機甲、他的老搭檔·探戈狼。

  希望啊,這是真真切切的希望啊!

  他仿佛看到了先驅者覆滅的那一天,他都快……忍不住淚流滿面了。

  殊不知,更大的驚喜或驚嚇還在等著他,當夜深人靜時,阿薩思回到巢穴的第一件事就是取出基多拉的鱗片和骨頭,說實話,她也想給自己打造一台「機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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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阿薩思熔了鱗片。

  只是,她沒把它們鍛造成任何機甲部件,而是錘成了一副巨大的骨架,赫然是「老伙計」滄龍的模樣。

  一經完成,她就將骨架收入空間球,沒讓任何人看到它。

  等到天亮,她又按時「上班」,前往修復區跟人類學技術。

  日復一日,轉眼大半月已過,阿薩思的鍛造技術陷入了第一個瓶頸期。

  她發現,她所掌握的力量十分適合鍛造大件的武器和用具,卻拿機甲的螺絲釘和電路板沒辦法。

  比如,一枚機械螺釘被人類托在掌心,她的豎瞳快瞪瞎了才數出它有幾根螺紋,又跟自攻螺釘、鑽尾螺釘、牆板釘又有什麼區別,一般用在哪裡。

  以及螺釘有六角頭、方頭、T形頭、圓頭……頭形、槽形和牙形不同,用到的地方都不一樣,萬一螺絲擰錯了,一整台機甲也會跟著報廢,尤其是在戰場上。

  「想做機甲,先把螺釘的種類分清吧。」工人沒把技術藏著掖著,反而諄諄教誨,「不把底層邏輯學完,你只能做個皮套出來。」

  也有人笑道:「你說,讓一頭三千噸重的巨龍做幾克重的螺釘,合適麼?」

  可強者從不抱怨環境,阿薩思接了這活,硬是背熟了螺釘的分類和用途,記住了它們的形狀,並在上百次的失敗中成功地鍛出了幾枚。

  當然,這幾枚不能用,只能算作次品。

  可人類依然欣喜於她的進步,她也加倍努力地鑽研,但很快,阿薩思的學習進度卡在了機甲的電路上。

  工人:「機甲的內部電路就好比我們體內的經絡,能理解嗎?『經絡』這個詞,你也可以理解為血管一類的……對,剝除了它,機甲就失去了能量運輸的通道,造得再好也成了一堆廢鐵。」

  要命的是,這塊內容的涵蓋範圍很廣,想從基礎電路學到核動力驅動,阿薩思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她起碼得學個七八年才算小成。

  畢竟,她的腦子並不比人類好使。

  好在,她沒有知難而退,作為活得長的物種,她最不缺的就是鑽研一門技術的時間。她就不信,學個一兩百年還學不會,她沒那麼笨吧?

  阿薩思是認真的,自學電路起便在修復區扎了根,龐大的體型「縮」哪個角落都是顯眼包。

  可工人們漸漸也看習慣了,她一不在還覺得空蕩蕩的。

  彼時,環太的駕駛員選拔賽早已結束,森真子正式成為了「危險流浪者」的駕駛員之一,與羅利·貝克特的合作正式開始。

  直到結果出來、名單塵埃落定,她才跑來找阿薩思,告訴她這個好消息。順便,她說起了關於「叛徒」的事。

  「叛徒?」

  都生死存亡之際了,人類的陣營還能出叛徒?不對,這不是人類的常規操作嗎?

  阿薩思的態度立馬從「不解」變成了「理解」。

  森真子點頭:「是,我們懷疑總部出了叛徒,不然,第一頭四級怪獸怎麼會在古晉登陸,還利用電磁脈衝克制了兩台機甲?但,我們實在找不出叛徒是誰。」

  「所以,長官打算鋌而走險……」

  他們決定先把機甲運往澳洲,再讓尤裡卡突襲者的兩位駕駛員做一個「退役演講」,然後關閉澳洲基地。

  「如果基地關閉之後怪獸在短時間內登陸,那麼我們可以確定,人類正處於先驅者的監視之中。或許,有人出賣了我們的情報。」

  可這人會是誰,森真子完全猜不出來。

  她所接觸的每一個人,他們的家園、家人都毀在怪獸手裡,誰也不可能背叛人類陣營。

  至於龍——那更不可能!龍想毀滅地球還不簡單?它只要嘴一張,不斷吐冷氣凍結一切,把萬物帶回冰川時代就行了,人類肯定是第一個滅絕的物種。

  是以,懷疑誰都不可能懷疑龍,龍甚至不是個人,哪有人類的壞心思?

  森真子:「不過,我們不想一直被動挨打。阿卡西,我們需要你的幫助,請你在計劃開始後潛入海底,尋找『裂縫』開啟的地點。」

  「找到後,不要著急動手,只需要放下定位,而我們會做具體的安排。」

  阿薩思應下了,在人類與先驅者的這場博弈中,她就是最大的變數。因此,她不介意幫點小忙,看看人類到底能靠譜成什麼樣?

  是夜,月明星稀。

  阿薩思取出滄龍的骨架放好,旋即撈出斯特克送來的七零八碎的獸皮,將它們融了邊角,一張張粘在骨架上。

  別說,她還真做了個皮套。

  *

  2025年2月25日,尤裡卡突襲者返回澳洲,漢森父子發表退役演說。

  翌日,第二頭四級怪獸「病毒」在澳洲登陸,僅用半小時就拆毀了澳洲殘存的「生命之牆」。

  埋伏已久的機甲「回聲軍刀」和「火神幽靈」出擊,卻不敵四級怪獸的威力。酣戰20分鐘,兩台機甲被病毒摧毀,四名駕駛員受到重創,三死一傷。

  病毒跨過廢墟,朝悉尼突進,中途卻被尤裡卡突襲者攔下。

  吸取了之前的教訓,漢森父子抓緊一切機會暴擊四級怪獸,壓根不給它釋放技能的時間。連招一發又一發,炸開了病毒的防御,毒藍四濺,它轟然倒地。

  與此同時,人類清楚了對付一頭四級怪獸起碼要三台機甲,而阿薩思仍在尋找海底「裂縫」的蹤跡。

  幸運的是,穿越過太多次的她對蟲洞格外敏感。借著細微的水溫和壓力變化,她還真找到了那一處散發著幽藍光芒的洞口。

  它就像「漩渦」,也是個通往「地心」的通道,但阿薩思明白,它的另一端鏈接著先驅者的世界,可不是遍地美食的地心。

  找到了,這海底都快裂成海溝了……

  她將龍爪中一枚小小的定位器放下,隨便塞進一處石縫中。

  片刻,蟲洞忽然擴張,越變越大,從裡頭冒出一頭格外巨大的牛頭怪獸。它聞上去比四級怪獸強大不少,看上去沒那麼容易被打死……

  可它沒有離開蟲洞,而是守在它的周邊。見狀,阿薩思明白了這是「守門人」,非必要不會成為進攻者。

  正好,她需要一個實驗品來試試她的「機甲」。

  掏出滄龍的皮套,阿薩思將其套在身上,少頃,她保持著一個危險的距離游過牛頭怪獸的不遠處。對方看向了她,不覺有異,似乎誤認成了同類。

  她沒有繞到它身後突襲,也沒有主動發起進攻,只要確認了「一時半會兒能迷惑住對方」的效果,她的目的就達成了。

  她離開了,收起皮套,在澳洲上了岸。

  可惜她來晚了一步,病毒已被機甲擊殺,而她承諾給紐頓的「給你一個怪獸腦子」的事也辦不成了。

  只是她沒想到,人類對她特別大方。明明擊敗獵物的是他們,可他們卻願意把獵物交給她處理,只要給實驗室留個怪獸大腦就好。

  她沒客氣,剖出怪獸的大腦交給他們,又把怪獸拖到一邊大快朵頤。

  同日,獸腦被送往實驗室,而紐頓博士壓根沒管自己會不會變成白痴,趁沒人看著他,他利用「神經漂移」技術鏈接上了獸腦——

  一瞬間,他與先驅者相通,他的意識似乎穿過蟲洞進入了另一個世界,看到了一排排克隆出來的怪獸……

  「啊啊啊!」他慘叫一聲,流著鼻血蘇醒,身心是前所未有的疲憊。

  沒多久,紐頓白眼一翻陷入了漫長的昏迷,而他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死活要見斯特克,並告訴他:「沒有叛徒!我們人類之中沒有叛徒,真正的『叛徒』是它、它們!」

  他指向那些怪獸大腦:「這些見鬼的硅基生命,就算死了也沒死透,先驅者的意識仍在大腦之中,沒有切斷鏈接,他們聽得見我們說話,所以……」

  所以他們能知道人類做出的部分安排。

  如果人類不能像巨龍一樣徹底毀掉怪獸,就會一直活在先驅者的監視下。

  紐頓告訴他,「神經漂移」技術可以鏈接上怪獸的大腦,還能與先驅者通感。

  而先驅者長得像一群人形昆蟲,意識之間是互通的,可以理解成「蜂巢共同體」。

  紐頓:「他們只有落在巨龍手裡才是真正的受盡折磨,怪獸被火烤、蒸煮、冰凍、活剖,先驅者也同樣受罪,對巨龍十分畏懼,完全不敢與巨龍正面對抗。」

  「而我們……不好意思,先驅者根本沒把我們放在眼裡,怪獸只是他們操控的軀殼,大腦才是他們意識的存放體,而我又做了什麼呢,我把這些腦子養在培養皿裡!」

  還想盡辦法確保它們的活性,救命,他不知不覺中泄露了多少情報!

  「我有罪……」紐頓捂住臉,「斯特克,好吧長官,聽著,在我與他們通感的一瞬間,他們也察覺到了我們在香港。」

  「他們要殺我,我的猜測是對的,怪獸全是克隆體。」

  「快去做戰前准備,長官!裂縫已經變大了,不會再關上,下次上岸的怪獸不可能只有一只!」

  人類的動作稱得上快。

  在阿薩思回歸的半小時內,他們將所有怪物大腦都給她送了回來,懇請她換著花樣全部吃完,並道明了前因後果。

  阿薩思會意,很干脆地給自己加了頓夜宵。而後,她果然又聽見了詭異的尖叫聲。

  意識的鏈接譬如學獸語時的心靈感應,當她沉下心、放松意識去接收這一縷鏈接,外放的力量果然纏上了先驅者的「頻道」。

  那一瞬,她看到了高約12英尺的蟲形外星人,他們像是能感知到她的「降臨」,發出了刺耳的意識警報,很煩。

  她沒空理會他們,只是往異空間掃了一眼……也就那麼一秒,先驅者發瘋地切斷了鏈接,而阿薩思又睜開了眼。

  只能說她的見識還是少了,蟲洞雖然沒通向地心美食世界,但是它通向了外星自助餐廳啊!

  真跟人類說的一樣,「自助餐廳」裡全是吃的。誰能想到,海底通往的異空間有那麼多怪獸,一頭頭排列整齊,每一只都肥美壯碩。

  她幾乎想衝向海底獵個痛快,但她不打算打亂人類的計劃。難得遇上對胃口的人類,還是一群,那就讓她看著他們成長吧。

  2025年3月12日,香港總部的警報長鳴,據悉有六頭四級怪獸在沿海出現,所有在役的駕駛員與機甲必須全面迎戰。

  就連剛修復完的探戈狼也得出戰,而駕駛員只有一個,就是斯特克本人。

  香港全面撤離開始,運輸機將機甲送往前線。阿薩思也跟著飛出龍窩,飛在海域上空徘徊。

  六只怪獸……看來,蟲洞已經大到能輕松容下她了。

  好消息。


第137章

  六頭怪獸出現,五台機甲迎戰,先驅者與人類的地球爭奪戰已然進入了白熱化,氣氛緊繃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而事實上,這確實是一場決戰。

  即使打到兩敗俱傷、雙方皆有退意,環太總部的計劃中也沒有「退路」可言,必須死戰到底,必須徹底解決,否則人類不會再有翻盤的機會。

  因為,先驅者可以克隆無數的怪獸,但人類供不上無數的機甲和駕駛員。

  如今的先驅者已經能一口氣放出六只怪獸,那麼要不了多久,怪獸大軍就會傾巢而出,肆無忌憚地占領整個地球。

  所以——

  開殺吧!

  盡情地、肆意地開殺吧!釋放人性最惡的一面,用最殘酷的手段扼殺硅基生命,為人類爭取生存的機會。

  當運輸機的鋼纜斷開,切爾諾阿爾法和暴風赤紅相繼入海,他們以大海為戰場,以自身作為第一道防線。

  由於吃過「電磁脈衝」的虧,人類的科技立馬跟上,給每台機甲都裝了「反電磁」裝置。

  這些裝置的噸位雖大,但集齊了法拉第籠、EMP濾波器、浪湧保護等等裝置的優點,只要不被打壞,它們便會給機甲提供一定程度的保護。

  可誰都知道,戰鬥中「不被打壞」是個偽命題,或遲或早,裝置都會失去作用。機甲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裝置失效前擊敗怪獸,不然……

  「它們來了。」

  「出擊!」

  「迎戰——」

  伴著人類的咆哮,駕駛員操控著機甲往大海進一步邁進,當此時,一頭體型細長、行動敏捷的怪獸高速游來,在接近機甲的那刻猛地從水中竄出,撲上機甲的頭。

  四級怪獸「尾立鼠」,高207英尺,重近2700噸,有一根剪刀狀的長尾,是集海陸空三棲能力為一體的全能型怪獸。

  它的出現標志著先驅者企圖復刻阿薩思的三棲能力,他們是成功了,制造出了更完善的怪獸,可惜它舞到了正主面前。

  尾立鼠張開幽藍色的大嘴,包裹住切爾諾阿爾法的頭。

  接著,它從喉管中噴出強腐蝕性液體,淋在機甲身上,誰知機甲不是省油的燈,薩沙夫婦雙手掐住它、將它摁入大海,待機甲沒入海中,腐蝕性液體很快散開。

  他們同步舉起右手,將重拳砸在怪獸頭上。俄羅斯的輕工業或許不出名,但絕不能懷疑他們的重工業水准,那「哐哐」幾拳下去,饒是四級怪獸都扛不住重工出身的機甲,它的頭顱裂開,噴出大量血液。

  機甲正打算結果尾立鼠,不料惡浪再起,一頭高達267英尺、重達2900噸的四級怪獸「棱背龜」躍出海面,一擊撞開了切爾諾。

  切爾諾大怒,當下衝上去攔截棱背龜,與它硬碰硬。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檔口,尾立鼠再度撲上切爾諾的後背,正想噴射毒汁,卻不料它們會搞偷襲,人類也會。暴風赤紅冷不丁地冒出來,唐氏三兄弟揮舞多瓣葉切刀,狠狠地削下了尾立鼠的尾巴!

  藍血飛濺,尾立鼠痛呼著砸入大海。暴風赤紅沒有猶豫,當即將機械臂伸入它的口中,捅進它的食管,然後猛地開啟切刀旋轉——

  就聽得一陣刺耳的血肉撕裂聲,尾立鼠被暴風赤紅從內突破,成為了第一頭倒下的怪獸。

  人類拿下了一殺!

  基地中的人類爆發出歡呼,他們紛紛握拳對著屏幕,大喊著「干得好」、「繼續干」、「干翻它們」。

  然而,尾立鼠不止一頭,當第一只被擊殺後,海中猛地竄出兩頭扒住了暴風赤紅的兩邊胳膊,大肆衝它噴吐毒汁,拽著它往深海拖去。

  暴風赤紅僅1722噸重,哪是兩頭體重加起來近六千噸的尾立鼠的對手?

  機甲不可控制地往深海沉去,唐氏兄弟傾盡全力自救,卻無法掙脫尾立鼠的束縛。就在他們以為這下要完的時候,忽聽炸起一聲巨響,似乎有什麼巨獸衝入了大海。

  剎那,他們的「右胳膊」一輕,就見龐大的銀龍咬斷了尾立鼠的脖頸,與他們擦肩而過……

  多瓣葉轉動起來,他們狠狠劈向另一只尾立鼠,與它廝打著沉到海底。得虧暴風赤紅的抗壓能力極強,要不然,就在沉底的這會兒,他們就被水壓壓成餅了。

  機甲供氧有限,必須抓緊時間!他們嘶吼著衝向還活著的尾立鼠,同一時刻,陸地戰爭也已打響。

  「該死!不止六只!」

  「他們似乎意識到我們可用的機甲只有五台,都集中在香港,所以……怪獸正從蟲洞裡一只只冒出來,衝向各個方向。」

  數量是不多,但破壞力一定強。人類頂不住這「全面入侵」的場面,一個個面色如土,似乎已經看到了地球淪陷的結局。

  可他們沒想到,阿薩思其實是「魔法」造物。

  當危險流浪者被一只尾立鼠抓著帶飛上天,當探戈狼被一頭形似鱷魚的怪獸擊中腹部,當尤裡卡和切爾諾被棱背龜用「電磁脈衝」炸開——

  阿薩思浮出水面,用威嚴又莊重的聲音吟誦起龍語的大規模殺傷性魔法,而大海傾盡所有地回應了她!

  真正的千裡冰封、萬裡雪飄,自大海的邊緣而起,驟然拔高的冰霜尖刺攔截住怪獸進攻的步伐,恍若冰河時代的再臨。

  大海幾乎凍結了,怪獸有的被封在冰塊裡,有的被冰刺洞穿身體,還有的一半身軀開在海中,怎麼也無法破冰而出,正好給了人類反擊的機會。

  可以說,阿薩思這一擊完全堵死了先驅者全面入侵的路。

  海天銜接之處,惡波翻湧之地,銀龍高懸於天地之間,成為夜間最明亮的一輪月,不僅點亮了人類久居黑暗的眼,也溫暖了他們絕望許久的心。

  或許,在每一個見過現場的人類心目中,再也找不出比這一幕更神聖的畫面了。

  他們第一次感受到什麼是「黑暗前的黎明」,也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我們能贏」!

  沒有人能說出半句破碎的話,更發不出半點聲音。不知何時,他們早已淚流滿面,哪怕局勢被控制住了,也凝不起心力歡呼。大悲大喜,情緒太傷。

  當此時,被帶飛的流浪者從機械臂中組裝出一把長劍,由下往上地劈開了尾立鼠的身體。失重感傳來,它被毒藍淋了一臉開始下墜。

  下一秒,飛過的巨龍伸出後肢抓住了它,先降後減速再上升,待兩邊速度一致後,阿薩思帶著它往下飛,再一把將它扔進大海。

  羅利:「為什麼不扔在陸地?」

  森真子:「因為怪獸從海裡來……」

  兩人轉過頭,就見一頭長約358英尺、重達3500噸的鱷魚形四級怪獸·雷獸正朝他們急速游來,殺氣濃烈無比。

  在它身後是遭到重創的探戈狼,駕駛員斯特克不明生死。

  兩人咬牙,毫不猶豫地迎頭撞向雷獸,與它廝打在一起。而在模糊的水影中,他們看到有兩頭怪獸上了岸,剛游上去的暴風赤紅咆哮著迎戰,不料被當頭的一只一尾巴抽飛。

  抽飛……

  那是個什麼怪物?

  彼時,阿薩思剛撈起探戈狼的殘骸,把它的駕駛室擱在岸邊。尚來不及歇會兒,就見兩頭怪獸上了岸。

  一頭是熟面孔·牛頭怪,另一頭是生面孔,氣息更重更強大,完全能與地心的泰坦媲美,想來應該是第一次出現的更高級怪獸,所以是「五級」嗎?

  一頭四級,一頭五級,按理說它們應該守著蟲洞,不讓任何生物接近才對。可現在,它們離開了蟲洞,她不信它們的離開只是為了作戰。

  機甲只能勉強擋住四級怪獸,怪獸完全能以數量取勝,是以在先驅者眼中機甲的威脅性很小。

  況且,機甲毀的毀傷的傷,只剩下幾台在苟延殘喘,他們不可能為了干碎機甲而遣出一頭泰坦,只可能是——為了擊殺她。

  也對,她礙了他們太多事了。

  阿薩思獰笑著轉過頭,大方地對上兩頭怪獸,氣息下沉,猛地衝它們發出威嚇力十足的咆哮。

  「昂——」嘹亮的龍吟響徹天地,似乎有「激勵士氣」的作用,只見陷入苦戰的機甲忽然變得又可以了,像是打了雞血,他們奮起反擊!

  唯有對手,在她這一聲吼叫中,饒是「泰坦」都退了一步。可它很快反應過來,惱羞成怒地衝著阿薩思吼了過去。

  話不投機半句多,阿薩思奮力地與長約600英尺、重達7000噸的五級怪獸·毒婦撞擊在一起,伴著一聲巨響和震蕩,地面開裂,而它們誰也沒撞開誰,緊緊地纏鬥在一塊。

  牛頭怪·憎惡沒有止步,發力朝基地衝去,在人類恐懼放大的一瞬間,阿薩思的長尾襲來,一巴掌扇開了憎惡。它重重地往後倒去,砸扁了一堆集裝箱。

  火星四濺。

  阿薩思扛住毒婦的蠻力攻擊,吐出龍焰。結果毒婦的智商極高,居然一頭往前衝撞,用雙鰭鯊似的頭顱堵住了她的嘴,撞得她牙口生疼,愣是沒吐完火焰。

  怒從心頭起,她凝聚力量驟發一束黑色閃光。對手憑著本能避開了要害,可光束還是打落了它的一只角,痛得它往後一縮。

  阿薩思明了,連疼痛都忍不住,可見這「泰坦」沒什麼作戰經驗。

  如此,她不再與它比拼力量,而是比拼腦力和技巧。她拿出了在侏羅紀殺敵的技術,長爪亂劃,撕開它的血肉……

  憎惡忽然冒了出來,大嘴咬向她的尾椎。阿薩思深覺這東西礙事,一回頭轟出黑暗閃光,直接貫穿了它的頭顱!


第138章

  憎惡的「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偌大的空洞,內部切面十分平整。

  許是受高溫炙烤的原因,窟窿四周沒有血肉落下,創口似被燙熟了。

  人類的視線可以穿過憎惡的「臉」,看清巨龍鋒利的牙;阿薩思也能透過這個空洞,看到被轟穿的地,以及正在燃燒的集裝箱。

  一擊斃命,憎惡已死。可它的身體仍維持著生前的動作,直到阿薩思一尾巴掃來,它才轟然倒下。

  沿海的路面沒法看了,而多方的戰鬥仍在繼續。

  暴風赤紅再度上岸,大概是意識到自身與五級怪獸的實力差距,它沒有冒然加入兩頭巨獸的戰場,而是一扭頭去助陣同伴,打算先干掉棱背龜再說。

  可惜,他們干掉敵方的速度遠遠比不上敵方放出怪獸的速度。

  先驅者一定恨透了也怕極了巨龍,已經到了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殺死巨龍的地步。全面入侵失敗後,他們釋放的怪獸一只只衝著香港來,四級起步。

  是以,當全新的四級怪獸·白蛇現身,撲向尤裡卡突襲者並把它單獨帶離後,暴風赤紅驀然回首,勉強防住了又一頭四級怪獸·伯勞刺。

  前者長得像一頭甲龍,後者長得像尾立鼠突變成的刺蝟,再加上一頭難對付的棱背龜……每一台機甲都陷入了生死苦戰,但怪獸的數量還在增加。

  「該死!我們要撐不住了!」

  「機甲平均損傷度已達38%……切爾諾的損傷度是42%,等等,切爾諾阿爾法沒有設置逃生出口?怎麼回事?」

  機甲設計上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失誤?

  「那是薩沙夫婦主動要求的,不做逃生艙。要麼贏,要麼死,俄羅斯人在這一點上相當倔強。」

  棱背龜暴擊切爾諾,機甲受力後仰,重重地跌進海中。可它也不是吃素的,薩沙夫婦的格鬥技能極強,在後仰的同時單手著地,抬起的機械腿給了棱背龜狠狠一擊。

  它仰頭往上飛去,毒藍從口中噴出,混著破碎的血肉。切爾諾馬上抽出高離子震動軍刀,凶惡地捅進它的肚子。

  無奈,棱背龜的表皮富有彈性,脂肪厚重,切爾諾的一刀並不足以要了它的命。

  戰場一失手,局勢就變了。果然,一頭400英尺、重達3500噸的五級怪獸·雷怪突然現身,它張牙舞爪地撲來,企圖將切爾諾直接撕碎——

  恰在這時,一個巨大沉重的陰影襲來,精准地掠過切爾諾的頭頂,直接命中雷怪的身軀,將它硬生生撞開。

  那巨物赫然是被阿薩思用蠻力甩飛的毒婦!

  眼見兩頭五級湊一堆,又想上岸,阿薩思一躍而起,切入五級怪獸與切爾諾之間,咆哮著跳到它們身上,發狠暴擊,拳拳到肉。

  而在五級怪獸受制的檔口,棱背龜急速游向海岸,又被切爾諾拖回水裡。

  誰都清楚,能在海裡解決的事就別帶到陸地上,香港地皮薄,萬一避難所塌了得死多少人?不計其數!

  機甲和怪獸戰得難解難分,海水已變得相當渾濁,毒藍彌漫,水面浮上來大量死去的魚蝦。可怪獸仍在向此地集中,人類不敢耽擱,立刻出動了軍隊。

  「轟隆!」

  人類與先驅者全面開戰,香港的海域淪為決戰的戰場。

  突然,一頭半死的尾立鼠躍出海面,振翅而起,正想擊落戰機。阿薩思猛地掀起一尾,末端的尖刺「唰」地一吐,閃電般穿刺了尾立鼠的頭顱,秒殺了它。

  長尾一抖,她將尾立鼠拋開,一口雷息咆哮轟開了毒婦,又大力旋轉身體,張開翅膀狂扇了雷怪兩下,把它扇進海中。

  阿薩思一打二,越打越惱火。

  原因無他,先驅者制造的這兩頭怪獸,形像指向性實在太強!

  毒婦是修長的身軀搭配有力的四肢,後有三條長尾平衡身形;雷怪是暴龍的外形和滿身的龍刺,搭配了強大的咬合力和防御力——這兩頭怪獸的特點合起來,不就是指向她嗎?

  先驅者研究過她,將她按戰鬥優勢和構造特點「拆分」成兩頭五級怪獸,妄圖牽制她。可惜它們實力太差,不僅無法消滅她,甚至破不了她的防。

  只能說,她選擇變強之路是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決定,要不然,但凡她實力差點,先驅者只要弄到她的一滴血,就能給她制造無數麻煩。

  幸好,來到這個世界時,她已經足夠強大……

  毒婦與雷怪合力撲了上來,哪知阿薩思一飛衝天,張嘴衝出一道黑光,直接切斷了毒婦的三條長尾。

  在它聲嘶力竭的怒吼中,失去平衡的身體墜入大海,而阿薩思俯衝下來,摁翻雷怪直達海底,二話不說咬上它的脖頸。

  「能量吸收」自動開啟,雷怪的生命力混著毒藍一道湧入她的食管,填滿她的胃袋。

  五級確實比四級生命力頑強,明明她的吸食速度快了一倍,可雷怪仍有余力重擊她的身軀。一拳拳、一爪爪,她的鱗片略顯松動,可她的生物力場沒有破防。

  反抗吧,絕望吧,阿薩思一爪子捅進它的肚皮,直衝它的肋骨,雙爪分別抓住其中兩根,用蠻力往兩邊撕開。

  怪獸毒藍瘋狂湧出,雷怪的哀鳴響徹海底,驚得重傷的毒婦趕緊游過來幫忙。

  阿薩思開膛結束,伸爪擰住雷怪的內髒。當毒婦張開嘴衝來時,她一把扯出雷怪的髒器塞進它的嘴裡,再松手、握住它的舌頭,狠狠拔出!

  狂暴龍之所以狂暴,說白了,她與生俱來就帶著掠食者的暴虐屬性。

  就像「暴虐一號」出籠後會虐殺一切活物,狂暴是基因自帶的本能,只不過,她擅長用理智控制自己而已。

  可現在,她釋放了壓抑的野性。「人」做久了,也該做回自己了。

  「昂!」

  龍吟在海底響起,當毒婦噴吐毒藍掠過她的頭頂,阿薩思的爪子往上一出,即刻刺入它的下腹。

  借著反方向的巨力,她劈開了毒婦的腹部,用長尾勾出它的內髒。之後,她將半死不活的雷怪按在海底,不使用任何技能,純以利爪活生生撕了它!

  暴虐、殺氣、無法無天、無所顧忌——人類眼中的神聖巨龍,在此時此刻化作了殺無赦的惡魔,她審判所有與她立場相對的獵物,然後用最殘忍的手法殺死它們。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站在食物鏈頂端的怪物確實擁有最高的支配權。

  雷怪被拆解完畢,阿薩思扭頭看向毒婦。只一眼,毒婦便覺得毛骨悚然,意識中發出崩潰的尖叫,它完全不敢與阿薩思對上,幾乎是扭頭就跑,可失去長尾的它又能游多快?

  阿薩思的爪子搭上了它的脊背,刺破,捏住了它的脊椎。

  猛一用力,她捏斷了它的脊椎,並將一整根抽了出來……

  她「聽」見先驅者的慘叫,感知到朝這頭游來的怪獸不敢再進,有幾頭縮回了裂縫之中。

  阿薩思扔下獵物,急速往海底裂縫處游去,途徑流浪者的戰場,剛巧看到它轟開了鱷魚怪的頭顱,正脫力地沉到海底。

  她明白,機甲艙內的氧氣不多了,而駕駛員有兩個。要是沒記錯,流浪者似乎是由森真子駕駛的。

  路過的瞬間,阿薩思的長尾卷起流浪者,將它甩出了海面,至於降壓是不是太快,再度墜落會不會受損更嚴重等問題,就不是她要考慮的了。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這片海域就交給機甲吧。

  裂縫開得夠大了,先驅者無法在短時間內關上,這就給了她進入的時間。

  在與游來的怪獸相遇之前,阿薩思再度取出滄龍的皮套蓋上,接著,她與它們相距越來越近,近到她一張嘴、一束光,就轟穿了數頭怪獸,嚇得剩下的又返程不少。

  果然,先驅者跟普通獵物沒什麼兩樣,也會害怕,也會恐懼,也會臨陣脫逃。

  就像虎入羊群,阿薩思驅趕著它們,一頭頭獵殺,一次次重擊,它們噴湧著毒藍的屍體不斷沉入海底。

  她追殺了它們一路,海面上的機戰聲聽不見了,怪獸的嘶吼也消失了,機甲的金屬味早已散去——不知過了多久,她已經游出了很遠,並接近蟲洞的位置。

  她記得,先驅者制造的蟲洞有「生物識別」功能。如此,她將皮套整得更緊了一些,加速有上前去,夾在一群慌不擇路的怪獸之中混進蟲洞。

  不得不說,蟲洞與「漩渦」的規格類似,都是發著光的通道,進入後會有被拉扯的感覺。

  她放松地朝下墜去,模糊的光影逐漸變得清晰。沒多久,她看到了長了翅膀、擁有節肢的先驅者,也看到了一排排新鮮美味的怪獸,它們被裝在克隆用的儀器裡,聞上去是純天然無污染的……輻射味兒。

  啊,血肉、能量、基因與進化,她來了!

  以及她聞到了,在異空間的最底層,在基因池的最下方,有一截氣味異常強大的章魚觸須。它嗅起來分外美味,簡直比基多拉還香。

  她有預感,能為她帶來進化的東西就是它了……

  阿薩思剝離偽裝,衝進先驅者織成的意識網。她殘暴地啃食他們的意識,把一個個智慧生命啃成白痴。

  之後,她衝入了混雜著無數生物基因的大池中,一直游到最底部,一口咬住了足夠她半身長的章魚觸須。

  沒有冒然吞噬,她只是先進行吸食。待能量入口,身體沒感覺到不適,她才大口大口地在池中吃了起來,有滋有味。

  她沒有關閉蟲洞通道,而是等著人類前來。


第139章

  人類是在八小時後趕到現場的。

  那時,機甲與怪獸的大戰已決出勝負,人類以「切爾諾腰斬、尤裡卡撕裂、暴風赤紅沉沒、探戈狼和流浪者嚴重損毀」為代價,慘勝。

  萬幸的是,駕駛員都還活著。

  只是,他們傷得不輕。薩沙夫婦骨折,漢森父子內傷,唐氏三兄弟休克,斯特克重傷……安頓好駕駛員,人類才根據定位器尋到蟲洞。

  一開始,他們並不確定蟲洞下方是否安全,可一想到巨龍進入其中,期間沒有一只怪獸通過裂縫,想來是安全到了極點。

  因此,待運輸機送來怪獸的屍塊,人類將之焊在潛艇的表面,嘗試著混入對面的世界。

  他們本以為先驅者的科技先進,只是依靠「焊一塊怪獸血肉」的做法不能蒙混過關。

  可萬萬沒想到,無論地球還是地外都是個巨大的草台班子。明明是最不靠譜的做法,偏偏順利通過了蟲洞。

  他們就這麼麻溜地……進去了?

  啊!

  他們以為要活捉一頭怪獸,剖腦、換腦才能達成目的;以為要發明更強大的彈藥,才有可能突破「生物識別系統」;還以為得攻破蟲洞技術,才能得到關閉裂縫的鑰匙;更以為得點亮「四維空間」的科技樹,才能在炸毀蟲洞後穩定周圍的空間,結果……

  結果就這?

  貼塊皮就進去了?

  外星人大老遠跑來侵略地球,居然這麼不講究的嗎?

  這一刻,全世界所有的軍官和科學家都罵得很難聽,尤其是幾個年事已高,為點亮科技樹又奮鬥了十幾年的老人,簡直快被氣壞了。

  「FUCK!他們愚弄了我們!」罵著罵著掉出一副假牙。

  「如果早知道,這場戰爭不會持續十二年……」可惜世上沒有如果。

  「也不算是壞事。」有人指出,「我們可以利用他們的蟲洞技術直達他們的棲息地,接下來,輪到他們的星球作戰場了。」

  潛艇進入了異空間。

  人類檢測到,異空間存在大量高濃度的有害物和污染物,溫度極高,分子活動強,完全不利於人類生存。

  出艙可以,得做好完全的措施。

  「他們是想把地球改造成這樣吧?」

  「幸好他們沒成功……」

  不過問題來了,巨龍到底是個什麼生物,為何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都能活得如魚得水?

  人類看向泡在「污染池」裡啃食不知名生物屍塊的巨龍,如是想。

  可時間緊迫,容不得他們思考無關緊要的問題。人類趕緊搬運先驅者的屍體,搜刮地外文明的資料……由於東西太多,無法分辨哪個更重要,他們干脆搬空了先驅者的實驗室。

  但克隆怪獸實在搬不動,人類只好求助於阿薩思。

  可在阿薩思的觀念裡,她有本事帶走,怪獸就是她的獵物。人類想從她手裡獲利,也得先讓她獲利才行。

  事實證明,這個世界的人類是真會做人。

  他們清理戰場,把打撈上來的怪獸運往北極,以示入了她的「冷庫」。他們送來更多的資料和工人,承諾會教她如何制作機甲,以及——

  「尊敬的巨龍,你要是喜歡,我們可以新做一台機甲送給你!」

  聞言,阿薩思豎瞳一亮,交易達成。

  她將克隆怪獸運往兩極地帶,一方面是有地可放,另一方面是極寒的環境可以冰封食物的鮮美。

  如是忙活了半個月,阿薩思總算將克隆怪獸搬完,而人類早已搬空了實驗室,商量著炸毀裂縫的通道。

  可人類也是「用心險惡」,愣是在炸毀蟲洞前將一些難以處理的有害垃圾投放進去,

  他們一邊可惜著高額的運輸費用,說這是他們做過的最貴的一次垃圾處理;一邊投放得異常開心,恨不得再多放點。

  末了,他們向蟲洞投下一顆炸彈,揮手致意:「再見了,垃圾。」

  潛艇火速遠離,可怕的爆炸在海底響起。蟲洞塌方,裂縫閉合,幽藍色的光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的海底,以及空無一物的渾濁水域。

  人類離開了,阿薩思也離開了。

  待爬上岸,發現龍窩還是龍窩,基地還是基地,環境沒有變化,熟人依舊住院……阿薩思明白,她雖然打完了怪獸,但似乎還沒到離開的時候,正好,她還有五級怪獸沒吃,還有東西沒學。

  就這樣,阿薩思再度過上了自律的生活,而在之後的三個月中,受傷的駕駛員陸陸續續出院。

  阿薩思第一次接觸到俄語,是在薩沙夫婦來看她的時候。

  阿列克謝以為她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爽快地用俄語跟她打招呼,以期她能給予回復,但不好意思,阿薩思沒有點亮這一塊的技能。

  她十分坦誠:「我不會。」

  薩沙大笑,大抵是太用力牽動了傷口,笑得她一陣齜牙咧嘴。

  不過這明艷大方的女人找到了新的樂子,那就是和丈夫一起教一頭龍學俄語。他們不願意呆在沉悶的醫院,每天傍晚往龍穴跑,積極得像是一對新手父母在教自己牙牙學語的小孩。

  出乎意料的是,巨龍並不嫌煩,還認真地學了起來。他們以為她會是三分鐘熱度,只持續一段時間,誰知阿薩思的語言天賦驚人,就連彈舌音都發得十分完美。

  薩沙喃喃:「連P音也學得會嗎?」

  阿列克謝抹去身上龍的口水:「就是比較費衣服……」

  大抵是教龍的樂趣感染了不少人,一段時間後,總有駕駛員和科學家湊到阿薩思面前,企圖安利給她更多的外語。

  由此阿薩思了解到,這世上的語言多得是,人類說擅長彈舌的人都會選學西班牙語,不會彈舌的人都選學法語。巨龍你的舌頭這麼靈活,腦子又好使,要不你都學了吧?

  阿薩思:……

  沒興趣,她現在只愛造機甲。

  人類不解她為何對機甲如此熱衷,直到想起了自家小時候非要買變形金剛和奧特曼的孩子,又想起了對一些玩具會有所偏愛的寵物。

  也是,或許在巨龍看來機甲就是一個等身抱枕,冰涼舒適能磨鱗片,能不感興趣嗎?

  算了,龍開心就好。

  *

  又三個月,傷得最重的斯特克終於出了院,他右腿的鋼釘剛拆,只能坐在輪椅上被森真子推出來,第一站就來到龍窩。

  「非常感謝你,阿卡西,感謝你來到我們身邊,感謝你守護了地球,感謝你救了我們的命,我……」

  斯特克笑中帶淚:「結束了,一切終於結束了!不會再有孩子失去父母,不會再有人失去親人愛人和友人,我終於可以提交辭呈,走完我剩下的人生了。」

  森真子落下淚來,站在她身邊的羅利輕聲安慰著她。

  是的,結束了。人類戰勝了先驅者,地球避開了毀滅危機,不論先驅者的下一次到來在什麼時候,他們都有極大的信心和勇氣迎戰。

  可惜,阿薩思並不這麼認為:「打起精神,人類,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

  此話一出,三個人先是一愣,隨即每個人的表情都嚴肅了起來:「什麼意思?」

  阿薩思給出了萬能公式:「你們帶走了先驅者實驗室的一切,接下來會做什麼呢?」

  「組建框架、學習技術、克隆創造,或許,我會在不久的將來看到人類實驗室制造的怪獸,它們會衝破人類的控制,闖進城市大肆破壞。」

  「不可能嗎?」

  「生命之牆能建起來,怪獸實驗室也會成立。你們人類很奇怪,聰明人忙著送死、收拾殘局,而掌握權力的人卻是一群蠢貨。」

  生命之牆的殘骸仍在,人類之中的蛀蟲仍有,「黑山羊」永遠不會死,只能被遏制。

  她說得他們啞口無言:「繼續干下去吧,人類,以後的爛攤子多得是。」

  三人陷入沉默,來時開開心心,走時死氣沉沉。當晚,斯特克撕爛了辭呈,召集全員開了個會,表示新的「戰鬥」來了,大家還不能退役。

  眾人一片唏噓,可當斯特克開口,他們是一聽一個不吱聲。

  別說,還真有可能!環太總部還不能廢啊,人性之惡經不起試探。

  「可是,如果他們不下發經費,我們該怎麼運轉?」紐特道,「一旦他們想關閉,有的是辦法關閉,不給經費就行了。」

  斯特克不語,他也知道想要維持總部的運轉很難,這麼大一個吞金機構,上位者肯定急於關閉。

  然而就在這時,土生土長的唐氏三兄弟給出了一個絕妙的法子:「為什麼不把總部偽裝成大學呢?」

  「嗯?」

  唐氏三兄弟:「名字我們都想好了,就叫『機甲大學』,通俗易懂。由『環太平洋總部』全班人馬作為老師,斯特克長官是校長,紐特博士是教授……也解決了我們退役後的再就業問題,建在香港,編制、退休金都有了著落。」

  「請相信,只有總部成為大學,多的是富豪為我們注資。」

  眾人面面相覷,忽然意識到這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主意。

  妙啊!機甲大學不香嗎?有戰功在身,這波環太總部贏麻了!

  於是,環太總部的轉型開始了,所有人都在奔波博弈,忙得是不可開交。

  等阿薩思吃完了兩頭五級怪獸,才知道人類把戰爭勝利的慶祝放在了年底,而機甲大學的建設將在下個月啟動。

  是日,唐氏三兄弟興奮地前往龍窩,告訴了阿薩思「巨龍你也有編制」的好消息。只是,她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直到人類把發給她的固定工資兌換成油鹽米面送進龍窩,她才意識到這是個好東西啊!


第140章

  戰爭結束後的第一個新年,人類過得非常隆重。

  他們宣布「地球保衛戰」的勝利,念誦犧牲者的名單,感恩生還者的付出,並莊嚴宣誓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只要他們的母星·地球受到脅迫,他們一定會為之而戰,即使獻出生命……

  末了,人山人海哭成一片又一致歡呼,他們牽起手來,在巨大的禮炮聲中高唱戰歌。同一種旋律,不同的語言,交織著響遏行雲,久久不散。

  阿薩思旁觀了人類的慶祝,卻沒有參與他們的活動。

  不知為何,愈是接觸人類,她愈是覺得有些場景分外熟悉。比如,街頭的糖葫蘆,鍋裡翻滾的餃子,鑼鼓喧天的舞獅,大門上的對聯……以及黑發黑眸的女孩走街串巷,忽而抬頭,往高處投來視線。

  「看!是龍,龍在樓頂!」

  人類又歡呼起來,阿薩思不語,在他們的矚目中飛入了雲層。

  她不懂自己的靈魂為何悸動,可她冷不丁地想起了澤菲爾的那句「『阿薩思』不是你的真名」。

  真名與靈魂相連,而靈魂對所見有反應……那麼,這是不是意味著她所遺忘的真名與之相關?也對,她天生自帶的第一套語言系統,不正是華語嗎?

  她到底遺忘了什麼?為何會記不起來呢?

  為什麼每當她想溯源,總是追蹤不到這個源頭?仿佛她的基因被上了一段鎖,讓她找不到真相。

  不知不覺間,她已掠過大海,飛到了北極糧倉。左右沒有頭緒,她干脆扒出一頭怪獸做頓吃的,冷靜冷靜。

  只是,吃過五級怪獸的嘴有點挑,二三級的怪獸滋味差了點,被她棄了。如今干飯都是四級怪獸起步,等哪天吃完了,她就去人類的食堂蹭吃蹭喝,那兒的食物雖然提供不了大量的能量,但勝在美味。她去,他們一定量大管飽。

  飽餐一頓,阿薩思什麼煩惱也沒有了。

  等她趴在冰蓋上一覺睡醒,她早把真名的事忘到了九霄雲外,腦子裡只剩下一個「蛻皮期怎麼還沒到」的念頭。

  看來,她所需的能量還不夠……

  可這事急不來,她只能等一個契機。

  *

  年後,香港基地開始動工。

  在華國基建的強大加持下,可謂是萬丈高樓平地起,一天一個樣,深深地震撼了阿薩思。她做螺釘的技術尚未練成,「教學樓」已經蓋起來了?

  怎麼辦?

  萬一新手人類在一年內入學,學造機甲的速度比她快,她這龍臉該往哪擱?都是智慧生命,她怎麼能被人類比下去?

  干!

  阿薩思認真學習、保持修煉、正常飲食,終於在八個月後頑強地學會了……怎麼修理破損的機甲。

  可惜她只通了理論,無法進行具體操作,畢竟龍爪實在太大,做不了多少精細的活。

  電線接不了,螺釘擰不上,就連敲擊懸空的屏幕也做不到。它們都是脆弱之物,輕輕一碰就碎了。

  阿薩思頗為遺憾,這樣看來,她的機甲夢似乎只能是個夢了。

  森真子:「阿卡西,你為什麼這麼想做機甲?」

  阿薩思:「我只有三千噸,但機甲可以有14萬噸。」

  說到底,基多拉憑體型把她打到半身不遂的事,終是讓她記在心裡。而機械哥斯拉的戰力強大,也讓她對機甲生出了一些濾鏡。

  如果她能造一台活動自如的機甲,可靠的戰鬥伙伴不就有了嗎?

  能跟她一起穿越,能當誘餌,能當盾牌,還不用分她的食物——至少,14萬噸對上14萬噸,在沒有摩斯拉的時候,機甲一定能幫她攔下來自大體型對手的致命一擊。

  如果機甲還能有「治療意識」,那麼等她重傷,同樣大體型的它也能給她接骨。還能帶她離開危險的境地,找到一處安全的地方。

  簡言之,她需要一個保姆。

  然而,人類的機甲還沒發展到這個地步。

  阿薩思不禁嘆息,要是這個世界的機甲能有上個世界的機甲強度,再搭配兩個LV426星球上的生化人進行「神經漂移」,不就是「完美保姆」了嗎?

  嘖,千金難買早知道。

  錯過了「好物」,阿薩思悲傷地啃了近百噸獸肉。等羅利推著斯特克來龍窩時,看著一地屍骨,兩人都默默地拉上了防護服,防輻射。

  羅利有些不解:「我總是把『好吃』的留到最後吃……」

  巨龍的飲食習慣與大部分人相反。

  阿薩思:「我會先確保好吃的進了我的肚子。」

  「人類,如果把自己喜歡的食物留到最後享用,你怎麼確定你一定能吃到?」

  盡可能排除「吃不到」的風險,才是她應該做的。不然,她省吃儉用地對待四級怪獸,「食物」卻被人類拉去做實驗,豈不是得不償失?

  羅利深覺有理:「跟你說話,總能學到一些實用的東西。」

  斯特克失笑:「別忘了正事……阿卡西,我們這一次來是想向你詢問『噬星者』相關的事。」

  噬星者?

  思及那個夢,阿薩思停止了進食,轉頭看向他。而這一動作,讓斯特克肯定了她知道噬星者的事實。

  「我們解析了先驅者的資料,找到了噬星者相關的內容,那些怪獸……原本不具備進化的能力,可在接受噬星者的一部分基因後,變成了能夠進化的生物。」

  「生理也更完備,擁有了生育能力,我們發現,有一只死去的尾立鼠腹中存在幼體怪獸……」

  斯特克:「噬星者到底是什麼?先驅者對它沒有任何影像記錄,它會對地球感興趣嗎?」

  「不會。」阿薩思直言,「噬星者是活在時空裂縫中的大家伙,得通過一定手段才能讓它降臨——毀掉這部分資料,人類。」

  「你們中的一部分人只要得知有噬星者,肯定會想盡辦法讓它降臨。」

  羅利:「它降臨意味著什麼?」

  阿薩思:「吞噬一整個地球。」

  所謂噬星者,其實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聞言,斯特克和羅利臉色大變,也顧不上道別,急匆匆離開。他們不敢不信龍的話,畢竟,世界上離譜的事情已經太多了。

  兩人離開後,阿薩思過了一段空閑的日子。

  可除她之外,「機甲大學」的所有人都在忙,據說他們與西方的當權者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爭吵,一方要銷毀什麼,一方在威脅什麼。

  拉鋸戰持續了很久,直到總部忍無可忍,直接出動切爾諾砸壞了某個基地的實驗室,這場鬧劇才告一段落。

  後續如何,阿薩思不感興趣,她最近忙著學機甲的組裝。不管夢想能不能實現,現有的機遇就像美食,得先吃進肚子再說。

  鈴聲響了起來,這是大食堂開飯的信號。

  她的工人朋友們跑向了食堂,她也放下了大件的機甲武器,振翅飛去糧倉進食。

  日子平穩愜意地過著,阿薩思對此非常滿意,並希望這樣的狀態可以持續下去。她的蛻皮期依然沒到,但她的心緒十分安寧。

  因為,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很靠譜,沒一個給她作妖添堵。爽啊,人類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2026年9月3日,「機甲大學」正式開學,第一批從全世界選拔出的優秀生進入校園,開始了為期四年的地獄學習模式。

  他們不僅要能打會扛,還要學會制造機甲和修理機甲,學校甚至還有「機甲對抗」大賽!

  新手們這才發現機甲大學的校訓是「隨時准備戰鬥」,而不是「知識就是力量」。

  2028年6月,斯特克的輻射病得到了藥物抑制,同月,他的養女森真子與羅利舉行了婚禮,並於次年生下了一對雙胞胎。

  森真子覺得,她的兩個女兒或許會成為最默契的駕駛員。

  2029年11月,巨龍收到了來自人類的禮物——那是一台銀色的機甲,高380英尺,重達2800噸,名字叫「人類曙光」,也被稱為「普羅米修斯」,譽為把希望的火種帶給人類的神。

  巨龍很高興,她送給人類的回禮是去沙漠降了三天的水。據說,消失在歷史中的羅布泊差點又出現了……

  2031年1月,巨龍告訴人類她即將進入「蛻皮期」,她會游向深海進行蛻皮,歸期不定。同月,巨龍消失在深海之中,一如她出現時那般神秘。

  4月,人類派出潛艇前往深海尋找巨龍,遍尋無果,他們認為祂已經離開了。

  6月,人類開始整理巨龍相關的傳說,收集巨龍的影像資料,並制作起巨龍·阿卡西的專屬紀錄片。

  12月,紀錄片播出,反響極大。

  許多年後,森真子坐在長廊下,給兩個女兒閱讀《神龍傳說》,讀到最後,兩個孩子心生向往與疑惑。

  「媽媽,龍神究竟去哪兒了啊?」

  「祂還會回來嗎?」

  森真子目露懷念,溫柔笑道:「我想,祂應該是去拯救另一個世界了。」

  神明不都是這樣嗎?哪裡有災難,就去拯救哪裡。祂是龍神,自然會去做神應該做的事。

  「還有另一個世界嗎?」

  「有的,未知的事情多得是。」森真子道,「宇宙那麼大,如果只有地球有生命,那才是最可怕的事。」

  最後一句話,孩子們沒有聽懂,而廚房裡傳來羅利的聲音,他一邊喊著「吃飯了」,一邊摘掉了圍巾。

  室內光明,一家溫馨。他們聚在一起用餐,聊著生活與夢想,這在十年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平靜。

  而十年後,希望的火種點亮了大地,可本該見證人類脫胎換骨的龍卻不見了蹤影。

  或許,祂的使命完成了吧?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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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諸神之戰 奧林匹斯弒神者

  蛻皮期到來的那天,阿薩思詭異地聽見了大海的呼喚。

  那是一道非常奇特的「聲音」。

  猶如宇宙中的波,充斥著奧妙無窮的韻律,又像是灑落的光、掠過的風、浮動的雲,是一種自然而然存在卻鮮為人知的東西。

  可她聽見了,很清晰……

  仿佛是開了第二重聽覺,似乎吹過的每一縷風、落下的每一滴雨都擁有自己的思維與聲音。它們不再是所謂的非生物,而是一種她從未接觸過的「精靈」。

  好奇怪,她為何要用「精靈」去形容它們,明明精靈不長這樣?

  但奇異的體感仍在繼續,她「看」到了每一個人身上的「人體氣場」,也「看」到沾了大量人氣的動植物、機甲乃至工具,都在開口說話。

  它們也會傳遞出波,也能形成氣場,比如在機甲大賽中鬥過數次的切爾諾阿爾法(俄)和憂藍羅密歐(美),即使在閑置狀態,也在「殊死」吵架,雙方氣場互斥,就差坐上四個駕駛員干一架了。

  最要命的是,她聽到龍窩旁的一棵榕樹在說話:「真要命,這頭龍又吃完肉了,她不會拿我剔牙吧,不會吧不會吧?」

  阿薩思:……

  她啃的是四級怪獸,也是糧倉裡的最後一頭四級。烹飪的手法是龍焰炙烤,沒有加入漂亮的菌子提味,怎麼就吃出了做夢的效果?

  想來是進化期到了。

  循著大海的呼喚,阿薩思給予了回應。她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大自然的語言,將低沉的龍吟轉換成波,向著遙遠的地方送去,告訴對方她會過去。

  不久,大海的迫切漸漸平息,海浪不再喧嘩。

  這體驗很神奇!

  阿薩思心情頗好地與人類道別,在朋友的「早點回來」的叮囑中,在學生的「應龍老大」的稱呼下,她騰空而起,一息沒入大海。

  她朝著直覺所向的深處游去,游向了一座即將爆發的海底火山,盤在它上頭,借助它的地心能量一舉進入了蛻皮期。

  少頃,她沉入了更深的夢境。

  這一次的蛻皮期很長,像是蛇的冬眠、蝶的破繭,需要一段醞釀催熟的時間。

  不知不覺間,海底火山早已冷卻,源於地心的光與熱融入龍的身體,一如大自然支付的報酬,將她的所需慢慢填滿。

  水域的溫度下降了,海底的生態圈變化了……游過的魚群帶來了腐物,海草汲取養分生長,一點點爬上龍的軀體。

  漸漸地,海底板塊震蕩起來,豁然裂開、抬升,復又合上。它像是化作一只大掌托起了龍,從深海送入淺海,從貧瘠送往豐饒……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一鯨落萬物生,百年過生靈長。稀疏的陽光灑落,飄搖的海草晃蕩,珊瑚裡鑽過魚群,貝殼中縮著章魚,有巨大的船只乘風破浪而去,又在中途損毀,沉入海底。

  金幣一晃一晃,閃著燦爛的光芒落在細沙之間。銀杯傾覆落下,灌入半片白沙,小章魚推開貝殼鑽入銀杯,用觸須扒著兜頭扣下。

  火光在海面蔓延,穿戴盔甲的人類屍體沉了底,沉睡的巨龍依然沒有醒來。

  她在做夢。

  做一個漫長的夢,夢裡有噬星者不計年歲的冗長記憶。

  她夢見自己變成了一枚「章魚」卵,被一顆覆滿紫色海水的星球孕育,是由天地能量交互生成的產物。

  她在形成之初就有意識和覺知,在發育之中就會汲取能量和輻射,在出生之後就能暢游宇宙、盡情掠食,而在成年之際,她通過黑洞回歸了「時空裂縫」,在一片充滿暗物質的豐饒之地生活,成為「支配者」的一員。

  她與祂們一樣,生而強大,存即永生。

  祂們之間也會戰鬥、互相吞噬,往往同類與同類打一場,就會毀滅多個星系和黑洞,甚至撕裂穩定的時空,覆滅數個宇宙……

  她深切地體驗到了噬星者的強大,並對「我居然能吃掉噬星者的觸須」感到萬分疑惑。

  以她對噬星者的了解,哪怕它只剩一根觸須都能要了她的命,為什麼會任由她啃食、吸收,而不從內部破碎她呢?

  像是感知到了她的疑惑,噬星者的記憶十分「智能」地切換了一個視角,這個視角是它吞噬獻祭的星球時看到的她——

  她是龍沒錯,可她的誕生基因裡也包含了「深海章魚」的一部分。

  哪怕這部分源自地球物種,從源頭上與噬星者有著本質區別,可它依舊透過現像看本質,不僅放過了她,還將她視作同類。

  它給予了她吞噬同化的機會,看在它們都是「怪物」的份上。

  阿薩思當然不會客氣,她照單全收,將之打造成自己的一部分。而後,她在噬星者浩如煙海的記憶中暢游,見到了許多奇妙的生物和奇怪的事情。

  比如一群絕地武士喊著「原力與你同在」,然後用外放的精神力量殺死了一頭千米巨怪;比如一群人拿到了一個神奇魔方,用來捕捉、關押世界上的超自然生物,還打造成了一座「林中小屋」。

  比如美麗的潘多拉星球上生活著藍皮膚的納美人,他們原始、野性又靈性,一直為家園而戰;比如有一個新生宇宙被巨人撐開,它旁觀了開天辟地的起源,卻被一斧頭劈了出來……

  她跟著它的視角轉,被黑洞碾成餅,被星球炸成塊,偶爾追著人類的飛船跑,吞一只從中滾落的異形,大部分時間都在漫無目的地游蕩,直到成年。

  噬星者沒有時間的概念,所謂「成年」只是實力達到了一定程度而已——進入黑洞不會被碾壓,星球爆炸不會被波及,想吞什麼就吞什麼,活得極為肆意。

  而在它返回時空裂縫前,它看到遠方星系中的氪星發生了無聲的爆炸,一艘飛船通過蟲洞飛出星系,它好奇地追了上去,就看到飛船駛向了太陽系的藍星。

  【沒意思,又是這顆星球……】

  恍惚中,阿薩思似乎聽到了「細胞」在抱怨。仿佛在噬星者的基因記憶中,同樣的事已經上演過無數遍。

  阿薩思詢問:「什麼叫『又是這顆星球』?這顆星球有什麼特別的嗎?」

  她認得出那是地球……等等,地球?怎麼又是地球?

  她沒有等到答復,噬星者的記憶中止於此,它無趣地回歸了時空裂縫,等待下一次的召喚與降臨。而隨著它的離開,她從黑甜的夢中逐漸轉醒。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厚重的海草,遮擋了她的視線。

  龍爪抬起,阿薩思正要將這些礙事的東西一股腦兒扯下去,誰知,她一抬爪就響起隆隆的響聲,定睛看去——好吧,她不知睡了多久,已經被埋成一座「墳頭」了。

  雷暴的大雨天,一座海底的小山傾塌,連帶著沉沒了一片暗礁和島嶼。

  圍繞著這塊區域的彌天大霧忽然散了,清澈的海水變得異常渾濁,又在雨水的洗滌中復歸清澈的模樣。

  一頭龐大的銀龍浮出海面,沐浴著雷電和颶風飛入雲端,衝著自然能量一通鯨吞蠶食。

  很快,雷雲消失,颶風散去,銀龍又從天空沒入大海,循著熟悉的氣味從海底的細沙中扒出沉沒的寶藏,將它們盡數納入自己的庫藏。

  金幣銀器雖然沒用,但架不住量大能反殺巨物啊。它們相當於她的秘密武器之一,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出手,一出手就必須絕殺。

  而為了這一擊絕殺,她不介意花時間精力收集它們。末了,她收拾起蛻下的皮和鱗片,緩慢地朝海岸游去。

  要是沒記錯,她進化時是在深海,醒來時卻在淺海?

  她所熟悉的那片海洋遭受過污染和破壞,環境談不上好。可她目前所處的大海干淨純粹,水質是前所未有的清澈,充盈著飽滿的自然能量,完全能與中土的大海媲美。

  不同猜,她也知道換世界了,只是不知道這個世界是什麼……嗯?

  阿薩思知道,她的氣場一旦完全釋放,能夠影響大範圍的自然能量,比基多拉的影響力只強不弱,尤其是在操控風雨雷電上。

  是以,為了不讓自身的氣場影響到渺小生物的生存,阿薩思一向是收斂的、低調行事的。

  即便如此,天氣也受到了她的氣場干涉,不會說變就變。可現在,她剛阻止了一場暴風雨,恢復了晴朗的天氣,怎麼這天又暗了下來?

  有點怪,觀察一下。

  阿薩思沒入水中,透過光的折射看向海邊。沒過多久,她看到黑雲愈發低沉,猶如一頭巨獸發怒前猙獰的臉。

  海邊的山崖上,一眾身穿鎧甲的男人手握冷兵器,抬著一只「棺材」似的木箱走來。

  為首的男子讓人把木箱砸在地上,將其封死,最後衝著天際嘶吼:「宙斯,我拒絕!我拒絕被你玷污過的身體!我會殺了她,再殺了你和她的野種!」

  天邊突然劃過一道閃電,直擊男子伸出的左臂。

  阿薩思一驚,閃電能量極強,人類之軀鐵定撐不住,這人八成要完了——結果,這男人不僅沒完,他居然還有力氣在電擊後舉起棺木,將它拋向咆哮的大海。

  「宙斯!我要向你復仇!」

  伴著這一聲響,棺木落水,迅速地被巨浪卷向海底。阿薩思聽見了棺木中微弱的呼救,也聽見了一聲嬰兒的哭泣。

  嬰兒?

  身體先一步動了,她飛速往棺木的方向游去,一手將它抓起,用力場保護住它,使其免受水壓的壓迫。

  之後,她換了片海岸游去,爭取在裡頭的母子倆死亡前游上了沙灘。


第142章

  烏雲散去,陽光打在沙灘上,被海浪衝成金色的碎片,漫上阿薩思的鱗爪。

  她伸出爪尖劃開鐵釘,掀開棺材板,入目是一位身著白裙的金發女人,和一個被她抱在懷裡、正嗷嗷大哭的嬰兒。

  女人溺水,陷入了昏迷,氣息十分微弱。倒是她懷裡的嬰兒毫發無傷,不僅沒有嗆水,連失溫也無,哭得是中氣十足,生命力頑強得不像個人類幼崽。

  阿薩思朝母子倆吐出一口熱氣,吹干了冰冷的海水。又用風托起嬰兒放在一邊,倒吊起女人抖了抖,逼她吐出一肚子水。

  伴隨著劇烈的咳嗽聲,女人從昏迷中蘇醒,暈眩著被風放進棺木。她睜開眼,迷茫地看向高天、飛鳥和龐大模糊的巨龍,漸漸地,她恢復了神智,硬撐著從棺材裡坐起來。

  阿薩思發現,女人看向她的眼神沒有害怕,反而越來越清醒,也越來越仇恨。

  她蒼白的嘴唇翕動,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喊道:「宙斯,你又變成了什麼東西來騙我?你害我還不夠嗎?」

  哦,認錯人了啊。

  阿薩思注視著她:「我不是宙斯。」

  女人甚至沒有對她會說話這件事感到震驚,而是出離地憤怒了:「休想再騙我!」

  似乎在她的認知裡,「怪獸會說話」很正常,而「她不是宙斯」不正常。活見鬼,宙斯是誰啊?她初來乍到就聽了這名字不止一次了,是某個組織的大人物嗎?

  阿薩思平靜地回復:「我叫『阿薩思』,我救了你。」

  「我耐心有限,勸你清醒。不然,我能救你,也能把你重新丟回海裡。」她又平靜地插人一刀,「至於你一口一個的宙斯,不好意思,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哪怕在你們被扔下大海的時候。」

  女人終於冷靜了下來,看她的眼神變得驚疑不定。

  不知是嬰兒的哭聲喚醒了她,還是她腦子裡進的水終於被瀝干了,她流下痛苦的眼淚,發出飽含歉意的聲音:「對不起,誤會了你!對不起……」

  「抱歉,我實在是……實在是太難受了!」

  她抱著嬰兒低聲哭泣,在她斷斷續續的哽咽聲中,阿薩思知道了她名叫「達娜厄」,本來是一位尊貴的王後。

  她深愛她的丈夫,以為丈夫也會待她如此,可她錯了,大錯特錯。

  她的丈夫帶頭叛逆,決議推翻神明的統治,讓子民不再信仰神。他的行為觸怒了天神宙斯,於是宙斯決定給予他懲罰。

  「可他的懲罰是如此卑劣!」達娜厄哀泣,「他變成我丈夫的模樣爬上我的床,把奧林匹斯山的火種種在我的子宮裡,騙我懷上了孩子!」

  半人半神的血脈在她體內迅速生長壯大,等她意識到這個騙局時,為時已晚。

  她的丈夫闖進宮殿,看到了洋洋得意的宙斯和被蒙在鼓裡的她。宙斯變成一只鷹,拍拍翅膀飛走了,徒留她面對暴怒的丈夫和不斷變大的肚子。

  而她的丈夫明知道她是無辜的,她的心從未背叛過他,她是被騙的——可他還是下令處死她,將她視為恥辱,把她釘入棺木,再扔向大海。

  可以說,如果沒有阿薩思出手,她早已死去,死在她愛過的男人手裡。

  死裡逃生,她實在太想哭訴了!有些痛苦不吐出來,一定會在她的體內流膿,將她活生生毒死!

  達娜厄本以為,巨龍會嫌她煩人振翅飛走。

  可她沒想到,巨龍不但沒走還耐心地陪著她,甚至在夜幕降臨後仍未離開,只是噴火燒了棺材,燃起一堆可供取暖的火。順便用龍尾圈了一些魚到海上,讓她自行處理。

  巨龍給予了她幫助,在她最落魄的時候。達娜厄吃著半生不熟的海魚,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再度落下淚來。

  哭了會兒,她凶殘地啃食魚肉,像是把魚當成了仇敵,撕扯入腹。可吃著吃著,她又哭出了聲……少頃,嬰兒也跟著她一起哭。

  看得出來,她對這個嬰兒感情復雜,有一種又愛又恨的情緒灌注其中。可她終是抱起了他,攬入懷中哺乳,低喃著「對不起」。

  頃刻間,女人微弱的人體氣場被各種復雜的情緒塞滿,擠壓到快爆炸了。她似乎在維系理智和徹底發瘋的邊緣反復橫跳,最終——她還是選擇做個人。

  一個全新的人。

  阿薩思觀察著她,就像實驗室裡的研究生盯著培養皿,帶著一種「課題會往哪個領域傾斜」的好奇:「為什麼要對他說對不起?」

  達娜厄沉默了良久,才回復道:「……他也是無辜的,可我遷怒了他。」

  她想與愛人要一個孩子,無果。如今有了孩子,他卻誕生於一個騙局,這讓她如何接受?

  「或許,我本該死在那片海裡,本不會成為他的母親,也……做不好一個母親。」她又落下淚來,「他是無辜的,可我一看到他,我就會想到那場騙局!」

  這無異於反復撕開她的傷口,提醒她那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就算宙斯是天神又怎麼樣,她不愛他,他怎麼能隨心所欲地對她做出這種事?

  都說「神愛世人」,神就是這麼「愛」世人的嗎?他毀了她的一切!

  「如果……」達娜厄放下了孩子,仰望著阿薩思,猶如一只迷途羔羊,「如果我把他送走,找一戶願意養他的人家……我不想要他,你會覺得我……殘忍嗎?」

  在女人眼裡,似乎有了孩子不養是一種罪。可對於一頭野生動物來說,不養孩子不是很正常的操作嗎?

  草原上的幼獅受了傷,一旦虛弱到跟不上獅群的步伐,就會被母親拋棄。

  在資源有限時,熊貓會放棄虛弱的孩子,轉而喂養更有可能活下去的孩子。

  而在鶴類的巢穴中,孵化出的幼鳥如有異常,母鳥會立刻拋棄或殺死它,都不帶猶豫的。

  是以,像達娜厄一樣被騙著生下一個孩子,只是送養而不是當場咬死,在阿薩思看來已經算是仁慈。

  阿薩思:「你認為自己是一個好人嗎?」

  達娜厄迷茫:「我不知道……」

  阿薩思:「給出這個答案的人一般都很善良。」

  好人不會強調自己是好人,一如從未做過殘忍之事的人會問「這樣會不會太殘忍」。殊不知,人有時候不需要對自己太狠。

  阿薩思:「按你的心意去做,而不是按別人的看法去做。」

  這一句讓達娜厄陷入了沉默,當晚,她抱著嬰兒注視許久,遲遲沒有睡去。直到月亮升到中天,大海波光閃爍,有人魚的歌聲自海上傳來,她才沉沉睡去。

  阿薩思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轉向她懷裡生氣十足的嬰兒,又轉向遠方礁石中若隱若現的、人身魚尾的生物,只覺得新世界有點離奇。

  她沒記錯的話,達娜厄說「宙斯變成了她丈夫的模樣」、「宙斯變成了一只鷹」……多麼詭異,「天神」是個什麼種族的生物,他們能與人類生下孩子,基因序列應該是一致的吧?怎麼還能隨意更改外形呢?

  而且,從人變成一只鷹——這是多麼突破DNA極限的事情啊!澤菲爾都不能變成人,人怎麼能變成一只鷹?

  等等,不會跟換皮人一樣,雖然也是人,但有著變成熊的能力?

  阿薩思陷入了頭腦風暴,理不清頭緒。大概是蛻皮期睡了太久,她今夜睡意全無,干脆盯著海洋與天空看,瞅瞅一晚上能出現多少稀奇的生物。

  還真有……

  在繼人身魚尾的生物出現後,以偌大的海上明月為背景,一頭長著翅膀的雪白天馬凌空飛過,在空中劃下一道星輝。

  雲霧中,阿薩思親眼看到有幾個人影落在上方,他們穿著金色的鎧甲,披著白色的披風,似乎打量著她,又飛快地消失了。

  人類?

  像,又不像。

  是什麼?

  一想就是一夜,當旭日的第一縷光投向大地,達娜厄睜開了眼,又是好半天才回過神,想起自己已經不是王後了,而是一名「死者」。

  一個男人騙了她,一個男人殺了她。他們同樣位高權重,卻也同樣不可理喻,明明是他們之間的爭鬥,為何要波及她呢?

  簡單用過昨晚剩下的魚,達娜厄抱起嬰兒與她道別,沿著海岸線走,決定找一個能收留孩子的漁村。

  阿薩思沒有跟上,只是呆在原地。

  幾天後,一身狼狽的達娜厄總算找到了一個善良的漁民收養嬰兒。那個尚且無子的漁民很喜歡這個孩子,為他起名「珀爾修斯」。

  達娜厄退下身上僅剩的一只黃金臂環給他,說:「從今天起,他就是你的孩子了。」

  她無處可去,只能重返來時的地方。可來得容易,回去的路她卻走了近一個月。她要避開覬覦她的男人,要避開誘惑她的海妖,還要在野獸嘴下保護自己,尋找淡水和食物……

  原來,做王後時依靠外貌得到的一切都不是理所當然,她沉浸於美夢太久,根本不知道「殘忍」才是世界的底色。

  原來,當人流落在外時,美貌根本無法保命,實力才行……她知道得有些太晚了,可她終是知道了。

  達娜厄回到了「原點」,令她驚訝的是,阿薩思活動在這片海域,並未離開。

  再次見到巨龍,達娜厄渾身髒得不成樣子,簡直臭不可聞。可她的精神不錯,有一種平靜的瘋感:「我想通了……」

  「讓我不痛苦的方法只有一種,那就是消滅痛苦的源頭。」

  除了自己,沒有人會還她公道,他們當她是螻蟻。


第143章

  在成為王後之前,達娜厄曾是一位無憂無慮的公主。

  她有關愛她的父母,有保護她的兄長,有照顧她的奴隸,她每天要做的事是打扮自己、編織花環、跳舞唱歌,遇到過最困難的事是挑選一個英雄丈夫,好在她生得美麗,這一關也算順利地過了。

  她一直以為,她會這麼平安、幸運、美滿地度過一生。

  卻不料,生活的美好只是鏡花水月,命運一旦撕去偽裝,就會露出它底下腐爛生蛆的陰暗面。

  一個男人說愛她,卻親手殺了她;一個男人說懲罰,卻設局騙了她。她遭逢大難,已過一月有余,愛她的父母可曾找過她?

  她徒步回到原點的途中,日夜遠眺大海,盼望著哥哥的船隊出現,可到頭來什麼也沒有,她的家人似乎早已遺忘了她。

  達娜厄步入大海,仍由冰冷的海水衝去她身上的污漬爛泥,眼中的光一寸寸熄滅。

  即使大海差點奪走她的生命,她也沒有感到害怕,因為她已經見識到了世界上最黑暗的東西。

  「我真是愚蠢……當我抱著孩子朝遠方走去,雙腳被石頭磨出血水,我竟然想著來個人幫幫我吧,哪怕是宙斯也好,讓他把孩子帶走。至少在奧林匹斯山,孩子能過上富足的生活。」

  「更可笑的是,所謂全知全能的宙斯一直沒有出現,任由我將孩子交給一位漁民,等他長大了,也只能做一位漁民。」

  天神只管一夜風流,不管女人孩子死活。他濫用能力,不負責任,自私自利,這樣的宙斯為何能成為神王?

  達娜厄:「但最可笑的是我,原來我從出生起就活在謊言之中。」

  她捧起海水兜頭淋下,洗去滿身污穢,絞干金發上的泥濘。尋了一塊溫暖的巨石躺下休息,讓海風吹干她的發和裙子,末了,她詢問阿薩思,怎樣才能變得強大?

  達娜厄:「我不想再像牲畜一樣,被他們隨意踐踏了。」

  她也想揮動刀鋒,而不是被刀鋒所對;她也想成為刀的使用者,而不是刀下的亡魂。

  可惜,她問錯了「人」。阿薩思可不會做人,她是地道的「牲口」。

  阿薩思實話實說:「變強的第一步,你得成為牲畜。」

  達娜厄顯得十分吃驚。

  在舊有觀念裡,變強是擊劍、運石、跑步等綜合訓練,可巨龍卻推翻一切,讓她連人都不用做了,去做一只動物?

  阿薩思:「我不會給你提供食物、淡水和火種,前面就是一片森林,森林裡什麼都有,但要靠你的雙手去掠奪。」

  「拋棄你人性的部分,去跟野獸搶食、搏鬥、爭地盤,去思考怎麼讓自己活下來。」

  「等你成為牲畜,達娜厄——你會發現大部分人類都很『無害』。」不過是獵物而已。

  對於在新世界遇到的第一個女人,阿薩思或多或少會帶上一些濾鏡。在加上達娜厄聽話,已經挑了幾塊石頭走向森林,阿薩思不介意幫她一把。

  她從空間球中取出了沉入海底的冷兵器,丟給達娜厄一把劍和一個盾牌,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阿薩思提醒道:「即使你快死了,我也不會救你。所以,不要輕易地死了。」

  達娜厄點頭,毅然走入了森林。

  自她的背影消失在林中,阿薩思又發現了一點怪異處,對於她憑空拿出劍與盾這種事,達娜厄似乎並不驚奇。

  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也有「空間魔法」相關的器具,而達娜厄見過,並視為尋常。

  而在一個世界中,如果「空間魔法」算是尋常,那麼這個世界的危險應該超乎她的想像。

  得謹慎一點,阿薩思如是想。

  *

  達娜厄在森林裡過起了野人的生活。

  找不到淡水,她就收集花草上的露珠;沒有繩索,她就割斷長發編織;捕不到獵物,她就爬樹尋找果實,還專找鳥雀啃食過的果子,那證明果子沒毒。

  她每天又跑又跳,運動量上來了,食量自然也上來了。

  曾經的她為了保持身材,數日拒絕肉食。現在的她恨不得回到過去扇自己兩巴掌,再搶過那些肉大快朵頤。

  餓,好餓……只吃水果不吃肉,在野外根本扛不過去,尤其是降溫的時候。

  她厭倦了抱膝取暖,她討厭花時間收集露珠,她不想每晚睡得擔驚受怕,她不願只能撿別的動物剩下的殘羹吃。

  她也想要自己的領地,有淡水、果樹和獵物;她也想要自己的巢穴,干燥、明亮,堆放著大量柴火和肉干。

  她想要熊的皮毛御寒,想要鹿的腿肉充飢,想要新鮮的食物和水果,更想要……把這些集中起來,彙聚成自己的財富。

  達娜厄的眼神堅定起來,她開始尋找一切可用之物制造陷阱,只為了達成第一個目的——吃上一頓肉。

  是夜,粗制濫造的陷阱沒有捕到獵物,但因陷阱上的草鋪得夠厚,有鳥類在上面下了一窩蛋,三個,好歹讓她嘗到了葷腥。

  她沒有拆除陷阱,而是等著大鳥飛回。在它落地的那刻,達娜厄不管不顧地撲了上去,抄起盾牌狠狠地砸在鳥身上,眼見它即將掙脫——

  達娜厄的理智全面崩潰,她紅著眼抓住大鳥,低吼著拔去它頸部的羽毛,一口咬下。當酸澀的血液湧入口腔,達娜厄空虛的胃袋總算得到了安撫。

  從這一刻起,過去的達娜厄徹底死了,活下來的是一頭新生的「牲口」。野性衝破了道德倫理的束縛,她卻感到萬分暢快,只覺得這滋味好極了。

  她看向手中血淋淋的獵物,第一次感受到了從「依附者」轉換到「支配者」的快感。

  難怪她的丈夫會毫不留情地殺了她,原來她在他眼裡就像這只鳥,高興了可以為它做個窩,施舍不多的善良;不高興了可以吃它下的蛋,順便把它也吃了。

  是這樣啊……從一開始,他們便是不平等的愛人,他掌握著她的命運,待她如一只寵物。

  但,做一個「支配者」這麼快樂,怎麼沒人告訴她呢?

  還好,她現在明白了。

  不同於達娜厄學著做一只獸,阿薩思在跟著拉頓學做人。

  她窩在沙灘上曬太陽,聽著風從遠方帶來的消息,說是憤怒的漁民推翻了海神波塞冬的雕像,之後他們出海,大海不再給他們半點饋贈,已經持續半個月了。

  阿薩思放松自我、張開意識,在接受風語的同時發出自己的頻率:「海神波塞冬是什麼東西?」

  風的精靈告訴她,波塞冬不是東西,是神,是掌管海的神,與大海相關的一切都要聽從他的命令。

  「漁民為什麼要推翻雕像?」

  因為波塞冬養的海妖美人吃掉了不少漁民。

  「漁村在哪裡?」

  繞在龍角上的風忽然散開,像是被超自然的力量牽引,指向了遙遠的地方。阿薩思似乎已經習慣了這類超自然現像,她向風道一聲謝,沒入了海中。

  當天,一群海魚被阿薩思趕上了岸,喂飽了漁村的人。

  好巧不巧的,達娜厄送走的嬰兒就活在這個漁村裡。他的養父叫斯皮洛斯,養母是瑪瑪拉,這對夫妻看上去聰明得很,一下阻住了想要感恩海神的人,告訴他們海神不會這麼大方。

  「不是海神又會是誰?你看到了嗎?」

  斯皮洛斯搖頭:「看到了,但沒看清楚,我只看到了一條銀色的蛇尾巴。」

  海神針對這個村落,她就幫助這個村落。原因無他,她委實想見一見所謂的「神」,想知道他們長什麼樣,有什麼能力,以及——能不能吃!

  來這個世界快三個月了,她吃的全是自然能量和海魚,就沒動過大塊的獸肉。飢餓談不上,可嘴裡實在沒滋味,她迫切地想吃點好的,而「神」在她眼裡等於土特產。

  來吧,能吃最好,干嚼也行。

  阿薩思時不時給漁村送一次魚,前後只用了半個月,她就發現斯皮洛斯爬上海崖看到了她的全貌,還將她的外形描述給別人聽。

  「不是海神,是一頭銀白色的巨獸。它有著蛇一樣尾巴,獅子的軀體,修長的脖頸,還有一對翅膀。」

  「有鱗片,有四肢,有眼睛,但我不知道它有幾只眼睛?」

  又半月,阿薩思在送魚時露了面,而後,這個漁村也挺有意思,居然徹底推翻了波塞冬的神廟,鑿起了屬於她的石像。

  雕像尚未竣工,就有不少人來向她祈禱,懇請她給予魚類,保護出海的人平安歸來。

  說來也怪,無論她身處何地,風總是會把他們的祈禱帶向她的耳邊,而為了圖個清靜,阿薩思很快學會了「屏蔽」。

  難為她挑釁了這麼久,所謂的海神仍不出現,不會是世上根本就沒「神」吧?

  阿薩思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正打算睡了,不料就在這時,平靜的大海忽然掀起了波瀾。被她氣場籠罩的部分風平浪靜,可在氣場之外的區域波瀾壯闊,聳起了高大的浪潮。

  金色的豎瞳睜開,入目就是乘浪而起的一條巨型海蛇,那大塊的肉看得阿薩思眼睛一亮。

  她以為巨蛇就是波塞冬,誰知——海水落下,巨蛇的頭頂有一把王座,座上有個握著三叉戟的男人。他有著一頭金發和深藍眼眸,上身光著,下半身是魚尾,長得人模人樣。

  他居高臨下地注視著阿薩思,道:「不請自來的外神,你最近太多管閑事了。」

  外神?

  阿薩思:「你是誰?」看向他的魚尾,「魚?」

  對面一陣沉默,男人怒道:「我是海神波塞冬之子·特裡同!」

  「沒聽說過。」

  「……」


第144章

  半人半魚,不正是基因編輯的產物麼?

  綜的還是兩類弱勢基因,一種是陸地的菜,一種是水裡的菜,怎麼跟她這種以「霸王龍」和「迅猛龍」打底的造物比?

  阿薩思壓根就不信人類和魚類能突破生殖隔離產下新物種,這個「特裡同」多半是實驗室出品,跟她一樣在機緣巧合下長了點腦子,於是走上了進化之路。

  合情合理,有理有據。

  只能說,阿薩思與一堆科學家處得太久,哪怕經歷過超自然事件,她的思維邏輯也早已被科學腌入了味,習慣了用「公式」解決身邊的問題。

  殊不知,有些事荒唐起來不講道理。

  海蛇王座之上,特裡同暴怒起身,手握三叉戟重重地敲擊底座,蕩開一層無形的能量。

  它令海蛇同步了他的心情,發出包含威懾的怒吼,又激蕩巨浪朝阿薩思所在的沙灘撲去,洶湧地撞上巨龍的氣場,像是示威,又像是在試探著攻擊。

  可惜無用。

  特裡同所在的海域惡浪翻滾,黑雲下壓;阿薩思所在的場域風平浪靜,海蟹亂爬。

  天空像是被割成了兩塊,半明半暗,一如阿薩思目前的心情,半陰半陽,帶著一種發怒前的詭異「溫和」。

  特裡同不知從哪掏出一只海螺殼,將它湊到嘴邊,通過它發聲。一瞬,他的聲音化作天邊滾滾悶雷,聲勢浩大又富有壓迫感。

  「我是海神波塞冬和仙女安菲特裡忒之子·特裡同!」他沉聲道,「我是海洋之子,統治大海,管理人類,與海水相關的一切都是我們的領土,而你,外神——」

  「你無名無姓,沒有神明的形體和血緣,卻擅自占據了一片海岸,干涉海神對子民的懲戒,還妄圖攫取屬於海神的信仰!」

  「不可饒恕,不可原諒,你侵犯了海神的威嚴!」

  阿薩思是第一次看到魚尾巴能站起來,有點意思,不禁晃了神。

  等特裡同開罵,阿薩思才把注意力從魚尾上收走,聽著對方毫無殺傷力的罵聲,決定讓他見識一下「大學生開罵」的威力。

  上個世界的機甲大學可是多國多民族共學,學院與學院之間常起衝突,時不時罵成一片,但每一次罵戰的贏家都是華國學子,十多年了就沒變過。演變到後期,所有學院吵架總會帶上華國的朋友……

  阿薩思見識過,簡直開了眼,然後學會了。

  她一般不會出口成「髒」,但對於犯到她領地來的傻叉,不介意畫圓開大。

  阿薩思:「半人半魚的鬼東西,還妄想有父母,你根本沒祖先。如果你有祖先,他們肯定縫上腿生了你,你一出生腦子就劈了叉,傻了,只有泡在水裡才能扭曲長大。」

  「一長大就是實驗室的殘次品,結合了兩方最弱的基因,生來就是一盤菜,拿著喇叭求人愛。」

  惡魔低語,她記得這一句百試百靈:「真可惜,沒有人愛你。你是一個生來就不被愛的東西,很可憐。」

  「你胡說——」

  果不其然,特裡同當場破防,他的腦子大概真的進了水,居然還想著解釋:「我的父母非常愛我!我是他們的長子,是大海最尊貴的王子!」

  阿薩思:「他們這麼愛你,為什麼不讓你當國王呢?」

  特裡同:……

  「這麼愛你,為什麼不止你一個孩子呢?」

  「這麼愛你,『尊貴的王子』有幾個呢?你只是其中之一吧?」阿薩思比魔鬼還魔鬼,「承認自己不被愛有那麼難嗎?」

  「自欺欺人的感覺很好嗎?」

  死一般的沉默,特裡同與海蛇的表情是如出一轍的呆滯,顯然從未承受過這種靈魂衝擊。

  他半天沒緩過來,可還不等他有所反應,阿薩思持續開大:「也是,自我欺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撫慰內心的創傷,緩解你的壓力,掩蓋你的脆弱無能。」

  「打打殺殺這種事不適合你,趁著年輕,找只不嫌棄你的癩□□嫁了吧。」

  「等生下滿滿一窩蝌蚪,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做你的『池塘之子』了。」

  「我也不是不知禮數,你是我認識的第一個醜八怪,等你有了自己的池塘,我一定登門拜訪,踩上幾腳讓它變得更大更深一點,也方便你死後睡得寬敞些。」

  特裡同:……

  他的嘴巴開了又合,合了又開,充滿了想反駁又不知道怎麼反駁的捉急感。

  他特地拿了海螺殼發聲,不僅是想震懾外神,也是想提醒不知好歹的人類認清楚誰才是他們應該侍奉的神!

  可他沒想到,阿薩思不需要任何神器,一開口就是隆隆「雷聲」,還當著人類的面罵了他,他還無力反駁……

  他代表海神而來,主要是為了干掉外神、震懾人類,可以說,這一場神與神的博弈多方都在窺視,而現在,他已經讓海神丟了臉,落於下風。

  不,不能這樣!他不想讓父親失望,他是他寄予厚望的長子!

  特裡同猛地甩頭,仿佛甩掉了無數雜念,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而後,他干脆手持三叉戟指向阿薩思,跳過「廢話」環節,怒道:「外神,你無法奪走大海的信仰!」

  阿薩思:「蠢貨,這信仰需要我奪嗎?」

  她獰笑,「人類天生信仰大海,因為大海能讓他們吃飽,而你們——所謂的海神,不過是龜縮在大海中沾了大海的光而已。」

  「給你臉了,把大自然當成自己的東西!」

  特裡同再也忍不住:「閉嘴!天地間的一切都是神創造、神給予!我要殺了你!」

  阿薩思:「神給予?既然給了,為何還要干預,還要收回去?給不了就別給,既要又要小氣鬼。」

  她給出去的東西可不會收回,否則就是丟自己的臉。

  多說無益,還不如一開場就干架。特裡同手舉三叉戟攪動黑雲,掀起巨大的海上風暴,阿薩思見狀嗤笑一聲,騰空而起,猛地扇動翅膀,刮起金電穿梭的颶風。

  她不再壓抑自己的氣場,朝高天一聲咆哮,轉瞬傾覆了特裡同的力場,從他手裡搶走了大海的掌控權。

  特裡同大吃一驚,完全沒想到大海會回應外神的召喚,還比回應他積極多了,仿佛那個無名無姓的外神才是它的「王子」。

  而他只能勉力維系著身邊的一畝三分地,在大海的反撲中保全自己,還得發起攻擊。

  該死,怎麼會這樣?這個外神是什麼來頭?

  不多時,羽翼掀起的颶風衝毀了海上風暴,巨浪滔天,龐大的海蛇勉強維持住身形。特裡同一手扶著王座,一手杵著三叉戟,揚起頭衝著天空發出「聲波衝擊」。

  剎那,強大的海妖聲波衝開了颶風和海浪,由下往上激蕩出一片空白區域,壓制住狂暴的自然現像。

  阿薩思一扭頭,當即見招拆招,學著他的發聲方式將龍吟之力壓縮,再朝下全力發射:「昂——」

  「轟轟轟!」

  龍吟的狂波轟開了海妖的力量,直接清場。不但蕩開了黑雲和巨浪,炸開了魚類和蛇鱗,還轟掉了海蛇王座,把人魚炸進了水裡。

  特裡同發出慘叫,又攀著海蛇起身,讓巨浪托著他朝天際衝去。

  當高度接近時,特裡同大力拍打魚尾,從海蛇頭上一躍而起,將三叉戟捅向巨龍的心髒。

  誰知巨龍不躲不避,像是看傻子似的注視著他,然後……巨龍一振翅,稍微往上飛了一點距離,他的三叉戟完美擦過它的身軀,就開始不受控制地做自由落體。

  特裡同失控墜落,阿薩思還算滿意,心想著科學還是存在的。

  可當海浪化作一只大手托起特裡同,他再次舉起三叉戟進攻時,阿薩思龍臉一沉,心說連牛頓也管不了這地方。

  特裡同嘶吼著,特別英雄主義地正面衝向阿薩思。

  阿薩思想也不想地甩出一尾,一把挑飛了三叉戟,尖銳的一端飛速收回來斜切,直接將特裡同的身軀斬成兩半。

  鮮血還來不及溢出,劇痛尚未傳來,特裡同甚至還保持著前衝的姿勢——阿薩思一巴掌把他拍向了沙灘。

  下一秒,海蛇長著巨口往上咬來,阿薩思驟發「雷息咆哮」,一道金色閃電貫穿了海蛇的食管,擊穿下腹轟出,粉碎了它半數內髒。

  海蛇痛苦不已,卻發不出絲毫聲音。它本該翻滾著墜入大海,可阿薩思哪會放過這麼大一塊肉,當即叼著它甩向海岸。

  被腰斬的特裡同居然還活著,他頑強地拼起自己的身體,正想爬向海中汲取力量,不料頭頂的陰影猛地放大,他仰起頭,就見沉重的海蛇屍體砸下,囫圇撞在他的身上,又將他撞成了兩截。

  他被壓在蛇軀之下,露在外頭的一只手掙扎著動彈了會兒,就再也不動了。

  恍惚中,他聽到了巨龍的話:「蠢貨,從你踏進我的地盤挑釁我的那一刻起,你就死了。」

  「我可不玩『血統繼承制』,我只信奉『弱肉強食』。誰強大,誰占有,我想要就去搶,你想要就打敗我。」

  所以,她敢毫無顧忌地殺死特裡同,因為他們玩的那一套血統、背景、地位和權勢,在她眼裡屁都不是。

  野獸殺人難道還要查一查人的祖宗三代是誰?拉倒吧,只要敢踏進她的領地還帶著惡意,她會親自教教他「死」字怎麼寫。

  阿薩思:「記住,殺死你的是我——九天蕩魔四海廣澤天尊·應龍王。」

  她是有正式封號、廟宇和牌位的,當然,還有個編制,華國各地每年給她送一大堆米面,全擱空間球放著。

  也不知特裡同聽進去沒有,他已經失去了生息。

  他死了,魂歸冥府,軀體留給了贏家。

  大海深處似乎傳來了哀鳴,潮水不安地湧上來,企圖帶走特裡同的屍體。

  阿薩思扭頭,氣場筆直擴張,壓下大海全部的躁動。沒多久,海裡再也傳不出聲音,也無人敢再打擾她享用戰利品。

  她翻開海蛇的屍體,看向被砸爛的特裡同,低頭嗅了嗅。

  不得不說,「神明」與人還是不同的,他們的人形沒有人味,主要由包含能量的血肉組成,有一定輻射和毒性,能吃,是一種食物,但是她不想吃。

  就像人類愛吃的巧克力,當它被特意做成了便便的形狀,再愛它的人也會倒盡胃口。

  阿薩思棄了特裡同的半身,勉強烹飪了魚尾,剛打算下嘴——不料,魚尾上有塊鱗片是「空間袋」,一經龍焰的破壞就爆了金幣,蹦出不少珍珠珊瑚,以及說不出名字的神器。

  阿薩思:……

  好險,吃熟食果然重要,她差點像基多拉一樣被爆體啊!

  不行,得再烹飪一遍,焦點兒好!

  她再度干了起來。


第145章

  阿薩思最終沒能吃上魚尾。

  倒不是她的手藝有問題,燒烤數年,她對火候的把控游刃有余,不論是何種肉類送到跟前,都不帶烤糊的,哪怕肉量極小,她也能精准地吹出一縷火星,來個地道的「煙熏」。

  是以,出問題的不是她,而是魚尾。

  畢竟她實在無法用已知的科學解釋,為什麼經歷過龍焰的炙烤,魚尾不是變成了烤魚,而是化作了一塊藍寶石?

  有病吧?

  龍焰、氧氣、魚肉,能發生什麼離奇的化學反應?從魚肉變成藍寶石這合理嗎?分子結構都變了,這倆根本不是一個東西啊!

  這科學嗎?

  阿薩思的龍臉第一次擠出了人性化的表情,是瞳孔地震,是不可思議,更是有苦說不出。

  她不信邪地撥弄著藍寶石,一而再再而三地噴吐龍焰,企圖讓它變成原樣,誰知該「神器」過程不可逆,夠她嘗一口的魚尾是回不來了。

  阿薩思有些懵,她自認什麼場面沒見過,可現在,她感覺自己的三觀搖搖欲墜。

  一瞬的頭腦風暴,「讀過大學」是她最後的倔強。

  恐龍死了埋在地底,殘骸會變成石油,石油能提煉出聚乙烯,聚乙烯合成塑料,塑料可以造「恐龍玩具」,所以,恐龍玩具等於真恐龍。

  同理,魚尾經過高溫灼燒會化成灰,主要成分是鈣磷化合物和其它元素,碳的含量較低。可她所處的位置是沙灘,沙灘正好補足了欠缺的碳,因此——

  龍焰和氣場構築了高溫高壓環境,而該環境模擬了地球深處寶石形成的條件,碳源在高溫下分解,沉積於基板,形成寶石晶體又融合於一處,沙子正好起到了拋光作用,於是一枚藍寶石就這麼陰差陽錯地形成了!

  完美!

  所以藍寶石等於真魚肉,沒差、合理。

  阿薩思勉強說服了自己,忍住不去思考這個理由的蹩腳和牽強。

  可惜,科學的盡頭可能真是玄學,一個連牛頓都管不到的地方,它是不講邏輯和道理的。

  沉吟良久,阿薩思總算把目光從藍寶石上收回,放在了海蛇屍體上。一看又是一糾結,不燒烤怕爆體,燒烤怕肉變異,似乎兩難全?

  算了,開烤,她倒要看看還能玩出什麼花?

  阿薩思拖過海蛇開撕,噴吐龍焰炙烤,所幸蛇肉沒有作妖,它好端端地被烤成了一盤菜,填飽了她的肚子。

  說來也怪,這海蛇不知是吃什麼長大的,肉質極為鮮美、入口即化。她也沒吃多少,飽腹感很快升了上來,渾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她恨不得再打幾架。

  是個好東西!

  阿薩思吐出冰息凍起了剩余的大肉,正打算一腳將特裡同的屍身踢回大海,卻不料遠方響起了一大批人趕來的腳步聲,衝著她的方向。

  人類來做什麼?

  討伐她?要回所謂的「神」的屍體,還是其它?

  然而,她想岔了。

  來者是受害漁村的一批漁民,只有十三個,拿著魚叉面黃肌瘦,徑自闖進了她的領地,還自以為隱藏極好地躲在礁石後方,偷覷她的……獵物?

  不,他們是在看「神」的屍體·血肉模糊的特裡同半身。

  伴著低聲的驚呼,壓抑的哭泣和短暫的迷茫,人類極其復雜的情緒借著語言傳遞,每一句都在直擊他們的內心,推翻他們多年以來的認知。

  他們忽然發現,原來神明是可以被殺死的……

  「他死了,特裡同真的死了。」像一條被斬斷的海魚,死得很狼狽。

  「神明不是永生的嗎?我都不知道他們也會流血,也能被殺死。」

  「特裡同死在海灘上,這跟死去的漁民也沒什麼區別。」

  在他們公然反抗波塞冬之後,大海再也沒有給予他們食物,一網下去不僅一無所獲,甚至海浪還會掀翻漁船,引來鯊魚對漁民的啃食。

  往往,沙灘上會衝上來慘不忍睹的漁民屍體,讓整個村子陷入莫大的恐慌和悲傷之中。

  誰都知道這是海神控制人類的手段,可誰也不敢再有異議,血的教訓總是那麼殘酷無情,讓他們覺得反抗神明毫無意義。

  但眼下,波塞冬之子死了。

  死得跟枉死的漁民一樣慘,死了都是一堆腐肉,神跟人的差距在這一刻縮短到極致。

  「他們也會死,只是活得比我們長。他們也會戰敗,只是比我們強大。」

  既然只是壽命長度和力量大小的差異,人類何必屈從於神明的統治呢?

  多少年了,真是夠了,神明開心了就賜予他們一些東西,不開心了就連本帶利收走,還不允許人類發脾氣,這是什麼道理?

  沒道理也不應該!一切的不公和悲劇,到他們這裡為止吧,不要再波及他們的後代了!

  少頃,以斯皮洛斯為首的漁民大著膽子爬出了礁石,哆嗦著向她走來,高呼著「仁慈的巨龍神」,並懇請她將特裡同的屍體交給他們處理。

  斯皮洛斯:「巨龍神,我們願意為你獻上性命、鮮花和信仰,只求你將人魚王子的屍體交給我們。」

  人魚王子?

  這玩意兒叫「人魚」?怎麼不叫「菜魚」?

  阿薩思掀開眼皮:「我要你們的性命、鮮花和信仰干嘛?」

  斯皮洛斯難得無措:「……性命是靈魂,鮮花表達愛,信仰可以讓神長存。」神明所求無非如此,不然還能有什麼呢?

  阿薩思平靜道:「我的長存不需要任何東西維系。」她能長存只是因為誰也殺不死她而已,「但我今天心情好。」

  巨龍的下巴微抬:「帶走吧。」示意他們帶走特裡同的屍體,「我懶得處理垃圾。」

  垃圾……

  巨龍對「人魚王子」的形容是垃圾,這是一個漁民想都不敢想、更不敢提的蔑稱,卻被巨龍直接說了出來。

  它似乎對神……或者說,它似乎對一切弱於它之物,都不太感興趣。

  斯皮洛斯不敢多想,忙和幾個漁民一起抬走特裡同的屍體。可誰也沒想到,其中一人沒注意腳下,不小心踩上了藍寶石。

  接著,他的雙腿突然並在一起,變成了一條藍色的魚尾,如假包換!

  阿薩思幾乎是震驚地注視著這荒誕的一幕,理智譬如藍屏的電腦,運轉不能。她不理解,她想不通,為什麼人的腿會變成魚尾巴?還是在一瞬間!

  一瞬間人體構造就變了,骨骼都連在了一起,還長出了魚鰭和鱗片,在干燥的沙灘上扭曲掙扎,大喊著要喝水,這合理嗎?

  科學就這麼不值得留戀嗎,新世界?

  好在斯皮洛斯反應夠快,他趕緊將漁民拖離藍寶石,讓沙子吸干他身上的水分。沒多久,變成人魚的漁民又變回了原樣,而藍寶石沒什麼變化。

  斯皮洛斯誠懇道歉,懇求她的原諒。

  阿薩思大受震動:「你知道這是什麼嗎,人類?」

  斯皮洛斯竟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是人魚化成的藍寶石,傳說中神明的化身有無數種,這只是其中一種。」

  阿薩思:……

  他們對她會說話,不稀奇;對魚尾變藍寶石,不好奇;對人腿變魚尾,不恐懼;對一種物質變成另一種物質,不關心。

  不知為何,他們給她的感覺像是見慣了「冥場面」,已經沒什麼能撥動他們的心弦了。

  阿薩思難得多嘴了一句:「神明的化身有什麼?」

  「或許是一只鷹、一頭牛、一只羊。」斯皮洛斯嘆道,「也有可能是一棵樹……」

  「見多識廣」的他告訴「見識膚淺」的阿薩思,太陽神阿波羅曾為了追求一名少女用盡手段,少女為了拒絕他,變成了一棵月桂樹。

  從此,月桂樹做成的冠被命名為「桂冠」,戴上它就會獲得勝利者的殊榮。

  阿薩思:……

  諸如此類的離譜事情還有許多,可阿薩思聽不下去了,她的三觀已岌岌可危。

  之後,漁民離開了她的領地,而她呆在原地沉思良久,終是決定入鄉隨俗,扔掉邏輯與一群稀奇古怪的「能量神」鬥智鬥勇。

  說起來,神能變化身形……

  噫,她身邊不會有亂七八糟的神明化身吧?

  阿薩思第一次「偷感」很重地四下張望一翻,謹慎地張開氣場感知,待確認安全後才安心休息。

  另一頭,漁民深夜回村,避開了所有有水的地方,防住了水生生物偷窺的耳目。

  翌日,他們將特裡同的半身綁上圓木,把這血淋淋的一幕展示給所有人看。在村人的驚呼中,消息以極快的速度傳了出去,而人魚半身也被士兵帶走。

  「神能被殺死」的流言四起,信徒們怎麼也堵不住。到最後,人人皆知神明會死,也認為高高在上的神明不過只是同人類一樣的血肉之軀。

  他們忽然覺得,人類對神明的供奉可以到此為止了。

  都是差不多的血肉,憑什麼神明比人類高貴,僅僅因為他們擁有特殊的能力嗎?

  可他們拿這些在干什麼?

  他們讓森林起火,讓海嘯發生,讓大地開裂!他們隨意進入人類的屋舍,取用人類的財產,還帶走美麗的少女和少男……到處是他們的私生子,到處是他們踐踏的男女,他們視人類的律法和城邦為無物,目空一切地支配所有,還要求他們感恩戴德地臣服。

  憑什麼?

  神明不顧及人類的死活,人類為何還要給神明提供信仰?

  橫豎是死,人類何必再做奴隸,何不讓自己的一生活成一首戰歌呢?

  特裡同的死發酵的第十五天,阿爾戈斯城的國王反了,他拒絕再侍奉神明!拒絕提供信仰!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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