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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黑心經理最好命,立海烏野都能去》作者 沉睡蘑菇頭【完結+番外】

第196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九十六天

  月島的神來一筆, 雖然從分數上來看只是區區一分,但對烏野的戰略意義實在大得不得了。

  畢竟,這可是一個全新的得分點啊!

  ——在宮雙子通過完全復制快攻, 讓影山和日向難免有些束手束腳之後,他在網前直接開辟出了一個新的得分點!

  網前的得分點, 和主攻的得分是不衝突的,不如說網前完成得越好, 越能為主攻手們創造更好的條件。

  場上一共就那麼幾個人, 要防住所有可能的進攻點, 當然就要有所取舍。

  所以當日向的攻擊力被遏制,東峰和大地也會打得不順手,就是因為少了一個吸引火力的目標, 讓對面的攔網也好、一傳也好,都少了一塊需要擔心的位置, 只用盯緊他們倆就足夠了。

  而這個時候, 月島站了出來,直接從角名手裡拿下了分數!

  突破角名,本來就已經是一件提升士氣的大事,更不用說吸引防守的作用……

  「真不錯啊, 你這小子!你這小子!」東峰上來就是一通老拳。

  月島表情痛苦:「東峰學長,請輕一點……」很痛!

  可惜菅原不在,大地攔不住,又讓月島挨了幾下才把人拉開:「不過他說得沒錯,剛剛那個球確實來的很及時。」

  他抿抿嘴,猶豫著問:「所以, 你是看准了打的,沒錯吧?」

  月島知道他的意思, 輕輕點頭:「嗯,之前就想要突破對面那個攔網了。」

  也就是說,他是早有計劃,刻意利用日向的存在感,將角名騙了過去,然後得分?

  這是何等的計算量、不,是何等的縝密思維啊!

  明明是他自己要問的,大地聽了答案,又開始吃手:「好可怕、好可怕啊月島!」

  東峰也瑟瑟發抖起來:「對不起月島君!剛才不應該得意忘形,對你出手……請原諒我!」

  月島:……

  學長們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很愛演……

  他在這兒飽受贊揚,日向卻看得若有所思。

  他並不嫉妒,也不羨慕,只是想——

  他能不能也做到月島那樣呢?

  雖然他個子不如月島那麼高、攔網的技巧也不像他那麼純熟,但是……

  他能不能也做到呢?

  日向一邊想,一邊看向他必不可少的搭檔。

  想要穿破稻荷崎的攔網扣球,他一個人是絕對不夠的,無論如何,都少不了他的配合!

  「影山,你現在有空嗎?我想跟你商量……」

  但還沒走近,就聽見了二傳君的碎碎念:「……我才是、我才是……」

  啊?

  日向沒太聽清,但看他表情有些微妙,又上前兩步。

  這下能聽清了嗎?

  「……我才是、我才是……最會對付快攻的人!!」

  影山猛地握拳,「怎麼能被月島那家伙比下去!!」

  日向跟他一拍即合:「哦哦!就是!我們要把比分追回來,就用我們兩個人的雙手!」

  「哦哦哦!」

  「唔唔哦哦哦!」

  完全意義不明的對話。月島黑線:「兩只猴子。」

  幸好那兩人沒聽見,還在一個勁兒燃燒:「唔唔哦哦哦!我要成為——得分最多的攻手!」

  「我要成為最強的二傳!」

  英美裡在底下配音:「——在那之前,我不會再輸了!你有意見嗎!副攻王!」

  仁花一如既往認真記錄:「這是《海○王》的台詞……」

  山口一如既往地黑線:「都說了根本沒必要記啊……」

  「喂,影山。」

  影山回頭。

  日向衝他伸手:「接下來,我們可不能被月島那家伙比下去啊。」

  影山點頭,也伸出手,跟日向在半空中輕輕一碰。

  *

  看台上的火神,撇了撇嘴:「切,氣勢還不錯嘛。」

  黑子:「火神君,你是怎麼看到的呢?」

  火神一愣:「哦?對哦!我是怎麼看到的?」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按理說雖然他的視力很好,但沒道理坐在遙遠的觀眾席上,也能看清楚場上日向和影山那個隱秘的碰拳吧?

  旁邊的伊月學長,微微一笑,冷靜指出:「是不是因為火神你也鐘愛碰拳,所以天生就有一個碰拳雷達呢?」

  「碰拳雷達?那是什麼?」

  「就是說,你會對碰拳這個動作天然無比敏銳,細細地察覺到每個碰拳的人的行為……」

  「噢噢,原來是這樣!我就說……」

  黑子面無表情地將臉轉回來。

  壓根不想和這麼弱智的人說話。

  他的目光投向場中。

  雖然黑子沒有打過排球,但他也能看得出來,以日向的身高,在這個項目當中怎麼說都有點勉強,就像他在籃球中一樣。

  但偏偏就是這樣勉強的個頭,還能夠一直撐到現在。

  天賦、毅力、堅持,一樣都不少。

  黑子相信,觀眾席上有不少人跟他都是同樣的想法:這個日向翔陽——接下來,又會展露出什麼樣令人驚嘆的表現呢?

  不過對於其他排球部的觀戰人員來說,很快就意識到,影山似乎並沒有立刻跟日向重新聯手的打算。

  「相反,從他的托球能看出,這會兒的重心轉向了月島。」飯綱說,「是不想讓稻荷崎注意到嗎?他們那群狐狸眼睛確實都很利。」

  古森:「這是否是一種人身攻擊?」

  飯綱:「狐身攻擊還差不多!」把他們跟狐狸擺到一起,肯定是傷害到狐狸更多啊!

  影山對他給出的每個球都心裡有數,這是從小養成的習慣,一場比賽下來,他總要知道自己最常給誰傳球、最少給誰傳球吧?

  現在的話……大概,大部分依然在東峰學長那裡,但也有不少的球給了月島那家伙。

  後者手裡球一下多了起來,雖然有點詫異,但不是很多。

  畢竟可選的攻手就那麼幾個,日向現在暫時被對方盯住,有所防範,那網前的快攻最好就是找他月島了。

  至少在這一點上,月島是很有自信的。

  只是稻荷崎的反應同樣很快——宮治一看這球給了他,人立刻就撲了過來!

  很輕快的一記魚躍撲救,把月島分明已經快要得分的球,又重新撈了起來。

  一傳飛得有些高,好在角名鎮守在不遠處,抓准日向還在左邊邊線,而月島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直接將球一把扣下。

  甚至連宮侑和赤木都沒用上,僅僅靠著他們的主攻和攔網,就完成了一輪得分。

  這種級別的完整度……

  月島在心中暗嘆,果然是全國頂級。

  宮治還沒起身,半趴在地上從下往上看,微微揚起一個笑:「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就是不喜歡看別人得分。」

  明明是自己在俯視他的……月島想,但這家伙卻比他想像的還要欠揍。

  面對熱血的對手,月島可以禮貌無視;但面對這種煩人的對手——

  他沉著臉往回走,活動著手腕,壓低聲音:「喂,國王……」

  影山捏著衣領,擦了擦眼皮上的汗水:「給你傳球是吧?我看著辦吧。」

  月島沒在說什麼,盡管他和影山相性極差、關系不好,但也知道這家伙對托球的掌握、對球的分配和局勢的觀察一向是非常好的。

  即便這時候他有些出離憤怒,但也知道不要在托球上質疑二傳,這是每個隊伍攻手生存的基本要義。

  否則的話,就會——

  「喂!蠢侑!剛剛的球是什麼啊?你真的有在認真打嗎?」

  「哈?!你看我干嘛?這不是已經得分了嗎?」

  「是得分了,但是我剛剛差點把腰扭斷了好吧!」宮治氣得半死。

  剛剛那個球看著是正常的普通傳球,但實際上宮侑給添加上了相當強烈的旋轉,以至於在他面前急速墜落,險些就要出現大失誤。

  還好他自己反應靈敏,最後一刻幾乎是貼著球網把球擊打過去。

  這種詭異的角度,也讓烏野來不及接球,直接拿下一分。

  「不過不管怎麼想,剛剛這個球都太惡心了吧。」網的對面,以上帝視角看完一切的大地拍了拍月島的肩膀,「所以我說不要得罪二傳。」

  他看了一眼呆呆的影山:「雖然他現在看來還好,不過陷害攻手,是每一個二傳刻在骨子裡的特質……」

  月島:……

  「學長聽上去經歷了很多啊。」他嘴角抽搐。

  大地搖頭,往事不願回首,他也不想多談。

  和東峰對視一眼,心有戚戚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想當年,他跟東峰也是心高氣傲的攻手兩名!一度覺得只有扣球得分才是最帥的殺招。

  但入部沒過多久,菅原就讓他們體會到了,為什麼說二傳永遠是攻手在場上唯一的父親,為什麼說得罪任何人都不要得罪二傳……

  因為得罪了自由人,遭殃的是二傳;得罪了二傳,遭殃的就是攻手了啊!

  月島雖然把他的理論聽了進去,心裡卻並沒有太當一回事。

  畢竟他雖然嘴上說影山是國王脾氣,但實際上配合的時候也能感覺到,這小子在相當努力地遷就所有人。

  他的球盡管帶有很強烈的攻擊意圖和明顯的命令,但打起來是很順手、很舒服的。

  所以,應該不用太警惕吧?

  與此同時,場上的比賽節奏也並沒有放緩。

  月島對角名的壓制持續存在,但稻荷崎畢竟也不只是有角名一個人。

  大耳在旁邊分擔火力,以日向為突破點,不管是進攻得分還是攔網防守做的都相當到位;

  東峰和阿蘭的對轟,也只能讓兩邊的分差維持在一個還算可控的範圍裡。

  第一局已經被稻荷崎拿下的現在,第二局總不能再當作試驗一樣放過。

  但如果要說突破口……

  菅原在場下看了一圈,最後給出結論:「看來日向不振作起來,這一局比賽始終很難拿下。」

  而對面的宮侑,也有著同樣的判斷:「是從他開始的,當然要從他結束才對。」

  只要日向作為得分點再次活躍起來,烏野的困局就自然消散了。

  只是對於他們來說,當然是不希望烏野再度啟用影日的怪人快攻,所以自然而然的,他必須要從根本上打擊這兩人的積極性。

  「所以?」尾白挑眉,「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怎麼能叫壞主意呢?」宮侑笑眯眯地說,「總之——你們就看著吧!」

  整個第二局都打得非常快,停下來思考片刻,宮侑更加意識到這一點:比分已經漸漸接近尾聲,雙方都突破了20分的關鍵點。

  稻荷崎略微占優,23-21拿到兩分領先。

  只要再下一球,就意味著他們手握三個局點了。

  如果能拿下這一局,2-0領先,那麼對於五局三勝的比賽就已經擁有了絕對的優勢。

  也即是說,他目前的策略,會對整場比賽的走向……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這種手握關鍵點的刺激感,讓宮侑渾身過電般戰栗一瞬。

  沒錯、沒錯!就應該是這樣,就應該是這樣才對!

  只有站在場上、只有作為二傳,才能體會到這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絕對快感!!

  啊,這家伙笑得好惡心。宮治在心裡腹誹。

  但現在可是馬上就要重新開始比賽的檔口,他可不敢說出來,否則一個兩個球的陷害都不算什麼,這家伙能直接把攻手坑到說不出話來。

  宮治深深相信著他哥的人品,必然是能干得出這種事的……

  大概也正因為他沒把那句抱怨說出口,宮侑在接下來的比賽裡,對他也算是偏愛,反而放棄了得分率更高的尾白,轉而不斷從他這裡要求起怪人快攻的配合來。

  怪人快攻之所以怪,之所以在此之前一直能夠為烏野搶分,是因為它的速度非常之快,而且影山的出手時機把握得相當到位。

  配合上日向那個神出鬼沒的移動速度,讓網前的攔網也好、後排的防守也好,都無法判斷出進攻的方向或者球的來向,由此大大增強了防守難度。

  而宮治和日向的身體機能當然是完全不同的,他沒有辦法做到網前橫向距離的超快速移動,但這並沒有關系。

  因為——

  「你小子不是比他更強嗎?」宮侑輕輕挑眉,「從各個方面來說?」

  能從他嘴裡聽見一句宮治的好話,比老天下紅雨還驚奇,但宮侑自己可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宮治在進攻上的技巧,比那個小不點要高出整整一個台階,這是毋庸置疑的嘛~

  「所以,不要輸給他哦。」宮侑衝他做個鬼臉,「會很丟人的。」

  就譬如眼下這一個球。

  攔網的月島還在判斷宮侑究竟要往哪傳球的時候,宮治已經上到網前,准備起跳。

  日向倒是飛快地衝過來攔他了,但單槍匹馬的對抗當中,不說全面壓制,宮治至少也能輕松跟他平分秋色的。

  更不用說,宮侑的傳球技術跟影山也只是伯仲之間,絕不存在什麼壓倒性的強弱區別!

  幾乎只是一眨眼,球就已經從宮侑的指尖飛到了宮治的手中!

  眼看他就要順利從日向面前直接突破,旁邊的月島及時補防過來,兩個攔網湊到一起,威脅性當然就強了。

  換做是日向自己,他也不能保證就完全可以毫無風險地得分。

  畢竟多一個人,不僅僅是看上去更寬了這麼簡單,而是封鎖了至少40%的球路。

  更不用說月島的判斷有多麼精准,他一上來直接把宮治原本的朝向堵死,意味著後者必須在半空中變換球路和手臂的轉向……

  日向捫心自問,他是肯定做不到的。

  其他的攻手就一定能做到嗎?這話問到木兔面前,他都要說未必,實在是半空轉向要求的不僅僅是心裡的決心,而是實打實的能力。

  如果不能,當然就只是這樣

  但偏偏、偏偏他們對上的是宮治。

  宮治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呢?

  從一傳到二傳從主攻到副攻,沒有一個位置是他沒打過的,沒有一項技術是他不熟悉的。

  在隊內本來就有角名這樣一個奇葩攔網的前提下,空中轉向對於他來說,儼然是一個耳濡目染的技巧了。

  只見這名體格儼然很高大的攻手,硬生生在半空靈活變向,把腰擰過去半截,直接將球扣在了邊線!

  「24-21!」裁判宣布,「稻荷崎得分!」

  24-21,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稻荷崎只差一步就要拿下這一局,直接將烏野打成2-0;

  意味著烏野至少還要連續再拿三分,才能追平對手,每一分都心驚膽戰,決不能用有一丁點失誤;

  更簡單地說,24-21,意味著稻荷崎的局點——整整三個局點!

  ……烏野的大危機,來了!

  場外的觀眾席上,無論是飯綱、研磨這等戰略眼光一流的頂尖二傳,還是木兔、佐久早這樣嗅覺靈敏的超級主攻,在心裡都不約而同的浮現了這一句話。

  「只是這麼看的話,好像也沒有那麼嚴重吧?」梟谷的座位區,木葉嘟嘟囔囔,「就只是一分而已,再說了,就算這一局被拿下……」

  「這一局不能被拿下。」赤葦慢慢地說。

  「原本無往不利的重要武器,起不到作用,不僅如此,反過來被稻荷崎利用雙人快攻一路搶分,逼近局點。」

  赤葦的聲音很輕:「盡管有月島對角名在局部取得了少許的領先優勢,但這一點成績依然無法挽回總比分上的劣勢……」

  不遠處的研磨,也在難得耐心地給山本講解:「最可怕的不是一潭死水,而是無論怎麼反抗都無法掙脫稻荷崎的包圍。」

  他語氣卻很輕松:「所以說,如果這一局讓稻荷崎拿下的話——」

  明明分處在兩個不同的方位,但研磨和赤葦的聲音在這一瞬間仿佛合在了一起:

  「那麼烏野,應該就止步於此了啊。」


第197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九十七天

  「……既然是這樣的話, 不用叫暫停嗎?」潔子問。

  研磨和赤葦分析的東西,英美裡也在跟潔子聊起。

  不同的是,她語速比研磨和赤葦都更快, 姿態卻很放松。

  旁邊的仁花也小心翼翼地探頭問:「或者,我們可以申請一個復判?」

  在排球比賽當中, 對於出界或者打是否打手的質疑,可以酌情申請電子眼回放, 而中間這短暫的一分鐘兩分鐘, 也是心照不宣留給教練向隊員們傳授秘訣的黃金時刻。

  但英美裡搖頭。

  不僅搖頭, 她反而很詫異的扭頭看過來:「怎麼回事?我在你們心中的形像到底是怎樣啊?就這麼喜歡把所有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裡嗎?」

  潔子:「不是嗎?」

  仁花:「不是嗎?」

  英美裡:……

  「雖然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啦!我承認啦!」她皺著臉說。

  她也沒什麼好不承認的,這是她最大的特點,但在這種時候……

  「這種時候?」潔子歪頭。

  英美裡笑了笑:「是啊, 就是這種時候。只有他們自己才能做出選擇的時候,我是不會插手的。」

  不管最後的結果是奇跡般地連追6分拿下這一局, 還是在旁觀者的心知肚明當中輸掉這一局, 這個決定都必須要由選手自己來做。

  作為教練,她可以包攬一切,可以把選手們培養成除了聽她指令沒有自己想法的傀儡,這當然沒有問題——以烏野眾人對他的信賴, 英美裡只要願意,總是能做到的。

  但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潔子若有所思:「所以,英美裡其實是想把他們培養成,即便沒有你在,也能夠自由地走向任何地方的選手,是嗎?」

  其實今年這一個賽季下來, 她也有一點感覺到這種變化。

  大包大攬當然很有效率,但慢慢松手讓他們自己去發現問題、解決問題, 才能讓大家在排球這條路上走得更久吧?

  仁花一聽,忍不住就抽泣了:「學姐、學姐……學姐真偉大……」

  英美裡:「請不要總是有意無意地捧殺我好嗎?」

  不能說潔子的猜想完全不對,但這在她的打算當中,也只是很微小的一點點而已。

  「更重要的是,因為我們完全能夠承受說到這一局的後果。」說到這裡,她的聲調又變了。

  反而像是之前在分析局勢的時候,那種平緩的聲調。潔子想,英美裡的聲音,一向是很有特色的,在選手眼裡像喪鐘一樣清幽恐怖,在絕大多數普通同學耳朵裡則很富有感染力。

  雖然她的語調變動不大,也不是那種起伏激昂的類型,但總是莫名叫人信服。

  而在比賽當中分析局勢的時候,她更多會用一種下意識的、平靜理智的聲調來闡述自己的觀點。

  「就算輸了這一局,也是2-0,並不是最終的結果,況且他們的精神韌性都很強,絕對不是輸了兩局就會被摧枯拉朽拿下第三局的類型。」英美裡說,「所以可以在這裡冒一點險。」

  「最大的風險,才會帶來最大的收益嘛。」

  仁花肅然起敬:「原來是這樣!不愧是德久學姐——果然膽子很大!」

  英美裡:「你在誇我嗎?」聽著怎麼就這麼不像呢?

  但場上的選手們可沒有辦法聽見她的剖析,24-20,這可是整整三個局點,像三座龐大的山一樣壓得他們喘不過氣。

  絕對不能再出現任何一點失誤,這是所有人共同的想法。

  失誤意味著機會,而稻荷崎是一直絕對不會錯過機會的隊伍。

  對他們來說,不管是宮侑和宮治再度配合,以快攻拿分;還是由尾白阿蘭的強攻奪分,又或者是由角名大耳任何一個攔網的快攻來得分……

  只需要一分,只需要一次扣球,就能夠拿下這一局,拿到2-0的絕對領先優勢……

  「但這一分不是還沒開始嗎?」月島忽然說。

  幾個人齊齊看過來。

  月島不是一個很喜歡發表自己觀點的人,即便在班級裡,也多少顯得有些隨波逐流。

  他不喜歡把別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不喜歡備受關注的感覺,但這一刻,不論是同期生還是學長們都看向他的這一刻——

  月島聽著胸腔裡怦怦直跳的心跳聲,依然平淡地說了下去:「這一分既然還沒有開始打,那麼機會對於兩邊來說都是平等的。」

  「所以,我們沒必要緊張。」

  「是啊,說的對啊!」西谷首先表示了自己的支持,「月島也好,我也好,都想的是一樣的事——我們是可以贏的!」

  「你們這些攻手就放心去打吧,後場——」他指了指自己,眉眼相當驕傲,「有我在呢!」

  兩只眼睛圓又亮的樣子,實在沒辦法讓人不微笑起來。

  雖然只是口頭上的一句話,但大家的確感到心裡的重擔被卸去一塊。

  畢竟,這句話是西谷說的啊!他們隊裡唯一絕對一傳真神——西谷夕親口承諾,後場的地面防守有他在!

  那麼在所有人的心中,因為對方扣球而被迫失分的壓力,就這麼輕描淡寫消失了。

  月島點點頭:「網前的話,我也會注意……還有這小子。」他指了指日向。

  日向跳腳:「什麼叫這小子!再說你憑什麼學德久學姐的口吻安排我啦!我可沒有比你差到哪裡去……」

  月島額角青筋一跳:「我才沒有學!」

  影山還沒說話,旁邊東峰也表態了:「這局我的發揮的確也一般,後面我會更注意的,有需要拿分的地方,我會站出來。」

  「哦哦,旭!表現得很像一個王牌嘛!」大地戳了戳他。

  「為什麼每次我耍帥的時候都要被你弄破功啦——」東峰惱羞成怒,「而且不用像!我本來就是王牌好嗎?我!就!是!」

  月島站在一旁,雖然是由他開啟的話題,但他一直保持著平淡的心情觀察這一切。

  被情緒支配的是蠢才,月島一直堅信這一點。

  稻荷崎的優勢來源於他們的多種進攻武器。這是一定的。

  不管是尾白阿蘭,作為全國五大主攻手的強力進攻;還是角名和大耳學長在攔網上嫻熟的技巧,都功不可沒。

  但最關鍵的、最關鍵的……

  他忽然伸手,一邊一個拽住了影山和日向,二者就像見了鬼一樣扭頭看他:「干什麼?干什麼?」

  日向眨了眨眼,忽然猛地湊上來,把月島嚇得後仰:「怎麼?難道終於打算要跟我們做好朋友了嗎?月島——你小子!我就知道你也是這樣的人嘛……」

  影山:「哈,誰跟你是好朋友啊?別以為我沒聽出來你想把我拉下水。」

  日向壓根不在乎,依然把兩個人抓得死緊:「說吧說吧,你有什麼主意?快說出來我聽聽!」

  月島在自閉和發怒之間……選擇了大局觀!

  為了大局起見……!他深吸三口氣,勸自己,月島啊,日向都這樣了,你就讓讓他吧?

  又深吸三口氣,這才慢慢地說:「我覺得你們可以這樣……」

  *

  最後一分的話,按理說應該很好拿下吧?尤其對於稻荷崎來說。

  雖說烏野是在去年的春高拿到了優勝沒錯,但在絕大部分人眼裡看來,他們跟稻荷崎的水平應該並沒有什麼差距。

  那麼在第二局當中表現出來相當強勢領先地位,現在又提前拿到三個局點的稻荷崎應當會很快結束這一局比賽才對。

  但出人意料的,烏野的表現突然非常堅韌起來。

  雖然每一個球打的時間都很長,但東峰挺身而出,先後咬下了兩分,這對於一支被逼到絕境的隊伍來講,的確是非常難得。

  「而且注意看。」研磨輕聲說,「影山又在不斷地把球給翔陽了。」

  「翔陽?」黑尾一挑眉,「你們什麼時候都這麼熟了?」

  「這叫——打進敵人內部。」研磨說,「我只是不太擅長應付這種自來熟的類型而已。」

  他的注意力依然留在場上,留在影山的決策上。很奇怪。明知道無法得分,還非要把球給到翔陽嗎?

  這種不太能夠被理解的行為,反而引起了研磨的注意。

  常規托球即便技術再高,在研磨看來也就只是平平,因為這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要是我有那樣的技術我也會做的』——研磨語。

  但這種思路上的創新,能夠真正激發他的興趣,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研磨朝場內看去,比分24-23,已經是稻荷崎的最後一個賽點,如果再被烏野追上一分,就徹底追平。

  同樣的對烏野來說,這也是站在鐵索上的瞬間,因為稻荷崎必然會全力堅守這一分,稍有不慎就會失去平衡,直接跌進崖底,但——

  他們好像永遠不知道什麼叫做謹慎。

  即便是在這樣的緊急關頭,東峰的大力跳發被宮治完美接起,宮侑出手,直接從尾白的邊路狠狠往下扣。

  就在這一瞬間,剛剛還在網前的日向,卻忽然出現在了球的落點!

  他能接住嗎?研磨都忍不住挑眉了,身子甚至往前傾,身邊的音駒眾人莫不如此。

  他們對這個問題的答案都太感興趣了,誰不知道日向翔陽基礎極差,尤其放在一傳平均水平高的不像話的烏野裡,簡直就是差得一枝獨秀?

  但偏偏是他,偏偏是他上去接了——甚至讓他接住了!!

  雖然姿態非常難看,甚至被一球轟了個後滾翻,但接住了就是接住了!

  這球高高飛起,落點直接遠到了場外,但對影山來說完全不算什麼困難的事——他幾乎是站在場地邊緣,貼著廣告牌等待球的落下。

  「這樣長的距離,對於二傳來說還是太……」桐生搖頭,「就算是他……」

  就·算是他,就·算是影山飛雄?

  飯綱將這話聽在耳朵裡,忍不住搖搖頭。

  影山飛雄這個名字,可從來沒有跟這樣的句式搭配出現過。

  就·算是影山飛雄——?

  幸好是影山飛雄!!

  幸好,出現在落點的烏野二傳手是影山飛雄,所以他才能夠在這個近乎不可能的距離之下,以不可思議的指力、臂力和准確度,將球瞬間給出!

  「拋物線簡直能跟小真你的相比了嘛。」高尾忍不住攛掇。

  綠間皺了皺眉:「不一樣。」

  的確不一樣,他的投籃無論何時,只要出手之後,就不存在空中的干擾,只需要等待進入籃筐得分即可。

  但對於排球手當中的二傳來說,卻不是這樣。

  托球不能像投籃那樣,將拋物線抬得越高越好,反而要盡力考慮到對面攔網的阻礙,留給他們判斷的時間不能太長,所以最好是迎著來,同時又要考慮到攻手下球的習慣……

  綠間手指點了點扶手,忍不住說:「確實厲害。」

  如此厲害的一記長傳,在這樣的關鍵時刻給到了烏野毋庸置疑、毫無動搖的絕對王牌。

  東峰筆直的直線球,重重地砸在了尾白阿蘭的手臂上。

  「選擇的人選也很巧妙,球路准確,二傳和主攻的配合嚴絲合縫。」研磨簡練地說,「得分了。」

  26-24,這場不知道為什麼打的相當漫長的第二局,總算結束。

  「烏野拿下此局——總分,1-1!」

  這一球是打完了,但研磨的注意力卻依然停留在剛才的比賽當中。

  他為什麼會去接呢?

  研磨不由得想,翔陽不是個很會接一傳的人,整場比賽,之前也沒有看他表露出這種對一傳的爭搶欲。

  所以他為什麼會去接?

  或者說,換言之,如果翔陽不去接的話,剛剛那個球該是誰來接呢?

  西谷?不對,西谷的位置太遠。

  尾白在扣殺的時候,刻意避開了自由人的方向,也就是說當時在他身後的其實是……

  其實是,月島?

  越是往下深挖剛剛的情形,研磨對此越感興趣。

  他不斷地回想著——日向為了掩護月島,去接了這記一傳,這大概就是他的打算?

  不過只論接一傳的技術,他們兩個大概在伯仲之間,所以不存在他去接成功率會更高,所以只是為了保證月島的行動自由?

  而月島的行動……

  他忽然扭頭:「小黑,剛剛你注意到烏野那個月島君了嗎?」

  黑尾點頭:「你說那個攔網小子?他啊——」

  黑尾回想起什麼似的,忽然眯了眯眼:「他剛剛在網前,可是把角名給騙走了哦。」

  在網前,也就是說在影山那一發幾乎可以列進本年度十佳之列的超長高難度傳球注入進來的瞬間,除了東峰之外,月島也在起跳?

  並且為自家王牌學長騙走了一個攔網?

  而翔陽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才替他掩護的嗎——因為知道對於稻荷崎來說,現在的他並不是一個很顯眼的威脅,又或者說只是一點所謂的直覺呢?

  研磨微微笑起來,兩眼不自覺地輕眯:「欸,果然烏野才是最有意思的……」

  「真想,狠狠玩弄他們試試看啊。」他愉悅地說。

  黑尾:「請不要隨意把我們音駒帶壞成反派畫風好嗎?謝謝配合。」

  賽場上打完第二局的雙方球員,互相點頭示意,預備要下場休息。

  擦肩而過的瞬間,影山抿了抿唇,忍不住問:「宮侑學長在給出傳球的時候,都是怎麼想的呢?」

  宮侑:?

  他完全沒理解到影山的意思,扭頭問:「你說什麼?」

  影山想了半天,在宮侑逐漸不耐煩的臉色下,又問:「就是……因為我總是會有一點忍不住想要讓大家按照我的想法打球。」

  他抿唇:「但是學長們很好,從來沒有什麼意見,我反而有點……」

  之前他說學長們太好人,也有一點這個意思。

  其實影山對自己的毛病,不能說一無所知——他對比賽的理解高出常人一截,當然就會下意識想要指揮攻手該怎麼打球。

  自我意識稍微強一些的攻手,都會對此感到不滿的。

  只是來到烏野之後,大家就像完全沒有這回事一樣,除了有些時候月島會發牢騷,更多時候都不會提起……

  影山、影山其實有一些不好意思,和一丟丟的愧疚。

  即便輸了比賽,宮侑的表現竟然也稱得上很有風度,並沒有對他翻白眼、陰陽怪氣,而像是被他的問題逗笑了一樣,微微勾了勾唇角。

  「小飛雄,你可是二傳啊,怎麼能把自己擺在和那群攻手一樣的地位呢?」他很誇張地說。

  宮侑不知道身後的宮治正躍躍欲試准備揍他,還在耍帥呢,用指節按按太陽穴,歪著頭對影山說:「二傳在球裡給攻手發出暗示,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從很早之前我就想說。為什麼要感到不好意思?我真是無法理解你。」

  在影山的痴呆臉裡,他繼續滔滔不絕:「二傳,就應該要厚臉皮才對!你的每一個托球都是最優秀的,該乖乖聽話的是那群攻手才對!」

  宮治:……

  他甚至都不生氣了,只覺得震撼。

  「你就這麼帶壞學姐的寶貝吧……」他麻木地說,「學姐真的不會放過你的……」


第198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九十八天

  「你剛剛問宮侑學長什麼啊?」日向擦著汗問。

  影山:「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日向不依不饒:「說說嘛~就說說嘛!」

  影山呵呵兩聲, 打定主意不告訴他。

  廢話!這種專業上的問題,影山絕對只會告訴他認可的,在二傳上能夠指導他的人!

  而日向這家伙……

  他扭過頭上下看了幾眼, 想在二傳上指導他?下下輩子還差不多。

  莫名其妙感覺自己被鄙夷了的日向,也並不生氣,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影山!雖然你是還不太能完美地追上我,但我相信!只要你勤奮地練習, 加以時日, 一定能成為……」

  話沒說完, 就被影山一腳踢在屁股上。

  這回連大地都不想管了,反正他們倆不是你招惹我就是我招惹你,何必費這份閑心去管呢!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 該喝水的喝水,該擦汗的擦汗。

  英美裡卻在這時走了過來了。

  大家不自覺放下水瓶、毛巾, 彼此對了對視線, 很難不流露出詫異。

  換了是誰都會感到詫異,畢竟剛剛第二局對面局點,那麼危機的時刻她都沒有多說什麼,怎麼會在這時候突然……來賽場邊看比賽呢?

  英美裡一貫穿的是運動套加運動鞋, 走過來的時候也沒什麼聲音,以至於一路走到日向面前,橘頭發的一年級副攻才抬頭看向他的德久學姐。

  「……怎麼了嗎?」日向一臉茫然。

  他剛剛還在跟影山扯頭花,兩個人站得很近,但接下來的話最好是單獨說給他聽。

  英美裡這樣想著,看了一眼影山的表情。

  一秒鐘作出判斷:啊, 這家伙絕對不是那種能夠從她眼色裡體會到現在他該退場的人。

  於是又往旁邊挪了挪視線——跟月島對上了眼。

  後者幾乎秒懂,立刻起身, 抓著影山的後衣領把他拖走:「來來,國王大人,這邊請……」

  不得不說,月島雖然脾氣稍微有些怪異,難以琢磨,但關鍵時刻是最好溝通的人。

  英美裡在心中給他貼上一朵小紅花,但面對日向時,又收斂了表情。

  「剛剛那一局打得挺不順的,對不對?」

  日向點頭:「就是……很奇怪的感受。」

  啊,所以學姐是為了不讓影山聽見他被訓,才專門把人支開的嗎?

  日向腦袋裡燈泡一亮。

  果然是特別特別體貼的學姐!

  這麼一想,他更直言不諱地剖析起自己:「其實,我感覺也沒有專門要攔我的意思,只是、就是……」

  他小心翼翼地從眼皮下看了看英美裡的表情,辨別了半天,確認學姐沒有生氣,才小聲說:「……我總覺得,影山好像給我的球變少了?」

  哪怕換做是任何一個其他攻手來講這句話,英美裡都會覺得這是他在暗示想要更多一些的托球,想要討取一點偏心。

  這種話,她來說還算合理,但攻手自己說就有點出格了。

  ——但這話可是出自日向之口啊!

  日向翔陽,他能懂什麼呀!他也就是只15歲的橘色小狗而已啊!

  英美裡如此這般想著,問他:「為什麼少?你有想過嗎?」

  日向:「大概因為我不能得分?所以嘛,哼哼,二傳這些利益至上的家伙!一看我不能得分,立刻就把我拋棄了!啊學姐我不是在說你……」

  「你少在這裡此地無銀三百兩。」英美裡差點被他氣笑了,「不說後半句會怎麼樣?」

  日向傻兮兮地揉了揉鼻子:「但學姐你說,難道不是這樣嗎?」

  英美裡呵呵:「要是你不能得分,別說他們了,我也會拋棄你的啊。」

  「學姐好殘酷!」

  英美裡又笑了一聲,問他:「你對宮雙子的快攻,怎麼看?」

  日向有點茫然:「就……很厲害?」

  他自己很清楚,在和影山的練習中花了多少精力、時間,才磨煉成現在的樣子,所以才會對宮侑和宮治獲得的成就,感到相當欽佩。

  「不要光是欽佩啊!」英美裡怒喝,「欽佩又不能拿分!」

  日向一哆嗦:「是!下一局我一定狠狠得分!」

  不遠處一直默默注意著這邊的月島,百思不得其解:「日向那小子,為什麼可以這麼自然地跟德久學姐說這樣的話呢?」

  就好像他們認識很久一樣,就好像他們原本就是好朋友一樣……他難道不需要去猜測,學姐聽了這句話會不會高興?是什麼反應?會怎麼想他嗎?

  百思不得其解也於事無補,第三局比賽很快開始。

  月島定了定神,他的狀態總是很穩定的,不管心裡在想什麼,不管腦子裡在想什麼,手上給出的球也好,擺出的攔網姿態也好,總是像教科書一樣精准穩定,讓人安心。

  一上來就先單槍匹馬,攔了宮治一發扣球!

  對面的銀發主攻手咬牙切齒,又帶著一絲雲淡風輕,抬頭看他:「哦哦,突然起勁了嘛,眼鏡男?」

  月島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迷茫,似乎不知道他在說誰。

  過了兩秒,又假裝反應過來:「噢,原來是在說我嗎?我沒有起勁啊,就是正常發揮,沒想到會把你攔住的,宮治同學。」

  這回10%的雲淡風輕也沒有了,宮治冷冷說:「是嗎?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下一次了。」

  他們倆在這邊對上了,旁邊的日向也不遑多讓。

  剛剛第二局沒能發揮出正常的水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對面宮雙子的快攻擾亂了心情,而影山這種在托球上絕對理性的二傳,也不會把寄托什麼『突破的希望』在他身上。

  不過現在嘛……

  影山用余光估量著他的狀態。

  倒是可以讓他試試。

  7-10,三分的分差……

  這種時候,當然可以大膽地派上具有殺傷力的武器了!

  宮治的跳發強而有力地擊打在西谷的手臂上,一傳之神不負眾望,充分消化了這份衝擊力,直接送到影山手邊。

  後者手指微蜷,視線雖然沒有往下落,但腦海裡已經浮現出整個賽場的情形。

  網前有誰?

  宮治還沒趕回來,恐怕打算在三米線扣殺;大耳和角名是肯定會在的,再就是……

  尾白!

  這位一直在等待機會的主攻手,在此時此刻站了出來,和剩下兩人組成了密不透風的三人攔網!

  「還好吧?」月島抬頭去看出自影山之手的漂亮拋物線,「對他來說,應該不成問題。」

  半空中的球,穩穩傳到了日向手邊!

  而這位集聚了全場目光的攔網,毫不猶豫地將球扣了下去!

  於是場內場外的所有人,又一次體會到了原汁原味的怪人快攻,究竟該是什麼樣的速度,什麼樣的節奏。

  快,實在是太快,不管是大耳、尾白還是角名,網前作為攔網的三人連反應都來不及,就聽見裁判宣布:「8-10!」

  宮治連埋怨的力氣都沒有了:「這是什麼球啊?」

  「確實——」角名拖長了聲音,「搞得我已經按捺不住殺心……」

  尾白震撼:「你要殺誰?」

  「當然是!」

  當然是?

  宮侑聽了個尾巴,走過來就聽見他說:「當然是,宮侑!」

  宮侑:「哈?」

  角名完全不尷尬,繼續說:「要是你能給我也托出這種球就好了!」

  宮侑簡直不理解他:「你說什麼蠢話呢?」

  尾白倒是很理解。

  要是他能給自己托出這樣的球就好了……因為,看上去確實很帥啊!!

  很帥的日向,正在發出一些並不是很帥的感嘆:「啊,扣下去了。」

  影山無語:「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吧?」

  雖然對這家伙來說,確實是很久不見的快攻扣球啦。

  日向沒在意他的挖苦,先看看自己的手,又特別興奮地衝著教練席揮手:「學姐!我扣下去了!影山這家伙居然給我球了!」

  影山在後面撇嘴:「只要你能打得下去,不管多少球我都會給,打不下去的話,一個球也別想要。」

  「哇,好冷淡,不過——」

  剛剛才成功打下去,並且之後也會源源不斷得分的日向,眼睛一亮:「我喜歡!」

  「只要能得分,你就會不斷給我傳球,沒錯吧?」他目光一轉,看向網對面的大耳,「所以,我會一直得分的!」

  完全沒能攔住的大耳,根本不想看他的臉,轉過頭深深吸了口氣。

  久久不打,他都快忘了這套快攻是什麼等級的殺傷力。

  旁邊宮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他,只聽他說:「雖然阿治那家伙蠢了點,但至少也還算能跟我配合上,總有我們拿分的機會。」

  新鮮的空氣進入肺裡,大耳有些發熱的頭腦也冷靜下來:「嗯,我沒事。」

  只是一球而已!

  現在的比分,還是他們領先!

  球權換到烏野,東峰跳發,赤木同樣接得很穩。

  一傳到手,宮侑心中的火燒得更旺了。

  從剛剛影山和日向飛快得分開始,他胸口就像猛然多了個大洞,又像燒起一團烈火,叫囂著不滿足,要得分、要得分,要又快又凶狠地得分!

  烏野能做到的,稻荷崎也可以;影山能做到的,他宮侑也可以!!

  二話不說,托球給到了他的雙胞胎弟弟。

  「阿侑!先不要——」

  赤木的呼聲被淹沒在後場。

  自由人能看到的,永遠比前方的攻手更多,而赤木之所以覺得不妙,是因為明明剛剛還在對位角名的月島,突然換到了宮治面前!!

  怎麼回事?這家伙……!

  宮侑的腦子飛速轉動起來,眼鏡男做事絕對不會無的放矢,他既然會換過來,那就是覺得他能夠阻止阿治的進攻?

  憑什麼阻止?就算他對怪人快攻很有經驗,但他們稻荷崎、他們兄弟兩個,又不是『有點經驗』的人,就能攔下的存在!

  想到這裡,心中洶湧澎湃,干脆衝宮治大喊:「讓他們好好瞧瞧!你是怎麼得分的!!」

  宮治雖然相當不情願,但礙於生理構造,心有靈犀地領會了他的意圖。

  不得不說,他自己也有這樣的想法。

  作為一名主攻手,不管再如何謙遜、再如何平衡,但心裡多少也是有些傲氣的。

  他是很強的,他能夠無往不利地下球。

  宮治無論何時都是這樣相信著。

  於是,毫不猶豫地助跑、起跳。

  這次他跳得非常輕巧,超乎任何人想像的輕巧。

  原本跳躍並不是宮治的優勢項目,尤其是按照他原有的身高來說,跳躍帶給他的附加值似乎並不明顯。

  但這一球,卻跳得格外高。

  也就意味著,他能夠在更高的點將排球扣下!

  原本宮侑的托球就給得夠高,加上宮治的超常發揮,讓這一球的打點出現在了一個不可思議的位置!

  無論如何都趕不上了吧……宮侑余光裡掠過一抹明黃的影子,他知道是烏野的眼鏡男在奮力直追,但……都那麼高了啊?

  這個高度,雖然不能說是完全沒有可能的,但確確實實不是常人能夠觸碰的水平。

  宮侑在心裡替換了一下,即便是鷗台那個不動之晝神,恐怕也攔不住的!

  『砰』的一聲!

  像征著得分的美妙聲音,在宮侑耳邊響起。

  「14-10!」

  宮侑的視線,茫然地隨著排球落向地面,耳畔落下宣判:「烏野得分!」

  被攔下來了。

  被攔下來了?

  他的托球給得那麼高、球路挑得神准以至於對面甚至只有月島一個人來攔網……

  這樣的球、這樣的球!

  怎麼會被攔下來……怎麼會被攔下來呢?!

  宮侑慢慢睜大眼睛,這一刻,他連速速甩鍋給宮治這件事都沒想起來。

  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哼。

  瞥見宮侑不可置信的表情,月島想,這種高度的球,還是比不上合宿那會兒綠間的投籃。

  一米九往上的大個子,原地蓄力起跳,外加往上給出的投籃……

  「那可比扣殺難太多了。」月島輕聲說。

  他狀態一起來,即便日向把全副精力放在進攻上,烏野的攔網都密不透風。

  場外的觀眾再如何看不懂排球,也知道那個在網前一攔一個准的家伙相當厲害。

  「不是說一個人攔網很難嗎?怎麼每次他都出手這麼准啊?」

  「看得還挺爽的,像我吃薯片,一咬一個准。」

  「別人攔得那麼帥,你就知道薯片……」

  這會兒輪到看台上的攔網們神情凝重了:「這個人,真的是一年級嗎?」

  星海噴笑:「之前你還嘲笑我來著——」

  剛剛日向打快攻那會兒,同為小個子攻手的星海感到一絲微妙的競爭心,被旁邊晝神好一通笑;

  現在倒好,照樣被一年級後輩嚇得腿軟嘛!

  「小黑覺得呢?」研磨單純好奇,「這個月島君,是什麼水平?」

  雖說攔網沒有公認的頂級強者,但黑尾的水平大家有目共睹,這時候也紛紛安靜下來聽他講。

  「硬要說的話……」黑尾摸著下巴,「節奏很好?」

  鷲尾點頭:「確實,他看上去並不怎麼費力,但最後的結果總是很好。」

  攔網的節奏,永遠是他們需要鑽研的課題,什麼時候起跳、什麼時候伸手、力氣給到什麼程度才能剛好把球攔回對面場地而不至於彈飛……

  黑尾嘆了口氣,一想到以後很可能要在賽場上和這種人對上就很煩:「這位月島同學,在節奏上有相當的天賦呢。」

  研磨很懂他為什麼煩躁:「反正英美裡是不會讓他的天賦浪費的。」

  黑尾垮起臉:「如果能浪費反而好了。」

  恐怕稻荷崎也是這麼想,尤其是已經被連續攔了三回的宮治。

  眼看他總算放棄跟月島硬碰硬,預備去找尋一種新的進攻方式來繞過他讓人絕望的攔網,月島當機立斷,一把扯過日向:「換位。」

  他冷淡地吩咐。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命令啊?!」日向大喊。

  話是這麼說,但日向還是乖乖地換了過來——別誤會,他只是沒掙脫月島的抓捕而已!

  對付宮治,他不能說信心十足,但怎麼也算是頗有經驗;而且對月島來說,要換位去對付角名跟大耳,又更能物盡其用。

  ……所以這只是出於效率的考慮而已!

  日向在心中衝自己強調,絕對不是他聽從了月島的意見!!

  絕!對!不!是!

  月島一個人對上了角名和大耳,與此同時,宮治也被日向盯得很牢。

  雖然宮治也好、兩個副攻也好,都不算是稻荷崎最強勢的獨分點,但現在只有尾白一個人,即便他是全國排得上號的主攻手,也獨木難支。

  更何況要他去做攻防一體機,同時面對烏野的進攻,還要組織起他自己的進攻,簡直是難上加難。

  「看過稻荷崎比賽的觀眾朋友們應該都比較清楚,尾白的一傳一直不大能跟得上節奏。」

  趁著場上堅持,解說適時地插入自己的分析:「他來接一傳,效果都不太好,以前還有其他攻手幫忙,但現在……」

  只是他的解說在場外人看來,好像有點危言聳聽,很多觀眾看他接球,也都覺得沒什麼:「這不是能接到嗎?」

  「是啊,這不是接得挺好嗎?」

  「宮侑不是也跟著就二傳了嗎?哇——自己接一傳,還自己跳起來打嗎?」

  「能接到,和接得不錯,那可是完完全全的兩碼事啊。」一傳專家夜久,忍不住嘖嘖點評。

  身後同樣作為頂級自由人的古森,往前排的觀眾席椅背上一趴:「學長說得太對了~要接到,換誰不能接到呢?」

  要只是說碰球,換個業余人士——哪怕是旁邊的觀眾上去,多數時候也是能碰到的。

  但手型、角度、身體的平衡,以及最最微妙細節的球感,才是決定這一記一傳究竟質量如何的關鍵。

  一傳影響二傳、二傳影響萬物。這個道理是亙古不變的。

  而在稻荷崎,能接一傳的人只有自由人和尾白的當下,這兩個人的忙碌程度,以及一傳隨處亂飛的癲狂程度,簡直都不用贅述。

  只看宮侑兩腳都快跑出火星了,就能體會一二。

  原本就已經撐得很辛苦了,這時候還要應付日向突如其來的奇襲——又輪到他登場了!

  只見此小橘子一個咕隆咚,從後排飛速上前,也不盯防什麼宮治了,直接就是一個原地起跳!

  角名忍不住要翻白眼,拜托,也不要這麼誇張吧?影山甚至都還沒到位啊!

  不過到不到位,實在不影響影山傳球。

  這名貢獻出無數名場面的二傳手,完全背對著球網,竟然也能精准無比地將球送到日向手裡!

  「沒事,盯緊他!」大耳左邊宮治、右邊角名地擋在日向面前,「我們是三人攔網,不管他打出什麼樣的快攻,都能攔下來!」

  的確,很危險!

  日向甚至還沒分析出為什麼危險,腦子裡的雷達就已經響了。

  雖然人還在空中,但他幾乎整個人都轉了一個方向,腰一擰,球路立刻變了!

  原本眼看是要落在宮治手上的球,竟然直直朝著沒起跳的尾白去了!

  尾白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他的一傳水平,距離宮治還差了一個角名,更何況日向的球來得太出其不意、太刁鑽詭譎。

  「20-12!」令人瞠目結舌的分差,「烏野得分!」

  稻荷崎,接連丟了八分!

  比分被拉開到20-12,而烏野勢頭正好,不管是網前兩個攔網,還是逐漸打開視野的主攻,都手感發熱,儼然要一口氣把這一局拿下了!

  說是他們的生死存亡之際,也並不為過。

  「這種時候,就是他登場的時候啊。」英美裡無奈。

  她可以把烏野人揉圓搓扁,但總不能阻止對面換人吧?

  「稻荷崎——請求換人!」

  英美裡抬眼向隔壁的教練席看去。

  即將上場的選手,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輕捏著號碼牌,微微垂著頭。

  側臉冷靜又淡然。

  ——北信介,終於要上場了!


第199章 黑心經理第一百九十九天

  北信介, 並不是一個氣場很強大的人。

  但他一步一步走上場的姿態,太閑適、太從容,以至於不管是誰看了, 都會覺得他是一個胸有成竹的選手。

  「——我的雷達!!!」

  影山扭頭:「?」

  日向忽然開始旋轉,原地那種, 圍著他自己打轉:「我的雷達告訴我,他不簡單!」

  月島:「抱歉我不能理解。」

  嘴上說著抱歉, 語氣卻完全不抱歉。

  他對日向的語言表達能力向來不抱希望, 更不用說跟他那種野獸直覺疊加, 簡直就是邏輯派的災難日。

  但月島不否認,他一看到北信介,心裡的雷達也嘀嘀嘀地響了起來。

  北對烏野眾人的敵視目光視若無睹, 慢慢走上場地。

  尾白垂著腦袋:「信介,抱歉, 我的失誤……」

  北搖頭:「不是你的問題, 或者說,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

  他目光清凌凌掃過,宮侑挺直了背:「我也有很大的問題,明明可以換一個攻手下球的, 但有時候就是想……」

  他咬咬牙。

  這種話對宮侑來說,怎麼也都還有點羞恥:「……就是想較勁,所以就會弄巧成拙。」

  「還會弄巧成拙呢。」關鍵時刻,宮治也不忘笑話他,「昨天晚上回去偷學國文啊?」

  但在北看過來的一瞬間也收斂了神色,很是嚴肅, 兩腳並攏:「我!我也有很大的問題,包括身份認知上太死板了, 所以很多時候沒能夠靈活反應。」

  就像之前,不管對面是誰要扣球,我都可以把自己變成攔網來考慮的,但是……

  他說到這兒,神情忽然有些茫然了:「但是我好像有點被自己作為主攻的身份限制住了。」

  北沒有點頭,只是將視線從他身上挪開:「你能這樣想,說明的確有在思考。」

  他環顧一圈,語速有些慢,讓眾人都忍不住安靜下來乖乖聽他講:「之前烏野和井闥山的幾次比賽,我們都有在看。你們覺得,他們當時能夠取勝最大的原因在哪裡?」

  「東峰學長的攻擊力。」宮侑說。

  「菅原學長的調配。」宮治說,「很縝密。」

  「又或者他們的一傳防御體系,不管是主攻也好,副攻也好,都很能接球。」尾白接過毛巾,吸干腦門上的汗,「更不用說他們那個自由人了,簡直是變態。」

  「當然,他們能夠獲勝的因素很多,只是我也更想把這些因素稱之為充分不必要的條件。」

  「充分不必要?」

  「也就是說,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最最核心的關鍵?」角名反應很快。

  這時候北才點了點頭:「唯一最必要的條件,應該是節奏才對。」

  不管是完善的一傳體系,還是強大的攻手,或者是縱覽全局的二傳,這些難道井闥山就沒有嗎?難道稻荷崎就沒有嗎?

  但在比賽當中能夠讓烏野占據上風的,卻並不是他們在這些紙面硬實力上的出色,反而是一些讓人難以察覺的東西。

  稻荷崎的其他隊友同樣一點就透,這時立刻反應過來:「就好像最開始的時候,他們非要跟井闥山打快節奏對攻?」

  尾白說:「雖然井闥山在這方面也不弱,但肯定沒辦法跟他們比較……」

  「今年也一樣啊,他們變來變去的,一會兒一套辦法,讓井闥山始終疲於追趕……這也算是一種節奏嗎?」角名挑眉。

  北點點頭:「這當然也算一種節奏。」

  他停頓片刻:「如果用跳舞來舉例,每一個舞種都有自己的節奏吧?如果跟不上節奏,就會踩錯步子,讓整支曲子亂掉。」

  「所以每次切換的時候,該在什麼時間點切換、該以什麼樣的比例變換節奏,這些都很有講究。」

  「如果說烏野的每一個選手都是風格迥異的樂師,那麼他們的指揮者——」

  北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教練席上。

  德久英美裡。

  這是一個北信介從很早以前開始,就頗感興趣的人。

  要說有多早,大概從國中的時候開始。

  他和德久是一屆的,這意味著德久在國三創下三連霸壯舉之時,北同樣也聽聞了她的名字,倒不如說,整個全日本國中體育界,就沒有一個人沒聽說過她。

  所以後來稻荷崎第一次跟他們合宿,一向狂妄傲慢的宮兄弟也都沒表露過一點點的挑釁。

  畢竟搞體育的嘛……你要說這個德久學姐脾氣有多差,應該也不至於;但三連霸隊伍出身的經理,現在又兼任了烏野整支隊伍的教練,這種人,脾氣能好到哪裡去呢?

  很難說宮兄弟的審時度勢有沒有救他們一命,但北在合宿中,對德久的確有了更多的了解。

  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注意細節,反而更在乎場上的局勢。

  節奏……氛圍?

  總之,是一個重視大局多過於細節的人。

  她的風格,北也有所研究,德久最喜歡做的就是料敵於先,尤其是快人一步地轉變自己的腳步。

  有時候以守轉攻,有時候以攻轉守,總之最要緊的一個字,就是快!

  比井闥山更快,比梟谷更快,比任何學校的反應都要更快一步。

  由此,讓所有人的反應速度都落後烏野。

  這樣看來,的確能讓烏野變成一支不好對付的隊伍。

  北認可她的做法很有效,卻並不認為稻荷崎就只能束手就擒。

  他也許是不能像德久那樣讓稻荷崎永遠快人一步,但,又為什麼非得要快人一步呢?

  北兩手反握,將雙臂往背後伸直,肩膀被強行支開的一瞬間,他慢慢吐出一口氣。

  只需要每個人都做到自己該做的事,那麼無論對手擺出什麼樣的姿態,稻荷崎都是足以應付的。

  他的平靜同樣感染了面前的隊友,剛剛還爭得面紅耳赤的宮侑和角名也安靜下來,每個人的目光裡都多了幾份耳濡目染的沉穩和堅毅。

  「第三局,無論如何也要拿下來……這種話,我是不會說的。」

  北難得開了個玩笑,他挨個支起兩條腿,活動開韌帶,將肩頭的外套脫下,放在長椅上整齊疊好。

  「走吧。」他只是說。

  雖然是夏天,但在脫掉外套的瞬間,體溫驟降,讓北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戰栗。

  真難得,北想,他竟然有一種,一定要贏過某個人不可的感覺了……

  *

  20-12,八分的落後。

  「你覺得呢黑尾?」木兔相當活潑地反趴在靠背上,「稻荷崎還有沒有機會啊?」

  也沒等黑尾回答,他兀自往下講:「我覺得未必不能耶,畢竟稻荷崎很能拿分,之前不就在有一次比賽裡11-18還反敗為勝拿下一局嗎?」

  赤葦:……

  有沒有可能,學長你說的那一局漂亮反敗為勝裡,稻荷崎面對的就是你旁邊坐的井闥山呢?

  他都不敢多看飯綱學長的表情,僵著臉勸他:「啊,學長你看,日向君又去接一傳了。」

  木兔注意力一下就被轉移:「是嗎?我看看我看看!」

  黑尾在修羅場邊路過,忍不住給赤葦比了個大拇指。

  真了不起啊,赤葦君!

  不過他也不全是為了扯開飯綱的注意力就胡說,日向自從之前接過一個關鍵一傳之後,就一直被大家寄予厚望,期待看到這名小不點副攻的亮眼表現。

  這時候看他一來就接了尾白的扣球,頓時此起彼伏地誇獎起來:「哦哦!了不起!」

  「看著感覺好痛啊,真希望他能挺住!」

  「小不點,打得好!」

  場上的日向,卻並不像大家以為的那麼吃力。

  他感到很興奮。

  接一傳,原來是這麼能讓人感到興奮的一件事嗎?

  日向對此沒有答案,他不是一個凡事都要刨根問底的人——感覺!感覺對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此時此刻,他想要接一傳,也相信自己能接好,這就夠了!

  「日向翔陽的一傳——!」解說同樣激動,「這位一年級新生,今天在對戰稻荷崎當中的表現確實非常出彩!不管是快攻還是防守,都表現出了比以往更高的水平!」

  在烏野大比分領先的前提下,解說實在不介意錦上添花,讓觀眾們的心情更加起伏不定。

  「這一個球,烏野同樣打得順風順水!果然是領先八分的優勢,讓他們的動作都更有底氣……嗯?」

  解說的聲音忽然卡殼了。

  從日向到影山,在到給東峰的托球,都完美無瑕,堪稱教科書級別的聯動表演。

  但扣球下去的瞬間,時間就像被截斷一樣,只留出一幀——東峰的扣殺被穩穩接住的一幀。

  而截出這一幀的人,正是剛剛上場的北信介!

  不需要適應、不需要融入,只一個球,北就阻斷了烏野勢不可擋的奪分節奏!

  不緊不慢的一傳,從他手中飛向宮侑,後者簡直都要掉眼淚了——只有老天才知道,北學長給的球,跟剛剛到處亂飛的一傳相比,是多麼令人感動啊!

  這回他直接下了狠手,漂亮到不可思議的背飛,逼得角名不得不直面他的心裡陰影月島,直接從後者的頭頂扣下!

  「13-20!」裁判宣布,「稻荷崎得分!」

  急促的喘息聲,讓角名聽不清裁判的聲音,唯有旁邊紅彤彤的記分牌一閃,才讓他意識到,啊,原來剛剛那個球不是錯覺?

  他得分了?

  但他有做什麼特別的事嗎?明明之前一直很難突破的月島,他有額外做出什麼奇異舉動,來對付這家伙嗎?

  明明是沒有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走到了北身邊:「北學長……」

  北卻像沒察覺到他想說什麼一樣:「打得不錯,下一球繼續。」

  角名咬咬唇,用力點頭:「是!」

  這一切就發生在烏野教練席的眼皮子底下,仁花看著看著,不自覺說:「不妙啊……」

  潔子並沒問她,只說:「確實不妙,他們的隊長,是個很沉得住氣的人啊。」

  北一上場,稻荷崎就給人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明明只換了一個選手,甚至不像很多隊伍內一樣,一次性換兩個人,但稻荷崎的球風忽然就沉著了起來。

  細小的失誤沒有了,一傳的水平顯著提高之後,宮侑的心情肉眼可見的也好了。

  不管是面對攔網的月島,還是一直盤踞在後場的西谷、大地、日向,稻荷崎的攻手也不再一味蠻干,反而開始思考起來了。

  只是換上一個人,能夠帶來這麼大的變化嗎?

  又或者說,這個人,要擁有什麼樣的才能,才可以把落後八分的稻荷崎從懸崖邊上拉回來呢?

  日向不自覺地說:「他看上去其實沒有很強……」

  影山同意:「的確,無論身形還是氣勢,他作為主攻手的存在感其實都不如尾白學長——或者宮治學長。」

  「但他就是很強。」日向說著顛三倒四的話,「雖然看上去沒有很強,但其實是另一種強!」

  在此之前,他認同的強大無非是像東峰學長那樣,一己之力扭轉乾坤,一個人拿下接近一半的分數;

  又或者,像西谷學長那樣,不管什麼樣的球都能接到,這也是日向自己做不到的;

  不對,影山這家伙的托球他好像也不會!月島攔網的眼力見、還有剛剛上來的北學長……

  「啊,世界上原來還有這麼多強大的人啊……」

  他自己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是動著嘴:「而且,都是不一樣的強大。」

  這一瞬間,日向的心情忽然沉沉地定住了。

  他以為自己還算不錯,天分、努力、超棒的隊友,什麼都有,就算現在起步晚了一些、低了一些,但肯定有一天能追上。

  但完全不一樣的強大,要怎麼才能追上啊?

  影山:「廢話?不然你以為學姐在訓練什麼?」

  日向:「啥?」

  「訓練的意義啊,不就是想讓我們變成對上誰都有勝算的選手嗎?」

  影山皺眉:「我也不能一邊扣球一邊托球,一傳也沒有西谷學長接得好,飄球也沒有山口發得好,但是,難道我就要因為這樣,所以什麼都不做了嗎?」

  月島在旁邊竊聽,忍不住點頭。

  想不到國王大人這張嘴,有時候居然也能說出一點能聽的話來。

  日向大概也是這麼想,但他有點委屈:「你就不能說點安慰我的話嗎?這些道理我也知道啦!我也知道!」

  影山呵呵:「你怎麼不去讓德久學姐安慰你呢?」

  一語必殺!

  日向一下蔫兒了,凄凄慘慘往自己位置上走:「啊!無情的二傳!你的名字是——影山!無情山!」

  影山豈能容他這麼污蔑自己?當即追上去:「誰無情!我只是說出實話就叫無情嗎?」

  「你不無情誰無情?二傳也你可是!就不能像菅原學長那樣,春風化雨,安慰我一下嗎?」

  「德久學姐會安慰你嗎?學姐會的話我就會!」

  「別拿學姐轉移話題……」

  月島:。

  月島:「你們倆,能不能別在賽場上聊天?」

  他指了指記分牌:「現在可是大危機哦。」

  兩人順著他的手看去。

  從北阻斷東峰的第一個扣球開始,稻荷崎就開始了瘋狂追分之路:13-20、14-20……一路打到18-20,才被月島的輕吊攔截成功。

  到這一步,烏野的節奏也不得不放慢下來,唯恐被後者反超。

  各拿兩分,眼下的比分已經來到23-21!

  不管是烏野,還是稻荷崎,都能隨時拿到局點的時刻!

  「1-1的大比分下,不管哪邊拿到這一局,都是很重要的士氣提升。」

  月島點了點太陽穴,沒什麼表情地說:「所以,別犯蠢了——」

  「現在開始,才是真正的關鍵時刻!」


第200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天

  第三局, 烏野打得出人意料地順利。

  宮雙子的快攻雖然能夠得分,但總歸不如他們平時的配合順手,因此在頻率上出現得並不多。

  而雙方的節奏都穩下來之後, 又輪到日向和影山大放異彩,瘋狂攬分。

  雖然北在防守和穩定節奏上頗有建樹, 但攻擊力畢竟不夠,中途稻荷崎換上了尾白。

  只是這時候烏野的優勢已經很明顯, 尾白的上場沒能力挽狂瀾, 最終讓烏野又一次領先一局。

  但即便第三局打得很快, 25-19大比分取勝,到了第四局,稻荷崎卻又觸底反彈一樣, 開始狀態回升。

  「雖然我很想說比賽就是這樣,你方唱罷我登場, 但是……」英美裡忍不住站起身, 在教練席旁邊小幅度地走來走去,「他們也太討厭了,對吧?」

  說著,看向潔子和仁花, 尋求贊同。

  潔子一語中的:「英美裡,打一家恨一家。」

  仁花很贊同:「學姐真是一個燃燒著復仇熱情的女子。」

  這也不能怪她,旁聽的菅原默默想,稻荷崎和其他學校都不太一樣的點,就在於他們實在是活力十足。

  按照以前英美裡經常在吃飯時候流露的觀點,假如說把這個世界看作一本漫畫, 而他們是其中的主角——畢竟身世很傳奇——那麼作為主角,就應該有自己不同於旁人的點。

  一般來說, 像他們這種草根出身一路碾壓的學校能夠成為主角,大半都是因為他們咬牙死不服輸的精神和活力。

  正因為沒有過去的牽絆,所以不在乎什麼臉面、什麼沉澱、什麼歷史,反而能夠更好地發揮全力,也更能夠堅持到最後。

  從特征上來講,就拿宮城縣的學校舉例好了,對於青城和白鳥澤來講,他們自己都已經是成名已久的老牌名校,自然有自己的慣用戰術。

  就好比青城以及川為核心的多齒輪聯動模式,又或者白鳥澤以牛島為重心的一點突破。

  並不是說除此之外他們就沒有別的辦法了,而是——

  這畢竟是他們的招牌,是臉面,也是最熟悉順手的辦法,就算想換,也沒法立刻就換。

  如果決賽對上的是這樣的學校,打到現在,烏野大幅領先,而對方始終沒能重振士氣,那麼菅原幾乎都可以斷定,最後的結果大概也就是這樣了。

  唯獨對著稻荷崎……還有梟谷,就總覺得說不准。

  「說不准的判定,首先在於他們的實力跨度很大。」英美裡和他想到一起去了,「好比稻荷崎他們發揮失常的時候,你說是二流學校也沒什麼問題,但發揮得很好的時候,就像現在——」

  場上,尾白正在大放異彩。

  像他這樣的主攻手,其實在比賽過程當中也不會像牛島那樣一直都極其亮眼。

  時不時的,進攻中心會給到角名、宮治、大耳甚至宮侑自己。

  但即便如此,作為全國五大主攻手之一,尾白在場上依然有著無可動搖的地位。

  這是因為他的得分點非常穩定,尤其在需要穩固軍心的此刻。

  「阿蘭!」宮侑給球。

  雙方已經打到第四局,且被烏野領先一局,但直到現在,他手上的動作依然非常細膩。

  說話可以焦急,臉色可以焦急,但真正在碰球的時候絕對不能焦急,這是宮侑的信條。

  也正因為他細膩到不可思議的托球,讓尾白打得很順手,直接破開了日向和影山急急忙忙湊上來的攔網,順利得分。

  仁花點了點頭,在她的本子上奮筆疾書:「我明白了,其實梟谷那邊也是這樣對嗎?尤其因為他們有一個木兔學長在。」

  潔子從口袋裡摸了只熒光筆,給她筆記本的邊邊角角塗花邊:「舉一反三,好仁花。」

  「好仁花是什麼啊?感覺應該是聰明的仁花才對吧?」英美裡忍不住說。

  「但是有態度在就是好的,不管做不做到都是好的。」潔子很認真地跟她辯駁,

  英美裡= =:「好,你說好那就好!」

  「至於另一點,除了上下限區別很大之外,另一點又是什麼呢?」好仁花抬頭。

  英美裡看了一眼她的本子,接過潔子的筆畫了個小豬頭:「第二點,大概就是他們兩支隊伍都顯得很樂觀,或者抗壓抗傷害能力很強。」

  「像橡皮球。」潔子說,「用力擠,它會爆炸的。」

  「你不要說得那麼恐怖啊!」英美裡先控訴一聲,又急正色,看向仁花,「不過大致也就是潔子說的這個意思,稻荷崎也好梟谷也好,氛圍都很明快,也不是說其他學校就有多灰暗,只是……」

  冷靜理智當中穿插幾句吐槽,和這種真的有點不計後果的樂觀確實還是不太一樣的。

  正因為他們整體有著這樣的氣質,即便打到了對方的賽點,每個選手也相信咬牙繼續打下去的曙光,所以才會擁有絕地反擊、背水一戰的可能。

  否則的話,這一局他們的表現也不該是這樣的。

  英美裡看向場中,把筆塞給潔子。

  第四局同樣打得很快,烏野不願意放慢節奏讓稻荷崎可以喘息;而稻荷崎更想要立刻追分上來,耽擱多一秒,就多一秒的風險。

  一眨眼的時間,雙方都已經切入15分以上。

  解說往下翻了翻:「目前……19-17,比分上來看還算接近,但要衡量雙方的狀態嘛……」

  「烏野的大地君扣球了!這一球很漂亮啊,自由人赤木沒有給好,宮侑同學恐怕碰不上了……哦?尾白准備去打了!」

  「我來——!!」

  關鍵時刻,尾白又站了出來。

  沒有二傳參與的一球,角度很奇怪,高度也不夠好。

  宮侑心裡非常清楚,對於阿蘭來說,這個球來得太高、太靠右,並不是他擅長的方向。

  但他就是打下去了。

  橙黃的線條從宮侑眼前落下,迅捷、穩定、精准,一如尾白之前的每一個球。

  被干擾了無數次、被針對了無數次,他的扣殺依然和剛開局的第一個扣殺一樣,殺傷力十足。

  「……真漂亮啊。」宮侑輕聲說,「真正的主攻手,就該是這樣才對。」

  「少內涵我。」宮治翻了個白眼。

  宮侑呵呵:「阿蘭打得好就是內涵你?看來你也知道你打得很糟糕了啊蠢治!」

  後排發球的大耳可不管他們兄弟吵架,輕快的發球被大地接起,影山將球給到日向。

  但他早就快步上網,胸有成竹。

  日向翔陽,沒錯吧?

  一年級的小不點攔網,防守約等於無,擅長的是超快速上網進攻,最喜歡的方向是——

  右側切入的斜線進攻!

  大耳仰頭起跳!

  他的手型不算很好,但應付日向的扣球,只要能趕得上,就足夠了!

  「19-19!」

  日向不可思議地看著落在自己腳邊的球。

  「稻荷崎得分!!」

  直接追平,稻荷崎堅韌的意志展露無遺。

  場邊的應援聲漸漸大了起來,原本就人多勢眾的稻荷崎啦啦隊,這時候更肆無忌憚地喊了起來:

  「打得好打得好大耳——」

  「再拿分再拿分大耳——」

  「啊宮侑好帥!」

  「打得好打得好大耳——」

  雖然中間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劃了過去,但這不重要,稻荷崎的應援聲,讓場上雙方的氣勢也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被支持的一方,越打越順,越打越起勁。

  原本落後的稻荷崎,竟然奇跡般地拿下了第四局!

  *

  月島不是很明白,為什麼德久學姐沒有叫暫停。

  按理說,她應該擁有上帝之眼、第三視角,以她的頭腦和靈性,絕對能看出尾白的帶動作用,和大耳那一個球攔截成功之後,對場上局勢的影響。

  這不是她最在乎的嗎?

  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有叫暫停。

  他倒不是想抱怨什麼,畢竟選手才是比賽的第一責任人,總不能說她不叫暫停,他們就都不會打了。

  只是,如果叫了能夠更低風險地獲勝,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同樣是風險厭惡型排球人,他多少有點不理解德久學姐做決策的思路……

  但他旁邊這家伙,看上去好像不管那人做什麼都能理解。

  「但是學姐的話,一定有辦法的!」日向拍胸脯。

  「哈?所以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是在跟你說,如果剛才叫了的話,我們可以更快拿下勝利也說不定……」

  「不對!你也說了是說不定啊!學姐一定是考慮到了更厲害更復雜的地方,所以才沒有叫暫停的!」

  日向挺胸抬頭:「就算有什麼問題是非得暫停不可,學姐也一定有其他辦法能夠讓我們振作的!」

  其他辦法,即不必暫停的其他辦法?

  連資深德久教傳教士緣下聽了,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非暫停不可的關鍵時刻,居然還相信德久學姐有什麼不用暫停的辦法,就能解決問題……

  日向,你這是魔怔了啊!

  月島直接毫不掩飾地翻了一個白眼:「什麼辦法啊?心靈感應嗎?」

  長期保持這種沒有效的溝通,讓他都有點煩躁了:「我說你這家伙什麼時候才能夠正常一點?倒是聽人說話啊!」

  「你才是!既然有問題,為什麼不去問學姐?問我我又不知道……」

  「你、你真是誠實得讓人生氣……!」

  山口退了兩步,站到喝水的影山身邊。

  緣下開他玩笑:「哦哦,救火隊長不去救火了?」

  在二年級的圈子裡,最愛聊起的一年級生不是天才影山、不是活潑日向、不是冷面月島,而是救火隊長山口。

  不管誰在吵架,他都要去調停一下——最關鍵的是,他還真能調停成功。

  這家伙絕對有著超乎常人的共情能力,和,話術!!

  話術!德久學姐的人生精髓,話術!

  緣下曾經在二年級小群裡下了判詞:【山口忠此子,必成大器!】

  必成大器的山口,抹了把汗:「反正,聽德久學姐怎麼說吧!」他就不攬這個瓷器活了!

  「這下是一口氣把壓力都推給你了。」東峰在旁邊看熱鬧,「沒錯沒錯,就是這樣的態度!就是要擺出這樣萬事不管的態度,才能夠從她手裡保下自己的性命!」

  西谷坐在旁邊,大為震驚:「啊?旭學長這是怎麼了?」

  這還是他的那個,連跟德久學姐開口都覺得恐懼的旭學長嗎?

  大地倒是完全不正經:「啊啊,沒錯,打到這種時候,他的超壓狀態也該出來了。」

  「超壓狀態?」田中問,「這是什麼新名詞?怎麼沒有聽說過?」

  菅原給他們一人塞上一條毛巾,悠悠說:「超壓狀態,意思就是比賽打的時間太久,或者對手太強,太能糾纏,以至於我們王牌大人受到的壓力超出了正常情況下能夠承受的最大值,這種時候,他就會陷入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狀態。」

  「噢噢——」西谷鼓掌,「聽上去很帥!」

  大地:……

  大地:「到底哪裡聽上去帥啊?跟帥完全不沾邊吧!!」

  但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來近在眼前的第五局,最後一局。

  說到這兒,日向好像才反應過來一樣,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等等、等等,最後一局……也就是說全國大賽總決賽的最後一局?決勝局?」

  「贏了這一局,我們就是冠軍啊!!」

  明明剛剛才輸了一局,這時候又興奮得不得了了。

  月島在給他潑冷水這件事上一向樂此不疲:「輸了這一局。我們就是亞軍了。」

  日向恨得牙癢癢。立刻伸手舉報:「學姐,你聽他說的什麼話,一點信心都沒有,這根本不是我們烏野人該有的心態!」

  要說英美裡之前對於這種小動物打架,多少還有一點作為飼主從中斡旋的快樂,但太多次就沒意思了。

  於是直接無視了日向的告狀,閉上眼,在腦海裡盤了一下眼下的局面。

  再睜開眼的時候,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下一局,要換一下人了啊。」

  她一說這個,該緊張的人就緊張起來了。

  「啊這,學姐,我、我剛剛都是說著玩的,學姐怎麼安排都可以,暫不暫停都可以!我一點想法都沒有!」日向首先舉起手,意圖證明自己的清白。

  月島咳了一聲:「我也是。」

  他轉過頭,盡量無視了山口投來的眼神。

  鄙視就鄙視吧!能上場……誰管別人怎麼看……

  影山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向學姐表忠心這種事,他是絕對不會落下的,立刻舉手:「我也是。」

  大地:……

  是什麼啊?知道別人在說什麼嗎你就『是』?

  他還在這悠哉悠哉吐槽別人呢,英美裡下一句話已經出口:「首先要換一下主攻。」

  她扭頭:「接下來,要辛苦田中和東峰了。」

  嗯?

  田中、東峰、大地反應了五秒。

  從旁邊的西谷到不遠處的月島,每個人臉上都是如出一轍沒聽懂的表情。

  等等,田中和東峰兩個人作為主攻上場……

  大地張了張嘴,一臉幽怨地看向英美裡:「那我呢?」

  「我們辛苦的隊長大人,是時候也該休息一下了吧。」英美裡裝傻充愣地一笑。

  沒管大地趴在那兒默默流淚,她又往後一轉:「欸,那邊那個偷懶的。」

  菅原習以為常地抬頭:「嗨、嗨,偷懶的來了。」雙二傳啊,這時候用一用也行。

  他的自覺,顯然比大地的負隅頑抗讓英美裡滿意:「嗯,下一局該你了。」

  她頓了頓,又說:「不是雙二傳,你單扛。」

  菅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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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零一天

  菅原完全愣住了。

  他實在沒想到, 決賽的最後一局,短短的十五分,這可謂關鍵中的關鍵時刻, 英美裡居然會突然地把他換上了場。

  說實話,影山的表現並沒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 就算菅原自己心情有點微妙,但也必須承認這一點。

  「可是你承不承認又不重要。」東峰天真地說出了相當刺痛人心的話語。

  菅原差點直接給他跪下, 但扭捏兩秒又問:「剛剛影山聽見的時候……看上去心情怎麼樣啊?」

  大地瞥他一眼:「還不錯?終於可以休息了, 心情應該很好吧。」

  「你明知道我不是在說這個!」

  大地呵呵:「我可不知道你是在說哪個, 我只知道既然是她讓你上場,就意味著她需要你來得分,她需要你站在場上把最後一局贏下來, 除此之外,我什麼都不知道。」

  菅原抿唇。

  原本有些漂浮不定的心情, 被大地指責了這一通之後, 慢慢地安靜下來。

  「我才沒有在指責你!」大地抓狂,「我只是簡單快速地告訴你,我們現在該做什麼而已。」

  「但在我聽來就是指責!這種事可不是聽你怎麼說,是要看我怎麼感受的!」

  「好啊, 那旭你來說說看,你覺得到底是怎麼回事?」

  「噢噢,你以為旭就會站在你那邊嗎?旭!來,說說看!」

  東峰:……

  「我覺得你們兩個說的其實都挺有道理啦……」他撓撓頭。

  「牆頭草!」

  「兩邊派!」

  「最後被集火的果然變成了東峰學長。」月島毫不意外地評價。

  他看了眼日向:「怎麼,你也想不明白嗎?」

  後者用力一點頭,很坦誠地就承認了:「對!我完全想不明白!換人的情況難道不是會只出現在場上這個人表現不好, 為了挽救局面,所以不得不換嗎?」

  以日向的想法, 大概就應該是這樣才對。

  「但影山的表現不說不好,簡直是好得無可挑剔啊!」他強調。

  月島在心裡咒罵三分鐘之前那個莫名其妙主動開口的自己是蠢貨,一邊還得不得不給他解釋:「還有一種,那就是學姐覺得合適。」

  「把他換下去,卻沒有把你換下去,就說明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不是在這裡嘰嘰咕咕吧?」

  月島嘴角一勾:「還是,怎麼說?你其實不知道自己該干什麼?」

  日向一下就說不出話來了,過了幾秒才支支吾吾說:「可是,可是……」

  月島壓根不打算聽他可是,直接打斷:「更何況,那家伙比你更懂得這個道理好吧。」

  他衝影山努努嘴:「你看他像是不情願的樣子嗎?」

  兩人一起看向場邊。

  嗯,確實看上去精神狀態還算穩定。

  但是……

  「不要說得好像影山比我聰明一樣吧!」日向不滿,「怎麼看都是我更聰明!」

  月島抽了抽嘴角。

  不管是承認日向比影山聰明,還是承認影山比日向聰明,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很難做到的事情……

  「——之所以會換上菅原,是為了強化場上的火力。」

  教練席上,英美裡沒有回頭,但說話的聲音恰恰能讓影山聽清楚。

  「火力?」一年級生呆呆地眨眼,火力又是個什麼概念?

  如果要說攻擊力,他有這個自信能夠挺胸抬頭地說,他給出來的托球也能夠充分發揮每一位攻手的進攻能力,給他們找到最合適的路線,幫助他們得到最多的分。

  但是火力、火力……

  聽上去跟他想像的,好像又有一點不同。

  決賽第五局,一共只打15分,兩邊都想立刻抓住一開始幾個球的風向。

  英美裡盯著場中,一時沒有回答,反而是仁花在旁邊替她解釋:「大概就是說影山同學的技術很好,但在有的時候,是不是在攻手的選擇上有點……這樣吧,應該。」

  「應該?」影山偏頭看她。

  仁花一驚,頓時縮了縮脖子,雖然已經是能獨當一面的能干經理,但她看影山的凶凶臉還是……有一點害怕。

  誰讓這人長得太凶!輕松就是一個三白眼露出來。

  雖然如此,還是舉起自己手裡的筆記本:「之前學姐有讓我收集數據,很明顯就能看出來,不管是東峰學長還是田中學長,在菅原學長手底下的時候,得分會比……呃,多很多。」

  「但是,我是因為……」影山皺著眉,「因為有的時候的確是讓其他人進攻會更好。」

  場上飛快來回,比分壓到3-3,雙方都還算勢均力敵,英美裡才有空回頭聽他們聊天。

  一聽,就笑了一下。

  「那就看看,到底是不是這樣吧。」

  *

  「烏野換二傳了啊。」

  稻荷崎當然是比任何人都關注這一點:「菅原……還換了大地?」

  北輕輕一挑眉:「防守,沒問題嗎?」

  不管是場邊的、觀眾席的、隔著屏幕的,但凡對排球或者烏野有幾分了解,都忍不住想到了這個問題。

  把影山換下去,二傳啟用菅原,最多就是讓大家有點摸不著頭腦。

  但菅原的實力也是有目共睹,早在一年級新人加入之前,就已經作為二傳和烏野一起登頂過全國優勝。

  所以二傳的位置換人其實並不算什麼,但把大地換下去……

  眾所周知,澤村大地此人在烏野的實力排行,既不是第一主攻,也不是助攻能手,尤其在一年級加入之後,板上釘釘的天才影山不用說,連日向和月島……乃至山口,都有過比他更亮眼的表現。

  但在實力至上的體育圈,即便是烏野粉絲鬧得不可開交的內部論壇裡,對他的評價都是【毫無爭議的實權隊長】、【無可替代的靈魂支柱】。

  明明沒有強勢的進攻表現,又怎麼能被心服口服叫一聲隊長呢?

  「當然是因為,他在防守方面的作用,實在無人能敵咯。」黑尾說,「所以把他換成田中,烏野是打算直接走對攻?還真是大膽。」

  不管是天性謹慎的佐久早,還是大膽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木兔,都難得贊同他的說法。

  第五局誒!決勝局!雖然現在看著是3-3,兩邊勢均力敵,但總共就打十五分,一眨眼就會結束的關鍵時刻!

  「雖然知道他們是想快速拿分……」宮侑舔舔嘴唇,「但是這個機會,我們就不客氣地拿下了!」

  總共六分的試探時間結束,雙方幾乎是心照不宣,突然放開手腳橫衝直撞起來!

  一共就只有15分——但凡讓對手多拿一分,都是把自己往懸崖邊多推了一步!

  宮侑下手,有一種不分敵我的狠毒,把攻手們禍禍得全場亂竄不說,對面的西谷也相當煩躁。

  接發球還好——除了宮侑,稻荷崎還沒有誰的發球會讓他接不住——但扣殺,看看稻荷崎的攻手名單吧!

  全國前五的尾白阿蘭,靈活機動的宮治,球路詭異的角名。再搭配一個攔網嫻熟的大耳,簡直是無死角陣容。

  而現在,這個無死角陣容的扣球,全都要他一個人來接了!

  決不能失分的壓力、對手的強勢和意氣風發,讓西谷的壓力杠杆直接拉滿。

  即便是一傳之神,也不是真的神,難免出現錯漏。

  「5-3!」裁判宣布,「稻荷崎得分!」

  尾白的扣球,直接從西谷身邊擦身而過了。

  碰都沒有碰到,不是彈飛,而是直接擦身而過。

  這種級別的失誤,從西谷加入烏野以來,簡直是屈指可數。

  但並沒有一個人責怪他。

  畢竟就連東峰,也是回頭又看了一遍賽場內立刻閃回的錄像帶,才反應過來,原來剛剛那個球離他也很近。

  伸伸手就能夠到,但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反應。

  「都這時候了,全憑本能反應啊。」飯綱點評,「說得不好聽一點,不就是全憑運氣嗎?」

  運氣,每個選手都很討厭的詞語。

  無法被日復一日的練習強化,在比賽裡神出鬼沒的——運氣。

  西谷的心情可想而知,東峰不能想像他的壓力,只希望能夠盡可能跟他站得近一些,於是往後者的方向走了兩步:「西谷,其實沒事的……」

  「……最後的那個球,是我沒有努力去接!抱歉!」

  西谷開口卻比他更快。

  日向嚇一跳:「啊啊不是這樣的!阿谷學長,請不要這樣說!」

  東峰也說:「是啊西谷,其實那個球要我接也是能接到的,只是我也沒有及時支援到你,第五局給你的壓力本來就很大……」

  「給我的壓力大,並不是任何我能夠逃避的借口。」西谷很認真地說,「我說過的,我會守住後場,會守住大家的一傳。」

  東峰一聽他這麼說,就收斂了神色:「……好,我相信你。」

  一傳,是需要這麼嚴肅以待的東西嗎?

  日向臉上驚恐的表情漸漸褪去,他微微皺眉,不自覺地認真思考起來。

  一傳,究竟是什麼呢?

  在此之前,他偶然接過幾次還不錯的一傳,甚至連影山那種龜毛二傳手都誇過好球,但日向並沒覺得為此感到多麼激動……或者說,他最喜歡的依然是扣球。

  不斷地起跳扣殺,將對方的攔網騙得團團轉,又或者直接將他們擊碎,迎來滿場觀眾的注目和掌聲,迎來那種挑戰自己極限的快感和成就感,這都是他一直以來非常喜歡的東西。

  但一傳……

  要是能做好,當然很重要,但是有這麼重要嗎?

  真的有嗎?

  「真的有哦。」菅原輕聲說。

  日向又驚恐了:「菅原學長,會讀心……!」

  菅原沒好氣:「你自己說出來啦。」

  八分的自然暫停,他心想休息也休息不出什麼來,干脆說說話,於是衝著日向就是一通傳教。

  什麼一傳是一切的基石、別看影山一副『有什麼一傳都衝我來』的高冷樣,實際上也很偏愛給得好的一傳……

  日向一邊聽,一邊神游。

  啊,說到這裡。

  很早很早之前的一次合宿……日向想,他好像也和德久學姐說過這個話題?

  在合宿房間裡跟學姐的對談,是相當偶然的一次機會。

  那天他半夜出來去洗手間,路過走廊的時候,發現有扇門沒關上,還透出光線,結果走了兩步過去,發現是德久學姐在裡面復盤。

  還在看比賽做資料啊……好難相信。

  日向記得自己當時就是這樣的想法,學姐有時候會突然流露出非常勤奮的一面,就很奇怪。

  德久學姐,在日向看來一直是那種經典的天才形像,因為什麼都能夠很快上手而且做好,所以就隨隨便便完成大吉。

  所以不會太努力,也沒有什麼想要在某些方面更進一步的欲望。

  看到了、想到了,就做了。

  而且通常還能做得很好。

  他心裡有一丁點推測,但日向對此並沒有什麼額外的評價,他不覺得學姐這樣做就是更瀟灑,也不會覺得學姐這樣做就是失去了更有意義的生活。

  他只會對此感慨,啊,原來天才也各有各的不同,僅此而已。

  但跟影山又不同的是,影山是個很好懂的人。

  天才歸天才,他在排球上一以貫之的堅持和勤奮,是他從來不會掩飾的東西,學姐可不是這樣。

  有的時候好像多做一點都很痛苦,有的時候又會主動地去做許多額外的工作。

  是個很難懂的人。

  日向有些走神,沒太注意保持安靜,一不小心把推拉門碰出聲音。

  學姐注意到他,下意識關掉了手裡正在播放的比賽,問他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日向也忘了那時候他隨便回答了一個什麼理由,總之走了進去,擺出一副想聊天的架勢。

  他是一個少覺且精力旺盛的人,並不需要睡太多,就能夠精神抖擻地應對明天,所以學姐也難得沒有把他趕回去。

  冬天的夜晚,宮城的星星寒冷又明亮,但日向並沒有去關心那些星星,因為學姐問他:「你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麼嗎?」

  英美裡會這樣問,是不想用原作去把小孩的一輩子框死。

  沒有人規定穿進綜漫世界後,這群人還必須按照原作的劇情走,所以即便她可以在日向的職業道路上幫忙,但也要先確定他的意願。

  他那時候說了什麼來著?

  沒來得及等他回想起來,短暫的暫停時間已經結束。

  頂著5-3的兩分分差,兩支隊伍再次回到場上。

  又是天昏地暗的對攻,看得觀眾席上幾個自由人都開始抽氣:「簡直是Libero地獄……」

  「根本不想多看一眼。」黑尾搓著手臂,聲音都發抖,「你看剛剛宮治那個球,那還是人嗎?!」

  球路惡心到不可思議,分明身體是衝著右邊去的,揮臂卻能打到左邊邊線——壓線!

  看了都恐怖!

  木兔試了兩回,遺憾搖頭:「不僅是能力的問題,還有氣氛……」

  決勝局打到這一步,誰都不可能輕易松手,正是在這種極致的壓力之下,才能催生出超越往常的表現!

  網前直面稻荷崎的月島,立刻察覺不妙。

  ……不行,少了大地學長在場,只有西谷學長一個人在後場,人數絕對不夠!

  但還有誰能去搭一把手?菅原學長絕無可能,場上沒有第二個二傳……兩個主攻就更不可能了,他們去接球,誰來進攻?

  月島咬牙,他知道自己在網前作用非凡,但這種時候、這種時候……!

  距離優勝只有一步之遙,即便要冒險、要賭,即便跟他平時做決定的思維完全不同,他也願意……

  「——我來!!」

  日向翔陽,堂堂登場!

  幾乎是下意識的,聽見他要球的聲音,月島當即松了口氣。

  有他在就夠了,日向是能接一傳的,現在就看菅原學長會怎麼給……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思考速度這麼慢——菅原的球,已經到了他眼前!

  月島下意識揮臂,有一點高……但沒關系!

  他咬牙向上又夠了夠,指尖繃緊,將球硬生生撥了下去!

  宮治剛剛落地、宮侑遠在三米線,角名大耳分別在左右邊線。

  月島這個順著球網垂直落下去的球,完美得分。

  「日向——!」西谷當即就衝上來了,一巴掌拍在日向背上,「你小子,怎麼想到突然來接一傳的啊!」

  日向有點懵:「我也沒想……就是下意識?」

  下意識,也是需要練習的。

  菅原在不遠處甩著手腕放松,心裡卻想起剛剛跟日向說的話。

  一傳很重要沒錯,誰都知道很重要,但這跟扣殺不一樣,每個攻手看見球在空中都知道要扣,但不是誰看見球要落地,都能想到該怎麼去撲救的。

  「學姐不是給你排了不少接球練習嗎?」田中掀起隊服擦汗,「大概是因為這個。」

  月島眨眼:「接球練習?什麼時候的事?」竟然真的有開小灶?

  日向也跟著冥思苦想。

  啊,好像就是那天……

  那天學姐問他,有想過畢業以後要做什麼嗎。

  結果他不假思索:「扣殺很帥的那種!職業選手!」

  日向記得自己特別特別堅定:「我要做職業選手,我已經想好了!要在最厲害的球隊、跟最厲害的對手打比賽!」

  大概他說得太快,學姐停了一秒,才露出無語的表情。

  「行了,知道了。」她說,「那之後不管我給你安排什麼樣的訓練,都別有怨言。」

  日向當然元氣滿滿:「沒問題!」

  後來就發現自己的一傳練習莫名其妙多了不少。

  為什麼要練一傳?好怪好怪,日向心想自己作為宮城第一攔網(自封),只要練好攔網和扣殺不就夠了嗎?一傳,是主攻手的專利吧?

  啊,說不定,就是為了現在?

  雖然這麼長遠的規劃,放在任何人身上都顯得太牽強,但學姐的話……

  德久學姐的話,日向相信,這一定在她的計劃之中。

  而這種信任,讓他和每一個烏野的選手,在這個時刻,面對著稻荷崎虎視眈眈的強力進攻,湧起一種被支撐的感覺。

  不管是什麼情形,她都有所預料。

  所以,他們還害怕什麼呢?

  *

  與此同時,場邊真的在開小灶。

  「這裡、菅原學長優先給了田中學長。」影山對著手裡很抽像的陣型圖念念有詞,「按理說不是應該給日向更好嗎?」

  英美裡兩手抱在胸前:「說說你的理解。」

  心裡忍不住想,這種台詞,真的太S、太帥了……

  嗯,以後多說!

  影山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大家都打得很疲憊,精神上需要一個更明快的得分點,日向下球更快、可能性更高,應該選他。」

  「但是田中在右邊線。」英美裡說,「他面前沒有攔網。」

  「沒有攔網,還是被赤木學長接到一傳了,說明威脅力不足……」

  說到這裡,影山猛地一眨眼:「……但是下個球,田中學長的面前就有攔網了?」

  「然後,菅原學長又給他一次球,這下直接被打手出界……」

  他兀自嘰裡咕嚕一通:「所以,菅原學長是因為知道田中學長擅長打手出界,所以才這樣做的嗎?」

  僅有的兩個球,分析出一堆七拐八彎的東西。

  「這就是二傳手嗎?」仁花語氣裡有點崇敬了,「好恐怖的腦子……!」

  英美裡補充:「以及,田中是個越戰越強的類型,不能因為一次兩次不得分,就漏看了他的狀態。」

  影山點頭,這時候他已經完全陷入一種討論的氛圍,把學姐當作隊友,少了點平時的敬語:「對!而且下一個球——」

  也就是剛剛結束的那個球,因為對面攔網完全被田中吸引,菅原當即讓東峰出場,又是一分。

  「一種,很成體系的感覺。」影山努力形容著,「就好像,一開始就考慮好了一樣?」

  英美裡:「你不如說這就是他的一種訓練慣性。」

  菅原有沒有徹頭徹尾想到這一步,英美裡說不好,但一見對面蜂擁去圍堵田中,立刻就想到火上澆油,這絕對是他思考後的結果。

  比分慢慢攀爬,15分定勝負,很快就已經到了危險的區間。

  稻荷崎不自覺想慢下來,此時此刻,占據氣勢上主導位置的已經變成了烏野,而不再是他們。

  宮雙子快攻拿分,對面就立刻讓東峰也拿一分,「雖然影山不在但我們不打快攻照樣拿分」……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宮治看一眼比分牌,14-12,真快啊……

  這一局比賽,比他想像中更快、也更累。

  只是不到最後,他是不會比蠢侑先喊停的。

  「——宮治選手剛剛接完球,現在還能立刻去攔網嗎?」解說的聲音在黑子的耳機裡回響,「他向觀眾們證明了,是可以的!不僅如此,而且能夠直接攔網得分!這就是宮治選手的實力!」

  剛剛才在地面接了一傳,又立刻跳起來攔網——攔的還是月島,這也是正常人能做到的嗎?

  無怪乎解說都要開始拍桌子了。

  他們當然是不能帶有很強的傾向性,但精彩的表現,任誰看到都會想要歡呼嘛。

  月島卻不覺得這有什麼。

  一分而已。

  他冷冰冰注視著對面的站位,赤木輪換下場,全攻手陣型,意味著防御極弱——

  同樣,非常激進。

  很好啊,月島想,越是激進,就越是機會。

  他拽一把日向:「一會兒記得起跳。」

  「啊?」日向莫名其妙,「……哦!」

  他當然會起跳啊,月島說什麼呢?

  宮治攔網得分,輪到角名發球。

  普通的發球,被西谷普通地接起,日向下意識要後退——他要接一傳,不是嗎?

  但腦子裡立刻想起月島淡淡的聲音,不知道怎麼的,他腳步定住,竟然真的起跳了!

  菅原都想問他起跳干什麼,但情勢演化到這裡,由不得他追問,只能立刻思考起來!

  思考、思考、還是思考……到底從哪裡出手,能夠得分?!

  「不對!」宮侑忽然出聲,「不是他——月島!」

  說得語焉不詳,但眾人紛紛理解了。

  角名和大耳立刻撲向不動聲色的高個子攔網,宮治後退,跟尾白和剛上場的銀島一起組成後排防守,唯恐他要搞什麼打手出界的把戲。

  宮侑則夾在中間,如果見勢不妙,就立刻上前補防——萬無一失,准備周全!

  但此時此刻,遠在宮城的某個更衣室裡,看著手機屏幕的某人,忽然感到一種熟悉而不祥的即視感。

  先一步被日向吸引了注意力,隨即又發現似乎應該阻攔的核心是月島,這種時候、這種時候——

  不就跟之前,烏野對戰他們青城的最後一球,一模一樣嗎?!

  及川恨不能衝進屏幕吶喊,可惜上當受騙過幾次的稻荷崎,為自己這一回無比迅捷的反應而感到欣喜。

  識破對方一次的成就感,足以讓他們堅信自己的選擇!

  一定是月島……一定是月島!

  除了他,怎麼還會有第三個人呢?就算不被感情蒙蔽頭腦,站在網前的除了日向和他,就已經沒有第三個人了……

  誰說沒有第三個人?

  起跳的高度並不很高,甚至可以說只是輕輕一夠,指尖剛剛觸到球,就立刻收了回來。

  即便只是這樣輕的力道,菅原的二次進攻依然非常順利——

  因為他的面前空無一人。

  球落在地上,幾乎沒有任何聲音。

  哨聲卻很尖銳,響亮地吹出一道弧線,像一支箭飛過,劃破體育館上方的空氣,同時也劃破了球場和觀眾席的隔膜。

  觀眾們山呼海嘯,此起彼伏的喝彩、跺腳聲響起,應援隊的大鼓被泄氣地碰出聲音,稻荷崎才一個接一個,慢慢反應過來。

  所以最後是……

  菅原的二次進攻。

  得分了。

  15-13,剛剛好,沒有讓他們得寸進尺拿到14分,沒有拖入更長久的拉鋸戰。

  一切就停在這裡。

  耳機線被身邊的火神不小心拽掉,解說的聲音從黑子的手機裡冒出來:「……本場比賽的勝利,最終,被烏野收入囊中!同時,這也是他們的第一個——」

  「IH,全國冠軍!!!」


第202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零二天

  沒有人知道IH拿下了優勝的英美裡有多爽。

  英美裡自己也不知道, 畢竟她壓根就沒有爽多久,就被麗子抓去看比賽了。

  「我們打算接下來就去看籃球那邊的Inter High!」少女兩手叉腰,精神抖擻, 「英美裡你們也一起來吧?」

  英美裡有點猶豫:「無縫銜接啊?我還以為下周才開始……」她現在只想回去躺著……

  麗子搖頭,短發一甩一甩:「沒有的事!比賽已經開始了, 很有意思的!而且英美裡你不是也懂籃球的規則嗎?」

  英美裡還沒做出反應,身後的黑子幽幽說:「來吧……很有趣的……很不科學的……」

  英美裡:「不要說得那麼不詳!再說了, 你有什麼資格說別人不科學啊?」

  黑子:「我覺得我還是挺科學的吧, 至少原理都能說得通。」

  「說得通什麼啊!」英美裡大驚失色。

  拜托, 你可是男主角——科幻運動番的男主角!對自己的定位這麼沒有認識的嗎?

  「雖然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但我也覺得我們可以去看看比賽。」誠凜的隊長日向順平,操著那一口與東峰極其相似的嗓音, 安排起來,「沒記錯的話, 下一場就是桐皇對戰海常。」

  木吉點頭:「嗯, 確實是,所以我們要一起去看嗎?」

  他天然地抬頭看向烏野眾人。

  別人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烏野人當然也就點頭答應。

  畢竟他們來東京也不會很多次,要不是這會兒時機剛剛好, 兩個比賽接在一起,讓他們專程從宮城跑過來看籃球,更是不太可能。

  籃球人和排球人都湊齊了,當然也不能放過網球人。

  英美裡一通電話,立海大穿著他們的醜陋黃夾克……

  「等一下,為什麼會一起穿著黃夾克過來啊!」英美裡又一次大驚失色。

  這次失色, 不要懷疑,真的是因為她覺得太丟臉了。

  真田嚴肅說:「這是為了立海大的紀律!穿著統一的衣服, 能夠增強所有人的群體榮譽感,自然就能夠強化紀律在大家眼裡的重要性。」

  英美裡:……

  這麼久不見,副部長的腦回路還是遙遙領先。

  她干笑著豎起大拇指:「嗯嗯,不錯不錯。」天知道為什麼都高三了還要紀律……

  英美裡一邊腹誹,一邊把立海眾人帶到會合處。

  她是專門來接人的,IH這邊籃球場館的使用跟排球場館又不太一樣,立海大之前雖然來看過他們排球的比賽,但直接指定定位大概還是會迷路。

  嗯,大概。

  她環顧一圈,認命地問:「切原呢?」

  柳生:「德久不是已經知道了嗎?切原的情況……」

  仁王接嘴:「還有誰比你……」

  丸井繼續:「更清楚的呢?」

  莫名其妙的三人相聲。英美裡連白眼都懶得翻一個,拿出手機先給麗子道歉,說她帶來的客人有人遲到了,可能沒辦法准時到,麻煩他們把座位留出來。

  接著就組織搖人,開始去抓海帶。

  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只覺得立海大眾人的聲優表都非常安全,否則要是跡部大人在這,一會兒跟場上的青峰一撞,那後果不堪設想。

  本大爺的美技vs不規則投籃,看誰先把誰整死——不,那樣的話恐怕會是這個世界線無法承受能量波動而坍塌吧!!

  合著是她最先被整死啊!!

  「不!我不能死!」她握拳,「才拿了IH冠軍,我怎麼能輕易死掉!」

  於是加快腳步,走在前面,想趕緊把人找到。

  柳沉默兩秒:「覺不覺得,德久的精神狀態越來越難以琢磨了?」

  真田沉默點頭。

  想了想:「烏野的人,也不知道平時都在干什麼!」

  柳點頭:「稍微注意一點,也不至於惡化……」

  桑原聽得忍不住:「別說的像什麼病情一樣啊!」而且人家烏野的招你們惹你們了?

  切原的迷路,是一種壓根沒辦法控制,也沒辦法推斷,甚至沒辦法解決的超超超小概率事件。

  小概率,不是說他迷路這件事發生的會很小概率,而是他迷路迷成這樣,對於正常人的社會來說是一件很小概率的事情。

  就好比英美裡領著柳、真田,三大巨頭合一,從他們來時的路線一一摸索,按理說應該是能夠最快找到他位置的辦法。

  但沒過一會兒,負責在原地放風的丸井打來電話,語氣激動:「英美裡英美裡!看頭頂看頭頂!」

  英美裡詫異:「那小子把自己搞到天上去了?」

  真田黑線,戳了戳她,給她指天台的位置:「在那邊。」

  他們思維太局限了嗎?只顧著淌過地上的水坑,忘了注意頭頂的星空……

  抬頭一看,切原還在跟他們招手呢:「副部長!學姐!我在這兒!」

  英美裡大呼:「你怎麼在天台——」

  切原跟著大喊:「我心想站得高看得遠,所以到最上面來找你們了——」

  英美裡,陷入了沉默。

  也不知道該說他聰明,還是愚蠢……

  好在站得高看得遠策略也小有成效,大家百般安撫,把躍躍欲試要下來找人的切原勸在原地,飛快上去把他押送出來。

  又人手買了一袋子面包拿著吃,才慢慢進了場館。

  真的進了場館,英美裡忽然體會到真田讓他們都穿著那個土黃色夾克一起來,是一件多麼正確的舉動。

  因為場館裡實在太多隊伍了!這些隊伍又都是籃球項目的選手,不用多說,個子都很高大,而且還都穿著整齊劃一的隊伍,顯得氣勢相當不一般。

  所以,如果立海大都穿私服,五顏六色零零散散,豈不是直接被人壓過一頭去?

  莫名其妙,但總有一點勇爭上游心態的英美裡,忍不住贊許地看了自家副部長一眼。

  真田:?

  他扭頭看向柳,用眼神問:【她什麼意思?】

  柳也看了一眼他:「弦一郎是覺得我能懂嗎?」干脆直接說出來了。

  後面丸井舉手:「報告!我懂英美裡的意思!是說真田副部長辛苦你了,多虧你做出正確的決定,讓大家都穿得一模一樣,否則我們的氣勢就被旁邊的學校壓過了,這可怎麼好?我德久英美裡做了一輩子的梟雄,絕不允許出現自己的晚節不保之事——是不是!哈!」

  他大河劇風格的台詞還沒有說完,被英美裡一腳踹斷了下半句。

  丸井一邊吐血,一邊顫巍巍地指她:「你、你好狠……」

  小劇場被迎面而來的熱情麗子打斷,當著陌生女孩的面,丸井還是有些偶像包袱的,當即把血抹了灰拍了,打起招呼來:「嗨,你好,我是立海大附高的丸井文太。」

  麗子點點頭:「啊你們好,英美裡以前的隊友對吧?我知道的,這邊來~」

  說到最後,直接拉著英美裡就走了。

  仁王慢悠悠跟上,不忘冷嘲熱諷:「在英美裡面前,你什麼時候有過異性緣啊……」

  哪個女生的目光不是先一步被她奪走?

  就算沒有她,以前部長在的時候……咳咳,那也是全自動發光燈泡,走在人群裡,一口氣就能奪走所有目光的。

  「也就是仗著部長不在,不然你哪裡能這麼囂張!」丸井跟他嗆聲,「等著吧!部長很快就要回來了!」

  這話是幸村自己在聊天群裡說的,大概趁著十二月的休賽期,能趕回來看那麼一星半點的春高。

  柳生掐指一算:「那不是還有好幾個月嗎?」

  丸井臉一下就垮了:「已經是很快了……我都好久沒見過部長了。」

  面對面的話,確實是很久沒見,不過網絡聊天室是一天都沒有關停過,每時每刻都有人在裡面發出一些令人無語的言論。

  花樣繁多,但究其根本規律,大致是丸井仁王切原(偶爾包括柳生)鬧事,被柳或者真田鎮壓。

  譬如今天出發之前,仁王不想穿隊服,想花枝招展進城……不是,上東京,但真田這種鐵血紀律人怎麼能忍?當即告訴他要麼你穿隊服要麼你別來。

  而仁王偏偏又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拍桌子說好啊那我自己趕車來!

  丸井立刻在群聊裡通風報信,告訴幸村大事不妙,於是某個遠在異國他鄉的人就出來主持公道了。

  也不知道訓練途中哪來那麼多時間看手機。

  籃球的場館沒有排球那麼大,但也不小,一進去沸沸揚揚全是人在討論。

  真田盯准了前面被麗子拉著的自家經理,才勉強沒有掉隊,緊趕慢趕把切原拽著,總算到了位置上。

  放眼看去,除了相田麗子自己的位置,和她旁邊英美裡的位置,再有留出來的空位,就已經到烏野人旁邊了。

  也就是說,他們至少要隔著一串烏野人,才能挨著英美裡坐下。

  仁王當機立斷,走到東峰面前:「這位聲音跟白石君很像的東峰君,勞駕讓讓——」

  白石是誰?懷揣著這個疑惑,東峰不自覺就被他撬了起來,把挨著英美裡的位置讓了出去。

  有了第一個,就有了第二個……雖然沒能全都撬走,但這下立海人和烏野人交錯著坐,總算是心滿意足。

  至少沒有離得太遠嘛。

  好不容易整頓好了,終於有空閑看比賽,而場上的海常和桐皇已經打得不可開交。

  旁邊的黑子給他們解說:「大概就是,最開始大家打得懶洋洋的,但是黃瀨同學放出了他的秘密武器,所以青峰同學有點燃起來了。」

  英美裡:「你是怎麼直接說出『秘密武器』這四個字的?」不覺得很羞恥嗎?

  黑子默了兩秒,淡淡說:「這是科學人類的正常能力。」

  英美裡:「騙子!」

  柳在旁邊聽了一耳朵,衝真田聳肩:「這下你知道她的精神狀態為什麼會惡化了。」

  但場上的情勢確實跟黑子形容得沒兩樣。

  「哦哦——不賴嘛,黃瀨。」

  場上的黑皮大前鋒,抹了抹嘴角,聲音低沉:「那就全力表現出來,讓我看看你有多少長進吧!」

  仁王沉默了一會兒。

  在感受到身邊隊友,和自己如出一轍的奇妙沉默之後,他慢慢開口:「有沒有覺得……」

  丸井心領神會:「那家伙的聲音……」

  柳生結尾:「很像跡部君?」

  且不論場上青峰的聲音他們是怎麼聽見的,英美裡先慈祥地閉上眼睛。

  還是讓你們發現了啊……

  這世界的本質!!


第203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零三天

  比賽看到一半, 正是狗血的高潮——雖然黃瀨盡力復制青峰的能力,但還是稍有紕漏被嘴了一通。

  身後不少人尖叫著給他應援:「黃瀨君!沒關系!我們還是最喜歡你!」

  「輸了也沒關系!哭哭臉也沒關系!」

  英美裡心想這可不能沒關系吧?而就在這時候,意想不到的觀眾增加了。

  大概也是剛看完隔壁IH的決賽, 扭頭吃了個飯就跑來續攤,黑尾和木兔勾肩搭背地出現在了觀眾席。

  他二人都相當高, 又頂著怎麼看怎麼引人注目的發型,頓時把場上比賽的風頭都壓下去了。

  兩人在英美裡幾人前面一排落座, 一開始都沒注意到自己後面是誰, 直到場上黃瀨爆發, 真正完美無缺復制了青峰的能力之後,木兔才撓撓頭。

  「嗯?」他有點疑惑,「我怎麼在場上?」

  英美裡實在沒忍住, 『噗』一聲噴笑出來。

  這時候木兔和黑尾才發現,原來剛剛拿下IH優勝的烏野, 竟然悄沒聲息就跑過來看起籃球比賽了。

  「啊!英美裡——」木兔聲音格外洪亮, 洪亮到英美裡都發現場上海常和桐皇的人很詫異地抬頭了,「你在這裡啊!怪不得剛剛飯綱找你沒找到!」

  「飯綱找我?」英美裡眨眼,「找我干嘛?」

  「還能是干什麼?當然是找你放狠話,說『春高我們可不會再輸了』, 之類的話吧?」黑尾補充。

  他衝旁邊的黑子笑了一下:「剛剛這位同學為什麼表情有點奇怪?我這位同伙的話有什麼不對的嗎?」

  黑子:「應該是同伴……您這位同伴,聲音和我的一位朋友很像。」

  他衝場上努努嘴:「就在場上比賽,黃色頭發的那個。」

  黑尾恍然大悟:「哦——怪不得剛剛他們抬頭看來著。」

  籃球比賽要比排球快一些,畢竟時間是規定好的,比賽眼看就要到尾聲。

  這時候,黑尾忽然扭頭問:「英美裡, 你們之後有什麼安排嗎?」

  他笑了笑:「我們家研磨,很想跟你們合宿呢。」

  木兔一聽就舉手:「我也要!」

  他兩人都是隊長, 說出來的話一言九鼎,英美裡順著這麼一想,欸,好像真的還行?

  仁王坐她旁邊,給她配音:「誒?好像真的還行?豈不是三所學校的人,任我蹂躪?普天之下,再沒有我德久英美裡爪牙無法觸及之處……嗷!」

  英美裡收回踩住他的腳,跟大地交換一個眼神,後者點頭:「好啊,那就先這麼說定……」

  「等等!」

  旁邊的麗子,忽然發聲:「我們也可以一起嗎?」

  黑子看著英美裡變幻莫測的臉,忍不住也插一杠子:「嗯,確實蠻想跟烏野的大家正式合宿一次呢,上次溫泉旅館呆了幾天,總覺得很投緣。」

  火神:「投緣嗎?」

  他看一眼不遠處衝他做鬼臉的日向:「……完全沒有!」

  不管火神怎麼抗拒,麗子和英美裡一碰頭,整個綜漫世界都會為之顫抖。

  總之,烏野和梟谷和音駒……和誠凜!竟然要一起合宿了!

  合宿地點定在東京,英美裡的人脈派上用場,跡部大人還在建的綜合運動基地二號樓分配出來給他們用。

  站在嶄新的大樓面前,籃球人和三家排球人,面面相覷。

  「最終,還是走上了不歸路!」英美裡長嘆。

  那天她被麗子一頓忽悠,回過神來已經點頭答應。

  後來去告訴潔子的時候,被用看負心漢的眼神看了好久。

  蒼天!她也不想的!

  她也不想跟不科學的超級籃球約合宿的!

  「我認為德久同學應該感到慶幸。」黑子發出狂言,「畢竟我們沒有把奇跡的時代諸君叫來。」

  英美裡在憤怒和恍然大悟之間,選擇了無視,扭頭去接她的排球朋友們了。

  火神在旁邊玩著球,用食指頂著籃球對抗地心引力,等她走遠了,才很不解地問:「為什麼我感覺你好像很喜歡挑釁那個學姐?」

  黑子眨眼:「有嗎?」

  其實他心裡也明白,是有的。

  因為德久學姐是個……很有趣的人。

  雖然嘴上說是學姐,但其實又不太能感覺得出來,她從沒有用學姐這個身份向任何人施壓過,所謂的前後輩上下級,根本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相反,從來都是用她自己的能力讓人閉嘴,總之就是很像……

  他瞥了眼旁邊的火神,目光看向遠處。

  既像火神君,又很像他以前的那些隊友們。

  所以大概這就是為什麼他總是能在德久學姐身上感到一種微妙的熟悉吧?

  更何況……

  「你不覺得學姐是這裡唯一的正常人嗎?」

  火神大跌眼鏡:「哈?她?正常人?你說那個把他們隊一口氣帶上全國冠軍的家伙是正常人?」

  黑子搖搖頭,語氣平淡:「是我高估火神君了呢。」

  「喂!你剛剛是不是對我失望了?」火神大為光火。

  但黑子已經走上了英美裡的老路,同樣無視了他,扭頭向大門口走去。

  真期待啊……

  和正常人類們的合宿。

  *

  「噢噢,這就是之前來看過比賽的籃球部同學們吧。」音駒的部長黑尾,一上來立刻就打起了招呼。

  誠凜代表,部長日向,跟他握手:「你好,我是誠凜的部長日向順平。」

  英美裡之所以會心安理得把籃球人抓來跟排球人一起合宿,也是因為今天合宿的兩所學校梟谷和音駒,都算是很平易近人的類型。

  要是換做稻荷崎白鳥澤之流,這會兒恐怕就是互相冷冷地看著彼此。

  嗯,冷冷地看著。

  光想像一下那個場面,她都忍不住要打個哆嗦,尷尬,這太尷尬了!尷尬症都要犯了!

  好在音駒和梟谷沒有辜負她的期望,以黑尾和木兔為首的兩支隊伍,對誠凜發來了友好的問候。

  誠凜能成為主角隊,自然也有他們的過人之處,那就是親和得特別過人。

  每個人都相當的自來熟,除了秉持著日式中二魂的火神,和沒有什麼存在感的黑子之外,大家很快混成一團,

  你教我打排球我教你打籃球,其樂融融地圍成小圈說話。

  「但訓練的時候果然還是分開吧。」英美裡跟麗子商量,「基礎體能可以放在一起,比賽的時候可以互相觀摩……」

  麗子很贊同:「嗯,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大家都好高啊。」

  自從梟谷和音駒走進來之後,她就一直在觀察。

  雖說穿著T恤短褲看不太清楚,但粗略目測一下,這群人的數據就已經相當不得了。

  原本她以為自己隊裡的火神,還有之前看過的青峰等人已經是相當瘋狂的存在,但沒想到那個灰白色衝天頭也很讓人感到恐怖。

  外加英美裡隊裡那個M字頭……

  「他的精神力居然有98點!哎?不對,是8點到98點,這是什麼意思?」

  麗子抬頭,一臉詢問地看向英美裡。

  英美裡:……

  她究竟是該先吐槽木兔這個波動幅度巨大的精神值,還是先吐槽麗子這個直接把世界游戲化的超能力呢?

  「超能力,這果然是超能力吧!」她忍不住小聲碎碎念,「果然是籃球人的超能力,把這個世界都扭曲了吧!」

  「不,其實德久學姐有沒有想過,這可能是一種世界大融合呢?」

  英美裡嚇一大跳:「黑子!你什麼時候在這的?」

  黑子:「這種經典反應就不必再上演了吧。」

  英美裡:「拜托,我是真的被嚇到了……」才沒有在演!

  黑子選擇性無視了她的解釋,依然繼續著剛才的話題:「據我多年輕小說閱讀經驗,如果在同一個世界裡出現兩種截然不同的世界觀,輕則讓其中的角色因為各種違和感而產生自我意識、人物覺醒;」

  「重則世界觀對撞之後無法兼容,以至於世界崩塌。」

  「輕描淡寫地說出了不得了的話!」英美裡大喊。

  黑子推了推根本不存在的眼鏡,很淡定說:「像火神君他們那樣不科學的存在,對上排球同學們再正常不過的比賽方式,結果大概就只有一個——」

  他聲調抬都沒抬,雖然說著總結性的話語,但表情依然沒有一絲波瀾:「那就是取中間值。」

  「也就是說,科學的人會變得稍微不科學一些,而不科學的人也會變得稍微科學一些是嗎?嗯嗯,我完全懂了。」

  英美裡點頭:「我完全懂了——可是為什麼我們非得變得不科學啊!不認識你們的話,我們就會一直都很科學啊!」

  黑子:「這就要問那個定下溫泉酒店的人了。」

  定下溫泉酒店的英美裡:……

  她徹底被說服了。

  不過英美裡能這麼快就放棄反抗,主要還是得益於初中出身於某個超級不科學的網球社團。

  那麼不科學的場景都見識過了,眼前這點小場面又算什麼?

  「再說了,我們排球人就算被傳染了,也沒有不合理到哪裡去啊?」她努力狡辯,「你看,就像火神他們,輕而易舉就是30秒的滯空……」

  黑子點頭:「因為不這樣的話,沒有辦法念完心理活動呢。」

  英美裡無視了他相當打破次元壁的吐槽,指向旁邊的排球場:「而我們的選手!——那個雞冠頭,叫黑尾的,雖然是那麼高大的個子,做出那麼敏捷、像貓一樣的行動,一傳到位率高得職業排壇都相形見絀……」

  「但古館○一就是這麼畫的!表現出來就是這樣!你要是覺得他比職業排壇還厲害,那你就這麼覺得吧!反正我是不承認的!」

  她比比劃劃,表情很激昂。

  黑子:「沒有人這麼覺得,德久學姐。」

  他在旁邊看了看,確認這群排球人的滯空時間最多也沒有超過十秒的,點點頭,放下了心。

  大概是因為排球比賽,心理活動會少一些吧?

  比起旁邊那群空中飛人來說,簡直是再科學不過了。

  排球人這邊的合宿模式,大家都已經相當熟悉,無非就是抽簽打亂組別,互相比賽。

  倒是誠凜看得津津有味,他們之前無非就是跟別的隊比賽、比賽、還是比賽,還沒有變出過這樣的玩法。

  「誒,三校合宿的話,這樣確實是一個不錯的辦法嘛。」麗子念念有詞,在本子上瘋狂記錄下來,「嗯,之後我們也可以這樣約一下,像海常啊,秀德啊,這些學校都可以約到一起嘛!神奈川又不遠。」

  英美裡點頭:「就是就是,神奈川又不遠。」

  顯然想到一些很不好的回憶,大地木著臉,小聲說:「神奈川還是挺遠的,離宮城反正很遠。」

  「就是就是,離東京不遠算什麼,我們學校在宮城!」菅原幫腔。

  兩人對視一眼,心有戚戚。

  可別再讓那群神奈川人來宮城了!

  英美裡呵呵兩聲:「你們是在自己給自己安排休息時間是嗎?」

  她本來想說自己給自己放風,但那樣聽上去她太像個監獄長了,所以作罷。

  放風的不只是菅原大地,還有一旁摸魚的赤葦和研磨。

  幾個人聽她語氣大事不妙,立刻肅穆起來:「其實是有件事。」

  菅原往場上看去:「日向又在跟火神君比呢。」

  基礎體能訓練挨在一起,日向難免就又跟火神較上勁了。

  兩個人都是一年級,都是跳躍力著稱,之前比過一回,又都是爭強好勝的性格,這次不比出個好歹都難收場。

  「你別這麼輕描淡寫啊!」大地頭痛,「萬一日向受到打擊……」

  他可是知道的,之前在溫泉旅館裡,日向的摸高就一直不如火神來著。

  英美裡微笑:「他的話,不會的。」

  日向看著鬧騰,其實反而是韌勁最強的那個。

  即便身高這種殘酷又現實的問題放在眼前,他也會想盡辦法跨過去——所謂地自己把自己調理好了。

  總之就是特別省心的一個小橘子,英美裡想。

  盡管這次合宿目前摸高也不如火神,但日向精力旺盛,眼裡戰意十足:「你等著!我馬上就會追上來的——我已經在偷偷練一個跳得更高的秘方了!」

  研磨:「說出來就已經不叫偷偷練了吧?」

  赤葦:「同意。」

  火神才不管這麼多,也很興奮:「好啊!那你就放馬過來——我肯定會比你跳得更高!」

  研磨:「我們是跳高選手嗎?」

  赤葦:「是排球選手……我沒記錯的話。」

  研磨和赤葦,相視一眼,達成共識。

  ——果然,還是要離熱血男遠一點!!

  差點就被帶成弱智了!!


第204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零四天

  雖說熱血男不少, 但研磨也好、赤葦也罷,都從烏野的隊伍裡敏銳發現了一位跟他們很合得來的男賓。

  這人,當然是無氣力組的榮譽組員——月島螢。

  剛剛相處一天多, 三個人就已經很有了默契,把上午的份額練完就跑去窗台下吹風。

  研磨率先開口:「我本來還以為所有攔網都像小黑他們那樣, 總之就是很……」

  都不必說黑尾那樣是哪樣,月島心領神會地點頭:「的確, 我跟我們隊裡的其他攔網處起來也不是很舒適。」

  其他攔網、其他攔網, 聽聽這話說得!

  烏野又不像音駒, 隨地一撈就是一兜子攔網,全烏野滿打滿算,也就三個能打攔網位的人, 月島、日向、山口。

  而山口作為常年幼馴染,絕不可能是月島口中那個處起來不是很舒適的人。

  所以這話在點誰, 那還用說嗎?

  研磨偷笑, 赤葦也笑了笑:「可是我感覺,你跟他們關系還是挺好的吧。」

  「月島君這樣的人,應該不是那種會為了團隊氛圍委屈自己的類型,不是嗎?」

  月島錯開他的視線:「……也不能這麼說。」

  也不能這麼說, 那可以怎麼說呢?反正在此人嘴裡是不要想聽到任何一句率直的話,更別想聽見誇獎的話——

  「嗯,這就是傲嬌屬性的魅力。」

  最後一句話,平淡的聲線和近在咫尺的聲音,明顯是人在說話。

  這個判斷讓三人無不是一驚,猛地回頭!

  「哦, 對不起,我在這裡。」

  又猛地回頭!

  研磨腦袋都快甩掉了, 頭暈目眩地往前方看去,集中注意力,才發現了這位眼熟的藍發少年。

  啊,很眼熟!一定是見過的……

  但是,叫什麼名字啊?

  他和月島對視一眼,兩人都忍不住露出困擾的表情。

  總覺得對方都先說話了,但他們卻叫不出名字,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

  但真要說,又確實想不起來。

  研磨也好,月島也罷,一下子卡住了。

  「啊,你是旁邊誠凜的……」旁邊的赤葦想了想,一秒都沒用,「黑子同學,沒錯吧?」

  月島:!

  研磨:!

  兩個人震驚地看向中間的赤葦。

  ……你小子是怎麼知道別人名字的?!

  烏野梟谷音駒三所學校是早就見過,只是沒有朝夕相處,私下的接觸不算多,所以一旦發現性情合得來,當然熟得很快。

  但跟隔壁的誠凜怎麼說也是初次見面啊——雖然月島是有見過沒錯,但正式互相介紹名字,這還是第一次。

  不是說月島和研磨兩個人,就有多麼不在乎旁人的名字,實在是……

  他們倆扭頭,又去看黑子的表情。

  藍發少年雖然頂著一頭非常明亮顯眼的頭發,但平和望過來的眼神,很容易讓人覺得他『無害』、『弱小』,隨即轉移視線,不再注意他。

  就算是月島也要仔細集中精力,才能從他的五官裡辨別出來,啊,果然是那個叫黑子哲也的。

  ……但赤葦學長到底是怎麼一眼就認出來的啊!

  是什麼特異功能嗎?果然是因為特異功能才能消化木兔學長的情緒吧?!

  再說了,他們三所學校合宿,自己忙自己的都來不及,跟隔壁誠凜完全沒有任何一點交集,一時想不起來也很正常——更何況他還這麼沒有存在感。

  哪怕是記住那個紅頭發的家伙呢?月島想到這裡,忽然表情凝滯。

  他發現雖然他們在溫泉旅館偶然遇見一次,今天又在一起合宿,他還是想不起那個紅頭發到底叫什麼名字……

  只知道他每天跟日向在一起訓練,好像跟綠間同學有點不對付……

  呃,沒事,反正綠間是他認可的朋友,跟綠間過不去,就是跟他月島螢過不去——都過不去了,還費心費力記他名字干什麼?

  聒噪的紅色猴子,就這樣吧!

  黑子:「感覺月島同學在想什麼很失禮的事。」

  月島:「沒有的事。」

  他現在睜眼說瞎話的能力是越來越強了,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月島必須要說,這是從德久學姐那裡學來的。

  也正因為這一點不可忽略的進步,讓他在應對別人的打趣時也越發得心應手。

  研磨提問:「那在應對英美裡恐怖的訓練量時呢?」

  赤葦微笑:「應該還是束手無策吧?」

  被研磨和赤葦這麼一說,月島腳步忽然一頓。

  黑子回頭:「嗯?怎麼了?月島同學?」

  月島回過神:「……沒什麼。」

  他擺擺手,追上其他三個,又一起往前方走去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在別人眼裡的形像,也成了『拿他們經理沒辦法的家伙』其中之一呢?

  月島,為自己失去的酷哥標簽,安靜地哀悼了一秒。

  *

  第二天的合宿,英美裡又搬出了大家熟悉的LED顯示屏。

  紅布一扯,顯示屏在多媒體室光彩亮相了。

  「啊,戰力榜又來了。」大地感嘆,逃也逃不過去。

  日向和西谷倒是很興奮:「哦哦!終於可以跟列夫比攔網咯!」

  「哦哦!終於可以跟夜久學長比一傳咯!」

  兩個人站在LED顯示屏下面,對視一眼,忽然原地轉了九十度,面對面十指緊扣,橫向跳起踢踏舞來。

  「啦啦啦~啦啦啦~有戰力榜在~我們就是快樂的排球人~」

  山口銳評:「很像那種童話故事裡會出現的……」

  月島:「小矮人。」

  山口噴笑出聲:「阿月你——算了,不過那個灰羽列夫,確實很值得警惕啊。」

  灰羽列夫,音駒今年的一年級攔網,他們還有個叫犬岡的,也是一年級,只是身高沒有列夫那麼出眾。

  「嗯,人也沒有灰羽那麼欠揍。」月島簡單說。

  山口斜眼:「阿月你居然也這麼說……」

  言下之意,月島螢你小子哪好意思說別人欠揍啊?

  兩人你斜我一眼,我斜你一眼走進多媒體室,裡面眾人已經圍著屏幕期待起來了。

  剛才大地他們解釋了一通,這下沒搞過這一套的誠凜人也知道了,眼前這個LED屏幕,亮了以後就是一個被叫做戰力榜的東西。

  根據位置的不同還能細細劃分,總之就是激勵與懲罰齊飛,丟人與榮譽一色的寶物。

  這東西被麗子看見,又是一番要進步、要深度學習、要由內而外追上全國優勝腳步的宣言,搞得他們隊長日向苦不堪言。

  站在麗子背後,一個勁做手勢和口型,祈求英美裡別再整出那麼多花樣了。

  英美裡愛莫能助地聳聳肩:「其實今天這個,也不是他們口口相傳、萬眾好評的戰力榜,是另外一個東西。」

  她看了眼仁花,後者一個激靈,腦袋後面燈泡忽然亮起:「噢,是不是上次說的那個學校積分榜?」

  「Bingo!」英美裡打了個響指,「聰明的小仁花,特地采取了你的意見,所以有幫你署名。」

  隨著她的響指,LED屏也忽然亮了。

  「——竟然還做了過場動畫。」黑子喃喃,「德久學姐,總是在一些沒必要的地方費心呢。」

  英美裡大怒:「這不是我做的,是我的合作伙伴做的!」

  黑子笑而不語。

  光看這個動畫的風格,其實大致也能猜得出來,一個人的品味是不會跟她的性格相距太遠的。

  也就是說,以德久學姐這個人的性格,是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復古而奢華、精致而懸浮的過場動畫的。

  顯示屏亮起的瞬間,首先展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片觥籌交錯的宴會廳。

  「看建築風格,大概是18、19世紀的歐洲。」學霸菅原開始了他的推理,「而且服裝刺繡也很舍得花錢,看上去不是那種廉價的現代妝,也不是很敷衍的睡裙風格……嗯,怎麼感覺這個過場動畫做得還挺花錢的?」

  動畫有沒有花錢,是肉眼就能看出來的,只說每一幀的流暢度和原畫對細節變態到發指的關注度,都能看出這段過程動畫背後到底有多麼用心。

  菅原分析著分析著,忽然就肅然起敬:「這不是我能點評的東西……!是藝術品!」

  英美裡抽了抽嘴角:「……是啊,那家伙是個完美主義者。」

  她的合作伙伴跡部大人,當地小有名氣的完美主義者。

  整個訓練基地都是人家建的,內置的開機動畫當然也歸他來弄,這很合理。

  雖然她完全不知道為什麼積分榜的過場動畫會跟宴會廳有關……

  鏡頭慢慢地挪動著,從長桌一路掃過,從長桌頭三分熟的烤鹿肉配葡萄酒,一直到尾巴上的甜點國王派。

  桌尾恰好落在壁爐前,熊熊燃燒的爐火,安靜而紅亮。

  鏡頭忽然一個垂直向上的大動作!

  所有人就感覺自己跟12月24號晚上的聖誕老人一樣,一路順著煙囪反向逆行,直接衝上了天。

  又是一片炫技的偽3D流星雨動畫,視角才從窗戶外落進了一間別致的書房。

  英美裡:……

  英美裡:…………

  跡部大人,好美的精神狀態。

  而隨著鏡頭的橫衝直撞,似乎能聽見許多劈裡啪啦的聲音,大概是把不少東西從書桌上撞了下去帶走了。

  直到面前就是牆壁,再沒有往前的路,主視角才180度慢慢回頭——裝滿頂天立地大書櫃的書房正中,緩緩地漂浮起一卷羊皮紙。

  上面的蝴蝶結系帶被無形的手挑落,整張紙慢慢展開在眾人眼前。

  上面書寫著【學校積分榜】,幾個花體字。

  英美裡繼續:……

  就這點東西,至於嗎!做這麼大手筆一個過場動畫!海王粉絲看了都氣死了!

  而且這40秒左右的動畫,至少有38秒是沒有存在必要的!英美裡仰天,問天問大地,這難道不是用ppt動畫做個轉場就夠了嗎?干什麼要為了這點小事大動干戈……

  還是說,這、這就是跡部大人的豪橫嗎?!昂貴的作畫和令人目眩神迷的動畫水平,全都用在了他的LED開機動畫上……?

  英美裡,今生頭一次,陷入了少見的迷茫……


第205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零五天

  「那個什麼學校的積分榜還沒有開始用嗎?」

  「學姐說是才第一天, 大家都沒什麼表現,等之後再開。」日向解答研磨的疑惑。

  後者皺起臉:「那豈不是還要看一次那個開機動畫……」

  雖然做得很好,但跟他的審美完全不和。

  他們倆正在飯後散步, 路線是從食堂到操場,操場上走兩圈再回體育館。

  時間不算緊張, 日向開始挖掘兩個人的共同話題:「研磨很早就認識學姐了嗎?」

  「不算很早吧,大概初中的時候, 她當時還是立海大的經理呢。」

  日向伸了個懶腰, 腳下卻還是跟研磨並肩走在跑道上:「哦, 原來是這樣?那時候學姐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說真的,他都不太能想像學姐做國中生時候的樣子。

  總覺得,她好像從生下來開始就什麼都懂, 永遠比別人快一步,永遠比別人懂得多一點。

  所以作為高中生的日向, 最多只能想像作為大學生的學姐, 而無法想像作為國中生的學姐。

  研磨聳肩:「我也是。」他也很難想像英美裡比他還要小、懂得更少的時候。

  這次合宿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多了個籃球社團的原因,德久學姐和其他教練整合出來的時間表,遠遠沒有以前那麼緊湊。

  早上的時候先隨機比賽,然後再根據早上展露出來的問題, 下午在體能之余做一點針對性的訓練,最後就是大家都很熟悉的總結環節。

  以前的訓練流程,是把比賽放到下午,晚上針對性訓練,外加總結每日得失,第二天早上起來做基礎體能, 但現在整個鏈條都往後推了一節。

  雖然整體的訓練量大差不差,但體感就是下午訓練完, 晚上除了看別人笑話不用做別的,心理上舒服很多。

  不過時間不那麼緊湊,不代表他們練得不辛苦。

  因為這次除了彼此的交好學校之外,還多了一所陌生的誠凜,以至於大家都卯足了勁在表現。

  真可謂是成也誠凜,敗也誠凜!

  研磨發誓他有一天絕對聽到了英美裡此人念念有詞地說,『什麼啊,果然引入外來激勵力量就是會改變當地生態啊』之類的話。

  他當時就很想衝上去告訴她排球界不是你的非洲大草原,只可惜膽子有限,最後還是選擇了扭頭離開。

  而現在就不得不自食惡果。

  「哈哈哈哈!不過我想你就算當時真的說了,學姐也不會在意的。」日向兩手把腰一插,臉一板,背一挺,模仿起來,「『吼吼吼,就算這裡不是非洲大草原,我也會把它親手變成我的美洲大草原!』,大概會這樣說吧?」

  研磨:「為什麼是美洲?」

  「因為德久英『美』裡嘛!」日向手舞足蹈。

  研磨笑了一下,他其實純粹是把自己的經歷當做倒霉笑話集錦說給日向聽,畢竟這是他新交到的好朋友。

  雖然脾氣性格志向,每一點都跟他完全不一樣,但是他隱隱約約能夠感覺到,這位烏野的一年級攔網,在某種時刻也和他一樣稍微有點精神不受控制的狀態……

  簡而言之,就是有一股瘋勁兒。

  他給出這個評價的時候,正在跟二年級同窗們吃飯。

  山本當即把筷子一拍,反駁他:「我覺得你這麼說不對吧!那只是因為日向同學很上進,沒錯——上進!」

  在山本猛虎看來,日向翔陽儼然是一個能跟他那位田中好友比拼上進的正經人,而研磨……哼哼!

  就是純純一個不上進的人!

  他很嚴厲:「你這麼不上進,當然不懂日向同學那種上進的人,為什麼能表現得那麼上進了!」

  研磨:「真是聽到上進這兩個字就想吐。」

  「……什麼!你這家伙、說的這都是什麼話!!」

  福永坐在中間,這兩個人兀自打得雞飛狗跳,但卻很默契的沒有波及到他。

  畢竟,波及到福永的後果是很嚴重的。

  輕則一桶水,重則一盆炭,偏偏這廝都不是故意的,連怪罪都不好怪罪。

  「這麼說來,福永其實也有一點瘋勁的。」

  下午訓練時,研磨自言自語地說。

  「為什麼這麼說?」

  「小黑,像這樣突然冒出來,真的會把人嚇死……」

  「這不是沒嚇到嗎?」黑尾衝他抬眉,示意他趕緊說,「福永又怎麼了?不對,應該說你們又把福永怎麼了?」

  他中午沒在,沒聽見研磨和山本吵嘴,但也能立刻判斷出一個大概。

  二年級首發三人組,研磨山本和福永裡面,唯一稱得上聽話乖孩子的,就只有福永了。

  剩下兩個人裡,山本是吵鬧地尊敬著前輩,看上去也很守規矩,但實際上性格也很執拗。

  他自己認定的事情,就連黑尾開口都拽不回來。

  研磨則更不用說,平時雖然看去隨和好說話,但實際只是因為他根本不在乎,一旦遇上他在乎的是,執拗程度堪比山本。

  「不要把我跟他放在一起比……」研磨身後冒起黝黑色的火焰。

  黑尾看了嚇一跳:「行了行了,我不說了,你收著點吧。」他真怕這小子一會兒直接把訓練基地給燒了。

  就憑他背後的那股暗火,到時候全音駒都要被英美裡拉黑。

  「說說,為什麼說福永有一股瘋勁兒?」他把話題拽回來。

  研磨知道自己要是不說,肯定會被他百般糾纏——小黑磨人的功力就跟賽場上磨對手的功力一樣,麻煩。

  只好把自己的心路歷程講了一通:「要說翔陽,雖然看上去活潑開朗,但他有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感覺,而且會不擇手段。」

  研磨歪著腦袋想了想:「當然僅限於他對他自己。」其實平時還是個陽光好少年來的。

  黑尾銳評:「但對你跟英美裡來說,就是會對別人不擇手段對吧?這就是你們跟日向同學最大的區別對吧?」

  研磨無視了他:「至於說福永嘛,也有點那個感覺。」

  「難道不是因為他不說話,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嗎?」旁邊一直沉默是金的夜久忍不住插話。

  「我覺得很有道理。」海信行贊同。

  研磨想了想:「那這麼說的話,翔陽其實是因為什麼都沒想,所以看透了也跟沒看透一樣?」

  「所以顯得很瘋?」黑尾把話補上。

  「太失禮了吧喂,你們倆!」夜久怒喝,「去給我向日向君道歉啊!!」

  *

  傍晚剛吃完飯,就莫名其妙收到黑尾和研磨道歉的日向,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摸著後腦勺說:「哈哈,當然沒關系啊!不過你們到底說了什麼?」

  他的追問被兩人搪塞了,但晚上的總結會是誰都搪塞不過去的。

  就連隔壁誠凜的正選們也都趕過來了——沒辦法,誰讓他們家教練也在台上呢。

  晃眼一看過去,梟谷的竹內、烏野的德久,還有誠凜的相田以及音駒的貓又,四個人正襟危坐在多媒體廳的前排。

  分別穿著各色的運動衫,有一搭沒一搭聊天的樣子,竟然還稱得上有點溫馨。

  但選手們越是接近,就越是腿軟。

  多媒體廳的構造是階梯型的,為了更方便每個人看到前方的大投影,更安裝了立體音響,保證話筒的聲音能夠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

  至於整個流程,大致就是從每天每個人的反省事件簿裡隨機抽取幾個幸運兒,上台教練輪番提出的問題。

  嗯,沒錯,就跟畢業答辯一個樣。

  只不過唯一不同的是在這裡答辯,教練們提出的問題回答不上來,不會畢不了業——只會讓明天生不如死。

  用英美裡的話來說,既然寫到反思集錦裡面了,說明有自己的思考;但思考過了卻還是答不上來話,要麼說明沒有認真充分的思考,要麼說明記憶還不夠深刻。

  那怎麼辦?麗子就有話說了:「那就強化訓練唄!」

  兩人一拍即合,已經開始商討該問些什麼問題來刁難諸位倒霉的選手們。

  貓又聽了都要鼓掌:「果然啊,還是你們年輕人腦子活躍,我們是該好好學習一下,才能讓大家更有動力嘛。」

  竹內在旁邊干笑哈哈:「……是、是啊……」

  心裡忍不住灑淚,對不起啊!木兔、木葉,他親愛的同學們!他真的盡力爭取過了啊!

  但還是懷抱著一絲期望——萬一他的選手們,有認真准備,不至於丟臉又挨訓呢?

  竹內的目光,微微放光,投灑向梟谷的座位區。

  木兔光太郎,作為一個作息健康的好男兒,在結束了一整天的訓練,又吃完了晚餐之後,立刻把自己洗得干干淨淨,連帶著頭頂的發膠也洗沒了。

  頂著一頭光滑的順毛,以一個從未有人見過的造型步入了多功能廳。

  「我打賭,這會兒就量他的身高!肯定比公式書上的要矮三釐米。」木葉蠢蠢欲動。

  「我覺得有四釐米。」鷲尾放下一塊軟糖,作為賭注。

  梟谷經理白福,直接豪邁道:「我覺得有十釐米……但公式書是什麼?」

  越說越離譜了,赤葦忍不住為了自己心中最後一點良知出來主持公道:「其實,木兔學長原來的發型應該也沒有那麼高。」怎麼也至於十釐米吧!!

  然而他這一點小小的變駁,很快就被木葉的煽動掩蓋了下去:「今天!我們一定要讓木兔露出他的真面目,讓他對所有人坦誠公開地告知他內心深處最隱秘的角落!」

  其他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哦哦!好耶!」

  黑尾也混入其中:「好耶!好耶!」

  他一喊,崇拜他的學弟灰羽列夫就開始喊了;灰羽跟著一喊,日向也就跟他較勁,一起喊了起來。

  這下聲音一大,全場都沸騰了。

  「好耶!好耶!」

  「木兔的真面目!好耶!」

  「就讓我看看你小子究竟有多高吧!每次合照站前面都擋不住你!」

  木兔則左看右看,立刻變成豆豆眼:「怎麼了?這是怎麼了?赤葦你知道這是怎麼了嗎?」

  赤葦又想跟他解釋,又要忙著去勸其他學長不要胡來,簡直心力憔悴。

  坐在第一排的梟谷教練竹內:……

  什麼木兔的形像、什麼王牌的心情、什麼強豪的面子……!

  算了,隨便吧,都毀滅吧!

  他面無表情地想。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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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零六天

  一群人說干就干, 當即測量起木兔的身高來。

  「哦,18……」木葉手裡捏著軟尺,「1?你看!我就說你那個頭發特別占便宜!」

  官方身高185+的木兔, 順毛只有181!

  這,就是欺詐!

  木兔搖搖腦袋, 臉頰兩側的發絲跟著輕輕晃動,這可是平時很難見到的場景。

  雖說依然是一米八往上的大個子, 但頂著一頭順毛, 整個人看上去就比平時乖順不少。

  甚至那雙金黃的瞳孔都不像賽場上如貓頭鷹捕食一般銳利, 反而有些懵懂。

  菅原在旁邊圍觀得同情心起,忍不住說和:「其實也沒有差很多,一定要這麼說的話, 那黑尾同學也……」

  這話簡直捅了馬蜂窩,所有人的目光, 又像探照燈一樣, 齊齊往黑尾的方向看去。

  黑尾的發型,那也是無數人心裡的未解之謎啊!

  日向當即舉手提問:「黑尾學長,你的發型也是抹發膠抹出來的嗎?」

  黑尾還沒說話,研磨搖頭:「不是哦, 小黑的發型是自己睡覺睡出來的。」*

  「睡覺睡出來的?」大地滿臉黑線,「這是能睡出來的嗎?」正常人到底要以什麼姿態睡覺,才能把自己頭頂睡出這種造型?

  火神不知道想到什麼,瞟了旁邊的黑子一眼。

  嗯,他知道的,確實有人可以。

  ……這大概就是日本人的神奇魔法吧!!

  「咳咳。」清嗓子的聲音順著麥克風回響在多媒體廳裡, 眾人頓時一僵。

  完蛋,差點忘了這四尊大佛還在台上。

  英美裡幾人也並不計較他們突然就胡鬧起來, 把收到手裡的一摞反思心得往桌子上壘了壘,重疊的紙張敲出有節奏的咚咚聲。

  底下一群人,自然而然、自覺主動地在咚咚聲結尾之前,全部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乖乖坐好。

  坐在最後排圍觀的潔子、白福等人對此情此景已經提不起半分興趣,反正這種鬧劇三天就要上演一次,又不是什麼很稀奇的場景。

  「吃草莓嗎?」白福問。

  潔子輕輕點頭,從包裡摸出巧克力跟她交換。

  首先發言的是資歷最深的貓又教練,只見他走到台前,笑眯眯地彎著一雙眼睛,不緊不慢說:「還是老規矩,公開抽取三個選手回答問題好吧?」

  底下的人有氣無力:「好啊……」

  反正不管好不好,這三個人都是會被抽出來的!

  他們的意見,本來也不重要!

  為了抽獎效果,英美裡還專門買了一台彩票出票的儀器,鼓風機吹乒乓球,最後吹出來的三個倒霉……三個人,分別是:

  「來自烏野的西谷,來自誠凜的黑子,和來自音駒的研磨。」

  三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慢慢走上講台。

  首先參與答辯的是研磨,他慢條斯理地簡述了一下自己今天寫的心得:「……主要是,我在比賽當中有一些地方的表現沒有那麼盡善盡美。」

  「比如某些大概可以夠到的球,沒有用最好的狀態去完成;在做取舍的時候,難免過於果斷。」

  一邊說著,一邊翻頁:「還有就是,在給球的時候喜歡用我自己的頭腦去要求別人。」

  「別以為我沒聽出來你是在說我們笨!」底下有個人捏著嗓子喊,「打倒孤爪研磨!」

  不管是攔網還是主攻,總之所有攻手們都忍不住輕輕點頭,很有一點惺惺相惜的意思。

  這位掐著嗓子說話的仁兄,想必是他們攻手當中僅存無幾的富有勇氣之人了!

  在這個攻手被二傳壓迫的時代,也算有一縷微光,讓他們不至於徹底絕望!

  這話說得,也太懂他們的心思了!

  尤其是這群二傳整天瞧不起攻手的智商!給的那些球,能打下去不就完了?又沒人挑剔過,還非得分個上中下三等出來……簡直沒有道理!

  研磨面無表情往下一瞥,目光一垂,人人都覺得他在看自己。

  所有攻手都噤聲了——畢竟,這可是孤爪研磨!又不是影山飛雄,更不是赤葦京治。

  孤爪研磨,二傳榜不好惹第一名,雷打不動的第一名啊!

  就連宮侑因為輸了比賽在後台一腳踹飛礦泉水瓶,結果登上體育小報被人詬病脾氣差,都沒能撼動他的地位啊!

  山口心有戚戚:「每次看到他,就覺得影山真是個溫柔和藹的……嗯?阿月?」

  他側過臉。

  月島有點走神。

  他還在想之前孤爪學長和赤葦學長的話。

  打趣他、說他和烏野眾人相處得很好。

  月島不否認極個別人士之外,烏野的學長們、隊友們都是好相處又和善的好人,即便是他,也覺得來到烏野是一件很幸運的事。

  但這不代表他……就很喜歡這裡吧?

  更不代表,他就很認可德久學姐……吧?

  「啊,又出現了。」

  日向抬頭看向山口:「什麼?」

  山口無奈地抓抓頭發:「阿月的糾結模式。」

  前排的赤葦耳朵一動,不著痕跡收回自己的注意力。

  嗯,竊聽畢竟不是好習慣。

  他看向台上的研磨。

  研磨慢吞吞念完今天的心得,輪到四個教練點評了。

  「嗯,研磨今天的心得其實寫得很誠實。」貓又充滿溺愛地發言,「運動嘛,其實最重要的不是所謂的成績,而是對自己是否足夠誠實。當然,在有的方面……」

  他笑了笑,又說:「明明可以做到更好,卻沒有,這也是另一種不誠實了。」

  研磨垂著腦袋:「好的教練,我知道了。」

  麗子則提出一個讓大家都沒想到的問題:「研磨同學,能問一下你平時摸高的成績嗎?」

  研磨給她報了個數。

  說實在的,音駒雖然對於攔網和一傳情有獨鐘,但並不怎麼要求研磨跟著狂練成肌肉男。

  他的摸高水平不要說跟好朋友日向等人比了,就算是去跟夜久比,估計都很難說誰勝誰負。

  麗子點頭,本來也不是為了要比出個結果才問的。

  她有個隨身攜帶的特異功能,即可以肉眼判斷一個人的體質,這時候提出來,也只是因為今天比賽當中研磨的表現和她之前觀測到的身體素質不太一樣。

  ——這小子果然偷懶了!

  英美裡很滿意她收集到的數據,探頭去看她手中的草稿紙——麗子的超能力,更多側重在人體的強度,剛好跟她互補。

  英美裡目測比賽表現,麗子來看肌肉狀態,保證能拿到最精確的數據。

  天羅地網,看這群人往哪裡逃!

  兩個人竊竊私語,說要打造一個從身高體重肌肉分布線條走向為基底、比賽表現為素材的試用模型。

  「這模型能推導得分率嗎?」麗子問,「或者誰更適合在什麼時機做哪些事?」

  「應該還做不到那麼厲害。」英美裡說,「不過肯定比之前更精確、更玄妙了。不考慮那麼多功能,先做出來試試吧~」

  「好哦!」麗子歡呼。

  底下的烏野人,面色僵硬。

  想也知道,她會把這個所謂更精確更玄妙的模型,用在什麼上面……

  西谷和黑子的心得總結沒什麼爆點,畢竟他們倆一個慣常咋咋呼呼,一個慣常沒有存在感,寫出來的心得也沒脫離人設,一個全篇感嘆號,一個簡潔到位只有半頁紙。

  連貓又都沉默了:「……還是小孩子的年紀,話多一點也可以嘛。」就連他家研磨都寫了一頁紙呢。

  黑子特別認真地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嘴上認錯,實際絕不會改,後面幾天英美裡等人收上來的訓練心得,黑子依然只寫了半頁紙。

  不過大家的注意力都已經被轉移了——因為學校綜合積分榜,總算開始用了。

  忽略那浮誇到有點離譜程度的開機動畫,積分榜是個很方便好用的東西,計分的方式也很公開透明。

  每個學校的得分就是選手得分的彙總,再按照平時對戰輸贏的比例加權。

  至於沒辦法跟大家打比賽的誠凜,就額外用一些體能項目的排名作為參考,竟然也能在四所學校裡排第二。

  所謂鐵打的第二,流水的一三四,完全能用來形容整個合宿火熱的氛圍。

  有時候月島都搞不懂,就只是個排名而已……至於這麼拼嗎?

  旁邊飛快竄過一黑一橙兩個人影,他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只轉過臉去咨詢緣下:「緣下學長,你說呢?」

  緣下跟他體力差不多,這時候都已經跑得很累了——但沒辦法,梟谷今天領先,如果傍晚的長跑項目無法拿到第一,今天烏野說不定就要墊底!

  墊底!怎麼能墊底!

  他們又不是辣妹,怎麼能墊底!

  月島:「……請不要莫名其妙插入一些真人影視作品。」

  緣下額頭還滴汗呢,笑著說:「呼、呼——但你不也還在跑嗎?」

  月島差點一個踉蹌栽倒。

  這話是沒錯,他是還在跑……

  「還在跑,就說明沒那麼想放棄吧?」緣下說,「也沒有你說的那麼——不情願?」

  換了山口在這裡,早就不會往下說了,阿月雖然不是隨意生氣的類型,但有的話確實不愛聽。

  可惜緣下是學長,雖然是個很能讀懂月島情緒的學長,但這不代表他會像山口那樣,為了月島的心情,選擇不把某些話說出來。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大家多少能感覺出來一點,你不是很想……」他步子放慢,斟酌了一下用詞,「接近?或者說,請教德久學姐?」

  月島沉默。

  大概是默認的意思,緣下想。

  於是又說:「但那都是之前的事了。」

  月島一下把嘴唇抿起來。

  他實在是……不太願意聽到這些話。

  雖然哥哥說過、山口溫婉地說過、日向直白地問過……

  雖然他沒告訴過任何人,自己偷偷試著轉變態度,想要不著痕跡把之前的事都翻篇。

  但突然被翻舊賬的感覺,確實不好受。

  緣下端詳他表情,一下笑了:「別想太多,我不是要指責你什麼,或者指教你什麼,我只是想說……」

  「就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了,月島。」

  他點點嘴角:「想笑的時候就笑好了,想跟大家一起的時候,走過來就好了。沒有人會因為這個就覺得你不酷——拜托,你長得又高又帥、成績好排球打得也好,很酷的!」

  學長誇張的語氣,一下子把月島逗笑。

  他努力把笑容壓回去,又被緣下『你看我怎麼說的』的眼神惹得僵硬,不尷不尬提起嘴角:「我知道的。」

  他說:「謝謝學長。」

  跑道盡頭,德久學姐和相田學姐站在那裡,挨個給大家手裡發葡萄糖水。

  一看他跟緣下兩個慢悠悠過來,聲音都高了:「讓讓讓讓,大少爺兩位駕到——」

  ……又諷刺他們來得晚!

  月島額角青筋一跳,旁邊緣下已經開始認錯了:「跑著跑著,不自覺就慢了,非常抱歉!!」

  緣下態度激烈,英美裡反而抓瞎了:「呃,也不至於、呃——」

  說著,目光堂皇掃到月島,示意他趕緊說點什麼圓場。

  說點什麼啊你小子!月島!你不是嘴皮子很溜嗎!快點——

  月島就那麼看著她端著葡萄糖水衝自己使眼色,忽然,肩膀一松。

  較那些勁,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算了,月島想,就當他從沒有過那樣的想法,就當他從沒有要跟學姐對著干、從沒有要證明什麼、固守什麼……

  他在心裡,偷偷的退了一步。

  ……雖然她對此一無所知。

  他瞥了眼英美裡的神情。

  不管是自己的怨恨、羨慕、惱怒,還是……

  「嗯?要喝水?」英美裡抬頭,發現自己還沒把葡萄糖水給他,「啊我忘了,月島你也是,想喝水直接拿嘛——」

  她把紙杯塞到月島手裡。

  月島接過英美裡遞來的葡萄糖水,手指握住紙杯。

  想使勁攥成拳頭,又怕水溢出來,於是只能輕輕握著。

  真是……讓他一點都氣不起來了。


第207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零七天

  合宿一共進行了7天, 等到第5天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學聰明了。

  每天早上起床,飛快穿好衣服, 也不管是不是把別人的褲子套在身上,總之衣冠整齊但不整潔地飛奔到食堂去解決早飯。

  有時候日向和影山幾人甚至不會坐下, 直接叼著包子捧著牛奶就出來了,就為了比是誰先到訓練室, 然後緊趕慢趕開始訓練。

  之所以會這樣, 是因為大家逐漸發現, 這個學校總積分榜,好像不是人工完成的。

  而是依靠不知道在哪裡的動作捕捉裝置,來測量他們完成訓練的效率。

  「這麼高級?」誠凜的日向咋舌, 「騙人的吧?」

  他還是第一次聽說,世界上已經有機器能夠完美掃描傳感人的動作了。

  田中就笑了, 笑得那麼胸有成竹, 那麼雲淡風清:「對於德久學姐來說,沒有不可能的事!」

  日向四下一看,不止烏野人,連音駒和梟谷的選手, 都是如出一轍的驕傲神情。

  日向:……?

  驕傲什麼呢?他就問了,人家的經理,你們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學校驕傲什麼呢?

  不管驕傲不驕傲,四所學校都處在大機器掌控之下,自然也琢磨出許多規律。

  這機器當然是很先進,隱秘又高效, 他們很多時候甚至都不知道東西在哪,反正莫名其妙就被記錄了下來。

  不過機器始終是機器, 還是不如腦子靈光的選手們,有時候流於死板,讓他們有空子可鑽。

  譬如現在。

  因為是合宿,作息安排規劃得沒有那麼死,從來不會說9點整准時開始訓練,沒有准時參加的就是犯規——平時訓練也不至於這樣。

  這也就導致了純機器的判定範圍,沒有一個標准的時間區間,進而難以界定完成的標准。

  大家爭先恐後趕到訓練室,提前開始、提前結束,反正這個機器最後只會捕捉誰是最先完成訓練量的,那越早做完不就能拿最多的分?

  這群人的異動,英美裡知道歸知道,但也沒打算管。

  本來嘛,合宿抓那麼嚴肅,顯得太沒意思,但這個巨大的bug也肯定是要立刻回稟跡部大人的。

  據說這人當天晚上立刻把產品工程師搖醒,挨個挨個讓他們解決需求問題,英美裡聽了都要潸然淚下。

  資本家、資本家……活生生的資本家!!

  英美裡對著跡部說這三個字,都不帶心虛的!

  後來又聽說給了每個人5倍時薪的加班費,考慮一下工程師們高到不可思議的時薪……

  英美裡當即切換了一副腔調:「跡部大人!其實,我也能做!」

  跡部在電話那頭冷笑一聲,根本不相信。

  德久英美裡,雖說從能力上他非常認可,但產品開發?別開玩笑了。

  英美裡好委屈,好無辜,明明有金山就在眼前,她卻沒辦法賺!

  有什麼辦法能讓跡部大人相信她是會做產品開發的,有什麼辦法?!

  不過說實在的,這東西和她原本理解的產品開發已經有了很大的區別,反而更像機器人制造,跟互聯網一點邊都不沾。

  從感應人體這一步開始,英美裡確實已經不懂了,所以她沒有過多的糾纏,反而提起另一個話題。

  「話說手塚他們不用考大學嗎?」她很好奇,「連我都要讀大學!」

  跡部見多識廣:「職業選手,有的會在拿到一定成績之後回頭去念書,同樣也會因為他們的成績有些優待,在世界範圍內都是通行的。不過……」

  他頓了頓:「像他們那樣,本身成績就不錯的選手——不管是學習成績還是比賽的成績——可能會先申請一個大學,然後辦理休學再去比賽。」

  英美裡若有所思:「難怪前兩天說打算回來一趟。」

  跡部挑眉:「怎麼,有誰要考東大啊?或者早稻田?還是慶應?」他聲音裡滿滿的不相信。

  在跡部眼裡,這幾所學校對手塚或者幸村的加持都很有限。

  都職業運動員了,學歷本來就只是錦上添花,不管是哪一所,其實區別都不大。

  加上地區差異,與其千裡迢迢跑回來考什麼東大,還不如就地讀個牛津劍橋UCL來得劃算。

  英美裡:「誰知道?不過好像也快到他們休假期了,提前回來休息,完全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跡部鄙視:「所有的偷懶行為你都能理解。」

  這一通電話不僅解決了技術問題,還收獲了新鮮八卦,跡部心滿意足地跟她告別:「好了,就說到這,本大爺要去忙了。」

  英美裡撇嘴:「怎麼敢耽誤跡部大人的時間呢?您趕緊去忙吧。」

  雖然及時彙報了產品的bug,但要等修好,估計也得是下次合宿才有機會見到了。

  幾個教練秉燭夜談,最後決定每天派一個人去輪流視察情況,不說要把這件事變得多麼公平公正,至少自己心裡要有數嘛。

  「不過這套機器的傳感儀器都藏在哪裡的啊?我一點都沒看見呢。」竹內很好奇。

  他也見過不少專業的俱樂部,又或者是國家隊的訓練基地,裡邊的傳感儀器都相當的龐大,而且很是復雜。

  動輒是一個巨大的、像大門一樣的儀器,要麼就是像宇宙艙一樣的形狀,要人進去站一會兒才能出數據。

  笨重而不靈活,不要說全場運動監控,光是靜態掃描都要等個一分鐘。

  「噢,這個啊。」英美裡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說綜合應用了一個什麼技術,有點類似於……呃,特攝電影?」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那就是說可以實時捕捉動作的效果?特攝電影?」旁邊的木葉湊上來,兩眼放光,「這也太帥了吧!所以其實我是奧特曼——」

  「不,你只是木葉同學而已。」英美裡面無表情。

  麗子若有所思:「實時捕捉動作……如果說是借用了電影的技術,那也只是單純把動作記錄、復現而已,積分榜的概念好像不止這樣?」

  赤葦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走了過來,大概是想把木葉抓回去,但聽到這裡,忍不住跟著思考起來:「就是說在動作捕捉之後,立刻把大家的行為數據化,不管是訓練的時長還是訓練的動作……確實是很厲害的一套儀器。」

  他話音一落,周圍幾人都用可憐小狗的目光看向英美裡:「所以說了這麼多,你的那些傳感器、探測器、掃描器,到底都藏在哪了?」

  「所以說了這麼多,你這些高級的儀器和設備,都是從哪裡弄來的?」

  「所以說了這麼多,什麼時候能夠實現一校一套?」

  英美裡:……

  她要怎麼說?她真的不知道啊!而且貓又老師你就別露出可憐小狗的目光了吧!你不是貓來的嗎!

  雖說她了解這個概念,之前跡部在設計的時候也跟她商量過怎麼去調整、怎麼去設置,但說實話,這套東西那也是跡部家最近才搞出來的……

  一看她表情,大地就悟了:「英美裡應該也不太清楚,之前我們在烏野用的還是特別大型的金屬儀器。」

  木下打了個寒戰:「是啊,那時候立海大的人也還在呢。」

  那次英美裡去倫敦做市場調查,委托立海大眾人去烏野幫忙監督訓練,順便又借調了跡部手裡的一堆探測儀等等裝置,擺在烏野那古樸而富有年代感的體育館裡,簡直像是某種意義上的蒸汽朋克。

  嗯,特別蒸汽,也特別朋克。

  他們這麼一說,其他烏野人也回想起來。

  「確實,確實,所以才覺得科技發展真快啊!」

  日向滿頭霧水:「是在說什麼啊?我怎麼一個字都聽不懂?」

  潔子摸摸他的頭,遞給他一塊軟糖:「沒事,只要知道好好訓練,烏野的積分就能穩在第一,這就夠了。」

  這種危險的結果導向宣言,被日向牢牢記在了心裡。

  畢竟清水學姐說的沒錯,烏野已經維持了一整天的第一名,只要再堅持一會兒……

  按照計分標准,早上訓練結束之後、下午比賽結束之後,以及晚上在多媒體教室的心得分享結束之後,都會有一次更新排名的機會。

  到現在,已經是傍晚訓練結束,烏野依然穩居第一,再考慮到後邊的分差——

  「只要維持正常的水平,基本就能穩坐今天的第一了。」月島語氣低沉。

  相當可惡的是,不僅有這樣的一個日排名榜單,旁邊還有一個明細彙總榜單。

  仔細一看,不難辨認出上面記錄的是四所學校從開始合宿到現在的總分數。

  每天一共切換三次,每次切換後的第一名都記作三分,第二名記兩分,第三名記一分,第四名不得分。

  現目前得分最高的反而是雷打不動的第二名,誠凜,以及經常在第一第三第四之間蹦極的烏野。

  至於音駒和梟谷,只說分數,跟他們區別也不大。

  只不過已經是最後一晚了,就算拿到第一名,三分入賬,也已經來不及追趕。

  「誰說的?」黑尾挑眉,「就是要贏你們一次,未必最後拿第一,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事嘛。」

  大地為他的厚臉皮感到震驚:「就這麼損人不利己?」

  黑尾微笑點頭:「就這麼損人不利己。」

  他一笑,研磨就開始往後退,一步兩步三步,退到日向和赤葦中間。

  「我可以發誓。」他語氣平靜地說,「小黑的想法是小黑的想法,跟我沒關系的。」

  夜久也悄然出現在他身後:「跟一個。」

  海信行淡淡說:「跟一個。」

  這頭三個叛徒,正在向烏野投誠;那頭吵得不可開交的黑尾和大地,忽然沒了聲音。

  「……等等,英美裡呢?」大地驚覺,「怎麼感覺很久沒看見她人了?」

  這麼一說,黑尾也回過神來:「剛剛貓又老師和隔壁誠凜的相田同學,好像才從門口經過,沒什麼……」

  黑子嚴肅補充:「但我們確實沒有看見德久學姐的蹤影。」

  「啊!嚇我一跳!」黑尾驚呼。

  「啊!嚇我一跳!」大地跟了一個驚呼。

  黑子:……

  都說了,別再上演這種老套的橋段了。

  問題一說出口,大家都意識到了不太對。

  有人目擊了貓又教練和相田麗子從門口經過,有人目擊了竹內教練往健身房走,但是……

  英美裡呢?

  遍尋不著,剛剛還放話要爭第一名的烏野人一下慌了。

  雖說她應該也用不著人擔心,不管是武力還是智力都完全用不著,但是……但是!

  怎麼可能不擔心呢!

  別說大地菅原東峰和潔子,連月島都腳步如風,烏野眾人飛快四散開來,到處尋找英美裡的蹤影。

  找了半天,體力條消耗大半,回到體育館門口集合。

  大地臉色凝重:「應該也不會是提前走了,她那麼有分寸的人,怎麼也會通知一聲。」

  菅原也是難得的嚴肅:「確實,而且這邊位置很偏,打車也好新干線也好都不算方便。」

  都這樣了,她還會去哪裡呢?

  人的想像力是自由的,每個人心裡都有了一番最壞的想像:後背長出黑色的羽翼飛上天!腳下裂開一條縫跌進了地獄!

  要是成真了,那可怎麼辦!

  研磨:「感覺應該是一千年都不會成真的。」烏野人到底為什麼一碰上英美裡的事就變得奇怪啊?

  赤葦沒說話,他戳戳研磨肩膀。

  後者轉身。

  「啊,英美裡。」

  什麼!!

  烏野人,猛地回頭!

  「還真是!」東峰松了口氣,「嗯?那個是……」

  日向看不大清楚:「是誰?是誰?」

  月島:「一個高個子……」

  日向又怒了:「這時候還要諷刺我?!」

  山口左看右看:「學長們都認識嗎?那是誰啊?」

  緣下張了張嘴,似乎要措辭,但又沒說出口。

  氣氛在沉默中卡殼半天,終於,有人說話了。

  西谷語氣有些懷疑,有些不可置信,還有些微妙的不滿:「那不是之前跟學姐打電話的——小白臉嗎!!?」


第208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零八天

  「秋天應該是是露營的旺季吧?」

  「為什麼這麼說?」

  「一定要說的話, 大概風景比較好吧?」

  「如果這麼講,一年四季都可以是露營的旺季,畢竟風景不同。」

  「那就都旺好了, 反正有四個旺季又不是不行。」

  英美裡坐在副駕駛座上,饒有興趣地閱讀著今天將要去的露營地派發來的小手冊:「哇——他們那還有冰淇淋機耶!純手動的!」

  「哇——還要自己去擠牛奶, 然後才能用!」

  「哇——」

  手塚在心裡數,嗯, 哇了三下。

  「……好麻煩哦。」英美裡聲調一下子降了下去。

  果然。

  不管是多喜歡多想嘗試的東西, 一旦有三個及以上的步驟, 要她重新開學的話,英美裡很快就會感到疲倦。

  「水在後排的箱子裡。」他說。

  合宿結束後的第一個周五,英美裡和手塚一起出門露營。

  再往後一點就是春高, 天寒地凍不適合出行,英美裡要抓緊秋天的尾巴, 趕緊去享受一下大自然。

  手塚開的是他老爸手塚國晴親手改裝的車, 這小子因為上學年齡比較晚,又在英國那邊提前上手練過,所以回到日本開右駕駛位得心應手。

  英美裡從副駕駛座探過身去翻後排的箱子,地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包裹, 後座的皮椅上放的主要是食材和水。

  手塚准備的是小瓶礦泉水,直接就是兩箱。

  英美裡趴在椅背上,當機立斷:「一會兒你自己搬。」

  「還有淨水器。」手塚沒回頭,「不是要過夜嗎?」

  雖然營地也會有商店提供飲用水的售賣,但深夜肯定是不會開門的。

  雖然有自動販賣機,但也要以防萬一出現什麼故障, 所以專程帶了淨水器。

  英美裡誇他:「哦哦!果然是你,想得很周全嘛。」

  手塚把她的拇指輕輕壓回去:「別一直扭著坐。」不安全。

  雖然是夏天, 晚上還是會很冷,英美裡在清單裡特意提醒他要帶上厚一些的被子或者睡袋保暖。

  手塚據說帶了兩個賊厚的睡袋,英美裡一聽品牌都震驚了:「打網球這麼賺錢嗎?」

  露營器材可不便宜!

  手塚深藏不露:「還好。」

  其實賺得確實不少,至少夠買這一車東西。

  兩個人出來露營,除了車之外至少要帶兩個帳篷,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各種器材,上到燒烤架下到小馬扎,全都堆在後排。

  英美裡還說呢:「這簡直不像你的風格,我以為你至少會收拾一下。」

  看出她臉上的驚詫,手塚把目光落回面前的斑馬線:「……父親准備的,我不太熟。」

  英美裡不疑有他,跟他一起對斑馬線報以注目禮。

  路邊,一個穿著保育服的青年女子正用鐵制推車推著一群小紅帽子嘰嘰喳喳過馬路。

  「看上去好像一群小鴨子。」她毫無禮貌地點評,「這個紅燈怎麼這麼長啊?……啊,綠了。」

  說完,等了一秒,還沒感覺到油門被踩之後的推背感,她忍不住看了眼手塚:「等什麼呢?」

  一眨眼,冰封的側臉一秒融化。

  手塚抿抿唇,沒說話,一腳油門踩下去。

  嗯?怎麼感覺怪怪的?明明剛開始出來的時候還挺好的。

  英美裡想到什麼說什麼,當即問他:「剛剛等紅綠燈的時候,你在想什麼呢?」

  他們挑的是工作日出來露營,越往營地開去,人煙越罕見,整條馬路上幾乎都沒見到別的車。

  因此手塚才能安心回答她的問題:「……沒什麼。」

  總不能說是因為他自己撒了謊,所以心虛吧。

  畢竟後排那堆東西也並不是他父親國春收拾的。

  英美裡的露營邀請是上周末提的,那天他剛回來,跑到烏野合宿的訓練基地去找人,直接把這車開過去了。

  當場英美裡就提議說這周五露營,手塚表面沒說什麼,第二天就去買回來車後排那堆東西。

  手塚爸爸還問呢:「你買這麼多,車裡放得下嗎?要是後備箱放不下,那不是只能堆在後排了?」

  以他對自家兒子的了解,不說別的,就不可能讓同行者跟一堆雜物坐在一起。

  更不用說這個同行者還是英美裡了。

  「要不我幫你收拾收拾——」國晴說著,挽起袖子,「別看你老爸我這樣,可是個收納達人呢!」

  正要往外走,就被自家老婆一腳絆倒,原地摔出一身慘叫:「啊!親愛的,為什麼……?」

  手塚彩菜優雅地翻了個白眼:「老公我想喝杯溫水,剛剛好,要45度的。」

  手塚國晴立刻捂著摔疼的屁股站起來:「好,我去給你調~」

  他人消失在廚房裡,彩菜才有閑心打量兒子窘迫的神情——雖然表面根本看不出來一絲一毫的差別,連眉毛的角度都沒有半分改變,但她就是能看出來。

  這小子,剛剛絕對窘迫了吧?

  被他爸問到關鍵問題的時候,果然緊張起來了吧?

  「還真難得能看到你緊張。」彩菜揶揄地看他一眼,「小時候送你去參加比賽,別人家小孩都抱著爸爸媽媽的腿,害怕打不好,最後拿不到好的名次,就你一個人一聲不吭朝我們倆點點頭,拿著你的網球拍就上場了。」

  手塚張了張嘴:「……現在也是這樣的。」

  彩菜又一個白眼。

  這對父子真是各有各的煩人之處。

  「其實就算你不折騰那麼多,英美裡應該也會坐副駕駛吧?」

  手塚咳了一聲:「以防萬一。」

  誰知道那家伙腦子怎麼想的?萬一突然就想坐更寬敞的後排了呢,又不是沒干過。

  就為了這一點以防萬一,用一堆雜物把後排座位全都填滿……

  好笨拙的心思。

  彩菜這樣想,卻難得沒有說出口。

  畢竟有時候笨一點,也很可愛嘛。

  ……比面無表情毫不緊張參加比賽也不會撒嬌的小小國比起來,是要可愛多了!

  果然,合適的人,會讓國光都變得可愛啊~

  *

  到了位置,兩人很快把帳篷支了起來。

  熟能生巧,自從英美裡愛上露營之後也來了不少次,雖然間隔時間有點長,但一上手,還是能立刻找到訣竅。

  加上手塚在旁邊幫工,很快,三個帳篷都搭好了。

  整個營地不算很大,放下三個帳篷就已經有點擁擠。

  車後備箱裡還有一堆便攜桌椅,英美裡叉著腰,來回打量幾眼,當機立斷分工:「這樣,你去准備吃的,我來安這些桌子。」

  露營專用的桌椅板凳基本都會縮小型號,負擔不大,更何況對英美裡來說,讓她徒手舉個實木大圓桌來回走個5分鐘也不會累。

  手塚對此很放心,留她在原地安裝桌椅,自己去了露營地公用水池那裡洗菜。

  等他端著大盆小盆回來時,該准備的東西都已經准備好了。

  他們的營地是一整塊長方形,正對著小溪,背對著樹林。

  營地正中間,一個高而大的主帳篷,外頭支出一道長長的深黑雨棚,底下是還沒來得及點燃的篝火堆,以及上面多合一的燒烤架子。

  不僅可以燒烤,也可以把鍋放在上面直接當卡式爐用。

  三張野營椅,兩小一大,大的那個被英美裡用來堆雜物了。

  除了正中間這個格外高大的帳篷之外,旁邊還扎著兩個小帳篷,不過這會兒都耷拉著門簾,只在晚上睡覺時用。

  手塚把處理好的肉菜拿出來腌制,一邊問她:「你的閱讀燈呢?」

  在大自然環抱之下充滿安全感的閱讀,一直是英美裡夢寐以求的解壓方式,早就說好要帶一盞特別漂亮的閱讀燈,還說要讓手塚開開眼界。

  聽他一問,英美裡輕輕就是一個白眼:「至於嗎?這麼記仇,開開眼界又不是什麼壞事。」

  「不是記仇,只是想看看。」

  「天還沒黑呢,等天黑了再說吧。」

  碳火一燒,鐵網頓時發紅發燙,厚實的生肉一落在滾燙的鐵網上,立刻冒出滋滋的聲音。

  透明的油脂一點一點滴落下來,粉白的顏色逐漸變深,肉皮很快燙出一圈焦焦的邊,鐵夾子往上面敲,就能聽見硬脆的聲音。

  英美裡舉手:「好了嗎?手塚師傅~~」

  手塚頭也不抬:「還沒有。」

  頓了頓,頂著她不滿的眼神,淡淡解釋:「如果是牛肉的話,稍微生一點也沒關系,但豬肉不行。」

  英美裡:「你怎麼知道我要質問了!」

  手塚沒說話,但她就是覺得,這家伙肯定笑了一下。

  好吧好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如果手塚這會兒烤的是牛肉,她估計都直接上去搶了,但豬肉嘛,半生不熟,確實不能吃。

  英美裡很快安撫好自己,想了想,從旁邊架了個鐵鍋開始燒水。

  「你要煮面?」

  「嗯,我想吃麻辣牛肉面了!」

  根本不用問所謂的麻辣牛肉面該怎麼做,手塚毫不意外地看她從旁邊的箱子裡倒騰出幾包泡面來。

  日本的泡面文化也相當發達,下到油炸過的普通通俗泡面,上到高端的、光調味料就有十幾包的拉面,預制菜一直是野營生活裡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更不用說英美裡還帶了她從故鄉海淘回來的秘制醬料,當即興高采烈地煮了起來。

  幾包調料、濃縮包往裡一放,湯底立刻變得濃郁而鮮香。

  手塚一邊給肉翻面,一邊看她動作:「……怎麼又拆了一包?」

  英美裡抬頭,很茫然地眨眼:「怎麼,你不吃?」

  手塚不說話了。

  等面條煮上,英美裡又去看肉的時候,忽然說:「烤肉果然很辛苦吧?」

  手塚:「什麼?」

  「你耳朵很紅啊,要是真那麼熱的話,換我來……?」

  手塚看她一眼:「我來就好。」

  耳朵也不紅了。

  英美裡:……

  總感覺,好像被鄙視了。

  不過有人願意勞動,她樂得清閑,鑽進大帳篷裡折騰睡袋。

  揚聲問:「你要哪一個?銀色的還是藍色的?」

  手塚很想說隨便,但說隨便實在跟他的形像不太符合,於是說:「藍色的。」

  英美裡嗯嗯兩聲,把銀色的塞進他帳篷裡。

  手塚:「你是不是把銀色的塞給我了?」

  英美裡根本不驚訝自己會被抓包:「對啊,你不覺得銀色更適合你嗎?超~亮眼,超~時髦的顏色!」

  手塚慢條斯理說:「銀色是M號,藍色是XL號。」

  他深知英美裡此人對惡作劇情有獨鐘,但又很有分寸,往往卡在冒犯了但不麻煩別人的邊界線上。

  偏偏睡袋大小型號,跟他們兩人身形是契合的。

  英美裡原本睡中號,現在睡加大號的睡袋,未必不能睡。

  但對手塚來說肯定是睡不下了。

  旁邊的鍋裡面煮開了,英美裡卻沒現身,過了一會兒,才悄咪咪從帳篷裡磨蹭出來。

  手塚也不戳穿她:「剛好,都可以吃了。」

  烤肉拼盤、時蔬拼盤外加兩大碗湯面,還沒到七點,兩個人就已經吃飽喝足。

  「不過在野外,天色真的會暗得很快誒。」英美裡說。

  手塚點頭:「在城市裡住,對路燈、霓虹燈牌都熟視無睹,只有到這裡……」

  只有到這裡,才能體會到原來沒有了那些人造的光源,這個世界的天色黑得很快。

  光亮原來是那麼珍貴的東西。

  手塚仰頭去看,樹林和雲層交接的地方已經有些模糊。

  他從來不是個悲觀的人,但此情此景,多少也有點……

  『啪』的一聲。

  別說帳篷前面了,連帶著整塊營地,和前面那一截小溪,都被照得透亮。

  手塚回頭,英美裡洋洋得意地給他展示手裡做成煤油燈形狀的,超高亮度燈:「看,這就是我的閱讀燈!」

  手塚:……

  比起閱讀燈,這個更像是探照燈吧。

  不過英美裡的閱讀燈這麼明亮,也方便了他釣魚。

  手塚來野外露營,也不單純是為了某些私人原因,他也是有自己要做的事情的。

  英美裡剛把書拿出來,小桌子小椅子擺好,又在面前泡了杯棉花糖熱巧克力,就看他從車後備箱裡拖出幾個大包裹。

  「啊,要開始了嗎?」

  手塚點頭:「之前那幾張椅子呢?」

  英美裡衝小帳篷後邊努努嘴:「我搬到那邊去了。」

  很快,手塚就拎著椅子,帶著他的包走到小溪邊。

  從包裡掏出魚竿,掛好魚餌,開始夜釣起來。

  他不吱聲,安靜地沉浸在夜釣氛圍裡,英美裡也不搭理他,坐在還沒燃盡的篝火邊,慢吞吞地看起書。

  工作日的露營地,實在是沒幾個人,不要說說話的聲音了,就連走路的聲音都幾乎從未聽見過。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能占據到這麼好的位置——能挨著小溪的營地,一向是最搶手的。

  兩人坐在樹林之間,山野之間,能聽見的只有細風劃過樹梢的聲音。

  偶爾,也會有些沒營養的聊天。

  「釣幾條了?」

  「釣魚不問多少,看的是心情。」

  「哦,一條都沒有的意思。」

  「……有一條。」

  「明天早上我們能吃上魚湯嗎?」

  「一條應該夠了。」

  「倒是再努力點啊你!」

  「……知道了。」

  「喝茶嗎?花茶。」

  「我才喝完一杯熱巧克力……」

  「正好清口。」

  「……給我一杯。」

  兩壺茶喝盡,手塚才收起他的釣竿。

  正好這時候慢慢地下起雨來,雨絲很細,打在手背上幾乎沒有感覺,但氣溫降低了不少。

  在手塚平靜的注視下,英美裡不得不套上了防寒加絨衝鋒外套。

  「馬上都要睡覺了,還穿衣服……」她嘀咕。

  手塚臉一板:「警惕病菌入侵,疏於防守,會給感冒留下太多機會。」

  英美裡愁眉苦臉:「蒼天啊,你真該去幫著那個保育老師推小學生過馬路。」聽聽這個措辭!

  根本不想理他,少女哼哼兩聲,裹緊外套把大帳篷面前的篝火堆收拾干淨,杜絕了安全隱患,就准備洗漱睡覺了。

  畢竟露營地不比城市裡,只有幾盞稀稀拉拉的燈火對眼睛不好。

  手塚問她:「睡車上還是睡帳篷裡?」

  其實車上也是可以睡人的,改裝之後算是一個小型房車,雖然裡面空氣不太好,但會更暖和,也更安全。

  英美裡不假思索:「睡帳篷!出來露營就是要睡帳篷啊,不然叫什麼露營!」

  對於這種原教旨主義露營愛好者,手塚不予評價,很快也鑽進另一個帳篷裡。

  打開裡邊的小台燈一看,藍色的XL號睡袋,被人做賊心虛扔在角落裡。

  手塚抿唇一笑。

  他就知道。

  往睡袋裡一躺,很快暖和起來,這點暖意這讓敲打在帳篷上,劈裡啪啦像油炸聲的雨點顯得如此虛幻——

  雖然在下雨,雖然已經是深夜,但身體卻很暖和,感覺不到一絲寒冷。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手塚一向不喜歡給自己的情緒下定義,更不要說起名,但在這一瞬間,他總覺得這種虛幻的、漂浮的情緒,幾乎可以被稱之為愉悅了。

  這很奇怪,手塚知道他並不喜歡狹窄、密閉又潮濕的環境,這總讓他覺得喘不過氣。

  帳篷裡雖然說不上有多潮濕,但確實狹窄,也確實封閉。

  加上外面下雨,為了不讓水氣鑽進來,更是一點縫隙也沒有留。

  他本該討厭這樣的地方,他有太多理由討厭這樣的地方。

  但盡管如此、盡管如此……

  手塚依然願意承認,他的心情非常輕快。

  甚至還想像著如果有下一次,一定要挑晚上是不下雨的天氣,再出來露營。

  當然,和她一起。


第209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零九天

  第二天起來, 喝完魚湯,兩人趁著中午之前離開了露營地。

  手塚回日本是為了申請學校,時間有限, 當然也很忙碌。

  據他說,申請完了之後要立刻趕回去比賽, 下一次有空就是12月休假期了。

  英美裡對此只能表示祝福,因為很快, 烏野也開學了。

  雖說成績很好, 但她也不能不上課, 於是整天和大地菅原東峰潔子一起上下學。

  天童發來一連串哭泣的表情,指責她拋棄了自己的親親表哥。

  英美裡掃一眼看完,把手機往兜裡一塞。

  啊, 天氣真好!

  什麼天童白鳥澤春高代表決定戰,都別想!別想!

  壓根就不要出現在她輕松休閑的腦袋裡!

  大地幾人錯落走在她身邊, 雖然已經升入三年級一學期, 但五人組依然常常一起行動。

  木下評:「黏糊的學長學姐們。」

  緣下評:「這就是,領袖與團隊——多人相處的智慧!」

  月島聽了,忍不住微微諷刺:「緣下學長簡直可以出書了。」

  至於菅原,他的感想就更簡單了:「這就是搞小團體嗎?果然我還是最喜歡搞小團體了!」

  說出一些不得了的話。

  英美裡最近有點感冒, 戴著口罩,自從被東峰說像佐久早之後就致力於模仿他,聞言壓低聲音說:「菅原君,你能對你說的話負責嗎?」

  菅原一個激靈:「哇,你真的太像佐久早了——連這種指責前輩的口吻都很像!」

  大地微笑:「飯綱聽了表示很贊。」

  初秋的天氣依然沒有多少涼意,走在街上, 被毫無遮擋的太陽照著,一時半會兒很容易就感到熱起來了。

  東峰提議:「不如我們去旁邊的商店裡面坐一坐?」

  大地立刻舉手贊同:「好啊!」

  菅原已經低頭在手機上搜索附近的店鋪:「喝點什麼?」

  這附近沒有什麼高樓大廈, 就算有商店,也頂多是兩層的小樓,但是有不少的社區咖啡店和面包店。

  五個人很快選定一家鑽了進去,店裡陳設簡潔溫馨,顏色明亮,用木頭家具堆砌出一種很好融入的氛圍。

  只有一個店員姐姐在櫃台後面,抱以禮貌微笑:「需要點什麼呢?五位?」

  五個人挨個點了下午茶,趁著店裡沒人,盤踞了最好的靠窗位。

  咖啡館的地勢稍高,進來要走幾階台階,所以從窗戶看下去,視角也要稍微高一點。

  如此看著窗外路過的人,視野開闊,心情當然也會很好。

  「哇,剛剛跑過去那個是只金毛吧,怎麼跑那麼快?」大地驚嘆,「是出什麼事了嗎?」

  「也可能只是在撒歡吧。」東峰說。

  菅原沒抬頭,自然錯過了剛剛金毛飛奔而過的場景,這會兒興奮地往玻璃上貼:「什麼什麼?能不能再跑回來一次啊?讓我看看!」

  「話說今年的春高就是最後一次比賽了吧。」潔子忽然說。

  大地:……

  菅原:……

  東峰:……

  他們三個精心逃避的問題,被潔子輕描淡寫一句話點穿了。

  果然,不愧是全烏野最冷酷的清水潔子!!

  雖然烏野官方沒有一個正式認可的校花之名,但最冷酷之名,卻得到了絕大部分人的贊同。

  畢竟這是一個別人送上情書,就會直接當面謝絕說不好意思,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的人啊!

  英美裡:「幻視一些人魚公主……」

  大地:「都說了,別再把人家的名作串到這裡來!」這不是《海王》裡人魚公主的設定嗎!

  但不管怎麼逃避,始終也逃不掉這個話題。

  「最後一次,聽上去總是很傷感啊。」東峰有些落寞。「雖然那之後我們還要一起准備升學,但總覺得最後一次……好像結束了就要分別了一樣。」

  英美裡舉手:「不好意思啊,我不參加升學的。」

  她能有什麼辦法呢,被東大提前錄取,也不是她的錯呀。

  其他四人就跟沒聽見一樣,紛紛抬起手腕,品了一口苦澀的咖啡。

  「啊、嗯……確實有一種傷感的氛圍呢。」菅原淡淡說。

  「嗯,確實有一種雖然某人不懂,但是我們其他人都懂得傷感的感覺呢。」大地淡淡說。

  英美裡:……

  她幽幽地看向潔子。

  「清水,不要被她嚇住了!」菅原給她打氣,「說吧!說出你最真實的想法,不要輸給英美裡!」

  潔子沉吟片刻,開口:「確實……」

  菅原臉上的笑還沒來得及展開,就聽見她又說:「我其實也被寬政大提前錄取了。」

  菅原:?

  大地:?

  東峰:?

  三個人異口同聲:「什麼時候的事……等等、寬政大是什麼?聽上去怎麼那麼耳熟?」

  啊,大地想起來了:「是之前英美裡介紹過的那個大學?我們是不是還見過裡面有個學長?叫什麼來著……」

  潔子:「清瀨灰二。」

  「啊對對對!」

  但想起這個名字,不代表他們就能接受這個學校。

  為什麼……莫名其妙、就很奇怪啊?!這說不通啊!

  「……選擇大學,不應該是一件非常嚴肅、需要好好認真、思考、抉擇的事嗎?」

  大地,一個典型的p人,計劃在他的生命裡占據了非常重要的角色,這時候忍不住有些抓狂了:「再說了,清水你是報的什麼院系呢?」

  他從來沒覺得清水有特別喜歡某個專業過,就連之前來部裡做經理、做助教,至少有一半是英美裡跟她同班又是好朋友,半推半就的就來了。

  從裡邊當然也能感知到她跟大家相處得很融洽,但要說她有多熱愛這份職責,有多熱愛排球這項運動,那真是說不上。

  潔子開了尊口:「健康管理。」

  英美裡在旁邊煽風點火:「怎麼樣?很適合她吧?現在的運動員啊,光顧著成績,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這句話沒聽說過嗎?」

  潔子點點頭:「是啊。所以我也希望之後不要再有選手像我這樣,因為受傷或者一些其他原因,被迫放棄職業生涯……」

  她說到這裡,想起的卻是之前英美裡介紹她認識的清瀨灰二。

  兩個人交換了聯系方式,偶爾也有一些交談,尤其在潔子確定去寬政大念書之後,清瀨作為前輩,給了她不少一手資訊。

  能下定決心選擇一所大學,潔子當然也有深入考察過,不僅是清瀨的一面之詞,英美裡也陪她一起去寬政大實地查看。

  學校雖然歷史悠久,但校舍剛剛翻新,看上去並不老舊。

  每一年新增的社團也不少,上到時裝搭配下到披薩制作,給了學生們自由發揮的舞台。

  校風也很開放,專門建了三個帶跑道的足球場,其中有一個是開放給附近居民的。

  多番考察對比之後,才下定決心選了寬政大的健康管理系。

  聽她說完,大地幾個人也不好說什麼了。

  「……感覺你早有預謀是怎麼回事啊?」菅原還是有一點憤憤,「早點告訴我們,又不會怎麼樣!又不會把你綁走不讓你去上學!」

  英美裡淡淡說:「但是會像現在這樣哭鬧不休吧?」

  「誰哭鬧了!」東峰怒吃一口芝士蛋糕,「根本沒有哭好吧,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好吧!」

  但怒火退去,心中卻只余空虛。

  三人對視一眼,忽然感覺到幾分惶恐。

  「等等、等等……也就是說,現在我們三個人是唯獨沒有著落的三個人了?」

  這個念頭一浮上來,連春高都來不及緊張了,首先緊張起了自己的學業。

  果然,對於高中生來說,社團活動固然重要,升學也是一件不能忽略的大事啊。

  聊了一個多小時天,咖啡喝完,蛋糕也吃完了,陽光不像午後那麼肆無忌憚,五個人才從咖啡店離開,慢悠悠往烏野的方向走。

  他們五個住得離學校都不遠,每次集合和解散都會先回到校門口。

  一邊走一邊還在說呢:「欸,你看那個人像不像及川。」

  「不是吧?他來烏野干嘛?」

  「來堵人?」

  「堵誰?」

  此問題幾乎不需要考慮,其他四個人把目光轉向英美裡。

  後者挺胸抬頭:「絕不是我!我最近沒招惹他!」

  「最近沒招惹……」大地黑線,「平時也別招惹啊!」

  再走近一些,校門口的兩個人影越發清晰。

  還真是岩泉和及川。

  五個人一起走過來,陣仗不可小覷,及川很快回過頭來。

  「英!美!裡!」

  「啊~啊。」東峰都嘆氣了,「這不就是衝著你來的嗎?」

  英美裡太茫然了,及川一路大踏步走到她面前,都沒能回神:「……找我啊?」

  及川深吸一口氣,小腹一收,挺胸抬頭站好:「那不然呢?」

  英美裡繼續茫然:「可是,為什麼啊?」

  及川左看看右看看,確認其他人沒有在偷聽,才小聲說:「小飛雄最近怎麼沒找我問問題了?」

  啊?

  英美裡聞所未聞:「你細細道來?」

  及川這才如此這般地跟她說起來,說原來之前影山雖然來了烏野,但沒有徹底跟及川斷了聯系,時不時還是會問他一些排球問題。

  及川當然是看心情回復,偶爾心情好了指點一二,也會跟他約在俱樂部打一會兒球。

  但現在,眼看著春高預選要來了,影山的問題應該更多了才對,最近卻從沒私下找過他……

  及川覺得這事不對。

  與其說他有多想跟影山保持密切的聯系,不如說一貫發生的日常突然拐彎,讓他有點不安。

  英美裡摸摸下巴。

  及川徹,你原來是這樣的人設嗎?

  雖然說跟原作不同,青城有了一次打敗白鳥澤的體驗,當然不會像以前那樣憋著一口氣,及川自己也陽光了、開朗了,不再每天陰暗爬行被岩泉暴揍了。

  但,你小子,原來也是個希望得到後輩崇拜的家伙嗎?

  及川被她看得有點臉紅:「……干什麼啦!快回答!」

  英美裡想了想,無果。

  她腦子裡實在沒有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影山本身是個不太愛聊他自己心情的人,唯獨那一次問她球隊、學長的事,還被她支去找宮侑了……

  啊,啊!

  原來是這樣嗎?

  她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有一點心虛,有一點憐憫,又有一點理直氣壯。

  及川看她表情跟調色盤一樣一會兒一個狀態,忍不住催她:「所以你知道吧?你果然知道吧?快講快講!」

  英美裡咳了一聲:「……嗯,這個嘛……」

  「其實,優秀的二傳前輩也有很多嘛。」她錯開及川質問的目光,「所以我讓他有問題問宮侑,這不是就不用麻煩你了嗎——」

  晴天霹靂。

  簡直是晴天霹靂!!

  可以說他刻薄,可以說他無情,可以說他嘴巴毒……

  但,怎麼能說他及川徹,在二傳上比不過別人!!!

  及川,當即大怒。

  英美裡攔都攔不住啊,這人怒氣衝衝,書包一甩,拉著岩泉就走了。

  那背影,又凄然,又惱怒。

  走到一半,回頭衝她大喝:「春高代表決定戰,我一定會把小飛雄、把你們打得暈頭轉向!」

  旁邊幾個人雖然沒聽見他們倆剛剛在旁邊說什麼,但看看情況,也知道多半是英美裡又把及川給搞生氣了。

  高情商的大地,不由得想:所謂張弛有度,這時候完全可以松松口,讓他口頭上占個便宜……

  結果英美裡一聽挑釁,下意識說:「你才是,別在遇到我們之前先輸給白鳥澤哦~」

  及川更怒了,頭也不回,這下徹底走遠。

  大地:……

  菅原:……

  東峰:……

  「這一刻,我甚至同情起了及川徹。」大地幽幽說,「來個人打醒我。」

  菅原表情很虛幻:「抱歉大地,這次我幫不了你……」

  東峰正要說話,潔子忽然冷冷說:「對英美裡大小聲,就應該嗆回去才對。」

  到嘴邊的話一拐彎,東峰立刻說:「就是!」

  說著,跟潔子一起冷冷看向大地和菅原:「你們兩個,怎麼能在英美裡和及川中間選了及川呢!太沒有同學愛了!友情在哪裡?三年的光陰在哪裡?」

  大地:「……你的勇氣,又在哪裡?」

  菅原:「你願意做一輩子懦夫,還是一個英雄?哪怕,只有十秒鐘?」

  東峰一下被擊中,熱淚盈眶,嚎啕起來:「我願意做個英雄!及川——我同情你啊!」

  三個人抱頭痛哭起來。

  潔子:……

  英美裡:……

  「有時候覺得跟他們做朋友是我的一款案底。」英美裡面無表情。

  潔子拍拍她肩:「改過自新,共勉。」

  兩個人搖搖頭,對這三人的弱智戲碼視若無睹,手拉手離開了。


第210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一十天

  秋風瑟瑟, 岩泉卻穿的不多。

  他天生體熱,冬天穿兩件出門,手心都是滾燙的, 所以並不怕這個。

  但及川就完全不同了,裹得比北極熊還厚。

  岩泉看了都覺得麻煩:「也不至於穿這麼多吧。」

  及川不說話, 兩眼無神。

  雖說兩眼無神,配上他這張臉也依然是一種頹廢的美, 但岩泉看得很不爽。

  及川越帥, 他越不爽。

  尤其今天這人起晚了, 還要他到及川家門口等人,無疑讓岩泉更不爽了。

  於是書包一甩,斜掛上肩頭, 岩泉看著依然面色不渝的幼馴染,有點不耐煩地問:「我說你到底在鬧什麼啊?」

  自從那天在烏野門口見到英美裡, 回來就一直這個樣子。

  偶爾開心一兩秒, 但等回過神來了郁郁寡歡……也不能說郁郁寡歡,但總就是不太高興。

  這都多久了,還在這鬧脾氣……

  岩泉想到這,忍不住踹了他一腳:「你自己玩憂郁我不管, 訓練敢掉鏈子,我給你好看。」

  及川捂著傷處大叫:「小岩好狠心!你心裡根本就沒有我吧,你只在乎排球部!!」

  岩泉點頭:「這不廢話嗎?」

  及川哭得更大聲了。

  兩個人一路走到學校,路上碰見不少外校的學生。

  不論男女,經過他們的時候,都一個勁地往及川臉上瞟。

  這在岩泉, 已經是非常習以為常的事了,誰讓他的幼馴染長了張……雖然這麼說很惡心——英俊瀟灑的臉。

  甚至岩泉都能辨別出其中有些人的校服, 他們的學校壓根就不在這個方向,恐怕還是專門繞路過來看他的。

  想到這裡,再去看及川那張要死不死的臉,更生氣了,又是一腳:「我說,你最好是給我精神振作起來!」

  及川悲憤欲絕:「小岩是暴力狂!——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嗎?非要踢我!」

  岩泉:「踢你就踢你,還要選日子嗎?」

  及川:「嗯?這句話聽上去怎麼這麼像英美裡的口吻?」

  岩泉還沒笑呢,因為提到這個名字,及川自己的臉色又沉了下去。

  好在這會已經到了校門口,岩泉沒機會再制裁他,只能看著這家伙飛速跑回了他自己的教室。

  不過……

  英美裡?

  看來他還真是因為那天英美裡的話在心煩啊。

  那時候英美裡說什麼了嗎?岩泉細細回想。

  他也好,烏野人也好,離得都不近,幾乎沒聽見他們在說什麼,更不用說他後來去買鯛魚燒了,完全錯過了整個事態的最高潮。

  但想也知道,英美裡就算要說什麼,無非也就是挑釁一下後面的春高預選……這些話,及川不是都聽膩了嗎?

  「所以及川徹到底在生什麼氣?」他百思不得其解。

  坐在一起吃便當的松川聳肩:「誰知道。」

  「他中午上哪吃飯去了?」岩泉又問。

  他們幾個中午一向是湊在一起吃飯的,但今天卻沒見到及川的人。

  花卷用筷子尾巴指指校門口的方向:「我剛剛遇見他,好像說早上出門太急忘記帶便當,跑去拿了。」

  岩泉:……

  要說他家和及川家住的離學校也不遠,來回跑一趟,耽誤不了太多時間,但這種行為……

  這下,連松川也嚴肅起來了,實在是及川的怒火已經影響到了他的智商,這讓人有點擔心:「岩泉,你再仔細說說那天的情形呢?」

  岩泉正要說,及川回來了。

  確實離得很近,來回一趟也就二十分鐘,更何況他提前跑了。

  這會兒一聽松川追問,哼哼唧唧不肯讓岩泉說。

  後者冷笑兩聲,作勢要出拳,及川一秒慫了:「小岩——都說了不要搞得那麼暴力!你之所以一直沒有女朋友就是因為你太暴力了!」

  花卷:「我倒覺得是因為你太欠揍了。」

  好友們眼見的都不站在他這邊,及川終於偃旗息鼓,開始慢慢嘗試著復述那天的事。

  雖然說是那天,其實也就幾天之前。

  在街上偶遇英美裡和烏野的其他幾個三年級時,及川心情其實還可以。

  「當時小岩也在場。」他說。

  其他幾個人也不由得扭頭看向岩泉,後者擺擺手:「我後來去旁邊買鯛魚燒了。」

  「一到關鍵時刻就不在場。」松川隨口抱怨一句,「然後呢?」

  及川的轉移注意力大法又一次失敗,只能繼續說:「就是、那個……那個的事啦!」

  「哈?!」松川、花卷、岩泉面面相覷。

  「你有聽懂嗎?」

  「沒有,你呢?」

  「完全沒有。」

  三個人對了個眼神,忽然齊齊湊過來,離及川要多近有多近:「你再說一遍,什麼的事?」

  及川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掉了:「就是……就是小飛雄的事啦!!」

  「我跟英美裡還有什麼別的可說的?還不是只有說小飛雄的事!」

  花卷聽到這裡,忽然打了個寒戰。

  松川問他:「怎麼了?」

  花卷抬頭,用一種引人入勝,但卻凄清幽冷的聲音說:「你不會想知道的……這是一個知道了就會後悔的idea。」

  松川:「你知道你這麼形容我只會更想知道吧?」

  岩泉和及川也停下了爭論,相當好奇地看過來。

  三雙眼睛的注視之下,花卷屈服了:「——剛剛,及川你剛剛在那說你跟英美裡除了聊影山沒有別的可聊的時候……」

  他情難自己地捂住嘴,半遮半掩地發表自己的觀點:「不覺得很像那種,激情褪去、除了孩子沒別的可說的,老夫老妻嗎?」

  四個人忽然就沉默了。

  十秒之後,及川忽然尖叫:「啊啊啊!!等等等等等等!!」

  尖銳爆鳴之後,他突然驚醒,兩手撐在桌子上,非常嚴肅地表示:「剛才我的反應,僅僅是因為太驚訝!懂了吧!只是因為太驚訝——不是因為你說的另外一個對像……」

  他現在是連英美裡的名字都不敢提了,就怕一發出那個音,就想起剛剛花卷說的老夫老妻……

  誰懂、誰懂!!

  跟德久英美裡這個名字擺在一起,老夫老妻四個字,顯得是那麼的滑稽、沒有意義,而又危險!

  緩了好一會兒,岩泉甚至還給大家一人點了一杯熱奶茶,四個人捧著冒熱氣的紙杯,圍著桌子發了好一陣的呆。

  「就是一種很難形容的,奇特感覺。」

  松川總結:「就是……當然,德久是個很有魅力的女生,但是——」

  據他所知,暗地裡給人寫情書的也不少,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最後都沒落到她手裡去。

  連情書最常出沒刷新的地點,【個人儲物櫃】,也永遠是干淨如新。

  「但是,總覺得她不像是那種能扯上關系的家伙。」花卷說,「就好像她很厲害沒錯,但是可能因為太厲害了,所以跟大家都不太一樣,顯得不像同類。」

  岩泉猛吸一口奶茶:「行了行了,解釋不清楚就不要解釋了。」

  他點點及川:「繼續講吧。」

  後者只能委委屈屈又講起來:「反正就是說到小飛雄、就忍不住有點難聽話啦!」

  「重點就是這個難聽話。」岩泉敲了敲桌子,目露威脅,「不說清楚的話,我就把之前花卷說的話發給澤村……不……發給菅原他們。」

  及川花容失色:「小岩,你也太惡毒了吧!我真是看錯了你!」而且發給誰不好發給菅原!

  誰不知道菅原孝之此人,在烏野儼然是惡霸一樣的存在!英美裡在,他就是得用的鷹犬;英美裡不在,他就是背地裡的實權者。

  而且心眼大大的壞!

  雖然要指望二傳有什麼良心,本來就是一個悖論,但及川依然怕了!

  於是乖乖把英美裡的原話復述一遍:「……有點討厭,她這樣做。」

  說不上來為什麼,面對小飛雄的問題,他應該是很不耐煩的才對,但,真正被轉移了責任,又有點說不上來的煩躁。

  岩泉:「我看你就只是欠得慌而已。」什麼道理!

  別人找他問問題他不搭理,別人不問了又不樂意,都是慣的!

  趁著沒人注意,花卷摸出手機,悄悄撥通電話。

  及川還在那抱怨呢:「——但是小飛雄,既然都說了要找我學,就該堅持到最後啊!突然去跟其他水平普普通通的家伙學壞了,之後可不要再來找我!」

  「放心,不會來的。」

  猛然一個反駁的聲音冒出來,及川嚇一大跳,隨即就是不樂:「……最好是……」

  但下一秒,意識到不對:「等下!你是誰啊!」

  怎麼會突然有個女生的聲音啊!

  及川定睛一看,花卷的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撥通了英美裡的電話,雖然屏幕上只是通話時間在跳動,但他就是能……就是能想到那家伙討厭的笑容!!

  還沒等他冒火,英美裡已經慢悠悠開口:「……其實,你是膽小鬼吧?」

  及川不承認:「憑什麼這麼說?我超大膽!」

  岩泉,想起一些跟他去鬼屋的經歷。

  大概是國中的時候吧,兩個人一起去宮城有名的一家鬼屋,進去之前的及川也是這樣,宣稱自己很大膽,不用怕,『小岩要是不敢看就躲在我後面吧!』,之類的鬼話……

  他居然信了!

  結果出來的時候手臂上都是掐痕,被某個大膽不怕的家伙一路狂掐……

  岩泉兀自沉浸在過去的悲痛回憶裡,英美裡已經進行了下一輪攻擊:「不是膽小鬼,為什麼不願意教影山?」

  「就是不喜歡……」

  「不是吧?難道不是覺得,這家伙技術已經足夠厲害,要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再也贏不了他怎麼辦?」

  「你隨便瞎說……」

  「所以說是膽小鬼啊,你自己沒有教,影山也還沒有成長到你想像中那個怪物的水平,就已經覺得自己會輸了嗎?」

  「啊啊啊啊!」及川,終於破防,「英美裡別說啦!我真的會哭哦!這次是真的哦!」

  花卷在一邊聽得熱血沸騰,我的回合、我的回合、還是我的回合!

  及川徹,這下你也遇上說不過的人了吧!!

  但電話裡的人,話音一轉:「……但是,這對你來說,不也是很重要的一次機會嗎?」

  及川擦著眼淚,擤著鼻涕:「嗯?」

  「因為我認識的及川徹,不是一個會為了沒有發生的事,就裹足不前的人。」

  英美裡的聲音平淡,從電線傳播過來,有一點微妙的失真。

  但正是這一點失真,讓及川沒有了當面跟她辯論的羞恥感,忽然把臉埋進胳膊裡,吐露出自己的想法來:「……可是,他不是一直想要成為我嗎?」

  被追逐、被一個天才追逐、被一個自己都覺得比自己更強的天才追逐,這種緊迫感,唯有及川自己才能夠體會,才有資格感到恐懼。

  其他任何人,都無法去評價。

  但英美裡說:「他不會成為你。」

  及川聳動的後腦勺頓住。

  「他是徹頭徹尾的另一個二傳,及川徹同學。」英美裡的聲音好像在笑,「他不會成為你的,我有在監督,請放心。」

  一直很溫柔的人,即便安慰了也沒什麼太多效果;但一直嘴巴狠毒的家伙,忽然安慰起人來……

  及川又要哇哇大哭,英美裡搶在那之前抓緊放下挑釁:「——他也沒必要成為你!我們影山就這麼一路做自己,照樣可以超越你~」

  「所以你還是操心自己吧,別在遇到我們之前先輸給……」

  在那個名字脫口而出之前,及川大叫:「我們會贏的!管他什麼白鳥澤什麼牛若,我們都會贏——然後,就輪到你們了!」

  「洗干淨脖子等著吧!哈!」

  他大叫一聲,猛地站起來,往教室的反方向走去。

  松川摸不著頭腦:「你干嘛?下午不上課了?」

  及川頭也不回:「訓練去!才不要被英美裡笑話!」

  岩泉很欣慰:「三言兩語療效就到位了,果然是德久。」

  而這一切的大功臣花卷,收起手機,深藏功與名。

  與此同時,電話另一端。

  英美裡掛上電話,伸了個懶腰。

  潔子根本沒在聽她說什麼,兀自跟她交換了三分之一的便當,又跟仁花換了三分之一:「說完了?」

  英美裡笑眯眯點頭:「嗯嗯,騙……說完了。」

  仁花瞳孔地震:「剛剛學姐是說了騙吧?是騙吧?!」

  英美裡看她:「小仁花,在排球部這麼久,還沒有學會什麼話可以說,什麼話不可以嗎?」

  仁花立刻捂嘴,跟旁邊的山口團在一起,瑟瑟發抖:「是、是!德久學姐!」

  隊長大地,對此作威作福的現像熟視無睹。

  不過是魔女大人再次展露真面目而已。

  今天的烏野,依然很和平。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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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一十一天

  按照以往的慣例, 春高代表決定戰開始的時間都比較晚,往往安排在冬天。

  所以在那之前,先到來的是……期中考試!不對……是英美裡的生日!

  說來有一件理所應當, 卻讓人很難接受的事,那就是這已經是英美裡在烏野的第三個生日, 也是最後一個生日。

  雖說想也知道,她畢業之後, 烏野排球部的所有人依然會是她的好友, 依然可以每年都送她生日禮物、給她過生日, 但到時候的身份就不再是學弟學妹和學姐——

  「總覺得會有一點不同啊……」

  山口有些悵然:「走入社會之後,不知道大家的情誼還是否會一如既往。」

  文學少年山口忠,憂郁地思考著, 看向自己身邊的同期生們。

  一年級組作為同期,雖然中間有兩個一輩子看上去關系都不可能好的影山和月島, 但不管怎麼說, 練習的步調還算是統一。

  這天傍晚加練結束,圍在一起准備回家。

  日向左看右看:「嗯?谷地同學呢?」

  山口衝後面比了比:「鎖門去了。」

  「已經追上來了!」仁花抓著鑰匙,氣喘吁吁地趕上其他四人,「抱、抱歉, 剛剛鎖門的時候鑰匙一直沒對准!」

  「看來該跟學姐報備潤滑一下,或者干脆換一把好了。」仁花說。

  「谷地同學感覺也變了很多呢。」山口摸了摸下巴,擺出名偵探山口忠的姿勢,「換成是以前的谷地同學,應該根本就不會找德久學姐說這個事吧?」

  「欸?為什麼?」日向完全理解不能,「不就是說鎖的事嗎?」

  被山口一提, 仁花好像又回想起了高一剛入學時候的心情,下意識說:「可、可是, 就是因為是小事,所以才不好去打擾學姐吧?」

  「啊……但是如果沒有學姐點頭的話,鎖頭這些東西又是排球部的公共資產,總不能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所以肯定會很為難的啊。」

  日向完全被她復雜的腦回路嚇住了,忍不住尋找自己的智商盟友影山:「我說影山,你能聽懂谷地同學在說什麼嗎?」

  影山誠實搖頭:「完全聽不懂。」

  日向大喜,一把抓住他胳膊:「太好了!我也聽不懂!」

  月島:……

  聽不懂有什麼太好了的……

  他對這兩個人簡直無話可說,衝谷地伸手:「谷地同學,鑰匙。」

  「噢哦!」仁花反應過來了,「明天是月島同學來開門對吧?」說著,把鑰匙遞給他。

  烏野的鎖門制度是每兩天輪換,兩兩一組,一個人負責鎖門,一個人負責開門。

  昨天是月島鎖門仁花開門,今天就變成了仁花鎖門月島開門。

  因為要交接鑰匙,在安排的時候也傾向於把同年級,或者同班級的同學安排在一起。

  「但是我沒搞明白為什麼我要和這家伙安排在一起。」日向指了指影山,「一起鎖門的時候也不說話,我跟他講最近新出的番,他什麼都不知道!」

  山口點頭:「確實呢,影山一看就不是那種會關注電視節目的人。」

  月島:「無趣的家伙。」

  山口大驚:「阿月,你覺得自己可以在這方面點評別人嗎?」

  月島額角,緩慢浮出一個『井』字形的青筋。

  大怒!

  那邊的影山也沒好氣:「你以為我想跟你排安排在一組嗎?」

  「要不是學姐安排,我也不會跟你一個組啦!」日向皺著鼻子,「別以為我很想跟你一起鎖門!」

  忽略那兩個全自動吵架機器人,月島把話題拽回了仁花趕上之前——

  「所以你打算給她……德久學姐送什麼?」他掀掀眼皮,「生日禮物。」

  山口眨眨眼:「哦,我想的是,做一個小蛋糕應該還不錯,我對自己的手藝蠻有自信……阿月你瞪我干嘛?」

  還瞪你干嘛,當然是瞪你沒有參考價值的答案!

  月島心氣不順,又問仁花:「谷地同學呢?」

  谷地臉頰紅撲撲,聞言激動握拳:「我早就想好啦!自從知道學姐要過生日之後我就一直在研究,最後決定自己手織一條圍巾!」

  還在那炫耀呢:「上面會有學姐的名字哦!是專屬的!」

  月島:……

  他揉揉額角:「算了,反正你送什麼她應該都會喜歡……」赤裸裸的區別對待!

  這樣想著,他的目光從暗藏得意的日向,和不屑地看著他的影山臉上滑過。

  再滑過。

  目視前方,月島面無表情說:「走吧。」

  「喂!你干嘛不問問我們准備了什麼啊!」

  「就是,為什麼直接掠過?你剛剛明明看到我了吧!」

  月島:「對你們那必然無營養也無參考價值的答案不感興趣。」

  什麼叫一箭雙雕,什麼叫一石二鳥!三個人當即打作一團。

  山口和仁花,眼見是暫時沒法往前走了,干脆停在路邊閑聊起來。

  「山口君之前是不是說,有個什麼選拔賽?」

  山口眨眼:「春高預選?」

  仁花搖頭:「不是,你說是一個類似合宿的東西?」

  日向聽到這裡飛速湊過來:「合宿?什麼合宿?又要合宿?」

  山口和仁花默契地無視了他:「哦,我聽說是有兩個——」

  山口在一年級組裡,算是消息相當靈通的一個,在這一點上,也很有些繼承了木下的味道。

  這時候就說起他從二口學長那裡聽來的消息:「一個是縣內幾所學校約定的強化合宿,好像是條善寺那邊辦起來的?有青城白鳥澤之類的一起。」

  日向點頭:「還有呢?」

  仁花卻先一步說了:「還有一個,就是之前牛島學長去過的,超厲害的那個『國家青少年選拔合宿』吧?」

  全國!全國!!

  光聽前面的title,都不是一個級別的!

  日向一下眼睛就亮了:「那是不是說,裡面會見到全國範圍內的強者?稻荷崎、音駒、梟谷、井闥山他們,都會有?」

  影山也很激動:「我一定要去!這個是怎麼選的?需要報名嗎?在哪裡報名?」

  仁花被他嚇了一跳:「這個,應該,不是不可能吧?」

  山口和月島對視一眼,心想確實。

  烏野怎麼說也是IH的優勝,全國冠軍,就算這個所謂的國青選拔再如何嚴苛,想來也會有他們的一席之地。

  就是不知道,具體能有幾席之地了……

  影山聽到這裡,不由得想,要是他能夠進入這所謂嚴苛又高級的國青合宿,把這樣的榮光作為禮物送給學姐,是否也是一樁美談呢……

  想到這裡,看月島的目光,不由得更不屑了幾分。

  有的人雖然還走在大家中間,其實不然!

  月島,你已經落後啦!

  *

  這天英美裡來到排球館的時候,指導老師武田已經在裡面了。

  其實這種情況經常發生,畢竟武田老師不像她,是一個非常有愛社心,而且勤奮早起的好老師,每天除了潔子就是他到的最早。

  畢竟是老師,英美裡立刻擺上笑臉,走過去跟他打招呼:「武田老師好早。」

  武田也跟她打招呼:「德久同學!你也好早!」

  旁邊已經練了一個小時的烏野人:……

  武田老師,睜眼說瞎話,也不是這樣說的呀。

  11月的天氣,有時候已經能看到一點雪花,只是還堆不起來而已。

  所有的室外跑操也都變成了室內活動,體育館裡裝的暖氣開得很足,英美裡都忍不住把外套拉開,袖子挽到手肘。

  更不用說這群跑得滿頭大汗的選手們,在室內基本上就跟夏天一樣,穿著短袖短褲鍛煉。

  就算是休息時間,也只是加一件薄外套而已。

  原本練得好好的。外頭突然有人來叫:「武田老師,有你的電話!」

  大門一開,一群人頓時凍得瑟瑟發抖。

  武田老師看他們都可憐,連忙小跑步衝出去:「——我這就關門!」

  說完,立刻就去接電話了。

  門關上,這群人又恢復正常,手也不抖了,腿也不軟了,跳發也開始結實有力了。

  英美裡忍不住黑線:「至於這麼誇張嗎?」

  她就不相信,這點冷風對他們影響有這麼強,那在賽場上排球當頭砸過來都能紋絲不動的人……

  「就是有這麼強!」眾人異口同聲。

  好吧,英美裡屈服了。

  她家選手,依然還是柔弱不能自理的怕冷星人。

  話說他們真的對得起自己出生宮城這個設定嗎?再遠點就要往北海道去了!還這麼怕冷?

  回頭要是遇上一個衝繩的球隊,該怎麼得了……

  雖然氣候寒冷,但訓練的節奏一直把握得很好,沒有讓他們在體溫過熱的情況下額外做太多內容。

  英美裡正想著說要不然讓人休息一下,咣的一聲,門從外面被打開。

  一股幾乎能把人凍住的寒風,又灌了進來。

  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烏野人弱不禁風,三個裡面倒了兩個,張口就質問外面的是誰,是不是稻荷崎派來的臥底。

  ……一聽就知道誰在烏野的仇恨值拉得最高了。

  但令人沒想到的是,門口站的既不是青城,也不是稻荷崎,匆忙跑進來的人,是穿著羽絨外套的小武老師。

  剛剛出門的時候,他一股腦套上的羽絨外套帽子一直扎在後頸裡,直到這會兒又跑回來,都沒來得及理整齊,可見有多匆忙。

  武田老師一路橫衝直撞進來,兩手扶著膝蓋,連門也沒來得及關,上氣不接下氣地就衝著英美裡喊:「德久同學!恭喜你!」

  英美裡挑眉:「啊?什麼?」

  「——恭喜你,被選入國家青少年選拔合宿了!!」武田老師喜氣盈腮,「哎呀,這可是不得了的機會啊!一定要去!一定要去!!」

  英美裡愣了半天。

  英美裡:「啊?我??」

  我去干什麼!她滿腦子不可思議,總不會讓她去合宿打排球吧!

  她只會打人啊!!!

  身後,一心想要等自己入選後,給學姐一個驚喜的影山:?

  這,這是什麼極限逆轉……?


第212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一十二天

  「但是, 我怎麼聽說這個名單公布的時間應該是在春高代表決定出來之後?」

  英美裡很困惑。

  畢竟她聽到的也只是小武老師一面之詞,手裡到現在也沒拿到什麼邀請函。

  更何況……

  影山都沒有!

  影山都沒有,這個合宿還能辦下去嗎?根本不行!

  旁邊的仁花翻著她的筆記本:「確實, 舉辦時間是在預選結束之後,春高正式開賽之前, 不是現在誒。」

  山口探頭過去看:「啊,好像是會參考預選賽表現來確定名單?」

  小武老師尷尬地擦汗:「這個、這個……我這邊拿到的是內部消息, 德久同學你是第一批!」

  他又解釋一番, 說這不是要她去打球的意思, 大概是邀請她幫忙做點什麼訓練之類。

  具體消息參考烏養老頭,不過這位老人早就開始躲懶,有什麼話都是透過可憐的小武老師, 傳達給烏野眾人。

  「哦哦,可以啊。」大地在旁邊攛掇, 「聽上去很酷。」

  東峰也說:「對啊, 去試試看嘛!當那麼多人多教練——」這得有多少人遭殃啊!

  英美裡撇嘴:「但是不太想去啊……」

  比起教練……嗯……

  她想著想著,忽然,眼睛一亮。

  緊接著,微笑起來, 大笑起來,暢快地笑起來。

  「有人要倒霉了。」大地在旁邊,全自動翻譯起來,「她的表情告訴我這句話。」

  英美裡根本不理會他:「小武老師,那邊合宿主辦方的聯系電話能給我一下嗎?」

  *

  春高代表決定戰的兩所種子校,今年變成了烏野和青城。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鳥澤聽了這個消息痛定思痛, 准備得相當充分,下狠心苦練了一番, 最後還是擊敗了青城。

  在高三的最後一次機會裡,躋身到春高預選賽的決賽,預備和全新的烏野一較高下。

  「苦練嗎?」白鳥澤VS青城大戰的觀眾席上,緣下有點好奇,「因為我是覺得……白鳥澤平時的訓練應該就很辛苦吧。」

  英美裡看著場中牛島跟及川握手,一邊回答:「對他們來說,苦的應該不是訓練量變大。」

  緣下:「所以……」

  「反過來說,那種需要重新構建戰術框架的訓練,才是最痛苦的,是這個意思嗎?」山口接話。

  英美裡贊許點頭:「山口,果然!我就知道,你是你們那幾個人裡最聰明的!」

  什麼?!!

  其他三個人怎麼聽得了這種話?立刻怒目而視。

  就連一向自詡不在乎她評價的月島,也都如此:排球歸排球,聰明歸聰明!

  月島把自己撇得很干淨,他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比起山口不聰明在哪裡而已!

  不管他怎麼對自己的竹馬施加壓力,體育館裡,青城對白鳥澤的比賽剛剛結束。

  觀眾們看完比賽,大多紛紛離去,還坐在這沒走的也就只有同為球隊的高校,烏野在裡面格外顯眼。

  雖說湊進了聽,就能知道這群人的聊天內容有多弱智、打架理由有多沒營養,但遠遠看去一片黑烏壓壓的黑,再籠罩一層冠軍光環,怎麼說還是很唬得住人的。

  「全黑的運動服,好帥啊!」

  「特別有氣勢……感覺不好接近誒。」

  「他們的球隊隊服裡邊還有橘色呢,好有創意的設計……」

  英美裡聽得嘴角一抽。

  好神奇的設計……她以前聽別人說起,都說的是好抽像的設計,果然,優勝獎杯就是濾鏡殿堂的敲門磚,競技體育的世界,依然是實力至上。

  只要你拿得了優勝,哪怕再怎麼抽像的配色,最後都會變成新奇又創意的搭配。

  賽場上兩支隊伍握完手,比賽徹底結束,慢悠悠走到場邊來。

  「切!討厭的人又來了。」及川刻意說得很大聲。

  英美裡當然聽見了,她很自信,討厭的人,那必不可能是在說她。

  想到這裡,她同情地看了一眼影山。

  沒有辦法啊,不招人嫉妒的是庸才,小飛雄,你就受著吧!

  影山:?

  旁邊看得很清楚的菅原:……

  不管怎麼想,他說的這個『討厭的人』,都不會不包括你吧!英美裡!

  青城和白鳥澤比賽結果一出,意味著春高代表決定戰的決賽最終陣容也新鮮出爐。

  烏野,對戰贏過了清晨的白鳥澤。

  兩支剛打完比賽的隊伍一左一右站在底下,烏野坐在看台上,形成一種微妙的三足鼎立格局。

  天童率先破冰:「明天又要對上了呀~親愛的小美~」

  他衝英美裡揮揮手:「手下留情哦,畢竟我們還要回同一個家呢。」

  英美裡嘴角一抽,感覺後背一陣灼熱。

  大概是所有人都用一種『看看你小子會怎麼回答』的目光看向了她……

  英美裡抖抖肩膀,半真半假,用幾乎可以殺人的目光,剜了天童一眼,惡狠狠說:「那必然是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

  只可惜這等級的言語如刀,根本無法傷害天童一分一毫。

  不僅半點不退縮,還在那裡笑嘻嘻的地活蹦亂跳,更是把旁邊的妹妹頭小朋友拽了過來:「看,這是我們家的一年級小天才——五色工!比你們的日向和影山也不差哦!」

  白布聽了都臉紅,他雖說沒有非常正式地跟影山日向等人交過手,但五色是個什麼水平,他心裡還是清楚的。

  要說跟影山比,那確確實實還是差了一截。

  差的究竟是什麼,白布自己也說不明白——技術、技巧?但這種東西本來就不是能夠一概而論的,更何況影山還是二傳手。

  但總覺得,就是好像差了一點什麼東西。

  白布收斂神色,不讓人看出他的心情。

  雙方又隨便放了幾句狠話,約定決賽時再見,英美裡就帶著烏野眾人撤退了。

  春高代表決定賽,在他們現在看來已經不是一件非常極其之重要的事情,當然,認真准備是一定會認真准備的,只是不會再為此擔驚受怕,心中煎熬而已。

  也正因為這樣,幾乎每個烏野人都作息健康正常,該干嘛干嘛。

  比賽前一天的傍晚,也是如此。

  對英美裡來說,傍晚正是個去便利店買零食的好時間,遂踩著棉拖鞋出門。

  走前,裡三層外三層把自己裹得像個圓球,才衝出房門,直面冬天。

  手裡還不忘飛快打字:【什麼叫大洋物流太慢所以等你回來親手交給我?你不會是壓根沒給我買吧生日禮物幸村精市……!】

  直呼全名!什麼樣的概念!

  勃然大怒的概念!

  幸村那頭,很快回復:【但是,難道英美裡不想見到我嗎?】

  【呵呵你最好搞清楚這壓根就是兩個不一樣的概念……】

  沒等幸村那頭再回復,原本打算飛快買完零食就回家的英美裡,剛出便利店門,就被人叫住。

  「英美裡……我說你怎麼穿成這樣?」

  英美裡回頭:「我還想問你怎麼在這兒呢?」

  來人,赫然是及川。

  才輸了比賽的及川,看上去精神卻很穩定,一點也沒有要發狂的模樣。

  他站在便利店外的停車區,看打扮也是剛從家裡出來——腳下同樣踩著棉拖鞋。

  這人走過來,先毫不客氣地搶了一塊英美裡手裡的餅干,英美裡讓他賠,及川賠不出來,也不肯走,然後兩人就莫名其妙地走到了玻璃窗下的的長凳旁。

  齊齊坐下,開始分吃餅干。

  「為什麼我們會走過來坐下?」及川百思不得其解。

  剛剛就像被人操控了一樣,兩只提線小木偶,慢騰騰走過來,一句話都沒說。

  這種默契……及川一陣惡寒。

  他可不想有!

  「大概是因為已經烘托到了一個不聊天就不行的氛圍。」

  及川:「那是什麼氛圍?」

  英美裡:「我怎麼知道?所以你到底有什麼事?」可別說就是為了搶她餅干吃的。

  她家靠烏野近,但烏野和青城挨得也不遠,晃悠到一家便利店的概率雖然小,但不是沒可能。

  及川又搶了一塊,慢悠悠開口:「……我打算之後要去南美那邊試試看了。」

  英美裡一愣。

  及川徹跟南美,說實話,實在是放不到一起去,尤其面前這人長著一張白淨英俊的小臉蛋,而且是那種很經典的,亞洲婉約風帥哥的集大成者……

  換做是牛若說他要去南美闖蕩,英美裡可能還覺得做做男模亦不可謂不是一條出路……

  「及川:我覺得你在想什麼非常失禮的事情。」

  英美裡擺手:「沒有沒有!」

  她又貢獻出一塊餅干,把人嘴堵上,問他:「那你有想好去哪兒嗎?」

  及川搖頭:「我不知道,但我就是想去。」

  兩雙棉拖鞋在身前晃啊晃。

  及川的心也飄飄蕩蕩的:「……就是覺得,去一個新的地方對我來說會比較好,心情啊機會啊,什麼的,都是。」

  「不如說,因為國內確實有太多同年齡段的優秀二傳……」

  「啊啊啊別說了!就算我有那麼萬分之一的可能是這樣打算但你也不准說了!」及川手舞足蹈地大喊。

  這種小心思,肯定不是促使他做出決定最重要的因素,但要說毫無影響……

  那也是在睜眼說瞎話。

  決定離開日本去南美發展,這可不是一個輕輕松松的決定,又不是決定春天郊游的地點,隨便在地圖上一指就能定下來。

  這關乎到及川未來十年乃至更久的職業規劃,絕對不是單純因為『想去』就會這樣做的。

  「我知道。」

  出乎及川意料的,英美裡並沒有借此刺他幾句——這家伙不是最喜歡做這種事嗎?

  「考慮風險不是什麼丟人的事。」英美裡把餅干一股腦塞給他,「換做是我,我也會這麼做。」

  「是嗎?」

  「當然。」

  並不需要再多說,及川已經將目光挪開。

  緊繃的側臉放松一丁點:「……好吧,信你一次。」

  「——啊,學姐!……還有及川學長?」

  及川一抬頭,立刻進入警惕模式,英美裡幾乎能幻視他渾身的刺一根根豎起來:「小飛雄!你怎麼在這裡啊!!」

  英美裡:「你都能在這裡……」說得好像很稀罕一樣!

  及川大概也轉過彎來,臉一板:「好吧,不說這個!小飛雄你要干嘛,跑步?夜跑?」

  上下打量一番,很快就分析出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及川冷哼:「那就趕緊路過,別杵在這裡!」

  影山點頭:「哦。」

  往前跑了兩步,又倒回來。

  及川大怒:「還要干嘛!!」

  他本來雖然有點易怒,但不至於暴躁到這個程度,只是剛剛說到一些……相當敏感的內容,所以不想在這時候見到小飛雄——

  「學長,我以後也決定要打職業。」影山直接說,「以後也會在賽場上見到了。」

  及川:……

  英美裡:……

  她都有點忍不住了:「影山啊……」

  咱們要不還是,少說兩句吧!

  別一會兒直接把及川,氣暈在冬風裡……

  *

  第二天中午吃完飯,烏野眾人在校門口集合。

  大巴一路帶飛,送到體育館門口。

  「話說其實我們每次自己過來也可以吧?」田中很困惑,「為什麼一定要在校門口先集合?」

  西谷深沉搖頭:「龍,這就是你不懂事了啊。」

  「啊?」

  「你看,集合之後,穿著隊服一起過來的樣子,如何?」

  田中一頭霧水,旁邊的木下,順暢接口:「氣勢非凡、英姿勃發。」

  西谷滿意點頭:「再看那邊,其他學校也有單獨過來的選手,如何?」

  木下繼續:「零零散散,稀稀拉拉。」

  西谷目光如鷹隼,直勾勾盯著田中:「龍,你是想做氣勢非凡英姿勃發的集合人,還是……」

  田中連忙說:「我集合!我集合!集合萬歲!」

  潔子目不斜視從旁邊走過,臉上冷若冰霜,心裡卻想:一年過去,這群人還是沒有一丁點長進……

  畢竟是地區預選的決賽,又是英美裡在高中階段最後一次正式比賽的預選,能趕來的幾乎都趕來了。

  不管是立海大一干人,還是日向的國中同學,又或者青城、伊達工等等學校,滿滿當當坐在觀眾席上。

  只要是來看的,多少都對烏野的成績有些了解,趁著比賽還沒有正式開始,在旁邊竊竊私語起來:

  「嗚哇,那就是大魔王烏野?真的很有那個反派味道……」

  「反派就是最帥的!」

  「話說為什麼是大魔王?」

  「因為啊,好像之前論壇上有人發了一張表格,總結大家在比賽結束之後的表現,只有烏野是從來沒有哭過的耶!」

  「啊這……要是我一路贏,我也不會哭啊?」

  「拜托,我們烏野也不是一番風水的,早年也經常有輸給別人好嗎?那時候大家就沒哭過呢!」

  「精神值很高的大魔王是也!」

  旁邊的看台上,柳神秘一笑。

  仁王當即指著他開鬧:「參謀絕對知道什麼內幕消息!絕對有我們都沒聽過的秘密情報吧!」

  「既然是秘密情報,怎麼會告訴你呢?」柳依然微笑。

  誰說沒哭過?據他的線報,至少德久是哭過的。

  這條消息只有口頭流傳,沒有任何圖片作證,但柳能夠為此證實,依然換來了某人一次承諾。

  果然,世界上沒有不值錢的消息,只有不懂得如何兜售的人類……呵呵……呵呵呵……

  眾人的議論雖說不能被場上的選手聽得一清二楚,但大致的氛圍卻能感覺到。

  東峰立刻說:「感覺,大家都有在期待白鳥澤的勝利耶。」

  大地很能理解:「畢竟少見嘛。總是能贏的學校一直贏,也沒什麼意思,反而是挑戰者的勝利更被看好。」

  日向聽了,忍不住抱住自己的手臂:「嗚哇——他們好有主角感!」

  英美裡聽得發笑——你小子在這說白鳥澤是主角,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但還是輕聲跟他說:「那可不一樣哦,人人都是自己的主角吧。」

  日向轉頭看她:「我也是學姐心裡的主角嗎?」

  英美裡:「呃……可以是!你贏了那就是,嗯。」

  「哦!那我一定要贏的!」

  日向興高采烈地跑走了,背影相當激動。

  他要,力爭上游!做學姐的主角!

  身後的菅原,卻在嘆息:「多麼奸詐……」

  多麼狡猾!

  就這樣,輕而易舉地騙過了無辜的一年級小橘子!


第213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一十三天

  盡管人人都覺得, 在這場比賽當中,白鳥澤是挑戰者,烏野是守擂者, 但英美裡不會這樣認為。

  畢竟她很清楚,對於現在的烏野來說, 白鳥澤尚且是一支全新的隊伍。

  之前IH地區預選賽的決賽,烏野對戰的是青城, 在那之前白鳥澤就已經被淘汰了。

  所以真正算起來, 這還是第一次, 用她手裡的一群新人,對上重新錘煉、並且戰勝青城之後的白鳥澤。

  更是第一次,讓烏野全新的攔網, 直接面對這台讓整個宮城為之顫抖的巨炮。

  「但偏偏學姐什麼都沒說呢。」

  日向兩手搭在腦後,右腿立在左腿前面, 站姿很是隨性, 引來月島不滿的一瞥:「我還以為會叮囑我們一點什麼,對付牛若的秘方……之類的!」

  他說起牛島若利的外號,語氣也不像原作那麼鄭重,反而有點躍躍欲試。

  「比賽還不開始嗎?真想試試他的扣球到底是什麼樣的……」日向兩手交握, 神情格外期待,「真想試試,我能不能攔下來!」

  影山很理解他的心情:「啊,真想趕緊和牛島學長交手!在網前,看看他的扣球!」

  山口站在旁邊,心裡也在盤算, 既然有牛島學長在,那麼至少今天的比賽, 攔網的作用不會小到哪去。

  這種級別的重炮,又是左撇子,如果沒有網前的攔網斡旋,即便是西谷學長,恐怕也會覺得為難。

  再看看月島,又看看日向:「阿月,日向,要拜托你們了。 」

  月島輕哼:「那還用說?」

  這家伙明明跟自己同一年,卻總是擺出更成熟的姿態。

  要不是看在一起長大的份上,早就不搭理他了。

  但沒想到,場下答應得好好的,一上場就出了問題。

  開局是白鳥澤的球權,打了幾個回合下來,牛島在扣球上且沒有展露出他的真面目。

  強是強的,但感覺和之前沒有太大區別啊?

  大地心裡有些狐疑。

  他也好、西谷也好、東峰也好,都是跟牛島交手過的人,這時候在場上短兵相接,心裡總覺得不太對。

  不管是對手的狀態,還是他們受到的壓力……都遠遠不如上場之前,想像的那麼厲害?

  在這樣的境遇下,即便是謹慎如月島,心裡難免有些不過如此的感覺。

  「鋪墊得差不多了吧?」

  白鳥澤的後場,大平忽然說。

  牛島:?

  他轉頭看看身後,沒有別人,又轉回來:「你問我?」他沒有在鋪墊什麼啊。

  大平失笑:「不是你。」

  他的目光向前,直直穿過整個半場,落在網前的二傳手身上。

  二年級的白布賢二郎,慢條斯理地將碎發別到耳朵後面去。

  他沒做聲,但大平已經點點頭。

  「看來是准備好了。」

  牛島繼續:?

  他看向天童,目光疑惑:「怎麼看?」

  天童:「哈哈哈哈!獅音會讀心術,你就這麼理解吧若利!」

  牛島慢慢點頭。

  原來大平會讀心術。

  好厲害。

  大平會不會讀心術,白布不知道,他只知道,這一刻的他,能夠很准確地猜出對面烏野幾個攔網的心情。

  一開始緊盯牛島學長,防範他打出扣殺;

  但幾個球之後,意識到牛島學長的球並不是絕對無法打回去的,甚至比他們想像中,要孱弱許多……這時候,他們會怎麼想呢?

  不用想也知道吧。

  白布微微一笑。

  影山發球,在此之前,他已經在自己的發球輪連拿兩分,烏野以9-6領先白鳥澤三分。

  第三球,依然是強勢的跳發——

  「山形還是接起來了。」岩泉點評,「三個球啊,差不多。」

  及川在旁邊翹腿,不自覺地咋舌:「三個球,也太多了!小飛雄的發球,難道還能比我的難接?」

  但不管怎麼說,這球總算是被接住,而且還接得相當不錯,平穩地送到了白布手裡。

  同樣平穩,甚至可以說有些平平無奇的一記托球。

  「牛島學長。」白布聲音平穩。

  但對面的影山,卻在這時候感到一種極端的不妙!

  剛剛那個球,比起這一局開始後的其他托球,實在精准太多!

  一個人的技術,尤其二傳,是絕不可能忽然在比賽中得到這種程度的提升的,所以要解釋白布的變化,就只能理解為——

  這之前,他是故意沒有給牛島學長那麼多機會,傳出這樣恰到好處、精確到位的球!

  球給出之後,機會就已經不再屬於二傳。

  但白布的心裡,並沒有對此感到多少焦慮和擔憂。

  因為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人,比他更清楚什麼時候、該給牛島學長什麼樣的托球。

  剛開始的幾分,是烏野最警惕的時刻,尤其對於他們的新人來說。

  白布深深地知道這一點,因為他也是如此。

  一開始的警惕時刻,絕對不是進攻的好機會。

  越是在他們警惕的時候,越要雲淡風輕地采用其他學長進攻;

  而當他們覺得這一切都盡在掌握……就是白鳥澤吹響進攻號角的時刻!

  牛島應聲起跳。

  依然是那讓西谷恨得牙癢癢的左撇子扣球,路線——說實在的並不挑剔。

  大地在後面看著都覺得無語,這家伙根本沒有想避開攔網的打算吧?多麼傲慢啊!

  正是這樣一個路線平平,甚至有一些過於普通的球,讓月島心裡一緊。

  自信、狂妄,又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既然牛島學長能打出這樣的球,就說明,他有直接得分的自信啊!

  月島不能去賭這個可能性,立刻飛身上前,旁邊的日向和影山也都很有默契地衝上來補防。

  一瞬間,就在前方形成了三人攔網!!

  他們三個要說身高,有月島和影山;要說技術,有月島和影山;

  要說熱情和直覺,有日向興奮地大喊:「我來也——!」

  三個人,三個烏野備受關注的新人,直直朝他撲了過來!

  但牛島毫不畏懼,甚至連掉轉身體的打算都沒有。

  他就這麼看著面前的三人攔網,左臂緊繃,向下一擊!

  「7-9!白鳥澤得分!」裁判宣布。

  竟然直接轟飛攔網、打手出界得分了!!

  要知道,那可不是普通的攔網,那可是烏野的攔網!全國冠軍,烏野的攔網!

  以月島為首,又有技術全能的天才二傳手影山從旁協助,以及無論何時永遠能打得人措手不及的日向翔陽夾在中間……

  這樣的三人攔網,竟然直接被一球轟飛了!

  什麼叫一力破十會?什麼叫毫無限制的強勢?!

  觀眾席,立刻被這一球點燃了。

  紛紛高呼起來:「牛——若!牛——若!牛——若!」

  「這球打得太漂亮啦!!」

  「排球打起來這麼帥啊……我看比足球也不差啊?回頭我也去練練!」

  對於同一地區的排球觀眾來說,很少有堅定作為哪支隊伍粉絲的存在,畢竟地區預選,誰都有可能突圍到最後全國範圍內的比賽,誰都可能會代表本地區出戰。

  由此,不管是誰,只要有精彩的表現,都能得到大家的應援。

  希望大家不要被影響心情啊。菅原皺著眉說。

  牛島的球有多大的壓迫力,只有直面他扣殺的人才清楚——那真是,泰山壓頂不過如此!

  快、重、強勢至極!

  明知道去接、去攔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卻還是不得不去接!

  英美裡想到的是另一件事:「牛島,居然又進步了啊……」

  他的進步,是一種不需要過多分析,也能立刻看出來的進步。

  以往這種不經過攔網阻撓的扣殺,西谷能接住的概率大概在60%左右,接出漂亮A-pass的概率在30%左右;

  但現在,竟然直接就接不到了!

  「不管是旋轉還是力度,都跟以前有天壤之別……」西谷肅著臉,「月島,日向,網前也不能放松!」

  這還是他頭一次在比賽裡用這樣正式的口吻說話。

  日向還沒覺得什麼,月島忽然一凜。

  烏野一共兩個攔網,一個是他,一個是日向,兩人雖然位置一樣,但各自有各自的傾向,這是每個上過體育論壇的路好都清楚的事。

  月島偏向於防守型攔網,日向偏向於快攻型攔網,一攻一守,剛好互補。

  但聽西谷學長的意思,難道說他在這場比賽裡,無意識地被引開了注意力,並沒有全力去和西谷學長配合、組織防守嗎……

  白鳥澤,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同樣,場下的仁花也在問:「隔著一張網,怎麼能直接影響到對手呢?」

  英美裡撇嘴——她折磨對手的時候,解說起來有種智商打擊的快樂,但被對手限制住,心情當然不會好到哪裡去。

  但還是輕聲說:「之前,月島不是也經常做類似的事嗎?」

  仁花並不是看不懂排球比賽的純純路人,經過一個多學期的勤學苦練,總算成了排球版趙括——不管怎麼說,紙上談兵的能力還是相當不錯的。

  這時候被提醒一句,就立刻想起來之前的案例:「啊!確實,月島同學也很喜歡轉移對面的注意力……」

  「只是這次風水輪流轉而已。」英美裡平靜地說。

  但心裡卻不像她的表情那樣平靜。

  這個牛島若利,到底是什麼品種的人類啊?!

  別以為她沒注意到,剛剛在網前引導月島視線的,除了他們的二傳白布、還有她的頑劣表哥天童,就是這個王牌主攻了!

  明明是存在感超強的無敵重炮,卻能收縮自己的攻勢,恰到好處地和整個團隊混作一團,以至於讓月島,在無意間也忽視了他的重要性……

  這可不是嘴上說說,就能做到的啊!

  「——更何況牛若這家伙,怎麼想都沒有這個頭腦吧?」看台上的及川,不忘拉踩,「怎麼想,都不是他自己主動提出的方案。」

  岩泉一聽,頓時明白了為什麼英美裡也好、旁邊這家伙也罷,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比起深謀遠慮的智慧,牛若擁有的,其實是他無限敏銳的天然直覺啊……」

  相比之下,豈不是更像所謂天才的作為了?

  英美裡輕輕嘆氣。

  要不是對手,她真要覺得這家伙是天生就該吃排球這碗飯的。

  原本就已經處在同年齡段頂級水平的主攻手,牛島若利,在高三的春高預選賽階段,竟然還能展現出明顯的進步……

  這是何等的意志力、這是何等的天賦?

  不管哪一樣,缺一不可,才造就了牛島在第一局強勢到可以封神的表現——

  20-13!

  這樣大的分差,英美裡上一次見還是在跟稻荷崎比賽的時候——當然,那時候是他們領先。

  盡管在影山換到四號位後申請換人,兩點換三點,把菅原和田中一股腦換上場,卻也只是勉強壓制住頹勢,追了7分,但也只是7分而已。

  25-20,最終的成績看上去倒沒有差到無法理喻,只是比起她的看法……

  烏野的選手自己,好像才更加無法接受。

  就連一貫樂觀的日向,臉上也沒有了笑影。

  要知道,他們這一批新人,自從加入烏野之後,幾乎可以說從沒打過一次敗仗。

  就連每一場比賽的小分,那都是咬得很近,跟對手不相上下。

  可是現在,在拿到了IH的全國優勝之後,面對宮城縣內——事先聲明,日向沒有什麼『沒打進全國就是弱旅』的想法,但白鳥澤再如何厲害,總部能比稻荷崎、井闥山更強吧?

  但就是面對著宮城縣內的白鳥澤,面對著這個他們只有耳聞,從沒交手,連合宿都沒合宿過的牛島學長……

  卻被打得頭暈目眩。

  到底是因為他們不夠厲害,還需要更多、更多的訓練?

  還是因為牛島學長太強,強到……

  強到他們即便經過了全國的歷練,依然不足以匹敵呢?


第214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一十四天

  但即便輸了第一局, 中途休息喝水的時間裡,英美裡的表情還是淡淡的。

  就像她平時那樣,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好像這一場比賽的輸贏並不重要。

  如果從結果上來說,的確, 五局三勝裡的一局,並不是什麼決定生死的頭號大事, 不能說是無法挽回的大失敗。

  就算之前的IH全國大賽, 他們也確實有過一上來就先輸一局的前例。

  但, 這難道能夠相提並論嗎?

  至少在大家的眼裡是不能的。

  看在輸了一局的份上,英美裡還是又多說了兩句:「……還是有點急了。」

  她說:「我希望你們在打球的過程當中,對自己的每一個行為是充分考慮過的, 這樣才不會後悔。」

  「比如說選擇了輕吊,那麼不管這個球有沒有得分, 都應該很清楚, 你是有依據才做出了這樣的選擇,而不是全憑下意識。」

  她頓了頓:「全憑下意識,太容易後悔了。」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說誰,但每個人都覺得她在說自己, 尤其自覺性很強的月島。

  這時候就緊咬著下唇,對自己的表現,在心裡大加批判。

  第一局打成這樣,他的過錯不小!

  從一開始被引走注意力,直到後來在防守上放松警惕、沒能盡到自己的責任,都是他的……問題所在!

  不止是他, 一旁的潔子想,只看大家的臉色, 就知道英美裡雖然什麼都沒說,但卻讓大家心裡都湧起了一種微妙的負疚感。

  正因為她什麼都沒說……

  總感覺好像從某一個瞬間開始,她的想法有了變化。

  潔子想,她一直注視著英美裡,從認識英美裡的第一天開始,就沒有移開過目光。

  英美裡一直是一個非常好懂的人,做事的邏輯、思考的方式、說話的語氣,並不是那種一定要你百般琢磨,才能搞懂她在想什麼的人。

  「但是以前的話,感覺會非常在乎輸贏……」潔子想了想,又改口,「不是輸贏,是比分?或者……」

  她說不太上來,但就是覺得現在的英美裡和最開始認識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要說人都是會變的,時間、閱歷、成長,諸如此類老生常談的詞,潔子不是不能理解。

  但放在英美裡身上去用,就會有點奇妙的感覺。

  「因為從一開始認識的時候,學姐就已經像是完全體的感覺吧?」仁花加入了對話。

  英美裡:「越說越像高達了喂!」完全體什麼的!

  「但好像就是這種感覺。」潔子一副找到知音的樣子,「就算別人都會變,但是英美裡從一開始就已經很厲害了,所以沒有想到你也會有改變的一天。」

  英美裡滿頭黑線:「所以說到底我到底改變了什麼啊?」

  潔子沒解釋,跟仁花一起帶著空水瓶去外面接水了。

  烏野眾人喝完一輪運動飲料,心裡的火氣依然沒能降下去。

  第一局落敗在白鳥澤手裡,他們多少還是有點難以接受。

  畢竟……他們甚至拿過全國冠軍了啊?

  別說是觀眾,即便在烏野人自己眼裡,恐怕也覺得曾經拿過全國冠軍的自己,在地區預選賽裡,難道不該輕松寫意地一路過五關斬六將,直接拿下比賽嗎?

  怎麼會打得這麼吃力,甚至第一局直接輸給對方了呢?

  氣氛一時有些沉重,受不了這種氛圍的東峰,用余光去瞥英美裡。

  倒是說、說點是

  「白鳥澤……不管怎麼說,也是全國級別的頂尖強隊吧。」月島說。

  雖然沒明白他這麼說是為什麼,但山口點點頭:「是啊,這之前宮城縣的代表應該一直都是他們。」

  月島放下毛巾:「既然這樣,就意味著我們的實力確實差不多?」

  日向咬著嘴唇,如果是平時,他這會兒早就已經跳起來反駁說烏野是烏野,不能和其他學校混為一談,但現在他只是沉默地聽著。

  驕傲,哪怕只是一點點過度的驕傲,也會帶來萬劫不復的後果。

  現在他總算是有一點體會到了。

  「所以後面我們應該首先限制住牛島學長。」影山接話,說得很理所應當,「喂,這個能做到吧?」

  月島呵呵:「你沒認輸之前,我是不會後退半步的。」

  影山難得沒跟他吵起來,又扭頭去看日向:「下一局,開始跳起來扣球,有問題嗎?」

  日向瞪回來:「當然——!」

  他可一點問題都沒有!

  大地沒有坐下,他在後場防守,扎馬步半蹲的時間比直直站著要多得多,下場的時候立刻抓准機會放松筋骨。

  這會兒正一邊喝水,一邊衝英美裡使眼色,讓她注意一下一年級的閑聊。

  「不覺得他們都還挺主動的嗎?」大地說,「是那種喜歡抓緊時間,認真解決問題的類型。」

  「一點都不會逃避困難,也不會那麼依賴你給出指示……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大地這樣說,當然是因為他自己深有體會。

  作為一代元老,他、菅原、東峰三個老牌正選,無疑是受英美裡影響最深的人。

  其實也可以說,是她在慢慢變化,慢慢從什麼都要管、什麼都不得不管的經理兼教練大人,慢慢抽手。

  讓烏野成為一個全靠選手自己,也能擊碎一切挫折的團體。

  英美裡一聽,忽然看向體育館門口的方向,剛剛潔子帶著仁花從那裡離開。

  她好像明白潔子說的是什麼意思了。

  「嗯,這就是我想看到的。」

  她微笑。

  *

  第二局一上來不久,剛打五分,立刻就又是牛島的扣球機會。

  顯然,這人察覺到他的強勢給烏野帶來的影響,於是決定在第二局也采用同樣的戰術——一錘定音!

  但這一次,西谷接住了!!

  他不退反進,挺身而上,盡管對這一發扣球上攜帶的旋轉依然有些苦手,但西谷無所畏懼!

  他知道,只要他能碰到,只要球不落地——

  他的隊友們,就一定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果然,雖然一傳給得有些太遠,而且速度極快,但影山的人影依然非常及時地出現在了落點——一記長傳,直接送到東峰面前!

  偏高,離球網稍遠,雖然第一局輸得讓大家都有點喪氣,但影山一出手,依然是完美到不可思議的托球!

  東峰面對天童鬼魅一樣纏上來的攔網,絲毫不懼,只卡在他開始下落的那一瞬間,悍然出手!

  「1-5!」裁判宣布,「烏野得分!」

  五分零封之後的第一次得分,東峰重新踩回賽場的地板上,感覺到己隊的氛圍都為之一松。

  畢竟,總算是得分了,而且還接住了牛島的球!

  正要去對著西谷誇贊一番,就看見自家自由人手掌平舉,攔在他們面前,一個很有交警風味的姿勢:「等等!」

  「現在,還不是給我唱贊歌的時候!」他目光灼灼,「拿下這場比賽,再來誇我吧!」

  東峰心裡一震:「好帥……」

  日向也差不多:「好帥……」

  「好帥啊!」他不忘模仿:「[現在,還不是給我唱贊歌的時候!],這種台詞是怎麼想到的?好帥——好像在演電視劇啊!」

  這不僅是攔下一個球、得一分,更是一次發球的機會,更不用說烏野接下來的發球人選,讓白鳥澤看了都心煩。

  影山飛雄!

  這名在上一局壓根沒撈到機會的發球達人、重炮持有者,終於要展露出他在全國歷練之後的成果了!

  一瞬間,白鳥澤眾人的臉色,也有些沉了下來。

  不僅是烏野對他們不熟悉,他們對烏野,其實也感到了相當的陌生啊。

  「呼——喝!」

  短促、有力,從核心收緊帶動大臂發力,絲毫不曾拖泥帶水!

  任是及川宮侑看了,都要忍不住說一句——

  「好球!」

  影山,發球得分!!

  「2-5,烏野得分!」

  「3-5,烏野得分!」

  「4-5,烏野得分!」

  沒有輕吊,沒有任何其他的輕重變化、心思謀劃,全憑自己的過硬技術和實力,靠著一手跳發,影山一個人帶著烏野連追四分!

  這下,白鳥澤的臉色,徹底變了。

  就連剛才穩坐釣魚台的鷲匠老師,都忍不住站了起來,在教練席開始踱步。

  英美裡往旁邊一瞥,幸災樂禍,看看,急了!

  剛剛烏野落後,她也忍不住要在教練席旁邊走來走去,雖說不能幫上什麼實質性的忙,但精神上——總是跟選手們站在一起的嘛。

  這時候也很能理解鷲匠的心情,畢竟烏野的士氣,眼看著是慢慢好起來了。

  白鳥澤當機立斷叫了暫停,把影山一直得分的氣口咬斷。

  時機把握得很好,再上場,立刻讓川西作為副攻在網前一記輕巧快攻,拿下一分,順便把球權再次搶了回來。

  這一次較勁之後,不論是白鳥澤還是烏野,都沒能再一口氣連拿幾分,更遑論拿到足以左右局勢走向的分差。

  一直維持著這一兩分的差距,雙方漸漸打出了自己該有的狀態——不是某個人,而是兩支隊伍,都漸漸對對方有了一定的了解。

  隨著天童和白布聯手將大地的調整攻攔下,分差慢吞吞往上一跳:「13-10!白鳥澤得分!」

  三分!

  大地慢慢吸了一口氣。

  雖然沒有去看,但他知道西谷應該也在做同樣的動作。

  對於他們這樣的防守專家,固然每個球都是值得去救的,但關鍵的分數生死線,更是絕對要把握清楚的東西。

  第一局本來就已經輸給白鳥澤,第二局的分差絕對不能拉大,否則一不小心就是連輸兩局,這絕對不是大地願意看到的結果。

  五分……從開局到現在,五分分差,是大地對這一局設定的底線。

  但五分的分差,絕不是真到了五分才開始警惕,而是從三分開始,就要小心、要細細琢磨每一個球的分布、落點……

  對面的五色發球,跳發雖然也有不小的威力,但尚顯青澀,尤其在大地和西谷面前。

  順利接起!

  影山在日向和月島之間,少見地選擇了月島作為得分點——像燕子的翅羽一樣,平直柔滑的背飛!

  「11-13!」裁判宣布,「烏野得分!」

  大地心裡松一口氣,為著立刻回歸兩分以內的分差。

  但白鳥澤也不甘示弱,下一球雖然是東峰跳發,但山形同樣接得很漂亮,拿到白布手裡,當機立斷,二次進攻!

  所有人都在戒備天童、戒備五色、戒備牛島的時候,二次進攻!

  「就應該是這時候二次進攻才對,不是嗎?」他微微一笑,「影山君應該很理解我才對。」

  影山磨磨牙:「是!啊!」

  兩人從網前不歡而散,背過身去,臉色是如出一轍的糟糕。

  ——那家伙,可真是個討人厭的二傳!

  「二傳位置的同族厭惡也太……」英美裡點評,「這就是那個吧,[我可以輸給任何人除了二傳],是這樣沒錯吧!」

  潔子:「聽上去不太聰明。」

  仁花抖抖:「最聰明的位置,都不太聰明,那這支隊伍……」她簡直不敢想!

  英美裡噗嗤一笑,又立刻收斂起來。

  咳咳,看比賽、看比賽。

  正值雙方搶分的緊張時刻,上一秒五色發球、下一秒就是東峰發球,緊接著又立刻換到天童手裡。

  光是看發球的人換得多快,都足以體會到這種毫不相讓、爭鋒相對的硝煙味。

  又輪到白鳥澤的球權,天童發球,簡單易懂好接,西谷的一傳完美到位——

  影山,二次進攻!

  不服輸的家伙!

  白布在心裡怒罵,可惜罵人無用,這球衝著他過來,倒霉的二年級二傳手只好親自上陣,把球推給唯獨還能給點二傳的大平學長。

  大平獅音心裡嘆氣,想說你們二傳打架能不能不要總是殃及主攻……不過總歸沒說出口,一記怎麼看怎麼勉強的托球,毫無疑問——牛島若利!

  王牌主攻一出手,立刻讓西谷汗毛倒豎。

  拜托,這可是調整攻!

  什麼叫調整攻?一傳不到位,二傳從三米線外甚至更遠處,給出的難打、易防的球,這叫調整攻!

  但牛島一擊,立刻就把這球變成了再常見不過的普通攻擊,換言之——無敵重炮!

  這種對二傳的消化能力,就連西谷都要說變態。

  但變態歸變態,誰還不是個變態?

  自恃同樣變態的西谷夕,又一次挺身上了!

  他心中深深知道,不管看上去多麼花團錦簇,但調整攻總歸是調整攻——網前的家伙們,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高弧度傳球,讓牛島的進攻點像被雨水衝刷後的花崗岩,視線、球路,統統暴露無遺!

  月島和日向的手,總算是恰到好處地撞上了他的扣殺!

  有了這一道緩衝,西谷要再接球就顯得輕巧許多:「——影山!」

  烏野的二傳手絕不會在這種情況下,還苛求一傳的質量,當即將球送到大地學長手中。

  後者閃電般下了判斷——輕球!

  一記輕吊,在白鳥澤眾人的萬萬沒想到當中,又高又遠地飛往他們的後場。

  正因為太高,讓山形在不斷後退的過程中險些判斷失誤,幸好最後還是碰到了球。

  只是這樣的一傳在白布看來,並不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他對自己的認知很是冷酷,白布知道他絕不是一個能夠立刻把一傳調節成完美二傳的存在。

  按理說烏野正在狂攬分數,這會兒立刻給牛島學長一個暴扣,狠狠打壓一把烏野的節奏和自尊心,當然是一個非常不錯、甚至充滿誘惑力的選擇,只是……

  白布在心裡搖搖頭。

  可惜了,確實不是什麼良機。

  而對他這樣的人來說,不是良機,那就壓根不能視作機會了。

  一旦給出不夠好的球,讓牛島學長打得不夠順手都是其次,讓對面那個變態的自由人再次接到,才是更大的問題。

  眼神一瞟,手裡動作不停——白布腰肢用力,向後彎曲出一道相當圓潤的弧度!

  於是原本在右側邊線預備起跳的五色工,就這麼看著那球到了自己的眼前。

  他倒不覺得驚喜,反而有種理所應當的感覺,誰讓他是王牌呢!

  白鳥澤首屈一指的王牌、一年級天才、接替牛島學長的不二人選!

  這球,不給他,又該給誰?!

  少年人的自信和意氣風發,幾乎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寫照,於是昂首挺胸,衝上前直接開扣!

  糟糕!月島在心裡暗呼一聲。

  再怎麼說也是個陌生的攻手,他們對於五色習慣的方位、球路、速度,任何一點都不清楚!

  但偏偏攔網又是一個很需要這種『感覺』的位置……!

  排球擦過他的指尖,飛向場外,證據確鑿無誤的打手出界,連一點挑戰的機會都沒有。

  「15-11!白鳥澤得分!」

  「都說了,我會是成為未來白鳥澤唯一王牌的男人!!」五色兩手叉腰。

  妹妹頭被風吹得飄起來,又被他手忙腳亂地按下去。

  月島:……

  真不想承認是這種人在他手上拿了一分。

  「好了,沒事,下一個球。」大地拍拍他,語速飛快,步履不停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月島點頭,沒有說話。

  這時候,不管什麼樣的承諾,都不如得分來得有分量。

  只是球權被白鳥澤搶去,這次輪到天童發球。

  「——竟然是跳發!」菅原忍不住驚呼。

  畢竟白鳥澤有幾個人能打跳發,他們是心知肚明的。

  牛島自然算一個,他們原來那個二傳手瀨見,也在發球上有些造詣。除此之外,上一局打完,也就只有一個五色工能保證跳發的成功率。

  天童,竟然也能發跳發嗎?

  他站在替補區,不由得偷偷看了英美裡一眼。

  英美裡知道嗎?

  畢竟是她的表哥耶……

  英美裡面無表情。

  她當然知道,不僅知道,甚至恐怕還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天童這人,雖然脾氣古怪,但意外地坦率,尤其在面對她的時候,可能疊了【表妹】+【烏野的家伙】+【能夠理解他的怪胎2號】三個buff,話總是很多。

  跳發是什麼時候練的、什麼時候開始在正式比賽上用的……

  但站在場上,有誰會因為對方是自己的血親,就手下留情嗎?

  不可能的。

  天童的跳發,直接得分!

  「16-11!」裁判的宣判,意味著白鳥澤又一次將分差拉開到了五分的界限。

  一開始的零封5-0,到西谷石破天驚接住一球後,烏野再也沒有落後超過五分過……

  而現在,又要出現了嗎?

  怎麼能允許呢?怎麼能允許這樣的情況一再出現呢?!

  影山不知道別人怎麼想,此時此刻,站在網前,看著對面天童得分後快樂地唱起歌,影山感到自己的頭腦裡燃起一種冷冰冰的怒火。

  憤怒當然是憤怒的,憤怒於他自己的無力——竟然沒有辦法同時完成一傳、二傳、扣球的任務!

  竟然沒有辦法立刻得分,讓烏野又一次被甩開了五分的分差!

  但也非常冷靜。

  他攥著自己的手指,步伐不緊不慢,走到日向身邊。

  「開始之前的話,還記得嗎?」影山問。

  他語調卻並沒有什麼疑問,像是非常篤定日向會記得。

  日向也確實記得:「啊,知道了。」

  沒說記得,只說知道了。

  影山都找到他跟前了,還能是因為什麼?當然是為了接下來的進攻——屬於他們兩人的怪人快攻!

  只是白鳥澤……他們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在白鳥澤面前用過這一招。

  不知道,白鳥澤會有什麼樣的應對?

  影山斜睨他一眼:「怎麼,怕了?」

  我去!!

  一聽這話,烏野場地上幾個人,一下就開始汗流浹背了。

  影山你!你怎麼敢,對著日向,說出這樣的話語啊!!

  就連西谷,都忍不住咬著手,瑟瑟發抖地扭頭去看身後冒著黑氣的日向同學。

  「哈啊……?」

  低沉得不像是日向的聲音,從那團黑影的深處飄了出來。

  活潑開朗的小橘子沒了笑容,居然讓人看得有點害怕。

  日向一手按在自己後頸上,脖子一歪,盯住影山。

  「你?」

  他往影山的方向走了兩步。

  「說我怕?」

  又走兩步步。

  「在排球上?」

  總算走到了影山面前。

  日向咬牙切齒,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子,把這個不可一世、可惡又欠揍的天才同學,拽到自己的面前:

  「等著看吧!!!接下來,我會拿超級多的分!然後贏下這一局!!」

  把人甩開,食指往影山面前一戳:「而你——」

  「做好源源不斷、把球給我的准備吧!」


第215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一十五天

  16-11, 其實不是什麼非常讓人看不過眼的分數。

  月島在心中做著簡單的數學題加減法:烏野手握11分,那麼距離25分就還差14分……

  怎麼去得到這14分?

  白鳥澤拿到16分,距離25分只差9分, 要怎麼阻止他們拿到這9分?

  要找到通往勝利的方法,開源節流, 既要自己拿分,也要……

  阻止白鳥澤, 阻止牛島學長, 從他們手裡肆無忌憚地奪分才行。

  月島的思考上且沒得出一個准確的結論, 白鳥澤的目光已經被旁邊的影日二人組吸引了過去。

  無他,這兩個人的攻勢,實在是太強勁太迅捷, 暴風驟雨都不足以形容。

  16-11,天童跳發得分後, 再次跳發, 反應過來的大地迅速接起,輕松托送給影山。

  後腦勺的頭皮像過了電一樣發麻,所有人的手腳都緊繃起來。

  這是任何一個白鳥澤選手,都心知肚明的——影山要出招了!!

  必須緊緊關注他的每一步動作, 絕不能落後,因為哪怕只是落後半秒……

  「我來!!」

  日向已經騰空。

  天童從底線趕回網前,以他的靈敏,完全可以在這時候伸手攔網,未必不能碰到一丁點邊角。

  但是……

  但是,太快了啊。

  他眯著眼, 兩手半點抬起來的跡像都沒有,只是仰頭看著日向半空中的身影。

  明明是那麼小的個子, 這時候卻跳得比所有人都高、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然後……

  狠狠扣下!!

  日向的快,本來就超出了任何有關副攻的正常想像,甚至已經讓人心生畏懼,看到他起跳,就下意識覺得這一球已經沒救。

  不管是早有准備的天童、大平,還是心懷試探的白布、川西,都被他跟影山一上來接連四個球打懵了。

  在第二球破了天童的跳發,又緊接著傘次無法預料的快攻。

  說實在的,網前就那麼一段空地,實在不行除了自由人剩下五個都衝上去攔網,總能圍得密不透風。

  但白鳥澤都差點組織四個人聯合攔網了,卻還是撲了個空,足以可見日向左右橫移的速度有多麼的快——超乎常人的快!

  如果只是普通的快攻,或者動作很快,如青城那個別名狂犬的京谷,天童不是不能應付。

  他攔網隨心所欲,全靠直覺猜測,不必等待二傳給出明確方向,所以永遠能搶到先手。

  但即便是他,都無法碰到日向的球。

  「是節奏的問題。」白布說,「他總是比大家快一點,在做出判斷之前,日向就已經跳起來了,所以我們總是碰不到。」

  「但是這小子跑得這麼起勁,一會兒總會吃不消的吧?」川西不耐地用左腳點了點地。

  「嗯……這樣說的話,其實也不是沒有道理。」

  大平和天童對視一眼,心裡對川西的說法有了一點認同感。

  誰還不是個排球手,誰隊裡還沒有個副攻啊?要說整支隊伍裡跳得最少的,那絕對是自由人,但要說跳得最多的,無非就是二傳和副攻手。

  這其中,又以每支隊伍的副攻手為最。

  他們的跳,是帶有戰略意義的;跳,是要把對手攔下來的跳,不像二傳那樣,能碰到球就算勝利一半。

  副攻本就是個跳躍很多的位置,更何況影山和日向的快攻戰略,還要搭配上他飛速的橫向移動。

  體力的消耗先不說,就算他能堅持下來,但之前跟井闥山比賽的錄像大家都看過——到了後期,扣殺的精度是肯定會下降的。

  「要不,就先松松手?」天童挑眉,「反正那小子的球,現在也攔不到嘛。」

  說話雖然難聽,但就連白布也沒有反駁,這實在是無法辯駁的事實——日向的球,太難以防守了。

  這甚至不以他們的能力和意志為轉移,不管再怎麼想要去防守,又跳得再高,攔得再死,但沒辦法,他就是會比你快那麼一步。

  在攔網成型之前,在有人到位之前,日向的扣殺就已經擊落在了白鳥澤的場地。

  很難說這時候他們幾人是出於什麼樣的想法,但無疑都認為天童的提議是可以接受的——暫時的放任,消耗他的體力,同時也是一個觀察的機會……

  「不可以。」

  牛島忽然說。

  大家都是一愣,有些詫異地扭頭看他。

  牛島雖然說是隊長,又是絕對的大王牌,但他跟及川又或大地等人都不一樣,在這種討論戰術戰略的場合,他一般是很少說話的。

  這當然是因為白鳥澤其他隊友閱讀比賽的能力都很不錯,同樣也是他的性格使然。

  但現在他開口了。

  「不可以。」他又說一次,「必須要攔住。」

  大平端詳他神色,嘗試解讀:「是因為不攔下來的話,就沒辦法獲勝?」

  牛島輕輕點頭:「我也一樣。」

  對於白鳥澤來說,日向是個他們攔不下來就無法獲勝的對手;而對於烏野來說,他牛島若利也是一樣的。

  所以雙方都不可能放任對方舒舒服服地進攻。

  天童混在眾人中間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了兩聲,把手背到腦後去:「好啊,若利君都這麼說了,咱們就防一防看看唄。」

  他舔舔唇:「其實說起來,我也不是很想,讓他們打得這麼舒服啊~」

  *

  烏野連追五分,16-16,月島發球。

  他知道自己發球威脅不大,於是球出手後立刻上網,正好趕上對面天童扣球。

  月島出手,從來不會打空,球在他指間彈起,弧度更平緩了許多,飛向後場。

  「一觸!」他扭頭喝道。

  「沒問題!」大地早已就位,將球穩穩墊起。

  他一碰到球,天童就已經開始推測了,他絕不是那種等到二傳出手才起跳的穩健攔網,天童覺最大的武器,就是他的頭腦、他的直覺。

  即便是全憑猜測,也能夠拿到70%的准確率,更不用說提前出手打出來的時間差——

  但唯獨,唯獨在日向翔陽身上多次受挫!

  他難道能甘心嗎?天童自問,不,他絕對不會甘心!

  任何人,不管是多麼優秀的攻手、多麼強大的二傳,都不可能這麼輕松地越過他的雙手!

  所以,覺,冷靜下來,仔細地觀察他的動向、他的腳尖朝向、他的眼神在往哪裡看……

  日向翔陽,和無數攻手一樣,在變向之前都會先轉動腳尖——向左!!

  天童立刻朝著他判斷出來的方向撲了過去,而他動身的瞬間,日向甚至還沒有起跳。

  「Lucky!這次猜對了!」

  時機也趕得剛剛好,日向的錯位快攻正正好撞在他的手臂上。

  白鳥澤的應援隊,都快開始歡呼了——五個球啊!連著被同樣的招數拿下五分,他們難道不憋屈嗎?他們難道不想要反攻嗎?

  只是在選手真正出手之前,應援隊的聲音只會被視作一種強勢的壓力,他們絕不能夠給場上的選手帶來這這種壓力。

  但現在,他們成功了,他們把那個小不點無往不利的快攻攔下來了!!

  這個時候,難道還不允許他們歡呼嗎?

  於是難以抑制的尖叫聲,從觀眾席上飄蕩出來——

  下一秒,卻又像被扼住了喉嚨的鵝一樣,沒了聲息。

  月島螢,居然將這個快如閃電一般的攔網球,重新救了起來!!

  要知道,日向的快攻本來就足夠快了,天童在這一球上的反應更在快攻之上。

  那扣殺又是相當近距離打到他手臂上的,反彈下網的速度,說是一眨眼,都難以形容它的短暫。

  但偏偏、偏偏月島就是將這球救起來了——以一個攔網的身份。

  連影山都有點愣住了,好在肌肉記憶支撐著他小步挪到球的落點。

  雖然表情呆愣,身體也全靠肌肉記憶在指揮,但他的腦子卻飛速轉動著:這個球絕對不能丟!不僅是因為比分,更是因為流勢已經推動著他們走到了這裡。

  日向的快攻被攔,這對烏野來說是氣勢的下滑,對白鳥澤來說確實氣勢的上漲;

  他們乘勝追擊,眼看就要憑借天童這一記攔網直接得分,卻被烏野險之又險地救了起來!

  那小子……咬牙堅持到了這一步,如果最後卻沒有得分……

  影山心念電轉,這種時候,他能夠毫不動搖、絕對相信的人有且僅有一個——

  「東峰學長!!」

  甚至在他給出托球之前,大地也好,西谷也好,已經准備就緒。

  一個往更後場換位,擺足了姿態要守住整個後場的球;另一個則往東峰的方向靠近,走到哪兒跟到哪兒,准備去防範對面的攔網。

  王牌,這就是唯一絕對大王牌的待遇。

  而東峰對此並不知情。

  他不必知情,也不會知情。

  王牌是不用有負擔的,他只需要找准位置,助跑、起跳、然後——揮臂!

  17-16!烏野在今天的比賽裡,第一次反超了白鳥澤!

  而且整個過程酣暢淋漓,從日向順風順水的強攻,到月島力挽狂瀾的救球,以及東峰一錘定音的扣殺。

  整個過程絲滑流暢,就算是寫作一本小說,也足以稱得上爽文了。

  英美裡在心中點頭,這也的確是她能想像到第二局最好的情形。

  打出風頭、打出氣勢,直接把白鳥澤的啦啦隊打得啞口無言。

  因為場上太寂靜,甚至還能聽見有人小聲地抽泣:「——是不是我、剛剛打擾到大家……」

  其他人紛紛安慰:「不是啊,香山君,剛剛你的聲音不大的。」

  「雖然牛島學長看過來的那一眼有點恐怖……但沒關系!牛島學長,又不是稻荷崎的宮學長!」

  「不過比賽的時候還是保持安靜比較好……」

  「應援真的會有這麼大作用嗎?」仁花好奇,「之前我們在IH比賽的時候,好像也沒有到這種程度吧?」

  英美裡就笑:「完全不是啊,能贏的人,怎麼都能贏的。」

  稻荷崎的應援雖然誇張,有時候也搞人心態,但選手們真正投入比賽之後,是不會那麼在乎的。

  更不用說……

  她看向場中。

  這一場,出盡風頭的是日向,再不濟也是掌控全場無一遺漏的影山,但英美裡看向月島。

  同樣,白鳥澤的網前,白布也忍不住看向面前這位一年級後輩。

  兩個人的心裡,在這一瞬間,竟然浮現了一模一樣的想法。

  月島螢,真是個不能小看的家伙啊……

  *

  接下去的比賽,一層又一層加重了白布的看法。

  一旦留心觀察,就會發現月島這家伙,跟他見過的其他所有攔網都不同。

  從17-16開始,雙方得分的速度驟然變快,兩支隊伍的分數都已經進入20大關,慢慢逼近到局點。

  而先一步拿到的,是烏野!

  24-23,關鍵的一分——有且僅有的一個局點!

  大地的扣球得分之後,白鳥澤眾人不由自主地圍到一處,預備用這清潔場地的短短兩三分鐘,抓緊商討出面對局點的對策來。

  「還好之前聽了若利君的話啊~」天童伸了個懶腰,半閉著眼說,「沒有完全放任日向動手,真是太好了。」

  他們在這緊趕慢趕地攔網限制,都讓他狂攬至少十分,要是什麼都不做,那還得了?

  大平知道他比賽的時候集中注意觀察對面,所以眼睛疲勞,也沒多說什麼,只提了一句:「以影山的脾氣,最後這一個球給誰都可能,說不好的。」

  「不過他在關鍵分的二次進攻做的不多。」山形補充,「沒有菅原多。」

  菅原是很喜歡在局點或者賽點打二次進攻的,從這個角度來講,甚至可以說他是個很享受壓力的人。

  幾人各抒己見,說什麼的都有。

  白布目光盯著觀眾席白鳥澤的橫幅,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卻忽然說:「要小心月島。」

  「注意月島?為什麼?」五色皺著眉問。

  他面前,白布的眼神很堅定:「因為他一直在攔網。」

  川西差點笑了,同為二年級,他在白布面前沒有其他學長那麼莊重,直接說:「他本來不就是攔網嗎?攔網不攔網該干什麼?總不會去當二傳吧?」

  在白布本身就是個二傳的前提下,很難說川西的話有沒有一點挑釁,但他沒有在意。

  只是強調一遍:「每一個球——牛島學長的球、我們其他人的球——他都在起跳、都在攔。」

  「成功率大概不會很高,畢竟有牛島學長在,但一觸的概率……」

  天童也沒太認真:「一觸的概率,也還好吧?剛剛那幾個球……」

  他隨著白布的話回想,想著想著,臉色陰沉下來:「……還真挺高的。」

  鷲匠咳了一聲,他手裡的數據那就更詳實了:「92.8%,差不多93%,可以這麼理解。」

  93%的一觸率,這、這簡直是……

  一觸本身,並不像攔網那麼困難。

  只要能夠碰到都算一觸,只要沒有被直接打手出界都算一觸,但白鳥澤眾人之所以會這樣震驚,是因為幾乎沒有人——從沒有人,能夠在面對牛島若利的時候,還能保持住每一次都伸手、每次都能夠碰到球的……

  勇氣,又或者說信心。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總之就是好厲害啊……」川西長舒一口氣,「平時練習的時候,我看到對面是牛島學長都想直接放棄算了。」

  只有真正站在他對面,接過他扣球的人,才能懂這種恐怖。

  五色一聽,立刻叉腰指責他:「川西學長,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訓練的時候怎麼能夠不認真呢?怎麼能夠挑三揀四呢?」

  ……這兩個人在後面打起架來,暫且不提,白鳥澤倒是默認了白布所說的,要注意月島這樣的話。

  以至於一上場,月島剛發完球回到網前,就發現自己面前忽然多出好幾個人影。

  他們未必都已經逼近到網前,但零零散散的站位多少也有點傾向。

  就好像之前白鳥澤主防日向,一般來說,會在他面前保持一個三角形的陣容,最前面那個人緊跟他的動向,後面兩個人伺機而動。

  現在,這種待遇輪到他了嗎?

  月島微微抿唇,忍不住收緊小腹,保持高度專注。

  眼裡卻非常平靜。

  很可惜啊,白鳥澤的諸位。

  日向的扣殺被大平接起,這位保持在三角形後邊一角的主攻手,接了球之後難免往前幾步,跟到網前,隨時准備扣球。

  由此,放松了對月島的看管。

  機會!

  網前的白布和月島,視線交錯的一瞬間,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這個詞。

  白布心裡幾乎可以說是茫然的,他認為這是機會,是因為大平學長接得很漂亮,一傳給他相當到位,接下來立刻就是牛島學長的舞台——

  那麼月島螢呢?

  對他來說,為什麼是機會?什麼是他的機會?

  又或者,誰是他的機會?

  ——牛島學長。

  這是唯一的答案。

  白布已經出手,但這不妨礙他百思不得其解。

  月島、他怎麼敢……不管是怎麼樣的攔網,不管是怎麼樣的隊伍,在面對牛島學長的時候,無論如何都會退縮才對啊!

  這是人之常情,在面對無可阻擋的力量——甚至說暴力——的面前,人之常情,是不可能不畏懼的啊?!

  但月島螢,這個怪胎……偏偏每一次都起跳了!

  每一次都伸手過來、每一次都盡自己最大可能,去減緩了球的威勢,給烏野的攻手們,提供最有保障的攔網!

  這一次,也不例外。

  「一觸。」月島再次回頭。

  「沒問題!」回答他的依然是大地。

  「噢,說起來。」山口忽然出聲。

  緣下下意識地扭頭看過來,前方的菅原也豎起耳朵,聽他講話。

  「阿月啊,其實是個很有熱情的人。」

  大地的一傳彈到半空,經過他的調整,連牛島的直線扣球都柔化成了恰到好處的漂亮弧線。

  「熱情?月島?」緣下不敢相信。

  山口微笑:「是哦,他是那種,頭腦很冷靜,內心很熱情的類型。」

  影山看著飛到自己手邊的球,心中一動。

  「如果不是這樣,他不會因為『讓我看看這個球隊到底有什麼好的』,就來烏野;也不會因為『我是攔網所以我要做好』,就堅持到這種地步。」

  山口聳聳肩,「別看他那樣,其實想法很簡單的。」

  「月島。」影山叫他。

  與此同時,球已經到了手邊。

  在所有人都緊盯著他的時候,在每個白鳥澤的選手,都准備充分,要從月島手裡攔下這一分的時候,影山將球給了他!

  月島卻很鎮靜。

  他能得分嗎?目光在網前幾人的臉上一掃而過——大概不行。

  每個角度的球路都已經被封死,且天童、川西、白布、大平,這樣的陣容,不是他秉持僥幸心理就能衝破的。

  所以……

  就不得分了。

  所以他說過了,很遺憾啊,白鳥澤的諸位。

  他可不是那種,為了得分頭腦發熱,對一切都不管不顧的熱血笨蛋。

  這種笨蛋,在他們隊裡可是另有其人。

  月島手臂一揮,輕輕打在川西繃直的手臂上。

  反彈球!

  白布又一次混亂了。

  他以為月島每次都會起跳攔網,是因為他有很強烈的得分欲望……應該是這樣沒錯啊?

  但為什麼、為什麼……

  東峰救球,影山眼也不眨,人還在原地,球卻立刻又送到日向手裡!

  完全相反的兩個方向,對他來說卻輕松地像給鍋裡的煎蛋翻一個面。

  日向不合時宜地想起這樣的比喻,差點笑出來,又忽然想起自己還在比賽,頓時心裡一空。

  再一看,啊,還好。

  原來他早就已經把球打過去了。

  快得連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烏野從白鳥澤手裡,拿下了這關鍵的一分!

  「25-23!」裁判宣布,「烏野贏下此局!比分,1-1!」

  哨音吹響,但這一次,和第一局結束時的氛圍截然不同了。

  影山和日向的快攻、月島鍥而不舍永遠在線的攔網,讓烏野整支隊伍的狀態,都重新回暖。

  「多謝你們的重視。」月島注視著白布氣呼呼的面容,難得好心情地彎了彎眼睛,「我打得很愉快。」

  不遠處,目睹這一切的緣下:……

  他默默看向山口。

  山口:「啊,呃,這個……哈哈,阿月是那種,頭腦很冷靜,內心很熱情,嘴巴很毒舌的類型。」

  說完,自我認可地點點頭:「嗯,沒錯,就是這樣。」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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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一十六天

  「從現在開始, 恐怕再也沒有人能夠無視他了。」川西太一放下水杯,「我們之前看走眼了啊。」

  他在白鳥澤裡算年紀偏小的,又不像白布, 天然有個瀨見跟他看不對付,所以脾氣要更直一些。

  有時候說話不顧及天童的纖細心靈, 也是沒辦法的事。

  「啊——太一——你好狠的心——」這位三年級攔網前輩捧著心吟唱起來,「這種事偷偷放在心裡不就夠了嗎~~~」

  雖然用的是代稱, 但白鳥澤的選手都知道他在說誰。

  月島螢, 除了烏野的這名攔網之外, 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選。

  而他們對月島的戒備不足,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說來慚愧,不管天童還是川西, 對月島的指代一向說的是,『那個眼鏡男』, 『那個烏野的二號攔網』——沒錯, 即便都是攔網,其中也會分頭號還是二號。

  先不說主攻的分支裡也有接應和主攻手,只說副攻本身,按照選手自己的特點不同, 也有偏向進攻或偏向防守的區別。

  二傳在分配托球時,多少也會考慮到這一點。

  在烏野,毫無疑問,強力攔網——得分更多的那一個,往往是日向。

  月島的攔網技術雖然比他更好,但沒辦法, 得分不多,不得分就不夠顯眼, 理所應當的,白鳥澤投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就少了。

  而且相當無奈的是,光今天這場比賽的首發,英美裡就投入了三個一年級新人。

  三個新人,足足三個新人!!

  每一個都需要他們重新去了解、去磨合設計,當他們把份額用在日向身上的同時,也就意味著對月島必然是不熟悉的。

  正是因為這樣的不熟悉,讓月島反過來抓住了機會。

  「已經過去的,就不要想了。」山形慢慢說,「我們能夠改變的,只有接下來的比賽。」

  第三局近在眼前,當然不會有人對此抱有異議。

  就算白布恨他恨得牙癢癢,也還是要走到網前,面對他那張要笑不笑的臉。

  「喂。」

  月島回頭。

  白布那雙怎麼看怎麼沒有善意的眼睛,從灰白的劉海下,投射過來銳利的目光:「我是絕對不會,錯過你任何一個動作的。」

  月島頓了頓,又露出他招牌的欠揍微笑:「恭候。」

  冷靜,冷靜,螢,你知道的,對面的白布絕對不是他表現出來的這樣莽撞和意氣用事……

  月島一邊回到自己的位置,一邊在心裡盤算。

  雖然稱不上多麼精妙的設計,但他從第一局開始暗中布下的陷阱,眼下總算收回了那麼一絲的成效,接下來……

  他瞟了一眼影山,正好跟這家伙的視線撞上。

  兩個人目光都說不上多溫和,但奇妙的是竟然沒有打起來。

  「竟然沒有打起來。」大地嘖嘖稱奇。

  東峰看他的表情很微妙:「怎麼,你很希望他們倆打起來?」多麼為老不尊!

  「那當然不可能,只不過很少見嘛。」大地摸著下巴,「感覺好像,嗯……」

  這兩個人,似乎、竟然、也許,也能說得上有一種,他們無法插入其中的默契?

  的確很少見,不管是大地還是東峰,都對影山接下來的動作感到詫異——

  第三局一開始,他竟然放置了備受矚目的日向,就開始積極地調動起月島來。

  大地站在後面,怎麼看怎麼突兀。

  眼看月島又拿一分,3-1暫時領先白鳥澤,忍不住抓住旁邊的東峰吐槽:「但是這也太明顯了吧?不管他們有什麼計劃,居然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就開始了……」

  3-1的另外一分,是東峰拿的,這位一直起到堅實支柱作用的王牌大人,聞言想了想:「其實大地啊,你有沒有想過,在白鳥澤看來可能一點都不奇怪呢?」

  「啊?」

  「我們是很清楚隱山的習慣啦……但白鳥澤,應該沒有這麼懂他的人哦?」

  影山有什麼習慣呢?無非就是在兩個攔網之間,一定要得分的時候,他更喜歡找日向。

  所以從這個角度,此時此刻,站在一個『不得不得分』的邊緣,大地當然覺得他突然給月島傳球是奇特的事情。

  但在白鳥澤眼裡,他們難道會有這樣的感覺嗎?他們搞不懂月島,也搞不懂影山,明顯不會和他一樣覺得違和。

  大地很快想通了這個邏輯,但是……

  影山,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

  烏野的連續得分,讓發球權一直掌握在日向手裡。

  他的發球經過這麼久的錘煉之後,總算是能在普通發球上穩定不失誤,跳發也能嘗試幾個。

  不過在他回到底線之前,影山還是再三用凶狠的眼神提醒他,不要挑戰自己的道德底線。

  「這種時候發球失誤,我不能保證我會做出什麼事。」他面無表情地說。

  日向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好了好了,知道了——!我不會跳發的!」

  轉過身去,還嘟嘟噥噥:「真是的,一點都不相信我——」

  一記普通的發球!

  好巧不巧,擦到球網,輕輕落在天童的面前,再往前夠也只是徒勞……

  旁邊忽然撲過來一雙手!

  大平,從後排趕了上來,將這個球救起!

  白布急忙後退——他剛剛也想去救那個球來著——能碰到球已經算是勝利,白布對這個一傳的質量沒有指望,給出的二傳也只能說給了出去。

  好在白鳥澤從來不用操心自家的調整攻給誰來打。

  牛島若利!

  只要他在,這種時候總是會挺身而出的。

  於是三步助跑,高高躍起,把那打點遠高於平常的球,從日向指尖之上扣了下去!

  「……居然超手了。」英美裡忍不住喃喃,「我說這還是人類範疇嗎?原來我們之中最先被不科學漫畫統一世界觀的竟然是從沒跟他們見過面的你小子嗎?」

  「8-9,白鳥澤得分!」

  日向兩腳踩回地面,心裡卻依然有種站在雲端的不真實感。

  被超手了……?他?竟然在網前被人超手下球了?

  說真的,自打他加入烏野開始攔網,又在快攻上小有所成之後,正式比賽裡從來沒有人能夠從他面前超手扣球。

  呃,也不排除會有他碰不到的情況……日向感覺自己的思維都被剛剛那個球砸扁了,這時候去想,竟然也想不出來什麼例子。

  大概,有時候緊趕慢趕,沒有趕上最好時機的球?又或者對手球路挑得很好,從側面直接打空檔,的確也會讓他完全碰不到。

  但剛剛那個球,雙方都准備充分,起跳助跑足夠,是最帥的正面決勝負的時刻……!

  卻還是直接被人從最高點、從高度上、從他最引以為傲的高度上超手了。

  「——但是,剛剛那個球,你反應還挺快的。」

  身後一個聲音傳來。

  日向簡直不敢相信:「月島,你剛剛是在誇我嗎?」

  月島臉一黑:「沒有。」他只是在說實話而已!這小子自說自話地理解什麼呢?

  日向一下就歡呼雀躍了:「影山,你聽見了嗎?剛剛月島在誇我哦!」

  「明顯只是想看看你有沒有一蹶不振吧?」

  「那他也沒有這麼誇過你啊?」日向得意,「算我贏!是我的第576勝!」

  月島:……

  月島:「你們到底比了多少次啊算了我不想知道。」

  牛島扣球得分,球權落到白鳥澤手裡。

  大平發球,是一記今天比賽裡少見的跳飄。

  速度很快,下墜很猛,西谷眼看都能夠到的,卻在他碰上球的前一刻,『砰』的一聲砸到了地上。

  9-9!白鳥澤將比分追平,第三局開打以來一直由烏野領先的比分,總算被他們追成了平局!

  看台上的白鳥澤學生,忍不住發出小聲的驚呼,又很快汲取了之前的教訓,不敢再出聲。

  比賽進行到這裡,他們出聲與否,說話與否,對場上選手的影響只能說是聊勝於無了,即便如此,英美裡還是忍不住表揚:「果然是有素質的好學生啊。」

  潔子心領神會:「稻荷崎完全相反。」

  英美裡咳了兩聲:「大家都懂的事,就別說得那麼明白了~」多不好意思啊!

  她心情很放松,光看坐姿也能看得出來,雖然還是跟以前一樣被挺得筆直,但已經不再正襟危坐,反而翹起腿。

  觀眾席上,伊達工的二口看了也忍不住撇嘴:……當然嘍,選手自己把自己管得那麼聽話,要換了我是德久學姐,我也很快樂。

  黃金川有點好奇:「可是,烏野不是被追上比分了嗎?」

  「那也要看是怎麼被追上的好吧?」

  二口本來懶得說,但又想到黃金川怎麼說也是他們寄予厚望的後輩,他們不教誰教呢?

  遂撇撇嘴,解釋給他聽:「如果是烏野自己一蹶不振,被一口氣追分,相信我——這時候德久學姐已經飛快叫暫停了。」

  青根張了張嘴,沒出聲。

  二口點頭:「沒錯,就像青根說的這樣,局部的一點分差,跟戰略戰術上的落後是不一樣的。」

  黃金川:……

  剛剛,青根學長,真的有說話嗎?

  但他也相當委屈:「二口學長,難道我還不夠聽話嗎?」

  二口一個白眼,把他腦袋擰過去:「看比賽吧你。」

  比什麼不好,比聽話?二口心想,光看看場上那群人的樣子——攔網的死守陣地,主攻手恨不得一個人當兩個人用,二傳絞盡腦汁避開對手,自由人全場亂飛。

  即便如此,陣型依然說不出一個亂字,是烏野特色的亂中有序。

  對於自己位置的信念固然重要,但這種程度的訓練有素,要說和德久學姐無關,他一個字都不會信。

  『砰』的一聲!

  大平的扣殺再次被月島攔住,直接落球下網!

  「12-11!」裁判宣布,「烏野得分!」

  「剛剛那個球也算有我一份吧?」日向舉手邀功,「我手感覺碰到了一點呢!」

  「感覺?」月島斜睨他一眼,「不好意思,我感覺這個球是我自己攔下來的。」

  日向撇嘴:「小氣鬼!」

  說完,扭頭跑去找影山了:「影山影山!再多給我兩個球!月島那家伙,以為他攔網得分就有多了不起……我會得比他更多的分!!」

  啊,這種情況,對於那個不講道理的國王大人來說,應該算是很如魚得水的場合吧。

  月島稍微放空了一點——始終集中精神,每次對面有人進攻都要起跳攔網,對他來講也是一件很疲勞的事情。

  日向很積極、東峰學長很積極,對那家伙來說應該都是好事。

  畢竟攻手越積極,二傳在中間能做出的選擇就越多。

  怎麼說,供小於求?

  當然,除了他之外。

  月島倒不是不想得分,只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位置,每個人就有每個人應該承擔的責任。

  他在場上的位置,是偏向防守的傳統攔網,那麼他就應該做好這一點。

  月島審視自己時,能很果斷地承認他無法兼顧攔網和得分,所以也做出了他的取舍,只是沒有想到……

  國王大人居然也有體諒庶民的這一天。

  「剛剛明明還在給月島君傳球的,現在突然又不傳了?」仁花以一種好學的心態向英美裡提問,「這是為什麼呢?」

  以她自己揣測,恐怕要往最幼稚的方向去想,無非就有什麼爭執或者口角,所以眼不見心不煩,不給他傳球。

  她倒不懷疑影山是在區別對待月島,只是擔心這兩個從來就不對付的家伙,會把情緒帶到場上去。

  「應該沒有。」被她問到,英美裡觀察了一會兒,搖搖頭,「不如說完全相反?」

  仁花歪頭:「嗯?」

  「感覺影山應該是體會到了月島的意思,所以才沒有給他傳球吧。」

  坐在場下,英美裡沒有斷言選手們的想法,只是推測:「因為月島做出了判斷,他認為在這個時候由他來做防守是更好的……」

  所以影山尊重了他的判斷。

  「真想知道這兩個人在搞什麼鬼啊……」

  咦?

  仁花不由得感到詫異;「學姐難道不知道嗎?」

  英美裡也很詫異:「我應該知道嗎?」

  「誒?我可不會讀心術哦!」她立刻為自己辯解起來,「剛剛又沒暫停,他們也沒提前跟我商量過,我怎麼會知道啦。」

  仁花語氣有點虛無:「學姐,真的沒有讀心術嗎?」她怎麼就這麼不信呢……

  「如果你要問我想不想有的話,說實話是不想。」

  英美裡身體稍稍前傾,一手撐起下巴,仁花從側面看過去,只覺得她眼睛很亮。

  「啊——真期待啊。」

  12-11……哦,現在已經是13-12了?

  第三局無疑已經進行到一半,但白鳥澤也好,烏野也好,雙方最後的殺招都還沒有全部擺出來,就連選手自己,也各有各的打算。

  是進攻還是防守?是得分還是丟分?是一路青雲直上,還是不相上下一路糾纏……

  果然,看比賽要什麼讀心術啊!

  英美裡幾乎能聽見自己胸腔裡的心跳聲,雖然不算很快,但也一點都不平靜。

  這一瞬間,她好像又找回了很久很久以前——那真的是很久以前——看運動番時候的感覺。

  什麼都不知道,雖然覺得自己的隊伍好像能夠獲勝,但怎麼獲勝、誰來吸引注意、誰來得分,統統不知道。

  但正因為未知,比賽才變得有趣,不是嗎?

  她重新坐直。

  兩手輕輕交握,放在膝蓋上。

  來吧,月島、影山,讓她看一看……

  你們醞釀了半局比賽的秘密武器,究竟是什麼!


第217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一十七天

  所謂站得高看得遠, 月島從很小的時候,似乎就領會到了這句話的真諦。

  他的個頭一向很高,即便是晚發育的男生, 從小也要比其他同齡人都高出一大截。

  站得高,自然就能把其他人的表情都收在眼底, 這也為他帶來過相當大的困擾——在某次非本意的謊言被拆穿後,他將其他人嘲笑的神情記在腦海裡很久很久。

  啊, 但是現在好像都想不起來了。

  現在的他眼睛裡只有一個人……白布。

  白布賢二郎, 白鳥澤陣容裡幾乎可以說是最不顯眼的一個人。

  但月島絕不會忽視他, 因為他太清楚一個二傳在隊伍裡能夠起到的作用。

  以前遇到過的宮侑學長、飯綱學長、及川學長……好吧,自己隊裡的這個家伙,都是不容小覷的對手。

  如果影山能聽見他的心聲, 恐怕會非常認可月島的看法,但這時候他全然專注在進攻上+手上動作不停, 球給到日向!

  對面眼下依然拿他沒有辦法, 一球下去,當即得分!

  白鳥澤不甘示弱,立刻也用川西下球,同樣的副攻快攻得分!

  12-13;

  13-13;

  14-13;

  14-14……

  雙方的比分, 不要說兩分的分差了,幾乎就沒有超出過一分。

  「但即便將比分黏得這麼緊,大家依然不容易注意到白布。」英美裡忽然說,「他的低存在感好像是天生的誒。」

  「他有什麼值得我們警惕的嗎?」仁花豎起耳朵,她對德久學姐在比賽上的見解一向很感興趣。

  英美裡端詳著影山和月島的站位。

  這兩位可比她還要警惕得多。

  兩個人一直都守在三米線之內——離得太近了,尤其月島, 幾乎一直在白布周圍打轉。

  一個專門負責在白布面前托球,一個專門負責在白布面前攔網……

  嘖嘖, 英美裡看了都想替二年級的小朋友掬一把辛酸淚。

  同位置的優秀選手不間斷秀操作、對手的攔網又時刻緊盯,這得是多大的壓力……

  回頭一看,仁花還是有點沒理解的表情,英美裡想了想:「我問你哦,小仁花,你覺得白鳥澤是一支什麼樣的隊伍呢?」

  這是要考她了!仁花立刻背出論壇裡人人都會的經典答案:「獨立、分散、個體能力強,但是沒什麼粘合度——啊……」

  說到這,她也反應過來了:「白布君,好像也有充當到粘合劑的作用,是這樣嗎?雖然看上去沒有宮治同學那麼明顯……」

  「不像宮治那麼明顯,是因為稻荷崎選手們個人能力更強,而且他們的戰術非常多變。」

  英美裡不說白鳥澤,反過來說他們的另一個老對手:「每一次切換,宮治都要挺身而出,所以顯得格外重要。」

  「況且宮治是要自己得分的,每一次得分,核心都會往他身上聚攏……那個,黑子哲也的隱身理論,也可以套用在這上面。」

  仁花若有所思:「所以白布同學這樣的二傳,更不容易被注意到啊。」

  「他的話,與其說是粘合劑,更像是蜘蛛網吧……或者說悠悠球?」英美裡隨便說,「總之就是沒有那麼牢固的感覺?」

  「悠悠球是什麼啦!」仁花黑線,「但好像又微妙的能夠理解!」

  她的思維該不會也徹底變成了德久學姐的形狀吧!

  仁花深吸一口氣,心裡忽然有點微妙的傷感。

  德久學姐有在培養她,這是誰都能看得出來的事。

  不管是隊伍平時的管理,訓練安排,清水學姐也好、德久學姐也好,都有在一點一點地交到她手裡。

  畢竟是春高,是最後一場比賽,這之後,還能不能在排球部見到學姐們呢……

  仁花吸了吸鼻子,不!不能這麼想!正因為學姐們對她有著這樣的信任,她才更要好好表現!

  於是像模像樣地闡述起自己的意見:「白布同學對白鳥澤的掌握,並沒有到無處不在的地步,雖然有漏洞,雖然看上去每個人都是單獨的節點,但整合在一起依然是不可小覷的存在。」

  她又問:「但是他是二傳,情緒又很穩定,我們要怎麼去干擾……?」

  這回英美裡不說話了,潔子反而笑起來:「看場上。」

  「馬上就要開始了。」

  *

  白布還從來沒有這麼討厭過一個對手。

  就算是面對及川,又或者是面前的影山飛雄,這些他心知肚明這輩子都不可能達到他水平的天才二傳手們,他都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不管是什麼球,總會出現在他家攻手面前的月島螢……

  白布看待自己,早前說過,是一個相當冷酷的人,在這一點上,他和月島很像。

  技術不到位、傳球死板機械,諸如此類的評價他在論壇上看到很多,不少人噴他不配在白鳥澤這樣的隊伍給牛島學長托球,說怎麼也要配個低配及川徹才夠用。

  但他完全不介意。

  實力擺在那裡,三兩天提高到另一個層級是不現實的事,所以被指出——被相當難聽地指出問題所在,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他的不顯眼,與其說是位置或者實力,不如說正是因為這樣的心性。

  對面的月島也是一樣。

  即便之前影山給他那麼多球,但東峰學長一出手、日向的快攻一出手,又立刻泯然眾人,藏匿進了烏野的大節奏裡。

  月島和他一樣,對此都並不介意,他們知道自己有自己的節奏,所以很能穩得住。

  但正是這種相似,讓白布覺得更加討厭了。

  越是相似,越容易被對方猜到自己的思維、也越容易猜到對方的思維,不管是哪一種,對於白布來說都不是什麼愉悅的體驗。

  ——不行,必須擺脫他!

  白布知道這是他的責任,作為二傳手,甩開攔網是他必須要、理應要做到的事!

  至少在拿到20分之前……他將旁邊積分牌上的17-16記在心裡,在任何一方拿到20分之前,他必須要想辦法甩開這個月島螢……!

  東峰學長發球,力道迅猛,即便是大平學長接起來也不算輕松。

  越是不輕松的一傳,越迫使白布提前開始思考下一步該往哪裡走。

  站在網前,他的選擇是很有限的。

  左側的月島時刻不停地關注著他的所有動向,而斜前方有影山虎視眈眈,再考慮到烏野的後場……

  西谷夕!

  自由人的存在感雖然這時候不高,但白布很清楚,該他出手的時候,西谷學長是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球的!

  東峰學長的發球砸在山形學長的手臂上,劇烈的、爆炸般的響聲,讓白布不用回頭都知道他應該跑動起來了。

  但月島還在盯著他。

  月島在觀察他、在分析他、在解剖他——白布深深地知道這一點。

  他的腳步幾乎停滯住了,冰凍一樣無法動作,任誰都能看得出他這時刻的失誤。

  糟了!糟了,球——!

  「我來!」川西頂上了!

  就在網前,他的位置當然是最接近的,但這顯然不是位置不位置的問題。

  托球出手,勉強及格的水平,不過結合山形剛剛那一記接球的質量,白布竟然都想誇川西一句干得不錯。

  這一球沒有之前那麼好的命,還能等到牛島來打調整攻——他的位置實在難以及時趕上前,大平也才接完一傳,兩人都在後場。

  川西又跑去接了二傳,天童只能在網前自己看著辦。

  於是一記輕球拍在月島的指尖,反彈回白鳥澤自己的場地。

  這一次白布總算有了動作,迅速到位,快而平地送到天童手裡。

  「二傳手給的球,就是不一樣~」天童還有空給他一個媚眼,快攻拿下一分。

  18-16,白布長舒一口氣。

  兩分、兩分,整個第三局裡,頭一次拿到兩分的差距,簡直就像甩開了烏野一大截一樣讓他安心……

  但這還不夠。

  剛剛的失誤就像一缸海草一樣纏著他,將白布本來就不安的心狠狠往下拽。

  他必須要再多做一點什麼……他必須要多想一些辦法!否則的話、否則的話……!!

  牛島學長的發球,對烏野來說已經不再是什麼難以應付的武器,白布看在眼裡,心中立刻做出決斷:不能慢,要快!

  快到月島無法反應,快到影山無法反應!

  這一球山形也起得很好,白布全神貫注地盯著月島的動作,刻意往左邊轉移重心——

  騙到他了!!

  月島下意識跟著他往同方向偏移的一瞬間,白布手指靈活一撥,排球帶著靈動的旋轉去往半空——朝著他身體截然相反的方向飛去!

  川西眼底閃過一絲驚艷:「好球!」

  下意識喊了出來,手上動作也沒有疏漏,立刻扣殺得分——19-16!

  三分的分差,到手了!

  「行啊,你小子。」川西走過來給了他肩膀一拳。

  「行啊,賢二郎!」天童學長的聲音永遠是那麼蕩漾。

  光說話還不夠,一個飛撲過來掛在白布的身上,把人壓得差點往前栽個倒栽蔥。

  「天童學長,請下來……」

  「不要嘛!我剛剛打球打得好累,讓我掛一會兒嘛~賢二郎——」

  白布嘴角一抽,干脆地把他甩了下來:「難道我剛剛就不累嗎……」

  他氣得半死,但在牛島投射過來的視線裡,還是壓了壓唇角。

  「我會繼續努力的。」

  他說。

  天童左看右看:「可是,剛剛若利君什麼也沒說吧?嗯,怎麼?你默認了若利君的眼神是在表揚你嗎?嗯,白布~白布同學,回答我呀白布同學!」

  五色勇敢地說出了實話:「天童學長,你再講下去,白布學長可能會給你一腳。」

  他們這邊興高采烈,歡天喜地,看台上的烏野學生卻有些提不起勁。

  這麼多場比賽跟下來,至少場上是誰在表現,是誰起到關鍵作用,大家還是能看出來的。

  剛剛無疑是因為白布給出了精妙的傳球,讓他們那個二年級攔網強勢拿分,甚至一口氣將分差拉開到了三分。

  烏野的情緒一下低落下來,小聲議論著這位他們一直沒怎麼放在眼裡的白鳥澤二傳手:

  「可是那家伙,本來有這麼高的水平嗎?」

  「我知道他應該不算差,但是……」

  但是,畢竟烏野擁有影山啊!

  即便不說影山,他們早前看菅原學長的比賽,只論托球的水平,也確實比白鳥澤這家伙要好許多吧?

  強大本身,並不是什麼讓人畏懼的東西,烏野也曾經戰勝過許多紙面實力比他們更強的對手;

  但這種未知的強大,卻讓學生們感到有些不安。

  於是紛紛不約而同地往教練席上瞟。

  德久學姐……會怎麼做呢?會叫暫停嗎?會借用挑戰的機會跟人講講戰術嗎?又或者換一換人?

  譬如像之前經常做的兩點換三點,把菅原學長換上去、田中學長換上去,好像也不是不行嘛……

  又或者,場上的選手們,教練不肯動,你們總要動起來啊!

  很難得,烏野的觀賽席上,居然出現了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情緒。

  映射到他們的應援聲裡,就有些節奏過快,讓人聽了心浮氣躁。

  「沒關系,只是一個球而已。」大地還在安慰呢,「以白布的水平來說,剛剛那個球是超常發揮,平時我們都能應付的……呃……」

  他明明是來安慰人的,沒錯吧?

  因為想著網前這三個家伙就這麼直面了白布的妙傳,所以擔心他們心情受影響,才來安慰人的,沒錯吧?

  但是……

  月島的聲音,不要說因為焦慮而急躁了,簡直一絲一毫的波動都沒有。

  他和影山對視一眼,輕聲說:「我明白的,大地學長。」

  現在還不是時候,還差一點火候,也只差一點火候了。

  「我會繼續努力的。」

  他說。


第218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一十八天

  「三分的分差, 居然就跟牛皮糖一樣扯不到了。」

  「你怎麼看?」

  「我?——我當然是希望小飛雄能輸一次試試咯。」

  及川說著,眉梢一挑:「對他有好處的~」

  岩泉笑了一下,有時候及川這樣直白地表示他的厭惡, 看久了也不覺得有多討厭——

  「都不覺得討厭了干嘛還踢我!」及川簡單委屈了一下,又笑嘻嘻去看場上, 「畢竟牛若已經贏過了,現在就差看看小飛雄輸掉比賽的慘狀……人生真是有盼頭!」

  很難說他的這種盼頭是什麼樣的一種心理, 岩泉想了想, 問旁邊的松川:「你覺得呢?他你能不能盼到?」

  松川頂著及川充滿威脅的目光, 鎮定自若:「這個要看月島了。」

  及川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很快熄火, 在花卷的大小聲中,一把攬住旁邊不明所以的金田一揉了一把:「……那就看他怎麼表現吧!哼!眼鏡男!」

  又怒而發表奇怪言論:「眼鏡男沒有一個好東西!」

  還被他按住腦袋的金田一, 下意識舉例:「最近打網球很火那個手塚國光……?」

  及川一聽:「等下, 你什麼時候開始看網球了?」

  在所有懂那麼一兩點排球的人眼裡,或許會覺得青城眾人只是在說笑,或者更甚——這群家伙根本就不懂排球吧?

  第三局的關鍵,怎麼也不可能在那個副攻眼鏡男身上啊!

  這家伙, 一不得分,二不接一傳,最多就是攔攔網,他不本來就該干這個嗎?

  但在全國各地,無數宿舍、食堂、咖啡廳的轉播點,卻沒人能忽視這個得分率並不高的眼鏡男。

  「他一定有在計劃什麼。」稻荷崎的體育館裡, 角名信誓旦旦,「月島螢, 絕對不可能是什麼平平無奇的小角色!」

  「——跟他對線的我,當然也不可能是什麼平平無奇的小角色。」宮治在旁邊解讀,「你是想這麼說吧?」

  角名一聽,不得了了:「說得好像有的人沒有被月島攔過一樣?」

  宮治呵呵:「我又沒否認過?」

  宮侑一看宮治跟別人鬧起來就興奮,在旁邊煽風點火:「哦哦!打起來!打起來!」

  結果被兩人扭頭攜手狂毆,暫且按下不表。

  只是和大家期盼的不同,這三分的分差一直維持著,即便雙方都已經踏入20分的大關,英美裡也好,他們寄予厚望的月島也好,都沒有什麼大動作。

  23-20,白鳥澤三分領先,再拿一分,就是局點;

  再拿兩分,就是這一局比賽的勝利。

  烏野當然不會滿意這樣的結果,面對白鳥澤的球權,更是把渾身的雷達集體喚醒,預備無論如何要在這裡攔下他們的連續得分。

  牛島單手握球,慢慢走到底線。

  發球,並不是他的專長,但即便只是靠著他與生俱來的力量和體格……

  球離手的瞬間,牛島開始助跑。

  起跳!他的腰向後彎,整個人像一張拉滿的弓!

  很難說牛島究竟有沒有意識到眼下這個關鍵點的重要性,畢竟擊球的瞬間他連臉色都沒變一下,更別說什麼鼓舞人心的言語;

  但烏野更清楚,面對牛島,絕不能看他說了什麼。

  因為這家伙不說,只做!

  所有人嚴陣以待,但牛島的發球破空而來,速度奇快,日向錯過了阻攔的時機,心裡暗罵一句,緊張地往後場跑。

  「我來!!!」

  沒錯、牛島的發球很重很猛,這一次發揮還尤其好,連他一向不擅長的球路都兼顧到位。

  殺傷力、威脅性、技巧,沒有一項落下,是換了誰來都會驚嘆的發球沒錯!

  但,那又如何呢?

  ——西谷,單槍匹馬,接出一個漂亮的A-pass!!

  影山心裡無比滿意,臉上卻沒什麼表情,就這麼頂著對面天童川西白布三人組的壓力,堅守到最後一秒,才迅雷一般將球出手。

  沒人能看清他手上的動作,就連天童都無法從細節判斷出任何端倪,只能在球飛出去之後跟上。

  這怎麼來得及呢?

  中路!東峰早已准備就緒!

  還是這種什麼都不挑的姿態……

  天童一看就想咬牙,作為攔網,他實在很煩東峰這種類型的攻手!

  但這時候還得不管不上去攔網,明明知道攔不到的……明明知道碰都碰不上的、就算碰到了也會被直接打開的——

  『砰』的一聲——巨響!!

  東峰的扣球大開大合,對方要是不肯開,他就直接將把對面的三人攔網打穿、打開!

  21-23!發球權回到烏野手裡。

  到這時候,大家都沒什麼大張旗鼓誇贊的心思了,好在東峰也不需要,又或者他心裡正在慶幸也說不定。

  東峰摸不清自己是怎麼想的,他絕對不是什麼喜歡惹人矚目的王牌性格,讓他像木兔那樣自由奔放地朝觀眾席360度敬禮,還不如殺了他來得痛快,但……

  他是王牌,他是王牌!每一次起跳,每一次揮臂,每一次扣球,東峰都在心裡默念:他是王牌!

  所以要做出對得起王牌之名的事、要展現出對得起王牌之名的水平!

  給他三個球,那麼就打下去三個球;給他十個球,那麼就打下去十個球!

  「全體注意——又來了哦!」天童跟拉防空警報一樣大喊,「戒備東峰!」

  場外,英美裡想到什麼似的,信手去翻仁花放在身邊的本子:「今天東峰的得分率是多少來著?……讓我看看……」

  大地跳發,川西接球,大平的扣殺不功不過——西谷起球!

  影山再一次將球給到東峰!

  「啊,找到了。」英美裡右手食指伸過去,在一行字跡上點了點,眼睛卻並沒盯著看,反而笑盈盈地看著球網的方向。

  東峰騰飛的背影已經出現在她的視野裡。

  當然,還有白鳥澤的攔網。

  但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因為他們阻攔起的障礙,在東峰越發輕盈的姿態面前,實在是算不上什麼有威脅的東西。

  又是一記扣球!

  這一次,東峰心血來潮調整了球路,仗著他滯空好到讓人發指,竟然在半空擰了一圈腰,球硬生生從攔網手邊飛過!

  觀眾席頓時倒吸口涼氣,聲音極其整齊——

  既是為了這次扣球,也是為了出現在落點的人選!

  牛島若利,這幾乎從不接一傳的家伙,竟然出現在了球的落點!

  「嗯嗯,不過沒用的。」英美裡在底下快樂地點評,「誰讓我們家王牌大人在今天的比賽裡,得分率是100%呢——」

  來自東峰的沉重扣球,直接從牛島手臂上彈飛!!

  22-23,烏野連拿兩分!

  白鳥澤緊急暫停,但依然讓東峰又下了兩分,才勉強奪走大地的發球權。

  24-24!

  分差是談不上的,但這比他們想像中,那游刃有余、相當充足的三個賽點,實在想去甚遠。

  「……但是不要緊。」大平這時候說話還是慢條斯理的,「不管什麼時候,得分才是最重要的。」

  他強調:「再拿一分,就又是我們的局點了。」

  再拿一分!

  再拿一分,他們就會重新奪回這一局的局點;再拿一分,他們就能在這場漫長的拉鋸戰中,取得決定性的優勢!

  牛島點頭,大平說的沒有問題,但他看向白布:「白布……」

  「——烏野,申請暫停!」

  奇怪。

  這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奇怪,剛剛白鳥澤不是才叫了一次暫停嗎?剛剛難道沒有把該吩咐的東西都囑咐到位嗎?難道是有什麼忘記了,要在這時候補充?

  但,那可是德久英美裡誒……

  別說忘記了,她別把白鳥澤算得太慘,大家都覺得感天動地,怎麼會這時候突然叫停?

  烏野的選手們自己也是一頭霧水,走回場邊看向她。

  英美裡沒注意大家探究的神色,開門見山:「之前針對白布做的布置現在可以收網了。」

  大家面面相覷。

  「等、等下,你是說你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偷偷給對面下了咒語嗎?」大地懷疑,「我可什麼都沒干啊!」

  東峰也舉起雙手以示清白:「我也什麼都沒干啊!」

  西谷兩手抱胸:「嗯!我想學姐應該說的不是我!」

  日向緊隨其後:「也不是我!我沒有干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啊!」

  英美裡無視了這群人完全不莊重的大呼小叫,只看向面前的月島和影山,點名:「影山月島,就是你們想的那樣,既然已經准備了這麼久,最後的關鍵分,機會不能落到對面手裡。」

  她一挑眉:「明白?」

  她知道?

  她果然知道。

  月島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忍不住嘴角上揚的衝動,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明白。」

  影山狐疑地看他一眼:「明白。」

  這小子,笑什麼?

  哦,終於發現學姐是個超級無敵智慧、但又超級無敵體貼、一切都盡在掌握但會給選手留下充分發揮空間的,完美教練了?

  切!

  他大踏步走向場上。

  ——雖然還是看那小子很不順眼,但他的計劃,影山是會配合到底的。

  畢竟他雖然不喜歡月島,但怎麼看,都是對面的白布更討厭!

  暫停之前是川西發球,現在依然是他的球權——輕球!

  很輕巧的一記發球,這時候當然是不失誤比富貴險中求更加重要,西谷接得也很輕巧,三米線內,影山已經就位!

  他手上的技術,無論什麼時候都無懈可擊,先一步讓耐不住性子的天童賭錯方向,又用眼神騙走川西,網前頓時只剩下白布一個!

  「噢噢噢哦哦——!」

  雖然助跑距離不太夠,但就算是原地干拔,日向的打點也讓白布夠得很吃力。

  24-25!

  日向的扣球直接得分!

  指尖擦了一下,減緩球速,山形及時趕到把球接下。

  白布沒有任何喘息的時間,立刻就要再次找點定位傳球……

  這一次,給誰?

  關鍵分,關鍵得不能再關鍵的一分。如果給對,那麼再次追平,立刻就能回到原點;如果給錯……

  不會給錯!!

  白布感到自己的頭腦前所未有的靈活——先晃過日向……然後是影山……最後,他需要面對的只有月島,沒錯吧?!

  就這麼干!

  他立刻在腦子裡構建出了路線,當即用之前那一招假動作騙過日向,緊接著選定了離影山最遠的天童學長,球已經出手——

  啊,上鉤了。

  喜悅的情緒,比起月島腦子裡深闊如海的理智,實在不算什麼。

  但也確實是喜悅的。

  他做了太多准備,太多計劃,只為了讓面前這家伙有那麼一丁點的不好受。

  而正是這一丁點不好受,讓白布學長,忘記了他在場上最大的價值啊。

  ——「嘭!」

  干脆利落,沒有再一次起球,沒有下一輪調整進攻,月島的攔網,將天童意欲再進一步的快攻直接按死在了網前!

  「26-24!」

  哨音長長地響起:「烏野得分,拿下此局,比分2-1!」

  就這樣。

  隊友、對手、觀眾,無數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而攔網得分拿下此局的月島,已經開始往教練席的方向走去。

  他都快走到西谷身邊了,體育館裡才後知後覺地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

  白布學長不是一個靠妙傳立足的二傳,他能勝任白鳥澤的二傳位,只是因為他能夠非常好地運用牛島學長而已。

  在影山……和他的刺激下,反而忽視了牛島學長,一味想要給出富有技巧的好球麼?

  就在這紛雜喧鬧的浪潮裡,月島一面輕輕按摩著自己的指節,一面漫不經心地想。

  可惜,本來還能再打幾分的。

  他目光一轉,掃過還沒來得及變動的,26-24的計分牌。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不是嗎?

  勝利,已經被他們收入囊中了啊。


第219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一十九天

  2-1, 在烏野成功拿下第三局之後,站在無法回頭的分岔路口的,是白鳥澤。

  下一局如果能夠追回來, 那麼2-2,雙方打平, 還能夠拉扯到第五局,到時候勝負落在誰手裡還不好說;

  但是如果下一局輸了……

  「那就沒辦法了呀。」天童將兩只手臂伸得很長, 一邊勾住山形, 一邊勾住五色, 「怎麼辦啊?小王牌,救救我們呀~」

  五色哼了一聲:「我可不是小王牌,我是名副其實的王牌。」

  天童驚訝:「誒?那若利君呢?」

  五色又哼一聲:「反正每個球都會被對面那家伙碰到, 我們倆誰扣殺有差別嗎?」

  「嗚哇~!」天童震驚捂嘴,「小工, 你……」

  「你小子, 總算有點傲氣了啊!」說著,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

  五色:「疼!」

  「不過……」

  天童湊近他,壓低聲音:「這種等級的激將法,還是有點太不把若利君和賢二郎看在眼裡了哦。」

  就連牛島單推白布都沒有對他的發言給出什麼評價, 足可見他這話的殺傷力實在不強。

  五色一下就跳腳了,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誰、誰說我在激將?我就只是說出我心裡的實話而已!」

  天童笑了笑,不再出聲,開始熱身預備上場。

  也許對五色來說,這確實是實話,但天童所說的, 也正是他心裡所想。

  烏野的眼鏡男固然很厲害,算計這麼久, 只為了在最關鍵的一分,給賢二郎最重的打擊——你可以說他傳球技巧一般,但絕不能說他跟牛島學長配合不佳。

  最後那個球一下來,白布就跟受了什麼天大的打擊一樣,回到選手席一言不發垂著腦袋,要是英美裡在,估計要說他『原地化身思考者』,天童想。

  重點不是思考著,重點是……石像!

  那小子僵硬得就跟一尊石像一樣,不說話也不動,水都沒喝一口。

  但越是這樣,大平也好天童越好,反而越不擔心。

  這說明他意識到了。

  意識到了對面為什麼能夠從他這裡作為突破點得分,意識到了眼鏡男月島螢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

  而他必然會改進。

  「我的體力還不錯。」牛島忽然說。

  他坐在長凳的尾巴上,一直安安靜靜喝水擦汗,突然一出聲,大家都朝他的方向看過去。

  「所以,把球給我。」他扭頭,並沒有刻意去看白布,但後者就是覺得這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只要你覺得是必要的時候。」

  他覺得……

  白布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的判斷嗎?堅持他的判斷,堅持他所謂的理智,這真的是正確的嗎?

  他不知道,尤其在被月島算計過一次之後,白布從沒想過自己引以為豪的冷靜和理智是這麼脆弱。

  但牛島學長認可了。

  「……好吧。」他輕輕說。

  沒人聽見這一句話,因為白布重新抬起臉,神情平淡,好像上一局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我會繼續努力的。」

  他依然說。

  *

  第四局的激烈,是任何人都能想像到的,一開場由烏野東峰發球,重炮跳發先得一分。

  大家都以為白鳥澤被打沒了心氣,搖頭嘆氣的時候,山形卻跟上一局的西谷一樣,一個人對上了東峰那堪比牛島的發球。

  白布接手,托球質量相當穩定,完全看不出來上一局的窘迫,直接給到牛島,重扣得分!

  兩個球,場上的氣氛直接被點燃,節奏也不由自主地變快了。

  雙方來回還沒超過15分鐘,就已經打到5-7,白鳥澤領先兩分。

  但烏野並不為此動搖,穩扎穩打的日向快攻,當即把發球權搶了回來。

  6-7!

  更糟糕的是,烏野的下一個發球員——影山飛雄!

  「偏偏在這種時候……」

  「是啊!要是換個別人就好了,真不想讓他發球!」

  偏偏在這種時候,什麼時候呢?6-7,白鳥澤還有領先優勢,但優勢又不明顯的時候。

  區區1分,只要影山能在他的發球輪拿下一球,就會立刻追平;拿下兩球,直接反超!

  而無論是烏野的支持者,還是白鳥澤的應援隊,都不認為影山會拿不到這區區兩分。

  這小子,可是曾經在無數強隊手裡靠發球打出逆轉的人啊!

  對面的底線看上去很遠,影山對這個視角已經非常熟悉。

  他知道2-1的大比分,對自家隊伍來說幾乎可以叫高枕無憂,但任何一分在影山眼裡都是不容許被放過的。

  尤其是……月島的表現太好!

  影山咬牙,球輕輕拋起,旋即右腳蹬地向前助跑。

  月島能得分,他也能!

  跳發線路詭譎,速度極快,在白鳥澤反應過來之前已經觸地!

  7-7!

  「看吧!我就知道……」

  「唉,倒是接一下啊!接不到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看著?」

  「不過剛剛那個球確實……」

  再次發球!

  依然是漂亮的重扣,瞄准了右側邊線沒有人守住的位置——

  山形,剛剛還在左邊邊角的山形,忽然出現在了球的落點!

  穩穩地接起!

  白布銜接起來毫無壓力,天童快攻,一球拿下!

  影山的發球輪,到此結束!

  「接的還不錯。」盯著轉播屏幕的古森簡單點評,「比他這場比賽任何一個球都接得好。」

  飯綱槽他:「你嘴好毒!不過是實話。」

  他們從第三視角,很快就察覺到了白鳥澤和烏野最大的區別——一傳質量,差距太大了。

  這絕對不是山形這個自由人的錯,而是白鳥澤的每個球員,在一傳上的平均水平不如烏野的問題。

  乍一看,一傳好像不是什麼特別了不起的問題,譬如牛島不怎麼接一傳,大家覺得正常;白布不接一傳,大家也覺得應該,畢竟是二傳手嘛。

  但正是這種習以為常的忽視,讓某些時候的一傳質量大跌,烏野又不是傻的,當然會抓准時機搶攻。

  不過自由人如果能支棱起來,確實可以給到更多的支援,這也是他位置的特性賦予他的責任。

  「雖然沒辦法說,能像對面那個西谷一樣守住整個後場……」山形爽朗一笑,「但該出手的時候,我也不會放松啊。」

  「哦哦!好可靠的山形君~」這是歡呼雀躍的天童。

  「那就拜托你了。」這是穩重的大平。

  白布卻輕輕皺起眉。

  在全盤接納了自己上一局的表現之後,他似乎已經能用更客觀的視角,來看待整場比賽。

  ——山形學長的一傳水平可以說是中上,但能勝任白鳥澤自由人的位置,是因為他非常穩定。

  8-7;

  8-8;

  網前的川西和日向,分別用快攻為自家隊伍拿下一分。

  白布的頭腦飛速轉動著,兩步後退到三米線,對下一個球嚴陣以待。

  ——所以山形學長的水平,突然在一眾隊友裡顯得出類拔萃的時候……

  牛島的扣球又一次被月島碰到,只是這一次他的動作已經不像之前那麼瀟灑,只看臉色,也能品出幾分勉強。

  大地起球,影山和剛才的白布一樣,退到三米線拉開視野。

  兩名敏銳的二傳手,都不由自主做出了同樣的判斷:更多地觀察對手和隊友的狀態!

  雖然缺少了山形隼人這個參照物,但影山同樣能夠察覺到一點微妙的違和感。

  不是精神、不是氣氛,而是客觀的、現實的違和……

  東峰的扣球,被川西出人意料地攔了下來!

  「11-10!」裁判宣布,「白鳥澤得分!」

  雖然得分了,但白布的臉色並不好看。

  「……」他走到天童學長身邊,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什麼話來。

  大家的體力都在消退。

  這話說出來又有什麼用呢?白布從沒覺得這麼無力過,甚至對他自己抽絲剝繭的分析感到煩躁。

  白鳥澤的體力儲備不夠,烏野也是一樣,但這能一樣嗎?

  天童注意到他的神情,無師自通地笑了笑:「是不一樣,但我們有其他辦法嗎?」

  他同樣很累,全程不斷地起跳,每一次都要集中精神分析所有注意到的細節,不只是□□累,精神也非常疲憊,甚至能聽見肚子咕咕叫的聲音。

  ……比著比著甚至都比餓了!

  「——但是我們必須繼續。」天童簡短地說。

  白布心領神會:「……替補的水平甚至不能在烏野手底下走一回合,所以我們不能被換,鷲匠老師……」

  他下意識扭頭往場下看。

  卻發現烏野那邊有了動靜。

  場上的比賽當然還在繼續,但英美裡沒怎麼關注了,她轉身,讓仁花去替補區叫人過來。

  12-11;13-12;烏野慢慢反超。

  14-12;15-12;分差漸漸拉開。

  「——嗯?所以為什麼要讓我們上場?」菅原不解,「你自己也說啊,這不是比分很健康嗎?」

  英美裡常常形容比分和局勢『健康』、『不健康』,菅原知道這不是說絕對的分數,而是眼下的情況是否在她的掌控之中。

  真是個充滿掌控欲的抖S女王!

  但無疑讓人很安心。

  所以眼下她突然要求換人的行為,讓他和仁花都不太能理解了。

  清水提出一點:「是不是考慮到兩點換三點呢?」

  菅原恍然:「這樣還差不多說得過去……」

  英美裡常用到的兩點換三點,其實是更傾向於職業比賽乃至世界級比賽的戰術,而不是高校隊伍的水平。

  以清水自己的理解,大概就是因為排球本身的輪換規則,以至於有時候二傳手會輪到前排。

  排球場上的站位一向是前三後三,如果二傳手——不管是影山還是菅原站到前排,都會占掉一個位置。

  這樣一來,前排就只剩下兩個進攻點,而這對於隊伍的得分效率來說,不是最優解,所以英美裡往往會在這時候同時換掉兩個人。

  前排的二傳換成攻手,再用替補的二傳跟後排的攻手交換,從而達成前排依然有三個進攻點的效果。

  雖然不是每一次都會換,但相比起其他學校,烏野已經算用得很頻繁、甚至可以說首屈一指的隊伍。

  這不是什麼很難理解的戰術,但在高校級別的比賽裡,烏野之外很少有隊伍用到。

  「難道是他們不想嗎?」英美裡搖頭晃腦,「只是因為他們沒有這麼優秀的兩個二傳而已!」

  沒有第二個優秀的二傳手,就沒辦法在把前排的主力二傳換下來之後,還保證場上有人托球。

  「所以我能這麼做,也是因為大家都足夠優秀啦~」她很真誠地擺出星星眼,亮晶晶地看向菅原,「阿菅,阿孝,請不要大意地上吧!」

  菅原聽得一頭黑線:「當著我的面吹噓我,但我卻完全感覺不到開心,怎麼想都應該是你的問題。」

  英美裡全盤接受:「好的好的,我的問題,只要你能得分,全部都是我的問題。」

  聽聽!

  聽聽這個語氣!跟她之前哄騙日向的時候,簡直是一模一樣!

  「還有就是體力的問題吧?」緣下一語中的,「雖然看上去還好,但在力竭之前給大家休息的時間,也能保證最後時刻的得分。」

  英美裡滿意點頭:「你看看人家你看看你,緣下還是二年級呢,都比你懂得多了。」

  緣下汗:「德久學姐……請不要挑撥離間……」

  通常這時候菅原一定是會上場的,但是剩下的人裡,具體要用哪個攻手去把影山替換下來……

  等候區挨個看過去:綜合能力高於所有人的緣下、進攻一把好手的田中成田、往前排一站就是一堵牆的木下山口……

  英美裡幽幽嘆了口氣。

  「哎呀,這麼多優秀的選手,該選誰上呢?真是莫大的煩惱啊!」

  菅原鄙視:「別演了。」

  他掃一眼替補區,心裡難免有種昨日重現的感覺。

  曾幾何時,烏野還是那個連替補都湊不出一套陣容的隊伍,別說選誰了,連換人的機會都沒有,也並不敢——因為那時候的替補們跟首發實力差距實在太大。

  而現在甚至能讓英美裡挑到手軟……

  「所以我說你這家伙平時訓練那麼嚴格,就純粹只是為了滿足自己隨意發揮的願望而已吧!」菅原勇敢地說。

  勇敢,太勇敢了!

  仁花在旁邊看得驚訝捂嘴,又有一些感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人類的贊歌就是勇氣的贊歌!菅原學長,您勇敢地上吧!

  ……我們會一直懷念您的!

  菅原猛地回頭:「別默認我好像已經沒有明天一樣啊!」而且居然稱呼他為「您」了嗎!

  英美裡根本不搭理他,現在的她,心裡充斥的全是快樂。

  就這麼挨個數過去,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全都是她一手拉拔起來的攻手,全都是她從零培養到現在的優秀選手!

  每一個人拿上場,都能夠立刻融入團隊、當即開始得分!

  這是什麼感覺?這就是種田文的快樂啊!這就是從0到1、從無到有,一點一點積攢起優勢的快樂!

  更何況現在場上又是烏野領先,雙重快樂的buff疊加下來,英美裡完全不介意菅原的勇氣。

  「——烏野,申請換人!」

  哨聲吹響時,烏野的得分已經跨入20大關——21-17!

  最終被換上場的是菅原和山口,這種時候,英美裡更注重的是強化己方的攻擊性,相比之下緣下就顯得沒有那麼出彩了。

  他兩人跟影山和日向擦身而過,山口都愣了:「等下,日向被換下去嗎?」

  他以為會是阿月……或者東峰學長……

  畢竟日向是吸引對面注意力的重要存在啊!可以說他技術不夠全面、經驗不夠豐富,但不能否認他對白鳥澤的強力壓制,為其他攻手的得分大開方便之門啊!

  山口想到這裡,悚然一驚。

  也就是說,德久學姐的預期,是希望他能頂上日向的作用嗎……?

  「笨——蛋,才不是吧。」

  月島沒扭頭,盯著球網說:「她大概只是覺得,發揮你平時的水平就夠了,不是嗎?」

  菅原微笑:「我想應該也是這樣。」

  山口還沒來得及感動,他又說:「畢竟讓你做日向的角色,應該也不太可能,嗯。」那可不是正常人能完成的任務!

  山口一下就抑郁了。

  ……雖然是實話、雖然是實話沒錯!!

  但他也有得分的想法好不好!

  英美裡換人的時機也卡得剛剛好,正值山口的發球輪。

  他的跳飄練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在今年的春高預選上亮相——實在是之前根本沒有發揮的機會。

  替補區的人有多少,山口自認比德久學姐清楚得多。

  之前幾輪勝券在握的比賽,大多會輪換著上場,但即便如此,他的出場機會也很有限,跳飄的機會就更少了。

  但他精心練習過了。

  雖然明知道在日向和阿月占據著首發位置的前提下,想要擁有充分展現自己的舞台的可能性實在很小,但即便只是一點點、一次發球,山口也想要認真對待。

  這一記跳飄的速度並不快,但大平碰到的瞬間,就意識到不對!

  球勢並沒有減緩——一點都沒有!

  順著他的指尖,就這麼飛出了場外!

  22-17!

  發球得分!!

  「明明影山都換下去了……」川西忍不住喃喃。

  他話沒說完,但誰都能理解到他的未盡之意。

  明明,影山飛雄那家伙都已經被換下去了,卻還是能夠發球得分嗎……?!烏野!!

  又是問號又是感嘆號,白鳥澤實在是憋不住心裡的火氣,更憋不住自己微妙的惶恐。

  真的能贏嗎?真的能反超嗎?五分的差距、對手足夠深的板凳水平……

  「砰」!

  「18-22!」裁判對比了一下扣球的落點,確保是壓線,「白鳥澤得分!」

  牛島的扣球干淨利落,直接切斷山口的發球輪。

  他轉了轉肩膀,什麼都沒有說。

  但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可以的、確實是可以的,即便是眼下處在落後的位置,但只要得分……只要得分!

  一分又一分,總是能夠追上去的,不是嗎?

  「好,我們也要這樣想!」網的對面,菅原挨個指了指自家幾個攻手,「一分又一分,總能比他們先拿到25分吧?」

  東峰抽抽嘴角:「說得好像還能兩分兩分拿一樣……」又不是籃球!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大地,也忍不住說:「要是可以兩分兩分拿就好了……」他腿好酸!

  西谷是唯一一個持反對意見的:「兩分兩分拿的話,我們拿不到25分的!」

  在大家不解的注視下,他用力指向記分牌:「看!22-18,我們只能拿到26分啊!」

  說著,還有點感慨了:「大家還是得認真學數學啊……」

  所有人:……

  月島都忍不住露出了微妙的痴呆臉。

  在這之前,他從沒想過,自己的數學會有被西谷學長指點的一天……

  簡單的調侃時間結束,白鳥澤大平發球。

  西谷的體力跟山形一樣飽滿,恐怕到現在也就消耗掉三分之二,一個魚躍撲地將球墊起。

  觀眾都沒怎麼注意到,菅原已經飛速就位。

  他動作不像影山,一舉一動都引人注目又恰到好處,反而春風化雨,輕輕一撥,在最短距離、最少的消耗範圍內,給到月島!

  後者反應神速,扣球砸向白布!

  二傳手不得不接了這一下,但他全無准備,只在最後關頭勉強調整——衝著牛島的方向墊去!

  直接扣球——!

  牛島的身形,即便到了現在,依然能夠保持一個令人驚嘆的標准姿勢。

  尤其在日向影山下場之後,前排的攔網換成月島、山口和菅原,更加給了他突破的機會!

  19-22!白鳥澤再追一分!

  「這可和我想的不一樣啊……」菅原輕聲說。

  上場之前,他當然覺得白鳥澤的體力已經走到末路,這時候只需要穩扎穩打,不需要出什麼奇招就能拿下……

  但牛島若利、又或者不止他一個,每個白鳥澤選手的目光,都依然燃燒著對勝利的絕對渴求!

  不到最後一分,他們是絕不可能放棄的!

  菅原從他們的眼神裡讀懂了這一點。

  和大地交換了眼神,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不管白鳥澤怎麼樣,難得上場一次,總要展現他的一下價值嘛。

  依然是大平發球,這次去起球的卻變成了大地!

  一傳相當漂亮,卻給人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太高了吧……」二口撇嘴,「大地學長也會失誤……」

  他話沒說完,就見菅原直接起跳,扣球!

  不是二次進攻那樣富有欺騙性的招式,而是直接扣球!

  「23-19!」裁判宣布,「烏野得分!」

  二口一下把後半句吞了回去。

  好吧,任誰看了都知道,這絕對是故意的。

  不過不用交流嗎?這兩個學長剛剛應該完全沒有說過話吧……?

  不用,當然不用。

  從進校開始,從烏野還是那個『飛不起來的烏鴉』開始,就一直跌跌撞撞相互扶持的三年級組,根本不用語言交流,就能夠完全明白對方的打算。

  ——當然,排球限定。

  白鳥澤同樣緊緊追上,一再被拉開的分差無法阻擋他們的決心。

  尤其白布調整好了心態之後,堅定不移地將球給到牛島,就是能夠讓烏野打起來很難受,就是能夠讓他們無法以最快速度解決比賽。

  僵持不下,讓烏野手裡24-22的兩個局點,都顯得那麼搖搖欲墜。

  「總還是要想辦法把牛島攔下來……」菅原擰眉,「或者,我們得分?」

  而就在這時——

  「烏野!申請換人!」

  再一次兩點換三點,影山和日向在場邊就位,菅原才恍然察覺,原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輪換到了前排。

  被換的人必須和之前換上去的人選一致,影山和日向重新上場,意味著菅原和山口一起被換了下來。

  「加油。」

  錯身而過的瞬間,多余的話一句也不需要。

  「加油!」

  上一球是牛島得分,眼下輪到白鳥澤白布的發球輪。

  「喂。」影山忽然出聲,「你還撐得住嗎?」

  他問月島。

  他和日向是下場休息過,所以才會在關鍵時刻重新登場,為了不留後患地解決這一局比賽,但月島是沒有休息的。

  一直站在場上,又作為攔網技術的top守在網前,他的負擔之重,可想而知。

  月島用手背抹去汗珠:「……不勞你操心。」

  影山懂了:「別拖我後腿。」

  日向聽得特別新奇:「你們兩個,明明都是好意吧?影山關心你體力夠不夠,月島也想讓你安心,但為什麼說出來的話就是這麼難聽……」

  他眼裡純然的不解和好奇,深深刺傷了兩人!

  月島和影山對視一眼,在這一刻,竟然也擁有了菅原與大地一般的默契——

  下一個球該怎麼打,這一瞬間,他們已經有了決定!

  白布的發球平平無奇,西谷接球……

  嗯?

  不是西谷?

  「小飛雄……去接一傳了?!」及川忍不住高高挑起眉毛,「他瘋了?」

  無怪乎他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影山的舉動太讓人詫異。

  如果是不得已而為之,二傳手去接一傳的情況並不少見,但影山的舉動,怎麼看都是故意的啊……

  那這樣的話,二傳,交給誰呢?

  不管是感到荒謬的及川徹,還是饒有興趣的孤爪研磨,又或者對此頗有微詞的飯綱掌,賽場邊和屏幕前的諸多二傳,都對此升起了濃厚的探知欲。

  「我來。」

  清淡的聲音,長腿一邁,兩步出現在落點。

  月島的心情有些復雜。

  不因為他即將接手影山那家伙的二傳工作,而是因為他面前的球。

  一傳給得好與不好,果然只有站在二傳的位置才能做出最精准的判斷。

  而讓他相當惱火的事實是,影山飛雄不僅二傳給得漂亮,就連一傳的水平,恐怕也能在隊裡排前三。

  哼。

  月島收緊小腹,重心下壓,起跳的一瞬間,胸膛裡燃燒起強烈的勝負欲。

  ——他,怎麼可能輸給那小子呢?!

  他能一傳,難道自己就不能二傳了嗎?!

  曾經從他面前經過無數次的完美托球,即便只是模仿皮毛,也足夠現在用了吧!!

  不過要英美裡來說,月島完全沒有必要這麼緊張。

  「也不看看是誰在准備起跳。」她哼哼兩聲,「那可是我們至高無上的、得分率100%的扣殺皇帝——」

  東峰,已經就位!

  月島的托球,在最後一刻出手!

  無功無過的長傳——即便是無功無過,對他本身的水平來講,也已經是超常發揮。

  東峰知道,超常發揮四個字,意味著機會,意味著轉瞬即逝的機會。

  但他並不慌張。

  甚至連助跑都和平時的節奏相差無二,好像這個球不是月島破天荒傳到他面前的,而是影山、是菅原……

  是最平常不過的一個球。

  「真自信啊。」岩泉輕聲說,「不管什麼樣的二傳,都有自信能夠打下去……」

  不管是影山的一傳,還是月島的二傳,又或者眼下東峰的扣球,都給了他們這樣的感覺。

  位置的交錯,不僅是一種出人意料的奇招,更是他們每個人對自己、對整支隊伍的強烈自信。

  就算是不熟悉的技巧,也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就算自己做得不夠好,也相信隊友能夠彌補……

  「居然還真有一點王者的氣勢了。」岩泉最終說。

  而記分牌上不顯眼的跳動,也印證了他的看法。

  東峰干脆利落斬落這一分,沒有再給白鳥澤任何一絲機會——25-22!

  3-1的總比分,烏野再一次從宮城縣脫穎而出,挺進春高的全國大賽!!

  「……要是剛剛那個球月島傳得一般,會怎麼樣?」金田一忽然問。

  岩泉沒做聲,反而是國見跟他聊起來:「首先,東峰學長是一定能碰到球的。」

  這個金田一也認可:「影山的一傳給得不錯,所以月島的二傳不會特別糟糕——至少不會接飛,所以東峰學長能碰到球。」這個沒什麼問題。

  國見嘆了口氣:「所以,你沒注意到後排嗎?」

  後排?

  金田一往場中看去。

  這時候的隊形已經完全打亂了,畢竟比賽結束,雙方走到網前開始握手。

  及川笑了一聲:「所以我說烏野的新人都是怪物啊,真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的——」

  剛剛,月島給出二傳的瞬間,有個家伙知道這球輪不到他扣殺,於是立刻退回了後場。

  和大地、西谷兩人一起,組成完美的三人防御體系,隨時准備為東峰保駕護航!

  「……所以即便被白鳥澤攔下來,他們也早有預案?」金田一的口吻慢慢有些復雜起來。

  同樣是在攔網的位置……他甚至坐在觀眾席上,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日向翔陽……

  橘頭發的小子顯然沒有注意到觀眾席上的情緒,快樂地跑到網前跟對面握手去了。

  甚至對最後一球的回味都沒有留下,在他看來,那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一次條件反射了。

  選手表示尊敬的握手,英美裡當然不會摻和。

  但這不妨礙有人會主動來找她。

  「德久。」

  英美裡本來在跟潔子一起收拾包,聞言起身轉頭:「啊,牛島同學。」

  ……渾身冒熱氣的牛島同學。

  剛剛結束四局激烈的比賽,牛島一靠近,英美裡就能在這寒天凍地的十二月裡,感知到一種反季節的超級熱浪。

  忍不住往後退了半步,才問:「有什麼事嗎?」

  牛島想了想,他確實沒有什麼要說的,只是有點好奇。

  好奇,對他來講已經是一種很特別的情緒了。

  烏野的水平他清楚,從一年級開始就很清楚,每個人的實力他也很清楚,絕對不是從一開始就這麼強。

  否則絕對會被鷲匠老師挖走。

  但就是這樣的一群選手,就是這樣一所學校,即便今年吸納了這麼多的新人,依然能夠用一種完全陌生的姿態運行良好……

  這就不能全部歸功於選手的功勞了。

  德久同學,是怎麼做到的呢?

  牛島對此感到好奇。

  但他並沒有問,沉默良久,看著她說:「……看來,及川應該去烏野才對。」

  英美裡:……

  半天就給我憋出這句話啊!!!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看台上,一個狂躁的男聲響徹了體育館:「——才不是!!!!」

  「根本就不可能的事而且明明是你輸了你怎麼不去英美裡手底下被她折磨啊!我告訴你白痴牛若,我是不可能離開青城的,不會去白鳥澤也不會去烏野——!!」

  「抱著你拉紅線的愛好,就呆在你的舒適區做一輩子笨蛋大白鳥吧!!!」


第220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二十天

  春高預選賽打完, 正好是冬天最冷的時候,一覺醒來積雪都能蓋住腳背。

  英美裡原本都快忘了,但麗子的消息一發過來, 就立刻又想了起來,對了, 她本來答應了要去看她們籃球界的Winter Cup來著。

  逃肯定是逃不掉的,除非她想被麗子追殺。

  不過本來也沒有什麼逃的必要, 畢竟按照黑子之前的理論, 排球人們已經或多或少被污染了, 魔幻是她逃不過的宿命。

  ……況且按照設定,有的東西是無論怎麼寫實都不可能達成的吧!

  比如各家二傳全場失誤一次,都要全場為之驚嘆並且給五個多角度特寫的奇怪設定!

  拜托, 你們才高中生耶!就這麼嚴格?

  英美裡不由得為當前的職業男排,掬一把同情淚。

  簡直不敢想像這群人未來去打職業, 會把原來的老將們謔謔成什麼樣子!

  於是麗子一催, 她就按照時間計劃起了去東京看比賽的行程。

  當時麗子約的時候很多人都在,只是烏野三年級除了她和潔子,其他幾個要抽空准備升學;

  東京的研磨木兔們,他們的春高代表賽還沒結束, 這時候也在緊鑼密鼓地備戰,抽不出時間來。

  所以最後去往現場的,只有英美裡和幾個比較閑散的一二年級烏野人,以及從神奈川薅來的立海大眾人。

  但到了現場,又在門口碰上了一位不可思議的人物。

  「怎麼,看見本大爺在這裡, 很吃驚?」

  英美裡:……

  不是吃驚,是無語好不好!!

  有時候墨菲定律不得不服, 夏天IH的時候,她擔驚受怕好久,唯恐跡部大人出場搞得大家兵荒馬亂。

  尤其是萬一跟場上那個青峰大輝撞了聲優,引發什麼世界大戰,那就遺憾萬分了。

  但那時候別說偶遇,簡直一點消息都沒聽到,後來才聽說跡部大人那會兒好像去東歐考察什麼建材場地了,人壓根就不在國內。

  現在Winter Cup到來,她剛想徹底拋棄對魔幻的擔憂,沒去鑽研跡部大人到場的概率,結果好死不死就在這裡碰上了。

  碰上了也沒轍,畢竟是她未來要打工的老板,英美裡當即把死人臉一換,笑容滿面迎接他:「跡部大人,今天居然和我等庶民一樣從大門進來看比賽,而沒有坐直升機空降!真是太親切了~~」

  跡部抽了抽嘴角:「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在諷刺我。」

  又矜持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口:「他們今年的比賽是我家贊助的。」

  英美裡轉折地很絲滑:「——我就知道,跡部大人果然高瞻遠矚!優秀的比賽,就是要配上優秀的贊助商……」

  跡部又好氣又好笑地打斷她:「行了,知道你根本不關注。」

  說完又有點奇怪:「但你不關注Winter Cup,又來這裡干什麼呢?別跟我說你突然又想轉行去做籃球教練了。」

  他跟德久合作的可不是教練相關的項目,而是俱樂部運營,這中間還是有相當大差距的。

  做俱樂部運營,只需要懂得比賽的積分制度以及造星原則就大差不差,但教練是要深入了解戰術的。

  從冷冰冰的資本家角度來講,他當然是希望這家伙不要再有事沒事就去搞那麼多莫名其妙的愛好。

  ……但想也知道,管是管不住她的。

  跡部在心裡嘆氣。也不知道他以前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會答應跟德久英美裡合作呢?

  管又管不住、但要指責她吧,這個人又把她自己該做的事做得很好……

  想到這裡,忍不住跟後排的真田交換一個惺惺相惜的眼神。

  真田君,早年不該吐槽你那麼多的!你能忍受她到今天,也真的是辛苦了……

  完全沒體會到他深意的真田:?

  他有點困惑:「跡部眼睛抽筋了?」

  仁王:……

  其實副部長以前會天天被整,應該也有些他活該的部分在……這麼看不懂眼色……雖然是別家部長的眼色……

  一群人慢悠悠溜進場館裡,日向在後邊小聲問:「那個頭發顏色特別誇張的人是誰啊?」

  他指的是跡部,但月島看了他一眼。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他到底在譏諷誰!

  是一頭天然橘發的他自己嗎?還是自己這個白金色短發的隊友呢?

  出於對日向人品的基本尊重,他還是暫時相信了此人沒有譏諷誰的想法,淡淡解釋:「那個應該是德久學姐的朋友,之前做過我們隊的贊助商。」

  「我們隊還有贊助商?!」

  「當然有,不然你以為那些大巴、酒店、食宿還有應援活動,都是哪裡來的?」總不能都是學姐自己掏錢吧。

  「我以為是學校自發的……」

  「學校怎麼可能給你自發干這個,稍微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在排球比賽裡,IH的熱度是沒有春高那麼高的,所以日向當時的體感還不是很強烈。

  但月島對此有些了解,所以在進入場館的時候,不自覺倒吸一口涼氣——無他,實在是因為籃球的Winter Cup,比他見識過的春高還要厲害。

  暫且不提場地翻新之後呈現的昂貴和高科技感,光是熱鬧的程度,都已經讓月島恨不得扭頭就走。

  一進去,立刻就有無數發放應援小物的學生圍上來。

  各家的橫幅拉得又多又滿,但即便如此,也依然充分凸顯出了隊伍的特色,不管是用顏色還是用像征物,總之都看得出來是花了很大心思去做的。

  這種等級的場外活動如果還能說是學生自發的話,那麼接連閃現的大屏幕上的代言,就只能說是充分商業化的證據了。

  場館的正中央,有一個從天花板上垂吊下來的360度四面全景大屏幕。

  趁著比賽開始之前,正在挨個閃過一些由籃球選手推廣或者代言的廣告。

  幾個人一路走過去,先找到位置坐下,麗子才開始給他們介紹:

  「剛剛那個紅頭發的,是他們奇跡時代的隊長,人氣超級高的一個!叫赤司征十郎——他這個推廣的好像是文具吧?我記得是因為他成績很好。」

  麗子說到這裡,撇撇嘴,顯然對這個未來會成為他們對手的家伙成績還那麼好,感到一定程度的不滿。

  緊接著,大屏幕上又跳出一張黃頭發的精致俊臉。

  這回緣下認出來了:「是不是上次看比賽的時候,見過的那個……」

  影山也認出來了:「好像是會模仿對手的那個。」雖然他完全不能理解對手有什麼好模仿的。

  「還好意思說!」日向戳穿他,「你不是也天天讓及川學長教你發球嗎?」

  「但那不是模仿,我只是想要學到發球的技巧和精髓。」

  「這不就是模仿嗎?」

  「……跟你說不到一起去!」

  英美裡仔細一看,黃瀨代言的是每部運動番都在喝的經典飲料寶礦力,心裡了悟了幾分。

  雖然說按實力來分,赤司同學是一騎絕塵大top,在三次元同人女當中的人氣排名大概也是這樣,畢竟是拿過燃王的存在……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此番綜漫世界的世界觀下,同時兼任雜志模特一職的黃瀨涼太,才是人氣最高的一位——沒看連快消牌子都拿給他代言了嗎?

  又過了一會兒,比賽即將開始,麗子從看台上一溜煙跑下去跟自家隊友在場邊會和。

  這時候日向他們才反應過來:「啊,她們有比賽啊?」

  「我還以為誠凜今天也只是觀賽呢!怪不得沒看到那個紅頭發分叉眉!」

  「分叉眉?」月島皺眉。

  山口給他解釋:「因為誠凜的火神同學,他眉毛分叉……」

  跡部也很不可思議:「都要比賽了,剛剛居然還在這邊跟我們聊天嗎?」

  他立刻拉踩:「以榊監督的作風,絕對不允許散漫到這種地步的。」

  仁王笑了一聲:「怎麼,誰沒跟你們比賽過一樣——你們隊裡最喜歡睡覺那個人叫什麼來著?」

  跡部臉一黑。

  哪壺不開提哪壺!

  當即跟仁王辯論起『睡覺究竟是作風散漫還是在修養精神』這個話題來。

  看台上怎麼打架,都影響不到麗子鎮定自若地坐鎮教練席。

  比賽開始,對戰雙方是誠凜和紫原所在的陽泉。

  開賽之前,陽泉平均1米9的身高,就給了烏野人和立海大人一些小小的巨人震撼。

  「這就是籃球嗎……?這就是,世界三大球之一的比賽項目嗎……?」丸井泡泡吹破了都不知道,任由泡泡糖皮粘在嘴唇上,還不忘說,「三大球,原來大在這裡啊!」

  他捧著心口:「怪不得我打不了!」

  說到這裡,詭異地沉默了一秒。

  ……排球,好像也是三大球啊?

  就在這時!

  日向!敏銳地扭頭!緊緊盯住假裝沒在看他的丸井!

  「剛剛感覺到了很冒犯的視線!」他警惕地說。

  丸井頭搖得像波浪鼓:「沒有的事!也許有吧但不是我!雖然我確實在看你但沒有冒犯!」

  桑原聽得滿頭黑線:「要不還是別解釋了,文太……」

  你聽聽你都解釋了些什麼!

  場上的比賽打得很壓抑,籃球比賽總共分了四個小節,直到第一個小節快要打完之前,誠凜都還一分未得。

  陽泉憑借著對自家空中的絕對防御,以及能力bug到有點變態的紫原,讓火神也好、黑子也好,都無法突破他們的制霸區域。

  「這個陽泉,真是名副其實的防守型隊伍。」英美裡掐指一算,「早知道該讓黑尾和研磨過來看看的。」

  再往後看,更恐怖了,場上那個頂著一頭宛如假發的紫毛,直接一個人包攬了陽泉的籃下場地。

  不管誠凜怎麼突破,帶球過人的速度多驚人、技巧多眼花繚亂,他總能在最後關頭美美蓋帽。

  但與此同時,他也不會往對面的場上追趕,就好像中線有一道無形的網把他攔住。

  這麼一看,居然還有點打排球的味道了。

  「怎麼說呢……」日向沉思,「雖然很奇怪,但好像是一種很省電的打法?只攔關鍵球、或者說,只攔自己負責範圍內的球,多的球不給一個眼神……」

  不用說也知道,這時候他必然想起了遠在音駒的某人。

  「省電之外,也很省人啊。」英美裡的聲音,突然變得深情起來。

  幾乎是立刻,跡部也好、真田也罷;月島也好、緣下也罷,紛紛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必然沒好事!

  幾人面面相覷。

  好,你小子也意識到了啊!……那就只能坐以待斃,看看這種不祥的預感會降臨在誰頭上了!

  英美裡沒管他們暗潮湧動,當即用一副深情的詠嘆調,呼喚起月島的名字:「月島~~」

  月島:……

  他黑著臉:「在,學姐。」

  英美裡:「看了這場比賽,你有沒有什麼感悟呢?」

  月島:「……有點想回學校。」

  英美裡眼睛一亮:「想回去練習,沒錯吧!」

  無視了月島欲言又止的表情,她開始迅猛地自說自話:「我就知道,你一直都是最讓人省心的後輩,其實我也覺得陽泉的紫原君很有借鑒的價值,不過你也不用太為難自己……」

  月島:……?

  他還什麼都沒說呢!

  英美裡還在繼續:「……不過,如果你能像紫原君一樣,一個人守住網前——」

  說到這裡,端詳了一下月島的臉色。

  嗚哇,都放空了!兩眼完全失去光澤了!

  於是改口:「嗯,全部網前果然還是不可能的吧?不過要是能一個人守住半張網,聽上去也是一樁了不起的美談呢?」

  真田良心未泯:「籃球和排球還是不一樣吧……」

  英美裡心裡呵呵,面上無辜:「咦?手塚領域是能防守多大範圍的球來著?」

  絕殺!

  什麼叫絕殺!!什麼叫——一劍封喉的絕殺!!!

  仁王和丸井,紛紛用看英雄的目光,看向英美裡。

  曾幾何時,你也只是個被副部長低氣壓掃到,還不明所以的遲鈍家伙啊!

  現在,卻已經深深懂得,要怎麼利用副部長的心結,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了!

  人,果然是世界上,最懂得學習的動物!

  真田的手指都在顫抖,他能怎麼說?繼續辯解不同項目之間不能用同樣的要求對標?

  那豈不是,簡直就是在狡辯自己為什麼做不到手塚領域那種程度嗎?!

  於是咳了兩聲,當作什麼都沒說:「——不過大家都是高中生,水平應該差不多才對。」

  英美裡滿意點頭:「嗯嗯,我也覺得呢。」

  鎮壓了真田ソ叛亂,她微笑著看向月島。

  後者一抖。

  「所以,月島同學~~」還是詠嘆調,「我最讓人省心的後輩君,之後的練習,不妨研究一下怎麼去守住半面球網哦。」

  身邊的日向和影山,因為那句『最讓人省心的後輩』,而投來不善的注目;

  面前的德久學姐,笑裡藏刀,已然為他指定了進化的方向!

  月島左看右看。

  這場館之大,竟然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只能沉痛地點了點頭,在山口同情但愛莫能助的鼓勵目光下,慢慢說:「……我會,加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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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二十一天

  都來東京了, 當然不可能只看一場比賽就溜走。

  和麗子她們約好了誠凜之後的比賽也去看,英美裡還抽空去了一趟邀請過她的國青合宿基地。

  跡部坐車過來,順路送她, 旁邊還跟了一串對此很有興趣的立海大人。

  「不過我以為日向他們也會跟上來呢。」丸井經過一場比賽的時間,已然跟日向混得勾肩搭背, 彼此甚至都能直呼姓名了。

  「他們說要好好參觀一下東京。」英美裡解釋。

  丸井感到好奇:「可是你們不是每年都會來打比賽嗎?平時應該也有合宿什麼的吧,之前沒有時間逛街嗎?」

  英美裡意味深長:「你打比賽的時候會想著逛街?」

  嗯?

  真田耳朵一豎:「丸井!」

  仁王接嘴:「太松懈了!」

  柳生跟上:「現在就去罰跑十圈!」

  丸井差點條件反射地扭頭跑了, 好在反應過來, 揮著拳頭打上去。

  「嗚哇, 丸井學長好可憐,差點被騙!」切原發表評價,「就該揍揍仁王學長才對的!」

  桑原憐愛地摸摸他的腦袋。

  切原啊, 還是年輕了,天真了!

  一件事最重要的, 難道不是結果嗎?結果就是, 副部長開口之前,被仁王和柳生用玩笑堵回去了,才避免了文太真正被罰跑啊……

  國青合宿的地點不算很遠,可想而知場地也不會太大, 所以才能坐落在市區裡。

  英美裡一路暢通無阻,旁邊幾個人刷著她的臉卡被一起帶進來,很快就跑到後邊操場上撒歡去了。

  「你們要去多久?」切原抱著足球問,「我和學長們在這兒等學姐!」

  英美裡:「……半小時吧可能。」而且難道不是趁我們去干正事你們在這裡快樂游戲嗎!

  怎麼說得好像還挺懂事挺體貼一樣!

  切原不知道她內心腹誹,笑嘻嘻揮著手把三人送走。

  英美裡則跟跡部、柳兩個人一起去辦公室找雲雀田寒暄,畢竟是靠著他的邀請才能刷臉進來, 怎麼說也要禮貌性打個招呼。

  但一路走過去,沿途掛著前幾屆的合照和後續的成績, 這麼看下來,跡部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覺得這是個機會。」他說。

  英美裡看著他嚴肅的神色,差點憋不住笑,努力地控制了面部的肌肉,才沉著聲音說:「願聞其詳。」

  跡部:「你是不想笑?」

  英美裡:「沒有,真的沒有。」

  跡部看一眼她,又看一眼柳:「柳,你說說,她這表情是不是想笑?」

  柳的人品,跡部還是信得過的!

  「說,你放心大膽說實話。」跡部大手一揮,「不管這家伙之後要干什麼,本大爺幫你兜著。」

  [不能跟他說實話!],英美裡用眼神如此請求。

  誰也看不出柳想了什麼,但他開口:「德久露出這種表情時,89.7%,是因為什麼也沒想。」

  跡部:……

  英美裡:……

  雖然你幫我解釋了,但是聽上去怎麼我好像是個白痴?

  跡部也不知道信沒信,總之沒有在糾結於這個話題,反而跟她分析起來:「我們俱樂部的規劃是已經有了,未來的發展方向也好,硬件設施、軟性戰略都已經准備到位。」

  英美裡點頭,這也是她之前一直在做的事。

  硬件設施跡部包了,軟性的發展策略,當然是她來主推負責。

  按照她的構想,在同一家俱樂部裡,能夠綜合容納多種體育項目是最佳的策略,這也會是未來大體育發展的趨勢所在。

  當然,職業戰隊該分開的還是要分開,畢竟賽程安排和積分制度都不一樣。

  但如果在對外推廣的時候,能夠跟全民健身的概念吻合上,才是最優解。

  跡部也很認可她的理念:「我不是要說這個,對你之前的企劃我沒有什麼問題,但是有一點:我們怎麼打開市場?」

  這個問題之前他們倆人也討論過,答案都很一致……

  「明星。」柳說。

  跡部贊賞地看他一眼:「果然是立海大的軍師。」

  體育項目的造星運動,是商業化必備的條件,而商業化又是打開知名度,推向普通人群的必要條件。

  說到這裡,英美裡已經懂了:「要造星,首先得有人——所以你是想從這一場合宿開始試水,看看能不能選出不錯的人才?」

  嗯……誒?好像還真的挺有道理。

  在這之前,英美裡總覺得國青合宿是劇情裡的必然一環,沒有什麼額外的意思,就像戰鬥游戲的過場動畫一樣一鍵skip也沒有關系。

  但不得不說,跡部這個篩選人才試水的想法,居然還真有幾分道理。

  而且也讓整個國青合宿顯得格外誘人……

  英美裡今天跑來這裡看一圈,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深意。

  要說一口答應參加這個合宿,她其實並沒有那麼感興趣,畢竟都是一群熟人,加上她對未來的發展規劃裡——說實在的,並沒有當教練這個選項。

  當教練,她最多只能折磨一個隊伍;但當俱樂部的幕後老板,那真是想買幾個隊伍就買幾個隊伍。

  但直接推掉國青合宿,好像又有點虧,總覺得沒把所有利用價值榨干……咳咳,沒把這次機會,充分的化為己用。

  所以她一直有些猶豫。

  但今天跡部簡單的話語,把她的困惑解開了!

  英美裡毫不吝嗇地豎了一個大拇指:「不愧是你!什麼都能變成自己的資源,果然是綜漫世界大名鼎鼎的資本家……跡部大人!」

  也沒等跡部不屑撇嘴,她當機立斷,敲開雲雀田的門,進去跟他坐談。

  雲雀田雖然說是以教練的名義參加的,但實際上他更像是這個合宿的組織者。

  國青合宿,也就是這三五年開辦的,說是只接納一二年級的選手,在此之前每年的人數都不多,所以這個場地看上去也夠用。

  但今年,排球界湧現的好苗子確實太多,光是東京這幾個學校都能選出不少來。

  雲雀田正在猶豫,究竟是像以前一樣只招收少量精英選手,無可避免地犧牲一些同位置、水平差別不大的選手;還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擴大成員範圍。

  但擴大範圍,必然會帶來成本的增加……

  「缺錢的話,我……呃,門外有個人,願意加以贊助哦。」

  英美裡露出跡部見了無數次的客套微笑:「怎麼樣,要不要坐下來,給彼此一點時間,互相了解呢?雲雀田老師?」

  面前這個敲開他辦公室門的高三少女這樣說。

  *

  「什麼?!你說你是一個人來的!」

  十二月底,東京某處體育訓練基地門口,手握熱拿鐵的宮侑正在毫無形像地喧嘩著。

  佐久早剛下車就聽見他余音繞梁,黑著臉繞過他往門口走,被宮侑一把拽住:「停停停,聖臣君停一下——你說這合理嗎?」

  佐久早仰天長嘆,強壓怒火:「……你說什麼?」

  後面古森也跟了上來,遠遠還能看見赤葦和研磨的影子。

  等三個人都到齊,宮侑才慢吞吞開講。

  「我剛到,就在門口碰見影山飛雄,他穿這麼一點居然也不覺得冷……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指了指影山,「這小子說他是自己一個人來的!也就是說——」

  佐久早跟著他的手指,看向影山。

  漸漸的,臉色也嚴肅起來。

  他也意識到了問題大條,影山飛雄,遠在宮城的烏野頭號二傳手,今年一年級,不管是實力履歷還是年級,都能穩穩被選入國青合宿。

  所以他的出現,佐久早並不意外。

  但宮侑卻說,他是一個人來的?

  赤葦問:「你是之前就到東京了嗎?還是直接從宮城過來的?」

  影山呆頭呆腦:「直接過來的,今天出發今天到。」

  謔!

  宮侑、佐久早,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問出那個最重要的問題:

  「你們那兩個副攻沒來?!」

  「德久學姐沒來?!」

  ——嗯?

  宮侑皺眉:「哈?你在問什麼啊」

  佐久早無語:「……你才是,看到他第一反應難道不該是想到烏野另外兩個一年級嗎?」

  古森也湊過去問:「等等,西谷同學也不來嗎?」

  赤葦挑眉:「應該不會吧……不過要是三年級也能來就好了。」

  研磨搖頭:「才不要,小黑來的話肯定會很麻煩。」

  宮侑簡直要抓狂:「這是重點嗎?重點是學姐沒有來,好不好!」誰關心烏野的家伙啊!

  研磨倒是很能理解:「英美裡的話,不來才正常吧?」這麼麻煩的事,聽上去也不會給她什麼好處,當然不會來。

  至少研磨以懶友之心度懶友之腹,很能跟她共情。

  要不是小黑說『不去豈不是太浪費了!沒看旁邊阿虎都沒收到邀請嗎?小心他纏你兩周……』這種恐怖故事,他也不會來的……

  宮侑知道說服不了他,轉而開始對其他幾個人循循善誘:「不對,不對!你們知道我聽說他們給學姐的是什麼定位嗎?」

  佐久早想了想:「呃……後勤?」

  不是低估,實在是,一個高三女生,總不會在有雲雀田這等國家級教練的同時,還能跟他平起平坐吧?

  宮侑一個白眼:「是助理教練!助理教練哦!整整一周,說不定可以找學姐磨到特制訓練菜單呢!」

  「僅僅一周左右的合宿,當然不至於得到什麼神奇藥劑,一夜進步成為職業級選手,但平時就很少見到的遠在宮城的學姐,總能拉近一點距離吧?」

  一通密集的文字泡,把影山那句弱弱的『其實日向月島他們一會兒晚點會過來』,掩蓋在了瑟瑟寒風之中……

  「距離拉近了、訓練菜單就有了;訓練菜單有了、實力增長不就有了嗎……」佐久早喃喃。

  到這時候,他也有點體會到宮侑為什麼那麼驚訝了。

  「期待越高,越容易被意料之外的消息嚇到。」赤葦嘆了口氣,同樣有些郁郁,「事到如今,還是先進去吧。」

  裡面已經有不少選手在練習,出名的如鷗台小巨人星海光來、稻荷崎的宮治……

  古森好奇:「但是,宮治同學為什麼沒跟你一起過來?」剛剛他們在門口只見到了宮侑一個人來著。

  宮侑無所謂地把包放下:「哦,這小子吃飽了撐的,說要提前一天過來探店。不能理解吧?我也不能,正常人怎麼能理解蠢蛋的想法……」

  話沒說完,被宮治從背後一腳踢飛。

  稀裡嘩啦一陣,日向和月島也緊趕慢趕到了合宿基地。

  跟這兩位烏野選手再三確認,得到了德久學姐確實不會作為教練出席國青合宿的消息,不只是宮侑,剛剛還覺得沒什麼所謂的研磨也有些情緒低落了。

  畢竟是朋友嘛,要是能在這裡見到她,當然是比見不到要好的。

  ……其實也說不准,畢竟她要是在,訓練量只會更恐怖吧!

  訓練開始第二天,研磨想要退出的心情,第267次浮現。

  國青畢竟是國青,一群頂尖選手打亂訓練,不用考慮整體是否能夠契合,全憑個人表現來安排訓練和排名,實在是對這群天之驕子自尊心的磨煉。

  才練了一天半,大家就已經全然累趴。

  不是□□上的累,而是一種精神上的累,一種無時無刻要跟身邊人比較、追趕,不能落後一點點的累。

  ——誰讓他們都是各個隊伍裡選拔出來的,最優秀的人呢!

  就算是研磨,心裡也有這樣的自信,當然更不願意在多校合宿裡丟自家的臉——況且這又不是以前那種鬧著玩的合宿,在國青的場地裡,沒有熟悉的同伴,只有競爭!

  愈演愈烈的結果,就是有人開始招魂了。

  「德久學姐——你為什麼不來——」

  「德久學姐——要怎麼樣你才肯來——」

  月島從趴在桌上的宮侑和日向兩人旁邊經過,心裡輕嗤。

  平時吐槽學姐的訓練量不是很起勁?關鍵時刻,又想回到她的治下……

  不過不得不承認,盡管她在折磨人這件事上很有心得,但在她手底下的合宿,氛圍都很好。

  月島想,所以如果可以的話……

  「啊,你要來嗎?」

  窗邊,正在打電話的研磨的聲音,突然顯得分外清晰:「什麼時候?……明天啊,好。接不了的,出不去大門。」

  又說了兩句,他掛了電話,目光在窗外那稀少而珍貴的自由上游移兩秒,才收回來。

  ……立刻就嚇了一跳!

  「干什麼?」研磨皺眉,兩手護在身前,「離我遠一點哦。」

  一群人都湊在他身前,一時之間,居然分不出誰在說話:「是德久學姐嗎?是她嗎?剛剛你是在跟她打電話嗎?」

  「理性分析,剛剛說『你要來嗎』,應該是電話那頭的人要來吧?」

  「這個不用理性分析也能知道吧……」

  「你說明天,難道是明天晚上?不,再幸福一點,難道是明天中午?」

  「也可能是上午……」

  「不,上午太早了,學姐應該起不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

  「德久學姐——要來了嗎?!!」


第222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二十二天

  雖然得到的可靠消息是英美裡明天才會來, 但從第二天傍晚開始,參加合作的選手們就已經有些小範圍地沸騰起來了。

  【注意】:此處的沸騰,指且僅指宮侑、日向、古森三人, 其他人就算心裡有些期待,也不至於沸騰……至少不會表現得很沸騰!

  「真的假的?」第三天中午吃飯的時候, 宮治詫異地問,「你說學姐雖然要來, 但也不是作為教練來的?」

  月島點頭:「嗯, 影山說的。」

  影山點頭:「嗯, 日向說的。」

  日向點頭:「嗯,研磨說的。」

  又是孤爪研磨……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位來自音駒的孤爪研磨跟德久學姐是很早就認識的好朋友——但他可是二年級啊??

  二年級跟三年級之間, 本來就有天然的鴻溝,沒看見赤葦跟木兔再怎麼能打配合, 也不能說是一起去看電影的朋友嗎?

  何況這兩個人還不在同一所學校, 又是競爭對手,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幾次面……

  怎麼會,就保持了這麼長時間的友誼呢?

  日向撓撓頭:「……這個我也問過,但我感覺好像就是、那種, 合得來吧?」

  「合得來?」宮侑撇嘴,「說了跟沒說一樣。」

  「嗯,就是合得來!」日向猛猛點頭,「是那種,因為最核心的想法合得來,所以不管什麼時候見到、不管時隔多久見到, 都能合得來的朋友。」

  宮侑露出蚊香圈圈眼:「已經完全聽不懂合得來這三個字了。」

  「所以那個不當教練,又是怎麼回事?」宮治把話題拽回來。

  研磨沒作聲, 反而是赤葦幫忙解釋:「就是說,德久學姐雖然會來,但並不是以助理教練的身份來。」

  「不是助理教練的話,那是來參觀嗎?」古森有點搞不懂了。

  「好像是說她有其他的事情要做。」赤葦說著,扭頭看向研磨。

  除了他,其他人也都紛紛看向研磨。

  目光森森。

  你小子,現在該給個准話了吧!

  這下肯定是逃不掉了。研磨放下味增湯的勺子,嘆了口氣。

  他實在懶得解釋,本來一會兒就要見到人了,干嘛非要這個時候知道詳情?一群咋呼的笨蛋。

  但沒辦法,躲是躲不過去的,只能三言兩語趕緊說完:「……她說她是贊助人,和整個合宿項目有合作,後續的話,可能會在今年的名單裡面挑一些未來有志於發展成職業選手的人才,提前簽合同之類的。」

  短短的一句話,短短的幾行字!

  卻聽得每個人都一頭霧水!

  「總感覺每個字都聽得懂……」宮侑迷茫說。

  星海在旁邊忍不住點頭,雖說他一直看宮侑不太順眼,但這時候也忍不住接了他的話:「……但就是完全聽不懂!」

  好在午飯吃完,雲雀田和幾個助理教練就把大家聚到一起,重新說明了一遍英美裡的來意。

  「——是一家全新成立的俱樂部品牌,社長在體育圈內部有相當的人脈,不管是設備還是經理人,都已經做好萬全的准備。」

  他盡量把話說得不偏不倚:「好處在於,作為這家全新俱樂部的首批選手,肯定能夠得到全力培養;但同時,他們畢竟是第一次涉足這個行業,風險是一定存在的。」

  大家顯然都沒有想到,現在最多也就高二的年級,居然就要面臨這種程度的選擇了。

  但無論如何,會站在這裡的人當中,至少也確實有那麼一大半未來是決心要走上職業路線的,或多或少也有關注職業比賽。

  要說心儀的隊伍,也確實是有的。

  只不過職業俱樂部裡,很少有中小型出頭的機會,基本來講,優秀的選手都會盡力往相對出色的隊伍裡去,幾乎不存在一人拖飛機的情況。

  所以從現實的角度來講……

  「哦,對了。」

  雲雀田,慢悠悠地補充:「據我所知,他們好像買了黑狼隊?」

  ……?

  「買了,黑狼隊?」宮侑聲音都在抖,「等等,是那個之前在世俱杯參加過比賽的黑狼隊?」

  日向不明所以:「那是什麼?」

  說到這個,影山立刻就擺脫了跟他智力同水平的稱號,侃侃而談起來:「黑狼隊,在目前國內的排球俱樂部裡,基本是四強的水平,其他的還有施懷登阿德勒等等……」

  日向被他嫻熟的小舌音嚇了一跳:「你、你是誰?我認識的影山,才不是這樣的人!」

  影山壓根不搭理他,這時候的他,已經難以壓抑自己內心的激動之情。

  他相信,其他的選手大多數也是一樣。

  一出道就能夠去世界頂級俱樂部的幾乎沒有,大部分人的職業路線,都是先從國內地方的俱樂部開始打起。

  如果在國內的比賽,又或者有幸能參與世界級比賽中表現優異,那麼可能被提拔入國家隊,或者收到海外頂級俱樂部的橄欖枝。

  再參考一下日本男排在國際排壇的排位,黑狼……如果一畢業就能加入黑狼……還是有德久學姐在的黑狼……

  「但是學姐這樣做,也太狡猾了吧?」宮治咳了一聲,跟宮侑使了個眼色。

  後者立刻懂了:「……確實啊!畢竟優秀如我等,直接加入國青合宿的選手,能夠考慮的機會還是很多的嘛!」

  「就是就是,沒必要一來就把自己綁死……」宮治跟旁邊的人勾肩搭背,「再說,這消息是不是真的還不確定呢。」

  其他人被這對兄弟的一唱一和搞得將信將疑,但宮侑和宮治對視一眼,兩人目光中,都是如出一轍的勢在必得!

  ——肯定是真的!!

  學姐又不可能無的放矢,再說了,就算只是新的俱樂部,但以學姐的責任心和她愛惜羽毛的程度,絕對不可能無緣無故出來做擔保啊!

  不管怎麼樣都不虧,只是……

  「只是,再大的俱樂部,也只是一支隊伍。」赤葦慢悠悠跟星海解釋,「核心成員不會超過13個人,首發更是只有6個,所以重復位置上的考慮人選,也就只有2-3人。」

  星海悟了:「所以那兩個家伙想一開始就減少競爭?」真狡猾啊……

  下午的訓練結束,大家一邊擦汗,一邊預備要往食堂走。

  「話說學姐未來是不是會去海外讀書啊?」星海問,「俱樂部的話,也需要去海外發展吧?」

  「也不知道這個俱樂部是不是學姐的一言堂……」宮侑喃喃。

  宮治笑了一下:「怎麼,不喜歡?」

  宮侑握拳:「就要去一言堂才夠味!」

  「哈,抖M……」

  幾人走到門口,忽然聽見一個聲音:「……還是窄了一點。」

  雲雀田也在旁邊:「之前修場地的時候就是這樣,沒辦法改了。」

  幻聽?

  「啊,大家看上去沒什麼精神呢。」

  被當作幻聽的某人,難得沒有穿她標志性的運動套,而是穿了一條紅黑格子及膝裙,在米色襯衫外面套了件同花色的針織馬甲,外面再套一件厚實的純黑羊絨大衣。

  就這麼微微笑著,在訓練館門口閃亮登場了。

  「怎麼說呢……」

  宮侑有點呆。

  宮治想了半天,愣愣說:「就是好像……」

  古森撓撓臉頰:「感覺學姐……」

  赤葦,一錘定音:「突然,看上去很有錢?」

  英美裡保持微笑,假裝聽不到他們的議論:「大家好,我是這次合宿的贊助人之一,德久英美裡~」

  尾音不自覺的,有點窮人乍富的小蕩漾。

  雖然是跡部大人出了大部分的錢,但畢竟代表他們的俱樂部出面選人的是她嘛。

  古有狐假虎威,今有美假跡威~~~

  這下飯也先不吃了,雲雀田帶著她去認人。

  雖然大部分人都認識,但總有那麼幾個不熟悉的,於是讓選手們排隊站好挨個點名。

  嗯,非常運動風的介紹。

  他們晚飯時間是5:00~6:00,6:30~8:00還有一段練習,緊接著是自由活動時間,10點之前上床睡覺,作息安排跟職業選手相當吻合。

  所以這段互相認識占用了大家的晚飯時間,有那麼幾個臉色看上去都有些發青。

  英美裡一眼掃過去,一群人無不是苦大仇深、喪眉耷眼,個別膽子大的還在偷偷瞟她,不知道寄希望於她這位勇士拯救一群王子還是怎麼說。

  她看得發笑,但也沒拆雲雀田的台,畢竟她還要從這人手底下薅羊毛。

  於是假裝沒看到,慢條斯理地介紹自己的來意:「……本次合宿,基地內部硬件設施、數據分析軟件以及後勤保障工作等,都是是由我所在的俱樂部提供的服務,大家也可以簡單體會一下,這是否是你想要的未來。」

  「——當然,我們也不會永遠保持這樣的水平,為了迎接更優秀的選手,我們也已經有了長遠發展的構想,從硬件設施到內部經理人、教練的水平,都會在我們的關注範圍內。」

  日向舉手,反正他到現在也沒搞懂那個收購是怎麼回事,干脆直接問了:「所以學姐,聽說你要買一個叫黑狼的東西,是真的嗎?」

  英美裡黑線了一秒,心說你怎麼能把買一個俱樂部說得像買塊蛋糕一樣,但還是點點頭:「是哦。」

  她環顧一圈,在眾人的目光中聳聳肩:「不相信的話,可以問雲雀田老師。」

  雲雀田多少也是有點無奈,這人之前到他辦公室來,坐談的態度相當認真,還以為要提出什麼不合理的要求。

  結果她說『既然我們提供了資金、設備之類的協助,也希望能拿到選手們的優先考慮權』,這樣的話。

  雲雀田一問她名下的俱樂部是哪家,結果說是黑狼。

  黑狼!

  這誰會不考慮啊!與其說是利益互換,不如說只是他們的國青合宿在一個勁拿到越來越豐厚的條件吧!!

  不知道這種物美價廉的合約能不能多簽幾年……

  不過雲雀田也知道這不大可能,德久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大概率只是為了以相對低的價格飛速簽下有潛力的選手,避免競爭抬價,同時也要為她們新整合出的俱樂部品牌打響知名度。

  所以,今年是最好的機會了。

  雲雀田想到這裡,忍不住又強調了一番:「只要是有心往職業方向發展的,我都認為這是一次不可錯過的良機。」

  宮侑忍不住眨眼:「當然是好機會,但是,我們要怎麼做才能抓住這樣的機會呢?」

  是啊,要怎麼做,才能贏得她的青睞,獲得踏入職業圈的第一張門票呢?

  英美裡也衝他眨眼:「好問題,宮侑同學。」

  「你們可以不用把我看做什麼學姐、什麼朋友,只需要去想,一支俱樂部球隊,對球員的期望是什麼呢?」

  研磨小聲:「勝利?」

  英美裡點頭:「勝利當然是很重要的,但我們想要的不僅是勝利,而且是長久的勝利。」

  長久的勝利?

  「一次兩次的勝利,或許只需要購買強力的球員或者一點運氣,就能夠做到。」她往前走了幾步,讓人們能更清楚地看見她臉上平淡卻又神采飛揚的神情,「但我們想要的,是長久的,牢固的勝利,這就需要選手和我們一起不斷成長。」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成長性,都有屬於自己的獨特價值,所以……」

  英美裡露出一個微笑。

  一個讓研磨忍不住判定為『金錢主義大勝利』,但又有些為此動搖的微笑。

  因為實在是……

  「所以,向我展現你們最有價值的一面吧。」

  她笑著說。

  「否則的話,可能沒有被我一言堂的機會哦。」


第223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二十三天

  有了吊在腦門前面的胡蘿蔔, 集訓的氛圍頓時火熱且高漲起來。

  所謂的俱樂部合約簽訂,其實是一個不大不小,恰到好處的激勵獎品。

  既不像近在咫尺的春高那麼急迫, 而且現實,讓人一看就覺得煩躁;又剛好契合大家的願望, 不至於讓人完全失去爭奪欲。

  雲雀田曾經懷疑這是德久同學早有預謀,將每個人的心理全盤操縱的結果, 最後會不會兌現還是兩說。

  但今天她一來, 跟大家一說話, 雲雀田的疑心就打消了。

  他做這麼久體育,很能理解為什麼外界的人總認為體育界的家伙們思維簡單,尤其是成績較好的一批, 因為他們長久以來就是處在這樣的環境裡。

  除了成績什麼都不需要,但又要跟隊友配合, 所以不排擠旁人, 就算有衝突,最後也會用實力說話。

  而德久同學跟選手們交談的時候……

  雖然這麼說很奇怪,但她也有一種這樣的氣質。

  像是一種很真誠,不管說什麼, 都一定會做到的氣質。

  不管怎麼說,大家能夠在合宿當中充分表現出自己的實力,對於雲雀田自己來講也不是一件壞事。

  只不過站在訓練館門口,看著裡面熱火朝天、硝煙四起的情景,雲雀田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這群人,未免也太積極了一點……!

  跟平時簡直截然不同!

  每個教練都有自己帶隊的風格, 雲雀田雖然看上去笑容溫和,好說話, 但實際上操盤起來是相當鐵血而不容反駁的。

  他在國家隊裡坐鎮時,就深深知道,對付這些運動員,必須要讓他們看到你的決心——不管是達成某個目的的決心,還是說話不容違背的決心。

  否則的話,即便不是出於主觀意圖的惰性,也會不自覺地在訓練內容上打折扣。

  也正因為這樣,剛開始合宿的這兩天,他沒有刻意去調節,也能感覺到大家的氣氛都比較緊繃。

  雲雀田對此的態度是不太所謂的,他雖然明白氛圍的重要性,但這場書滿打滿算也就一周多,不會超過十天。

  既然時間有限,更不可能浪費在調節大家的情緒上。

  說得更冷酷一點,畢竟運動員自己的情緒調節,也是他們的一門功課。

  在賽場上,教練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地注意到每個人的表情,如果沒辦法自己調節,那就只能任由情緒影響到場上的表現?

  這種人選,在他看來無疑是不合格的。

  所以與其說他們漠不關心,倒不如說也算是幫英美裡再次篩選了一遍。

  這群小子們剛來的時候還很活潑愛鬧,現在都變得沉穩了,這不是挺好的嗎!

  只是完全沒想到,英美裡來這麼一次,就又把大家的熱情點燃了。

  要說努力白費……

  算了,還不如說,她有她的一套呢。

  雲雀田無奈失笑,吃完了晚飯,又和英美裡去敲定了一些合作的細節,才慢悠悠晃到訓練館門口。

  「你是說一會兒跡部……君也會來嗎?」雲雀田糾結了一下該怎麼稱呼跡部,最後還是禮貌而不失氣節地叫了一聲跡部君。

  氣節!再有錢的人,他也要有氣節地面對!

  英美裡點頭:「是啊,我跟他說了這邊的情況,他還蠻感興趣的。」

  看雲雀田臉色不大好,她體貼補充:「而且不用擔心,他本身也是個打網球的人,跟選手應該還蠻有共同話題的,跟我一樣大,也不會很說教。」

  雲雀田抽了抽嘴角:「是、是啊……」

  他倒不是擔心這個,他是擔心……

  擔心這一堆熱情過剩的選手,把人家大少爺給嚇到了……

  一看他臉色就知道這人還在擔心,英美裡心想,怎麼也不至於吧?

  跡部雖然說是身家巨富的大少爺,但冰帝也不是人人都那麼有錢,更不用說其他學校的選手,此人還是很懂得怎麼讓別人覺得不被冒犯的。

  況且她到這個世界以來,已經見識了三部運動番,裡邊要說最奇怪的她暫時選不出來,但要說最正常的……怎麼想也是我們小排球吧!

  要說讓這群正常人,把見慣各種排場、見慣各種奇幻魔怔的跡部大人嚇到,對英美裡來講是有點天方夜譚一樣的事情。

  ——至少一開始她是這樣想的……

  結果剛走進走廊,已經能聽見裡邊大呼小叫的聲音。

  「哈!剛剛這個球,我的表現真亮眼!」

  「說什麼呢……剛剛那個球,怎麼看都是我傳得很漂亮吧?」

  「哈哈,你們二傳總是這樣,一切好處都是自己的!」

  一句話,頓時得罪二傳無數。

  連日向都不幫星海說話了,要知道,這裡不僅有同期公認最恐怖二傳手孤爪研磨,還有他自己本隊的二傳手,影山飛雄啊!

  簡直不能想像,如果他在這時候幫腔星海,回去以後會收到什麼樣的排擠、和歧視!

  所以只能任由主攻小巨人星海光來被圍堵在角落裡,面對一眾二傳手的黑臉壓迫。

  宮侑、赤葦京治、孤爪研磨、影山飛雄……

  恐怖的陣容,慘淡的未來!

  星海一抖,頓時想起這之後幾天他想扣球還是離不開這幾個人的雙手,頓時又慫了,頭頂的白毛都軟化幾分,恭維道:「當、當然,二傳手也是很重要的……」

  英美裡還沒來得及對眼前這種堪比排球隊霸凌的場景發表什麼看法,手機響了。

  【from跡部:我到了】

  【from跡部:上次來的話時候沒發現,這裡真夠偏僻的,我家司機繞了一圈才到】

  【from跡部:不來門口迎接……】

  後半句沒看完,英美裡面無表情地把手機放回包裡。

  沒過多久,沒人迎接的跡部景吾已經出現在了走廊盡頭。

  而英美裡和雲雀田還沒有進去。

  實在是,裡面太吵鬧了……

  吵得英美裡面無表情,吵得雲雀田面露羞愧。

  兩人透過縫隙往裡面看,只見攻手們爭奇鬥艷,每個球都要爭搶一番;二傳手暗暗較勁,就連研磨都被激起了那麼一絲鬥志。

  研磨,都被激起鬥志了!

  可想而知,裡面是什麼樣的鬥獸場!

  英美裡感覺自己往裡踏入一步就會被熱血少年的青春激情徹底融化,干脆站在門口等待跡部大駕光臨。

  他一來,當即上下打量英美裡的穿搭。

  「怎麼看上去這麼不像你自己搭配的呢……」他摸摸下巴。

  固然英美裡很愛穿運動套,但她自己搭配私服的時候也不乏一些品味。

  只是一個人的品味往往比較固定,英美裡就算要搭配,也走的是簡約輕巧風,偶爾會是高對比度色彩搭配,很少有這種內斂貴族風……

  英美裡:「我找別人幫忙搭配的。」

  跡部:「你居然不找我!本大爺在你認識的人裡,品味怎麼也能排到前三吧!」

  英美裡:……

  「嗯,我找的第一。」她輕輕翻了個白眼。

  三人一走進去,訓練館就頓時安靜了下來。

  像巨大一塊冰扔進沸水裡,雖然看上去還是波瀾不停,但裡面已經降了溫,很快就徹底冷卻,站到他們面前聽人說話。

  跡部照本宣科念了一通俱樂部成立的宗旨,緊接著放出炸彈:「簽約後,我們同時會啟動造星計劃,在培養專業素質之外,也會做一些知名度方向上的打造。」

  「具體是什麼呢?」宮侑舉手。

  跡部想了想:「參加一些活動、綜藝……?可能會客串電視劇,當然,廣告也不會少。」

  這些項目,顯然都是在正常運動員訓練之外的內容。

  要想雙方兼顧,必然會需要做一些協調和犧牲,於是大家紛紛又沉默下來,似乎在思考。

  「——我可以!」

  首先開口的,還是宮侑。

  「我完全沒有問題。」他自信地一抬下巴,「不管是訓練還是廣告,我都能做到最好,而且不需要犧牲任何一方!」

  跡部都驚了:「好自信……」而且是真的自信,不是為了充面子爭取機會,硬撐著的自信。

  英美裡:「你也好意思說別人嗎!!」

  「我也可以!廣告拍攝什麼的……」影山顯然都沒領會到宮侑到底在說什麼,但還是不甘示弱地跟上,「我、我也可以的!」

  星海在旁邊看得一頭霧水:「他們倆在爭什麼?德久學姐也不是那種是非不分到,全靠廣告價值來選人的類型吧?」

  赤葦嘆氣:「患得患失,是這樣的。」

  就跟最開始在門口遇見的時候一樣,因為期待她能來,所以對她不來的消息反應很大;

  因為很想要去,所以對『萬一去不了』的想法不能夠接受吧?

  他自己是很清楚,自己沒有堅定要做職業選手的打算的……

  赤葦側過臉:「你也不去嗎?」

  德久學姐和那位跡部學長都在,兩個掌握話語權的實權者到齊了,如果要想簽下這份合同,這時候怎麼也該上去刷個臉熟。

  但宮治沒有動。

  依赤葦看,這位高中排球界聞名的雙胞胎兄弟之一,全國第一二傳手的弟弟,宮治同學,不管是從技巧、能力,還是形像資質,都完全具備成為排球明星的潛能。

  卻總是不太想要去爭取什麼似的,在面對眼前這樣的機會時,也是一樣。

  「我就不用了吧……」宮治干巴巴地說。

  赤葦挑眉:「為什麼?」

  這個梟谷的二傳手,平時一向是很有眼色,不該追問的話絕對不問的。

  但一旦問了,就一定會要一個答案。

  「如果只有一個人入選的話……」宮治想了想,「說不好,我只是並不覺得,不打排球我就會變得很不幸。」

  「不過那家伙應該是的。」

  旁邊沉默良久的研磨,忽然開口:「可是,現在不只是一個名額吧?」

  他說話很慢,但聲音並不算細,反而有些低沉:「英美裡要簽約的話,肯定不會只簽一個,她在這方面一向很大方——因為對她自己也有好處。」

  人選多的話,她挑的余地就更大嘛。

  「而且,之前國青應該也是每個隊最多抽選一個人,破例不能超過兩個。」研磨隨口說出大量內部消息,「但因為她贊助,所以國青這邊能夠有更多的預算,去支付更多的成本。」

  「這就是她的做法。」

  「所以如果你只是因為擔心自己的名額會跟其他的、所謂『更喜歡排球』的人形成競爭……」

  他瞥了宮治一眼:「我認為完全沒有必要。」

  宮治抿抿唇。

  「……你說得對。」他說,「至少現在,我是想要試試的。」

  於是一個猛子扎進人堆,開始競選簽約名額。

  這下擠在那三個人面前的人群,更加擁擠了,從側面看,就好像一團五顏六色的人浪,怎麼看怎麼怪異。

  「這群人,真的不太正常……」自詡正常的星海,扭頭去看他認為很正常的佐久早,「佐久早你說是吧?」

  佐久早卻已經跟他擦肩而過,走上前去:「學姐,廣告具體需要拍什麼類型呢?宣傳片?我都可以……只要衛生達標……」

  星海:?

  他扭頭:「——日向你說呢……」

  剛剛還在他斜後方的日向,這時候已經一個後空翻、兩個後空翻,翻到了英美裡面前!

  「學姐請看!」他臉不紅氣不喘,挺胸抬頭展示自己,「我會後空翻!肯定有很多人想看,所以會有很多人氣的!」

  星海:……

  星海:…………

  後空翻能有什麼吸引力啊!再說人家根本沒有說只看會不會拍廣告吧!最重要的不還是打球的能力嗎!到底是不相信自己還是不相信德久學姐啊!!!

  這群抓不住重點的……白痴!!!


第224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二十四天

  國青合宿的時間不算很長, 但不管是小有成績的名校選手,還是偶然有機會參與的實力派,都結交了不少新朋友。

  「不對吧, 結論難道不該是,『都獲得了很多實力上的提升』嗎?」星海有點抓狂,

  「誰是來這裡交朋友的啊!!」

  日向:「我啊!」

  星海擺擺手,面露疲憊:「你除外。」

  這麼多天相處下來, 他也看清楚了, 這個日向翔陽純粹就是個什麼也不知道的笨蛋!

  不管是有人在他面前明裡暗裡說些什麼, 『你們運氣真好有德久學姐在隊伍裡』的話,還是假模假樣替他操心『身高是未來做職業的第一道門檻哦』,這家伙都跟聽不出來一樣嘿嘿笑。

  簡言之, 一根筋的陽光少年。

  星海在旁邊聽得簡直青筋亂跳,恨不得衝上去替他罵人, 但那些家伙畢竟沒有指名道姓, 也沒提到他星海光來,而且日向又一副什麼也沒聽懂的樣子。

  不知道的人看了,還真以為是什麼其樂融融的談話場景。

  這時候他主動挑釁,豈不是反而理虧嗎?

  星海白白為此錯過了很多次伸張正義的機會, 但日向看上去始終沒受什麼影響,他也就干脆作罷。

  反正也不關他的事!

  這天洗完澡,准備去食堂摸個夜宵,星海和研磨、宮侑三個人難得湊到一起。

  他們三個一向是不太熟的,即便是在合宿裡待了這麼久,每個人也有各自關系更好的人。

  舉例來講, 研磨跟赤葦會更熟一些,跟日向也是好朋友。

  除了這兩個人, 他一般不會主動跟別人說話,偶爾會和其他幾個二傳有一些溝通,但都不深入,談不上朋友。

  至於宮侑,他倒是會比研磨開朗一些,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既然這次合宿有宮治在,他當然也不會跟別人發展出什麼親密的友誼。

  除了宮治之外,能說話比較多的也就是日向和影山了。

  和日向,是因為他覺得這小子很神奇;

  和影山,是因為這是他難得不那麼討厭的同位置選手。

  他們三個會在這裡遇上,也只是因為剛好都在同一個時間洗完澡。

  星海和宮侑兩個人商量了一下,決定要一起來找點夜宵吃,研磨也正好餓了。

  三個人都不是那種會看別人眼色的類型,更不會因為擔心萬一會尷尬就不去滿足自己的食欲,所以並肩一路走到食堂。

  合宿基地的食堂非常之大,而在德久學姐跟那個叫跡部的學長來過,並留下一句『本大爺不允許自家的訓練基地只有寒酸的二十幾個菜!』之後,裡邊的餐品也越來越豐富。

  豐富到了一個正常人都不敢想像的水平!

  不管是日中意法等等按照國別區分的料理,還是按照酸甜苦辣不同口味、或不同過敏原區分的料理,從早到晚不重樣上百種,擺滿了三條巨大的長桌,自取自用。

  廚師當然也全天候在裡面忙,只是現在廚師下班之後,就會留下一部分餐品以套盒的形式打包好,冷凍放在冰箱裡。

  需要的時候,選手自己拿去微波爐或者烤箱加熱就可以了。

  吃個夜宵又不是犯罪,三個人也沒有躲躲藏藏,就這麼大喇喇地走進食堂。

  「怎麼開著燈?」宮侑挑眉,「還有人比我們來得早?」

  三個人信步向前,走到門口時,隱隱聽見裡面有人說話的聲音。

  「哈……你這麼小的個子,還真想當職業選手啊?」

  「笑死人了,別說出去給職業選手丟臉好不好?」

  「就算要簽約,拜托你也看看自己的條件行不行?1米7都不到的攔網……真多虧了你們隊友擔待,不然的話別說進全國了,在地區都是一輪游吧?」

  「以後職業隊裡別人可不會像社團活動一樣容忍你哦——」

  哦。

  三個人在門口面面相覷,頓時,腦子裡出現一個名字:日向翔陽?

  這個正在被圍攻的,應該是日向沒錯——既有身高這個被攻擊的點,又是攔網,在這次合宿裡應該是只有他了。

  他們三個都跟日向頗有淵源,這時候怎麼都有點進退兩難。

  要是完全不認識,反而無所謂了,直接走進去拿了東西,不管人尷不尷尬,自己把自己的事做完扭頭就走。

  但偏偏又認識,關系還不算差,所以反而在門口不知道該做什麼。

  宮侑往旁邊牆上一靠,舔了舔唇,問:「可是你們兩個也不高吧?不介意?」

  研磨秒接:「我沒想做職業選手。」

  星海哼了一聲:「他們不敢在我面前嚼舌根。」

  「嗯……」宮侑挑眉,「也就是說,那小子會被圍追堵截,是因為他想做職業選手被人看出來了——當然他也沒想藏——但又一直沒有強硬地把人罵回去?」

  裡面的叫囂聲還在繼續,見證一切的星海也沒點頭,但宮侑已經推出了結論,不由得有些失望。

  原本他對日向感興趣,正是覺得這麼小的個子,卻可以研究出那麼多殺傷力很強的招數,這人身上的韌勁和瘋勁都讓他覺得有趣。

  但按照剛剛分析出來的邏輯……

  沒意思。

  他無聲地嘖嘖嘴,正想推開門直接進去,忽然聽見裡面少年的聲音:

  「說夠了嗎?」

  「是因為覺得德久學姐是我們學校的學姐,所以在做決定的時候一定會偏向我們;還是覺得反正自己實力都已經不夠了,不如在最後時刻發散一下惡意,讓自己心裡好過一點?」

  之前一直不說話,現在突然來這麼一句……

  口齒清晰,擲地有聲,宮侑聽得眼睛都瞪圓了:「哇,這是……」

  研磨微微一笑,對日向突然的輸出毫不意外:「那可是我的朋友呢。」

  星海側目。

  是你的朋友,所以這麼可怕就是正常的嗎?你到底是個什麼生物啊?!

  裡面日向還在說呢:「身高有差距當然要承認,但是就算身高不如你們,我的得分也比你們多、攔網成功率也比你們高。如果這樣的我是不配簽約做職業選手的廢物,那麼你們……?」

  宮侑聽得噴笑:「他平時不怎麼說這些話,但沒想到嘴巴還是挺毒的耶?」

  星海嘆氣,他就知道這小子不是完全不介意。

  看旁邊兩人看過來,小聲科普了一通日向之前的戰績——0!

  光榮的0!一次回嘴都沒有過!

  「——真是服了。」宮侑往裡面探了一眼,「那怎麼這時候突然又開始說了?」

  研磨摸摸下巴:「翔陽是脾氣好,又不是蠢。」

  之前不說,是因為這幾個說怪話的人也不蠢,知道挑他落單的時候再說這樣的話;平時最多也就是星海聽到的那種程度,再過分的沒有;

  再就是……

  「翔陽要做職業選手的心,很堅定。」研磨說著,推開食堂的門,「所以他的脾氣也沒有看上去那麼好哦。」是個硬茬來的。

  他走進去,宮侑和星海也連忙跟著走進去。

  「翔陽,吃不吃夜宵?」研磨干脆地無視了旁邊幾個人。

  日向扭頭,一下又陽光燦爛了:「好啊!吃!」

  說完,兩個人抬腳就走。

  旁邊被氣得臉色漲紅的幾個人,眼看隱隱開始往紫色的方向發展了。

  宮侑打量一圈,嗤笑一聲:「果然是成績墊底的那群人。」所以才整天盯著別人嫉妒啊。

  好,這下徹底紫了。

  星海簡直沒眼看,垂著頭把宮侑拉走去找吃的。

  臨走前,甩給他們一個大大大白眼。

  也不知道那幾個人是心虛還是怎麼樣,等他們找完一圈回來,已經跑的無影無蹤。

  夜宵沒什麼特別的,跡部家招來的廚師都很有經驗,做出來的東西營養全面品類豐富,熱量低不說,味道還相當不錯。

  幾個人很快吃完,日向跟沒事人一樣,轉臉就要跟大家拜拜回房間。

  眼看他都要消失在走廊盡頭了,星海忽然叫他:「喂,日向。」

  日向回頭。

  「如果你沒有打算拘泥於,『全職業圈最矮攔網』這種虛名,不如考慮轉行打接應。」

  他說:「這才是更有價值的方向。」

  他說話直白得宮侑都嚇了一跳,咬著手瑟瑟發抖看他:「星海君,星海君……」

  你是忘了這小子剛剛在裡面舌戰群儒的戰績了嗎!

  但出乎宮侑意料,日向只是愣了一秒,隨即點頭:「是這樣嗎?我會好好考慮的!」

  星海並不意外:「嗯,那我走了。」

  宮侑和星海同路,留下研磨在那跟日向一起回宿舍。

  二傳和主攻走在路燈下,宮侑忽然停步:「啊,我懂了!」

  星海:?

  他看著站在路燈下挪不開腳,非要用右手握拳捶左手掌心這種老套姿勢,來表示『他懂了』的宮侑,眉眼抽搐:「你懂什麼了?」

  宮侑嘿嘿一笑,不欲跟他解釋,反而抓著星海跑得更快了。

  日向翔陽……這小子……

  雖然按大家所想,他當職業選手的心很堅定,同時也絕不會任由別人說嘴,但看人卻很分明;

  誰是在譏諷、誰是在為他好而提出建議,他相當清楚。

  宮侑在心裡抽絲剝繭。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呢?

  他沒問星海,反而等回了宿舍之後問宮治:「你說呢?」

  「我說你大晚上去吃夜宵還不帶給我一份就是死罪。」宮治撇嘴,「……他聽上去像是早就在考慮這些了,不是嗎?」

  宮侑又捶左手心:「對哦!」

  雖然看上去是單細胞脫線運動少年,但日向會在某些時候,流露出一種非常『社會化』的感覺,或者,『人性化』?

  大概,翔陽君也早就在了解了職業排球手的發展之後,對星海君的提議心中有數了吧?

  宮侑最喜歡分析人身上的微妙之處,那天半夜拉著宮治討論飛雄君討論到半夜,今天也不遑多讓。

  說了半天,總算消停下來,宮治心裡大呼『阿彌陀佛』,被子一拉准備睡覺。

  「喂。」

  宮治不耐煩:「啊?」

  宮侑沒看他,兩手叉腰走到床邊,看著窗外的夜色。

  他深吸一口氣,大喊:「果然,這個世界上有趣的人,還有很多啊——!!!」

  宮治:……

  宮治:「請不要在春高快開始之前說這種很有愉悅犯味道的發言謝謝。」

  他可不想做什麼『最受歡迎反派雙胞胎兄弟』啊!

  *

  雖然在選手面前表現得很輕松,一副『愛誰誰我們隨便簽幾個人試試』的樣子,但最後做決定的時候,英美裡和跡部差點熬了一個通宵,才確定拍板下來最後的人選。

  按照跡部大人的想法,當然是財大氣粗,想簽幾個簽幾個。

  但不管怎麼說,考慮到品牌形像,和『稀缺的才是奢侈品』這種概念,英美裡還是說服了他不要貪多嚼不爛。

  具體的簽約事宜還要等法務那邊把合同做出來,但春高是不等人的。

  烏野作為頭號種子,第一輪輪空,第二輪的選手是個初次打入春高、名不見經傳的隊伍。

  英美裡去看了眼他們的建校史:「哦,原來是一所合資學校,成立於十二年前,現在的校長是日法美混血;排球社團成立於五年前,今年就已經打入春高了嗎……?」

  大地:「但是也不用去看建校史吧!!」這也太久遠了!

  雖然看上去這個背景很有主角的味道,但英美裡堅信沒有人能比她和烏野更加主角——女主角+原作主角,主角度簡直爆表!

  沒人知道主角度是個什麼東西,但烏野確實輕松打敗這所履歷嶄新的學校,順利挺進第三天的比賽。

  春高的第三天,眾所周知——魔之第三天!!

  因為賽程原因,會在一天內安排兩輪比賽,對選手的精力、體力、腦力都是很大的挑戰,故而得名。

  而這樣的賽程安排,還導致了另外一個問題。

  「山口,山口?過來一下,帶著緣下一起。」

  山口一面收拾包裹,一面點頭,心裡卻有點愣神。

  他,和緣下學長?

  等到了德久學姐面前,發現旁邊站著的還有仁花,就更奇怪了。

  這是個什麼組合?德久學姐打算干什麼?

  不過都德久學姐了……

  山口一秒想通,站在原地等著聽吩咐。

  「啊,是這樣。」學姐活動著肩膀,走到他們面前,「你們也知道,明天我們肯定會很忙,沒有時間接受零零碎碎的采訪……」

  山口點頭,這個他是知道的。

  因為魔之第三天的賽程很緊,所以體育周刊的記者或者其他新聞媒體想要采訪,一般會在前一天,也就是今天,統一約一個時間,類似新聞發布會,由專門的人去集中回答問題。

  ——當然,這種待遇是強校專屬。

  英美裡打了個呵欠,她昨天半夜太興奮沒睡著,一想到這是最後一次春高以後再也不用這麼操勞,就興奮得不得了。

  「嗯,我和大地商量過了,決定讓你們三個去參加采訪。」

  她拍拍手:「就這樣。」

  說完,兩手攤開,往旁邊一擺。

  一副『我話說完了你們看著辦』的表情。

  山口幾人,別說辦不辦的,簡直一下就愣住了。

  三個人的眼神,不由自主在彼此身上打轉。

  山口忠、谷地仁花、緣下力……

  這、這——

  再一次確認了身邊人的名字,三個人不約而同,發出一聲尖銳爆鳴:

  「——哈?!我們去接受采訪???」


第225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二十五天

  「我、我們去接受采訪嗎?」仁花顫抖著聲音問。

  「嗯, 對啊。」英美裡完全沒當回事。

  她都不當回事,旁邊的大地也好,潔子也好, 就更不會當回事了。

  「就是一次采訪而已,以前英美裡跟我們是怎麼說的, 你們就怎麼說吧。」大地鼓勵。

  山口結結巴巴:「可、可是……」

  這能一樣嗎?!

  雖然說他們平時聽著學長學姐們接受采訪,心裡或多或少也會記下來一些語句, 更有甚者, 在背後還會幻想有一天, 萬一自己也能作為隊伍的代表,接受記者們的提問,跟他們鬥智鬥勇的時候會怎麼發揮……

  但絕對不是現在就上場啊!!

  山口滿腹的槽要吐, 作為一個正常人,一個在烏野隊裡很少見的正常人, 他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這世界上, 難道會有任何一支隊伍的隊長和經理,會把一年級——甚至是一個很少上場的一年級,直接推到記者面前去接受采訪嗎?

  烏野會!

  德久學姐和大地學長,就會!

  從這二人臉上接收到絕對不可能更改的信號, 山口只能痛苦地轉頭,試圖去團結自己僅有的兩個同伴。

  比如,和仁花交換一個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眼神……

  但出人意料的是,仁花並沒有看他。

  一直以來跟他一樣膽小謹慎,甚至有的時候比他還要更膽小一些的谷地仁花,眼神堅定地點了點頭:「好的, 我沒問題。」

  山口:……

  你這麼說,那我成什麼了?山口望天。

  既然仁花都沒問題, 他也只能僵硬地點點頭:「……我也沒問題。」

  英美裡很滿意,大地很滿意,潔子也很滿意。

  幾乎可以算是烏野唯三能稱得上有權力者——其中還包括唯一一個實權者的三人組,滿意地離開了現場。

  當然,也走的不遠。

  剛離開後輩們的視線,立刻躲在後邊那根大柱子的側面開始竊聽。

  潔子想了想,實在沒搞懂,忍不住問:「為什麼要躲起來?」站在他們後面聽不也是一樣的嗎?

  英美裡:「這你都不懂了,我們在的話,他們就會下意識在心裡依賴我們啊!」

  「如果卡殼了的話,肯定會扭頭看我,我能不幫忙接話嗎?我有那麼冷酷嗎?」

  潔子:英美裡的話,有吧?

  大地在旁邊憋笑。

  忍住、忍住,大地!這兩個人你一個都得罪不起啊!!

  不遠處,記者們已經按照約定的時間來了。

  遠遠看見只有山口、仁花,以及緣下在,著實吃了一驚,但轉眼又興奮起來。

  說實話,德久同學和澤村同學的采訪當然很好,很有價值,但對他們來說有點太四平八穩了。

  越是滴水不漏,不容易出錯的對話,記者們采訪起來其實就越沒興致。

  他們最喜歡做的,就是采訪這種沒准備的新人了,因為總是能從中挖出不少意料之外的情報!

  當即眉開眼笑地湊過去:「緣下同學,山口同學,谷地同學,今天是三位來負責接受采訪嗎?」

  山口和谷地,剛剛分明是答應了,但這時候面對著話筒,又有些緊張,忍不住扭頭看向緣下。

  後者嘆了口氣,四平八穩說:「是的,大家有什麼問題,今天我們都會盡可能作答。」

  記者們一下就高興了:「那麼,緣下同學,對於今年烏野的成績有什麼展望呢?」

  緣下微笑:「現在其實已經打進第三輪了,要說眼下的期望,當然是希望能順利渡過魔之第三天;至於對整個春高賽季……」

  要來了嗎?冠軍?亞軍?四強?

  總要說點什麼,讓他們能做文章的吧!

  不管緣下怎麼說,大概都會在明天的報紙上配一個巨大的標題——烏野新人鋒芒畢露,言談間劍指【xx】!

  這個【】裡該怎麼填充,就看緣下能透露多少了!

  至於原本就已經蟬聯了IH冠軍,也拿過春高冠軍的烏野,再如此高調地宣布目標是否會讓球迷們觀感不佳,這就不是他們該操心的了。

  緣下還是那副笑臉:「至於對整個春高賽季,我們最希望的,就是每個選手都能不留遺憾。」

  啊?

  不留遺憾算什麼展望啊……

  記者們連聲追問:「具體呢?對最後的成績、結果!有沒有什麼比較確切的目標呢?」

  仁花小聲說:「我們不太去講名次的……畢竟那樣會給選手比較大的壓力。」

  她靦腆一笑:「當然,諸位記者肯定不會亂說亂寫,只是我們也要為選手的身心健康考慮嘛。」

  什麼意思啊!!讓你們說個目標,就影響選手的身心健康了是嗎!萬一成績要是不好,我們是大罪人是嗎!

  記者們,心中狂喊。

  但仁花看上去實在是很無害,瘦小的女孩子,皮膚是一種缺乏運動的白,讓人覺得多說一句都是欺負人。

  於是話筒調轉,避開二年級成熟(?)的緣下,避開不好招惹的仁花,轉而去問山口:「那麼山口同學,作為不怎麼上場的一年級攔網,你是否也期待在此後的比賽裡登場呢?」

  圖窮匕見,圖窮匕見啊!

  就連緣下,都是心裡一緊。

  這種問題實在是不好回答,答是的很期待,完蛋,意味著你對目前的上場率不滿;答不是的我聽安排,又說你作為烏野新人毫無銳氣。

  山口……畢竟又是一年級,不成熟之外,有一點爭強好勝也可以理解。

  記者們很期待,目光灼灼盯著他:「山口君,你怎麼想呢?」

  想不想上場,當然是想的,但是……

  「其實我的上場頻率已經很高,學長學姐們也有問過,是否願意承擔更多的責任——但是,因為我自覺還有很多不足,所以不想要浪費這樣的機會。」

  山口微笑,看上去還有點新人的手足無措:「當然,我也非常感謝學長學姐們願意相信我。」

  「希望有朝一日,能夠不辜負前輩和同伴們的期待,成為真正能夠獨當一面的攔網手。」

  好像說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既說了自己對目前上場頻率的滿意,又說了前輩們的關懷且給了不少機會。

  但為什麼最後呈現出來的上場頻率比不上同期另外兩人呢?

  哦,原來是因為他自己謙虛,覺得還可以再歷練,所以不願意浪費機會啊。

  嗯嗯,確實說了很多……

  但是有什麼用啊!沒有爆點啊!整個隊伍聽上去前輩關愛後輩、後輩謙遜懂事、對內氣氛一等一的好啊!

  記者們頓時感到一陣無力。

  原本以為德久和澤村不在,烏野的宣傳口應該很好撬開,很能得到一些有價值的材料才對……

  怎麼這三個人,一個比一個難纏啊!

  看上去倒是比那個德久英美裡要有禮貌很多,結果還不如讓她來呢,畢竟德久可不會打這麼多官腔,還是經常妙語連珠的……

  不遠處的巨大石柱後面,英美裡用手肘捅了捅大地。

  「這下放心了?」

  大地目光還落在那三個人身上:「……你不也是?」

  「切,假正經。」

  緣下是板上釘釘的二年級隊長,山口則大概率會是一年級未來的隊長,這不僅是熟讀漫畫的英美裡未蔔先知,就連大地自己也是這樣的安排。

  他從黑川學長那裡得到隊長之位的時候,就隱隱有一種感覺。

  除了擁有某種特質的人之外,別的選手,不管成績再好、技術再優秀,都不適合。

  「什麼特質?」潔子問。

  英美裡也問:「是啊,什麼特質?」

  大地呵呵一笑,不說話,頭也不回地走回往烏野的大巴停靠點走去。

  ——那當然是,不生氣!

  不管面對多麼神奇的隊友,都不生氣,還能組織話術的,特殊能力!

  *

  明天畢竟一早就要比賽,接受完采訪,烏野就調轉回酒店去了。

  春高的時節,天氣實在是很冷,英美裡勒令所有人沒有特殊情況,不要隨便往外跑,如果要往外跑,必須給菅原報備——這人再怎麼脫線,至少也會幫忙檢查一下他們是不是穿的太少。

  距離晚飯其實還有一會兒,很快,菅原那兒就收到影山打來的報告,說要出去跑一圈步。

  菅原熟門熟路地拽來山口。

  之前來東京打比賽,影山不是沒有這麼申請過,最開始的時候菅原不知道這人是路痴,放心大膽讓他去了。

  現在想想,菅原還是委屈,世界上哪有路痴會那麼自信地、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挺胸抬頭告訴他,『菅原學長我要出去跑步』?

  於是當時犯下彌天大錯,差點讓影山找不回來,在比賽前受了英美裡好幾個充滿威脅的冷笑。

  至今為止,那天臨比賽聯系不上影山的場景,依然常常出現在菅原的噩夢裡,頻率跟期末考試之前找不到准考證一樣恐怖。

  到現在,菅原在這方面已經門兒清,也不問影山知不知道怎麼認路,怎麼找回來,直接把山口叫出來:「你陪他去吧。」

  山口也早就習慣了,反正不是他就是阿月,阿月這會兒在洗澡,所以就只能是他。

  總不能讓日向去吧!到時候就是一丟丟一雙了!

  他們剛走不久,原本在樓層中間大堂裡看材料順便等人的烏野眾人,聽見電梯間傳來一陣喧嘩的聲音。

  緊接著,又是幾個不同的人說著話,討論著什麼,由小而大、由少而多,一聽就是有人從電梯裡魚貫而出。

  這個聲音聽上去怎麼這麼像……?

  幾人抬眼一看,一團黃綠色,一團灰白色。

  狹路相逢,從電梯間一湧而來的,正是東京名校井闥山,和梟谷學園!

  兩邊面面相覷,雖然關系不差,但畢竟是春高對手,一時之間氣氛緊繃,居然沒人先開口。

  還得是大地,往前走了兩步,優先跟飯綱打招呼:「飯綱君,東京的學校還要在外面住酒店嗎?」

  伸手不打笑臉人,飯綱也笑:「是啊,我們都是這樣的,比較好集體行動,之前沒怎麼跟你們碰上呢。」

  說話說得雲淡風輕,怎麼也不算咬牙切齒,但兩個人對著笑的場景,就是讓人看得頭皮發麻。

  緣下舉著手機,從後面三百六十度拍照。

  這可是大地學長親身教學——如何與外校隊長友好社交而不露下風!怎麼能夠錯過!

  烏野和井闥山的兩個隊長,笑得天昏地暗飛沙走石,底下的隊員倒是很友好,古森繞一大圈跑過來跟西谷分享最近的一傳心得。

  兩個人交換了一下最近最討厭的幾個球,扭過臉開始圍觀。

  梟谷也摻和了進來,不過他們的隊長木兔同學,就沒那麼含蓄了,直接一手一個,抱住了飯綱和大地:「雖然住在一家酒店裡,但明天就是對手了!」

  飯綱沒好氣:「一開賽就已經是了。」

  木兔搖頭:「那能一樣嗎?明天可是要上場比賽哦!」

  大地詫異:「他的意思是……」

  飯綱翻個白眼:「是啊,明天要跟他打,真怕一場比賽下來手和腿沒問題,耳朵聾了。」

  梟谷VS井闥山!

  要不是明天烏野肯定沒時間沒工夫觀戰,他們也真想去看看啊……

  大概臉上的失落太明顯,赤葦不由得問月島:「你們明天的對手是誰?」要是實力不那麼強,早點解決,也未必趕不上嘛。

  「第一場是一林,第二場……」

  月島在心裡嘆口氣:「是音駒。」

  「音駒?」赤葦重復了一遍,再看他的不情願,忍不住笑了,「那確實是沒辦法了。」

  音駒,是一所不管能不能獲勝,都會打得非常疲憊的學校,被拖進第三局是常有的事。

  也難怪月島看上去這麼痛苦了。

  赤葦只能安慰他:「沒事,孤爪君應該比你更痛苦。」

  月島= =:「赤葦學長,請不要用安慰木兔學長的話術來安慰我。」他可不吃這一套!

  「對了,德久學姐呢?」赤葦環顧一圈,沒見到人,「哦,應該是在看比賽吧?」

  月島點頭。

  學姐的慣例,在春高期間,會轉進時間去看後續對手在前賽段的比賽表現。

  以她的說法,以前的成績和平時的表現固然重要,但每個賽季,每支隊伍都會有不一樣的特征,所以一定要把握最新的訊息。

  「烏野的情報隊,確實了不起。」赤葦隨口感嘆,抬手握握月島的肩,「明天加油。」

  「學長也是。」月島說。

  就連互相瞪視的大地和飯綱,都松了口氣,彼此說著:「明天加油。」

  「你也是。」

  不管是明天要在賽場上正面對上的井闥山和梟谷,還是另有對手的烏野,這時候脫口而出的,都是同為排球選手,發自內心的想法。

  畢竟,只有戰勝明天的對手、戰勝接下來遇到的每一個對手,才有可能向春高那盞至高無上的冠軍獎杯,發起衝擊啊!

  一夜無夢。

  人員到齊,英美裡清點一遍,一個都沒有少,於是烏野一行人坐著大巴,像之前兩天一樣,准時到達了東京中央體育館。

  春高第三天,魔之第三天的第一場比賽,烏野的對手也是熟悉的老對手——一林。

  一所因為基本功扎實,而鮮少失誤,所以顯得運氣格外好的學校。

  他們之前也對戰過,那時候烏野雖然小有名氣,但還沒拿到過全國冠軍,一林要算起來,比他們還厲害一點——畢竟進全國的次數更多嘛。

  而這是他們的第二次正式比賽,兩相比較,場外關注他們的人群顯然多了不少。

  雖然說不是在主場館,而是在小場地比賽,同時有三場正在進行中,但觀眾們更關注哪一場,在討論哪一場,光看周圍的攝像頭和取材的記者人數,也能夠猜出個端倪。

  一林的隊長在網前跟大地握手:「托你們的福啊,我們也要跟著出名了。」

  大地笑了一下:「要是這一場贏了我們的話,就更出名了。」

  一林的隊長聽得挑眉。

  能這樣說,而且是在比賽之前,當著所有的隊友這樣說,一般只有兩種情況:一種就是純粹抱著重在參與的心態,打打比賽,一輪游兩輪游都可以接受……

  但烏野想必不會是這樣的心態。

  既然如此,還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就只能是因為——他們對這場比賽的勝利,實在是太有信心,太有決心,以至於根本不在乎嘴上這點便宜。

  握完手,一林的隊長轉過身,臉色驟然沉下來:「准備好,這場比賽,絕對會是一場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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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二十六天

  對於一林來說或許是一場硬仗, 但烏野這邊的氣氛卻很是輕松。

  豈止是輕松,簡直都有點散漫了。

  像大地菅原東峰這種歷經六朝的老臣……歷經三代部長的老選手!簡直都有點恍惚了!

  看著眼前日向抱著水瓶噸噸噸、月島帶著耳機聽音樂、影山對著自己的日記本念念有詞的情景,有一瞬間, 以為自己還在烏野體育館的休息室裡換衣服呢。

  大地僵著臉去看英美裡。

  好在她並不想強調什麼賽前紀律,說實話, 她含辛茹苦帶了這麼幾年,要還是連面對一林都必須嚴陣以待的話, 那趁早別干了。

  「2-0。」她說, 「這是我計劃當中的結果。」

  好, 這下喝水的不喝了、聽音樂的不聽了、看日記的不看了,全都抬頭,緊張地看她。

  大地, 熱淚盈眶!

  英美裡,還得是你啊!

  雖然聽上去多少有點驚世駭俗, 但大家都沒吭聲。

  英美裡是很少在比賽開始之前, 就這麼明目張膽地提出對比分的要求的。

  人人都知道,在賽前這麼講,一向是把雙刃劍,當然能夠給人帶來動力, 但很多時候也會讓選手感到無盡的壓力。

  但仔細一想,又知道她說的絕對沒有問題。

  春高的魔之第三天他們也不是第一次經歷,上一次第三天的第一輪,他們面對的是梟谷。

  雖然英美裡那時候沒有直接說,但從她速戰速決的策略上來看,差別也不大——本質上沒有脫離盡快解決、保存體力、以備下一局的方針。

  只不過這一次會直接說出來……

  東峰心想, 當然也是因為,一林沒有梟谷那麼強, 烏野不管是防守端還是進攻端,壓力都比之前要小。

  另一方面,大概就是她覺得是時候了吧。

  即便提前說出來,即便大家頂著這樣大的壓力,不得不獲勝,不得不以2-0獲勝的壓力,但大家——烏野的所有同伴們、選手們,依然能夠逆流而上,咬牙取得理想結果的時候……

  「有沒有問題?」英美裡問。

  她輕輕揚起臉,視線從最左邊的菅原,一路掃過眾人,直到最右邊的田中。

  而她目光觸及的每一個人,都異口同聲,大聲回答:「沒有問題!!」

  「那就好。」英美裡微微一笑,「現在,上場去吧!」

  *

  所以也難怪,一林一上場,就感覺到烏野的狀態,跟他們預料當中的完全吻合。

  其實只要關注過烏野的比賽,都能夠感覺到這樣的特點。

  他們的風格雖然非常多變,戰術選擇也豐富多樣,但整體來講就是一個詞——效率。

  不管采取什麼樣的做法,都是以效率優先。

  當然,有時候效率可以指快速地結束比賽,有時候效率指的是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多的分數,並不以時間為衡量的標准。

  但縱觀烏野這麼多場的經典賽事,一林的隊長可以斷言,他們一定會在最合適的時機用上最高效的解決辦法。

  對付一林,就是這樣暴風驟雨一般的快攻嗎……

  「啊,看來剛剛好趕上。」看台上,已經拿下Winter cup冠軍的誠凜,緊趕慢趕坐上了觀賽席。

  旁邊還有同樣認識烏野的秀德,以及聽說黑子要來看比賽,死乞白賴黏上來的黃瀨。

  幾個人在觀眾席坐下,身形高大外表不凡,頓時引起了一小陣的歡呼聲。

  黃瀨還在那三百六十度環座椅簽名呢,被旁邊笠松學長狠狠踹了一腳,總算收斂下來。

  再一抬頭,場上的比分已經直接拉到了13-7。

  「這麼快?」他挑眉,「我才簽了13份簽名耶!」

  趁著笠松學長第二腳沒踹過來之前,又加緊分析:雖然說排球沒有直接的肢體衝撞,也不會來回往返對方的場地,得分的速度會快很多,但……

  黃瀨沒怎麼研究過排球的規則,左看右看,最後只是直接問:「對面那個一林是怎麼回事,一直接不住啊?」

  接不住,這實在是一個現實而又簡單的問題。

  一林的隊長,同樣也是他們的主攻手之一,正在咬牙切齒地往後退。

  這一球來自東峰,扣得並不算非常狠,速度力道都只是中上——至少在東峰自己的扣球當中算是中上。

  但即便如此,對於一林自己的一傳防守線來說,已經是相當大的挑戰,更不用說他現在……

  「出界!」裁判宣布,「16-10!」

  分差雖然沒有拉開,但烏野顯然又離本局的25分進了一步。

  一林的隊長嘖了一聲,扭頭去看從他手臂上彈飛出界的排球……

  東峰旭現在,突然開始用上巧勁兒了?

  「哦!旭!剛剛那個球打得很漂亮嘛!」

  今天首發的二傳手是菅原,他笑眯眯跑過來,跟東峰碰拳。

  後者甩了甩手腕:「嗯,就是覺得,既然要速戰速決,最好在前半段用一點其他的方法,後半段再暴力拿下……可能會更好?」

  他說得很認真,對面的菅原臉色漸漸驚悚了起來。

  旭……!那個東峰旭,居然在分析、在思考了!!

  天可憐見,菅原半點沒有想要指責他的意思,他跟東峰大地三個人攜手並肩整整三年,就算要說他壞話,那也不會道歉……不是!

  就算有什麼想要說的,也就直說了,才不會在心裡偷偷腹誹。

  只不過讓他感到這麼驚訝的是,東峰慢慢展現出來的進取心,和分析比賽的能力。

  在這之前,東峰旭實在是一個非常好伺候的攻手,菅原作為他曾經的御用二傳,對此很有發言權。

  他並不挑球,當然,所有的主攻手對自己大概都有這樣的要求,只是東峰不僅是能力上的不挑球,更是發自內心的不挑球。

  假如說換做日向,打到不順手的球,絕對是要跟影山鬧個好歹的,但東峰絕不會如此。

  你要說他是珍惜每個給他的球,好像也對;你要說他是根本不在乎球給得怎麼樣,好像也對。

  總而言之,落在菅原眼裡就是一個感覺:東峰,好像並沒有在思考自己這一個球打下去該是怎麼樣的。

  怎麼樣得分更便捷?怎麼樣切換角度?切換了角度之後,該用什麼不同的方式去使力?

  以前……至少一年級的東峰,似乎從來沒有考慮過這樣的問題。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有了這樣大的變化呢?

  烏野這整支隊伍裡,有這樣變化的人,是不是只有他一個呢?

  菅原忽然笑了笑。

  「所以我說,都怪我們太能干,才讓那家伙心安理得放手不管!!」

  他一手叉腰,一手指天,發出振聾發聵的吶喊。

  緣下從旁邊經過:「菅原學長,不如直接對德久學姐這麼說怎麼樣?」

  菅原悻悻閉嘴:「力啊,你現在跟你大地學長是越來越像了……」

  緣下眼睛一亮:「是嗎?謝謝菅原學長,我也這麼希望。」

  菅原:……

  我不是在誇你……

  大概也是出於保存體力的考慮,第一局上場的陣容,和平時的正式陣容不大一樣。

  除了二傳手位由菅原頂替影山之外,緣下也作為大地的後繼者站上了正式舞台。

  網前的兩名攔網,分別是月島和山口,自由人不用說,依然是西谷。

  但對菅原來說,這其中的不少人,他都已經很久沒跟他們一起打過球了。

  在賽場下觀戰的感覺,和賽場上並肩作戰的感覺,是非常不一樣的。

  只有真正站在他們旁邊,給他們托球,才能發現這群家伙比起剛入校的時候,到底有多大的提升。

  去跟剛入校的時候相比好像有點太倚老賣老,但菅原能夠想起的、記憶最深刻的時期,確實就是那時候。

  「旭!」他高呼。

  手裡的托球依然給到東峰!

  如果說剛開始二十個球,還有那麼一點缺乏磨合的生疏,那麼第一局打到末盤,東峰手感火熱的時刻,菅原也同樣感覺到自己的狀態提升不少。

  觀察他的動作,觀察其他隊友的動向,觀察對手的移動和空缺……

  東峰扣球!

  動作干淨利落,下球非常快——和之前緣下的球,又形成了很鮮明的對比。

  東峰雖然是主攻,但扣球的節奏和網前副攻打快球的節奏很像,又干又脆,球速高力道重——換言之,一林本就無法接住的水平。

  24-17!

  月島繼續發球,對面起球起得滿臉通紅——又急又氣——給到網前的一林隊長!

  報復的欲望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他盯緊了那個綠頭發的攔網小子,得分,當然要從最好突破的那個人開始!

  月島雖然是一年級,但手法嫻熟經驗豐富,其他人……不管是那個緣下,還是東峰菅原,都是一傳老手,西谷更不用說……這個該死的烏野!

  每個人都那麼能接一傳,到底要做什麼啊!

  他的胸膛裡發出一聲不為人知的怒喝,這一瞬間,竟然爆發出了平時罕見的滯空和控球水平,筆直一條軌道,直接瞄准了山口!

  「……太可惜了。」菅原忽然說。

  他並沒停下跑動,只是在高速移動的間隙說出了這樣的話。

  出口的同時,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為什麼要可惜呢?

  大概是因為,這樣漂亮的扣球,竟然直接對准了山口吧?

  哪怕是對准月島……

  「我來!」山口高呼。

  站在賽場上,靦腆溫和的雀斑男孩,都得不由分說化身武神吶喊:「——我來!!」

  菅原搖頭。

  拜托,你們以為山口的偶像是誰?

  這小子,可是以大地為目標、跟緣下一起練出來的啊!

  針對他的一傳做功夫?

  25-17!

  「這麼快?」秀德高尾看了眼手腕上的表,「28分鐘……」

  通常排球比賽一局在35-45分鐘左右,排除纏綿的拉鋸戰和25-4這種級別的秒殺,大多不會脫離這個範疇。

  綠間沒有對此發表評價,只是說:「第二局只會更快。」

  他一語成讖,第一局結束得很快,第二局同樣摧枯拉朽。

  摧枯拉朽,用這種詞語來形容,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很有傾向性的表述。

  一林的心氣倒沒有散,只是一切都在烏野的預料之中——又或者,英美裡的預料之中。

  正因為在意料之中,所以不會焦躁,更不會得意。

  只會一步一步,按照既定的路,慢慢走到最後。

  「16-9!」裁判宣布,「烏野得分!」

  「假如場上多放幾個一年級,確實不好控制走向啊。」她吸了口冰可樂,「果然,有的事還得靠前輩們來做~」

  仁花眼一眯:「經驗,雖然是一方面,但心態才是最重要的標准嗎?」

  潔子:「仁花,很好學。」說著,把眼睛搭到她臉上。

  仁花一秒破功:「清水學姐——我只是在想這個問題啦!」

  把眼睛還給清水學姐,仁花聽見德久學姐說:「其實標准不用這麼死板,只要你覺得能夠達成你想要的目標,那就這麼安排吧。」

  【德久學姐的目標:2-0快速結束。】

  【一年級們的優劣:活力無限攻擊力強/不好控制容易失誤】

  【學長們的優劣:防守水平普遍更高組織性強,是在一定框架下的自由發揮/……好像,不是很瘋?】

  不是很瘋算什麼劣勢啦!

  仁花差點把筆捏碎,但場上的比賽比起她的心情,簡直可以說是波瀾不驚。

  盡管這一局的一林強化了己方的攻擊,但這一點強化在烏野的攔防系統面前,實在聊勝於無。

  「力。」菅原將球傳出。

  緣下,同樣是一個不挑托球的主攻手,但和東峰不同,東峰有明確的『更擅長的球』,但他沒有。

  緣下的進攻力,一直都只是平平,但『一直』、『平平』的另一個意思,就是他的無比穩定。

  即便面對著一林組織起來的、天羅地網一般的防守線,也依然鎮定無比,用最平淡的心情,扣出最平平無奇的球。

  當然,被對面穩穩接了起來,但那又如何?

  緣下,同樣已經就位,直接迎上一林的扣球,向菅原墊出一記輕巧漂亮的一傳!

  烏野,確實像一只冷酷的烏鴉一般,即便已經把對手逼到絕路,但仍然以縝密的布局和滴水不漏的防守,試圖讓一林再也沒有反抗的勇氣!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在場上的價值。緣下想,他能做到的事,東峰學長做不到,西谷學長也做不到。

  大概……大地學長能夠做到?而且能做得更好?

  所以,他才一直把大地學長視作努力的目標啊。

  「25-18!」裁判宣布,「烏野,獲得本場比賽的勝利,比分2-0!」

  竟然真的是2-0!

  也許在一林看來,他們用盡了各種辦法,嘗試了各種路徑,也算是把這場比賽折騰得波瀾起伏;

  但看台上,不管是專程來觀戰的誠凜秀德等等其他學校,還是原本就愛看排球的愛好者,都露出了某種幾乎可以稱得上無聊的神情。

  黃瀨左看右看,說出了實話:「好沒意思啊。」

  他無聊地用雜志在面前扇風:「也沒精彩到哪裡去嘛,排球比賽——完全是一面倒啊。」

  黑子很淡定:「只是烏野跟這一場的對手實力有些差距而已。」

  火神也說:「你們跟弱一點的對手比賽就提不起興趣,怎麼好意思說人家烏野的啊……」

  他們誠凜今天會來,可不是為了這一場比賽。

  而是春高第三天的第二輪,魔之第三天,最讓人緊張、焦躁、意外頻發的一輪!

  烏野,對戰音駒!!!


第227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二十七天

  中午吃飯的時候, 誠凜的教練相田麗子,送上了她親手准備的蜜漬檸檬片。

  「補充能量和維C哦!」她揮了揮手,一眾天真無知的少年就圍了過去, 「當當當當~」

  保鮮盒的蓋子一開,裡面露出檸檬死不瞑目的完整軀體。

  烏野人:……

  誠凜人:……

  圍觀的秀德和海常人:……

  「這個、哈哈, 我們還是吃點飯團吧……」大地擦了擦汗。

  下午還要比賽呢!

  他這樣的主力,總不能倒在馬拉松的倒數第二個關口吧!

  嗯?等等?主力……

  他往後一望, 鑽到假裝沒在看這邊的英美裡旁邊, 問她:「對音駒要上哪些人啊?」

  英美裡點兵點將:「影山日向月島, 西谷你東峰。」

  大地露出笑容:「原來如此。」

  一扭頭,立刻伸手把菅原推到了麗子面前:「讓他們吃吧!他們才打完比賽,很勞累的!」

  菅原:?!

  他反抗不及, 被麗子微笑著塞進一塊——整塊,表皮抹了蜂蜜的檸檬。

  哇——這是什麼樣的味道?

  一入口, 先是毫無阻礙、粘稠濃厚的蜂蜜甜味, 緊接著觸碰到了熱帶水果的表皮,微微的苦澀和清香。

  但表皮是沒有味道的,下意識一咬開,迸發在口中的, 是完全沒有被蜂蜜中和過的,純天然的酸苦汁液!

  多麼神奇的體驗!甜、苦、酸,三種滋味,完全互不相干地、出現在了她的口中!

  菅原咽下這一口,安詳地向後倒在田中懷裡:「……如果有來生,希望我不必再遭受這樣的酷刑了。」

  田中抽泣:「菅原學長、請你自由的……」

  黑子:「請多少尊重一下我們教練的勞動成果吧?」

  高尾震驚:「你管這叫勞動成果?還不如小真家政課做的可麗餅呢!」

  火神一聽, 一把攬住綠間的肩頭:「原來你小子也會做飯啊?對了,你幫我看看, 奶油燉菜我每次做都太膩了……」

  運動少年們的居家烹飪鬧劇並沒有持續太久,畢竟烏野的休息時間有限。

  飛快吃完了飯,簡單散步消化結束,立刻在牆邊搭了幾個迷你帳篷大睡特睡起來。

  「……要說容易著涼,還是這時候最容易著涼了。」她輕聲說。

  潔子:「著涼?」怎麼會突然想到著涼?

  英美裡眨眨眼:「這個嘛,畢竟是冬天,又是運動比賽,受熱以後突然冷下來是很容易著涼的。」

  雖然不管在網球世界還是排球世界,劇情都已經被她摧毀得啥也不是,但每到這種影響重大的關鍵節點,還是會睡不好覺。

  日向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著涼的呢?

  盡管去挖盡了腦子裡殘留的那點原作,但英美裡唯一能想起來的就是那時候中場休息,梟谷這類強豪校准備充分,甚至有隨身折疊床和小被子,烏野人嘛……

  露宿街頭!

  所以這次專門准備了厚厚的帳篷和睡袋,總之誰也別想給她感冒!

  一頓猛睡醒來,不說日向這等體力怪人,就連月島都眼裡有了神采。

  只可惜,對面那支紅黑相間的隊伍,同樣也已經休整完畢!

  春高第三天,第二輪比賽,烏野VS音駒,現在就要開始了!!

  *

  因為是下午的比賽,有空來觀戰的人更多了,誠凜等籃球高校當然不會這時候離席,前面又補上來不少他們依稀見過的人。

  「那個是,學姐國中學校的人吧?」火神指指點點,「他們感情還真好誒。」

  其實他本來想說黏黏糊糊,但一想到奇跡的世代……黃瀨……嗯,他還坐在黑子旁邊呢!

  不想被踩一腳的話,還是小心說話吧。

  出現在誠凜面前的,是仁王和真田兩位。

  分明從來就不對付的兩個人會一起來看比賽,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無非就是柳要去機場接人,丸井桑原和柳生被勒令幫切原補習而已。

  嗯,而已。

  總之,逃出生天的只有他們兩人,當然要來支持一下自家經理大人高中階段最後一場大型比賽了。

  「……這是在試探吧?」

  沉默良久後,仁王忍不住先開了尊口。

  要等副部長先說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嗯。」真田點頭,「不過也不會很長。」

  畢竟,音駒和烏野,實在是太熟悉了。

  太熟悉了,以至於他都有一點開始興奮了呢。

  研磨望著半空中的球,腳步不動,上半身後仰,忽然給出一記長傳!

  光看旁邊記分牌上這麼久才磨到的3-2,就該知道這場比賽一開始的節奏有多舒緩;而在雙方都已經深陷這種節奏之後,研磨的長傳,儼然是一種信號!

  一種,不計一切代價發起攻擊的信號!

  長傳落在列夫手邊,這位身高占據絕對優勢的混血攔網只需要伸直手臂,甚至不用蓄力蹲起,就能將球從大地頭頂扣下!

  「4-2!」裁判宣布,「音駒得分!」

  「沒事吧,大地學長!」月島和日向先後跑過來。

  大地衝他們擺擺手:「沒事……」

  他說這話的時候,視線依然停留在對面的列夫身上。

  灰發綠瞳的少年注意到他的目光,對他露出一個笑容,但這家伙天生長著小小犬牙,笑起來的樣子,不僅不能說溫順乖巧,反而很有點挑釁的意思。

  大地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有時候,真想回到等級制度森嚴分明的年代啊。」他幽幽說,「無禮的小子……」

  身後的月島日向,以及不遠處的影山,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只可惜英美裡不會允許的。」大地又陽光燦爛地笑起來,「哈哈,走吧。」

  「有沒有覺得剛剛大地學長變得很恐怖?」日向小聲說。

  月島雖然不想理他,但依然忍不住點了點頭:「是啊,很恐怖……」

  大地一怒——其實也沒什麼明顯的效果,尤其對於烏野這邊的隊友而言。

  他的存在,是大家再熟悉不過的了,每一個球的落點幾乎都能看到大地的身影,未必是他來接球,但他一定會在,總叫人覺得安心。

  但對音駒的人來說,這就有點煩心了。

  ——每個球都能被接起來,你說煩不煩心?

  這一向是音駒在應付其他隊伍的時候必用的妙招,用近乎百分百的一傳得手率,讓對手失去耐心。

  而現在面對接一傳能力跟他們不相上下的烏野,居然有點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不知該從何下手了。

  又是一記快攻!

  出自黑尾之手,再一次被西谷接起,影山飛速將球給到日向,兩人的負節奏快攻再次為烏野拿下一分。

  分差已經漸漸拉開了。

  不管是打籃球的還是打網球的,都能從簡單的數字裡品味出這一點。

  從開頭音駒領先一兩分的微弱又是,到現在的10-5,可以說第一局前期的優勢,已經被烏野牢牢攥在了手裡。

  黑尾收回落在記分牌上的目光,後退兩步,交換著抬了抬左右腿:「現在開始嗎?」

  研磨安靜地站在網前,只要他想,他的存在感就能夠降到有史以來二傳當中的最低。

  連四周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歡呼聲、質疑聲、討論聲,什麼都聽不見。

  甚至連小黑的問題都聽不見。

  烏野在說什麼呢?烏野,這支早已拿過冠軍,在這場比賽裡也一直領先的隊伍,對於現在的局勢,又是怎麼看的呢?

  「……不能掉以輕心……」

  「可是……」

  他聽見翔陽的聲音。

  「好像也沒有多會防守嘛,跟我們差不多……?」

  「嗯。」他回頭,「現在開始吧。」

  研磨舔舔唇,貓一樣的瞳孔,劃過一道英美裡看了一定會說『這簡直不科學』的亮光:

  「先拿到發球權。」

  *

  日向得分後,依然是烏野的輪次。

  影山跳發,擊打在夜久的手臂上,但即便是最忠實的烏野球迷也不會覺得這一球必然得分。

  雖說他們家二傳大人的發球得分率,在整個春高賽段的所有選手裡都已經名列前茅,但夜久依然接得很輕松——沒錯,輕松。

  輕巧的步伐,穩定的姿態,以及漂亮的落點,影山都被接得沒脾氣了。

  不只是他,東峰學長、大地學長,每一個跟音駒打比賽時輪到過發球的隊友,他們的發球都被接得如此輕巧寫意。

  讓人看了都有點迷茫,所以他們之前那麼拼命地練跳發,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就為了被人這麼輕輕松松地接起來嗎?

  但這樣的疑惑只是一瞬間,夜久一傳,研磨二傳,下一秒,球已經快速給到山本猛虎!

  好快的球!影山不由驚嘆。

  和這位小個子二傳以往的形像,截然不同的快!幾乎是又在這前半段比賽已經提速的基礎上,往前再推進了一個速率!

  但音駒的二年級主攻手接得非常順暢,沒有一絲脫節,直接將球扣下!!

  「10-6!」裁判宣布,「音駒得分!」

  一個球,只一個球,就攻破了影山的發球局!

  研磨微笑。

  好像也沒有多會防守?

  未必吧,翔陽。

  發球權落到黑尾手裡,站在底線,他目光所及之處,竟然跟研磨賽前強調的空檔分布大差不差。

  按照那小子說的,發球要瞄准……誰來著?

  啊,想起來了。

  黑尾的發球技術同樣優秀,炮彈一樣彈射出去,筆直地朝著日向而去!

  要說起來,日向也算是經常被對手圍攻的一個人。

  他的一傳水平雖然已經有了很大的提升,但在烏野的整體看來依然能算倒數,所以他、東峰、影山三個人,往往是最容易被對手發球瞄准的。

  只是——

  「別小瞧人!!」

  雖然這球相較於他本人的體型很沉重,但日向往後退了好幾步,也硬要將球接起。

  影山雖然不會違心地誇他接得好,但只要是給到他的一傳,都會被最大限度地利用起來。

  「月島。」他喊。

  嗯,確實是時候了。

  研磨微微眯起眼。

  他站在網前,注視著影山的托球出手,注視著那球飛到月島手邊,但他一步也不動。

  雖然說勉強起跳應該能夠得著一點,但研磨一步也不動。

  固然有他不願意浪費這麼多體力的緣故在,但更因為……

  「——我來!!」

  「——我來!!!」

  音駒的網前,驟然聳立起兩面近乎無法跨越的高牆!

  黑尾鐵朗、灰羽列夫——一個身高略差但技巧嫻熟;一個技巧不足但身高有余!

  兩者合璧,直接將月島的扣殺,從他頭頂上壓了回去!!!

  7-10!

  「這就是音駒的獠牙嗎?」仁王摸了摸下巴,「可是看上去,總覺得哪裡不太夠啊。」

  他是對節奏二字深有體會的那一類運動員,畢竟模仿別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化身成為另一個人,掌握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節奏。

  但音駒的節奏,怎麼總是怪怪的呢?

  真田皺著眉:「……確實。」

  他不想這麼說,但音駒的攔網,就像他們在整場比賽至今為止的表現一樣,好像有點什麼,但好像又都做得不夠徹底。

  不管是接一傳、攔網、還是二傳手在其中起到的調配作用,好像是在應對烏野不留一絲喘息空間的進攻,但這些招數對於最後的比分,有幫助嗎?

  往旁邊一瞧,從10-7開始,雙方的比分就著這3、4分的分差持續上升。

  12-9、15-13、17-13、19-16……

  當然,始終是烏野領先。

  可見他們的攔網雖然水平很高,幾乎可以說是在全國排得上前二的攔網系統,但得分、要論得分……

  「要論得分的話,還是我們占著優勢的,沒錯吧?」西谷左看右看。

  一會兒看看網前的得分能手日向,一會兒看看本隊最大王牌東峰。

  音駒的攻擊性不足,讓他也好、大地也罷,消耗的體力和精力都沒有想像中那麼多。

  總體來說完全在可承受的範圍內,所以這時候的西谷看上去生龍活虎,比日向還要精神。

  東峰笑了一下:「可能是。但對面畢竟是音駒,不管是黑尾還是他們那個二傳手,都不會很好對付,所以我們還是要……月島,怎麼了?」

  他石破天驚地點名,讓大家都把視線挪向了月島。

  淺金短發的少年一愣:「我……」

  他顯然有點走神,大地沉思一秒,了然:「是因為剛剛的攔網嗎?」

  月島遲疑一瞬,點頭。

  自從黑尾瞄准日向的那一球開始,他們的局部戰術一下展露無疑——將日向固定在後排,破事影山不得不將球更多地傳給月島。

  再利用黑尾和灰羽的雙人攔網,封鎖月島的進攻。

  畢竟月島打快攻,那打的就是正統快攻,而不是日向這種讓人摸不著頭腦,追也追不上的負節奏速攻。

  如果音駒一定要對付日向,未必找不出方法,只是……有什麼必要呢?

  說得更直白一點,有月島這個更好對付的副攻手在,又有什麼必要非得去對付日向呢?

  聽上去理所應當的想法,但至今實施成功的只有音駒這一支隊伍。

  這不僅是因為他們的攔網,的的確確可以封鎖同樣個頭技術兩手抓、兩手硬的月島,更因為他們的水平非常穩定。

  沒錯,穩定,雖然這一局已經接近尾聲,20-17、22-18、23-18、24-20——烏野直接以四個賽點攫取到絕對的優勢,但音駒的水平依然非常穩定。

  就好像他們的心情半點也影響不了手上的發揮,就好像場邊的比分半點影響不了他們的心情,就好像……

  他們對這樣的比分,早有准備!

  月島總算知道自己心裡那點微妙的感覺是從何而來了。

  不是因為他被攔的次數太多、更不是因為他被視作了好突破的那一個,而是因為……!

  「小黑。」

  他聽見研磨的聲音,很清淡,很平靜,但他的球卻給得又快又巧——直接將黑尾送到月島夠不著的最左邊!!

  研磨幫忙甩開了攔網,眼前就只剩下西谷和正在趕來的東峰,他們能做的最多也只是接一傳。

  黑尾的頭腦飛速運轉,判斷對手的防御體系以及其中的漏洞,對他來說就跟在場邊嚼完一根香蕉一樣簡單。

  風險高,但未必不值得嘗試——

  「交給我吧。」

  起跳——調動後背的肌肉,帶動肩膀、大臂、小臂,一直到指尖。

  沒有一絲一毫的力量被浪費,雖然肌肉緊繃,但黑尾的神情看上去相當舒緩。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就絕不會瞻前顧後!

  壓線球!

  非常精准,漂亮至極,在烏野拿到局點的關鍵時刻——壓線球!!!

  旁觀許久的黃瀨,總算是坐直了腰背。

  要不怎麼說體育都是共通的,以他的眼光來看,上一局烏野對戰一林的比賽確實說不上精彩,就連今天這比賽的前半局,那點你來我往的算計,也並沒有到值得他起立鼓掌的地步。

  但直到這個球,蘊含著無盡的勇氣和自信、只要稍有偏差,就會直接將第一局拱手送出去的這記壓線球,總算讓他眼前一亮!

  「真厲害啊。」他輕聲說。

  笠松深有同感:「就像我們打桐皇……」

  海常對戰桐皇的關鍵的時刻,黃瀨同樣在關鍵時刻選擇把球給他。

  得分是另一回事,敢不敢這麼做、想不想得到這麼做,才是最初的那一步。

  而這一步,就決定了一流選手和二流選手之間,截然不同的底色。

  音駒的應援席也不出所料地沸騰了:

  「漂亮的一球黑——尾!再來一球黑——尾!」

  「漂亮的一球黑——尾!再來一球黑——尾!」

  「好了好了,確實很厲害沒錯,我們要承認這一點。」

  大地拍著手,將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跟前:「承認他的厲害,但也不妨承認,剛剛這個球確實很難復制。」

  沒錯,壓線球聽上去很高級,打起來很耀眼,但運氣的因素還是太多。

  即便是平時的練習裡,也從來沒有人會把壓線球當做一個必要的項目去重復演練。

  「這決定了這種得分模式出現的次數首先就不會多。」影山補充,「不用太在意。」

  東峰側目。

  影山,這是在幫忙安慰月島嗎?好、一下就成長了這麼多……嗚嗚……他要哭了!

  日向繃著小臉想了一會兒,也說:「沒關系,一會兒我會上來幫你攔網的!」

  月島抖了抖雞皮疙瘩:「別說這種惡心人的話。」

  「你說什麼啊!我可是好心誒好心!你就是這樣回報隊友的支持的嗎?」

  月島還是沒什麼表情:「別用這種大道理來說嘴,有這種功夫不如多得兩分。」

  日向說不過他,氣衝衝扭頭就走,一邊不忘要求:「影山!一會兒多給我幾個球——不、多給我一個!一個就夠了!!」

  是啊,一個就夠了。

  誰又能說烏野的其他人不是這麼想的呢?即便讓黑尾以漂亮的壓線球拿下一分,24-21,他們依然坐擁三個局點。

  而這三個局點裡,只要他們能夠得到一分……

  在這場比賽裡,他們已經接連拿下24分了,難道在這24分之後,只是想要得到這麼一分,就會困難到無從下手嗎?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在音駒將比分從24-20直接追到25-24之前,大家都是這麼想的。

  烏野恐怕想破頭都想不到,他們會一改之前慢悠悠的被動形像,忽然開始迅猛地用起了快攻!!

  快攻,意味著球的分布集中在了黑尾和列夫的手裡。

  好巧不巧,這正是音駒海拔最高的兩個人。

  他們倆的扣球,就算是月島來攔,也相當不順。

  影山和日向見勢不妙,紛紛加以支援,但研磨畢竟杵在網前,且他只是懶,又不是真正放棄了比賽。

  這三個人裡,他一次托球至少能騙走一個,而以列夫的海拔,要對付剩下兩個人裡另外更矮的那一個,相當輕松。

  實在不行就打手出界嘛,一年級的攔網心情很放松,半點不緊張。

  反正打得好不好,回頭都會被按頭加練。他干脆就按照比賽開始之前研磨的囑咐,大手大腳地扣起球來……

  效果驚人!

  有沒有驚到別人,列夫不知道,反正他很震驚——四分裡,他拿了兩分!整整兩分!!

  剩下兩分全靠黑尾學長得手,這麼一說,他豈不是已經能跟黑尾學長平分秋色了?

  「光看這家伙蕩漾的表情都知道他在想什麼。」黑尾搖頭,「得兩分不是應該的麼?要是他只得一分,回去加練至少兩倍起步……」

  研磨卻沒怎麼注意他最喜歡欺負的後輩,表情有些出神。

  「怎麼了?你在看什麼?」黑尾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哦,英美裡啊。……你覺得她會叫暫停?」

  英美裡叫暫停的手法出神入化,這也是高中排壇眾所周知的事情。

  她最喜歡做的,大概就是在決勝分附近叫暫停。

  這在以前,一向是被公認為很愚蠢的做法,因為打斷了本隊意氣風發的勢頭;

  但真正的天才,往往就是能夠無視這種公認。

  而眼下,似乎也已經到了她該叫暫停的時機了……

  黑尾正在琢磨,研磨卻搖頭:「不、不會的。」

  他沒有解釋為什麼。

  而英美裡也確實像他說的那樣,並沒有叫暫停。

  依然是音駒山本猛虎發球。

  他的跳發,和田中的水平大約在伯仲之間,日向能接,月島也能接。

  最終是日向起球送到二傳處,影山將球給到東峰,後者不負眾望,25-25!再一次將比分追平!

  不要放棄,一分一分地來!

  不知道是誰的聲音,但烏野眾人紛紛點頭。

  沒錯,一分一分地來,所謂的局點也好賽點也好,其實最後都是靠這一分又一分堆砌起來的……

  「列夫。」

  依然是研磨清淡的聲音。

  然而再清淡也沒用,月島聽得幾乎相當煩躁。

  孤爪研磨的托球,就像他這個人一樣,謀定而後動。

  不存在什麼高難度、歪七扭八的球路,但他會在他能力範圍內,將每一個托球做到最好。

  身邊的日向剛剛還信誓旦旦要來幫忙,這時候已經被研磨身體的傾向騙去了左邊。

  也就是說,月島又一次單槍匹馬地對上了灰羽列夫。

  太高了……

  混血兒的身軀,天然帶有強壯buff,這聽上去也許像是在開脫他接不到球的失誤,但在體育競技裡,這只是對灰羽原始而壓倒性優勢,最簡單不過的描述。

  整整6釐米,灰羽比月島整整高了6釐米!

  這意味著月島的摸高,必須得比他高6釐米,才有機會夠到灰羽手裡的球!

  但在第一局已經接近末盤的現在、在烏野的優勢被一口氣趕超的現在、在音駒連續得分勢頭正旺的現在……

  怎麼可能呢?

  26-25,毫無疑問,灰羽得分!!

  山本猛虎的第二次發球。

  場內外一片安靜。

  不管是選手還是觀眾,都沒有想到音駒會跟烏野打到這一步。

  畢竟,那可是烏野啊?

  拿了這麼多全國冠軍,對梟谷都能打出2-0,更不用說和稻荷崎、井闥山這種頂尖隊伍交手的戰績……

  這可是烏野啊!!

  竟然被音駒,這支在東京都想要搶到全國入場券都需要竭盡全力的隊伍,逼到了絕路嗎?!

  這一次發球,山本瞄准了影山。

  不!影山不能接一傳!

  換做其他比賽或許讓這一分也無妨,但面對音駒,不行!

  影山接了一傳,意味著二傳質量的大幅下降,意味著扣球的勉強,而勉強的扣球想要應付音駒那黑尾、列夫為首,山本和海信行虎視眈眈的攔網……

  痴人說夢!

  大地無法,只能擰身過去替自家二傳擋了這一劫。

  但如此一來,他將影山的站位擠開不少。

  後者繞開他,想要再助跑起跳碰到這一球,竟然一時之間難以趕上!

  其他人大概也從來沒有想過影山會有需要他們幫忙接球的時刻,一時又要衡量自己是否應該鎮守原地減少空檔,以至於這球竟然無人去接——眼看就要直接飛過網!

  『砰』的一聲!!

  黑尾長臂伸直,幾乎沒有用什麼力氣,就輕松吃下了這個探頭。

  連續得分!

  音駒兩名攔網的連續得分!!

  「27-25!」

  裁判的哨聲,落在月島耳朵裡,竟然是那麼尖銳刺耳。

  「音駒——拿下此局!」

  竟然讓音駒從20-24的分數,挺著4分的局點,一路反超,拿下了第一局!


第228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二十八天

  「該怎麼對付他們呢?」

  喂喂……這話居然是從英美裡嘴裡說出來的啊……

  大家面面相覷, 但聽她的話做事已經成了下意識的舉動,於是東峰優先開口:「音駒的話,其實是在保證後排不失分的前提下, 靠攔網的強勢表現在後期追分的吧?」

  大地跟上:「再就是,孤爪也確實可以開辟出一個相對簡單的球路。」

  「他們的穩定性也很強。」月島聲音有點冷, 「當然這也可能是因為他們一開始就計劃好了,要在最後搶分取勝。」

  「好危險啊聽上去!」日向大呼, 「感覺一點都不穩重誒。」

  「怎麼會呢?」英美裡終於開口, 「倒不如說他們一點都不穩重吧?」

  音駒這所學校, 總讓人有一種『啊,他們可真是穩重啊』的錯覺。

  但大名鼎鼎血液神教,黑尾說得好, 看音駒選手的行為不能看其他人,最要緊的是看孤爪研磨。

  孤爪研磨穩重嗎?

  當然不。

  「他只是懶, 在有更輕松的辦法的時候, 不會選擇其他的辦法。」英美裡說,「但不選擇,不代表他不會去想。」

  大地覺得自己好像體會到了一點她的意思,但又好像沒有:「所以……?」

  「所以, 不用管了。」

  英美裡一錘定音:「不管怎麼做,他多半都已經有應對的預案了,所以沒必要費心。……啊。」

  說到最後,停頓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你們沒必要費心。」

  雖然沒有笑,但月島也好、東峰也罷, 上到三年級下到一年級,都有一種冥冥中的感覺——

  她的心情很好。

  德久英美裡, 心情很好。

  為什麼呢?

  聯想到她剛才談論的話題,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和人鬥智鬥勇的感覺,你猜我我猜你的感覺,讓她心情很好。

  「你知道我一直認為我是可以成為牛島學長那樣的攻手的。」日向忽然說。

  影山扭頭,看到他=口=的臉。

  「但是,感覺我一輩子也成不了德久學姐……」

  英美裡被他逗得彎唇笑了一下:「好了,保持平常心,我們不管是個人還是團體的能力都一定是強過音駒的。」

  她看了一圈:「月島,你一會兒和日向換一下位。」

  她說的換位,不是簡單地讓月島和日向在物理上切換一個位置,而是讓他們交換彼此負責的方向。

  眾所周知,烏野的兩個攔網,一個進攻,一個防守。

  他們二人對自己的特性也很清楚,一聽她這麼講,頓時明白過來,紛紛點頭:沒問題!!

  至於為什麼……

  笑話,誰會追問德久學姐她做決策是為什麼啊?

  「相信!只需要相信就好了!!」

  日向握拳。

  月島:「別把我和你小子混為一談。」

  日向不服氣:「那你說說是為什麼?」

  月島不理他。

  憑什麼他讓說就說?

  學姐的打算,他自己清楚就夠了。

  *

  「沒關系嗎?」

  與此同時,音駒這頭也在討論接下來第二局的布置。

  「只是這樣做的話,應該沒辦法輕松拿下烏野吧。」海信行還是那副我佛慈悲臉,平靜地說。

  研磨抬頭:「不相信我嗎?」

  海信行慢慢搖頭:「只是想聽你說一說自己的想法。」

  雖然他們百分百地相信著研磨的托球,也百分百地相信自己的其他隊友,但能夠對後面的局勢心中有數,當然是最好的。

  研磨環顧一圈:「列夫還沒回來……算了,他回來了也聽不懂,我直接說了。」

  一些略顯鄙視的言語之後,他正色說:「第一局的思路,之前我有講過,大家都很清楚:局部上是限制住翔陽,阻攔烏野後期得分,整體上是保存前期的體力,在關鍵的幾分追趕。」

  「下一局的話,這招肯定是用不了啦,我沒指望同樣的招數能夠對英美裡繼續奏效的。」

  山本舉手:「為什麼用不了?聽上去明明很有效啊,而且他們也沒有做出什麼應對。」

  研磨不著痕跡地翻了個白眼。

  這就是為什麼他不想解釋,反正這些人——聽不懂的總聽不懂,聽得懂的總能聽懂……

  但在海信行的慈悲目光下,他還是繼續說:……不出意料的話,她肯定會要求翔陽和眼鏡君換位吧?

  山本還是不解:換位了會有什麼不一樣的效果嗎?

  研磨深吸一口氣,他的耐心指數已經快要清零:……因為,剛剛說了,從局部的戰術來講,我們是壓制了翔陽,以眼睛君作為突破點拿到分數;那麼他們兩個換位之後,翔陽主要負責防守,眼鏡君負責進攻,就不存在什麼壓制不壓制了。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黑尾,此時也繼續往下分析:而且月島換位進攻的話,他和影山的配合其實有更多不一樣的模式……以及身高。

  身高,永遠是網前防守一個繞不開的話題。

  音駒作為人均攔網專家的一支隊伍,幾乎不用說,都同時想到了一個問題——對於日向來說,他和黑尾列夫等人的身高差距太大,反而會直接放棄攔網,轉而去接一傳。

  這也就意味著,他們網前的身高壓制作用一下子驟減。

  而正如黑尾所說,月島轉向進攻端後,反而能靈活運用起他1米9的身高優勢。

  只是簡單地換一下位,就能夠一箭這麼多雕啊……山本有點啞口無言了。

  他沉默三秒,轉頭看向研磨:現在我相信德久學姐跟你是同一類人了。

  研磨:根本不需要你的認可好嗎?

  英美裡跟他本來就是同一類人。

  正因為是同一類人,所以才能夠這麼了解啊。黑尾的思維一向很樂觀,所以才能夠猜到她接下來的打算,所以才能夠做出針對性的布局,不是嗎?

  研磨笑了笑,沒有否認他的話。

  在此之前,孤爪研磨作為戰術核心,作為音駒的頭腦級別二傳手,最喜歡做的其實是研究對手主攻的風格。

  ——研究主攻,進而調動音駒的攔網,把對面的主攻打得涕泗橫流,這是他能從中得到樂趣的事。

  「惡趣味之王。」黑尾銳評。

  但在春高正式比賽開始前,他和稻荷崎的北學長偶然閑聊提起英美裡時,後者卻給了他一個建議:

  「在關注局部的同時,不要忘記整體的節奏。」

  北說:「德久是個很擅長用節奏節奏和風格來達到她目的的人。」

  研磨很少聽到這樣的論調,當然會很感興趣,立刻又把那些看了很多遍的烏野比賽集錦翻出來重新看。

  比賽裡給教練的鏡頭是很少的,留給教練發揮的余地也並不多,但同樣作為大腦,哪怕只是從她神情暫停的時機、還有每一次暫停之後隊伍的變化,研磨也能大致推導出來一些往常並不太注意的東西……

  「看來這一次要讓她吃一點苦頭了。」黑尾摸著下巴,笑得很狡猾,「畢竟以前都是她的隊員在吃苦嘛~」

  夜久:「每次看到你露出這種表情,都很希望你不是我的隊友。」

  黑尾大為受傷:「夜久~不要這麼說我嘛~」

  休息時間轉瞬即逝,第二局在萬眾矚目之下開打。

  不過兩個球,音駒就意識到研磨說的完全沒有錯——烏野,果然如他所料地讓日向和月島換了位!

  雖然說影山跟月島的配合用不上日向特供的負節奏快攻,但這兩個人海拔相近,給球和起跳之間微妙的差距更小,反而讓基礎的快攻變得更快了。

  音駒適應了好一會兒才不再被動挨打,而這時烏野已經提前拿到六分,暫時以6-3領先。

  東峰發球。

  這位王牌主攻,今天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出色的表現,但只是接他一記跳發,夜久就知道,果然還是不能小瞧了東峰旭。

  他咬緊後槽牙將球墊起——

  「非常到位的一傳!!」

  隔壁的比賽告一段落,解說人員終於有空,回頭來打量烏野的比賽:「烏野,居然落後一局?」

  雖說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但考慮到頻道裡的觀眾朋友們,解說還是很敬業地驚訝了一回。

  緊接著,迅速切換狀態,投入到對本場比賽的解說當中。

  「孤爪同學把球給了海信行!很少見啊,給到了保障主攻海信行!」

  「在本局還沒打幾個球的前提下,一般來說孤爪同學更喜歡給球到網前的兩個副攻手……海信行得分了!」

  解說怒吼:「很漂亮的一記扣球!!!」

  落點處,西谷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雙手。

  他簡直要懷疑剛剛那一瞬間他是不是被人穿越了,但這樣的說法實在太推卸責任,西谷只想了0.1秒,就從自己的腦海當中丟掉。

  無可否認,海信行剛剛那一球打得相當精彩。

  觀眾席上倒沒什麼反應,但有過體育項目經驗的大多都能看出來那麼一點。

  「不是力量和速度的問題。」綠間說,「是時機。」

  誠凜的日向點頭:「的確,是時機。」

  作為三分球手,他們對此深有感觸。

  出手的時機,有時候比高度和力量還要重要,晚那麼一點,可能就正好撞上對手的防御網;早那麼一點,可能身體還沒到位,一出手就失誤。

  但剛剛那一記扣球,實在是完美無缺。

  4-6、5-6、6-6、以海信行的得分為起點,音駒慢慢追了上來。

  他們沒有什麼奇招,每一步都走得很穩,但就是能夠得分!

  「7-6!連追四分!!」解說拍桌,「這已經是灰羽同學第五次發球了——觀眾朋友們,灰羽列夫,可不是一個以發球著稱的選手啊!」

  站在後場,大地深吸一口氣。

  要破發球輪。

  怎麼破?

  要得分。

  怎麼得?

  ……要接球。

  沒錯!說到最後,還是要去接球!

  不是要接扣殺,而是要從——

  「我來!!」

  大地搶步上前!

  兩臂繃直,他穩穩接住了灰羽這一記發球!!

  影山從不懷疑自家學長們接一傳的能力,人在落點,心已經走到了下下一步:音駒網前有黑尾學長、山本學長、孤爪學長三個人,孤爪學長……忽略不計;

  黑尾學長以一當二,約等於三個人。

  按理說日向是可以騙走一兩個的,但音駒的攔網訓練有素,一直都是看准了再起跳,所以對此沒有辦法。

  既然沒有辦法騙開,那麼選擇就只有一個……直面攔網!!

  而要說到直面攔網,烏野最有話語權的人——

  「東峰學長!」他喊。

  東峰,應聲而起!

  正如菅原之前對他的批語,東峰是一個不挑托球的人。

  但不挑托球,並不代表著他不渴望托球!

  性格溫和,以至於非常體諒每個位置的隊友做出他們自己的決定。

  但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每一次面對影山或者菅原給到的托球,東峰發現,自己的內心都像是剛學會扣球、第一次起跳時那樣激動!!

  他要得分、他可以得分、他必須得得分!!

  右手猛擊——聲音都跟之前的每次扣球截然不同!

  『啪』的一聲脆響!直接將黑尾和山本並在一起的手臂打開!!

  「7-7!」裁判宣布,「烏野得分!」

  東峰的得分,就像剛才海信行的得分一樣,讓烏野振作了精神,開始追分。

  從7-6連追三分,一路打到9-6,才被奪走發球權,雙方又開始了漫長的拉鋸戰。

  解說正評著呢:「音駒和烏野都是防守做得很好的隊伍,所以雙方都不太容易從對方手裡得分……嗯?嗯?!」

  一抬頭,剛剛還勢均力敵的賽場,忽然出現了一股不可忽視的勢頭!

  11-12,烏野的領先只剩下微弱的一分優勢,發球權在音駒的福永——依然是不夠強力,但角度刁鑽的發球!

  西谷必須要接,他不能不接,每當烏野的分差拉得不夠開甚至落後時,他的作用就顯得無比重要——要將大地學長從一傳中解脫出來,為隊伍提供多一個攻手!

  於是西谷接球。

  除了頂級發球好手,這世界上還沒有人能夠讓他在接球時感到力不從心:「影山!」

  英美裡,忽然眼皮一跳。

  ……音駒的用意是什麼呢?

  既然中途換上了福永,換下了山本,那麼音駒一定有他們的用意……研磨!一定有他的用意!!

  是什麼呢?

  影山的托球依然漂亮完美得不可思議,給到日向——標志性的負節奏快攻!

  ——「砰」!

  竟然,被黑尾單槍匹馬攔了下來!!

  沒有人知道他怎麼做到的,大家只知道影山和日向這一招是烏野今年以來戰無不勝、接連攻克白鳥澤、井闥山、稻荷崎等等名校的秘技……

  但,被攔了下來!

  英美裡兩手攥緊。

  叫暫停?還是再觀察幾分?

  但是暫停……音駒是怎麼攻破日向的扣球的?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場地的空調開得很足,但這一刻,英美裡卻覺得自己像是吸進了一口場館外一般、毫無阻擋的冬日凜風。

  只是一瞬的恍神,場上的局勢已經和之前截然不同,11-12、12-12,日向不信邪地挑戰,黑尾一視同仁地全部攔了下來。

  每一記攔網都直接得分,效率說是翻了一番也不誇張。

  再配合上福永和海信行的進攻……

  音駒,勢不可擋!

  14-13、15-13、16-13……

  19-13!

  音駒,領先六分!

  很難說烏野有沒有因為日向和影山的快攻被石破天驚地攔下而產生動搖,至少從比分上看,音駒已經遠超這支拿下了IH全國優勝的隊伍,只差一分,就要步入20分的大關!

  「而且、不要忘記!這已經是音駒拿下一局之後的,第二局的比分!」解說唾沫橫飛,顯然十分激動,「春高,魔之第三天的第二輪,遠遠沒有到五局三勝的時刻!」

  「音駒領先一局,只要在本局穩住優勢,那麼像剛才一樣拿下六分,那麼勝利——!」

  弒神,當然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

  烏野已經在冠軍的寶座上盤踞太久了,不是嗎?不論是觀眾還是解說,比起衛冕,都更想看到更加跌宕起伏的劇情,不是嗎?

  觀眾席躁動了起來。

  小聲的議論、局部的歡呼,如同蜂鳴一樣在烏野眾人的耳邊嗡嗡作響。

  他們從未想過……當然從未想過!

  就算第一局輸了出去,也從沒覺得自己會被人以2-0的絕對優勢贏下比賽啊!

  總要做點什麼、總要改變點什麼才對吧?

  換人?

  這種時候該誰上呢?替補區,山口握緊了拳頭,該他了吧?如果有需要、如果可以……他沒問題!

  他完全願意!!

  五指握緊又松開,略微顫抖的指尖,觸碰到另一個人的手背。

  山口這才意識到,原來身邊的木下學長跟他一樣激動難耐——同樣作為關鍵發球員,這種時候,不正應該是他們挺身而上、扭轉局勢,為烏野搶得機會的時刻嗎?!

  想要復仇、想要得分、想要為隊伍貢獻出自己必不可少的那一份力量……

  ——想要上場!!

  「英美裡,現在壓力應該有點大吧?」東峰將掉到眼前的劉海又一次抹了上去。

  他沒看教練席,只是跟旁邊的大地耳語。

  「……嗯。」大地輕聲回答,「不管怎麼說都有點不爽啊。」

  畢竟人在場中,沒有誰比他們更加能夠體會到,音駒針對的不是在場上的任何一個烏野選手,不是日向、不是影山、不是東峰大地西谷,甚至也不是上一局被作為突破口的月島。

  而是英美裡。

  他們正在試圖,從戰略的層面,在她面前搶得先手!!

  而這,無疑比自己被針對,還讓烏野的選手難以忍耐。

  俗話說主辱臣死,主公受辱,臣子應該為其尊嚴拼力搏殺到死為止。

  雖說他們跟英美裡的關系有點暗黑有點扭曲,但也沒到主僕的地步——只是作為同伴、作為知道她對烏野有多盡心盡力的同年級生……

  他們實在無法坐視音駒,這樣輕松地將她的心血摧毀殆盡!

  應該怎麼做?

  現在、此刻,面對音駒的大幅度領先,他們應該怎麼做?!

  「……這種時候叫暫停的話,其實也不算很浪費吧?」仁王說。

  身後的黃瀨插嘴:「可是叫暫停的話,她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嗎?」

  能聽得出來,這話並不是出於什麼惡意,但落在仁王耳朵裡就是非常刺耳——

  怎麼能夠不相信英美裡呢?

  她知道,她一定知道,她應該知道!

  既然是德久英美裡,她就應該早有計劃……就算不是!也應該在音駒表露出他們的意圖之後,立刻有所反應才對!!

  仁王知道自己這樣的期望是不合理的,但他沒有辦法不去這樣想。

  畢竟是從國一開始,就能夠讓他無條件百分百信賴的後桌;是立海大絕對的決策核心;是半夜四點還被他挖起來寫一通發展規劃的、嘴硬心軟的經理大人……

  是不論什麼時候、不論嘴上有多麼想放棄,都從來沒有真正放棄過的英美裡。

  「……副部長覺得呢?」

  「先看……」

  真田正說著話,卻覺得四周忽然安靜下來。

  大概是一種微妙的幼馴染感應,也可能是這人身上一直有的清淡薰衣草香味飄了過來。

  他忽然扭頭。

  仁王被他嚇了一跳:「干什麼干什麼?就只是一點點小危機而已,你不會想去殺人滅口吧……啊,部長?!」

  兩人目光所及之處,幸村,從看台後面慢慢走了下來。

  柳今天不在,就是去機場接他的,仁王和真田也沒驚訝太久,讓他們倆在自己身邊的空位坐了下來。

  「——所以到現在,烏野整體是在收緊。」仁王簡單介紹了一下場上的形勢,「英美裡對這支隊伍也有點棘手吧?這家伙,現在在心裡偷偷緊張也說不定……」

  幸村卻笑了一聲。

  他聲音很輕:「緊張?英美裡?」

  仁王被他盯了一眼,忍不住打直腰:「不是嗎?」

  接著就看見自家隊長玉白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淺淺的笑容:「不可能的。」

  微妙的,有點自信。

  ……自信什麼啦!自信自己很了解英美裡嗎!

  雖然說這不是什麼讓他跳腳的事,但,總覺得很怪!

  ……話說他有告白過嗎?英美裡有答應他嗎?沒有的話他干嘛這種姿態啦!

  仁王還想去跟副部長或者參謀大人交換一下眼神,結果這兩個人一個抬頭一個低頭,總之都錯開了他的目光。

  幸村沒理會他們,只是看著場邊那抹黑乎乎的身影。

  ……又是一身黑色的運動套裝。

  他就知道,之前讓他搭配的衣服絕對只能派上一次用場。

  不過即便只是遠遠一個影子,幸村似乎也能從中琢磨出一點她的情緒來。

  英美裡的話,只會覺得興奮吧?

  畢竟,跟他一樣,英美裡——也是個喜歡壓力的人啊。


第229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二十九天

  「現在心情如何?」

  研磨回頭:「小黑。……什麼意思?」

  黑尾聳肩:「就是問問你現在心情怎麼樣?能夠把她算計到這一步, 是不是很開心?」

  他想了想,又補充:「畢竟很少見嘛。」

  既然要跟烏野比賽,音駒全員早就做好了萬全的准備。

  對於每個選手來說, 做准備的風格是不一樣的,好比山本和夜久兩個人, 認為比賽前最應該做的准備就是早睡早起,保持好良好的物理和精神狀態;

  但對於研磨、黑尾、海信行這樣的人來說, 他們更願意去重復回看對手的比賽——又或者, 集中去關注某一個人在比賽裡的表現。

  光黑尾知道的範圍內, 研磨就已經把烏野的比賽翻來覆去看了不下100遍,雖說中間必然會有快進,但一場比賽怎麼說也要看個40分鐘到一個小時不等。

  這種級別的專注程度, 他以前只在這家伙打游戲的時候見到過。

  「我啊,我從這個賽季開始就心情很好。」研磨回答他的問題。

  黑尾嘴角抽搐:「至於嗎?」

  「因為……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不管是和聰明的家伙鬥智鬥勇, 還是操縱著紙面實力不如對手的人選, 以他們意料之外的方式獲得勝利,對於研磨來說,都是新奇又快樂的體驗。

  雖然有一點累,嗯。

  「小黑, 我最近才發現,原來你說的沒錯呀。」

  黑尾:「嗯?」

  「二傳手,果然是排球裡面最有意思的位置。」

  黑尾:「……我當時明明說的是最輕松。」

  沒等研磨瞪他,又改口:「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提了!」

  布丁頭的二傳手盯著電子計分牌上鮮紅的火柴棍數字,好像在看著鮮明的比分出神, 又好像沒有。

  排球是一項怎麼樣的運動呢?研磨不想評價這個,他壓根就不想評價任何一項運動。

  他本來以為自己這輩子都跟運動不沾邊的, 除了小學的時候為了強身健體,學校強硬安排的體育課程之外。

  研磨這輩子的規劃,就是在房間裡順風順水地……當一個宅男。

  宅男嘛,消耗很少,成本很低,隨便活一活也能夠活下去。

  但被小黑坑蒙拐騙拉來打排球之後,一切就由不得他了。

  如果是網球、羽毛球這種單人項目,研磨早就撩挑子不干了,但排球……

  畢竟場上有那麼多人啊!他就算想當甩手掌櫃,其他人又怎麼辦呢?

  「尤其是,在我不思考就一定會輸給對方的時候。」研磨淡淡說。

  黑尾:「總覺得你好像在拉踩一些什麼。」

  研磨笑了一下:「不然的話怎麼辦呢?不願意的話,就讓阿虎來想辦法對付英美裡好了。」

  這下黑尾還沒說話,夜久跟海信行就一邊一個,把他嘴捂上拖了下去。

  「研磨大人,請盡情揮灑自己的才智吧!」海信行抱拳。

  「研磨大人,請隨意帶領我們前進吧!」夜久抱拳。

  研磨很想笑,但為了自己的形像,又努力忍住了。

  19-13啊……差六分。

  「要怎麼拿到六分呢……?」他不自覺地喃喃。

  一旁路過的山本感到奇怪:「什麼啊?你說錯了吧,分差六分,應該是對面要拿到六分才對啊。」

  研磨平靜地睇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黑尾,意思是『你看吧』。

  黑尾無奈,任由他從自己身邊經過去往後場。

  「他的意思是,我們距離25分,還差六分。」

  「哦——」山本先是感嘆,但臉色一下又肅穆起來,「我就說!這小子平時都只是鬧著玩!真正該認真的時候,是能夠非常集中精神的嘛!!」

  山本的誇贊研磨不知道,也不是很在意。

  他的腦子裡,充斥著對接下來比賽的推演、判斷、決策。

  快來吧……快來吧!

  讓他看看,面對這樣的戰局,你能做到什麼地步——英美裡,你能做到什麼地步!

  ——比賽再開!

  只看比分,烏野和音駒雙雙殺入兩位數,目前是烏野以13-19落後。

  選手們盡力保持平靜,面對著這可以說烏野有史以來最危急的時刻之一,表情卻難掩緊張。

  音駒松弛自然,但紙面實力稍弱;烏野個體更強,但心態不佳,局勢也沒有站在他們這一邊。

  雙方就著6分的分差來回糾纏,時而變成五分四分,時而拉開到七分——

  很快,火柴棍比分定格在了23-18!

  「這種時候,居然是在靠選手自己的能力硬碰硬啊。」

  英美裡輕聲說。

  學姐,一定超級生氣!!

  仁花左顧右盼,剛剛去洗手間的清水學姐,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沒有清水學姐在的日子,她是一秒也過不下去了!

  英美裡注意到她繃直的嘴唇和跟著翹起的小辮子,忍不住笑了一聲:「放輕松,我又沒生氣。」

  她有什麼好生氣呢?

  第一局沒有叫暫停,是因為她還沒有看清楚音駒究竟是打的什麼主意;

  這一局一直落後,而她沒有什麼動作的原因——說來好笑,雖然在其他人看來,烏野已經走到一個必須強勢得分否則必然慘敗的懸崖邊緣,但英美裡還處在試探的階段。

  試探,音駒的底線。

  試探,研磨的計謀,究竟想到了哪一步。

  正准備發球的二年級二傳手,不知道自己正被人惦記著,他的發球依然是角度清奇的對角球,沿用了音駒這一局以來的慣例,瞄准了沒有人的空檔。

  大地也好,西谷也好,東峰也好,沒有人守在那裡,只能臨時撲救過去。

  西谷至少是碰到了球,但弧線很高!

  太高了!

  影山又還在球網的另一頭,這時候顯然已經來不及上手做二傳調整方向——音駒的支持者也好,烏野的球迷也罷,在此刻都將目光投向了球的落點!

  有誰?

  ……如果是東峰的話就太糟糕了、如果是東峰在的話那就太好了!!

  一個對手和隊友都在念叨的男子,東峰旭——

  不在!

  出現在落點的是,日向翔陽!!

  「是他啊……」

  「是他怎麼了?你怎麼聽上去這麼失望?」

  「那倒不是失望,主要是這小子他本來……也不擅長打調整攻啊?」

  二傳不到位,或者干脆就沒有二傳,不得不讓攻手在相當不順手的情況下打出去的球,所謂調整攻,在烏野一向是東峰的專長。

  經驗豐富是一回事,不挑托球是一回事,更得天獨厚的當然是他與生俱來的身體優勢。

  個子高、力氣大、肌肉柔韌,不管從什麼角度去擊球都能夠發得上力。

  但對於日向來說……

  日向翔陽這個人,他究竟打過調整攻沒有啊?

  換句話說,他究竟,會不會打調整攻啊?

  這樣的質疑即便不用想也能夠猜出幾句來,但日向、拜托,他可是日向翔陽!

  如果他是個輕松就服輸的家伙,怎麼能夠在排球場上站到現在呢?!

  怎麼能讓你們小瞧了我呢?

  目光緊盯著半空中的排球,日向心中像是燃著一把干柴,劈裡啪啦作響。

  他的判斷,他的思考,他的觀察,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打不過去——打不過去!

  時機不夠、高度不夠,如果要打,絕對是觸網!

  就算有1%的可能性能夠過往,但烏野,能夠承擔得起這99%的失敗率嗎?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學姐說過什麼來著?第二局開賽之前,她讓月島那家伙跟他一起過去,說了什麼來著?

  換位?

  好像不太對……但好像又沒有錯。

  只是這時候,應該換位的不是他和月島了!

  就在這一瞬間,幾乎可以說是彗星撞地球一般的靈感,又或者是長年累月的重復練習,鍛造了他的肌肉記憶,日向忽然原地蹲起!

  短暫的蓄力之後——眼看就要起跳了!

  原地起跳!!

  這下連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的柳都挑了挑眉:「他打算干什麼?」

  日向也不知道自己打算干什麼,他只知道既然這個球他不能夠直接扣下,那麼作為第二個接手的人,他就必須要負擔起責任,傳給第三個人——攻手!

  起跳、十指觸球,輕輕一撥——

  半點談不上漂亮的弧度,但球從他的指尖,精准地飛向了東峰——一個從來不挑托球的攻手!!

  雖然在這種時候接到來自日向的二傳,讓東峰嚇得恨不能放聲尖叫,但身為選手的責任感攔住了他。

  直接扣下!!

  19-23!

  雖然距離追平還有四分,但剛剛的那一個球,剛剛的那個球……

  「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日向同學的二傳!!」解說聽上去像一個毫無原則的牆頭草,一會兒為音駒吶喊,一會兒為烏野搖旗,「雖然說質量沒辦法和影山同學相比,但在這種時刻能夠反應過來、能夠去二傳——光是想到這一步,已經足以讓人驚嘆!!」

  「剛剛這個球,我想,簡直能夠列入本賽季的十佳球之列!!」

  賽季十佳球,一向是以扣殺、攔網、打手出界等等能夠直接得分的球為主,日向的二傳能夠直接被解說納入其中,可見這一個球來得有多出人意料、有多精彩。

  「出奇制勝……另一種意義上的換位?」

  月島擰眉。

  他下意識看了眼自家正規合法的二傳,影山的表情有點難掩的不滿——大概是對剛剛那個粗糙的傳球。

  但不滿之余,也有些恍然大悟的神情。

  看來他想得沒錯。

  換位、換位……

  德久學姐從一開始,就已經為他們指明了這一局比賽的制勝法則!!

  *

  「沒必要破解?」仁花不解,「為什麼……?」

  音駒現在幾乎能夠完美攔下日向同學的負節奏快攻,雖然只有黑尾一個人能做到,但只要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不就意味著這一個他們引以為豪的武器被攻破了嗎?

  為什麼不需要反過來去破解他們的破解之法?

  英美裡聳肩:「因為我不想被研磨牽著鼻子走啊。」

  「那家伙很壞心眼,腦子又很好用,順著他的意思走,只會讓自己每一步都踩在他的陷阱裡。」

  如果她猜得沒錯,英美裡想,恐怕他們絞盡腦汁想出黑尾是怎麼破解日向的快攻、並予以克制之後,研磨又能立刻甩出另一個他們見所未見的東西吧?

  不管是干擾西谷還是針對影山,不管多麼荒謬不可思議,都有可能被搬上賽場。

  而這也意味著,烏野的每一步都會落在音駒之後。

  一步落後、步步落後,這不就是他們之前和井闥山比賽的某種復刻嗎?

  「所以,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她微笑,「更何況,我不是說了嗎,光憑選手自己的能力去硬碰硬就已經足夠的話,我又何必畫蛇添足呢?」

  仁花,頓悟了:「這就是,垂拱而治嗎——!」

  山口:「不是!!!」

  他原本都已經被叫到教練席這裡來了,只是德久學姐端詳一會兒場上的局勢,最後還是沒有申請換人。

  ——無他,實在是現在的場中,已經混亂到無法容忍一個正常的山口忠上場了!

  上半局還勝券在握的研磨,腦門上也泌出了細小汗珠,將劉海緊緊黏在額頭上。

  ……實在是,太討厭了!!

  他最不想遇上的,就是烏野這種變幻莫測的隊伍,所以才會一開始就先下手為強,把對手的變化按死在搖籃裡。

  但誰想到——

  「大地學長!」西谷叫他,「請用——」

  大地差點腳滑,這個西谷,自從大家都開始嘗試二傳之後是越來越過分了,什麼請用啊!

  但這不妨礙他快速移動到落點,起跳撥球,網前短球!

  長而遠的弧線球對技術要求很高,就算是他們打嗨了打上頭了,也知道除了影山和經常傳球的西谷不能輕易觸碰。

  即便如此,大地的托球也足夠讓音駒煩心了。

  想不到!

  現在的音駒,根本想不到誰會去接一傳、誰會去給二傳!

  進攻倒還好說,最後都是盯著二傳出手的方向,但——

  「影山!」

  足夠多的二傳人選,將這位六邊形戰士,解放了出來!!

  「喝!」一記標准的直線扣球!

  「24-24!」裁判宣布,「烏野得分!」

  從18-23開始,音駒僅僅拿到一分!

  「他們這套換位也太惡心人了……」灰羽長出一口氣,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他本來就是初心者,上半場比賽可謂順風順水,打得灰羽自信心暴漲,甚至覺得自己也能出點謀、劃點策。

  但只是區區一個『換位』,區區一個『無視對方的節奏』,就能夠將研磨學長的謀劃,全都付諸東流嗎……

  雖然以列夫的國文水平,肯定是想不到這麼精妙的形容,但他確實是這麼想的。

  「是嗎?這就惡心了嗎?」黑尾將有些松動的發型重新壓了壓,「還有更惡心的唷。」

  更惡心的,那當然就是——影山的發球輪!

  一路被音駒限制、從一傳到攔網都打得不順心,他作為夾在中間的二傳,又難道能夠舒服到哪裡去呢?

  而現在,一向技術墊底的日向靠著二傳(他最擅長的二傳!)吹響的反擊的號角,影山難道能夠什麼都不做,坐享隊友的成績嗎!

  「發球得分——!!」

  25-24!影山再次發球!

  與上一發重炮截然不同,這小子看上去呆呆愣愣什麼都沒想,但這時候卻有了讓人難以想像的膽色和心計——

  觸網球!

  黑尾守在網前,位置最佳,從防守能力的角度也該是他上手,於是立刻撲救!

  這記觸網球本來就角度詭譎,幾乎跟球網平行,他能接起來已經相當超水平發揮。

  音駒眾人長出一口氣……還沒出完,月島就已經閃現在了黑尾面前。

  俯視的視角,原來是這種感覺嗎?

  上一局最後的那個探頭球,打出去的時候,黑尾學長也是這麼看著他們的嗎?

  月島很難形容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復仇的快感?占據上風的激動?又或者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被兩個聰明人算計來算計去的不滿?

  但實際上留給他的時間很短。

  黑尾半伏在地板上,只是一眨眼。

  月島已經將球扣到了他身後。

  「26-24!」裁判吹哨,「烏野拿下此局,比分,1-1,交換場地!」

  烏野,扳回一城!!

  等這個念頭深入人心,一片死寂的場館裡,才慢慢有了不一樣的聲音。

  看台上,不知道烏野的球迷從哪搜羅來的鼓樂隊,大鼓小鼓、傳統鼓架子鼓齊聚一堂,最具穿透力的打擊樂動次打次地敲響——這種險像環生、反敗為勝的比賽,實在讓人興奮不已!

  一時之間,載歌載舞,居然在看台上就唱了起來。

  同為烏野的半個支持者,誠凜和立海這頭的氛圍也很輕松。

  「我是覺得她早有謀劃!」黃瀨抓著笠松分析,「學長你想,為什麼早不追分晚不追分,偏偏在19-13的時候追分?就是他們差對面六分,對面差勝利六分啊!」

  「這麼一追,無非就是高傲地告訴你,『雖然都是六分,但我們可以輕松拿到,而你們卻不能』!多帥啊!」

  說著,居然還開始修正幻想中的台詞了:「不不,果然這時候還是應該說,『雖然都是六分,但只要我不同意,你們就永遠都拿不到』……嗯嗯,這一句也很不錯啊!」

  笠松:……

  黑子:……

  「感覺,黃瀨同學如果去了烏野,一定是德久學姐最喜歡的那種選手。」黑子幽幽說。

  黃瀨臉紅:「小黑子,不要這樣誇我啦~~」

  呵呵。

  旁聽的仁王,在心裡冷笑。

  英美裡最喜歡的那種選手,不就是有體力沒腦子還很容易被她忽悠的家伙嗎!

  這算哪門子誇獎啊!!

  「不說點什麼嗎?」真田問。

  他以為按照幸村的性格,這時候多少也要對剛剛這一局比賽評論一點什麼。

  不管是處變不驚的鎮靜,還是力挽狂瀾的魄力,都很應該誇一誇的,不是嗎?

  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英美裡。

  但幸村搖頭。

  他微微斜著腦袋,姿態放松,說話時,脖頸上的青筋微微起伏:「我怎麼能評價呢。」

  這是屬於她的舞台、是她的戰場,如果這戰場中有且只有一位武神,那麼就只能是她。

  而他,只是一個被這一切吸引的人。

  ……注視著她的人。

  「——哇!那個女生真厲害啊!」

  身後忽然有人喊道,聽上去是個年紀不大的女生:「她是教練嗎?看上去跟我們差不多大誒,居然就能做教練了嗎?」

  真田就看見,剛剛還在那信誓旦旦不評價的家伙,扭頭過去,笑得春暖花開:「嗯,那是我的國中同學哦,她一直都很厲害。」

  「真的?她叫什麼名字啊……」

  真田:……

  不是不評價嗎!!!

  「算了,副部長!」右邊的仁王,沉痛拍拍他肩膀,「入了德久教,就是這樣的啊!」

  他出主意:「以後你就把部長當作丸井來看,就不會驚訝了!」

  把幸村……當作丸井……

  真田痛恨自己出眾的想像力,否則這時候,怎麼也不會在腦海裡浮現出幸村一邊嚼泡泡糖,一邊吹出一個巨大的粉色泡泡,還撇著嘴說『我可是天才』,的場景啊!!

  真田,眼前一黑!

  「喂,副部長、副部長?」

  仁王被他嚇了一跳:「怎麼暈啦?來人啊!誰救救副部長——」


第230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三十天

  盡管拿下了第二局, 但此時此刻的烏野眾人比起得意、比起興奮、比起慶功,他們更想要知道的是——

  「德久學姐,這一切都在你的計劃之中嗎?!!」

  日向率先撲了過來。

  對!沒錯!就是這個!!

  眾人在後面握拳, 上啊日向,想從她嘴裡問出我們想要的答案!!

  指尖輕巧地轉著圓珠筆, 英美裡抬頭:「你指什麼?」

  日向:「就是、剛剛所有的那一切……我接二傳,一直到我們反敗為勝, 學姐早就計劃好了不是嗎?」

  「嗯, 不是哦。」英美裡很坦誠, 「我也是人,正常人是算不到你們臨場發揮的好吧?」

  結果面前這一群人不僅沒有失望,反而表情更加嚴肅了。

  「這是一種考驗。」大地喃喃, 「我知道的,這就是她的考驗……」

  東峰很贊同他的判斷:「沒錯, 英美裡的考驗!名不虛傳——這時候如果我們流露出半點『啊, 果然你根本沒有考慮到這麼長遠啊』的想法,就會被立刻殺雞儆猴!!」

  殺雞儆猴!多麼恐怖、殘忍的四個字!

  不管是剛才靠著探頭球拿下最後一分的大功臣月島,還是第一個引領反擊的先鋒手日向,又或者本局得分最多的東峰, 都不敢妄自開口了!

  英美裡嘆氣,天地良心,她真的沒有想那麼多,如果日向當時沒有反應過來或者沒有人意識到『換位』背後有多大操縱空間,大不了叫個暫停重新說一說的事。

  ……總之不要把她往奇怪的方向幻想。

  「下一局,他們應該還是會盯緊你。」她看向日向, 「有想過要怎麼辦嗎?」

  *

  上場前,音駒也談論到日向的話題。

  「——不管東峰學長表現如何, 烏野的秘密殺器還是日向。」

  研磨說,他表情看上去有些微微的厭煩,但語速依然很平緩:「必須纏住他。」

  灰羽伸長了胳膊做拉伸,聞言問他:「可是不是只有黑尾學長能接住嗎?」

  研磨假笑了一下:「一會兒你看著大家的動作移動就好。」

  灰羽完全沒察覺他的假笑:「哦!好!」

  其實他說的也不算太錯,夜久低頭笑了笑,剛剛那一局,能夠直接攔下日向的,只有黑尾一個……

  「等等、怎麼感覺哪裡不對!」

  第三局開局,日向的快攻還沒嘗到一點甜頭,就已經體會到了手感上的不妙。

  4-3,只看分數,差距不大,但——

  「很玄妙。」他板著小臉說,「總覺得好像不大對。」

  「都被攔成那樣了,當然不對。」月島一個白眼,「就算是沒有進化過的猴子也能體會到。」

  無視了很久不見的日月鬥毆,影山直接小跑到東峰面前:「學長這邊怎麼樣?」

  東峰知道他在問什麼:「沒問題,盡管給我球吧。」

  影山點頭。

  他在網前,雖然能夠大致推斷出每個攻手所面臨的困難大小的,但還是要找學長親口確認一下才更放心。

  音駒……還真是麻煩的一所學校啊!

  至少在影山看來,他們的規劃是很清晰的。

  日向說不清楚,是因為對面沒有直接跳起來攔網。

  想到這裡,他心念一動,手裡的球又一次給到日向。

  後者當然不會服輸,直接起跳預備扣球!

  「向後。」研磨突然說。

  身邊的灰羽和山本,還沒來得及思考,已經下意識按他所說地向後退了幾步!

  「啊……」灰羽不自覺發出聲音。

  他並不是要說什麼,只是面對這眼前的景像,自然而然地……

  「接住了!」解說很激動,「音駒的列夫同學,竟然接住了日向同學的扣球!他是看到了嗎?還是算到了呢?」

  是看到了。

  列夫想,那一瞬間,向後拉開視野的一瞬間,他清楚地看見了日向的球路……

  「網前還是要留一個人。」研磨咕噥,手裡動作不停,將球給到才剛剛起身的山本。

  後者差點腳底打滑,緊趕慢趕衝上去將球扣下。

  但正是他自己都無法預料的球,讓烏野更加無法預料了。

  「5-3!音駒得分!」

  一勞永逸是不可能的。

  雖然是偷懶達人,但研磨很清楚這一點。

  所以讓後排防守拉開視野,提高接球的成功率,等球到他手上,再用灰羽的高打點扣下去……

  他在心裡默默調試,看來還是不要讓列夫去接球比較好。

  剛剛阿虎扣得有點僥幸。

  「小黑……」

  黑尾點頭:「我知道。干擾烏野的視線,沒錯吧?」

  研磨點頭:「就拜托你了。」

  不過,他不會坐以待斃吧?

  研磨的視線,落在影山的身上。

  這是理所應當的事,在充分了解到音駒的想法之後,影山手裡的球立刻拐彎——「東峰學長!」

  東峰的存在,並不是用什麼

  音駒也不介意,只要不用日向,雙方就是最正常不過的兩支隊伍,不管是月島、大地還是東峰,進攻的模式都是非常傳統的王道。

  一分一分地磨上來,分差比上一局更誇張,連超出兩分的次數都很少。

  6-7、7-7、8-7、9-8……

  ……這種時候,要不要試一試呢?

  說到底影山飛雄也是一個膽色過人、充滿冒險欲望的家伙,眼看著分差穩定下來,心念一動,手上的球壓到極限,在最後一瞬,給到日向!!

  很難說是不是運氣作祟,又或者是某扇從未打開過的窗,憐憫地衝日向展露了一瞬間它的真容——

  空檔!

  完美的空檔!!

  收緊小腹,日向核心發力,帶動上半身轉了幾乎整整一百八十度,將球扣落在音駒場地的邊角!

  「10-12!烏野得分!」裁判宣布。

  「啊!打下去了!」日向歡呼雀躍,衝影山眨眼,「我說影山,剛剛那個球給的不錯哦~」

  影山哼了一聲,走回後場。

  第二次發球。

  這一次不像上一局末尾,只差一分就能拿下一局,所以影山依然選擇了跳發——至少,不能讓勢頭在這裡斷掉!

  山本將球接起,一傳的質量並不高!

  日向幾乎以為要復刻上一個球的成功,人都開始往球網面前跳了——

  「砰」。

  很輕的一聲,球從研磨的指尖,直接落到了烏野的場地!

  二次進攻!

  「11-12!音駒得分!」

  這下歡呼的又變成了音駒的應援隊。

  他們也摸出自己帶的各色應援物——彩帶球、充氣棒等等,開始呼朋引伴地叫起來:

  「打得好打得好——音駒!」

  「打得妙打得妙——音駒!」

  「音駒還真是夠煩人的啊。」仁王嘖嘖,「第一局就不說了,第二局雖然贏了,但中間也打得很辛苦,現在第三局……」

  第三局怎麼樣不用他說,周圍的人都有些感觸。

  音駒,簡直就像一顆解壓球一樣,不管怎麼上躥下跳地折磨它,到最後都只會慢悠悠地恢復原狀,然後告訴你『沒有用哦~~』。

  總之,就是很欠揍!

  每一次好不容易突破了一點,又會被立刻拉回原地,光是代入想像一下都快要爆炸了。

  別說仁王,連柳這種修身養性,雲淡風輕的網球手,都忍不住皺起眉頭。

  「這時候再一想到她和我們也都是同齡人……」身邊的柳忽然開口,「就更覺得她厲害了。」

  他口中的『她』,不用多說,仁王也知道是在指誰。

  他們雖然認識烏野,但跟其他人並不算熟悉,能讓柳直接用代稱誇贊的,除了英美裡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的確。」真田瞥了眼幸村。

  好吧,這家伙還真是說到做到,不打算評價了。

  其實大家都這麼熟了,說兩句也無所謂,更何況立海內部討論,對她絕對是一面倒的誇獎。

  但即便如此也不願意開口,大概是因為比賽尚未結束,結果沒有定論,這時候捧得太高……

  最後反而對她不好吧?

  真夠細心的。真田想,不,又或者說,真夠小心的……嗎?

  看台上的人心思各異,而此時的賽場正中,一支心思單純的球隊正在路過——

  比烏野,又或者比音駒都要幸運的梟谷,已經比完了他們魔之第三天的所有賽程,正大汗淋漓地經過兩所學校奮戰中的場地。

  身後的替補後輩們看前面的學長停下腳步,連忙從後邊追上來,往每個正選學長肩頭披上外套。

  哪怕只是稍微觀摩了那麼三五個球,眼看著雙方比分纏纏綿綿,從11-13打到16-15,都足夠讓梟谷眾人感受到一種渾身冒雞皮疙瘩的恐懼。

  比起看台上打網球的、打籃球的,他們似乎更好帶入這種場景。

  但也正是因為更好帶入,不禁讓人覺得更恐怖了起來。

  木兔只是想像了一下,自己站在研磨對面、又或者站在月島對面的情形,都忍不住瘋狂搖頭:「太討厭、太討厭了!不管是被阿月攔還是被研磨分析成一堆骨頭,我都不願意!」

  木葉:「骨頭是什麼說法?」

  「就是,你想啊,世界上最厲害的不就是X光嗎?可以直接看見人的骨頭……」

  猿杙也說:「如果全世界有兩所我最不想跟他們對上的學校,那一定就是烏野和音駒……」

  雖然兩所學校風格迥異,但最後的結局都是會把人起個半死——不論勝負。

  赤葦也贊同他的看法:「跟音駒,就是一拳打到棉花上的無力感;跟烏野,就是不管怎麼得分,對面都我行我素,半點不會被干擾的煩躁感。」

  猿杙衝他豎起大拇指:「果然是赤葦!有文化啊!」

  赤葦莞爾。

  朝場上大致一看,他同樣能夠判斷出來,眼下是音駒糾纏不休,烏野雖然很想擺脫,但鴉羽依然被貓尾巴死死纏著。

  「與其說累,倒不如說是精神攻擊吧?」赤葦用上了研磨很愛用的形容。

  「真虧她能頂得住呢!」木兔以己度人,「忍不住搓了搓胳膊,我肯定不行!」

  赤葦沒對他發表什麼評價,只是說:「學姐最厲害的,是她的精神特別穩定。」

  雖然有時候很難捉摸透她的精神狀態,但混亂得很穩定……誰又能說不是另一種穩定呢!

  精神穩定的某人,正站在自家教練席邊,背後冒黑氣臉上在微笑:「啊~啊,想好了,比賽結束就帶他一起去酒店的健身房運動好了——!」

  「健身是一種什麼樣的刑罰呢?」仁花請教旁邊的清水學姐。

  潔子跟他科普一番孤爪研磨此人有多麼熱愛偷懶、不願運動,仁花立刻狠狠地悟了。

  「果然,蛇打七寸。」她滿臉欽佩,「學姐就是厲害!」

  但不管事後要如何懲罰,此時此刻,在場上重新被研磨羅織到鳥籠裡的日向,卻半點開心不起來。

  剛剛的靈光一閃,好像真的就只是一次來自勝利女神的憐憫,從那之後,不管影山給出多麼游刃有余的傳球,他都沒能再找到那種……那種滿眼都是空檔的機會了!

  ——甚至從那之後打到現在,他甚至沒有一次非常爽利的得分!

  且不說那一些被黑尾學長直接攔下來的球,就算他能夠把球扣下去,但對面可是音駒!一傳粘性堪比口香糖的音駒!

  就連烏野自己以前常用的橡皮泥模式,都很難說能不能跟他們抗衡。

  日向清楚,這時候是用不上橡皮泥模式的,因為對付音駒並不是己方攻擊性強到某個程度就一定能夠突破。

  更何況橡皮泥模式,說到底最後只會突出某一個進攻點,這個對於網前實力同樣強悍的音駒來說,簡直就跟活靶子一樣。

  所以日向的每一次扣球,就算時機把握得足夠精確,就算放在平時完全是能夠直接得分的水平,但不管是夜久學還是任何一個音駒的學長,總會有一個人出現在落點,把他的球接起來。

  接的質量暫且不論,但不管如何總會接到,這種無法立刻得分、扣球似乎完全沒有效果的感覺,讓日向心中越發急躁……

  糟糕!

  走神的瞬間,手臂居然揮空了!!

  弧線從他頭頂偏右的黃金打點開始下落,往他的左側飛快墜下。

  日向下意識伸長了左臂要去救,但就差那麼……一絲!沒有碰到!

  「——月島、月島!能不能救一下哇啊啊!」

  他一路狂喊,相當擾民,同樣身在網前的月島皺著臉橫撲過來,一時不知道該先讓他閉嘴還是先把球救起來。

  雖然並不是什麼關鍵分,更談不上賽點局點,但只要是在賽場上,任何一球都必須要拼盡全力去救……

  碰到了!

  不僅碰到了,還恰巧翻過了網,順著球網一滾,落在音駒的場地上!!

  「16-16!」裁判宣布,「烏野得分!」

  「真倒霉啊!」山本擼了一把自己的後腦勺。

  「……沒關系,剛剛那個球大家長眼睛的都看得出來,純粹是僥幸。」黑尾也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沒關系,下一個球~」

  「下一個球……」大地同樣在講,「管他是僥幸還是什麼,能得分不就好了嗎!」

  大家都笑:「是!大地學長!」

  但就在這時。

  ——「烏野,申請換人! 」

  日向心裡一抖。

  雖然說、雖然說剛剛他確實是有一點失誤啦!但怎麼說也有那麼多的苦勞啊,總不會上來就把他換掉……!

  然而——

  「10號,叫你呢。」裁判都走到他面前來了,「說要換人。」

  日向大委屈!但又不能擾亂賽場秩序,更不敢跟學姐的決定對著干,只能抽抽鼻子,耷拉著肩膀走到場邊。

  而換上他的,赫然是木下!

  「喂喂,直接把10號換下去了啊!」

  「他不是主要得分手嗎?」

  「只說聲勢的話是先鋒級別的,但主要得分還是在東峰啦……就那個小胡子!」

  「不過換他上來這個人……」

  看台上,不管是否認可日向主要得分手地位的觀眾,都面面相覷:「——是誰?!」

  「木下久志,這名選手……」解說翻他的材料都找了好一會兒,「嗯,曾經也確實是有過一些全國比賽的經驗,只不過在這種時候換上他,應該更多的是出於發球的考慮?」

  ……也不對啊,這時候西谷也在場上,顯然不是關鍵發球員上場的常規做法。與其說是關鍵發球,不如說就只是換了一個攔網的選手?

  為什麼?出於什麼目的?

  是啊,為什麼出於什麼目的?

  解說之外,所有已經坐不住的球迷,也忍不住關注起了木下的動向。

  此時此刻的他,居然要比東峰影山、研磨黑尾……等等表現亮眼的選手,更加引人注目了!

  把他換上來,究竟是要做什麼呢?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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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三十一天

  木下, 上場了。

  「哦哦!久志!」西谷一個勁兒拍他胳膊,「加油啊!」

  「木下,一會兒在網前保持平常心就可以, 要是最開始幾個球沒有反應過來——」大地學長的建議很平實,「參考月島。」

  東峰學長則已經在咬手了, 每次一緊張的時候學長就會咬手,木下駕輕就熟地判斷。

  「學長。」影山衝他點頭, 「請隨時做好扣球的准備。」

  啊, 還是這麼不近人情。

  木下點頭:「知道了。」

  相比之下, 月島反而更加能推己及人:他也經常被換下場。

  再一次上場的時候,簡直就像重新開始一場比賽一樣惶恐,所以他目不斜視地說:「木下學長, 請深呼吸。」

  後者差點被他噎死。

  雖然沒死,但也被口水狠狠嗆了一把, 咳了好幾聲, 才抓著他的隊服下擺,惡狠狠說:「下一次口出狂言之前,麻煩提醒一下。」

  月島很無辜:「我也不知道對於學長來說什麼是狂言啊。」

  木下不理他了。

  按他平時的性格,雖然不像西谷田中那麼脫線, 但也比緣下要活潑一些,怎麼也要逮著月島說兩句怪話。

  但木下沒有。

  木下很緊張。

  沒人能看出來他很緊張。

  畢竟平時都是跟著西谷田中緣下成田在混的,作為烏野二年級組裡必不可少的一位,面對再荒唐的笑話和數學成績,木下都能繃緊表情,不讓人看出他在想什麼。

  但他確實很緊張。

  從上一次上場比賽到現在, 已經過去很久了。

  烏野的首發名單是不太固定的,尤其對IH和春高來說, 換人和名單的要求並不像職業排超那麼嚴格,所以大家都有機會……

  准確來說,是有了登上英美裡考慮名單的機會。

  只要備選的人數超過了上場比賽該有的人數,那麼必然有人輪空,必然有人會很長時間無法上場。

  比賽不是過家家,不是講究平均主義的地方,如果為了讓每個人的上場次數均等,而派上能力不足的選手,恐怕德久學姐也沒有辦法勝任烏野的教練。

  所有的道理木下都已經非常清楚,所有的理由不用別人告訴他,他已完全能夠想通。

  但是……

  但是。

  當這個被輪空的人是他的時候,依然還是,不好過。

  所以能夠再次站在場上,他不能不珍惜這樣的機會。

  二年級確實還有參加春高的機會,但是能夠以現在這樣的陣容、能夠和大地學長東峰學長站在場上、能夠有德久學姐在旁邊坐鎮的陣容,錯過這一次,以後就再也沒有了!

  他心中的洶湧澎湃無法干擾音駒分毫,對手的反撲姿態,依然來勢洶洶!

  16-16,這對於任何一支隊伍來講,都不能算是很有優勢的比分。

  但對於音駒來講,對於第一局能夠硬生生從大比分落後趕超獲勝的音駒來講,已經足夠!!

  雖然他們集中針對的日向被換了下去,但沒有關系——

  黑尾穩穩接住大地的發球,下一秒,人已經出現在網前!

  憑他技巧、身高樣樣占優的水平,要干擾木下,實在輕而易舉。

  研磨連半點心都不用操,直接將球飛給灰羽。

  後者高高躍起,本來就巨大的身高差,在他有了充充足的蓄力起跳空間之後,顯得更加恐怖。

  月島咬緊牙關,手臂和小腿都竭力繃直,想要去夠上那麼一點,哪怕只是指尖碰到球,能夠阻攔一下也可以……

  還是棋差一著。

  「17-16!」裁判宣布,「音駒得分!」

  如果只是比賽進程裡簡單的得分也就算了……

  木下深深吸了一口氣,鼻腔翕動,雙目圓睜,看著球網對面的音駒眾人。

  這是把他換上來過後的,第一球!

  換人,難道不應該收到很明顯的效果嗎?難道不應該一上場就呼風喚雨、一口氣連下四五分,才算不辜負這一次機會嗎?

  ……學姐把他換上來,是期待有什麼樣的效果呢?

  木下沒有那麼多時間思考,發球權落到音駒的手裡,山本猛虎,大力跳發!

  這一球的球路也很漂亮,將接球的大地壓在底線附近,影山的選擇頓時少了很多。

  來吧,天才君。黑尾想,讓他看看,這時候的二傳手,會將球給誰呢?

  在可靠的隊長、和信賴的搭檔都不在場的時刻?

  影山嘴唇緊抿,東峰學長面前已經站了兩個人,絕對不是最優選;日向不在、大地學長遠在底線……

  從保險的角度想,月島,必須是月島。

  但這時候,第三局甚至還在落後中的時刻,是應該以萬無一失的保險心態來做決定嗎?!

  影山,從來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乖小孩——「木下學長!!」

  木下人都傻了,千算萬算算不到影山會在這時候把球給他。

  說實在的,月島……哪怕是東峰學長呢?實在不行,影山自己上也不錯啊?

  但影山並不這麼想。

  剛上場的選手,必須要用自己的親手得分,奠定繼續站在場上的信心!

  他的托球永遠是無情的,不管攻手有沒有做好准備,不管網前的敵人有多麼可怖,影山的托球總會飛躍而來。

  但同樣的,他的托球目標太明確,黑尾學長再次卷土重來!

  木下在心裡狂呼:冷靜!冷靜啊久志!搞清楚現在你有哪一點比他們強,然後充分地運用這一點……

  是啊,哪一點呢?

  身高跳躍力技巧,這些肯定不能算。

  但,他是剛剛被換上場的啊!

  木下幾乎是下意識地先往左邁了一步,等黑尾跟著他一起切換了重心,又立刻向右飛奔過去——起跳!

  雖然已經不是這記托球的最佳打點,但,網前空無一人!

  「這應該是烏野第一次在面對音駒的時候打得這麼輕松吧?」解說忍不住笑了一下,「這一分也拿得很輕巧,很漂亮的一次晃人……聽上去有點像足球了。」

  他從俯視的角度看,當然是很清楚,但賽場上的選手並沒有那麼直觀。

  至少黑尾自己對此,是不甚清楚的。

  他下意識看向夜久,又看了眼研磨,兩個人都衝他搖頭。

  不知道嗎……?

  黑尾慢慢露出一個笑容,沒關系。

  接下來,盯緊這個木下,不就能夠知道了嗎?

  發球權又回到烏野手裡,東峰發球,研磨勉為其難接了一次,二傳交棒給黑尾。

  他的傳球平平無奇,山本打得不算順手,讓大地接得很輕松。

  又是一次判斷,黑尾想,影山會給誰呢?

  按照他剛剛的做法,這時候鞏固一下新上場學長的優勢和人氣,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

  他沒有挪動腳步,但影山卻忽然向後仰了過去!

  腰幾乎完成一個O型,黑尾幾乎能聽見後面研磨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大地學長!!」

  ……好吧,這下黑尾自己也倒吸一口涼氣了。

  多麼殘忍的家伙,剛剛接完一傳的大地,又被他冷酷地驅使著起跳扣球了!

  18-17!烏野又一次反超了音駒!

  只是這一次誰也提不起慶祝的心思,雙方的分差來來回回都沒什麼大的變動,一會兒17-16,一會兒18-17,像兩條纏繞而生的藤蔓,不知不覺,雙雙爬上了20分的關口。

  灰羽快攻!

  「21-22!」裁判宣布,「音駒得分!」

  就算是散漫如研磨,這時候也難免有些警惕起來了。

  所有人都忘記了他也不會忘,烏野的場下,還有個日向翔陽坐著呢!

  只是,英美裡到底什麼時候才打算把人換上來……?

  這個問題,不只是研磨在想,剛到位置上坐下的梟谷也在想;一直關注著比賽的誠凜、秀德、海常、立海大,統統都在想——

  究竟要什麼時候,她才會把那個明顯更強也更有用的小橘子換上來呢?

  木下知道。

  這一刻,他大概是全場館最最羨慕的人,因為他知曉著這個宇宙大謎題的唯一解。

  「——想想辦法,繞開黑尾。」

  上場之前,學姐是這麼說的。

  她說話有時候拐彎抹角、充滿話術,有時候又簡單直白到讓木下想要捂住耳朵:「如果你能用自己的辦法把黑尾徹底壓制,這場比賽就不會再換人了。」

  確實,剛剛上場之前學姐是有這麼說過,但因為太緊張,大腦一片空白,木下差點忘記。

  等到在影山的『偏愛』下狠狠得分,才終於又想起來——

  繞開黑尾學長?可是剛剛他完全被攔得死死的!

  ……不對,他其實沒有被攔啊……?

  在木下魂飛天外的時刻,場上的比賽可沒有停下來等他。

  21-22、22-22、23-22、23-23……

  雖然依然是糾纏不休的緩慢得分,但黃瀨卻沒有發出任何『好無聊』之類的感慨。

  他知道,他非常清楚,作為一個運動員,他幾乎能感到自己身上的汗毛正在豎立——為這驚險刺激的,最後關頭!

  越是到這時候,越是表面平靜無波,越是暗潮洶湧……!

  不看別的,只看分數,只要有一方做出特別的舉動,都會對本場比賽的最終結果,產生絕對的影響!!

  發球權落到了音駒的手裡。

  灰羽回到底線發球,雖然跳發的勢頭很猛,但球路選得一般。

  西谷離得很近,接得也相當及時。

  但一傳剛到影山手裡,黑尾就已經撲了上來!

  他沒有去管月島,反而直接衝著木下而來!

  的確,就像剛剛那個球一樣,他並沒有打算要攔住木下什麼。

  畢竟球還在影山手裡沒有給出,但只要能夠限制住這一個方向,那麼研磨需要判斷的東西就少了很多。

  更何況……

  黑尾說不上來,木下的表現其實只能說差強人意,沒有特別糟糕,但沒辦法讓人看出英美裡的用意。

  但他就是覺得,這家伙很危險!

  所以,一定要把他攔住!

  影山高高躍起,將一切盡收眼底。

  給木下學長?這一球他的選擇很多,不是非要給他……

  要給!

  24-23,音駒剛剛從兩個賽點追到一個賽點的此刻、烏野只剩那麼一丁點優勢的此刻,影山,做出了他的選擇!

  「木下學長!!」

  木下知道這是他的機會,也許是唯一的機會,但被黑尾一雙豎瞳緊盯的此刻,他想不了那麼多。

  剛剛那個球他是怎麼做的?那個疑似成功達成學姐要求的球,他是怎麼做的?

  假動作?好像不對,黑尾學長絕不會被假動作騙到。

  那麼,先往某個方向邁出一步?

  然後換一個方向……這個時候,再起跳?

  沒錯吧?!當黑尾學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時候,就沒有那麼多的注意力能分給影山的托球了!

  也就意味著,這個時候的黑尾學長,已經不再是隨著影山托球的方向起跳,而是隨著他自己移動的方向起跳了吧?!!

  木下並不確定,他甚至完全無法理清自己腦海裡的邏輯。

  但沒辦法,誰讓他本來就不是一個頭腦型選手呢——這時候坐以待斃,絕對得不了分!

  但按照直覺行動,可能還有一線希望——!

  賭了!!

  木下能聽見自己胸膛裡心髒怦怦直跳的聲音,但非常神奇的是,即便心跳聲已經大得讓他頭暈目眩,但他依然沒有被干擾到無法作出判斷的地步。

  換言之,他的頭腦,依然十分清醒。

  此時此刻緊盯著黑尾的動作,先向右挪出一小步。

  重心已經變了!黑尾迅速判斷。

  緊接著,朝著自己的左邊,木下的右邊,悍然起跳!

  兩手如鷹爪,直勾勾地朝他壓下去——卻壓了個空!

  木下的重心,搖擺之後,竟然直接朝反方向飛奔而去,又一次甩開了黑尾!!

  「哇~」木兔捧著臉喊,「那是什麼啊!好帥!我也要學!」

  赤葦臉色卻不乏凝重:「還沒有結束。」

  ……還沒有落地、還可以趕上!

  黑尾和赤葦的想法如出一轍,他的身高更高、手臂更長、步幅更大……完全能夠趕上!!

  即便已經到了比賽的第三局,甚至已經到了第三局的末盤,黑尾的手型依然維持得非常漂亮。

  更漂亮的,是他沒有一絲一毫多余的動作,也沒有浪費任何體力。

  甚至於在左右位移的同時,已經完成了助跑的動作!

  木下起跳,他也起跳!!

  這時候,只能是半空中的對決了。

  高度的決戰!

  可以、可以……只差一點——

  只差一點!!

  這絕對是他的最後一次機會。

  此時此刻,木下心裡恍然湧出這樣一句話。

  想要用這種方式甩開黑尾學長,必須要出其不意,又或者擁有冠絕全場的左右橫移速度。

  但他顯然沒有。

  黑尾,比他更高、更快。

  網前的勝負,就是這麼簡單。

  這有且僅有一次的寶貴機會,他也沒有把握住。

  「24-24,音駒得分!」

  音駒,將比分追平!

  沒有機會了!

  沒人比木下更清楚這件事,第一次如果是靈光一閃,讓黑尾學長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那麼剛剛他的舉動已經非常刻意了!

  刻意到,如果黑尾學長沒能在下一個球反過來針對他,木下自己都要覺得怪異的地步!

  ……怎麼辦?怎麼辦!

  不能讓大好的勢頭在這裡終結,不能讓烏野的春高——

  「烏野,申請換人!」

  日向,出現在了場邊。

  *

  烏野換人的同時,也給了雙方球員一丁點休息的機會。

  黑尾忍不住說:「還挺符合她作風的。」

  確實,這跟他之前和研磨所想的一樣,英美裡最喜歡在瀕臨局點或者賽點的關鍵時刻換人。

  或者叫暫停。

  但研磨實在沒有力氣跟他閑聊了,他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濕乎乎黏答答。

  這會兒也看不見平時跟山本大路朝天各走半邊的氣魄了,一個勁兒往同期生的身上搭。

  雖然整個人看上去半死不活,但他腦子卻依然在不自覺地飛速運轉:這時候,如果讓福永換了阿虎其實是比較好的選擇,畢竟面對翔陽的時候,周全總比魯莽要好……

  只可惜主力隊員只能退出比賽一次。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

  休息的時間也就只有那麼半分鐘,日向已經和木下做完交接,回到網前。

  但研磨一看他的表情,就露出了耐人尋味的微笑。

  「翔陽,精神很足嘛。」他輕聲說,「還以為你已經打算放棄了。」

  日向卻板著臉——或者說,精神過於集中,而沒有做任何表情:「我不會放棄的。」

  語氣也不像之前那麼激動,大概是剛剛那個學長的事,把他刺激到了?

  也許在他看來是很無情的,研磨想,英美裡的做法,說得難聽一點,就是把剛剛那個木下作為了過渡的手段。

  鯉魚躍龍門,能夠躍過去就成了龍,沒有躍過去,就跌回小溪裡,繼續做一尾跟其他同類沒有分別的鯉魚。

  就好像回到替補區的他一樣。

  但研磨並不覺得這有什麼,競技體育,無情是最沒有意義的詞語。

  得分就是得分,輸贏就是輸贏,出於同情讓不合格的家伙留在場上,只是貽笑大方而已。

  大地同樣這樣想,他咳了一聲:「日向……」

  日向做了一次深呼吸:「我知道的,大地學長,剛剛木下學長和我說過。」

  什麼都說了,不管是繞開黑尾學長的最佳辦法,還是其他的一切。

  研磨猜的有一點不對,那就是日向從沒覺得德久學姐無情。

  這是應該的,是正確的,是無可置疑的。

  但如果,如果要讓木下學長的努力,在球場上繼續閃閃發光——

  灰羽的又一次發球,卻運氣不佳,又或者賽點的威力過於強大,壓在他的肩頭,以至於一球掛網。

  「25-24!」裁判宣布,「烏野得分!」

  「對不起,學長,我……」

  「安啦安啦。」海信行拍拍他肩,把那些莫名其妙的壓力統統拍走,「都知道你發球水平一般,沒關系。」

  灰羽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是……」

  但大概正是托了學長的福,第二球順利過網!

  西谷接起,所有攻手有志一同,開始往網前衝擊!

  不管看多少遍,都是非常恐怖的場景……黑尾一邊想著,一邊果斷站位,擋在了日向的面前!

  就算最開始有些模糊,但到這一步,他已經非常清楚,木下換上來是為了針對他,日向的再次上場也是同樣!

  那就來吧!

  平時總是笑得不大正經的少年,心中同樣有著不足為外人道的傲氣!

  來吧!!

  影山對日向的表情心領神會,這時候不給他球,結束之後會被吵死吧?

  讓他看看,剛剛的休息,能夠讓他變成什麼樣吧!

  「影山的球給到了日向!」

  解說身體前傾,誰都知道這時候的每一分,都是決定賽果的關鍵分:「日向起跳……嗯?沒有跳?!」

  准確的說,是沒有完全起跳。

  一比一復刻了木下的招數,日向輕巧落地,立刻往反方向飛奔而去!

  這是一記長傳,在他起跳又落地的瞬間,已經早早飛向了球網的另一端。

  日向能夠趕上嗎?

  或者說,日向能夠在黑尾的圍追堵截下,成功打到這一球嗎?

  黑尾的速度同樣很快,他早有預料,當然不會放任日向在他眼皮子底下得分,於是加快腳步衝向目標——

  能夠趕上!一定能夠把這個狂妄的、多次從他們頭頂扣球的一年級小子,狠狠攔下來!

  一步、兩步、三步……

  但日向太快了。

  以往只存在於錄像帶當中的速度,就這麼大喇喇攤開擺在了黑尾面前。

  太快了……

  黑尾甚至以為自己變成了什麼緩慢的動物,明明他也是相當敏捷的一只貓,但在日向面前,卻總是晚了那麼一步。

  「日向!成功突圍——!!!」解說大力捶桌,茶杯裡的沫子都飛濺到了他的筆記本上,「這是本場比賽第一次,日向同學在正面對戰中,贏過了黑尾同學!!」

  「扣球!扣球!!扣下去!!!」

  烏野的應援聲,是如此清晰!

  日向目光堅定,他早就看准了——山本和海信行在一前一後移動時,不自覺雙方互相背對彼此,這,就是他選好的空擋!

  日向,快攻!

  ——『砰』。

  研磨卻在這時候爆發出誰都意想不到的毅力,將這個完美到不能更完美的扣球,硬生生墊了起來!

  沒人二傳也沒關系,接得不好也沒關系,只要把球接了起來、只要這一分還維系著……

  球直接飛過了網!

  在日向扣球成功的瞬間,不能說所有,但絕大部分烏野人都已經放松了警惕。

  一整場的壓制,在最後一球反攻成功,多麼完美的劇本,多麼漂亮的得分?

  誰能想到研磨還會再一次將球接起?

  月島想到了。

  他知道,影山也想到了。

  ——有他們兩個人想到,已經足夠了!

  月島接球!研磨的搶救本來就相當勉強,讓他的一傳接起來並不困難。

  影山更是一步到位——深深的一記馬步,當然也算一步。

  他會給誰?!

  趴在地上的研磨、守在網前的黑尾山本、還在後場的灰羽、海信行和夜久,有意無意地,將目光鎖定了日向!

  光輝燦爛的先鋒同學,一錘定音的精神旗幟,這最後一分如果讓他來……

  「東峰學長!」

  東峰的動作,則比這場比賽的所有糾葛,都要干淨利落得多。

  「26-24!」

  漫長的哨音,終結了這一場漫長的比賽。

  「烏野,拿下勝利!」

  魔之第三天,音駒和烏野,讓人精神體力雙雙透支的比賽,最終,以烏野勝利畫下了句點!

  這一回,就連場邊的觀眾都長長松了一口氣。

  「總算完了……」

  「看得好累!」

  「你累什麼啊,又沒讓你上場打!」

  「不過排球比我想像得還要動腦子誒?很適合我去打也說不定!」

  「你就給自己臉上貼金吧!」

  「輸了呢。」黑尾兩手反叉著腰,難得弓起脊背,「啊啊,早知道別這麼拼了。」

  實在是,太累了。

  能繼續站著都已經算他是鋼鐵一樣的意志了,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強求什麼儀態了。

  但奇怪的是,研磨卻站得很直。

  他站在網前,深藍的網線將對面的場地連同半個場館分割成大小均等的碎塊。

  比賽中途交換了幾次場地,以至於他們現在所在的其實是原本烏野的方向。

  迎頭看去,只能看到音駒自己的標語橫幅。

  ——【維系】

  每個球都接起,每個球都能碰到,就能夠多一次站在場上的機會。

  為了這樣的維系,就不得不訓練呢。

  訓練是很討厭的,無休止的訓練,並不會帶來什麼質的變化,只會引發研磨無休止的討厭。

  但,就算非常討厭、就算有很多說出口或者沒有說出口的抱怨……

  「謝謝啦。」

  他輕聲說:「這一次玩得很開心。」


第232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三十二天

  比賽雖然已經結束, 但因為兩支隊伍非常熟悉,所以暫時沒有立刻各回各家,而是在場上留了一會兒。

  「下次就是決賽了?」黑尾握著大地的手不肯松, 「給我蹭蹭!這百分百進決賽的氣運!」

  加上今年春高,這都第幾次了!

  英美裡在旁邊聽得滿頭黑線, 心想你這應該去找某個姓張名佳樂的人,讓他好好跟你握一握。

  懂不懂保底亞軍的含金量啊!

  「不是決賽。」研磨有氣無力地被山本扛過來, 「是四強吧?准決賽。」

  英美裡的黑線被嚇掉了:「你又怎麼了?」

  研磨幽怨地瞅她:「你說呢?要不是英美裡太難對付, 我怎麼會這麼辛苦?」

  「嗚哇!惡人先告狀!」

  日向聽了也要高呼:「惡人先告狀!」是誰把他直接趕下場的!

  研磨撇清:「是英美裡讓你下場的。」

  但怪學姐是不可能怪學姐的, 日向直接往球網上一撲,儼然一副要爬過球網來算賬的樣子:「——你等著、你別跑!」

  不跑是傻瓜,研磨扭頭就跑, 一點看不出來剛剛奄奄一息的模樣。

  「不過阿月表現很好呢,尤其是第二局最後, 俯視我們的時候那種看垃圾的眼神。」黑尾笑裡藏刀, 「哎呀,真是感覺不到一點對學長們的尊敬了。」

  月島假笑:「黑尾學長可能看錯了,我當時看的是灰羽君。」

  音駒今天上場的首發陣容裡,唯一一個一年級, 灰羽列夫。

  一下就就把黑尾的『尊敬學長』論堵回去了呢!

  黑尾繼續假笑:「是嗎?我怎麼覺得我感覺到月島同學的視線了呢?」

  海信行側目。

  這不是廢話嗎……當時那個球就是你去接的,沒接穩被月島打了探頭,當然是對著你去的啊……

  但聰明如海信行,是不會在這時候加入這場泥淖般焦灼的戰局的!

  他揮揮衣袖,不帶走一滴汗水,扭頭走了。

  音駒和烏野的比賽本來時間就長, 他們結束時旁邊的場地早已經空了,這時候看台上的觀眾也開始收拾隨身物品。

  所以沒聊幾句, 兩隊就結束了這場名為『友好交流』實為『互戳傷疤』的對話。

  「四強賽可別輸。」夜久說,「一路贏下去吧。」

  西谷猛地一點頭:「當然!」

  接下來就是慣例的收拾東西回休息室。

  男生們要換衣服,英美裡、潔子和仁花選擇出去等。

  靠在牆邊,英美裡順手翻開手機裡保存下來的對戰表。

  下一場比賽的對手,是四強之中最弱的那一個,烏野這一次簽運相當好。

  井闥山作為上一屆春高的亞軍,二號種子,當然是分在了他們對面的賽區。

  但與此同時,稻荷崎還有梟谷都分在了對面的賽區,這就不得不說一聲運氣了。

  「明天的四強賽是梟谷對戰井闥山啊……怎麼說呢,有點想看,但又沒那麼想看。」

  潔子很理解她:「畢竟贏家是決賽的對手呢。」

  「是啊,不管是誰進決賽,感覺都會很麻煩……」

  仁花跑去買飲料了,英美裡和潔子站在更衣室門口,一個站得筆直,一個半靠著牆壁說話。

  話說了半天,裡邊一直沒有動靜,英美裡感覺不妙。

  她敲了敲門,把耳朵附上門板去聽,依然是一片死寂。

  搞什麼,集體穿越啊?

  心想著反正也不是沒見過,她干脆推開門進去——

  就這麼狹小的、一個十平方米不到的更衣室裡,烏野人歪七扭八地睡倒了一片。

  幾個替補區的倒是還醒著,正姿態扭曲地想要靠近門邊來著。

  「……我想著不好大聲叫你。」菅原,這個姿態扭曲的家伙,正小聲解釋著,「一會兒把他們吵醒了。」

  「也難怪,大家今天確實是累壞了。」潔子說。

  她雖然只是在場邊看著,但心也始終懸得緊緊的,跟音駒的比賽有一種懸吊在半空中、兩腳踩不到實處的無力感。

  不像和井闥山又或者稻荷崎那樣真刀真槍的對攻,反而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抽冷子來一下。

  「跟研磨鬥智鬥勇是這樣的。」英美裡按了按太陽穴,「我大腦開發的程度又加深了0.03%呢。」

  說完,她開始活動手腕,笑容慢慢變得和善起來。

  菅原向後退了一步、又一步。

  不管她要干什麼,都跟他沒關系!!

  正好不遠處仁花拎著一袋子飲料回來,三個人一起進去,用非暴力不合作手段,挨個把裡面睡得香甜的選手們揍醒……不是,叫醒。

  「啊,你干什麼!」

  「我干什麼?我還想問問你干什麼呢?」英美裡呵呵笑著,將骨節按得哢噠作響,「身為隊長,不僅沒有起到監督的作用,還直接跟大家一起在更衣室裡睡著了?」

  「怎麼,明天不上場了?後天不比賽了?」

  大地相當委屈:「後天、後天的比賽也未必能上嘛……」

  後天是決賽,要能上場,前提當然是明天的四強賽必須得獲勝。

  但你小子,這、這是可以質疑的嗎?!

  菅原聽得倒吸一口涼氣。

  大地……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連這種話都能說得出口了!

  這麼想著,他加快腳步,走到緣下身邊。

  撇清關系,趕緊撇清關系!

  大地的凄慘下場暫且不表,烏野人開始慢吞吞地往場外挪動。

  「好餓。」

  山口扭頭:「阿月你也餓了嗎?剛剛日向也說他很餓。我這裡有巧克力,大家要不要吃一點?」

  「回去不是還要吃飯嗎?算了……」

  糟糕,被他們一說,英美裡自己也有點餓了。

  一想到這會兒晚高峰,回賓館怎麼也要半小時,等點餐送到也要半小時……

  她臉色更差了,差得日向原地轉身一百八十度,寧可貼著影山走,也不肯往她這裡靠近一步。

  走得遲也有好處,那就是場館裡確實沒剩幾個人了。

  連守株待兔的記者都以為烏野其實早早就已經離開,所以他們一路暢通無阻,從後台休息室走到了門口的大廳。

  「啊,那個不是……」

  潔子停下腳步,看了英美裡一眼。

  不遠處衝她招手的,不是幸村又是誰?

  雖然早就收到仁王通風報信,知道他空降東京體育館,但真正見到人,英美裡才忽然覺得,『啊,果然是很久不見』。

  ……感覺又長高了!

  他穿一身很簡單的衛衣配大衣,但版型很漂亮,挺括不失線條。

  灰色衛衣青春洋溢之余,又用羊絨大衣凸出了優雅的氣質。

  英美裡一看就說:「果然是搭配之神。」

  幸村笑:「之前幫你搭配的那一套,應該效果還不錯吧?」

  此前去國青合宿那天,英美裡的穿搭就稍微咨詢了一下自家部長。

  她點頭:「特別特別好,大恩不言謝!」說著,一個抱拳。

  幸村:……

  啊,這熟悉的,無語的感覺。

  他遞上一個塑料袋,身後真田幾人也紛紛做出同樣的動作。

  「剛剛等了你們一會兒,感覺是耽誤了,想著可能會餓,所以去附近買了點吃的。」他說。

  英美裡大喜,雙手接過:「謝主隆恩——」

  幸村手一抖,差點給她甩到旁邊地上,好在殘留的穩重讓他沒有做出這樣的事。

  面包放在英美裡的手心,看她立刻拆開開始享用,幸村又從塑料袋裡翻出熱騰騰的柚子茶,擰開瓶蓋遞給她。

  仁花張了張嘴。

  啊,她其實也買了飲料來著……

  但是看著這位不認識的學長,那熟練的動作,她又重新閉上嘴。

  這時候,好像不說話比較好。

  「怎麼說呢……?」

  田中摸著下巴,砸吧著嘴,用一種審視的態度看著眼前這一切:「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日向探頭:「什麼?哪裡微妙?我是覺得那個學長人還挺好的,雖然我好像沒怎麼見過。」

  田中哼哼:「你是沒怎麼見過。」

  但他們這些二三年級可沒少聽說過!

  立海大眾人嘴裡的部長,所謂跟德久學姐聯手,即可統治地球的宇宙大魔王之一!

  但是宇宙大魔王……在田中心裡,一直想像的是跟他們那個副部長差不多的形像——臉黑不愛笑、一皺眉就讓人心神俱震。

  這樣,才符合一個魔王該有的素質吧?

  怎麼也不會是這種……怎麼說呢……

  英美裡吃得差不多,抬頭一看,大家也都吃得七七八八,於是准備丟完垃圾重新啟程。

  幸村順手把裝面包的空袋子遞到她面前:「扔到這裡面吧。」

  英美裡給他豎了個大拇指,順手扔了進去。

  而就在此時,田中忽然悟了。

  這、這種感覺——

  幫忙搭配衣服、又很貼心地在學姐消耗完體力之後送上食物——他們顯然都是附帶——不管是擰開瓶蓋直接把水遞過去,還是恰到好處地准備垃圾袋……

  這一切的一切……!!!

  「賢惠!沒錯——」田中忽然說,「學姐,你的這個國中網球部部長,感覺好賢惠、好體貼啊……尤其對你!」

  他義正辭嚴:「就像是番劇裡幸福家庭的太太那樣,感覺會說『一路順風~』,還有『歡迎回來~』的類型!」

  「哈??」英美裡露出=口=的表情。

  果然是你啊,田中!原作裡唯一有感情線的家伙,果然是胡思亂想第一名!

  而且說誰不好,說幸村?須知神之子,作為神的孩子,約等於神!

  神是無情無義的、斷情絕愛的,神的孩子雖然沒到那個境界,但也差不太多了吧!

  順著田中的話,她忍不住想像了一下幸村談戀愛會是什麼樣子……嗯,腦子裡面只有他笑著給對方下絆子的樣子。

  怎麼想都想像不出來!

  正是因為在這方面的想像力匱乏,她笑得很輕松:「別開玩笑啦,我們部長壓根不是這種人設。溫柔,亞撒西——這個你懂吧?對世界上的所有人他都……」

  英美裡說著說著,忽然沒聲了。

  臉上輕松的笑容,也慢慢僵硬了。

  無他,只因為在她看向幸村的時刻,忽然驚愕的發現,這家伙的臉,居然慢慢、慢慢地變紅了。

  從耳根燒到耳尖,一路蔓延到整張臉。

  為、為什麼?因為剛剛田中說他賢惠嗎?

  可是幸村大人、阿村、村哥、精市君……!!!

  你做什麼反應都很正常,為什麼要臉紅啊啊!英美裡在心裡抓狂,這樣不就更加會被誤會嗎!

  難道你不應該鎮定自若地把田中的話堵回去嗎?說點什麼『本人對立海大全員一視同仁不搞特殊化』、或者『你以為你在揣測誰的心思、這可是神之子的心思』之類的話,不是都很好嗎?

  所以到底為什麼會表現得這麼局促啊?!

  英美裡微張著嘴,臉上驚訝的神色還沒有褪去。

  幸村知道她在看著自己,但……

  但是,英美裡要是能夠別看他就好了。

  他深吸一口氣,心跳恢復平靜,無視了眾人身邊尷尬的氛圍,也沒去和英美裡的目光對上,只是說:「還是先回大巴上吧。」

  大家夢游一樣跟著點頭:「嗯……好……」

  於是一行人,腳下懸浮地離開了體育館大廳。

  還站在原地的英美裡:……?

  ……等、等一下……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啊!!


第233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三十三天

  立海大眾人當然是不會和烏野坐同一輛大巴的。

  新干線也才半個多小時, 他們在東京連酒店都沒定,於是一出體育館就告別了。

  「不跟她打聲招呼嗎?」真田站住腳。

  柳:「你覺得她現在像是能跟我們打招呼的樣子嗎?」

  應聲望去,穿著烏野運動衫的少女兩眼發直, 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全靠旁邊的黑發少女攙扶著才沒直接走到垃圾桶裡去。

  真田:……

  他忍不住敬畏地看了一眼已經恢復正常的幼馴染。

  好大的威力啊……

  余光注意到真田的注目, 幸村瞥了他一眼。

  就一眼,又把真田看得扭頭了。

  ……好吧, 這人也沒恢復。

  真田望天。

  等立海一行人啟程走了, 烏野人也紛紛上了大巴, 一路鴉雀無聲,但看表情,每個人都儼然在盤算著什麼東西。

  而神游天外的某人反應過來時, 人已經坐在酒店房間裡了。

  英美裡一眨眼,又一眨眼:「……你們圍著我干嘛?」

  「——你!說!呢!」菅原來勢洶洶, 「說!那家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除了他, 大地東峰為首,身後呈扇形散開站著烏野的其他人。

  「老實交代。」連潔子都不站在她這邊了,「英美裡,那個網球部的前部長, 是不是喜歡你呢?」

  話是這麼問,但潔子心裡多少有個答案。

  英美裡……她自己大概率也不知道吧?畢竟她是純粹沒有那根筋的人類。

  今天以前,她甚至從沒有主動聊起過任何一個他們不認識、不熟悉的同齡男生。

  其他人忙著談戀愛的時候,她在折磨烏野人;其他人忙著分分合合的時候,她還是在折磨烏野人。

  其他人忙著跟同學介紹自己新上任的男友時,她在向大家介紹新拉來的合宿伙伴……

  所以看她確實被圍追堵截得說不出話來, 潔子又心軟了。

  上前兩步,護住自己的好友:「好了, 明天還要比賽。」

  「對!就是!」英美裡一下又精神抖擻,「明天還要比賽!四強賽呢,你們簡直成何體統!」

  說到自己的專業,又支棱起來了,甚至主動走到這面扇形人群的面前:「這麼晚了還在這裡八卦我,有這麼多精力不如攢到明天比賽的時候用!」

  說完,眼睛一眯:「明天要是因為這種荒唐的理由發揮失常,以至於輸了比賽止步四強,那麼不管是誰,都會成為烏野的千古罪人……」

  至於成為了千古罪人,會被如何對待……呵呵!

  後面的話,不用完全說出來,大家也能體會到她言語裡未盡的威脅之意。

  頓時引起一片慌亂,膽小如木下成田山口的,開始拉扯自己的同級生:「算了算了,都沒影子的事,非得知道做什麼……」

  整個聲討大軍,看上去氣勢洶洶,實則外厲內荏。

  除了上述幾個膽子比較小,一嚇就撤退的,還有日向、東峰這種其實只是好奇,並沒有那麼想知道的。

  更不用說,還有影山這種完全跟大家脫軌的。

  他還在那左看右看呢:「所以為什麼要把我拽過來?是要聚餐嗎?這麼晚?」

  什麼學姐喜歡的人……學姐最喜歡的,不是排球嗎!!

  英美裡如果知道他在想什麼,必然要捧臉尖叫『不是誰都像你一樣滿腦子排球!』,可惜她不知道。

  所以這時候,也只是抱著手臂,抬起下巴,挑釁地看著領頭羊菅原。

  圍堵我?以多欺少?

  哼哼,讓你看看什麼叫兵不血刃!

  菅原不甘心地嘖嘴。

  就差一點……!

  山口:「不,其實還是差很多吧!」

  要是學姐心裡真有一個答案也就算了,擺明了她也從來沒想過這回事,這哪裡是只差一點啊!

  明明還差了十萬八千裡!

  菅原走得不甘不願,但好歹是走了,大地和東峰在他背後衝英美裡擺手,意思是要算賬都找他,他們倆是無辜的。

  嘖嘖,友情!你們三年級組的友情也這麼脆弱嗎!

  英美裡沒好氣地點點頭,這兩個人總算安心地走了。

  潔子和仁花又在她房間裡多待了一會兒,也起身走了。

  眼看人已經消失在玄關,卻沒響起關門的聲音,英美裡正好奇呢,潔子探出腦袋,問她:

  「——真的不是?」

  英美裡抓狂:「真的不是!!」

  好不容易送走所有人,英美裡精疲力竭地洗漱上床,把自己埋在酒店厚重的被子裡,倒頭就睡。

  未遂。

  「滴滴滴!」

  「滴滴滴!」

  「滴滴……」

  「啊!煩死了!」

  她一股腦坐起來:「又干什麼、又干什麼!」

  撈過來手機一看,排球人、網球人、籃球人……有志一同,紛紛發來他們的疑問:

  ——「你什麼時候有男朋友了??!」

  好,好,你們在外面就是這麼給我傳謠言的是吧。

  英美裡面無表情地盯著全是未讀消息的界面,看了五秒鐘。

  五秒後,她手指往下一劃拉。

  ……打開了飛行模式。

  好了,一切就緒。

  這回是真的倒頭睡了。

  *

  一覺醒來,神清氣爽!

  昨天那個滿腦袋漿糊的她消失了,今天的她,是全新的英美裡,是充滿積極情緒的英美裡!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英美裡雙手握拳,向下一擺。

  加油!鹿小美!

  「親愛的表哥天童來電~確認不接聽嗎~親愛的表哥天童來電~確認不接聽嗎~」

  英美裡放下牙刷,臉一黑。

  鹿小美人設暫停,她先當一會兒奪命魔女。

  走到床邊,伸手惡狠狠抓住在枕頭邊充電的手機:「……喂?」

  如果丸井在這裡,大概能憑借他優秀的直覺判斷出此時的她正處在【無論如何不能招惹】的時刻,但電話那頭的天童是沒有這個眼色的。

  「喂喂?英美裡英美裡~」他的大嗓門不開免提也能隔空擾民,「我可是聽說了一件特大八卦哦~」

  「沒有的事。」英美裡語速很快,「不管你聽到了什麼都是以訛傳訛沒有男朋友沒有心上人什麼都沒有!」

  天童哼哼:「那可說不好哦,在這之前,你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吧?」

  「現在才開始考慮,怎麼能一口咬定完全不可能呢?」

  天童沒有說的是,昨天對他簡直是個不眠夜。

  作為此人唯一同齡血親,天童收到了數不勝數的騷擾短信、電話,只為了確定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倒不是說人人都對他和藹可親溫柔善良的親親表妹有非分之想,只是作為同輩裡的風雲人物,大家對魔女開花感到好奇,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只可惜天童沒辦法給出任何答案,即便是被他尊稱一句及川師的及川徹問起,也都是一樣的答案:「我不知道啊~」

  再問下去,就是:「問我有什麼用呀,英美裡是什麼樣的人,你們難道不清楚?」

  是啊,英美裡是什麼樣的人?如果真沒有一個喜歡的,那她也不可能因為別人起哄就稀裡糊塗答應呀?

  不管是冰山男還是笑面虎還是別的誰,只會統統被拒絕而已。

  英美裡,就是這樣一個女子!

  他說的不無道理,及川退了,黑尾退了,高尾退了,所有愛湊熱鬧的都被天童一句話喝退了。

  然後他自己跑來八卦了。

  「真就一個都不喜歡啊?」電話那一頭,沒有比賽的天童覺還賴在床上沒有起,「一個都沒有?」

  「也不一定要是那個部長君,其他人也不錯啊!比如我們及川師……」

  英美裡差點把牙膏泡沫吞進去:「想害死我可以用更簡單的方法,而不是讓我跟及川徹談戀愛導致乳腺增生。」一定會的吧!!

  天童咯咯直樂:「因為英美裡還沒有體會過戀愛這種感覺嘛,再說了,以後想分手,及川應該也很有經驗的。畢竟他被甩了那麼多次。」

  英美裡刷著牙跟他打電話,聲音嘟嘟噥噥:「你就不能替我操心一下今天的比賽?」

  天童大笑:「今天的比賽有什麼好操心的?我保證你家選手們今天一上場,肯定跟打了雞血一樣勇猛~」

  英美裡不信,結果一上場,真讓天童說准了。

  經過她昨天的警告,不想成為千古罪人的烏野人,一個比一個認真、一個比一個較勁。

  這群人放松的時候很欠揍沒錯,但關鍵時刻收心也很快,加上對面又是今年四強裡實力最弱的一支隊伍,竟然打得相當快。

  英美裡沉吟:「這,難道就是,八卦的力量?」

  仁花認真地把這句話記錄下來。

  烏野自己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畢竟上一場跟音駒打得很憋屈,這一場打得輕松一點,權當壓力對衝。

  結果旁觀的球迷嚇得不輕,不少人還在趕來的路上,就被通知比賽已經結束。

  這是發生甚麼事了?

  大家可以說是一頭霧水,觀賽體驗極差,於是紛紛上論壇裡發帖抱怨。

  【烏野吃槍藥了今天?打南鹿大附中那麼起勁?】

  【有沒有人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怎麼那麼亢奮?昨天打音駒有這個狀態也不至於打三局吧】

  【扒一扒那個總被選手偷看的JK教練】

  【聽說烏野球員被他們經理下咒了,真的假的?】

  烏野已經連續參加兩年春高,這下可讓球迷抓到了分析依據,頓時侃侃而談。

  某一篇帖子就是這麼寫的:

  「縱覽烏野在全國級別大賽當中的表現,尤其春高,一直都是開頭順利,中間吃力,後期勝利。」

  「越到賽季後期,發揮越好。」

  「我個人認為,除了選手自己的努力之外,和他們的教練也脫不了干系。」

  發帖人的表述特別奇妙,既然是好事,怎麼能叫脫不了干系呢?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個德久同學是在背後下了什麼黑手呢。

  於是底下的人紛紛開始玩梗:

  【啊啊沒錯,我舅舅的女兒的同學的表姐是場館清潔工,她親眼看見德久同學在給烏野人洗腦。】

  【就是就是,德久同學區區三年級JK就穩坐教練席,這後面沒有一點陰謀我是不信的。】

  【之前不是就一直說她改造球隊的能力堪比女巫嗎?】

  【女巫,那肯定要學魔藥課吧?保不齊就是用賽季前端的勝利之苦果,煉制了什麼奇妙魔藥,才讓烏野人成績突飛猛進的。】

  【既然是下在春高的咒語,不如就叫春日咒吧!被下咒的隊伍能夠在春高迎來能力範圍內的最好結果!】

  【嗚嗚嗚給我家隊伍接一個德久同學春日咒】

  【給我的升學考試接一個】

  【給我的握手會抽簽接一個】

  【什麼都接只會害了你們!】

  越是造謠的帖子,被頂得越快,很快就長久飄在主頁,尾巴上還墜了一個大大的【HOT】字樣。

  等打完稻荷崎的梟谷過來,烏野都已經收拾完賽場走人了。

  結果把木兔幾人嚇了一跳:「烏野這是吃了什麼魔法靈藥嗎?這麼猛??」

  尤其跟上一場打音駒相比,簡直摧枯拉朽,對手毫無抵抗的能力,壓倒性的優勢,2-0挺進決賽!

  赤葦看得心癢癢,每個人都鬥志昂揚,還一直昂揚到最後一刻,這是多麼令人心動的奇跡啊!

  尤其是看一眼木兔學長,更加心動了。

  又聽他們說起魔法靈藥,不由得想起自己剛剛看完的帖子。

  如果這真的是一種女巫的春日咒,他也一定要學會!

  於是立刻發消息咨詢:【學姐,這是怎麼做到的呢?】

  看英美裡不是很想回答,以為是她不方便說,又發了個可愛的[小熊捧臉表情]:【就算是……咒語,也沒關系的。請教教我吧!】

  英美裡:……

  這一刻她感受到的,居然不是憤怒,而是同情。

  赤葦啊,木兔給你的壓力,就已經大到能讓你相信『女巫咒語』這種東西的存在了嗎?

  她幽幽說:「首先,赤葦,你得是女巫啊。」

  「要不,先女裝一個,看看實力?」


第234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三十四天

  女裝是不可能女裝的, 腦子一抽發出那種消息,已經是赤葦平生最大的失誤之一。

  等冷靜下來之後,就掩耳盜鈴地補充一句:【其實我是想問, 學姐有男朋友的事是真的嗎?】

  英美裡,頓時臉色一黑。

  彼時烏野已經結束了四強賽, 正在常去的店裡吃晚飯。

  因為明天還有比賽,為了身體和狀態著想, 大家都沒有吃太多, 每個人大約就吃個七分飽, 正在懶洋洋的飯後閑聊中。

  他們聊天的對像從音駒一路說到稻荷崎、從排球一路說到航天,忽然不知不覺地聲音變小了。

  像什麼呢?很像非洲大草原上,原本正在撒歡的一群野鹿, 忽然停下腳步,警覺地湊到了一起。

  「嗯, 為什麼大家突然不說話了?」田中左看右看。

  影山很茫然:「有嗎?」

  但你也跟著聲音變小了哦!」

  「我也不知道, 我是感覺這時候好像說話不太好,所以就不說了。」

  「你小子居然也要學會讀空氣了嗎?!」

  但這問題始終沒有得到一個答案,田中於是在凳子上轉來轉去。

  這家飯店本來就鋪面狹小,他們一行人坐卡座都坐不下, 二年級帶頭坐在了板前的高腳凳子上。

  他在這扭來扭去,很快就失去平衡,差點摔個倒栽蔥。

  但也正是這個倒栽蔥,讓他一下跌倒在仁花、潔子和英美裡那一桌面前。

  驚險一抬頭,田中在生死徘徊的邊緣,頓悟了。

  怪不得大家不敢說話了!

  德久學姐臉色都這麼難看了, 誰還敢嬉皮笑臉地吃飯啊!

  好死不死,他當了這個出頭鳥, 英美裡眼睛一轉,目光落在田中驚慌失措的臉上。

  於是微微一笑:「怎麼,你是知道自己明天要首發,所以才這麼激動的嗎?」

  田中一愣,心裡恍然間如白鴿振翅騰空,飛速湧起一種復雜的感情——又驚又喜!

  驚的是被學姐盯上了,喜的是,他明天居然要首發嗎?!決賽!首發!他田中龍之介!

  大喜事啊!!

  他一個鷂子翻身爬起來,兩眼炯炯有神:「學姐,你說的是真的嗎?明天我真的能首發嗎?」

  英美裡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也懶得回赤葦的郵件了:「我有什麼必要騙你?」

  田中猛搖頭:沒有沒有、哪裡哪裡、怎麼會怎麼會!哈哈哈!「學姐,你說的是真的嗎?明天我真的能首發嗎?」

  中氣十足地笑著,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往下一坐……坐了個空。

  田中再一次摔倒!

  這回他確定不是他自己不小心,於是憤怒地一躍而起,開始尋找凶手。

  實際上凶手根本不用尋找,凶手就在他身邊:左邊緣下,右邊成田,連遮掩的意思都沒有,兩個人各自托著腮看他。

  「了不起了!」

  「現在是要首發的田中君了!」

  「我們都高攀不上了!」

  田中又想發怒,又覺得應該解釋兩句,但非要解釋吧,又顯得好像是在炫耀。

  於是郁卒半天,忍不住禍水東引:「那你們怎麼不說阿谷?阿谷才是每次都在首發吧!」

  緣下露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表情,仿佛聽見了什麼滑天下之大稽的發言:「你能跟西谷比嗎?嗯?田中君~」

  二年級生頓時在板前打做一團。

  這家店來了太多次,老板和大家都已經熟悉了,這時候也只是在廚房裡悶頭做菜,根本不維持任何秩序。

  店門外甚至掛了暫停營業的牌子,因為這群運動少年每次來都動輒十幾二十個人往店裡一坐,確實也沒法接待其他客人。

  好在明天還有比賽,英美裡也不能容忍他們就這麼胡鬧下去,八點不到,起身走人。

  一夜無夢。

  第二天醒來時,英美裡照例檢查手機郵箱——前一天晚上又開飛行模式了。

  不出意料的收到了數條報備的消息。

  春高的比賽時間不算特別固定,因為排球比賽的時間本身就不像籃球比賽那樣固定,所以有時候會根據場館空余與否來做調整。

  但不管如何都會提前通知,像今天的決賽就安排在了傍晚5點開始。

  所以早上到下午的時間,都留給選手自由安排——話是這麼說,但吃完午飯之後,一般就會統一組織去場館內部做熱身。

  所以烏野的大家不管有什麼想做的,一般都會放在上午。

  【form大地:我去跑步了,帶著影山一起,不用擔心。】

  【from菅原:我和緣下下去買泡芙了,日向他們不出意外應該都在房間裡,如果人不見了的話,記得聯系我,我們在外面幫你找。】

  最後是山口:【我和成田學長他們還有谷地同學一起在酒店餐廳這邊吃早餐,學姐也要吃的話可以說一聲,我們幫你占位置。】

  果然還是一年級小朋友貼心,英美裡回了一個『好』,起身洗漱出門。

  酒店的早餐無功無過,吃完之後,英美裡原本想說繼續自由活動,各回各房間,但日向突然提議要看一看梟谷的比賽錄像。

  梟谷,今天下午決賽的對手。

  「雖然好像已經很熟悉了,但是剛剛我在腦子裡面想他們平時是怎麼打球的、該怎麼應對,居然沒能想出來。」日向嚴肅說,「我,不想打無准備之仗!」

  英美裡:「這是從哪兒學來的?」

  日向:「大河劇~~」

  她抬起手上看了看表:「等會兒吧,等他們都回來就看。」

  一邊等人,大家一邊開始布置。

  這次比賽,烏野在酒店裡最大的一個房間——也就是三年級三人組外加日向緣下西谷三人一起住的總統套房——被直接征用了。

  客廳裡的電視機正好配備了錄像帶放映設備,等大地菅原他們回來後,烏野眾人二話不說,一大早在酒店房間裡看起了梟谷的比賽錄像帶。

  他們著重看的是梟谷剛進春高時打的第一場,和昨天對戰稻荷崎的那一場。

  「第一場的時候,很明顯梟谷其他人都是一個整體,只有木兔稍微有點脫節。」

  「有嗎?」日向好奇,「學姐為什麼會這麼說呢?」

  英美裡問他:「雖然看上去他第一輪的發揮還不錯,對吧?」

  日向點頭。

  「但其實他和整個隊伍是割裂的,赤葦每次給他球的時候,必須保證其他人在物理上和木兔有一定距離,也就是說,木兔是一枝獨秀,凸顯出來的那一個。」

  「從這個角度來看,當時可能是因為時隔一段時間的正式比賽,所以沒有來得及進入狀態,但再看和稻荷崎的這一場……」她指了指屏幕,「這裡。」

  眾人紛紛順著她的手指看去。

  影山不自覺地思考起來:「這裡……其實木兔學長和木葉學長的位置是有一點重疊的。」

  「對。」大地也說,「畢竟賽場就這麼大,還要站下六個人,一直在跑動的話,總會有重疊的情況,不過赤葦居然直接給了呀。」

  二傳手在面對這種情況時,最初級的思路,大概就是繞過難以處理的部分。

  畢竟除了這兩個人之外,場上肯定還有其他的攻手是空閑的。

  影山想了想:「也要看是誰吧?如果是日向和東峰學長的話,我會給,因為日向搶不過……」

  日向:「喂。」

  「但如果是他和月島的話……」影山眉毛皺得都快打結了,「感覺會打起來。」

  月島:「才不會。別用你的頭腦揣測所有人,謝謝。」

  剛剛還不太能理解英美裡為什麼說木兔沒太融入團隊當中的日向,這時候忽然大呼:「我知道了!我懂了!原來是這樣!原來是因為這個球赤葦學長給了方向之後,木兔學長假裝要扣,但其實沒有爭搶,而是作為誘餌負責吸引稻荷崎的注意?」

  他若有所思:「所以……可以認為他是融入進去了,和團隊的步調保持一致,是這樣嗎?」

  英美裡點頭,她看了日向一眼,欲言又止。

  說實話,修改劇情這種事做起來當然是很爽的,尤其她改了之後,結果都是朝好的方向在發展。

  但有的細節,和原作出現了參差,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就好比日向現在對於誘餌的定位,依然沒有很大的自覺。

  這種事又不是她再三強調、重復,就能讓人聽進去的,最重要的是他自己要真正理解到,作為一個負責快攻,而且掌握著神秘武器的一年級,在隊伍裡——而不是在他和影山狹窄的雙向交流中——怎麼樣做才是性價比最高的選擇?

  中午飯一吃,時間就過得很快了。

  天色漸漸變暗,冬天的東京,不管是多麼強壯的運動少年都必須把自己裹成一團才敢露面。

  「喲,那不是德久學姐的國中同學嗎?」宮侑老遠就開始喊,「也就是說……」

  他目光逡巡一通:「那個紫色頭發的,應該是就是網傳男友了?」

  男友風波鬧得天下皆知,身後的黑尾也說:「早知道那天不走那麼早了,留下來說不定有好戲看呢。」

  兩支隊伍一碰面,那就是一群輪胎人碰上另一群輪胎人。

  穿得相當厚實的研磨被拎出來:「孤爪同學,你應該也知道點內幕消息吧?不是好朋友嗎?說說嘛~」

  研磨呵呵:「我開了錄音,你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會成為我提交給英美裡的證據。」

  宮侑:「誰怕你嗚嗚嗚嗚——」

  宮治把他嘴一把捂住:「我怕,我怕行了吧?」

  眼看門口的人越來越多,兩隊也不糾纏,一路熟門熟路地穿行在體育館裡,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只有真正坐在觀眾席上的那一刻,耳邊山呼海嘯,全是另外兩所學校的名字時,他們才真正體會到,『啊,原來決賽已經跟自己無關了啊』,這個事實。

  才真正體會到,原來只是做一個觀眾,是這麼讓人不滿足的一件事。

  「——所以,好好表現吧。」

  英美裡聳肩:「不然,看台上那群人可能會擼起袖子下來把你們揍個半死。」

  寶貴的機會面前,不管再怎麼珍惜都是應該的。

  眾人紛紛站直:「是!」

  賽場頂端懸掛的電子鐘,正在一驚一乍地跳動著:16:57、16:58、16:59……

  17:00,到了!

  「嗶——」

  長長的一聲哨音。

  裁判站在網邊,並沒有發出額外的聲音,只是做了個手勢。

  但場內外的氣氛,眨眼就沸騰了。

  「衝啊!烏野!把貓頭鷹揍得滿地找牙!」

  「梟谷加油——今天一定要把烏鴉的毛拔干淨!!」

  「加油啊木兔!」

  「月島君加油~」

  「老天保佑今天木兔能跟第一場開賽時候一樣在場上夢游……」

  「哈?那我祈禱今天月島像上次對音駒的時候一樣被耍得團團轉吧!」

  「你說什麼?!」

  「你才是呢,你說什麼啊混蛋!」

  混亂的應援和倒彩聲裡,兩支隊伍,走到了賽場正中。

  木兔和大地,重重握手。

  喧嘩的聲音一頓,隨即又爆發出更大的聲浪。

  因為他們都知道——

  烏野,對戰梟谷,比賽——即將開始!!


第235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三十五天

  烏野今天的首發陣容是影山、日向、月島三個人雷打不動, 主攻手當中的大地被田中替換,東峰和西谷照常出場。

  雖然只是換了一個人,但解說立刻很敏銳地意識到:「今天烏野的攻擊性很強啊。」

  他又看了眼對面:「梟谷也已經准備就緒!春高決賽的第一局, 首先由烏野東峰發球——」

  最後一場比賽的第一個球。

  這樣的詞組,有一種細微的矛盾感, 東峰站在底線後,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其他人也許上大學還會打球, 也許他們在不同的大學就讀, 也可以抽空一起打球……但英美裡不會。

  同為三年級, 東峰雖然不能說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但肯定要比一二年級更了解她很多。

  畢業之後的英美裡,雖然大概率還是會做這一行的工作, 但據她自己說,肯定不會留守一線了。

  這事他們之前也聽日向幾個人說過, 她已經在跟人合作運營俱樂部, 為此甚至收購了黑狼,這手筆一看就不是鬧著玩的。

  所以不管跟別人是怎麼樣,能夠作為英美裡的隊員,在她手底下征戰的機會……

  東峰想, 不管是他們,還是一二年級的學弟,都已經是最後一次。

  最後一場比賽。

  但他的胡思亂想並沒有多久,只是5秒。

  因為發球留給他的時間,就只有5秒。

  5、4、3、2——

  壓住裁判吹哨前的底線,東峰, 大力跳發!

  ——直接得分!!

  「我天哪,開門紅!」

  「你的球打得也太好了——」

  「剛剛那個發球居然沒接到嗎?梟谷是不是沒回神啊?」

  「你在旁邊看著當然覺得好接了……」

  也許看台上的觀眾並不知道什麼叫做『進回憶必得分buff』, 不過這不妨礙他們覺得自己上就一定行。

  但對於梟谷來說,這也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失誤。

  「沒事。」性格穩重的鷲尾,搶先發言,「不著急,一分一分來,先把他的發球輪打斷。」

  幾人對視一眼,都知道他說的是最要緊的事:畢竟東峰第一個球手感就這麼好,真讓他打順了,恐怕就不是一分兩分能夠解決的問題了。

  「明白!」

  東峰第二次發球,依然是大力跳發——他至今沒能練成跳飄的手法,這一次被猿杙算准落點,兩臂一伸,接了起來。

  赤葦將球給到木葉……

  「快攻!干脆利落!」

  這解說從一開始就很興奮:「觀眾朋友們應該都很清楚,梟谷和烏野之前也是有在賽場上較量過的,那時候是烏野2-0勝利,但也不能說是壓倒性的強過梟谷。」

  「並且梟谷今年也是打敗了井闥山挺進決賽的,兩支隊伍的實力可以說是伯仲之間!光從目前的局勢來看,其實兩支隊伍的態度都很明確……」

  「看來是不打算試探了。」研磨淡淡地下了批語。

  這種趨勢實在很明顯,比起烏野之前跟音駒那樣你來我往、互相試探彼此底線的做法,今天他們和梟谷的比賽,簡直可以說是開誠布公,毫不留情。

  雙方一時之間,不約而同都著重用起了網前快攻!

  王牌的重扣固然可怕,但快攻才是能夠迅速拿到優勢、將對手的心理防線擊垮的方式!

  雖然並沒有什麼明文規定,但既然已經較量上了,那麼誰先轉而去尋找自己家王牌,好像就輸了一樣。

  原本是為了得分而選擇的副攻搶攻,這時候卻有些騎虎難下,成為了所謂的尊嚴之戰。

  ——又是木葉扣球!

  田中接起,他的一傳不說有多優秀,但至少是夠用的。

  影山上手,直接越過日向把球給了月島。

  後者剛剛起跳,梟谷就已經扯起了三人攔網。

  「……他們現在反應這麼快了?」英美裡挑眉,「這些家伙,合宿的時候該不會在給我逢場作戲吧?」

  這話她自己說出來都不太相信,先不說《排球○年》這部番裡,本來也不存在這麼勾心鬥角的設計,光是梟谷這學校的特性……

  你要說是音駒藏了一手,她還勉強能相信,梟谷……

  只是不管英美裡相信與否,梟谷的三人攔網都已經出現在了月島面前。

  六只手你挨著我,我挨著你,中間毫無縫隙,烏雲壓頂一般,將月島面前的視野攔得密不透風。

  應該要打過去才對的……他是攔網位,扣球得分,本來就該是他的職責……!!

  月島心裡翻江倒海。

  這一刻,他所想到的不僅是自己平時對日向在攔網上水平的挑剔,還有上一次面對音駒時,被攔得一塌糊塗的窘境。

  『砰』!!!

  只是,腦子裡紛繁復雜的想法,對比賽沒有任何幫助。

  「5-3,梟谷得分!」

  直接攔網得分!

  「唉呀呀,果然還是眼鏡君比較懂得尊重學長,扣球都不用全力的~」

  木葉看月島猛然抬頭,還不忘對他眨眨眼:「謝謝你噢。」

  「……我感覺月島要變身了。」日向說。

  影山不解:「為什麼?變身成什麼?他、月島,還有什麼其他的身份嗎?」

  日向:「感覺會變身成哥斯拉。」

  月島幽幽轉頭,朝他看過來。

  盡管有鏡片遮擋,一雙眼睛也像寒冰一樣冷,看了叫人直打哆嗦。

  日向:「……感覺在變身哥斯拉之後,第一個死的會是我。」

  但他的精神狀態異於常人,雖然眼睜睜看著月島被人直接攔死,但日向一抹臉,又陽光燦爛地撲了上去。

  「哎呀,沒關系嘛,就是一分而已!而且剛剛三人攔網,這確實也沒辦法呀!你就不要想太多啦……」

  月島不理他,心裡卻想,如果剛剛那個球換成是日向……

  換成是他的話,未必不能得分。

  梟谷攔了月島的球,當然要乘勝追擊,影山更不能在這時候退縮,於是快攻對打的情勢愈演愈烈。

  雙方都不肯放棄快攻,得分的速度自然也比其他任何一場比賽都要更快。

  越快,失誤越多、漏洞越多,思考的余地就越少了。

  再沒有誰比網前幾個人更清楚這一點,不能再這樣下去,速度越來越不受控,再這樣對攻下去,必然會是以局勢傾塌、某一方大量失分以至於不得不暫停才能告終……!

  但作為網前副攻,本來就身在局中,難道球到他們手裡還能不打嗎?

  眼看雙方就這麼僵持住了,一直沒什麼出彩表現的木兔,突然開口:「赤葦。」

  赤葦回頭:「木兔學長?」

  「給我球。」他說。

  選手們的身體都已經漸漸熱起來了,臉頰上淌下汗珠,負責清潔場地的後勤人員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衝上來拖地。

  但木兔的側臉看上去卻相當精神抖擻。

  這固然是因為前半局兩支隊伍的托球都集中在副攻手,但……

  赤葦心知肚明,木兔學長,對自己體力的控制也越來越有章法了。

  有時候他會覺得很奇怪,覺得木兔學長好像什麼都沒有考慮,但更多的時候,他會在不經意間驚嘆於學長的准備周全。

  更神奇的是,這不是經過思量之後的准備周全,而是全然出於一種直覺。

  一種足可以稱之為天賦的直覺。

  於是他點頭,就像之前的無數次一樣,並不問木兔為什麼要這樣做,只是說:「我明白了,木兔學長。」

  機會來得很快,12-10,烏野領先兩分,月島發球。

  這對於梟谷來說不成什麼負擔,一傳很漂亮,赤葦心念一動。

  「木兔學長!」他喊。

  「哦,竟然是梟谷先做出了讓步?」解說挑眉。

  剛剛這兩支隊伍一直在比拼網前副攻的實力,即便是影山,也很少給他們的主力王牌東峰傳球。

  雖然說這樣的較量有些不明智,但也確實是賭上了士氣,主動退讓,多少會有些……

  他話還沒說完,木兔火箭炮一樣的重扣,已經砸在了烏野的地板上。

  「能得分,不就足夠了嗎?!」木兔兩手叉腰,仰天大笑,「嘿嘿嘿!不管是誰得分,難道不都是我們梟谷的得分嗎?」

  11-12!梟谷將分差縮小到一分!

  這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一分,甚至沒能讓場邊的觀眾投入更多注意。

  但英美裡注意到了。

  她搖搖頭,臉上卻並不是生氣的模樣,反而有些笑容:「這一招確實也只有他能用啊。」

  雖然說兩只隊伍都受限於所謂的、副攻比拼不能退讓的名頭,但不管對哪一方而言,都不是什麼好事。

  烏野當然也想從其中擺脫出來——不說別的,光是他們對田中和東峰的利用率,就已經低到了一個可以說是浪費的程度。

  但不管是影山還是月島還是東峰,好像都沒有想出什麼辦法。

  這種時候,也確實只有像木兔那樣的攻手,那樣富有引導力和渲染力的王牌主攻手,才能夠從僵局裡撬動一絲機會吧?

  英美裡暗嘆,所以接下來短暫的優勢,也不是不能夠預想到的。

  她雖然預想到了,但其他人顯然沒有。

  尤其是場館裡的觀眾,只會發現原本還是烏野兩分領先的優勢,忽然被梟谷接連追分。

  從木兔得分的那一球開始,11-12、12-13、14-13、16-13……

  兩分的優勢,變成了兩分、甚至更多的落後!

  「雖然說是讓他們搶先一步……」田中抹一把汗,語氣已經有些不由自主的咬牙切齒,

  「但也不至於這樣吧!!」

  西谷補充:「龍說得沒錯,旭學長,你沒覺得梟谷稍微變得有點奇怪嗎?」

  不管是好的變化還是壞的變化,在他這裡永遠都只是一句奇怪,東峰早就習慣了。

  他想了想:「是有一點。雖然說在打對攻,但他們好像不是特別的……突出?」

  他想了半天,只想出這樣的一個形容。

  日向摸不著頭腦:「不是特別突出,這是什麼意思?」

  但比賽沒有給任何人解釋的余地,赤葦的不知道第多少次發球。

  梟谷的連續得分,讓他的發球輪也在不斷延續。

  他的發球殺傷力並不強,梟谷眾人對此心知肚明,反而不會再被烏野接住之後就驚慌失措,而是早早就做好了預案。

  影山對他們這種未雨綢繆的態度,感到相當不爽。

  二傳手要騙人、要出其不意,最好的先決條件當然是對手自己就已經亂了陣腳。

  只可惜梟谷這三四十分打下來,完全沒有這樣的預兆。

  ……一點點都沒有。

  這也太奇怪了,不是嗎?影山這樣想著,試探性地自己將球撥過網。

  二次進攻!

  出人意料的攻擊,確實讓梟谷眾人感到了吃驚,但網前的調動依然十分有序。

  木葉起球,赤葦給到木兔!

  如果說影山和日向的配合是分毫不差,那麼剛剛這個球,梟谷網前三個人的配合,就是絲毫不亂!

  「17-13!」裁判宣布,「梟谷得分!」

  又是一記來自木兔的扣殺!

  英美裡抿了抿唇。

  不對。

  木兔的水平當然是超乎常人的厲害,但以往的表現也一樣強勢,並沒有到烏野束手無策的地步。

  所以他們能夠取得這樣的優勢……這樣穩定的、長久的優勢……

  一定是有別的原因。

  她側過臉:「仁花,梟谷的一傳數據呢?」

  比賽是不等人的,烏野當然不甘於梟谷這樣蠶食鯨吞地攫取優勢,赤葦又一次發球後,影山用日向騙走兩個攔網,將球給了田中。

  這一次順利扣球,終於將赤葦的發球輪打斷——光是他一個人的發球輪,就已經得了五分——球權交換到了影山手中。

  大家對他顯然抱有厚望,影山知道,甚至已經過了引以為豪的階段,他的心情很平靜。

  只是站在後場,從一個發球手的角度去衡量梟谷的時候,他忽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沒有漏洞。

  這樣的說法也許太誇張,但至少在影山看來,完全沒有能夠讓他發球得分的漏洞。

  能怎麼辦?難道不發球?不可能的。

  哪怕只是衝開一點他們防守線也好,總要、起到一點作用!

  影山跳發!

  「這個球發得很漂亮——梟谷接得也很漂亮!!」解說驚呼,「木兔接球!觀眾朋友們,雖然木兔接球的次數很多,但大家都知道,他的姿勢千奇百怪,一傳質量也說不上高!」

  「但在此時此刻,面對影山,這個全國至少是前三的發球頂尖人物的大力跳發,他接出了一記堪稱完美的一傳!!」

  赤葦仰頭,毫不驚訝地注視著球的弧線,輕巧跳起:「木葉學長。」

  「嗨喲~」木葉也同樣跳得很輕巧。

  快攻,扣球!!

  18-13。

  扣球的聲音,裁判的聲音,歡呼的聲音。

  都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東峰也好,西谷也罷,只能看見場邊的記分牌輕輕一跳。

  五分的分差。

  五分,一道隱形的鴻溝,五分以內,都能讓人有一種『啊,好像還可以追上』的感覺,但五分之外……

  影山的發球輪只一球就被終結,梟谷鷲尾拿到球權。

  雖然能打出跳發,也確實瞄准了右後角,但西谷接起來並不難。

  影山將球給到田中——人在邊線,最容易出其不意,打出梟谷無法防守的球。

  只可惜梟谷的攔網同樣來的很快,鷲尾、木兔、赤葦,三人齊聚,偏偏田中在身高上並沒有過人優勢……壓線球?

  挑戰?賭一把?

  ——不行。

  他這麼告訴自己,18-13,這不是一個他能夠放開手腳隨心所欲的比分。

  如果壓線球失誤,出界丟分,那就是19-13……

  但想要得分!

  太想得分,想要用自己的手,將影山的托球扣下去,想要為隊伍掙到這一分!

  田中咬牙,肩膀轉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在三人攔網的死角壓出一道斜線!

  可以、可以扣下去!月島眼睛都亮了,這時候他應該先到網前補防……

  卻沒有聽見球落地的聲音。

  甚至那道斜線只射到一半,就被人毫不留情地截斷。

  木葉,不知道什麼時候補了上來——田中面對的不是三人攔網,而是整整四個人的攔網!

  「也就是說,想把五分的優勢牢牢抓住。」黑尾解讀,「所以不惜一切代價,不能讓他們追上這一分?」

  研磨點頭:「是赤葦想的吧?也只有他了,好毒的伎倆哇……」

  黑尾:……

  夜久:……

  海信行:……

  黑尾:「看來你的自知之明和你的體力一樣少。」

  他們當然能輕巧地談論這個球,但對於烏野來說,這卻是不得不接下來的一分!

  不說其他,哪怕只為了剛剛打出絕妙斜線球的田中,也不能讓這一分丟在他們的場地!

  於是東峰魚躍而上,毫無顧忌地用手肘在地板上剎車,劃破一長串火辣辣的疼,也勢必要將木葉的攔網球接起!

  影山目光一凝。

  不好!

  東峰學長離網太近,稍微一用力就會直接飛到對面去,這個球又只圖接起沒有考慮角度和弧線,墊得非常高。

  也就意味著……

  木兔,原本就守在網前的木兔,原地起跳,右臂掄圓——儼然是要和音駒此前一樣,打下一記探頭!

  木兔的球本來就重,以他的力氣和速度,就算只是普通進攻也夠大家吃一壺,更何況探頭?

  西谷在右後角,東峰剛剛接完一傳,影山不能動……

  不可能、沒道理、絕無機會,是這樣沒錯,每個人都很明白這個道理沒錯——

  但是,絕對不能讓他們拿到五分的分差!!

  「接住!!!」

  烏野的每一個人,心裡都有著如出一轍的吶喊。

  但能接球的,最終只有一個人——

  日向,挺身上前!!

  木兔的扣球如果只論強力,完全可以和牛島相提並論。

  當這樣強力的球轟到人的面前時,柔軟的軀體似乎完全不堪一擊,更不用說日向……

  但他接住了。

  接得狼狽不堪,被轟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但他沒有讓球落地!

  不僅沒有讓球落地,反而高喊:「影山——」

  影山咬牙:「還用你說啊,笨蛋……!!」

  日向當然不是在請求他什麼,倒不如說是在要求他什麼。

  這個一傳接得相當糟糕,已經飛出了場外,這時候還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架勢——

  但影山也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架勢。

  不管不顧,全然不復在球場上運籌帷幄冷靜自如的姿態,他一路衝到廣告牌前,飛躍起身!凌空長傳!!

  而日向、剛剛才接完這一記一傳的日向,早已經飛身到了網前!

  沒有任何人能比得上這一對搭檔的速度,從這一賽季開始到現在,只要給影山一個還算看得過去的傳球,他就能夠跟日向打出無人能敵的配合!

  但……不管怎麼說、這樣的球也太……太過分了吧!!!

  梟谷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日向凌空起跳——如一只剛剛成年的烏鴉試著飛翔一般,興奮而又驕傲地,重重一扣!!

  「14-18,烏野得分!!」

  盡管仍在落後,但烏野的每一個人,眼神都熠熠生輝。

  這一分,他們拿下了!

  也不知道是誰的聲音,總之英美裡聽得很清楚,有人在嘶喊、在憤怒、在興奮、在躁動不安:

  「休想把我們甩開——梟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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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三十六天

  「剛剛那個球是10號接的嗎???」

  「嚇死我了, 我都沒敢看!還以為他會被直接轟飛呢!」

  「……這就有點誇張了吧,只是打排球,又不是搞什麼科幻創作。」

  不, 有時候排球跟科幻創作也沒有區別了。

  英美裡抽了抽嘴角,尤其在這是個綜漫世界的前提下, 沒見日向都能欲與火神試比高了嗎?

  不過剛剛那個球,他能接起來, 完全只是有賴於他平時的情分訓練, 倒也跟科幻沒有什麼關系。

  觀眾們就算再不會看球, 但扣殺得分,和精彩一傳總是能夠看懂的,當即鼓起掌來。

  而站在場中的日向, 對此卻毫無反應。

  他感覺自己的血液如同沸騰一般,咕嘟咕嘟地冒著泡, 使他完全沒有心情去考慮其他的任何事情。

  剛剛那個球, 居然是他接的嗎?

  一傳是很重要的,自從加入烏野以來,日向被更正了無數個他對排球似有若無的常識,而這無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

  一傳有多重要呢?簡而言之, 一傳給不了好球,那他日向翔陽就沒有球可以打,就是有這麼重要。

  ……但這難道不是西谷學長和大地學長該做的事嗎?

  千萬不要誤會,日向並不是覺得一傳就合該讓他們兩個人去接,只是從能力上來講,西谷學長也好, 大地學長也好,有這樣強勁的一傳能手在, 他又何必要去插一手呢?

  不管是個人偏好還是得分效率,都讓他的理智並不能夠接受。

  都讓他沒有在一傳的訓練上,花太多的功夫——完成學姐安排的內容,大概就是這樣了。

  而僅僅如此的一傳水平,在賽場上……

  日向剛剛,已經充分地、切身地體會到了,不、不只是這一次,在整個賽季裡,他已經體驗過很多次了。

  但直到剛才,他親手打下那一個由他接起、由影山托給他的球,他才意識到——啊,原來一傳就是這樣的工作。

  一傳就是負責把每一分救回來,把每一球墊起,給每一個攻手一次能夠起跳扣殺的機會。

  一傳,就是有這樣重要啊。

  而他的水平在這樣重要的環節,實在是排不上號。

  這就是他在剛剛那個球裡忽然體會到的一點。

  「日向他,應該沒有專門受過一傳方面的訓練。」

  梟谷也在談論著剛剛這一個球,沒辦法,日向那個一傳接得石破天驚,加之影山的配合又相當到位,兩個離譜的人湊在一起打出一個離譜的球,讓人不得不多加關注。

  「確實。」鷲尾點頭,「尤其他剛剛接完球之後,其他攻手跑動的路線也顯然是完全沒有考慮過的。」

  正如英美裡和烏野眾人所感受到的那樣,梟谷在全國賽季之後,是狠下心拼命練過一傳的。

  這也不算什麼秘密武器,只是他們每個人的平均水平都得到提升之後,整支隊伍的失分率一下子驟減。

  同時,一傳有了保障,二傳給球的效率和質量都會提高。

  也正是這樣的鍛煉,讓他們更加深刻地體會到日向剛剛的那一球……確實只是僥幸。

  既然如此,他們就更不會輕易放棄。倒不如說梟谷的戰術從最開始就已經確定好了,決賽是5輪制,他們從沒考慮過能夠在第四局之前輕松解決烏野。

  這是一支不管誰來都必須要認真對待的隊伍,對於梟谷來說,首先拿下第一局是有必要的。

  手握一整局的優勢,在之後的每一步都能有更好的選擇。

  而同樣,對於烏野來說,第一局打到現在,士氣由高到低,再重新翻上另一個高峰,他們同樣有信心理由相信自己會拿下第一局。

  雙方針尖對麥芒,又一次回到了剛開局那會兒互不相讓的局面。

  影山飛一個球給東峰,赤葦立刻就飛個球給木兔。連續得分的機會少之又少,最多不過兩分,立刻會被搶走發球權。

  這樣的情況之下,梟谷最開始占據的四分優勢,就顯得格外突出。

  第一局打到末尾,24-22,烏野盡力將分差縮小到兩分。

  但關鍵時刻,赤葦的發球輪,用他並不算強勢的跳發意外發球得分,25-22,先下一局。

  「也確實應該會是這樣。」看台上,尾白舒展了一下手臂,「畢竟梟谷志在必得的那個勁兒,還是挺強硬的。」

  從一上場到現在,烏野的陣容體現了他們想在攻擊方面取得成就的信心,但要說誰更強硬、更能讓看客們感受到這種強硬……

  在他們在這群作壁上觀的選手看來,恐怕還得是梟谷。

  梟谷的強勢和勢在必得,並不像烏野表現的那麼鮮明,那麼激烈,反而不容易被察覺到。

  但一整局比賽打下來,即便不在場中,大家也多少能感受到他們的變化。

  不就是練練一傳嗎?誰不會練啊?宮侑陰陽怪氣,今年回去我就狂練!誰都別想逃跑。

  他戳了戳角名:尤其是你。

  角名假裝沒聽到。

  他可不敢回頭跟宮侑對罵,畢竟北學長也坐在後面一排,回頭面對的,可就不只是宮侑了!

  「嗯嗯,這一局也打得不錯啦……」黑尾說,「不過,還是希望烏野能夠更精神一點呢。」

  飯綱端詳了一會兒局勢,忽然冷笑:「那家伙,該不會心軟了吧?」

  心軟?

  誰?

  *

  對烏野來說,暫時的落後也確實沒給他們造成太大的影響。

  「主要還是日向你剛才的表現太提氣了!!」西谷表揚他,「很好!很有精神!」

  日向不好意思地撓頭:「嘿嘿,還是多虧了大家一起幫忙。」

  月島:「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們贏了一樣。」

  哪壺不開提哪壺,別說日向,西谷都給他翻了個白眼。

  菅原挽尊:「不是不想贏,而是能夠很坦然地接受一切結果……這也是一種智慧!」

  英美裡呵呵:「是嗎?」

  所有人:……

  大家齊聲呼喊:「要贏!一定要贏!」

  贏是一定要贏的,但是怎麼贏呢?

  「之前我接那個球,其實也很明顯。」日向抓著影山討論,「我們倆的快攻他們還是不太能接。」

  東峰頷首:「田中的邊攻也不錯的。」

  他能在這裡悠閑地誇獎別的攻手,完全是因為他自己依然穩坐得分率第一的寶座。

  不聲不響,替烏野拿下不少分數。

  「所以我覺得要不就讓我一直在網前?像之前木兔學長引開攔網那樣,而且必要的時候我也可以做攔網嘛!……什麼嘛你那個表情,有更好的想法就說出來聽聽啊!」

  月島在旁邊沉默地聽。

  之前,國青合宿回來,他聽說了學姐要簽人進俱樂部的事。

  月島肯定是不會想要繼續往職業方向發展的,他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現在在社團活動裡混一混可能還不錯,但職業……

  技巧能力都暫且不論,他自己本來也沒有那麼強烈的欲望,能夠為了排球拋棄一切。

  但日向和影山是很堅定的,兩個人都說,就算不一定會和學姐的俱樂部簽約,但職業這條路是一定要走的。

  可能會去不同的俱樂部,可能會天各一方打排球,但總之是要打排球的。

  月島心說你們要不再想想……畢竟身為東亞三卷之一,運動員這種東西對他來說,還是太過鏡花水月了。

  只是真正走到這一刻……

  最後一場比賽,雖然不是他和影山日向這幾個家伙的最後一場比賽……

  月島放下手裡的水瓶。

  不在這時候竭盡全力,那又要在什麼時候竭盡全力?

  西谷學長已經起身了:「走咯!上場!」

  他兩手撐著膝蓋,慢慢站起來,混著眾人的聲音一起回道:「是!」

  第二局開始得很輕松。

  梟谷是從一開始就打的很輕松,他們好像沒有什麼心理負擔,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有赤葦在中間調控,就像地心引力一樣牢牢拽著這群放飛自我的學長,反而讓他們有了更多發揮的空間。

  而烏野也不像第一局那麼緊繃,每一分都不能丟、每一分都要全力爭取,這種心態固然沒有錯,但太偏執,對選手的發揮沒有好處。

  人人都知道這個道理,只是有時候,急於求勝的心理壓在胸口,沉甸甸地無法掙脫,由不得選手跳出這個怪圈。

  所以剛剛一局結束,英美裡除了下一局的方向,什麼也沒提。

  勝利、冠軍、榮譽獎杯,這些固然很重要,但每個人開始打排球都是因為喜歡、因為鐘愛打排球的感覺,才會堅持到現在。

  所以,套用那句俗套的話——英美裡想,充分地去享受比賽吧。

  按她對自己的心理剖析,這大概是一種即將離職的監獄長對犯人們難得的一絲心軟。

  即便拿不到冠軍、即便在最後一場比賽,留下一個不大不小的遺憾,對於她來說,也並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

  不過能贏,當然是最好的。

  大約梟谷也有類似的想法,第二局的節奏立刻就慢了下來。

  這也是因為雙方在比賽當中深入接觸,更加地了解了對方的做派,自然不會像第一局丟分那麼快。

  打了半天,比分也才5-5。

  梟谷的網前,木葉眼珠一轉:「怎麼,眼鏡君還是這麼沉得住氣啊,我以為你會很想要得幾分來證明自己,沒想到這麼穩重~」

  他的誇獎讓月島臉上的肌肉輕輕地抽搐了一下——絕對不是出於任何高興的原因。

  第一局裡,他就在這位木葉學長手裡吃了不少苦頭,那固然可以用『不熟悉』來開脫,但月島並不是一個愛給自己找借口的人。

  他嘗試著復盤,嘗試著破解木葉學長的圍堵,也許有一些收獲,但他應該從何下手?

  如果第二局還是重蹈覆轍,那他還有什麼資格……

  還有什麼資格,做烏野的首發副攻手?

  月島的腦子裡冒出一個很少出現的想法——他今天的得分沒有田中學長多。

  影山在對攻手的使用上,沒有什麼明顯的偏好,一定要說的話,他給日向的球和給東峰學長的球其實差不了太多。

  而他們兩人拿到托球的次數會這麼多,也只是因為他們的得分率更高。

  下球更有效率,當然就有資格拿到更多的球,這跟身處什麼位置是沒有關系的。

  月島曾經估算過,他的得分率在隊伍裡基本能排到第三,平均一下攔網的得分,可能還會更高。

  當然,平時的他也不會把這當做什麼籌碼一,但那也是因為他本身就擁有著一個固定的穩定的上場名額。

  一個不管是山口、木下學長還是緣下學長,甚至各方面技術都超過他的菅原學長,都沒有的名額。

  明明有著更多的機會、明明享受著更好的待遇……

  要得分、要得分、要得更多的分!!

  否則的話,他怎麼有臉面繼續待在這個賽場上!!

  8-7,烏野微弱領先,東峰的發球輪。

  對面猿杙接球,赤葦則將球給到木葉。

  影山眉頭一抬。

  他心裡對赤葦的托球總數心中有數,好像……太多了一點?

  集中給木葉學長的球,太多了一點。

  影山還沒砸摸出味兒來,木葉的扣球已經落下。

  月島雖然盡力伸手,但沒能趕上,甚至連沾都沒沾到。

  好在西谷補救及時,魚躍向前,將球撲起。

  這球不僅接得困難,而且弧度太窄,幾乎是貼著月島身側飛起來的。

  本來就是為了撲救,西谷能碰到球已經算是他能力超群,影山現在要趕過去托球,至少得繞過日向和月島,還得保證他們不會在追球的過程中撞到一起——

  這意味著,這個球的二傳肯定是沒指望了。

  月島就這麼盯著身側半空中的球。

  想要得分、想要扣球、想要碰到……能碰到!!

  忽然在這一瞬間,拋棄了一切所有的計算、深謀遠慮、未雨綢繆,忽然起跳!

  伸直手臂,用他並不擅長的左臂,將球扣了下去!!

  影山都愣住了,呆呆地停下追球的腳步,看了他一眼。

  ……這家伙吃槍藥了?

  9-7,依然是東峰發球。

  他視線在月島的背影上游移一瞬,重炮跳發,對面依然是猿杙登場。

  赤葦目光一閃。

  他當然有注意到木葉學長和月島的不對付,只是沒有想到能夠把一向沉穩冷靜的月島螢,刺激到不管不顧的地步……

  不過,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下意識看了眼木葉,手裡的球已然飛出!

  月島同樣反應神速,立刻從網的最右撲向最左!

  「這球怎麼感覺不太……」木下嘟噥,「感覺不太該他去接呢?」

  全力是全力,效率是效率,最左邊明明有阿谷在後場守著,他……

  但月島的發揮並沒有到此為止,不僅是攔網,連扣球也一改以往算計八百層的風格,大力直給!

  不得不說,他突如其來的風格轉變,也確實為烏野掙到了不少分數。

  10-7、11--7、11-8、12-8……

  影山試探著朝他多給了幾個球。

  眼下月島身上的風向,就是能夠得分,作為二傳,當然也要充分利用這一點。

  但——

  很奇怪。

  影山能夠確定,他給月島的球是沒有變化的,但這小子……

  他是不是有點用力過猛了?

  當然,能夠得分是肯定很好的,影山想,但對於選手來說,體力值並不是每一次都用百分之十,就能夠穩穩當當用上十次的。

  肌肉酸痛的累加、精神集中力的喪失……越是在一開始透支自己的能力,越會後繼乏力。

  能力有強弱,更有極限。

  作為二傳手,他對每個攻手的感知,恐怕比他們自己都還要清楚。

  月島的極限……

  更准確地說,月島體力的極限……

  「烏野,申請暫停!!」

  這一瞬間,滾燙漩渦一般的球場乍然冷卻了下來。

  眾人就跟機器人一樣,動作整齊化一,扭頭看向烏野的教練席。

  女子高中生教練收回申請暫停的手,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但人微妙的感覺到……

  她在生氣?


第237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三十七天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但現在你需要給我好好清醒一下頭腦。」

  英美裡沉著聲音說。

  月島垂著腦袋坐在她面前:「……是。」

  其他人面面相覷,眼神裡又有點微妙的擔憂。

  實在是,他們也很少見英美裡真的生氣。

  雖然這人在外面的名聲已經趨近妖魔化, 被稱作【來自東北寒冷大地的女王】、【整頓體育界紀律的魔女】、【春日咒精通·女巫大人】,但說實在的, 英美裡是個很少生氣的人。

  按大地自己的經驗,生氣, 多半是對現狀超出掌握的不滿, 譬如明明很想練成牛島但不管怎麼掙扎都還是大地;

  又或者, 是某種理念的衝突讓人無法容忍,譬如之前音駒碰上盧美戰隊,那種影響裁判判罰的技術路線, 差點把海信行都激成鬥戰勝佛。

  而月島……

  大地閉了閉眼睛。

  這小子,兩者都占啊。

  他這場沒有首發, 在旁邊圍觀比賽, 大概能猜到一點月島的心情——大地心裡的離愁可比他濃呢!

  加上上一場比賽和這一場比賽,他的表現都不算很亮眼,所以才一時間頭腦發熱吧?

  只是無論怎麼頭腦發熱,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嘛。

  大地抬眼, 看英美裡還抱著手冷臉不說話,咳了一聲,自然地說:「其實也沒幾個球……」

  英美裡的眼刀,立刻扎過來:「還想要幾個球?不能收場了才後悔嗎?」

  大地脖子一縮,算了,吃力不討好。

  他扭頭假裝跟菅原聊天, 耳朵豎起,依然在聽英美裡說話。

  「……實在不行, 就換人……」

  月島坐不住了:「還是不要了吧?我能調整好的。」

  開玩笑,光是為他的事浪費一次暫停,都讓月島內疚得想立刻上場對著木葉暴扣,還要浪費一次換人?

  他努力挺直腰:「我真的可以的。」

  英美裡冷笑:「你讓我怎麼相信一個連自己的體力分布都管理不好的人?」

  此言一出,身後的日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無他,因為他也是所謂『體力分布管理不好』的人類之一。

  剛剛他還沒太懂為什麼學姐一下怒了,這時候才慢慢回過神來,頓時心裡一虛。

  說實話,他也差點忘了還要管理自己的體力……

  要是英美裡知道他在想什麼,必然要搖頭說這不一樣,畢竟一桶有限的水,當然要講究分配和管理,但一片無限的海,就沒什麼管理的必要了。

  日向……大概還要加上影山,這兩個人的體力,也許就是《排球○年》裡最科幻的東西。

  但是月島不同,體力一直不是他的強項,如果說他的頭腦能在隊裡排第一,那體力排倒數第一,也不是誇大其詞。

  做好體力的管理顯得尤為重要,以往他自己也很重視,但今天卻一不小心失足了。

  英美裡看他實在不願意被換,也不強求,只是問他:「如果再有下次,我直接把你換下來到結束,明白?」

  月島知道這是同意他繼續上場的條件,忍著牙酸答應:「明白。」

  遂繼續上場。

  走到網前,木葉還在兢兢業業地挑釁他:「怎麼樣?現在有辦法了嗎?」

  月島不爽地撇嘴,聲音倒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總要試一試才知道吧?」

  兩個人對視一眼,忽然衝彼此露出一個微笑,雖然在笑,卻嚇得旁邊木兔和日向瑟瑟發抖,恨不得穿過球網抱在一起。

  好恐怖,好恐怖啊!這些攔網!!

  12-8,比賽再開,烏野領先四分。

  烏野田中的發球輪。

  這一球本來發的重炮,但意外擦網。

  赤葦沒有辦法,只能自己伸手去接,但這樣作為二傳手就已經接過一觸了,好在木葉也在網前,及時出手救援。

  所謂樣樣通樣樣松,不管怎麼說,至少是樣樣通的。

  手一伸,手腕輕輕一轉,球就已經飛到了鷲尾面前。

  後者起跳,但與此同時,月島也已經追了上來,立在他的身前。

  哦,這小子還挺有毅力的?鷲尾難免要在心中這樣想。

  畢竟他們同樣看得清楚,木葉和赤葦的計劃本來就是消化他的體力和集中力,只不過棋差一著,被德久提前叫停。

  即便如此,能夠這麼快就振作精神,上來攔網,也已經相當不錯了。

  只是這一點欣賞,並不影響他向下重扣。

  作為梟谷的兩個攔網之一,他和木葉的不同,就在於木葉更加輕盈,而他……

  力道更大!

  月島顯然沒想到鷲尾的球能有這麼重,手型雖然壓得實在,力氣卻沒有給足,只能無奈被彈開。

  「9-12!梟谷得分!」

  月到看了一眼自己被打得發紅的雙手,微笑說:「學長,還真是努力啊。」

  鷲尾也微笑:「是啊,畢竟我們也很想打個3-0的嘛。」

  「現在才拿下第一局就說這種話,不覺得有點太早了嗎?」

  「是嗎?總比一局都沒拿下要好一些吧?」

  「呵呵呵……」

  「呵呵呵呵……」

  日向愁眉不解,問東峰:「東峰學長,為什麼月島那家伙跟誰對上,好像都有仇一樣?」

  東峰目不斜視:「這你問我,我也不敢給你解答啊。」

  大概是那一下暫停影響了雙方的手感,重新開始比賽之後,節奏又回到了本局剛開局那樣。

  雖然稱不上試探,但雙方都很謹慎,不願意搶攻露出破綻。

  而在這樣的氛圍之下,有一個人就成了一朵相當的奇葩——田中,豬突猛進!

  盡管烏野在比分上是暫時領先的,但田中深深知道,這一點的領先並沒有任何作用。

  唯一能夠算數的,只有當整只隊伍拿下這局比賽勝利的時刻。

  而為此,他們必須要付出無數的努力來換取分數,譬如現在。

  「田中學長!」影山將球給他。

  此時此刻,田中腦子裡的轉速比他幾門考試的時候加起來還要快:小見是自由人,在一傳水平普遍提高的梟谷裡也十分亮眼,這球給他就是白給……赤葦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這家伙躲得很遠,不好瞄准……

  那麼,就只剩下這一個選項了!!

  田中目光一凜,神情專注——超級無敵壓線球!

  「15-13!」裁判宣布,「烏野得分!」

  「別人打直線壓線球就已經夠困難了,這家伙打斜線壓線球,居然還能瞄得這麼准。」木葉驚呼,「木兔,他比你厲害啊!」

  赤葦眼前一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看木兔不滿地瞪大眼睛:「怎麼可能!你看著吧,下一個球我就追回來!」

  赤葦就這麼眼睜睜看著自家王牌被如此弱智的激將法撬動了尊嚴,忍不住捂臉。

  一般來說,不管是誰,哪怕是日向,應該都不會立刻開始打斜線球吧?但木兔不一樣。

  他開始一個勁兒地叫球:「赤葦!球——給——我!」

  赤葦嘆氣,心想著第一個球總要讓他試一下,如果連第一個球的機會都不給,恐怕會被啰嗦得暈頭轉向。

  於是球從他手中起飛,木兔興奮不已,猛然扣下!

  「出界!」裁判立刻宣布,「16-13,烏野得分!」

  木兔一愣,忍不住有點委屈的看向赤葦。

  赤葦:……

  看我也沒用啊,我又不能給你把這一分改回來,斜線球壓線要出界太容易了,又不是之前每一次都能得分……而且人家田中也不是每個球都要壓線啊,人家是混著打的,實在不行了才打壓線球,你……

  但腦子裡想了這麼多,說到嘴邊也只有一句話:「下一球加油吧,木兔學長。」

  木兔說好,接下來就一直等著赤葦給他托球。

  但一直到烏野一路打進20分,梟谷還吊著兩三分的分差,都沒再等到赤葦給他的第2個球。

  木兔:?

  赤葦騙他!!!

  他還沒來得及找自家後輩討要一個說法,烏野的進攻又漸漸凶猛了起來。

  在田中的帶動下,日向和東峰慢慢也跟了上來——這不是說他們的動作慢,而是影山在衡量的時候,給他們托球的數量是慢慢增加的。

  「日向這一場確實一直打得很精神,不管是接球還是攔網還是進攻。」大地說。

  菅原同意他的看法:「而且你不覺得他想要試圖去挑起月島平時的壓力嗎?」

  「你是說攔網?啊?他攔網雖然努力了,但是……」

  菅原噴笑:「不是說攔網!而且你怎麼回事,一點面子都不給他啊!——我是說以前,一直都是他被人針對,但這一次是月島。」

  如果在場上,他們可以直接問,但在場下,只能通過選手的動作和動向來揣測。

  日向本人卻並沒有提起跟月島相關的話題,只是對影山雙手合十:「影山大人,現在可以多給我點球了吧?」

  他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但影山剛才把大量的球都集中給了田中學長,再不濟就是東峰學長,他拿到手的球量確實很少。

  影山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日向的武器是不能暴露在對面眼皮底下的,否則以梟谷的一傳水平,想要接他的負節奏快攻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要想出其不意,首先就得把梟谷的注意力從日向身上挪開,所以才需要田中學長和東峰學長的集中進攻。

  某種程度上講,算是把兩個學長算成誘餌,反過來等他發育了。

  但這種道理他是懶得解釋的,影山只是點點頭:「知道了,我會看著辦。」

  東峰的一次扣殺得分,發球權落到影山手裡,烏野眾人精神一震。

  之前吃了一次癟,但無論何時,影山的發球輪都是他們最能拿分的輪次。

  第一個球,就是讓人眼花繚亂的大力跳發!!

  大概是實在憋狠了,影山的第一球,直接瞄准了梟谷場地的邊角,小見雖然碰到,但撲救沒有支點,實在難以跟他發球裡蘊含的力量抗衡。

  直接得分!

  面對如山如海的歡呼,影山卻不驕不躁,慢慢走回底線。

  發球得分這種事,對他來說,實在太常見。

  第二球,依然是大力跳發。

  這回小見一雪前恥,但影山早有准備——他對自己發球的力度非常了解,兩局比賽下來,對對面這個自由人學長的實力也很了解。

  簡言之,能接,卻接不好!

  於是立刻上網就位,和月島眨眼組織起雙人攔網,將木葉的扣殺硬生生攔了回去!

  24-23!

  就在影山的發球輪,烏野拿下了今天對戰梟谷的第一個局點!

  日向在心中哀嘆,最後一個球,不知道能不能有一點發揮的機會,但影山的第三個發球已經出手!

  這一次,小見接得非常完美。

  他也算頂著天大的壓力,將球送到了赤葦手裡——「赤葦!交給你了!」

  赤葦在心裡點頭。

  對方的賽點,有且僅有一個的賽點,意味著他們只要能夠得分,就可以把比賽拖入僵持的階段。

  只需要一個球,就能逆風翻盤的機會……

  難道,還會有第二個選項嗎?

  「木兔學長!!」

  而木兔早已起跳。

  關鍵時刻,唯有王牌、必須是王牌!

  木兔的身形不像其他幾個王牌主攻健碩得那麼均勻,他大約是出於體質原因,胸大肌練得格外發達,大腿肌也很出眾。

  而與此同時,腰卻很窄。

  這時跳到半空,整個人彎成一張弓,看上去姿態格外優美。

  越是優美的姿態,越是游刃有余的表現,就證明著這球越是危險,這是任何人都知道的道理。

  完美的一傳、完美的二傳,送到木兔手裡,難道還有其他的結果嗎?

  就連西谷都有些緊張,忍不住想,要是大地學長在……至少能夠防住更多的後場區域吧!

  這一刻,不管是誰,心中都默認一切將要交給一傳了,東峰都退到後排,預備和西谷一起拉起地面防守線。

  實在是木兔的球那麼強勁,說得誇張一點,有人見過肉身攔激光炮的嗎?

  讓人沒有想到的情況,就出現在下一瞬間。

  三人攔網!

  日向、月島、影山,三人攔網!!

  木兔不退返進,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目光卻無比冷靜,讓人看上去不由得心裡發怵。

  好啊!來啊!就讓我看看,是你們能攔住我,還是我能突破你們!!!

  他余光掃過田中,心裡一動,這時候用上這一招,實在是很應景。

  剛有這樣的想法,木兔就已經動了,只見他肩膀紋絲不動,只是精瘦的腰猛然一擰。

  英美裡在場下看得齜牙咧嘴,仿佛已經想像到自己做那動作之後會迎來多麼慘痛的局面。

  但木兔做得非常自然。

  核心一動,即便上半身其他部位都不改變,也照樣能帶動肩膀改變擊球的路線。

  直線球變斜線球!!!

  「這球應該沒問題了。」飯綱都如此定論,「空中變向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而且時間卡得這麼惡心……」

  砰、砰砰——

  奇妙的聲音,卻絕對不是一球得分的聲音。

  「25-23!」裁判宣布,「烏野拿下此局,比分1-1!」

  「嗯?等等?剛剛發生了什麼??」

  「等等,剛剛是烏野得分?他們怎麼得分的,不是木兔在扣球嗎?」

  大家有志一同,扭頭去看場館裡懸掛的電子屏幕。

  對上一個球的回放永遠來得很快,只見在木兔改變球路的那一瞬間,最靠近邊線的月島,也微妙地往右壓低了手型。

  他體能不如木兔,當然不可能跟他一樣空中變向。

  但攔網,難道需要整個人都撲過去嗎?月島對此報以微笑——不覺得太粗魯了嗎?

  攔網,可是一門藝術呢。

  只需要將手伸過去,就能將木兔的球扎扎實實地攔住。

  但不知道是球上的旋轉作祟,還是反彈角度過於奇怪,那球居然順著他的手橫著往左飛去。

  也幸好影山和日向都在,否則是否會彈回烏野場中,讓這球繼續下去,也未可知。

  不過他們三個人暫時是沒空思考這個問題了。

  「剛剛那個球,顯然是我攔下來的吧?我是最後一個碰球的誒!」

  「開什麼玩笑!當然是我!你連碰都沒有碰到!」

  「哈?雖然我個子是不高但是我跳得很高啊!怎麼能說我沒有碰到!」

  日向怒極,扭頭尋求支援:「月島!你說呢?」

  月島幽幽:「不管怎麼看,剛剛那個球都是我攔下來的吧?」

  很好,現在變成2對1的大混戰了。

  網對面的梟谷,看得目瞪口呆:「好、好有活力的年輕人……」這可是第二局結束了喂!

  整整兩局打下來,還能為這點小事吵成這樣,這是何等的精力和體力……

  再望向烏野教練席,和替補區大地的目光,莫名就多了幾分崇敬。

  不管是教練、經理還是隊長,能把這群人管得服服帖帖,那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


第238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三十八天

  休息時間。

  大地是有點幸災樂禍的:「這下木兔應該會難受一會兒了。」

  緣下側目:「大地學長好像心情不錯?」他還以為學長不上場會有點失落。

  菅原呵呵:「你是根本不懂他。」

  大地是什麼人, 全宇宙最會調節心情的一個人!

  別說是不上場,一年級的時候被人說了那麼久『飛不起來的烏鴉』,不也沒見他生氣過嗎?

  更何況大地要論上場的頻率, 都跟東峰差不多了,鮮少有把他換下來的時候。

  這時候站在場外替補區看看比賽, 點評兩句,還有點意料之外的驚喜。

  第二局收尾得干淨利落, 英美裡沒什麼好復盤的, 反而跑過來跟他一起討論:「你覺得木兔會精神萎靡?」

  大地點頭:「他不一直都那樣嗎?」

  英美裡笑了笑:「那次跟我們比賽可沒有。」

  大地已經不太能記得清了:「沒有嗎?……那可能我們當時沒有特別針對他?」

  但第二局最後的那一球, 意義可不一樣。

  烏野拿著局點,但也只是一個局點,只要梟谷追上一分, 那麼24-24,又將雙方拉回了共同的起跑線。

  而在這種緊要關頭交給王牌木兔的球, 卻被烏野三人組狠狠地攔了下來。

  這是什麼概念?換做東峰, 自閉半年不開玩笑的概念。

  更別說木兔本來就是那樣的性格……

  大地有點美滋滋:「第三局,應該會很順利吧?」

  「是嗎?」英美裡目光所及之處,日向和田中打鬧之余,不小心把運動飲料灑到了月島背上。

  這兩個當即躺了裝死, 仁花無奈挺身而出,及時找了套替換用的隊服——就是有點小。

  緊緊繃在月島身上,兩個裝死的又一秒復活,爬起來大肆嘲笑。

  後果當然是不堪設想,也不用設想,無非就是月島的全場大追殺。

  大地:……

  英美裡:……

  她幽幽說:「真希望如你所說, 一切順利啊。」

  *

  但讓英美裡沒料到的是,第三局一開局, 木兔好像確實有點狀態不佳。

  要判斷他的狀態是很容易的,木兔的正常狀態和非正常狀態,差距奇大無比。

  正常的時候欲與牛島佐久早桐生試比高,不正常的時候下線跌破天際,喂到他手邊的球都能被他打飛。

  但問題就是,眼前的這個木兔,到底是正常的,還是不正常的呢?

  他雖然不像前面兩局那麼強勢突出,但也表現也沒惡心到讓人一眼就知道他萎靡不振了啊?

  眾人推斷不出來,只能按照自己的節奏繼續進攻。

  影山的背飛傳給月島,後者輕快一扣。

  木葉閃電般趕到他面前,但月島早有准備,並沒有一定要把這個球扣死的意思,反而在他手上一彈。

  身後東峰緊跟著躍起,從容地拿下這一分。

  而他拿下這一分,比分就已經跳到5-1了。

  之所以從一開始就顯露出差距,從某種程度來說,也是因為木兔沒有跟上、他的進攻力完全沒能展露出來的緣故。

  這就又回到了一開始的問題——這個木兔,他到底是正常的木兔,還是不正常的木兔呢?

  「不管是為什麼——」日向說,「總之,我們都應該趕緊搶分,對吧?」

  他詢問的目光投向東峰。

  東峰在心裡淚流滿面,他雖然說是王牌,但判斷場上局勢一向不擅長啊!

  不過這種時候這樣做,好像確實也沒有什麼大問題?

  木兔狀態不佳,他們乘勝追擊……聽上去百無一失啊。

  ——但就是這樣百無一失的設想,卻莫名其妙沒能實現。

  梟谷看上去也沒有什麼大的動作,沒有換人,沒有暫停,沒有刻意變換陣型,該怎麼打還是怎麼打。

  木兔偶爾會扣幾個球,但頻率相對於前面幾局來說已經很少。

  烏野同樣在進攻,該接的球沒少接,該打的球沒少打,但分差卻慢慢被追了上來。

  場上的選手們,一開始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田中望著半空中飛來的托球,縱身起跳——打到現在,他從梟谷手裡尋找斜線球球路的手法已經很成熟。

  這時候上身一擰,衝著邊線壓去。

  但一個人影卻驟然閃至落點,木兔!

  他臉上沒有一絲多余的表情,兩臂打直將球接住,毫不留情地墊了起來!!

  「奇怪,奇怪啊。」大地忍不住說,「他這個狀態,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赤葦將球托至半空,木葉扣殺!

  一連串組合拳來得又快又猛,好在西谷鎮守的後場一向讓人放心。

  影山看著球朝自己飛來,忍不住琢磨:木葉學長剛剛上到網前,攔網肯定有他一份,赤葦學長同樣如此;現在的問題就是木兔學長到底會不會湊上來,如果是三人攔網,他至少得讓日向騙過一個……

  想到這裡,下意識掃了日向一眼。

  後者會意,直接從球網左端往右端開始加速跑。

  他會扣球嗎?影山會把球給日向嗎?……要不要去攔一攔呢?

  木葉咬了咬牙,這個確實不是他們敢賭的,畢竟不加攔網放任日向扣球,基本是接不到的,那就意味著白白丟掉一分。

  於是只能衝過去,意圖攔網。

  但一年級小朋友的面前卻沒有球。

  ……糟糕,上當了!!

  影山將球給到東峰,後者直接從三米線起跳!

  「11-10,烏野得分!」

  「11-10……」英美裡揉了揉額角,「不覺得這很不科學嗎?」

  潔子點頭:「是呢。」

  開局的時候明明還有幾分領先,打著打著卻只剩下一分。

  烏野倒是打得很慷慨激昂,每個人也都在狀態,但梟谷……梟谷好像沒有使出什麼招數,慢條斯理追著分,一不留神就追了上來。

  ——他們到底在計劃什麼?

  英美裡沉吟片刻。

  這種時候,按兵不動、靜觀其變也是一種智慧,但……

  就在梟谷將比分穩穩追平到12-12的時候,她抬手。

  「烏野,申請換人!」

  這一回是真的把月島換下來了。

  後者嚇得不輕,好在山口跟他交換的時候提前說了,說德久學姐講了這不是永久的,才沒一路殺到英美裡面前來。

  但即便如此,看台上的人對此依然有很多疑問:

  「那家伙是誰呀?」

  「烏野的一個關鍵發球員吧,我記得好像是打副攻位的。」

  「我記得是一年級?」

  「技術很強?」

  這話就沒人接了。

  不管是烏野的鐵杆球迷,還是普通觀眾,都不太能搞懂,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把已經恢復狀態的眼鏡男換下去。

  更何況——

  雀斑男上場以後,也並沒有帶來很大的改變啊?

  山口對大家會有的質疑心知肚明,他畢竟不是月島,在網前沒有那麼強勢的統治力。

  但既然已經上了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該做的事做好。

  赤葦瞥他一眼。

  雖然不知道烏野在搞什麼,但他是不會手軟的。

  遂抓住時機,把木兔重新調動起來。

  球一給,一下又陽光燦爛了,每個球都砸得很重,光是木兔一個人就連扣三球,每一球都能實打實地得分。

  算上鷲尾得的一分,自從山口換上場之後,梟谷一口氣連拿四分!

  這下,場外更是議論紛紛了。

  大家甚至不用說話,光看表情,對對眼神,就知道彼此要說什麼。

  實在是,烏野的武器,已經全部都用完了吧?

  一開場的陣容就是最常用的頂級陣容,還用田中加強了攻擊力,但現在看來也只是平平,跟梟谷並沒有差到哪裡去。

  日向的快攻、月島的攔網,都已經展露了他們的光彩,但似乎也沒能拿梟谷如何?

  至於說影山,他再怎麼天才,也只是二傳的位置,做不了攻手的活,所以得分是派不上用場的。

  要是把菅原換上來,可能還有的一搏……

  但她偏偏放上了山口?還把月島換下去了?

  換上來之後,卻被對面連連砍分,這簡直是對這次換人最大的嘲笑了。

  「我看是有點不妙……」

  「誰說不是呢?畢竟換人的機會就這麼多,這一場眼看著是沒辦法二換三了……」

  「要我說第二局那個暫停就莫名其妙。」

  「確實,也不知道在干什麼,明明領先得好好的嘛!」

  宮侑聽得兩眼冒火,他就是聽不得不懂球的人對排球瞎指揮,正要辯駁兩句,聽見北叫他:「行了,阿侑。」

  宮侑一秒熄火。

  「雖然我也不知道烏野是怎麼打算的……」

  北語氣淡淡:「不過,看著就是了。」

  「烏野總是不會讓人失望的。」

  而被他們議論的烏野眾人,正齊齊圍在山口面前。

  看台上的人特別興奮,探頭探腦想看看他們的表情——本來嘛,要是鬧出什麼賽場黑臉的醜聞,他們也是很願意看的。

  只可惜烏野人是沒那個心思表演小品給他們看的,這時候圍在山口面前,是有話要問他。

  「好了嗎?」日向來回晃悠著腿,「好了嗎好了嗎好了嗎我可以反擊了嗎——」

  影山推開他的腦袋:「吵死了!……山口,還要幾個球?我好提前把握進度。」

  東峰想了想:「如果還是有點問題,我們可以先把木兔作為突破點……」畢竟他不在狀態嘛!

  西谷卻很穩重地說:「旭學長!你看山口的表情,像是沒有准備好嗎!」

  田中順著他的話看去:「呃,他一直都這個表情啊……」山口又不是日向!

  西谷不信邪:「山口,你說呢!」

  「嗯,已經有一點頭緒了。」

  山口抬頭,神情堅定:「接下來,請大家助我一臂之力!」


第239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三十九天

  ——三十分鐘前。

  「換上來的是山口啊?我還以為會用田中換緣下呢。」

  「確實有點讓人看不懂……」

  「但是我認為, 烏野沒有一絲一毫要放棄的打算。」赤葦說。

  木葉沒抬頭:「這是肯定的,不過看他們打算怎麼做,我們才好應對。」

  他們和看台上的觀眾, 當然又不一樣,只覺得換上山口必然有深意, 只是他們現在還不知道。

  光是這小子以前表現出的飄球能力就相當不俗,不過……

  「還是很怪。」鷲尾說, 「實在沒有辦法推斷, 他能帶來什麼樣的變化。」

  即便跟烏野打了這麼久的比賽, 他們依然不敢說自己十分了解這只隊伍的每一個人。

  「說不好啊。」木兔歪著頭,難得露出思考的表情,「烏野不是一直都這樣嗎?每個人都很奇怪。」

  木葉:「你怎麼好意思說別人奇怪?」

  木兔質問:「那你覺得烏野不奇怪嗎?」

  木葉語塞。

  就算在跟木兔鬥嘴, 他也說不出『烏野一點都不奇怪啊很正常啊』這種話。

  當然不止是烏野有鑽研過梟谷的比賽,梟谷也同樣仔細研究過烏野以前的各色打法和組合。

  不說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傳承——畢竟也不是什麼綿延多年的強豪, 只是近幾年才重新站起來的冠軍校——但後輩的作風, 總該跟前輩有點相似吧?

  只要有一點相似,總算還在能夠推測的範圍內吧?

  好比梟谷自己,到現在場上的二年級都只有赤葦一個,即便三年級的學長畢業了, 作為下一屆核心的他,也依然會耳濡目染地給梟谷這支隊伍染上三年級學長們的色彩。

  但是烏野的選手,又完全不一樣。

  他們的三年級,大地東峰菅原,總共也就三個人,不管跟宮城本地的青城和白鳥澤比, 還是跟梟谷比,都算是占比相當少的——其中菅原還不是穩定的首發。

  為什麼會這樣, 只要是對排球有些關注的都清楚,無非是烏野崛起的時間太短,人才不足外加隊伍還在變革的過程中。

  正因為三年級的人數少、沒有形成穩定的風格,導致二年級也充滿野性,各干各的。

  至於一年級,那更是各個不同,不必贅述。

  跟他們交手過的、沒有交手過的,都認可這支隊伍的怪異:上到三年級下到一年級,完全沒有任何共同的特點。

  他們既不像音駒那樣,以漂亮的一傳和攔網出名,又不像青城那樣,以完美的團隊協作出名,更不用說其他鼎鼎大名的球隊。

  這群人簡直毫無共同點可言,同期生內部、各個年級和其他年級之間,都是如此。

  但也正是因為這個,導致其他學校並沒有辦法研究出一個一以貫之的應對辦法。

  譬如說梟谷,在對付音駒的時候,發現用強勢的攻擊衝擊他們的一傳,是一個行之有效的戰術,那麼就可以持續這樣用下去。

  畢竟音駒有自己的風格,不管怎麼變,萬變不離其宗。

  但對於烏野來講,卻完全不是這樣。

  所以梟谷的選手並不像場邊其他人那樣,對烏野這一次換人報以看笑話的態度。

  相反,他們嚴陣以待。

  所以再度上場,梟谷無視了烏野的換人,直接由木兔領頭掀起攻勢!

  赤葦的球源源不絕給出,這十幾分鐘幾乎是他今天在場上精神最集中的時刻——要搶奪優勢!

  「喂喂,梟谷看上去可一點放水的意思都沒有啊。」黑尾饒有興趣地往前探了探身子,將下頜壓在自己的手心。

  研磨輕輕嗤笑一聲:「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那可是梟谷,又不是看台上的普通觀眾。

  他們對場內情況的把握,遠超自己這些坐在場上的觀眾。

  不過也正是因為他們的反應,讓研磨更加感興趣了。

  「真不知道那個綠頭發的……叫山口對吧?他到底是做了什麼,才讓梟谷這麼警惕呢?」

  木兔連下三球,對烏野難免有了一定影響。

  這時候看球到赤葦手裡,下意識往木兔的方向偏移了那麼一丁點。

  但——「鷲尾學長。」

  網前高大的副攻手,起跳扣球!

  「16-12!」裁判宣布,「梟谷得分!」

  *

  花了四分來觀察……應該還不算很過分吧?

  雖然已經上過很多次場,但每一次踏上正式賽場的那一瞬間,山口都像踏入了什麼結界一樣,感受到一種微妙的氣場,撲面而來。

  這種話他一般只會說給阿月聽,不是因為他們兩個關系更好,而是因為說給影山和日向的話……

  「啊?哪有什麼氣場,比賽就是比賽啊!」日向歪頭。

  「氣場,是味道嗎?賽場上可能會有一些球的味道、塑料的味道。」影山歪頭。

  兩個在賽場上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家伙,就這麼歪著頭,一個比一個無辜地看著他。

  山口微笑:「沒什麼,我們回位置上去吧。」

  ……雖然在微笑,但影山和日向一下不敢說話了。

  不知道為什麼,山口有時候給他們的感覺,比德久學姐還嚇人。

  16-12,山口深吸一口氣。

  花了四個球換來的,是他自己也不保證一定能有效的解決方案。

  但剛剛和大家說起來的時候,他卻表現得沒有一點動搖。

  ……該怎麼說,是從學姐那裡耳濡目染來的嗎?

  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對面鷲尾發球,球一出手,烏野立刻動了起來。

  山口向後退了兩步,很快就跟日向、西谷站到了一起。

  這球原本是衝著東峰來的,但他們三個都在,怎麼能夠讓東峰學長接球呢?

  山口搶先一步擋到學長面前!

  東峰有他掩護,立刻繞開,准備找個對面攔網防守不那麼嚴密的地方上網。

  不好!

  木葉心裡一緊——東峰動了!!

  怎麼說也是烏野攻手裡數一數二的目標,又被山口大力掩護,任誰看他都是要做一番大事的,梟谷不假思索,立刻就跟著動了。

  但就在這時,影山出手——「田中學長!!」

  兩個人被東峰引走,田中面前只有一人攔網,而且還來得稍顯落後!

  時機恰好!!

  「這種程度的攔網,可攔不住我!!」他大喝,「唔哦哦哦——!」

  扣球得分!

  13-16,烏野,總算扳回一球!

  山口也跟著長舒了一口氣。

  還好,一球就把發球權奪了回來,這樣一來,他們說好的方案就更容易執行下去了。

  發球權輪到他自己手裡,原本該月島發球,現在換上了山口,當然就發他最拿手的跳飄。

  第一個球,質量就相當高,避開了自由人小見,從木兔頭頂飛了出去——穩穩地壓在底線!!

  14-16!烏野再追一分!

  跳飄得分那種玩心跳的刺激感太強烈,觀眾席上忍不住歡呼起來:「發得好、發得好啊!」

  「下一球也好好打!」

  「加油綠頭發!」

  這並不是什麼整齊劃一的應援聲,山口知道,這是因為他並不出名。

  即使有替換上場過幾次,但也絕不像影山、阿月、東峰學長他們那樣,有著固定的應援詞。

  但……

  沒關系。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喜歡『出眾』的人。

  第二球,理所應當,還是跳飄。

  眼看著要落在木葉手裡,後者甚至已經碰到了球,但觸手的那一秒就覺得不好。

  這旋轉……太強了!

  下一瞬,球從木葉指尖彈飛!!

  赤葦倒是想去接——要是他能接到,也算是木葉接一傳成功——只可惜山口給的球路離邊線太近,只是一彈,就極速落地,砸在了場外的地板上。

  又是一分!

  這就15-16了?

  觀眾席這下不應援了,都有點想閉嘴了。

  大部分人還是記得在山口剛登場的時候,他們是怎麼想的、怎麼做的。

  這時候看他勢如破竹地發球得分,一時間竟然屏住呼吸,不敢打擾到他。

  第三球。

  山口左手持球,右手無意識地張開五指。

  他看向自己的指尖。

  烏野的每個人,手都長得不太一樣。

  主攻手們不用說,跟他比起來,手會厚很多,指節也會稍微粗一些。

  西谷學長手上的小傷很多,畢竟是常年在地面撲救的人,拇指的指節也會格外有力。

  而阿月時不時會纏他的繃帶,手指比山口的更長,小時候練過一段時間的鋼琴,據說很有節奏感。

  影山的手指則非常干淨,就算有繭,也會被他細細磨掉避免影響手感,更不用說指甲,永遠都修理得干淨整潔。

  日向的手,形狀則沒有那麼勻稱,他的指尖偏窄,但並在一起的時候,手型卻顯得很鋒利。

  山口看向自己的手。

  很普通,很平平無奇,既不像學長們那樣強韌有力,也不像同期生們那樣各有特點,說出去沒有人會覺得這是一雙排球運動員的手……

  但是,排球運動員的手有什麼標准嗎?

  沒有吧?誰都可以打的,對吧?

  他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氣。

  起跳!

  第三次發球,依然是跳飄!

  山口的落點依然找得很准,直直地衝著木兔就去了——就算不能從他手上直接得分,也可以短暫地封禁住這位大王牌!

  可惜小見的反應同樣神速,一個健步跨上來:「我來!!」

  一個標准的弓步,將球穩穩地送到赤葦手裡。

  後者心裡大概也憋了股火,雖然臉上波瀾不驚,從他的動作卻能看出來——直接給到打點最高的鷲尾!

  後者人就在網前,這一記快攻的節奏配合得天衣無縫。

  日向還來不及衝上去攔網,就已經被得分成功。

  17-15!

  鷲尾衝趕來的日向和山口兩人笑了笑:「下次記得快一點。」

  日向大怒:「哇啊啊啊啊——好討厭的家伙!!」

  山口:「好了好了,日向,冷靜點……」

  發球輪跳過之後,山口的存在感一下又減弱了。

  觀眾席上交頭接耳,只是這次不敢說得那麼大聲了:

  「怎麼回事?他就是專門上來打發球輪的?」

  「那干嘛不現在換下去啊,眼鏡男攔網明顯做地比他好嘛。」

  「唔?可是你們看記分牌……」

  在場內鬥智鬥勇精彩的時候,觀眾席有時候確實會忘了記分牌的存在。

  但被人一提醒,大家紛紛抬頭看去。

  剛剛是17-15,現在是19-18……?

  「雖然表現並不足夠起眼,但卻追上了分差?」北很感興趣地挑眉,他對這種一時之間摸不清的戰術很感興趣。

  研磨同樣如此,也往前探去,跟黑尾平行:「誒……他是怎麼做到的?」

  「是一傳。」立海大的觀賽區,幸村突然說。

  從他嘴裡脫口而出排球術語,實在是有點驚悚,光看仁王放大的瞳孔,就知道這是怎麼樣的一種情形。

  就好比Hello Kitty突然變身鎧甲勇士那麼不可思議!

  但幸村恍若未覺,輕聲談著自己的見解:「因為那位綠頭發同學把網前的小個子君帶到後排,和他們的自由人一起接一傳,從這一點上保證了後排的防守。」

  「這樣的話,主要的攻擊點,也就是光頭君和胡子君,能夠更充分地發揮自己的能力……」

  真田:「你怎麼也全用外號叫別人啊……」

  幸村莞爾,不答他的話。

  旁邊沉默不語的柳,偷偷摸摸翻出了一個標著幸村精市之名的筆記本:【……疑似被人傳染了取外號的習慣……】

  幸村這麼久以來惡補的排球知識,的確也不是白補的。

  東峰抬頭看一眼比分,不自覺點點頭。

  還不錯,他想,山口之前的計劃果然沒有太大問題。

  雖然山口和日向兩個人都跑去接一傳,會在一定程度上半放棄了攔網,但……

  這其實就是田忌賽馬了。

  按烏野的情況來說,就算是月島在場,他們能夠從攔網直接得分的概率也並不高,這說明攔網在很多時候只起到了減緩攻勢的作用,而沒能真正直接將對手的球防下來。

  所以轉換成三個人接一傳,效果不會差到哪裡去,反而可以把東峰學長和田中學長徹底地解放出來——影山這段時間的球,也大多是衝著這兩個主攻手去的。

  梟谷雖然有木兔在,但論起整支隊伍的得分能力,恐怕還是不如稻荷崎的。

  也就是說,兩個主要的進攻點已經足夠。

  偏偏這兩個人都是越打越上頭的類型,發揮越來越好,梟谷也沒有什麼奇兵,就讓烏野這麼慢慢地追上來……

  甚至反超了!

  東峰的又一次扣球!

  勢如破竹,直接擊穿了木葉的一傳,從他手臂上彈飛了出去!!

  「22-21!」裁判宣布,「烏野得分!」

  「哇!東峰學長——剛剛那個球好厲害啊!我以為是牛島學長!」

  東峰驚喜扭頭:「真的嗎?田中你說的是真的嗎?」這可真是特級稱贊!

  田中正要點頭,身後一個不滿的聲音響起:「怎麼能這麼說呢?東峰學長就是東峰學長,是獨一無二的東峰學長!干嘛要用牛若那家伙來比喻?!」

  田中:……

  東峰:……

  兩個人瑟瑟發抖:「對不起……」

  山口被他們的耍寶鬧得笑了一下,又垂眸想了想,拍拍手掌,所有人抬腳朝他走過來,圍成一團。

  「……接下來到最後,我們都不用出什麼奇招,一步一步穩扎穩打,就按照現在的模式打下去。」

  梟谷本身,也不是稻荷崎那種變化莫測的隊伍,更不像青城引入了完全意料之外的新人。

  所以在山口看來,烏野也不需要給出太多的變化。

  「他們的五保一模式沒有變化,也就意味著即便要反撲,大概率也只會是木兔學長一個人的反撲。」

  他慢慢地說,希望讓每一個隊友都能夠聽明白:「所以我們也不用給太多注意——木兔學長的打點不高,就算不加一層攔網也沒關系。後排的壓力就交給我、日向和西谷學長。」

  日向揮拳頭:「沒問題!」

  西谷也跟著揮拳頭:「哦哦!交給我!!」

  山口衝他們倆一笑,又扭頭:「——那麼得分的任務,就交給田中學長和東峰學長了。」

  「能不能做到?」他問。

  山口只覺得自己是正常地在提問,但落在其他人眼裡……

  「大地,這是活脫脫的大地!」東峰瑟瑟發抖。

  「緣下,這是活脫脫的緣下!」田中瑟瑟發抖。

  兩個人異口同聲:「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

  影山則提都不用提,他作為二傳天才中的天才,不管是要求穩還是要求變,都能夠在細微的差異裡把握住微妙的平衡。

  山口只是信賴地衝他點點頭。

  影山也點點頭,就跟沒事人一樣,各回各位了。

  「可是,話說回來。」教練席上,仁花忽然問,「如果山口同學的計劃沒有成功的話,要怎麼辦呢?」

  英美裡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那當然是叫暫停,然後告訴他們所有的暫停都已經用完了,接下來需要破釜沉舟,沒有退路地拿分,然後把大地跟田中換一下吧。」

  仁花試圖分析她的思路:「也就是說,用話術刺激大家的勝負心,調動攻手去進攻,形成全員進攻的局面——但是為了防止真的出現特大失誤,要把大地學長換上去……?」

  越分析,眼睛越亮:「確實,這樣的話月島君和日向君作為兩個攻手,能夠抵得上換掉田中學長的得分損失呢!」

  英美裡微微一笑:「一種下意識的風險對衝。」骨子裡金融人的味,還是沒散啊!

  如果有心人仔細觀察,那麼就能發現山口之前的笑容,竟然和英美裡現在的微笑有那麼幾分恐怖的相似。

  「多聽多學多練。」她揉了一把仁花軟軟的金發,「之後用上這些話術的可就是你們了。」

  場上的比分一如山口的想法,穩扎穩打地朝著局點而去。

  梟谷雖然一直拿著優勢,但那微弱的一分差距,讓他們始終無法放心。

  「誒?」仁花又想起什麼,「既然這樣的話,為什麼剛剛不直接按照學姐自己的想法來啊?」

  「嗯……」英美裡歪頭,看著場上的比分跳到24-26,「你想聽官方版的說法,還是非辦官方版的說法?」

  仁花:「都想聽!」

  英美裡和潔子對視一眼,後者心領神會地開口替她說:「官方版的說法,大概就是想要看一看山口同學的進步,以及他能夠帶領這支隊伍做到哪一步……」

  仁花露出學到了的表情:「嗯,確實很官方!」以後可以拿這套說法去應付記者。

  又追問:「那非官方的說法呢?」

  場上,日向的發球被木葉接起,赤葦在關鍵時刻的托球,再次選擇了木葉——剛剛接過一傳的人往往不會被懷疑。

  但木葉這一球完成得非常高質量,恰好打在空檔!

  只可惜影山反應神速,冒著二傳手接一傳的風險,也把球接了起來。

  不管怎樣,都比被直接得分好!!

  即便他的接球次數已經用掉,梟谷卻完全無法放松警惕——只要看過之前比賽的人,就知道烏野這支隊伍瘋起來,那是什麼都干得出來,誰接二傳都有可能!

  果然,就見山口衝了上去,一個普普通通、無功無過的二傳。

  這種時候、這種質量的二傳,會給的只有一個人——「東峰學長!!」

  「這個嘛……」英美裡聳肩,非官方的說法就是,「要是不用我費心費力掰扯話術也能贏的話,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26-20,烏野拿下此局!」

  「比分,2-1!」

  *

  「哎呀——終於贏啦!」

  「這也才打了三局,我怎麼看得心驚膽戰的?」

  「什麼?才打了三局?我以為都打完了呢!」

  「你看比賽看傻了……決賽是五局三勝。」

  是的,決賽是五局三勝,即便絞盡腦汁才從名為梟谷的泥淖裡咬下第三局,但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依然要打滿25分的第四局。

  梟谷的開局很穩,他們本來也不需要出什麼奇招——上一局是烏野自己想方設法,才破掉了梟谷的領先。

  也就是說,梟谷正常發揮,對烏野來說也是很有打擊力度的。

  而山口也已經被換了下來,上場的依然是月島。

  這小子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較勁,非要同時在攔網和一傳上橫插一腳。

  更恐怖的是,還真讓他兩手抓兩手硬了。

  一時之間,網前和後排,月島的身影穿梭其間,居然防得滴水不漏。

  「該說不說,有的人潛力爆發出來還真挺恐怖的。」英美裡撇嘴,「仁花,看好了啊,這個才是月島螢真正的底線,以後不要被他騙了。」

  仁花的筆在本子上唰唰唰,菅原幽幽說:「這聽上去像不像以後月島流淚的聲音?」

  大地:「誰流淚會是唰唰唰的音效啊?」

  月島表現搶眼,烏野其他人的狀態也很不錯——畢竟2-1領先嘛,心態放松,自然發揮不錯。

  很快,在第四局拿到了一定的優勢。

  6-3,剛剛打了9分,梟谷那邊,竹內教練大概是覺得不能放任下去了,用掉了梟谷在本次比賽的第一個暫停。

  「也不知道他們會想出什麼辦法來!」日向元氣滿滿地說,「不管是有什麼樣的招數,都放馬過來吧!我是不會怕的!!」

  西谷太欣賞他這股勁兒了,衝上去跟他勾肩搭背:「真好啊翔陽!幸好有你在,以後的比賽我也會很放心!」

  其他人根本不想理解兩個精神小伙的心有靈犀,紛紛開始揣測起來:

  「可能會更加凸顯木兔?」東峰從主攻手的角度發出一些妄想。

  「也有可能會更多調動網前的副攻手吧。」月島則陰謀地揣測起了赤葦,「畢竟二傳手最喜歡折磨副攻了,不是嗎?」

  影山頓時怒目以視。

  山口聽了都搖頭,阿月,總是喜歡惹影山炸毛,惹完了又要說人家脾氣不好……

  也不想想影山對學長的時候都挺孝順……不是,恭敬的;對同級生,譬如山口自己,也很禮貌,為什麼就對他炸毛……

  反正是對面叫的暫停,這會兒閑著也是閑著,眾人大開腦洞,從木兔爆衫成為超人,一口氣殲滅烏野、到對面除了木兔都變成了天線寶寶,因為身體過於Q彈,所以每個部位都能接出完美的球……

  嗯,一些很喪失的想像。

  「總之,做好最壞的打算,在那基礎上積極進取。」大地總結,「我相信我們烏野是不管遇見超人、還是天線寶寶,都能夠攻克他們的隊伍。」

  菅原:「真難為你能用超人和天線寶寶總結出這種套話來。」

  東峰也說:「大地,簡直是天生的隊長……!」

  「只是想說,就算拖到第五局也沒有太大關系。」大地笑了一下,「我們跟梟谷耗,還是能耗得起的。」

  山口聽他說完,也松了口氣。

  雖然他打完第三局就被換了下來,但總覺得自己對場上的形式是有責任的。

  就好像後面的比賽有一丁點不順,都跟他第三局亂來有關系一樣。

  「第五局啊……」

  一個聲音,幽幽傳來。

  眾人紛紛扭頭。

  只見自家那個名震高中生的教練大人,正支著頭,百無聊賴地看過來:「我一會兒有點忙,能不能快點啊?」

  她狀似羞澀:「3-1,大家覺得如何呢?」

  大地:……

  菅原:……

  東峰:……

  這種時候,也只有他們三個敢直接吐槽:「這可不是你想要多少分我們就能拿多少分啊!別把春高決賽說得跟春游一樣啊!!!」

  潔子嘆氣。

  英美裡,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喜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不過,也很可愛。


第240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四十天

  直到走上場, 東峰還有一點不滿。

  首發陣容裡只有他這一個三年級,其他兩個戰友都在替補區,於是他只能拉著西谷嘀嘀咕咕:「你說她怎麼回事嘛!想贏是可以啊, 想快速解決也能理解,但是為什麼要這樣說啦……」

  搞得好像很任性一樣!

  東峰說不清楚自己在不滿什麼, 可能因為他們都知道德久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對她這種故意『任性』的發言感到不滿。

  明明有很多話術, 明明不是單純地因為有其他事要做所以催大家趕緊結束, 為什麼要這樣說啦!

  西谷還沒說什麼, 旁邊田中已經開口:「但是,不覺得學姐可能是故意的嗎?」

  東峰:?

  他剛露出疑惑的表情,田中就已經在解釋了:「因為我們剛剛確實有點松懈了, 因為從梟谷手裡拿到2-1的領先,所以才會說出打到第五局也沒關系這種話吧?」

  場下, 忽然被人拿話點了的大地:?

  東峰:「那個……」

  「所以!學姐一定是想讓我們重新振作起來, 才會這樣說的!」

  田中握拳:「因為我們非常的恐懼……不對,是尊敬她,所以她的每一句話,我們都會當作聖音去完成的!」

  「德久學姐會那樣說, 只是因為她想要激勵我們,不要放松警惕!」田中跟西谷對視一眼,重重點頭,最後總結,「就是這樣!」

  東峰,震撼了。

  原來竟然是這樣!

  「她竟然如此用心良苦……」他對自己的揣測感到抱歉, 「我也會努力的!」

  大地:……

  如果他在場上的話,這時候應該是他來一拳打醒東峰, 讓他不要被迷惑的。

  又或者阿菅在也是一樣的效果,畢竟他們三個是最不容易被英美裡洗腦的經驗者,其中又以他們倆為最。

  東峰雖好,卻有點容易感動啊!

  可惜他人不在場,只能眼睜睜看著東峰被田中說得眼含熱淚,挽了一把並不存在的袖子,鬥志洶湧地走到自己的位置。

  算了,這樣也挺好。

  第四局,比分6-3,烏野領先三分。

  雖然怎麼看都不算是讓人絕望的比分,但如果結合大比分來考慮,那麼這一局,是梟谷不容有失的一局。

  「明明下苦心練過一傳了啊……」木葉嘆氣,「之前的訓練量可一點都不簡單。」

  說到這裡,又不得不提一嘴德久。

  之前他們集體合宿完之後,德久跟那個籃球學校的女教練,一起研究出來一個什麼數據模型,教練們紛紛如獲至寶。

  烏野自己倒好,畢竟他們在那之前就已經被德久掐著臨界點訓練過了,但初次使用這種精確到極點的數據模型的梟谷和音駒,在那之後實在是生不如死。

  音駒又要比梟谷更好一點,畢竟他們從來都很重視一傳。

  唯有梟谷,在決定了這個賽季是以完整的防守體系為核心,在此基礎上保證攻守高質量的進攻得分為戰略之後,就陷入了訓練的無盡地獄。

  ……都練成那樣了,還接不住?木葉咬牙:「今天我要讓他們知道,誰才是一傳的王!」

  小見:「誰?」

  木葉扭頭,變臉比助跑還快:「當然是你,我的小見大人~~」

  雖然翻了個白眼,但小見的接球,的確是梟谷首屈一指的頂級水平。

  田中發球,他接得得心應手。

  手腕平平往上一抬,赤葦立刻就位!

  他正要伸手托球,余光裡,一道黑影已經衝了上來。

  不是月島不是日向,而是……影山!!

  同為二傳,影山當然是在場所有人裡,最容易讀懂他動作的人,但是——

  赤葦咬牙:「木兔學長!!」

  木兔輕松一笑,縱身起跳!

  盡管攔網如狼似虎地撲上來,但他——他可是,木兔光太郎!!

  區區三人攔網,直接擊穿給你們看!!

  「4-6!梟谷得分!」

  「赤葦。」木兔忽然叫他。

  赤葦有些慌忙地抬頭,他知道自己剛剛那一個球表現得並不太好。

  影山上來攔他這個事實,的確讓他有些意外,失了分寸,明明可以給到鷲尾學長他們,再不濟靠自己騙走幾個攔網,也不至於讓木兔學長被三人攔網包圍。

  ……因為影山總是能夠攔到他,而他卻不是每一次都能夠看穿影山的動作。

  同樣作為二傳手,同樣作為全國級別強隊的首發二傳手,在其他一切條件都近乎相同的前提下,能夠產生差距的,就只是單純的、天賦的差距了嗎……?

  「木兔學長,不好意思,剛才是我的問題。」他主動認錯。

  木兔被他說得一愣:「啊?不是啊!我是想說剛剛那個球給得很好。」

  赤葦:?

  哈?給得很好?

  木兔根本沒關注他呆愣的神情:「接下來,也源源不斷地給我球吧!!」

  赤葦在原地站了半天,才輕輕說:「好的,我明白了。」

  話是這麼說,但他當然也不可能盲目地一味給木兔傳球。

  適當地調動各個進攻點,是二傳必備的基礎常識。

  正如烏野所料,梟谷並沒有准備其他什麼額外的武器,所有的改變,也無非就是之前訓練過的一傳。

  赤葦突然的振作,也只是把多個攻手重新串聯成一張完整地網,提高了運行效率,並沒有給出全新的戰術。

  「但是他們很有韌勁啊!」田中抹了把汗。

  暫停之前的6-3,從再次開場之後,被梟谷慢慢地追了上來。

  雖然還沒有到反超的地步,但只看現在12-11的比分,就知道雙方咬得有多緊。

  要知道,這可是烏野靠著山口,好不容易重新找到一條道路,才發掘出來的可能性啊!

  如果當時山口的策略失誤,又或者他們並沒有找到突破梟谷一傳防線的辦法,恐怕現在1-2落後的就是烏野自己了。

  「光是這麼一想都好緊張!」田中抖了抖肩膀。

  東峰沉吟:「三分的分差,被慢慢追到一分,又是全靠一傳獲得穩定優勢的隊伍……聽上去怎麼這麼像音駒啊啊啊!!」

  光是提到這個名字,都足夠讓大家發顫,連月島都不自然地撇了撇嘴。

  ……這輩子是不想再跟音駒打第二次了。

  「可是我覺得應該焦慮的,難道不是他們嗎?」日向不解,「雖然說分差是被追上了一點,但是還是我們在領先嘛,而且這不正意味著——」

  他仰起臉,瞳孔一亮,像是焦糖融化滴落在眼睛裡:「他們想盡辦法,卻還是沒能超過我們的比分,不是嗎?」

  眾人一愣。

  日向對人的情緒有一種敏銳的感知,如果梟谷滿足於現在11-12的分差,那麼他應該能夠體會到……至少會被木葉學長挑釁兩句。

  但現在他們連挑釁的心情都沒有,這只能說明,梟谷對自己的表現也相當不滿意,只是還靠一口氣硬撐著而已。

  畢竟在這裡放棄,對烏野來說只是損失一局,不得不進入第五局,但對他們來說,那就是徹頭徹尾地輸掉這場比賽,屈居春高亞軍了。

  「——你說的也有道理。」西谷表示贊同,「他們肯定是比我們更緊張的!」

  影山倒是看了他一眼。

  這小子,到這種時候,還能有這樣的專注力?

  不管是對雙方的感知,還是穩定的情緒,又或者精煉的分析,都是需要集中力、專注力的。

  這時候的日向,和平時的他總是截然兩樣。

  月島走回底線發球之前,瞥了他一眼:「但是,還是要盯緊木兔學長。」

  日向沒看他:「我知道,包在我身上!」

  不管是誰都能看得出來,木兔光太郎,這個梟谷永遠的核心,不僅沒有因為局勢上持續的落後而消沉下去,反而一直神采奕奕地盯著烏野這一邊。

  就好像……

  就好像一只猛禽,在緊密地觀察自己的獵物,只要它有一星半點露怯,就會猛然撲上去,隨時想要從它身上咬下一塊肉來一樣。

  月島發球。

  他的發球甚至不用小見去接,光是猿杙就能夠輕松接出漂亮的A-pass。

  赤葦,再次拿球!

  影山像幽靈一樣追了上來。

  他未必會去攔網,但只是他的存在本身,就足夠讓赤葦感受到壓力!

  ……該給誰?木兔學長面前,日向和月島已經就位,雙人攔網打底——更安全的選擇其實是木葉學長,這時候他面前一個人都沒有,後場的西谷和東峰也都還在另外一端……

  「赤!葦!——球!給!我!!」

  下意識的,就像被磁鐵吸引過去一樣,赤葦手中的球並沒有飛向木葉,反而衝著木兔托了過去。

  依然是完美、漂亮的姿勢,木兔在春高決賽的第四局,仍舊展現出了一名頂級主攻手應該有的水准!

  一錘定音!!

  木兔臉上露出張揚的笑容,手臂一抬,指向對面意圖攔網,卻直接被他用斜線球閃過的月島:「嘿!嘿!嘿!我木兔光太郎,是不會被你們這點小伎倆嚇倒的!!」

  說完,又轉過身:「接下去,我們還要繼續!繼續拿分!一直到把這一局贏下來為止!」

  他的措辭並沒有什麼講究,也沒有什麼心理暗示、先抑後揚的精巧設計。

  只是吐露心聲。

  木兔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他心中所想。

  說話時眼睛一眨不眨,金黃的瞳孔,亮得驚人。

  原本似有若無籠罩在梟谷眾人心頭的陰霾,幾乎立刻就被吹散。

  有時候真不知道是他們在做這家伙的精神支柱,還是這家伙在做他們的精神支柱。

  眾人紛紛點頭:「好!沒問題!!」

  說完,大家各就各位,唯有木葉還在原地,兩手叉腰:「啊啊,真討厭這種一上來就把風頭出盡的家伙啊。」

  鷲尾:「可是你不是最喜歡跟他玩了嗎?」

  木葉臉一下漲紅:「……知道你也不要說出來啦!!」

  梟谷的反撲是可以預料的,就算是自信如西谷,也絕不認為他們能夠一路這樣領先到局末。

  但不管是誰,都沒有想到木兔對於他們的激勵作用會是這麼的大。

  只是一個漂亮的斜線球、只是區區幾句話,這群人就像打了雞血一樣,完全不管不顧地開始搶分。

  好像無論怎麼說,都要把這一局贏下來了。

  攻手們的放手一搏,讓網前的壓力一下變大——又或者說,讓月島的壓力一下變大。

  日向比起攔網,還是一傳接得更好,處於性價比的考慮,這時候已經退居後場,繼續保持山口之前的策略。

  可惜的是,梟谷的一傳防線,同樣十分穩固。

  雖然說是放手一搏,但他們畢竟也狠下苦心磨練過接球,一時之間,居然攻守兼備,讓烏野既無法從他們手裡的分,又有些難以阻擋對手的攻勢。

  「還好我們剛才沒有掉以輕心。」東峰後怕地撩起隊服下擺,擦了一把臉上的汗,心裡已經對田中的推斷無比信服,「果然,你說的對,這一切都在英美裡的計劃之中!!」

  田中哼哼兩聲:「那必然,那可是德久學姐!」

  但,德久學姐也會有來不及做的事吧?

  有著如此大逆不道想法的,是一直注意著比分的影山。

  眼看著雙方一路持平的比分就要被打破,影山瞥了眼旁邊18-17的記分牌,心中思索起來:這時候……與其繼續保有上一輪山口帶頭構建的攻守體系,還不如轉換成全員進攻?

  沒錯,全員進攻,強化進攻端的表現,畢竟現在看來,梟谷這邊是鐵了心要搶分……

  影山心裡牢牢記著學姐要求的3-1,如果真的不想拖進第五局,要3-1結束這場比賽,那麼,最好就不要再讓梟谷以他們張狂的攻勢進一步領先下去!

  他垂眸思索兩秒,起跳,立刻就是一劑勢不可擋的跳發——直接衝著赤葦而去!

  後者雖然碰到了球,但直接接飛,彈回了烏野的場地。

  西谷將球接起,影山飛速起跳!

  他跳得很高,手型也給得很漂亮。

  木葉和鷲尾交換一個眼神,一人一邊,衝著日向和月島分頭趕去——就算不是這兩個人進攻,至少也算是幫後邊的隊友們減輕一點壓力。

  只是——

  很輕的一聲,『砰』。

  「19-17!」裁判宣布,「烏野得分!」

  是二次進攻!

  影山在這一局比賽裡面鮮少用到二次進攻,一時之間,竟然都讓人忘記了,他也是能夠得分、非常能夠得分的一名二傳手。

  學長們拍著他的肩膀鼓勵他,月島板著臉讓他下一球別再用副攻手騙人,但影山的臉上並沒有多少因為得分而帶來的喜悅,相反,他在猶豫。

  全員進攻,意味著戰術180度大轉彎。

  他當然可以直接和場上的隊友們商量著來做,但……

  如果還是眼下的陣容,會讓影山感到一定程度上的不安。

  要不要跟學姐暗示一下,拜托她換一換選手呢……學姐能不能看懂他的意思呢……學姐萬一不同意他的想法怎麼辦……?

  影山左思右想,心說要不干脆就按照現在場上的人選強撐下去,也不是完全做不到——

  「烏野,申請換人!!」

  影山,就這麼看著他『心儀許久』的大地學長,一步一步走上來,將田中學長換了下去。

  那之後也沒有停步,一路走到他的身邊。

  「你是想換人的,沒錯吧?」大地學長找他確認。

  影山點頭,他心裡還有一點茫然,就好像還什麼都沒有來得及說,但遠在天邊的神已經注意到了他的心願,隨手一指,就幫他完美到不能更完美地完成了這個願望。

  大地松了口氣:「那就好,我擔心你們兩個想的有點不一樣。」

  他努努嘴:「那家伙說,接下來最好是每個人都參與到進攻裡面去……」

  接下來的話,影山沒有太聽進去。

  他的心裡油然而生一種喜悅,一種被人知曉的、一種被比他認為更聰明的人,所肯定的喜悅。

  同樣,英美裡也感到了愉快。

  潔子從她的微表情裡就能判斷出來,淡淡陳述:「英美裡,心情很好。」

  英美裡扭頭衝她一笑:「是呀!」

  她看向潔子時,難免會掃到仁花,後者正一臉茫然地捏著筆看她。

  英美裡又是一笑。

  不管是仁花還是影山,還是山口月島日向……他們在這個賽季表現出來的東西,其實早就遠遠超出她想像很多。

  讓她能夠安心地把這支隊伍,交到後輩們的手裡了。

  「一年級的小朋友們,努努力就已經能趕上我的智慧了。」她目光移向場中,輕輕挑眉,神情裡是一種貓一樣的傲慢,「這種感覺,的確還不錯。」

  大地的登場,讓日向幾人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

  「大地學長——」日向差點就撲上來了,「後場真的好難防啊!」

  大地抵住他腦袋,不讓他靠近:「嗯嗯,我知道。」他能不知道嗎?

  英美裡的想法他大致清楚,大地想了想,只說:「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後排就交給我。」

  西谷挺胸抬頭:「還有我!」

  有他們倆保證,其他三個攻手當然無有不應:「哦!!」

  很快,梟谷就感受到了大地的威力。

  他和田中相比,存在感不強,畢竟不是一個喜歡『噢噢噢嗷嗷嗷』這樣扣球的人。

  但他的存在,讓梟谷的得分變得困難了。

  影山的發球輪,他自己二次進攻拿下一分,給東峰和月島一人拿下一分,瞬間將比分拉開到21-17。

  梟谷以猿杙的輕吊,出其不意砍斷他的發球輪,但緊接著,又被日向神出鬼沒的負節奏快攻拿下一分。

  22-18。

  發球權交給大地,跳發被小見接住,赤葦不假思索,直接給到木葉!

  後者快攻,越過沒反應過來的月島,直接扣球得分!

  ……反應力在下降。

  影山掃了一眼場中的所有人,兀自判斷,除了日向……和他!以及木兔學長之外,其他所有人的反應力都在下降。

  高水平的對決總是殘酷,即便看上去四平八穩,實際卻非常熬人。

  影山對此早有准備,只不過……

  19-22。

  梟谷,木兔發球。

  一上來就是一記大力跳發!

  西谷和大地二話不說,衝向落點,後者意識到西谷會比他更快到達,一個讓觀眾看了都膝蓋痛的急剎車,將接球的機會讓給了自家自由人。

  「嘖!」西谷接球,忍不住咂嘴,「好重的球!」

  這可是第四局末了啊!

  以他接遍全國攻手的經驗來看,木兔這時候的重球,即便是跟公認的全國前三相比,也不遑多讓了!

  影山對一傳的感受,並沒有那麼關心。

  他只知道,雙方都在逼近25分時,作為二傳,他應該提前的准備起來……

  「月島!」

  月島差點沒回過神——拜托,這時候給他?真的不是陷害嗎?

  但不管是不是陷害,這球都是要打的。

  他強撐著起跳,好在影山沒有把他陷害到底,球的懸停位置恰好落在空檔——「23-19!烏野得分!」

  隨著他的得分,發球權也同樣落在了月島的手裡。

  他抓著球走到底線,長嘆一聲。

  真不知道怎麼就打到這裡來了。

  最開始加入烏野的時候,怎麼也沒想過,會在全國大賽上出這麼多風頭啊……

  出風頭?

  月島眼睛一眯。

  那小子,原來是這麼打算的……?真討人嫌!

  發球擊出,梟谷再一次起球,這一回赤葦將球遞給木兔,後者已經強勢起跳,但月島……

  剛剛還在底線發球的月島,已經趕了上來!

  沒人知道他的腿有多酸痛,一路疾跑更是強化了乳酸的存在感——

  但,月島起跳!

  兩腿酸軟又怎麼樣?面對的是木兔學長的強勁攻擊又怎麼樣?

  只要他還是烏野的副攻手,只要他還有著攔網的責任,他就應該去做、必須去做——

  「一觸!!」他高喝。

  身後的西谷自然不會錯過這一球:「影山!」

  「喂喂……」看台上,一直坐沒坐姿的宮侑,慢慢直起了腰,「烏野,該不會是想在這裡……」

  影山的方針毫無動搖,依然將球給了月島!

  鷲尾心裡松一口氣,還好,他就在月島面前,顯然來得及!

  他注意到月島伸手,旋即立刻起跳——

  但月島並沒有跳起來。

  他唇邊噙著笑容,似乎很滿意自己的計策得逞:「不好意思了,鷲尾學長。」

  時間差攻擊!

  在鷲尾開始落下時,月島才慢條斯理起跳,盡管球已經不在最高打點,但這有什麼關系?

  他的面前,空無一人。

  「24-19!」裁判宣布,「烏野得分!」

  烏野,拿到了他們的五個賽點!

  宮治這時候才扭頭:「你剛剛想說什麼?」

  宮侑搖頭:「沒什麼……」

  烏野,該不會想在這裡,五個賽點遙遙領先的前提下,3-1就結束這場決賽吧?

  真是,相當的狂妄……相當的傲慢……

  讓他,格外期待啊!

  月島的發球輪還在繼續。

  他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按計劃來,按影山那小子的計劃來,一切順利的話,這會是他的最後一次發球。

  拋球,助跑,起跳……嘶!!

  大腿洶湧而來的酸軟感覺,讓月島差點直接摔倒在地!

  好在平衡感十足,他收緊渾身肌肉,盡量在落地之前將球擊出。

  右腳先一步踩地,渾身的重心都壓了下去,生怕真的栽倒——畢竟,那樣會浪費很多時間。

  可想而知,這一記發球質量不高,甚至可以說非常一般,梟谷接得輕而易舉,赤葦……沒有將球給任何人!

  球到手的瞬間,幾乎是立刻,他就一手按了下去!

  「又是二次進攻?今天二傳手都打瘋了呀!」

  「烏野的眼鏡男是不是有點腳軟了?」

  「今天確實很累……」

  「開玩笑,他還被換下去休息了呢,這都累,你讓場上全勤的怎麼說?」

  觀眾席的風言風語,選手們是聽不見的。

  月島只知道因為他這一球,讓發球權又回到了梟谷手裡。

  他慢慢走回位置上,正要開口——

  「行了,無用的道歉收著自己保管。」影山目不斜視,「打好下一分。」

  月島差點被他噎個半死:「……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不管怎麼懺悔,不管怎麼遺憾,發球權回到木葉手裡是既定的事實。

  三年級的副攻手同樣累得夠嗆,只是比月島好那麼一點,總算成功打了一記跳發出來。

  為了保證西谷的自由度,大地搶先接了這一球——「影山!」

  鷲尾的視野裡,忽然躥過一個人影。

  影山明明還在跑、二傳手都還沒有就位,但月島、月島卻已經動了起來!!

  月島會是影山的選擇嗎?還是說只是障眼法?他真的還能跳嗎?還是剛剛的發球只是他精心謀劃的騙局……

  但月島已經連續拿了好幾分……他甚至熟練掌握了時間差攻擊!

  這時候不去,恐怕會來不及!

  鷲尾在猶豫,赤葦同樣也在猶豫。

  木葉學長在後排發球,網前只有他、鷲尾學長和木兔學長,但烏野同樣有三名攻手——如果把大地也算進來,就是四名攻手——誰都可能被選中!

  只是一秒的猶豫,月島已經跑到了邊線附近——空無一人,絕佳的扣球視野!

  不行、不能放任他扣球、不能放任月島螢再次得分!

  赤葦和鷲尾,不約而同,衝著月島奔去!

  但演員依次到位,影山的球卻還沒有出手。

  大地的一傳弧線,有這麼高嗎?

  還是說,月島動得太快、太刻意了?

  哪怕只是一絲懷疑,抽絲剝繭,赤葦立刻注意到了更多的東西。

  ……不、不對!月島的站位不對!

  影山的出手時機,也同樣不對!!

  他是個喜歡給選手提供最佳機會的二傳,明明知道他面前有兩個人在盯防,又怎麼會把球給他……!!

  赤葦的眼神,猛然盯緊了月島的面龐。

  ——是啊,沒錯,球肯定不會給他,但不管怎麼說,也騙到你了吧?

  月島的眼神,似乎在說著這樣的話。

  赤葦心裡已經燃起一股不可抑止的怒火,但比起怒火,更多的恐懼。

  因為月島的犧牲絕不是平白無故的,他會選擇以自己作為誘餌、放棄扣球的機會將他和猿杙引開,肯定是為了——

  「我來——!!」

  球已經出手,影山對於接下來的任何結果,都無法再加以干預。

  這是二傳手最無能為力的地方,因為他們很少有機會自己親手得分,但這一次……

  這一次,他心中卻沒有一絲不安。

  因為眼前這個家伙、日向翔陽,這個打了四局還神采奕奕,甚至有余力去體會對面情緒的家伙,必然會把每一個給他的球,都穩穩地扣下去。

  「去吧。」

  他輕聲說。

  東峰學長的一傳,讓影山給出了完美的托球,月島則為他留下單人攔網的絕妙機會。

  身後,西谷學長和大地學長,也一定已經在為他的這一次扣殺做出應有的保護,避免被攔網得分。

  萬事俱備,只欠……日向!

  但木兔是不懂得放棄為何物的,對手的五個賽點,換做任何人,這時候都已經瀕臨精神崩潰的邊緣,但他依然無比專注。

  衝上來,起跳,強健的手臂往日向面前一伸,狠狠壓下!

  ——打不下去!

  0.1秒內,日向果斷做出判斷!

  這個球如果要強行打入對方場內,肯定沒有辦法得分……木兔學長的力量足夠把他的球扣回來,就算不能直接扣回來,恐怕也會把這一球變成梟谷的機會球!

  他該怎麼做?他要怎麼打這一球,才能得分?!

  ……指尖。

  這一刻,就像第一次玩射擊游戲總會獲得新手指引一樣,第一次神魂開竅的日向,隱隱覺得,木兔的左手指尖,就是他這一發扣球的答案。

  不管那麼多,打吧!

  他有隊友在呀!有值得信賴的優秀的同期生、有可靠的是他學習榜樣的前輩們……

  為什麼會不敢?為什麼會猶豫?

  打下去!!!

  手型壓緊,日向重重擊球——直奔木兔的指尖而去!

  近在咫尺,這要是還瞄不准,那他以後真的退出射擊游戲界了。

  日向在心裡不著邊際地想。

  排球,從他手中急速飛向木兔,又從木兔的指尖彈飛,劃出一道不規則、但非常遠的弧線——

  赤葦和木葉從月島身前折返,試圖去救——

  鷲尾和猿杙,明明身在另一端邊線,但依然朝著球追去——

  守在底線附近的小見更是直接魚躍撲向地面,直直伸手——

  球擦著他的指節,落在廣告牌跟前。

  「25-20!」

  裁判宣布:「烏野,拿下此局,比分3-1!」

  他頓了頓:「也即,本次全日本排球高等學校選手權大會,全國大會優勝!!」

  哨聲尖銳,鳴響的一剎那,英美裡心中微微一動。

  不是為了勝利,或者說,不全是為了勝利。

  當然,勝利同時是十分美妙的事物,只是……

  她忽然按亮了一直靜音的手機。

  恭喜獲勝的消息一定會有,但看比賽的人——尤其是這麼精彩的、烏野的決賽——總要為結果歡呼一會兒吧?

  那麼,是什麼人,會連那一點點歡呼的時間都不願意浪費,在哨音響起的同時,就已經把郵件發到她手機上呢……

  她也說不好自己在期待什麼。

  但她打開郵箱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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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四十一天

  「今天別等我了, 我不回來吃飯~」

  宮城德久家,英美裡一邊穿鞋,一邊頭也不回地說。

  天童揮舞著鍋鏟, 語氣很不滿:「怎麼我難得下一次廚你就不回來吃飯啦!是不是不想吃我做的飯?不想吃我以後再也不做了!」

  英美裡求饒:「天童君、天童先生、天童大人,你明知道我今天是跟人約好了要出去, 不是故意不吃的嘛。」

  天童哼哼,鍋鏟一放, 兩手抱胸:「叫一聲天童哥哥來聽聽~」

  英美裡:……

  我忍!

  她忍辱負重:「天童、哥哥……」

  「不夠可愛!」

  「天、童哥哥……」

  天童皺起臉, 臉頰上擠出貓一樣的紋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喊牛若呢!」這種惡狠狠的語氣!

  不過他也沒打算徹底不要命, 還是見好就收:「嗯嗯,行了,你去吧!」

  英美裡白他一眼, 拎著帆布包走人。

  要不是這小子做飯確實好吃……哼哼!

  「路上小心~~」

  人都快到拐角了,天童還倚在門邊擦淚呢:「真是女大不中留哇……」

  *

  不中留的英美裡, 今天和潔子麗子有約, 三個人說好了要去東京一家新開的高級京都料理探店。

  麗子嘛,成績一向很好,又同時兼任籃球部的教練、經理和學生會干部,課余活動分數點直接拉滿, 獎學金什麼的完全不在話下;

  潔子同樣如此,高一上半的時候成績還只是差強人意,但很快就迎頭趕上,最近也拿到了寬政大免試入學的獎學金,手裡很寬裕。

  英美裡,那就更不用說了, 她手裡的股票都已經比剛買的時候翻了十倍不止——順帶一提,入手的時候是她趁著記憶還沒消散的時候, 用媽媽的賬號買的。

  所以雖然這家料亭價格高昂,但三個人還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准備去品嘗一番。

  「大餐!看看大餐跟我們平時吃的平民餐有什麼不同!」麗子叫囂,「要是不好吃,就把他們統統滅了!」

  英美裡:「好、好有反派意識的發言……!」

  麗子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特別驕傲地挺胸抬頭:「走吧,我們先去買杯咖啡~」

  東京街頭的咖啡店很多,她們隨便找了一家有開放式窗口的,站在街邊等待自己的咖啡做好。

  春高雖然才過去不久,但三年級已經投入了緊張的升學過程中——除了英美裡和潔子。

  所以最近一直在無所事事中,還被剩下三個人敵視,說閑著沒事干就回家休息去,不要總來學校轉悠。

  於是為了保證不刺激任何人,約了高二的相田麗子一起出來玩。

  光是想一想,英美裡都覺得自己和潔子真是太善良了。

  「我們真是一對柔弱可欺的純善姐妹花啊!」她感嘆。

  麗子一臉茫然:「誰?」

  潔子在她的茫然臉,和英美裡一副『我不想跟你解釋』的表情中間來回看了幾次,噗嗤一聲笑了。

  「客人,你的咖啡好了~」

  英美裡一看三杯裡只做好她的那一杯,伸手接過來,身邊的潔子忽然發現了什麼,輕輕一挑眉:「那是……?」

  剩下兩人抬頭看去。

  迎面走來一群,身高腿長,但一時之間有些難以辨認的家伙們。

  「怎麼感覺有點眼熟?」麗子回想了一會兒,「好像看你們比賽的時候有見過。」

  認不出來也很正常,英美裡想,因為這群人今天沒有穿隊服。

  說實話,看著他們不穿平時的黃綠隊服,而是一人一套私服出街,英美裡都差點沒反應過來。

  「飯綱君。」她招招手,「怎麼有空在外面閑逛啊?」

  飯綱沒好氣:「你不也在外面閑逛嗎?」

  古森在後面望天。

  德久學姐為什麼能在外面閑逛,飯綱學長你自己不清楚嗎?人家又不用備戰升學!

  大概也是說出口了才反應過來,飯綱嘴角抽了抽,略過這個話題:「買咖啡?」

  英美裡點頭,這不明擺著的嗎?

  飯綱咳了一聲:「喝的什麼?這家店我來過幾次,如果沒有怎麼嘗試過,我推薦……」

  英美裡:「我有豆子存在這裡呢,巴拿馬厭氧日曬原生種和哥倫比亞水洗拼配,7:3的比例正好。」

  一長串片假名,機關槍一樣噠噠噠地從她嘴裡冒出來。

  說著,還目光單純地看過來,仿佛在問他還有什麼指教。

  飯綱一噎:……

  這家伙,怎麼對咖啡也這麼精通!

  又把這個話題咽下去,很不甘心地繼續問:「你今天怎麼跑東京來了?」

  英美裡看了一眼佐久早,說:「我是來吃飯的。」

  後者這個時候才插上話:「學姐好。」

  他聲音跟他今天穿的衣服一樣寡淡,不得不說,在看慣了井闥山那個高飽和度的黃綠色隊服以後,突然看他穿這種文靜的棉麻質感襯衫,還真有點……

  英美裡想,特別日系美少年的味道。

  佐久早的長相無疑是濃顏系,但氣質卻很冷,很像早年赤○仁剛出道時候的風味。

  她忍不住又多看了兩眼。

  飯綱注意到她的目光,想起什麼似的說:噢,對了,這小子簽了你的俱樂部吧?

  說起這話,他都感到牙酸,什麼叫『她的俱樂部』啊!!

  德久英美裡,高三都還沒畢業的未成年少女,居然就擁有了一家俱樂部!

  英美裡擺:「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管理人員。」

  飯綱:「股份呢?」

  英美裡:「20%而已。」

  飯綱:「那不還是有你一份嗎!」

  他壓低聲音追問:「你跟我透個底,你們黑狼那邊到底簽了多少人啊?」他怎麼聽說東京就去了不少人?

  英美裡無辜地眨了眨眼:「這個嘛……」

  飯綱自顧自繼續說:「不過有點可惜啊,我感覺這幾屆優秀的選手還是不少的。」

  說到這裡,他幸災樂禍地笑了一下:「該不會以後還有人要跟你反目成仇吧?」

  英美裡微笑,喝了口她的手衝咖啡,不說話。

  誰說,她跟跡部就只買了黑狼呢?

  那位大少爺可是不買則以,一買驚人的類型喲。

  兩撥人在咖啡店門口說了幾句話就分開了,英美裡三人繼續往飯店走,井闥山那群家伙說是要去參加一個什麼活動。

  臨走前,佐久早說學姐合同上我有點不太明白的地方,英美裡說回頭再聊。

  剛剛一直半懂不懂的麗子,這下才意識到了他們剛剛在說什麼。

  她不像潔子一直和英美裡形影不離,對她所謂的俱樂部收購案還不太了解,這時候細細一問,頓時驚訝得合不攏嘴。

  「我還以為我已經算是能折騰的那種人了……」她不無感嘆,「沒想到德久學姐你總是比我還要恐怖一點。」

  但下一秒又燃了起來:「不過沒關系!我可以學習,我可以進步!人,沒有了進步的目標,那跟屍體有什麼兩樣?」

  「不,還是有兩樣的吧。」英美裡無語。

  「不過學姐剛說你是管理人員?」麗子又問,「我還以為學姐你不會是那種喜歡給人打工的類型……」

  英美裡:「那倒也沒有。自己要創業,操的心其實更多……」

  而且黑狼戰隊作為日本本土的戰隊,俱樂部大本營位於宮城。

  這也就決定了比起跡部,英美裡更方便管理,所以她還沒正式念大學就已經開始打工了。

  最近甚至有時候一整天都泡在俱樂部裡,簡直豈有此理!

  「打工、打工……呵呵……」英美裡陰笑兩聲,「跡部這個資本家,總有一天,我會讓他體會到紅色的怒火……!!」

  「雖然不知道紅色的怒火是什麼,但直覺告訴我不要問比較好。」麗子面無表情。

  潔子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又往前走了一截,迎面走來的,是一群青學人。

  「啊,德久同學。」不二笑眯眯,「你好呀,好久不見。」

  英美裡:「…………好久不見。」

  「嗯?省略號很長呢?」不二儼然也會點讀心術,「是不太想見到我們嗎?」

  英美裡:………………

  她只能否認:「那當然是沒有的事。」

  她只是對這種快要完結所以所有登場過的角色都要露面的固定設定,感到不滿而已!

  運動番很喜歡這麼干就算了,不管是越小前對決過的所有人在關鍵時刻都衝上來加油,還是被黑子暴揍過的彩虹戰隊都在決賽跳出來應援——雖然很是尷尬,但也不乏熱血。

  但小說為什麼也要遵循運動番的設定啦!!

  久違的畫外音,輕飄飄傳來:【因為,這是一本運動番的綜漫同人,沿用運動番的設定是必須的……】

  英美裡呵呵:「那還不如請大家吃一頓烤肉呢,多校聯合大混戰,一場酣暢淋漓的聯動。」

  畫外音尷尬地飄走,英美裡回神,才發現自己跟青學人不知不覺說起了手塚。

  也是,除了手塚,兩邊也實在沒什麼可聊的。

  「……聽他傳回來的消息,還是比較順利的。」大石說順嘴了,忽然眨眨眼,微笑,「抱歉,在你面前聊他的近況,是我班門弄斧了。」

  英美裡:「倒也不至於班門弄斧吧!」她是什麼手塚小知識專家嗎!

  「有時差在果然還是不方便喵。」菊丸耷拉著神情,「果然,還是大家都在一個隊伍裡的時候最開心。」

  不二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會兒英美裡的表情,忽然說:「幸村君,好像也在海外對吧?」

  英美裡點頭:「說是要簽一家德國的俱樂部。」

  他們從之前那家慢慢訓練出來後,在世界級比賽上展露了頭角,就更好去談身價和待遇了。

  雖然說運動員當然還是靠實力說話,但在商業化程度高的項目裡,實力當然也能靠拿到手的鈔票說話。

  「這樣……?」不二若有所思,「我知道了,謝謝德久同學~」

  英美裡:?

  為什麼謝她???

  一頭霧水地被麗子和潔子拉走,英美裡還是沒搞懂他是什麼意思:「……謝謝我干什麼?我是不是無意間讓他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消息?我吃虧了???」

  吃什麼都不能吃虧!

  潔子順手給她添了半杯茶:「消消氣。」

  麗子:「我沒太聽出來那個人話裡的其他意思,可能只是單純想謝謝你的時間……?」

  英美裡:「他是那麼禮貌的人嗎!」

  那可是不二周助,素有青學大魔王之稱的,不二周助!

  不行,回頭必須質問一番,為什麼知道幸村在德國這種事就需要謝謝她?

  難道說,雖然天各一方,但隊友情長存,即便是現在的青學人,也視立海大為死敵,時刻不忘關注對家行為,來鞭策自己的部長嗎?

  這聽上去好像也是一種良性(?)競爭……

  好在菜很快上來,京都料理講究精致、講究食材、講究處理,很快就讓英美裡沒空糾結不二周助的態度問題。

  個人套餐制,每道菜剛剛好的分量,三個人都未成年,於是以茶代酒,吃到一半已經很飽。

  用餐速度漸漸慢下來,開始小聲聊天。

  「麗子是高二吧?」潔子問,「以後有想過去什麼學校嗎?」

  麗子搖頭:「還沒仔細打算,不過應該還是會往體育的方向發展吧?」

  畢竟她老爸是前職業,近水樓台嘛。

  潔子想了想:「不過,誠凜的日向君,以後看上去不像是要走職業路線的樣子,沒關系嗎?」

  她說:「這樣的話,有可能會去不同的大學,異地會有點辛苦吧?」

  麗子一開始還沒領會到她的精神,但在潔子單純的注視下,慢慢地、慢慢地就懂了。

  「——我和日向嗎?」她臉一下紅了,「沒、沒有的事!就只是關系比較好而已!」

  潔子:「我想也是呢,感覺麗子和那個木吉同學好像更聊得來……」

  「啊啊啊啊!」麗子差點尖叫,想到這裡是別人家的料理店,才慌忙住嘴。

  她心有余悸地舀了一勺松葉蟹蓋飯:「清水學姐,在一些時候總是微妙地很敏銳!」

  不過看上去又不像是自己有經歷過的人……

  麗子對自己看人的眼光,還是有些信心的。

  清水學姐也好,德久學姐也好,一看就是雖然會被人單戀,但心裡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的人……

  「說起來,我最近也在想。」

  坐在最左邊的英美裡,端起她還沒喝完的咖啡:「要說戀愛的話,果然,還是不想異地戀啊……」

  說完,自然地夾起一筷子蟹腿肉,吃得很快樂:「嗚哇!好鮮美的蟹~你們也吃!」

  接著就沒心沒肺地大嚼起來,儼然把自己剛剛的話拋之腦後。

  又或者,對她來說,確實沒那麼重要也說不定?

  不過對剩下兩名少女,這事就很嚴重了。

  麗子也好,潔子也罷,都陷入了一時的沉默。

  兩人對視一眼,分別從對方面無表情的臉、和神色驚恐的臉上,找到了和自己一樣的問題:

  為什麼突然就異地戀了、等等、跟誰戀?

  英美裡已經在異地戀了嗎?到底只是單純的發表不喜歡異地戀的看法,還是經驗之談?

  麗子推測:「應該只是發表看法吧?畢竟學姐……」

  畢竟學姐怎麼看,都不像是已經在戀愛中的人類啊!一整天了,可是一次手機都沒有看過哦!

  知道更多的潔子,不由得從眼神中,流露一點憐憫。

  不喜歡異地戀啊……

  那只能祝某些人好運了。


第242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四十二天

  烏野的畢業典禮原本是很樸素的。

  原本。

  但誰讓今年畢業的高三生裡有一位德久英美裡, 而這位德久同學,又有一個合作伙伴,名為跡部景吾呢?

  這, 可是全日本上到宮城下到衝繩,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場面人!

  所以德久媽媽和德久爸爸來到烏野校門口的一瞬間, 就被震撼住了。

  此時的他們,宛如去年剛入學時候的山口和月島, 站在門口, 看著那扇被粉刷一新, 漆成玫瑰金顏色的鐵門,久久無法言語。

  鐵門上更是用新鮮的玫瑰花苞纏繞點綴,錯落有致, 疏密適中。

  就是有點太華麗了。

  「我怎麼記得我上次來這裡,校門還不是這樣的呢?」德久爸爸很納悶。

  德久媽媽想了想:「不過我們上次來也挺久了, 可能是最近新裝修的?」

  他們兩人確實來烏野的次數很少, 先不說宮城跟東京距離很遠,德久父母本來也不是那種離不開女兒的類型。

  英美裡自己就更不必說,所以雖然家庭群聊很熱鬧,但專程來烏野的機會不多。

  兩人從正門進去, 走過已經被深棕實木重新搭建成度假小屋風格的自行車停車棚、走過蓋滿粉白薔薇花的養雞小窩,才走到有噴泉的中央大道。

  往日擺滿各色社團招新攤或者校園祭攤的中央大道,這時候則用紅絲絨質地的公告牌,挨個介紹著本屆的畢業生。

  「誒?我們親親乖女兒呢?」德久爸爸遍尋不著,「他們班在哪啊……」

  德久媽媽往前一指:「優秀畢業生那一欄。」

  優秀畢業生這欄,就更不得了了, 都不是紅絲絨了,直接紅得發紫, 是一種保持了亮度,卻又品格高貴、不落俗套的紫絲絨。

  整整一欄廣告牌,就只擺了英美裡一個人面無表情的證件照。

  夫妻兩個實在忍不住了,一個勁兒地上下左右狂拍,笑得前仰後合:「寶寶這張照片也拍得太可愛了!」

  「是啊,好想捏捏她,面無表情的小寶——」

  旁邊不明所以的其他同學,忍不住對這兩人報以注目。

  勇士啊!你們可知道,你們在談論的是誰的照片?

  是德久大人!是我們德久大人的證件照啊!

  怎麼能稱呼她為『可愛的小寶』呢?要叫她『英姿颯爽的女王大人』才對啊!

  不過有他們倆在那笑得樂不可支,周圍的氣氛也輕松很多,大家紛紛湊上去看英美裡的專欄。

  「榮譽清單……哇這有多少行啊!怎麼看不到底啊!」

  「獎學金all kill……以後偷偷叫學姐獎學金killer好了……」

  「真的要這麼列出來,才能感覺到學姐帶領的排球部有多可怕,真真正正的優勝統治啊!」

  德久夫妻沒有停留太久,他們還要去教室開會。

  於是在大部隊圍上來之前,快速地溜走了。

  烏野的學生畢竟不多,一共就兩座教學樓,也沒擴建,跡部只是讓人簡單地重新粉刷一次,給各六層的兩座教學樓安裝了根本沒用的六部電梯,僅此而已。

  至於每間教室之外,由知名現代藝術家設計的牆繪,連提的必要都沒有。

  德久夫妻也沒意識到這是什麼昂貴的東西,快樂地找到了自家女兒的班級:「英美裡~~」

  「小美~~爸爸媽媽來啦!」

  正在教室裡幫忙協調座位的英美裡,後背一僵。

  按照學生會的安排,畢業典禮雖然要請家長來,但每個同學最多也就兩名家長,多了沒辦法安排。

  尤其教室裡家長會這個環節,教室實在也坐不下那麼多人。

  但有幾個不是獨生子女的家庭,如果爸爸媽媽單獨來,只留下小孩子在家確實不方便,所以兄弟姐妹來了好幾串。

  一下就沒辦法坐了,英美裡雖然不是班長,但畢竟是學生會剛卸任的主席,所以跟著協調起來。

  都畢業典禮了,當然不會像平時那樣不允許隨意躥班級找朋友,所以這時候大地菅原和東峰,都在幫她和潔子搬桌椅板凳。

  也就意味著,剛剛那聲相當甜蜜的『小美』,也被所有人都聽見了。

  「想笑就笑吧。」英美裡面無表情,「你們的選擇都有意義。」

  大地差點憋哭了,兩條眉毛撇成八字,嘴唇緊咬,才沒讓自己笑出來:「……怎麼會想笑呢,多麼、噗!親切的稱呼!」

  潔子簡直不能理解他們:「小美,明明很可愛。」

  英美裡:「哈哈。」雖然知道潔子是真心的但這時候能不能就讓小美這個名字隨風而逝呢……

  她認命地扭頭:「爸,媽,你們來啦。」

  德久媽媽笑盈盈跟她揮手:「還沒開始吧?你慢慢忙,我跟你爸爸再去轉一會兒。」

  德久爸爸剛剛差點笑了,這時候捂著嘴不敢跟她對視。

  英美裡看著他冷笑一聲,對上媽媽的視線,又溫順起來:「好,你們慢慢逛,要是一會兒找不到回來的路跟我打電話,或者問同學,都可以。」

  德久爸爸一聽就復活了:「說起同學,小美……英美裡啊,你們學校的學生都很活潑呢。」

  「就是就是,剛剛在樓下,還圍著你的畢業宣傳欄看個不停呢!」

  「我們拍了照片哦!給你看給你看!」

  英美裡:?

  她微張著嘴,表情看上去難得有點愚蠢:「啥?」

  啊,對了,她今天一直在上面忙東忙西……

  東峰和菅原對視一眼,輕手輕腳,往教室後門走去。

  剛剛閃身到走廊外,還沒走遠,就聽見裡面爆發出怒喝:「跡部景吾——!你死定了!!!」

  *

  「……我怎麼會知道,那時候,我跟他說我們要開畢業典禮了,他這個人你也知道,很熱心,熱心好啊,就提議要出錢幫忙布置,說什麼『本大爺的合作伙伴,畢業典禮可不能寒酸』,之類的跡式發言……」

  潔子抬頭一看,英美裡還在那裡幽幽地打電話:「然後?然後就是把我的證件照放大不知道多少倍,貼在巨大的廣告牌上……哈哈,我的一世英名,我的顏面……」

  「從今天開始,我跟他,在這世界上只能存活一個……」

  聽上去魂都沒了。

  潔子搖搖頭,低頭繼續看書。

  不過那張照片拍得蠻好的呀?布景也很漂亮,她很適合紫色的。

  不知道英美裡為什麼不喜歡。

  不知道過了多久,總算是吐槽完了跡部離譜的行為,英美裡身心俱疲地跑回來:「走吧潔子,我們去畢業典禮!」

  家長會是不需要學生參加的,他們需要出席的只有畢業典禮。

  作為優秀學生代表講完話,再聽完校長萬年如一日的鼓勵,就意味著她徹底從烏野這所學校畢業了。

  英美裡深吸一口氣。

  雖然知道離別的一天總會到來,但真正到了這一刻,站在排球館後面的小山坡上,看著熟悉的一切……

  「學姐!!」

  「學姐在這裡!學姐——!!」

  媽呀,這是什麼情況??

  她瞳孔緊縮。

  從教學樓到排球館,要經過烏野的特大操場,而這時候放眼望去,不誇張地說,滿操場都是人!

  英美裡嚇了一跳,雖然她不是個自戀的人(也許),但叫著學姐學姐衝過來的這群家伙,怎麼看、都是衝著她來的吧!!

  於是下意識從山坡上一個側滾翻滾了下去,站穩後一個箭步,衝刺闖進了排球館!

  「啊,你不是說要一個人逛逛嗎?」菅原問她,「怎麼剛出去又進來了?」

  排球館裡,人到得特別特別齊,上到畢業五人組,下到一年級,所有人都在裡面。

  甚至,在練球。

  在三年級的畢業典禮當天,練球。

  英美裡看了都要哭了:「別太勤奮了吧!我說你們真的別太勤奮!」

  山口有點不好意思:「可是,不知不覺就走到排球館來了……」

  影山接話:「但是又不知道該干什麼……」

  日向總結:「所以就打起球來了!」

  英美裡:……

  好得很,你們三個就是未來的相聲組對吧?

  她同情地拍了拍月島:「以後就要多辛苦你了……」

  月島嚇一大跳:「等等,我們以後的部長難道不是山口嗎?」這話的意思該不會是要換成他來做吧!

  他可不想當什麼部長!!

  英美裡翻個白眼:「只是感嘆一下而已。」

  月島松了口氣。

  他認為這是公認的常識,畢竟任誰都看得出來,二年級的部長肯定是緣下學長沒跑,一年級大概率就是山口。

  從他們對戰梟谷的最後一場比賽,也能體會到學姐培養新人的苦心。

  但日向和影山面面相覷。

  -你知道嗎?

  -不知道哇!

  -為什麼是山口?

  -不知道哇!

  於是臥龍和鳳雛,紛紛開口:「為什麼是山口做部長啊!」

  英美裡一個眼神,月島會意——學姐肯定懶得解釋了。

  看在她今天畢業典禮的份上,月島乖乖上前兩步:「不然的話,誰來當?」

  他先撇清:「反正我是不想當的。」

  日向不服氣:「那我……」

  月島:「還是想要一個不用綽號稱呼其他學校選手的隊長呢。」

  KO!

  影山不服氣:「那我……」

  月島:「還是想要一個在東京都不會迷路、迷路了也知道該怎麼問路的隊長呢。」

  KO!

  月島在那一挑二,英美裡則跟潔子坐在高台上,喝著菅原剛衝的運動飲料,百思不得其解:

  「特別恐怖!一群人就這麼直接撲過來——我不誇張哦!跟海浪一樣撲過來了!」

  英美裡完全搞不懂:「她們想干什麼啊?」

  潔子咬著吸管:「可能是,想要你的第二顆紐扣?」

  雖然這只是一個美好的心願,所謂一直在一起,怎麼想都不能只靠一顆紐扣來解決。

  但對於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的德久學姐,即便只是一個虛無的心願,也想要試一試吧?

  「可是我國中畢業的時候也沒這麼誇張啊!」英美裡不滿,「總不可能我的魅力值加點突然爆表吧?而且為什麼不經過允許胡亂加點……」

  潔子微笑:「嗯,會是因為什麼呢?」

  總不會是因為,國中時候,那些所有想要找她要第二顆紐扣的家伙,都被不知名的人士攔下來了吧?


第243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四十三天

  炎炎夏日, 雖說東京大學一向盡力保障大家的身心健康,室內冷氣開得很足。

  但某間教室裡,男青年的臉色卻並不好看。

  「她今天又不來?」

  「她什麼時候來過?」

  問話的人揉了揉頭發:「雖然說我們這個社團也確實不太正經吧……但開學到現在一次都沒來過是什麼意思啦!」

  旁邊的金發少女頭也不抬打著Switch, 安慰他說:「沒關系,我聽『每日金融數據分析』社團說, 隔壁商院的跡部景吾也從來不去社團活動。」

  旁邊吃棒棒糖的短發女生舉手:「文學院的不二周助也是——去了開學那一次。」

  「化學院的大石秀一郎也是……」

  「醫學院的柳蓮二也是。」

  裡面好幾個響當當的名字,要說沒聽過, 那是不可能的。

  畢竟這群東大的學長學姐也是從高中一路念上來的, 要是不幸, 說不定高三的時候,還目睹過有些人高一的英姿呢。

  所以也對他們的能力心知肚明,只是撇撇嘴:「……強怎麼了?強就了不起了?」

  高中社團就是寶, 他們大學社團就是草?

  短發女把棒棒糖從嘴裡抽出來:「那不然怎麼說?你去抓人?她今天下午應該會來上課的。」

  雖然說社團活動翹得一干二淨,但那些需要點名記出勤分的大課, 不管是怎樣的風雲人物, 基本都會回來乖乖聽講。

  她微笑:「我幫你查她課表,你去把人抓過來參加社團活動?」

  但剛剛還喋喋不休的男青年卻閉上了嘴,目光游移。

  短發少女笑了一聲:「就知道你不敢。」

  男青年瞪她一眼,終究是沒有為了面子說什麼『我去就我去』之類的發言。

  ……畢竟, 那可是德久英美裡誒!!

  雖然大學生和高中生天然有壁,但參加了那麼多全國性的比賽,想讓他們沒聽過這些名字都困難。

  畢竟,這裡是名為『體育愛好者集聚地』的社團啊!!

  不管是喜歡網球還是喜歡排球,都一定聽說過這個振聾發聵的名字。

  做網球社的經理,就帶出來個三連霸;做排球社的經理, 就把普普通通一支隊伍帶成全國壟斷性優勝強校。

  人人都以為德久英美裡進東大,肯定會學一些跟體育有關的專業, 但沒想到這人居然去新聞傳播研究專業報道了。

  而且剛入校,就飛快地發完了本學期要求的論文——目標非常明確,完成任務,但高質量。

  「她發的期刊,那可是社科類頂刊……」體育愛好者集聚地社團的部長,也是據剛才發問的男青年阪本君,頹廢地往桌上一趴,「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啊?!!」

  很優秀,太過於優秀,以至於做出一些不守規則的行為,也沒有辦法讓人說什麼。

  畢竟她也沒有影響到別人,更沒有耽誤她自己。

  「其他人也是!這群校園風雲人物,到底為什麼要跟我們年齡挨得這麼近啊……風頭都被搶光了!!」

  「所以這個才是你怨氣十足的原因?」

  「不要這麼敏銳!」

  過了一會兒,阪本坐直身子,問旁邊的金發少女:「三井,她下午什麼時候回來上課來著?」

  *

  東京都內的奔波還算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挎著帆布包走進教室,英美裡想。

  還好賽季還沒正式開始,之前所有工作在俱樂部的東京總部就能結束,否則真讓她天天在宮城和東京來回跑,她只會立刻滅了跡部景吾這個損人不利己的家伙。

  下午的課是通識大課,因為人太多,所以老師很愛查考勤。

  她在教室後排找個位置坐下,無視了所有似有若無打探的目光,打開筆記本電腦把這節課混完。

  差不多到點,一會兒還有事要做的英美裡女士,把電腦一夾塞進包裡,起身就要走。

  但面前忽然出現幾個人影。

  「那個,是德久同學嗎?」阪本問她。

  英美裡抬頭,一愣:「你好……是體育愛好者集聚地社團的阪本學長嗎?」

  她記得!

  阪本差點熱淚盈眶,強忍激動,問她:「啊對對,是我!我們今天有社團活動,想著還沒正式跟你認識過,所以……」

  「啊,不好意思,我一會兒還有事。」她歉意一笑,一看時間差點來不及,也不客套了,「那我先走了?」

  走前還說:「部長放心,今年的體育賽事鑒賞報告我會及時交的。」

  人家都說到這份上了,阪本又能說什麼?還不是只有眼巴巴目送她離去?

  旁邊三井和短發女大崎,紛紛睨他:「也不知道是誰,信誓旦旦說一定會把人帶回部活室……」

  阪本又開始目光游移:「那、人家有事,不也沒辦法嘛!!」

  他們這個社團又不是學生會那樣,嚴格正規,紀律森嚴的社團,跟每日金融數據分析那邊一樣,都是出於興趣愛好才建立起來的。

  平時也不怎麼講究規章制度,一學期交一篇賽事鑒賞報告權當會費了。

  更何況阪本自己也不是那樣的性格,讓他拿出學長權威把人逼迫進部活室,他可做不到。

  一邊討論著是否要嚴抓紀律來應對這群散漫的新生,幾人一邊慢慢回到了部活室。

  「但是成績再好,也不能一天社團活動都不來吧……那個跡部景吾,還有那個德久英美裡!」

  阪本嘟嘟噥噥打開電視:「……讓我看看,今天有什麼比賽……」

  電視台一般是很少轉播俱樂部賽事的,如今這種級別的比賽都能上網播,或者其他社交軟件直播。

  所以能上電視台的,基本都是相當大型的賽事,怎麼也要全國級別打底。

  「哦哦,今天有俱樂部聯賽,差點忘了!」阪本一拍腦袋。

  他一聲吼,其他部員紛紛圍了過來。

  排球俱樂部聯賽,也是全國範圍內很受關注的重要賽事,更是他們這群大學排球社團的重點參考對像。

  當然,特別突出的一部分已經被拔擢進了俱樂部隊伍當中,體育界大器晚成的例子很少。

  但即便不能進隊伍裡,總可以參考一下職業級別的戰術,給自己的社團活動增添一點光彩嘛。

  於是一群人坐在一起,你拆一包薯片我開一瓶可樂,准備用這場比賽對付完晚課開始前的時間。

  「——好的!歡迎回來!現在我們為大家轉播的是全日本男子排球俱樂部聯賽,今天比賽的兩支隊伍是黑狼和草泉,哎呀,兩支都是有名的隊伍呢……」

  鏡頭順著解說的話語,從教練席上慢慢橫掃而過。

  草泉是來自秋田的隊伍,隊服一片紫色,比白鳥澤還要紫,教練坐在中間微笑,像一個茄子大豐收的淳樸農民。

  鏡頭平移,掃到了黑狼隊隊服的一角。

  「說起來,黑狼戰隊近年也是有一些風波啊!」

  「是呢,之前易主之後,一直被粉絲……嗯,質疑,擔心是外行指導內行。」

  說是質疑,都實在是解說給人留面子。

  當時黑狼隊的球迷罵得可相當難聽,認為這是一種背棄粉絲的行為,是為了錢,販賣了球隊的尊嚴和榮譽的行為。

  原本的黑狼隊管理層當然不用說,甚至有人跑到他們公司門口砸番茄。

  而接手戰隊的那家注資方,也被罵得相當慘。

  「不過後來的事我們都知道了。」

  「沒錯,新接手黑狼的公司阿貝爾,很快挖來了此前在土耳其聯賽執教的奇特拉維格,助教團隊也引入了不少海外的優秀人才。」

  「但在選手陣容的選擇上,卻又相當保守,沒有一個外援……啊。」

  鏡頭隨著解說的話音一頓,緊接著,像捕捉到一個相當關鍵的新聞點一樣,飛快地開始縮進。

  「巧了!今天阿貝爾的兩位投資人也在現場!」

  「之前只出席過一次記者發布會,很少在人前露面,但今年,這個賽季,他們好像是打算更多的接觸到自家俱樂部的實際管理當中來了……」

  伴隨著解說喋喋不休的話音,鏡頭已經拉近到一個足夠看清人臉的距離。

  看台最末端,隔著兩個座位,坐著兩個戴口罩的人影。

  阪本嚼著薯片。

  嗯嗯,人影。

  鏡頭繼續拉近,在兩個人影之間,選擇了那個白橡色長發的女性。

  嗯嗯,女性。

  鏡頭繼續拉近,她有一雙淺灰的瞳孔,大概注意到了攝像的偏愛,彎起眼睛笑了笑。

  嗯嗯,淺灰的……

  嗯?

  大概是導播有什麼要求,她和旁邊的人確認了一下,將口罩拉下來,衝鏡頭揮了揮手。

  阪本:……

  阪本:………………

  他沉默地放下了手裡的薯片。

  旁邊喝可樂的、吸果凍的,也安靜地放下了手裡的包裝。

  「……那個人,是不是德久啊?」

  「我只能說,另外那個看上去好像是跡部。」

  「哈哈……」

  如果只有一個人影的話,還有可能是看錯了,但兩個人都那麼像……

  剛好還是他們倆……

  「這個、這不會是真的吧!!」阪本逐漸露出驚恐的神情,「我沒看錯吧?剛剛坐在黑狼後排那兩個人,跡部景吾,和德久英美裡???」

  大崎嘆氣:「阿貝爾啊……我這學期還想寫他們的體育投資分析呢。」

  三井安慰她:「沒事,這下你的數據更好得了,肯定寫得特別詳實。」

  阪本抓狂:「這是重點嗎!你們在知道德久是阿貝爾投資人之一、現在黑狼隊的實際控制者之一後,能想到的就只是可以從她那裡拿到數據嗎!!!」

  大崎和三井,面無表情:「不然呢?」

  阪本愣了一秒,目光,開始日常性游移:「……就是,我特別喜歡黑狼的佐久早君……想說能不能簽個名的什麼的……」

  大崎:……

  三井:……

  兩個人把他撥開:「別打擾我們看比賽!」

  換了資方和教練後的黑狼隊賽季首戰,很有分析價值的好不好!!


第244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四十四天

  今天是黑狼本賽季的第一次正式比賽, 在此之前,整合內部的工作一直持續到了去年冬天。

  引進新教練、助教團隊大換血,畢竟不是什麼動動嘴皮子就能夠完成的事, 更何況還把選手隊伍都做了大幅度調整。

  即便是英美裡和跡部兩人聯手,應對這些問題也需要一定的時間。

  不過現在好了。剛從學校跑出來的英美裡, 在座位上伸了伸懶腰,「先說好, 東京都的比賽我跟, 後面的我可不去。」

  在全國範圍內打比賽, 難免有客場,難免有要去到各種地方的時候。

  一想到又要住在飛機上,英美裡搓了搓胳膊。

  她才不要忙成這樣!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 她可不是來當第二輩子社畜的!

  跡部無語:「真虧你能堂堂正正說出這種想偷懶的話啊。」

  「有什麼不承認的……」英美裡臉上掛著口罩,完全無所謂, 「再說, 這怎麼能叫偷懶呢?這是資源的合理分配!」

  正說著,攝像頭慢慢懟了過來,英美裡本來笑了一下敷衍了事,結果旁邊導播提示她打個招呼。

  行吧, 打個招呼。

  於是摘下口罩,衝鏡頭揮了揮手。

  「為什麼不拍本大爺?」跡部不滿。

  英美裡隨口說:「因為跡部大人的英姿,是不能輕易展露在電視屏幕上的……」

  她壓低聲音:「會直接把全世界的電視,都震碎!」

  跡部:……

  「你真的是在恭維我嗎?」他無法理解。

  這聽上去一點都不像好話!

  好在比賽很快開始,草泉有兩名外援,黑狼隊則是純日本人隊伍, 六個人裡光新人就有兩個——佐久早聖臣和木兔光太郎。

  「你們隊裡那幾個人呢?」跡部記不清名字,「不是也打得不錯嗎?」

  還以為按她的習慣絕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來著。

  英美裡想了想:「影山, 是因為黑狼先簽了宮侑,我對他另有安排。」

  否則兩個頂尖二傳在同一個隊伍裡互相當替補,那也太浪費了點。

  「日向嘛……」

  日向同學,雖然英美裡有信心讓他不去巴西也能鍛煉成足夠當職業選手的人才,但劇情的不可抗力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得到了體現。

  ——雖然鷲匠老師沒有主動提議,但這小子忽然對自己的職業生涯,有了長遠而明確的規劃,並不著急一步登天,直接在國內參加俱樂部聯賽。

  [我知道我的實力應該還算能夠上末班車。]英美裡記得那時候日向站在她面前時,是這樣說的。

  [但是這不是我想要的。]他說,[學姐,等我回來,到時候一定會讓你發自內心地覺得我很強。]

  英美裡心想我什麼時候都覺得你很強啊,你可是主角誒!——但還是尊重了日向的意見。

  至於宮侑為什麼不在,那就更簡單了——這小子今年高三,正是升學的關鍵時期,雖然說賣身契已經簽了,但她還沒無恥到把高三生抓來打工的地步。

  會這麼厚臉皮的,只有……

  她瞥了眼旁邊的跡部。

  跡部裝作不知道,專注地看起了場上的比賽:噢噢,剛剛……木兔?那個球,接得很好嘛!

  英美裡:……那是佐久早。

  跡部:…………

  他果斷轉換了話題:所以你之後是確定不打算做教練了?

  「按照規劃,我們後邊還有很多其他的項目,這給是知道的,如果你想往技術指導的方向發展,也不是沒有機會。」

  英美裡盯著場上出神。

  木兔飛躍而起扣球,雖然只是新人,但他和佐久早對職業比賽的適應程度,顯然超出了敵我雙方的想像。

  被他們高薪挖來的教練,都忍不住回頭,對她露出一個「這人怎麼這樣啊!」的表情。

  英美裡不由莞爾:「不想了。」

  要說她從沒想過做教練,是不誠實的,事實上,她也覺得自己有這樣的天賦和機會,完全可以走上職業道路成為體育明星。

  但現在,她不這麼想了。

  如果有一個辦法,能夠讓她影響到、幫助到更多的球隊和球員,那她理應去試一試才對。

  一場比賽下來,黑狼贏得很漂亮,這個結果無疑引發了記者們的興奮。

  眼看他們除了選手還想采訪自己,跡部和英美裡對視一眼,扭頭跑路。

  一路逃竄到後台休息室,才停下腳步。

  跡部正要聯系司機送他們兩人回去,手機卻忽然響了。

  他衝英美裡噓了一下,接起電話:「……喂,是跡部景吾沒錯,你是?」

  「施懷登阿德勒?當然,我現在有時間……」

  *

  自從俱樂部聯賽開始之後,英美裡女士在自家社團裡的出勤就更加隨意了。

  雖然她本來就沒在乎過——一開始就是衝著宣傳單上面『出勤自由不開會』的標語去的——但至少對部長阪本和其他人來說,是完全不介意她的消失了。

  【拜托!那可是德久英美裡!】,此言已經成為了體育愛好者聚集地社團的新標語。

  「德久是不會有錯的,如果覺得她有錯,請參考第一句。」阪本笑眯眯地頒布了新的管理條例。

  三井無語:「你至於嗎……」

  阪本一怒:「怎麼不至於!」

  那可是,德久英美裡!一個幫他拿到佐久早簽名照的,完美的人、大寫的人!

  旁邊大崎托著下巴問:「所以她今天來嗎?」

  三井搖頭:「她好像要去……同學聚餐?」

  同學聚餐,那當然那不是指和東大的同學聚餐。

  「潔子——!」英美裡伸手要抱抱。

  潔子俯身抱她:「只有我來了?」

  英美裡想了想:「除了東大的人之外好像確實是你最先到。」

  潔子,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今天到底有多少人?」

  英美裡呵呵,深沉道:「我只能說,今天的邀請函是跡部發的。」

  潔子一下就悟了:「那應該是很多人。」

  她來得很快,寬政大本來就在東京,下課後直接jr抵達東大。

  緊接著是飯綱黑尾,這兩個人一起從慶應跑過來,也想趁機跟英美裡說說還捎帶了下學期會成為他們學弟的研磨幾人。

  真田則是從早稻田趕過來的,順手抓了在附近學烹飪的丸井,和正好去早稻田開會的仁王等人一起。

  再遠一點的,還有千裡迢迢跑過來湊熱鬧的天童等人。

  更不用說本來就在東大上學的不二大石、柳生和柳等等……

  很快,就在東大校內湊出了一個巨大無比的聚餐隊伍。

  這麼多人、這麼難以調和的口味,英美裡不假思索,大手一揮:「走!吃烤肉去!」

  ……最終還是踏上了運動番合家歡之吃烤肉的老路。

  因為已經畢業,大家都沒按學校坐,臨時抓幾個人就湊成一桌。

  黑尾真田跟柳生和飯綱坐一起聊足球;跡部則在試吃天童的烘焙成果,同桌的丸井,也自告奮勇拿出自己的巧克力,給研磨和宮治品嘗。

  英美裡則跟潔子、柳坐在一起,這是唯一的一個三人桌。

  英美裡立刻把其他空位都用東西占住,心有余悸:「太好了,我們可千萬不要發出聲音,引起那群人的注意……否則的話……」

  她看一眼旁邊,觸及某個人影的時候,立刻收回視線。

  剛剛才想起來,今天他們來吃的,可是烤肉啊!

  烤肉一盤一盤地端上來了,往滾燙貼網上一放,肉香味頓時飄散,混合著滋滋冒油的聲音,很快將全場的氣氛炒熱。

  「這裡可不是給你放肉的地方!!」忽然傳來一聲怒喝。

  眾人紛紛看去,原來是大石秀一郎。

  原來是,烤肉奉行,大石秀一郎!

  「柳生!那裡的空位是留下來烤蒜片的!不要一看到有空就放肉!」

  「天童!烤巧克力是什麼邪道!不允許把任何甜食放上去!丸井你也是!」

  「宮治!那片牛裡脊還沒有烤到汁水最豐富的時候,著什麼急!!」

  宮侑縮到英美裡這一桌來:「那家伙……剛見面打招呼的時候,不是挺正常挺靦腆的一個人嗎?」

  他百思不得其解:「這是怎麼了???」

  英美裡同情地看他一眼:「這就是科幻運動漫和正常運動漫的區別了……」

  有時候人設雖然誇張了點,但不得不說,就是會讓人印像深刻啊!

  在大石的帶領下,眾人吃完了疲憊但豐富的一頓烤肉。

  吃飽喝足,大家也沒有著急走,坐在原地聊起了最近的比賽。

  當然繞不開黑狼,更繞不開跡部和英美裡的阿貝爾戰略管理公司。

  「之後的打算嗎?」英美裡看了跡部一眼,後者示意她一個人回答完算了,於是說,「我們之後,應該還是以俱樂部為基礎,希望能夠延伸到更多層級的機構設置上去。」

  黑尾最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從人才培育的第一步開始做,才能形成完整健康的生態鏈,是這個道理。」

  宮治把他們說的日文翻譯成另一種好懂的日文:「也就是說,收購俱樂部之後,也想要發展一些青年排球學校之類的,來作為人才儲備?也算是給青少年更多接觸職業運動的機會……」

  聽聽,多麼高瞻遠矚,多麼有大局思維!

  宮侑一想到自己馬上要簽到這樣的人手下,感動得不行:「天吶!學姐總是這樣考慮周全,想在別人前面!! 」

  「嗚嗚嗚,好感動!學姐雖然畢業了,但只要我們心裡都有排球,我們就一直都站在一起!!」

  眾人抽鼻子的抽鼻子,擦眼淚的擦眼淚,無不感動非常。

  哼。

  跡部放下筷子,優雅地擦了擦嘴。

  將紙巾扔進垃圾桶的時候,不由跟英美裡對上了眼神。

  那家伙被圍在中間,還笑呢,衝他隔空遠遠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跡部搖頭,再看這群被她忽悠得熱淚盈眶的排球人,心裡因為自己那遠高於平均水平的智力,油然生出一種自得的快樂。

  他就說嘛,什麼心裡都有排球、什麼一直站在一起……

  這人之前給他交的計劃表,明明寫的是【一年在排球界試水、兩年嘗試轉向、三年收購老牌網球俱樂部、五年成為職業網球界戰無不勝的神話】啊!!


第245章 黑心經理第二百四十五天

  四年後。

  東京成田機場。

  經過漫長的十五個小時飛行, 一手一只巨大行李箱的英美裡同學,此時已經瀕臨怒氣臨界點。

  雖然並沒有人惹她,但世界上是沒有人能夠在飛機上待十五個小時, 還保持好心情的。

  更不用說十一月的東京,她必須要套上又厚又重的大衣才能保暖。

  又是長途飛行又是兩個箱子, 肩膀還被壓得酸痛,換了誰都會不高興。

  不管是任何一個熟人在這裡, 都知道這時候最好是別打擾, 一句話都別說, 否則引火上身絕對沒一點好處。

  但沒辦法。

  沒辦法啊!

  駕駛座上,真田輕輕嘆氣。

  誰讓他是這個來接她去球場的倒霉蛋呢?這真是沒有辦法的事。

  「篤篤。」副駕的車窗被敲響,真田按下按鍵, 從深黑的車窗外,露出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英美裡聲音有點沙啞:「後備箱。」

  惜字如金, 真田幾乎是下意識地應了聲好, 立刻把後備箱打開了。

  自己也跟著下去——兩個及腰高的行李箱,怎麼也要幫忙搬一下。

  嗯,雖然以她的力氣,大概並不需要。

  但真田的主動幫忙顯然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至少英美裡上車的時候,臉色沒那麼難看了。

  藍牙自動連接上,她『咦』了一聲:「我坐過你的車?」

  真田沉默一秒:「……每次你來不及趕到機場不都是我送的?」

  「哈哈。」英美裡干笑一聲,打開白噪音,眼罩一搭,「睡了睡了。」

  真田也不多說, 車裡一時間只有白噪音模仿的夜雨聲聲。

  不過手機上很快傳來靜音的消息,他握著方向盤單手點開, 是跡部的催促:

  【from跡部:人呢?她不是吵著要來看現場嗎?】

  【from真田:已經接到了】

  【from跡部:才接到?那只能去觀眾席了】

  【from跡部:等她到了都幾點了,比賽肯定開始了,這個你得告訴她,免得一會兒怪到我頭上】

  【from跡部:hello?在聽否,真田君?】

  真田沒搭理他,心裡打定主意不會跟英美裡說這件事。

  ……開玩笑,要說跡部自己說去!

  英美裡之所以急匆匆趕回來,是為了這場期待已久的,BJ和AD的比賽。

  其他人雖然不理解她那種『名場面再現』的激動,但也知道雙方隊伍裡有不少她的熟人,所以行程一定就及時通知了她。

  只可惜大師杯因為天氣原因,突然調整排期,連帶著所有參賽選手日程都要調整。

  她最近正好在歐陸,一下多了一大堆事情要忙,緊趕慢趕才踩線回來。

  開到一半,英美裡醒了。

  真田把手機上跡部那幾條消息拿給她看,英美裡冷笑一聲。

  真田心滿意足。

  跡部,完蛋了。

  「——不過為什麼會這麼想看這場比賽?」他還是有點好奇。

  英美裡想了想:「就是,球迷,不行嗎?」

  真田:「編的吧?」

  英美裡嘿嘿:「知道就不要戳穿了嘛。」

  她並不像是任何一支隊伍的狂熱球迷,雖然在行業裡工作,但也絕不是那種每場比賽都要去看的人。

  上一次看她這麼積極要觀賽,還是溫網四分之一決賽,手塚跟幸村對上的那一次。

  真田心說這簡直是純純的失算,因為這兩人的俱樂部都在跡部和英美裡的手裡,如果操作得當,雙雙挺進決賽也不是不可能。

  結果偏偏在四強遇上了。

  那次比賽跡部也在場,被他戲稱為『比一比誰能給本大爺掙更多錢』,直接被英美裡揍了一拳。

  雖然說的沒錯,但也太欠揍了吧!

  真田搖頭,這世界,果然還是資本說了算……!

  幸村也好,手塚也罷,都只是那兩個人的打工仔罷了!

  所以,他選擇去當公務員!

  好在今天的賽場在東京都內,英美裡差點二次睡著的時候就到了,真田讓她別把行李拿下來:「一會兒直接送你回家。」

  英美裡大喜:「真田君,果然是最可靠的真田君!我從小就覺得你是我認識的人裡最可靠的那一個……」

  真田:「又是編的是吧。」

  英美裡正色:「這次是真的!」

  說完,跟他揮揮手,扭頭跑進體育館裡去了。

  只看馬尾飄揚、活力四射的背影,真是跟國中生的時候一點區別都沒有。

  嗯,現在打人更痛了,也算一種成長吧?

  *

  雖然大家翹首以待的人還沒到,BJ和AD比賽後場已經非常熱鬧。

  「我說,你們在這裡等什麼啊?」宮侑兩手抱胸,表情欠欠的,「學姐又不是來看你們的~」

  星海雖然說實話不在意這個,但他看不得宮侑得意:「誰說不是?那為什麼之前你們比賽她沒這麼感興趣?」

  佐久早覺得有道理:「控制變量來看的話,好像是這樣。」

  都是黑狼的比賽,之前從沒有專門讓人給她留票,今天對上AD卻不一樣,那其中的變量是誰,這不是很好猜嗎?

  宮侑瞪他:「統!一!戰!線!你跟誰一隊的啊佐久早君?啊?」

  佐久早:「我與真理同在。」

  木兔:「真理是誰?我只認識英美裡~」

  佐久早:「不是一個人,真理,就是萬事萬物存在的、真實不可變的道理……」

  宮侑:……

  他真的想退隊。

  牛島是不會參加這種爭吵的,他一向很平和,從不生氣,只是問旁邊的影山:「所以是什麼時候開始?」

  影山看了眼表:「還有二十分鐘。」

  還有二十分鐘,他們至少要提前十分鐘上場,也就是說,學姐就算立刻閃現,跟他們說話的時間也只有十分鐘……

  「……所以啊!當時我就說,『沙排可真有趣啊!』,然後他們一下就不生氣了!」

  走廊不遠處,忽然傳來喋喋不休的少年音。

  影山,臉色一變。

  日向!!

  這個……諂媚的家伙!又跑到學姐面前去了吧!

  他忽然一個加速衝,把宮侑嚇一大跳:「這是干什麼、小飛雄瘋啦?」

  牛島:「應該還沒有,只是做出一些常理之外的突然行動。」

  星海:「你還是別解釋了……」聽上去更像瘋了好吧!

  影山衝到拐角一看,果然,日向正跟學姐走在一起,大概在聊著他無趣的巴西沙排經歷。

  他輕輕哼了一聲,立刻擠上去走在學姐的另一邊。

  「今天的位置留在我們的應援區。」他說,「我會贏下這場比賽,把勝利送給學姐的。」

  日向不服:「我贏了我也會送,你就少假大方了!」

  「怎麼想都是我會贏吧?你這個1487勝1489負的家伙!」

  「那就讓你看看什麼叫沙排之戰神·千錘百煉的領悟!!」

  英美裡保持微笑:「嗯,其實,你們不管誰贏了,都是我的勝利啊?」

  宮侑本來在看戲,一聽這話,突然覺得不對:「嗯?什麼意思?」

  星海笑了一聲:「怎麼,你不知道啊?AD也有學姐的股份哦,而且還不少呢。」

  其實AD的收購不是英美裡在做,是跡部上手操作的,但這不妨礙她也是其中的受益人。

  遂保持微笑,迎接宮侑理想破滅的表情。

  「等、等等,所以說,學姐你……」他左看看黑狼,右看看AD,突然悟了,「反正怎麼都不虧是吧!」

  他總算理解了一切:「所以才走AD那邊,讓他們幫忙留票!原來如此!」

  英美裡還是微笑:「你可以稱之為風險對衝。」

  買漲也買跌,買贏也買輸,總能保證不賠嘛。

  不說宮侑反應如何,她開始挨個跟大家打招呼。

  十分鐘並不長,很快,選手要准備上場,英美裡也從後台跑到觀眾席上落座。

  今天來的熟人很多,她連寒暄都暄不過來,好在AD把她的位置跟大地緣下山口排在一起——整整三個隊長!

  再也不用她親自交際了!

  「我還以為會有很多人尖叫著你的名字衝上來要簽名。」大地開玩笑。

  英美裡搖頭:「怎麼會?我只是行業裡一枚平平無奇的螺絲釘而已~」

  英美裡在日本國內的知名度,其實遠沒有以前那麼高。

  國中高中的事跡隨著時間的長河,最終成為了代代相傳的傳說,後輩們半信半疑,外人更是無從得知;

  況且她只算是個幕後工作者,又不像跡部喜歡參加各種活動,幾乎沒露過臉。

  但這對她來說完全是好消息,正因為這個,所以一路走過來才能暢通無阻——除了俱樂部戰隊的死忠,誰會關注一家隊伍背後最大控股方的實際控制人之一啊!

  「我們會啊!」大地無語,「其他人也就算了,業內的話,你現在的名聲應該比以前更響亮吧?我可是聽說了哦,有不少人想要走奇怪的路線賄賂你……」

  英美裡微笑:「嗯?」

  大地住嘴了。

  雖然很長時間不見,但她稍微露出一點威脅的表情,大家頓時又回到了那些汗流浹背的訓練日。

  真是一下就年輕了呢!

  好在這時候燈光一暗,選手們開始挨個登場。

  AD人倒是還算正常,但木兔一登場,英美裡一下就暈了。

  【被木兔嚇暈.jpg】

  雖然說除了熟人,看台上的觀眾沒人知道她是BJ幕後的老板之一,但……

  英美裡,過不去自己心裡這一關啊!!

  她立刻捂住眼睛,摸黑給公關部打電話:「那個、之前招那個總監呢?」

  BJ新招的總監是以前她在東大的三井學姐,這時候接到電話,憋著笑回復:「德久小姐……噗!有什麼事嗎?」

  英美裡:「你都忍不住笑了還問我有什麼事啊!」

  三井這下不忍了:「哈哈哈!我知道木兔君的行為可能有點過於,嗯,奪目,但還是沒有必要強改吧?」

  英美裡:「不是要強改,公關這邊要注意各大論壇和網站的反應,輿論控制在『活潑可愛脫線』的程度,別變成『白痴耍寶吸引眼球』就可以。」

  三井一秒嚴肅:「是!我明白了!」

  掛上電話,身後的月島聲音涼涼:「學姐真的很敏銳呢。」

  山口也說:「感覺是經歷了很多……」

  英美裡心說你是不知道佐久早因為愛戴口罩愛冷臉挨過多少罵,說他不尊重對手、不尊重前輩、看人像看垃圾,輿論最差的時候差點被線下Anti,好在後來宮侑加入了……

  嗯,就都開始罵宮侑了。

  「黑狼是這樣,AD也不遑多讓,這群妖怪時代,每個人都是腥風血雨的中心……」英美裡搖頭,臉色無奈,「只能讓我這個唯一的正常人來收拾爛攤子啊!」

  大地:……

  緣下:……

  山口:……

  三個人對視一眼。

  算了,都懶得吐槽了。

  好在這時候雙方隊員出場完畢,握手結束,場邊雙方的啦啦隊應援聲達到激昂的頂峰,突然安靜了下來。

  「各就各位——!」

  裁判深吸一口氣。

  英美裡也深吸一口氣。

  「比賽——開始!!」

  片刻的安靜。

  緊接著,是爆發出來的歡呼聲。

  在這樣震耳欲聾的喊叫、鼓掌乃至樂器聲裡,英美裡卻並不覺得煩擾。

  相反,她的表情很舒暢。

  喜歡比賽,喜歡運動番,喜歡在場外看自己喜歡的角色為了勝利和夢想,拼盡全力的感覺。

  無論多少次,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依然能聽見『比賽開始』這句話,她就能確定,自己從來沒有偏離過航線。

  這一次,她只會做她想做的事,只會做她喜歡的事。

  否則,就不是德久英美裡了嘛。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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