𨪜𨪜（三十九）——為聖誕特別贈送
𨪜𨪜戰事稍息，李鑒喚東旗林飛西旗季商上前，略交待數句。他們俱是跟隨多年的老將，如何行事自有分寸。
𨪜𨪜「休軍整頓，三日後直指京都。」
𨪜𨪜林飛似有所言，便被季商一扯衣袖，再瞧康王心思已不在於此，遂將話語吞回肚內。
𨪜𨪜他們退出營帳，看著鞏城內處處飄揚的李姓大旗，季商對康王敬佩之聲不絕於口，他剛被提拔為四旗之主，就馬上得此良機立下戰功，自是得意非常。而往日迭迭不休的林飛卻一言不發。
𨪜𨪜季商拍拍他的肩膀，「林旗主。」
𨪜𨪜林飛身體一震，幾乎彈起來，季商揚起的手停在半空中，「你怎麼回事？」
𨪜𨪜「沒……沒有……」林飛眼神閃爍，他突然道，「季商，如果有一個人背叛了康王，但他又是你的好朋友，你會怎樣做？」
𨪜𨪜「當然是——」季商撓頭，「喂，我怎麼會有這種不忠不義的朋友？」
𨪜𨪜「你會殺他嗎？」林飛急切地問。
𨪜𨪜季商皺起眉頭，「如果他真的背叛康王，戰場相見也顧不得許多了。」
𨪜𨪜「是嗎……」林飛神色茫然，步履輕浮地走開。
𨪜𨪜「你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做問這麼離譜的問題……」季商追上不依不撓地問道，聲音漸漸遠去。
𨪜𨪜帳內，清笙沏了茶，端到主子面前，奈何李鑒與沈燦若談話，兩人俱未理會，他遂摸摸鼻子，識趣退下。
𨪜𨪜「燦若，這些天來讓你受苦了。」李鑒將手伸過來，卻被沈燦若退步避開，「燦若？」
𨪜𨪜沈燦若神色如常，淺淺一笑道：「看來李兄對一切都已瞭如指掌。」
𨪜𨪜李鑒一挑眉，「燦若又看出什麼了？」
𨪜𨪜沈燦若道：「李兄當我是千里眼麼？只不過李兄處處置敵於先機，環環相扣，若非有內應，怎能如此順利。」
𨪜𨪜李鑒朗聲大笑，「果然凡事都瞞不過燦若啊。」他擊掌三聲，「進來吧。」
𨪜𨪜出現的人是黃九郎營內僅次其位的兩名副將，沈燦若憶起越明曾言道，他們都是貪圖聲色犬馬之徒，李鑒能將他們收買得到各種情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𨪜𨪜「這位是……」李鑒略思，道，「軍師沈燦若。」
𨪜𨪜沈燦若略睜大眼，心道：李兄怎可開如此玩笑。
𨪜𨪜那兩人對視，其中一人道：「久聞沈公子之名，今日一見果然是儀表堂堂。」
𨪜𨪜沈燦若神色尷尬，道聲「過獎」，偷偷瞪李鑒一眼。
𨪜𨪜李鑒忍笑道：「兩位俱是大功臣，眼下東西兩旗正是用人之際，未知兩位可否留下相助？」
𨪜𨪜「得康王器重，在下願效犬馬之勞。」
𨪜𨪜待兩人退下後，李鑒側頭道：「不知軍師對此安排有何意見？」
𨪜𨪜沈燦若慢行幾步，轉身，道出四個字：「借刀殺人。」
𨪜𨪜李鑒緩收笑容，沈燦若道：「你不信他們，但你又須做出姿態勿讓將來之士心寒，所以將他們安排在戰事頻繁的東西兩旗，只待紛爭一起，便可行此計策，縱使他們僥倖逃得，你也只須對林飛季商叮囑一二，趁亂——」他右手向下切，雙目炯炯望向李鑒，「未知沈某說得對否，康王？」
𨪜𨪜最後兩個字彷彿一道犀利的光，射向李鑒。他站起，來到沈燦若身前。這一次，他沒有避開。李鑒的語調很低，「不管世事如何，在你面前，我只是李鑒，永遠只是李鑒。」
𨪜𨪜沈燦若一言不發，心道：李兄，被你利用，沈某不怨。怕只怕縱習那飛蛾撲火，也無法填滿帝王的欲壑深淵，反陷他人於險境，我於心何忍？
𨪜𨪜李鑒在他耳邊道：「燦若，不要離開本王，否則李鑒會為你發狂。」
𨪜𨪜他聽得真切，只覺從腳心冒起絲絲寒氣，將身體凍住，再也動彈不得。
𨪜𨪜「燦若……」李鑒橫抱起他，親吻著他的眼斂，雙唇，將他放置在榻上，侵壓上去。
𨪜𨪜沈燦若閉上雙眼，對這個人，他無法再想更多。
𨪜𨪜他有許多堅持，有許多愛恨，但是……他卻沒有那把慧劍。
𨪜𨪜多日分別，李鑒情動如熾，進退之間有些失了分寸，沈燦若咬牙受了，至天明方得片刻休息。李鑒將他抱在懷裡，聞那幽幽體香，耳鬢廝磨之際，慾念又起。
𨪜𨪜沈燦若避無可避，偏又身子癱軟，眼見又要被這冤家得逞，忽聽帳外輕咳，林飛的聲音傳進來：「康王，林飛有事稟告。」
𨪜𨪜沈燦若輕吁口氣，李鑒狠狠吻了他一記，方披衣下榻。
𨪜𨪜繞過屏風，林飛正跪在帳前，李鑒道：「發生了什麼事？」
𨪜𨪜「啟稟康王，未將找到越明瞭。」
𨪜𨪜腳步聲，沈燦若披了外袍快步走至他跟前，「他在哪？」
𨪜𨪜林飛低著頭，「回公子的話，越明他……已經死於亂軍之中了。」
𨪜𨪜沈燦若怔在那裡，李鑒揮手示意林飛退下，而後將他扶回榻前坐下。
𨪜𨪜「越明雖然是朝廷的人，但他救了你，我本想召他回來的，可惜……」李鑒唏噓不已。
𨪜𨪜「李兄，」沈燦若垂下雙眸，「我想靜一靜。」
𨪜𨪜「好，你先休息吧，待會我喚清笙來服侍你。」李鑒扶他躺下，掖好被角，深深注視良久方退出去。
𨪜𨪜棉被下，沈燦若揪住了被單，心底升起的感覺讓他某處痛到麻痺。
𨪜𨪜李鑒走出營帳，林飛並未走，他盯著地面，不知在想什麼。
𨪜𨪜「他有說什麼嗎？」
𨪜𨪜「他說，請康王莫負公子。」
𨪜𨪜「只有這一句？」
𨪜𨪜「……是。」
𨪜𨪜李鑒道：「林飛，你做得很好，退下吧。」
𨪜𨪜林飛應了一句躬聲退後，他的腳步有些踉蹌，但他還是撐住了。他向來很多話，但越明最後一句話他還是守住了，最後的吶喊，在他心頭，成為帶血的夢厴。
𨪜𨪜——康王，你要將公子逼到何種地步才甘心啊！
𨪜𨪜李鑒看著他的身影，「看來這個人也不能久留了。」
𨪜𨪜「康王。」
𨪜𨪜李鑒不必回頭也知來者何人，畢竟是跟隨了數年，他道：「清笙，你該知道，越明留不得。」
𨪜𨪜「小的知道。」清笙答得恭順。
𨪜𨪜「誰也不能搶走他，他只能是我的。」李鑒握緊雙手，猙獰而嗜血的神情令清笙一陣戰粟。
𨪜𨪜他嘗試著開口，「如果……公子不願呢？」
𨪜𨪜「他不可能不願意！他是我的燦若，我的！」李鑒一揮手，幾丈開外的兵器架轟然倒地，他低聲道，「如果他不屬於我，我就只好毀了他……」
𨪜𨪜清笙被他的氣勢嚇得跪坐到地上。
𨪜𨪜李鑒道：「在外候著，好好聽公子吩咐。」
𨪜𨪜他呆呆地點頭，看清李鑒離開，才覺得壓在胸口的重量消失了。
𨪜𨪜剛才……好恐怖……
𨪜𨪜他瞟一眼營帳，幸好公子不知道康王的真面目。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這是平安夜的禮物^^
𨪜𨪜（四十）
𨪜𨪜兩個時辰後，清笙聽喚入帳，服侍沈燦若洗漱，月芽白的衫子穿上後，清笙道：「公子，你瘦了。」沈燦若未答話，他坐在棋盤前慣常的位子上，半天沒有動作。
𨪜𨪜清笙眼中酸澀，奉茶及各色點心，日漸西斜，無論是盤中的物件，還是那個人，都沒有一點變化。康王本交待如有異常都要稟報，但他移不動腳步。
𨪜𨪜「未將尉青求見沈公子。」
𨪜𨪜清笙被聲音驚醒，沈燦若一拂衣袖，棋子掃落到地上，灑得到處都是，他站起來，「清笙，請他進來。」
𨪜𨪜清笙慌忙應了，尉青躬身道：「見過公子。」
𨪜𨪜沈燦若道：「清笙，你去外面候著。」
𨪜𨪜「是。」
𨪜𨪜帳內剩下兩人時，尉遲青即單膝跪地，「臣尉遲青參見——」
𨪜𨪜沈燦若暗施內力，令他無法全禮，他抬頭，「公子？」
𨪜𨪜沈燦若道：「小心隔牆有耳，你身份若爆光，必將招來殺身之禍。」
𨪜𨪜尉遲青應聲側立一旁，道：「公子此次歷劫歸來，不知有何打算？」
𨪜𨪜沈燦若反問道：「你是在提醒我那個誓言嗎？」
𨪜𨪜尉遲青上前一步，「公子，臣不為他物，只怕誓言反噬……」
𨪜𨪜沈燦若揮手制止他的話語，「我知卿不是那類人。」他輕扯嘴角，笑容竟是令人心碎的苦澀，「我不會讓娘親無法安寧，但亦不能做出不仁不義之事。」他輕仰起頭，微閉上眼，輕喃之聲幾不可聞，「李兄，這是燦若最後一次幫你了。」
𨪜𨪜尉遲青見他如此神態，不安的感覺揮之不去，腦中迴響起那時話語。
𨪜𨪜「沈燦若對先祖在天之靈發誓，在我有生之年，必帶領赫連氏的子孫踏平中原，還我河山。如違誓言，母親於地下不得安息。」
𨪜𨪜驟然間，他睜大雙眼，雙膝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重呼一聲，「公子！」
𨪜𨪜沈燦若低頭，「卿何如此？」
𨪜𨪜「請公子三思而行。」尉遲青將頭重重磕在地上，「如果公子輕生，公主在地下同樣不得安息啊！」他跪行上前，「公子，你不念赫連氏基業，但怎可忘記公主含辛茹苦撫育之恩？更何況李鑒本不值公子如此付出啊！他……他……根本是一直在利用公子！」
𨪜𨪜沈燦若不語，尉遲青續道：「李鑒從來沒有停止過冬前南侵的打算，他在公子面說得好聽，但暗地裡一直在訓練士兵。就算公子取得寶藏，就算公子沒有被黃九郎所擒，他也會撕毀前諾，以血止血。冬季北方天寒地凍，他怎會久待？公子，你不要被他騙了！」他聲音放低，「越明到底是誰的人還未有定論，說不定他就是借此良機發兵……趁亂除掉公子也不一定……」話聲越來越小，他看見了沈燦若單身撐在榻邊，身形搖搖欲墜，嚇得他再不敢說下去，「公子——你……你當我亂說吧……你別這樣……」
𨪜𨪜沈燦若倚坐下來，咬緊下唇，身體分明在顫抖。
𨪜𨪜尉遲青狠狠給自己一巴掌，「我在胡說什麼！」
𨪜𨪜「不……」沈燦若幽幽道，「你沒有說錯。」
𨪜𨪜尉遲青呆呆看著，不能發一語。
𨪜𨪜「李鑒……他能在爾虞我詐的權利場中到如今地步，怎會是池中之物？」沈燦若緩緩而言，「我被那時的他吸引，落得一身情債，到此已泥潭深陷難以抽身。但沈某也不是愚不可及的人，他諸事安排得太過巧合……超過了他本身該有的決斷。」他將臉側過，「可笑我縱知種種真假各半，還是無法一刀兩斷。」
𨪜𨪜「不是公子的錯，是……那廝太過狡猾。」
𨪜𨪜沈燦若輕笑一聲，「李兄委實心如狡狐，燦若落入其網也不算冤枉。」他神色轉黯，「無辜的是受沈某連累的諸人……罷了，到時一併請罪就是。」
𨪜𨪜尉遲青耳中聽來竟是句句不祥，然沈燦若又是如此平靜，情不自禁地他問出一句話：「公子，你沒想過要報復李鑒嗎？」
𨪜𨪜沈燦若微怔，帳簾被風吹動洩出幾線夕陽，灑在身前。他站起，便沐浴在那淡淡的光華中。他字句中沒有絲毫猶豫，清晰得不容錯認，「我愛他。」
𨪜𨪜公子……無法出聲，尉遲青看著他輕輕的，發自內心地笑了。
𨪜𨪜沈燦若道：「尉遲青，待戰事稍平我便欲離開此地，再看幾眼南北風光，你可願相陪？」
𨪜𨪜尉遲道：「臣誓死相隨。」
𨪜𨪜沈燦若不再言語，心道：李兄，燦若祝你早日位登大寶，希望那時你不會忘記，萬里江山中有過一個沈燦若。
𨪜𨪜清笙淚流不止，頭一次怨恨康王，他在心中一遍遍地祈禱，康王，你若負公子必是悔恨終生。
𨪜𨪜此役烽煙未息，朝廷方面已是動盪頻傳。先是主張議和的兵部尚書被斬，數名將領受此牽連喪命的喪命，去職的去職。原來是刑部尚書的沈從輝，沈丞相的二子臨危受命接掌帥印，領軍三十萬迎戰北軍。
𨪜𨪜「燦若！」李鑒離了軍帳，便迫不急待地回來，正見尉遲青退出，皺起眉頭。
𨪜𨪜沈燦若順其視線看去，「他為上次得罪的事一直耿耿於懷，我怎麼說都安不下心。李兄，看來你帳下皆是一些耿直之輩啊。」
𨪜𨪜李鑒將他攬入懷中，偷得一吻，「他怎知你沈公子大人有大量？」
𨪜𨪜沈燦若臉頰泛紅，嗔道：「李兄怎可這般……不是讓他人笑話燦若嗎？」
𨪜𨪜「誰敢笑話？本王馬上把他拖出去斬了。」
𨪜𨪜「不關我的事！」清笙慌慌張張地逃出去。
𨪜𨪜沈燦若氣結，李鑒哈哈大笑，低頭問道：「聽清笙說你都沒有好好用飯，是飯菜不合口味嗎？」
𨪜𨪜沈燦若笑了笑，「不會，只是吃不下而已。」
𨪜𨪜李鑒捧起他的臉，「怎麼都要吃一點，再瘦下去就不見人了。」他揚聲道：「清笙，吩咐下去準備些清淡的飯菜。」他將手指放在沈燦若唇上，「不許說不，我陪你一起吃。」
𨪜𨪜沈燦若無奈地歎了口氣，李鑒將他抱坐在膝前，用手撫摩著他的長髮。
𨪜𨪜他依偎在那個懷抱裡，眨了眨眼，暫時不再想其它的事情。
𨪜𨪜「燦若，」李鑒道，「再過半個月就是你的生日了，想要什麼禮物？」
𨪜𨪜沈燦若歪頭，「是嗎？我自己都忘記了。」
𨪜𨪜李鑒將額頭帖上他的，「我把京都打下來給你做禮物好嗎？」
𨪜𨪜兩人視線那麼接近，沈燦若呼吸一滯，他微向後退，想避開去。
𨪜𨪜李鑒攬在他腰間的手收緊，唇相接觸。
𨪜𨪜「別躲我，燦若……」
𨪜𨪜話語炙熱得好像要被燙傷，沈燦若幾乎要溺入其中，恍惚間迷離終被天生的理智佔了上風，抵在男人胸前的手稍稍推拒，令其恢復退開。
𨪜𨪜李鑒緩緩調整氣息，眼中的慾望許久方沉下。
𨪜𨪜沈燦若站起身，坐到有些距離的位子上，他提壺倒茶，水灑出杯子。他這般年紀，受了情慾撩撥尚能克制，相形之下李鑒就困難許多，然他對華貴天成的沈燦若終存著幾分尊愛之心，行動之間也不願太過放肆。他輕咳一聲，道：「燦若，你知曉這次南軍主帥是誰嗎？」
𨪜𨪜沈燦若偏頭，「不是兵部的人？」
𨪜𨪜「不是。」李鑒道，「這人與你倒有些淵源。」
𨪜𨪜「我？」沈燦若微愣。
𨪜𨪜
𨪜𨪜
𨪜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