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米亞對於有人在苦苦猜測她用的是什麼味道的香水這件事情並不知情。
她現在的重點關注在彭伯利莊園的那些古董上面。
「文藝復興時期的作品,來自於佛羅倫薩的大師們。不管是筆觸還是技巧都無可挑剔……」走在她旁邊的克萊頓男爵微笑著向她介紹,臉上帶著矜持的笑容。
彭伯利的歷史悠久,這座莊園裡面的每一件藝術品都有自己的來歷,是克萊頓祖先們歷經多年收集而來的,如果不是他現在手頭缺錢的話,真是不想要賣掉這些東西。
米亞,米亞看著他的手指向的那副明顯跟這位先生有著相同遺傳特征的人物畫作一臉無語,特麼的你剛剛還說你家是跟隨征服者威廉來到的英國,一直在這裡定居從沒有離開過,現在就扯上人家佛羅倫薩了?
而且你這幅畫的鑲嵌畫框花式是最近一百多年才開始流行的,顏料的干裂程度也跟時間對不上號,到底是怎麼跟人家文藝復興扯上去的?是大師穿越了還是你家的祖先穿越了?
米亞搖頭,感覺這位先生的行為方式真是讓人無語的很,真當她沒帶鑒定師就無法鑒別出來這些畫作的真假了嗎?
「我只是想要買下其中的一部分而已。」她同樣回了這位先生一個矜持的笑容。
所以她最討厭跟這幫子貴族打交道了,一個一個的,窮的都快要當內衣了,還是擺著一副老子是貴族,能賣給你東西是你的幸運的表情。
特別是這些所謂的老牌貴族們,那滿身的驕傲,就差沒有在身上掛個我會貴到天荒地老的牌子了!
就像是現在,這位克萊頓先生即使是想要賣掉家裡面的書籍跟古董來換取財務自由。可是卻依然擺出來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更招人煩的是對方居然還想要連自己家的祖宗畫像都賣給她,這個時候倒是不提貴族的歷史跟驕傲了?
她衝著威克菲爾使了個眼色,該你上場了!
要不然她花掉的那些費用是為了什麼?真當錢多的沒地方用了嗎?
米亞微微皺了皺眉頭,本來說的好好的,今天是來確定將會被賣掉的畫作的,這人怎麼會突然之間這種態度?難道是看她太年輕好忽悠?
威克菲爾接到了米亞的眼神示意,趕緊接下來了跟克萊頓先生交涉的工作。
他也挺無語的,明明之前說好的事情,結果現在又想要搞事情,你真的缺錢缺到這種程度了嗎?
克萊頓先生表示他要是不缺錢的話干嘛要賣東西?如果不是彭伯利莊園涉及到的東西太多,還有周圍附加的土地不容易出手的話,他連這棟莊園都想要賣掉好嗎?
至於書籍跟畫作,前者他倒是想要分開售賣。但問題在於分開售賣雖然買家更多,但是卻會對整體性造成破壞,回籠起來資金也慢的很,一小塊一小塊的,還不如整個打包賣出來的劃算呢。後者的話,作為彭伯利莊園中最為值錢的一部分財產,隨便出手一副都是價格不菲的,根本就不可能做出打包售賣這種事情誰會花下大筆的價格買下自己不喜歡的畫作?
這跟書籍不一樣,所以威克菲爾剛開始找上門來的時候,他是欣喜若狂同意了的。因為這個客戶很有可能帶走彭伯利莊園的圖書館跟很大一部分的畫作。
可是誰還沒有點兒得隴望蜀的小毛病呢?見到一個有錢的人,窮的都快要發瘋的克萊頓當然會想要多撈一點兒錢。要不然的話,他的那些賭債拿什麼去還?
但是這位先生顯然對事情預料不足,想要買下彭伯利莊園裡面的東西的人並不是一個新晉的希望靠著這些東西提升自己的身份的暴發戶,而是一個純粹的收集癖發作了的強迫症!
那麼他的這些小小的心思就無法實現了。對於自己不喜歡的東西,米亞向來是沒那個心情去關注的。要是這位先生不松口非要塞給她一堆垃圾的話,那這筆交易也就沒有必要進行下去了。
英格蘭破產的貴族又不是他一個!
這樣的暗示在威克菲爾律師的口中換了一種說法說出來,終於讓這位還做著在賭桌上贏回自己所有的錢的夢的男爵先生放棄了想要趁機敲一筆的念頭。
真要是不松口的話,那恐怕現在即將落入到他口袋裡面的英鎊們就要長著翅膀飛走了!
「您難道不需要一些首飾嗎?用來送給你的親人跟情人?」在簽下了合同之後,克萊頓不死心的又一次問。
他母親的珠寶也是非常有價值的呢。
「不用了,我想我身邊的女士們會更加青睞定制一些產品。」米亞抽了抽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說。
上帝保佑這位克萊頓先生,老克萊頓夫人現在可是還活著呢,就這麼從人家身上往下拽珠寶不合適吧?
「賭博害人啊。」頂著克萊頓先生遺憾的眼神離開了彭伯利莊園的米亞對著威克菲爾先生吐槽了一句。
她見過不少因為賭博傾家蕩產的人,這位克萊頓先生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會是最後一個。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的妻子已經過世了,也沒有孩子留下。否則的話,除了老克萊頓夫人之外,又要多幾個人陪著他一起吃苦。
威克菲爾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米亞的這句感慨。
彭伯利莊園在德比郡也算是一個地標性的建築了,在一個家族手上已經傳承了幾十年的時間,結果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不但莊園中的藝術品跟書籍都被賣掉了,恐怕再過不久這座莊園也要被賣掉了,而且還是被分割著賣掉的。
沒准兒到了最後莊園的主人跟附近土地的主人會變成不同的人也說不定。
「那些書籍跟畫作還有酒窖裡面的酒就拜托你運送到倫敦了。」米亞也沒在意律師先生的沉默,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從倫敦離開的時候她可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從彭伯利帶走的東西太多了,光是圖書館裡面的書就是一個大工程,更不用說之後她被克萊頓男爵先生強行拉著品嘗了酒窖裡面的酒之後買下的那些酒。跟這些要麼就是體積巨大,要麼就是運輸起來費勁的東西比較起來,那些畫作反倒是最不用操心的了。
而鑒於這些東西將會占據很大的面積,運輸起來也會比較麻煩的問題,她必須要先回到倫敦租下一個倉庫,用來作為這批物品的中轉站。
不僅僅是她租下的房子太小根本就裝不下這些東西的原因,還因為這其中的很大一部分東西都沒有必要繼續留在外面占地方,找個倉庫作為暫時存放處是最簡單的事情。
「您就放心吧,我會處理好一切的。」威克菲爾先生樂呵呵的說,完全沒有把從德比郡到倫敦的路途辛苦給放在心上。
跟壓手的英鎊比較起來,這些辛苦又算是什麼呢?幫助奧爾維蘭簽下合同,順利的將那些東西買到手他能夠得到一筆報酬,將這些東西運送到倫敦他又會得到一筆報酬,所付出的只是一點點的體力而已,跟即將到手的英鎊比起來真是什麼都不算。
「好好干,我缺少一個私人律師為我打理事項,或許你可以考慮一下將業務拓展到倫敦。」米亞笑了起來,拍了拍威克菲爾的肩膀說。
然後乘坐著馬車離開了這裡,返回倫敦。
她說的是真話,身為一個擁有多重身份的人,她需要律師的地方可是太多了。而威克菲爾先生無疑是一位很優秀的人才,並且有著值得人贊賞的品質。如果他真的願意將業務拓展倫敦的話,她完全願意將自己那些需要律師來做的的事情交給對方,並且付上一大筆的佣金。
跟把精力花在各種亂七八糟的麻煩事情上面比較起來,米亞還是更加傾向於用錢來解決這些事情。
總而言之,經過了一番勞頓之後,米亞重新回到了倫敦。
這個正在急速擴張的城市,並且打算在威克菲爾來到倫敦之前的這段日子裡面處理一些事情,來達到將自己的馬甲掛的更好的目的。
「在這裡等我。」米亞丟給了車夫幾個先令之後說,然後跳下馬車,走進了一條小巷子。
太陽已經消失在了地平線下,黑暗降臨到了倫敦,讓這條本來就昏暗的小巷子更加的暗無天日,走進去的時候都看不清楚人的臉。
這是件好事,最起碼對於一些「紳士」來說是好事,黑暗的倫敦讓他們可以把自己的身份給隱藏起來。除了接待他們的姑娘們不會有人知道在議院中道貌岸然的他們也會在私底下到女支院中尋歡作樂。
對米亞來說也是一件好事,昏沉暗淡的光芒能讓她被人記住的概率小多了。
當然,既然是晚上,她沒有忘記給自己的臉再加上一點兒修飾,比如說讓鼻子變得更加高挺一些,順便把唇上的小胡子給變成大胡子,增加點兒這個身份的年齡。
她現在有些懷念夏洛特了,有個老熟人在的話,能給她省不少的事兒。
可惜打聽了一圈兒,倫敦城裡面最有名氣的女支院老板並不是夏洛特威爾斯。而是幾個勢力分別占據了倫敦城的女支院份額,她現在來找的,就是一個叫做伊麗莎白林克萊特的女人。
老實說,她雖然曾經在倫敦生活了不少的日子,但是對於倫敦的地下世界了解的真的不多,至少那些可以暗中交易身份背景文件的地下世界她知道的並不是很清楚。
而且就算是知道的清楚現在也沒用。
這種事情涉及到的事情太多,那些販賣這些身份的人隱藏的太好了,鬼才知道這幫子人的更新換代有多快!
所以她還是只能來找一個能夠幫助她找到這種渠道的人牽橋搭線。
伊麗莎白林克萊特女士就是那位能幫助她的人。
此時這位女士正被米亞逗得咯咯笑,用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嘴巴。
「雖然這麼說有些失之恭敬了,但是皇帝陛下確實是給我們造成了很大的麻煩……」米亞用自己的大胡子臉做出了一個愁眉苦臉的表情。
拿破侖波拿巴先生果然不愧是一代梟雄,根據她最近聽到的消息,他已經到達了北美,並且順利的聯系上了美國的反英將領,進入加拿大,在那裡再次稱王,成為了統治者。
不得不說,這個走向真的是挺讓米亞吃驚的,這操作,是不是有點兒太過於風騷了?
看來她之前還是錯誤的估計了這位皇帝陛下的雄心壯志跟能力,短短的時間裡面能夠在北美這片土地上折騰出來這麼多的事情,這位皇帝陛下可真是一點兒都不老,看起來完全還能奮鬥個二十年!
順便的,米亞再次吐槽了一下加拿大,這真的是一個神奇的地方。不管是幾百年後還是幾百年前,這跪地的速度未免也有點兒太快了,波拿巴閣下是用火繩槍攻進去的嗎?居然都沒有聽到什麼傷亡跟抵抗,這裡的法屬殖民地就成為了皇帝陛下的領土……
算了,米亞不想對此作出什麼評價了,人各有志,你覺得腦子有坑的事情也許人家就覺得是好事呢?
反正皇帝陛下重新掌握了屬於法國的一片土地這件事情也跟她沒關系,該煩惱的是歐洲統治者們和拿破侖二世,她一個普通的小市民管那麼多干嘛?
不過該借用名頭的時候還是要借,比如說現在米亞就一臉回憶的掏出來了一枚勛章懷念著以前的歲月,「唉,現在國王陛下跟皇帝陛下之間的戰爭簡直一觸即發,法國到處都是混亂,已經不知道多少人離開了哪裡,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回去。」
她操著一口帶著濃重口音的蹩腳英語抱怨著,「如果能有一個人能夠經常給我們傳遞消息就好了……」
兩個人越聊越近,到了後來腦袋都快要貼到了一起,終於在米亞付出了足夠的英鎊之後得到了一個消息跟一個接頭的暗號。
「真是麻煩的事情。」走出林克萊特女士的女支館之後,米亞捏了捏鼻梁,感覺到了一陣疲憊。
她討厭香水的味道,尤其是濃重的刺鼻的香水味道。
鑒於曾經身處環境比較危險,任何有點兒意外的味道都會招來不知名的致命危機的關系,米亞從來就不喜歡用香水這種東西。偶爾的時候會用也只是在必要的商業或者是交際場合。否則的話,這玩意兒在她身上基本上是絕跡的。
雖然之後的生活安逸了很多,她還學會了調香這種所謂的風雅技術。但任由燃燒的輕煙在自己身邊緩緩纏繞跟在皮膚上面噴上香水是兩回事。
前者能讓她身心放松,後者有什麼作用?除了給衣服上面留下難洗的污漬之外還可能過敏!
更重要的是,這會對她可憐的鼻子造成極大的傷害,跟林克萊特夫人談話的那段時間裡面,米亞覺得自己的鼻子都快要廢掉了,這位女士該不會把一整瓶的香水都給噴到了身上吧?
「小心!」走出小巷的時候,她跟一個高個子年輕人擦肩而過,不小心碰到了一起。
「抱歉。」
兩個人同時開口,雙方都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繼續各行各路。
「好高的個子。」米亞揉了揉被對方碰到的肩膀感慨。
在這個人們的身高普遍不高的時代裡面,她一個5.4英尺(約165釐米)的身高在女性裡面已經算是高個子了,穿上厚一點兒的鞋子完全可以跟皇帝陛下比身高。但是這個剛剛跟她撞到的年輕人的身高即使是放在兩百年後也能夠算進高個子一族了。
根據她犀利的眼神判斷出來的結論,對方的升高可能接近六英尺(約183釐米),這在這個時代當中可真是不容易。
跟她撞到一起的年輕人也在想一個問題,剛剛的那個大胡子身上的味道有點兒太不和諧了,劣質的香水味道熏制這種極為昂貴味道的人怎麼會跑到這種對他們來說非常低俗的地方?
又瘦又高的年輕人皺起了眉頭,他想到了最近發生的一件事,眼神凝重了起來。
米亞不知道自己已經在別人的心中留下了違和的印像,而是坐上馬車回到了暫時居住的地方。
雖然她的身手還算是不錯,但是夜晚的倫敦跟白天的倫敦是兩個不同的城市,她不想,也沒有必要去冒這個險,一切的事情等到白天來臨的時候進行才是正確的選擇方式。
而且她回到倫敦也有兩天了,是時候詢問一下老唐泰斯跟梅爾塞苔絲的打算了,他們總不能一直都綁在一起。
「我想也許我可以去碼頭找一份工作。要是去工廠的話,我的年紀就太大了。」老唐泰斯說。
倫敦的物價太高了,比馬賽高多了。他本來是想要去鄉下找個地方重操舊業,靠著打魚生活,可是又怕兒子活著回來之後找不到他。
「我可以去工廠做女工,也可以去賣花……」梅爾塞苔絲美麗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愁苦。
現在只剩下她跟愛德蒙的父親了,想要把日子過下去太難了。
「碼頭跟工廠?」米亞略微有些吃驚,這麼慘的嗎?
但隨即想到了這裡是倫敦,而且在法國的時候老唐泰斯就已經因為年紀大了而沒有工作,梅爾塞苔絲也只是一個漁家女,並沒有什麼太多的謀生技能。
「這並不適合你們。」她搖了搖頭。
老唐泰斯的身體可承受不來碼頭工作的那種強度,工廠就更不會要一個身體不夠健壯的老人。
至於梅爾塞苔絲,這姑娘的英語說的都不夠利索呢,性格也過於溫柔了。就這樣還想要去工廠做工,這不是等著被人欺負嗎?
至於賣花,這個工作倒是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可是她一個外國人,想要融入到這個復雜的環境中是需要時間的,中間又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米亞覺得既然她把這兩個人給帶到了倫敦,最起碼的,也要為這兩個人的將來想一想,別人家在法國的時候還能湊合活著,到了英國之後卻走入了絕境當中,那也太坑人了。
「我打算在倫敦城裡面開一家雜貨鋪,你們可以在這家店裡面工作。」她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來英國之前,她就已經做好了打算,甚至還趁亂收集了一些可以用來掩蓋自己真實身份的文件,就是為了到時候用於各種意外情況的發生。
這其中一個就是一個法國商人,完全可以用來開上一家店鋪,作為平時的營生。阿爾貝埃斯特雷就是這個商人的名字,她用掩埋遺體跟殺死劫匪的條件交換了這位奄奄一息商人的身份,現在是時候拿出來用用了。
等她跟倫敦地下販賣身份的人接上了頭之後,還可以用英國人的身份進行一些投資,然後通過運作,把資金的受益人給轉移到女性的身份上面去,這樣她就不用每天都要給自己精心化妝打扮了,只要定時的出現收賬就能安靜的生活。
「……我們真的可以嗎?」老唐泰斯的手指微微顫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這樣好的運氣,在離開了法國之後還能有一個安詳的晚年。
哦,當然是安詳的晚年!
身為一個法國底層人民,老唐泰斯年輕的時候還是干過挺多活的。雖然沒有做過雜貨店的伙計,可是卻給雜貨店送過貨物。要是真的能夠在雜貨店裡面做工的話,他想自己也許能夠在死去之前再為愛德蒙攢點兒錢,作為他出獄之後的生活費。
還有梅爾塞苔絲,這可憐的孩子也不用去工廠工作幾年之後患上肺病,拖垮自己的健康……
老唐泰斯想著想著,已經渾濁了的眼睛中浮現了淚水,「先生,我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您的康概跟善良。」
他用干裂的手指捂住了自己的臉,嗚嗚的哭了起來。
「只是一些小小的回報,您的善心值得這些東西。」米亞搖搖頭,認真的說。
有些東西並不是用金錢就能夠衡量的,善良這種難得的品質真的不多了。
確定了之後的發展方向之後,第二天的米亞起了個大早,重新把自己給化成了一個大胡子,去租車行租了一輛馬車,又花了一些錢,讓另外一個車夫跟著一起,來到了林克萊特夫人所說的地址。
「抓住他!」然而還沒有等到她深入這條街道,就聽到了一個聲音在遠處響起。
第347章
「嗯?」米亞眯起了眼睛,看著正在往自己這邊飛奔的高個子。雖然對方跟她一樣,整張臉都被胡子給包圍了,但是那雙漂亮的灰色眼睛還是讓她認出來了對方的身份,這不就是昨天在林克萊特夫人的女支館附近撞到的那個年輕人嗎?
大家無冤無仇的……米亞在對方撞過來的時候微微側了一下身體。
「啊」
她「痛呼」一聲,倒在了雇佣來的馬車車夫身上,「出什麼事情了?」
米亞抓著車夫的手臂,「吃力」的挺著臃腫的肚子站了起來,一臉茫然的問。
沒人理她,一群人呼嘯著從她身邊衝過去,只留下了一地的灰塵。
「真是的,倫敦人都這麼不靠譜的嗎?」她嘟囔了一句,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搭理她,就一臉自然的繼續往前走。
反正這種地下勢力聚集的地方都混亂的很,沒有人會在意他一個小小的外來者。
旁邊的健壯車夫:果然法國佬都狡猾的要命,明明就是不想要惹上麻煩,卻裝的自己好像改業受害者!
不過考慮到來一趟他能得到一個克朗,他就沒什麼意見了,繼續裝自己的木頭人。
不用出工,還能白得一筆報酬,頂得上自己好幾天的報酬了,別說是法國佬。就算是可惡的美國人他也是願意為對方服務的!
米亞暗自翻了個白眼,別以為她不知道這個車夫在想什麼,這人的心思簡直不要太明顯!但是那又怎麼樣呢?她也沒指望著對方多麼的忠心耿耿,只要做個樣子不添亂就行了,畢竟孤身一個外國人來到這種勢力復雜的地方確實是不夠安全,很容易被人給黑吃黑。
好在米亞這次沒有遇到這個問題,在摳摳搜搜的跟那位看起來就一臉凶狠的幫派頭子討價還價之後,她一臉肉痛的從錢袋裡面掏出了散發著誘人氣息的英鎊遞給了對方,從絡腮胡子的手中接過了兩份身份證明。
「您確定這兩個人的身份沒有問題是嗎?沒有任何親人跟朋友是嗎?」米亞喋喋不休的拉著絡腮胡子的袖子追問著。
「……我非常確定,這兩個人都病死了好幾年了,是我們去給他們收的屍,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大胡子也被眼前這個法國佬給纏的有點兒不耐煩了,這人已經反復的確認了好幾次了。要不是看在英鎊的份上,他才不會這麼耐著性子回答他的問題!
想到這裡他就暴躁,他們去給那些來到倫敦討生活的人收屍也是費了大力氣的,這人這麼不停的質疑他們的工作成果真的是令人很煩惱啊。
不過考慮到對方暗示之後還有一些同伴們將會從法國來到英國。到時候又會有一筆進賬之後,他就算是再不耐煩也會忍住暴躁想要揍人的心情。
「啊,對了,忘記了,我還要一個年輕女人的身份,你們有嗎?」米亞絮絮叨叨的反復騷擾了大胡子好幾遍之後,剛要離開,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事請,又轉了回來。
這個才是重點啊!
「女人?」大胡子剛剛平復了一下暴躁的心情就聽到了這個問題,「當然,你想要什麼樣的?」
身份不同,價格也是不同的。
就像這個自稱是富爾納的男人之前買下的身份,其中一個叫做康斯坦茨道爾頓的,就是一個落魄貴族的旁系,還是遠的不能再遠,連繼承人都排不上號的那種,價格就比較貴。因為即使是再怎麼的落魄,那家貴族依然還是有頭銜的,而且祖先曾經為國王立下過功勞,說出去還算是一個不錯的身份至少是可以蔑視最底層的佃農的那種。
雖然他根本就沒有什麼錢,直接因為請不起醫生,也沒有親戚接濟病死了。但從身份上來說,他確實是貴族後代,可以拿出去招搖撞騙的那種。至於是否會有人相信他的話,那就沒人知道了,想要行騙,至少要有一身不錯的行頭。但是這位先生可是患上了嚴重的肺病,早就把錢花光了,哪還有置辦行頭的費用?
另外一個湯姆弗林斯,是一個從肯特郡來到倫敦的討生活的佃農的兒子,年紀輕輕的,就因為工廠糟糕的工作環境患上了呼吸疾病死亡了。
這樣的人價格就要便宜的多因為數量太多,他們收屍的時候收集了不少。
而女人,並不比男人復雜,相反,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要更簡單。因為女人在大多時候都是父親跟丈夫的財產。
當然,也是有階級劃分的,比如說他們的手上就有一個貴族的女兒的身份,那是一位還沒有長成就夭折了的小姐,連帶著的還有她的母親的身份因為限定繼承法而被遠房的繼承人趕出了自己家門的母女,在貧困交加中死去。
既然有這種能夠混進去上流社會的身份,那當然也有底層的人民的身份。只不過這兩種之間的價格差別可就大了。
想到這裡,大胡子眼睛亮了起來,看著米亞的眼神愈發灼熱。
要是能夠賣給這個法國佬那對母女的身份的話,那可就太好了!
大胡子的眼前仿佛有英鎊在飛舞,對待米亞的態度就更加熱情了。
米亞看著對方那仿佛是見到了黃金一樣的表情,感覺身上似乎有小顆粒在叫囂著從皮膚上面顫栗,這是看到了大肥羊的表情啊!
身為一個曾經的英國人,她對於這個時代當然是了解的。
十九世紀初期,即使是有些商人律師跟銀行家們比貴族更加有錢。但是沒有土地跟頭銜他們就什麼都不是!
而即使是有了土地成為了鄉紳階級,想要進入上流社會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英格蘭的老牌貴族們血液裡面流淌的都是傲慢,新晉的貴族即使是再有錢在他們的眼睛裡面也是暴發戶,沒看見大家都是歷史悠久的貴族,英格蘭的這幫所謂藍血們硬是瞧不起愛爾蘭跟蘇格蘭的貴族嗎?
幾百年前這些人可是一家子!
再說的簡單直白一點兒,這片土地上的階級鄙視鏈簡直根深蒂固,一個普通的鄉紳在這幫子貴族的眼睛裡都比那些「暴發戶」有格調,那麼多的貴族即使是欠下大筆的債務也不肯賣掉土地也是這個原因。
而說到這點,不得不說克萊頓男爵是個例外,這大概跟他欠下的債務實在是太過龐大有關,已經沒有人願意繼續借貸給這個沉迷於賭博的敗家子了。不過米亞買下的那些書籍跟畫作之類的藏品跟酒窖中的藏酒所付出的價錢還能頂上一段時間。如果他願意賣掉彭伯利莊園中的其他家具跟擺設之類的話,說不定得到的錢更多但那樣的話,莊園的價值就大大的降低了。
「歷史也是財富的一部分,一座空蕩蕩的莊園是賣不上價格的。」米亞很清楚這種情況,就像是她也明白眼前這位大胡子說的是正確的一樣。
奧格爾曼母女兩個人的身份是不可分割的!
不管是誰單獨買下了其中一個人的身份,都必須買下另外一個人的身份。否則的話,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兩個人用一對母女的身份同時出現,那可是一件無比糟糕的事情。
當然,對於大胡子來說,這是一件美妙的買賣,「想想看,兩個人的身份打包的價格其實也沒有比一個人多到哪去。但是你們卻多出了一個身份,這是多麼劃算的買賣啊!」
他用過一種類似詠嘆調般的聲音說著,眼睛閃閃發光。
哦,他愛法國佬!
看看對方今天給他帶來的一筆多麼美妙的生意,這種大客戶他願意給對方一個優惠價
米亞看著眼前這位奸商,都懶得說什麼了。
這確實是一個不得不打包的身份,否則的話,難道要讓她到時候出來一個媽嗎?
而且鑒於那位奧格爾曼夫人曾經的經歷和接觸的人群,她買下這兩個人的身份之後就要安排這位夫人死亡了!
要不然怎麼解釋奧格爾曼夫人在闊別幾年之後連長相都變得不一樣了?
這可跟康斯坦茨道爾頓這種家裡面的人都死絕了,親戚遠的不能再遠和湯姆弗林斯這種少年時代就離開家中出去闖蕩的人不一樣,人家是真的沒有後顧之憂的!
嘆了一口氣,米亞覺得大胡子可真是會做買賣,這買二坑一的生意讓人不接受都沒辦法。
不過她也不想要讓對方覺得自己是一個好忽悠的冤大頭,要多少錢就給多少錢。所以死命的壓價了一番,最終終於以比之前低了不少的價格買下了這對母女的身份。
這可比買下一個普通農家女的身份要好操作多了一個貴族的女兒嫁給一個有錢人的幾率更大。到時候就可以搖身一變成為一個嫁給了外國人的有錢寡婦了。
「我真是太難了」。走出大胡子的交易密室之後,米亞在心中感慨。
「我真是太難了。」在密室裡面看著用墨水塗掉的四個身份,大胡子也在感慨。
果然法國佬們一個比一個奸詐,連砍價的水平都高的要命。
不過看著對方留下的可愛英鎊們,他的心情就好了起來,這種生意可不是天天都會有的,值得慶祝啊!
而離開了這裡的米亞則是在結清楚了賬目之後,半路下了馬車,步行回到了暫時租住的房子附近,從窗口翻了進去。
卸掉了臉上的大胡子跟雜亂無章的假眉毛還有那個看起來就很醜的假鼻子之後,她對著鏡子吐了一口氣。
這種天天都需要給自己「化妝」的技術總算是結束了。要是再過上一段時間的話,她覺得自己的皮膚就真的快要因為長時間跟各種「化妝」工具還有膠水接觸的原因過敏了,那可就太慘了!
接下來的日子她好過了不少。
首先,威克菲爾律師終於把來自於彭伯利莊園的那些物品給運到了倫敦碼頭的一間倉庫裡面。
米亞找了個時間,將這些東西接收了之後,轉身就以康斯坦茨道爾頓的身份租下了一間觀察了很長時間的房子。作為自己其中一個身份的落腳地點。
順便的,用弗朗茲奧爾維蘭的名義租下了一間店鋪。作為雜貨鋪的經營地點,又從珠子裡面翻出來了一些適合這間雜貨鋪售賣物品交給了老唐泰斯跟梅爾塞苔絲。
「我在法國滯留的時間太久了,我姐姐已經帶著兒子離開了英國,前往美國生活。」她對老唐泰斯跟梅爾賽苔絲說,「這間雜貨鋪就交給你們來經營,有什麼事情去找威克菲爾律師,他會幫助你們解決的。」
既然已經安頓好了老唐泰斯跟梅爾賽苔絲,那麼弗朗茲奧爾維蘭的身份就應該功成身退了。
一個年輕力壯的又是單身的法國人在英國待著可不是什麼好事,這個時代裡面沒准兒就會被當成一個間諜。別忘了,拿破侖波拿巴先生現在可是在加拿大蹲著對法國本土虎視眈眈呢!
「啊,您這就要離開了嗎?」老唐泰斯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他本來還以為能夠有機會報答這位好心的先生呢,結果現在卻聽到了對方要離開歐洲的消息。
「我的姐姐需要我幫助她打理生意,我不能拋下她不管。」米亞搖搖頭,溫和的說,「別擔心,所有的事情都會好起來的,如果有機會,我會回來看望你們。」
「祝您一切順利。」梅爾賽苔絲見自己的恩人打定了主意要離開,也只能送上她唯一能夠送上的祝福。
「謝謝,梅麗,也祝你早日跟愛德蒙團聚。」米亞笑了起來。
「再見,我的朋友們,希望下次相見的時候我們都已經過上了自己所希冀的好日子。」擁抱了老唐泰斯跟梅爾賽苔絲之後,米亞離開了這棟從法國來到英國之後就一直租住的屋子。
至於下定了決心將自己的業務拓展到倫敦的威克菲爾先生,則是在自己的雇主弗朗茲奧爾維蘭先生「離開」了倫敦幾天之後,迎來了一位新的客戶,康斯坦茨道爾頓先生。
「是的,我想要進行一筆投資……」英俊的年輕人坐在明亮的辦公室裡面侃侃而談,露出了一個愉快的笑容。
這次給威克菲爾先生送來文件的大衛沒有在她的身上聞到香氣。
搞定了康斯坦茨道爾頓這個身份的所有事情之後,連續忙碌了幾個月時間的米亞終於能夠徹底的放松下來,在自己柔軟的大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覺了。
這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從離開巴黎開始就一直繃緊著的神經總算是不再時刻警惕著,以至於她在第二天醒來之後才發現自己睡過了早餐,可以直接合並午餐一起吃了。
這讓她想起來這個時代人們的生活方式。因為生火燒火的麻煩事,大多數的上等人們都是將早餐跟午餐合並在一起吃的。所以大家起的也晚,將近十一點的時間對這些人來說硬生生的被劃分成為了早上。
不過對於她來說無所謂了。
慢吞吞的從床上爬起來,又慢吞吞的在屋子裡面運動了大約一個小時的時間,她才繼續慢吞吞的在洗漱間把自己打理干淨,患上了一套清爽的衣服,走下了樓梯。
「早上好,先生。」正在廚房中忙碌的楊森太太見到米亞走下樓梯,將已經做好的肉湯端到了桌子上,又從烤箱裡拿出烤好的面包,加上黃油跟土豆,組成了道爾頓先生的「早餐」。
米亞是一個從來都不喜歡虐待自己的人。
在這個沒有各種方便的高科技的時代,想要烤個蛋糕都需要從早上就開始給爐子預熱,更不用提洗個衣服都要去洗衣房或者是雇佣洗衣女僕,她還能對需要用煤油燈跟蠟燭照明的時代有什麼指望?
好在她也沒興趣在這種光芒下看書來折騰自己的眼睛,省下了不少的郁悶。
但是食物方面,這可憐的孩子就沒法子忍耐了,她都已經財務自由,又不用擔心外界的眼光了,為什麼還要忍受這種寡淡無味的餐點跟硬的跟石頭一樣的面包?
「我的好先生,能夠買到沒有參了白灰的面粉已經不錯了,您不能要求我做這種做不到的事情。」楊森太太對於米亞說的蓬松的像是羽毛枕頭一樣的面包頗不以為然。
她是一個多月前成為這位先生的管家的。
當時因為雇主破產而不得不削減家用的楊森太太正在煩惱作為一個無依無靠的中年女僕應該何去何從,這個時代當中,想要成為一個女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成為一個工作不是那麼辛苦的女僕。
要知道,洗衣女僕跟燒煤女僕可都是女僕呢,廚娘和貼身女僕也是女僕,可是大家的薪水待遇可不一樣。
這年頭,一個資深女僕的年薪也只不過是五鎊多一點兒而已。曾經的楊森太太平時吃住都在主家,將近二十年的時間也只不過是攢下了不到兩百鎊的財產。如果她之前的主家沒有破產的話,或許在她年老的時候還能給她一筆養老金作為服務多年的報酬,可是現在這種好事就不用指望了。那麼這些錢作為年老之後的養老金來說就委實是有點兒少了。
好在她之前的工作主家很滿意,在她離開的時候得到了一封充滿了溢美之詞的介紹信,讓她不至於就此流落街頭,進而通過了中介成為了這位康斯坦茨道爾頓先生的女管家。
「我平時的作息並不是很規律,有時候會經常出門,您需要做的就是維護好這棟房子裡面的一切,包括衛生在內,我希望即使是出門在外半年,回到家中的時候這裡的床鋪也能讓我隨時躺上去睡個好覺。」米亞當時是這麼跟楊森太太說的,「我平時在家的時候,就按照您之前待過的地方一樣的習慣來就好。但是早上我需要在七點到八點之間吃早餐,簡單的面包跟湯就好,午餐安排在十二點左右,晚餐在下午四點到五點之間。剩下的時間您可以自由安排,不需要跟在我的身邊。」
「另外,如果我出門歸來,第二天不用准備我的食物。同樣的,我離開家之前也會跟您打招呼,避免您浪費時間在這上面。」米亞把這棟房子裡面的生活安排的很細致,「至於平時需要進行洗滌的衣物費用,還有食物跟清潔衛生的支出,我會放到起居室的抽屜裡面,您平時不用跟我打招呼,自己取用就好。」
她委婉的暗示了對方平時除了吃飯的時候別來打攪她,就當她是不存在的就行。
老實說,康斯坦茨道爾頓這個身份其實只是一個掩飾而已,平時有需要的時候才會出場,否則就只是一個工具人。她總不能常年的作為一個男人活著,天天都要給自己化妝。即使是沒有之前的大胡子跟各種裝備,這也是夠難受的了。
為此,她特地將楊森太太的薪水提到了每年十五鎊的價格因為按照現行的默認規則來說,作為一個女僕是要在主家吃住的,她不在家的時候總不能讓這位女士回去吃自己的,那她可就要出名了。
當然,這個工資比其他人家的資深女僕們高了將近兩倍的價格,比資深男僕才能拿到的薪水還要高出五鎊。但考慮到這棟房子裡面只有楊森太太一個僕人,她就相當於這棟房子裡面的管家,米亞覺得這個價格還是挺合適的。反正她也不需要用男僕來跑腿駕車跟送信之類的,一個人足夠用了。畢竟除了這段時期之外,她不會長時間的待在這裡。
至於別的工作,米亞表示我錢都放在這裡了,你要是一個人能做的話。那麼這些錢就都是你的,要是做不了的話,就用這些錢來雇佣別人暫時做一個鐘點工比如說洗衣跟清理爐子這些工作。
不過她還是過於高估了楊森太太的廚藝水平,這標准式的英式早餐真是把她折磨的夠嗆。可是一位正經的紳士是不應該進入到廚房裡面為自己烹飪食物的,她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想著是否要再次搞出來一本美食食譜來讓楊森太太學習一下。
這次就不用偽裝成為一本古老的日記本了。
但是考慮到她在這棟房子裡面待得時間不會太長,食譜這種東西也容易暴露一些習慣,一不小心容易撞車,她還是決定把這項工作從自己的計劃表上面劃掉。
吃點兒黑暗料理又不會死,只是味覺感覺不太舒服而已,她能承受的了!
但尋找一棟合適的房子,以女性的身份出現已經成為了她現在急需解決的問題。
第348章
米亞這邊天天宅在家裡面看報紙尋找消息的時候,遠在法國的那些曾經跟瑪格麗特戈蒂埃小姐有過交集的相關人士愁的頭都要禿掉了。
伊莎貝拉夫人覺得自己可能需要在假發上面加大支出。
從年初的時候戈蒂埃小姐失蹤開始,她就陷入了無限的焦慮當中。
這位女士最終還是選擇了將那封米亞留給她的信件燒掉。而不是重新偽造一封半真半假的留給博西埃侯爵先生。
至於沒去見這位侯爵先生的理由也很簡單,就是戈蒂埃小姐的病反反復復的總是不好。大家彼此心知肚明肺病這種東西一個不小心是會傳染的,所以博西埃侯爵看著伊莎貝拉夫人那愁眉苦臉的樣子倒也沒有過於逼迫他。
身為一個手握實權的貴族,他不認為這位女士會有那個膽子欺騙他,也不想要冒著風險去接觸一個正處在發燒高熱期間的病人,所以事情暫時就這麼耽擱了下來。
直到皇帝陛下進入了巴黎,一堆的貴族倉皇逃走之後,這件事情都沒有被提起。
但是等到拿破侖波拿巴先生退位離開了巴黎,這幫子貴族們又回到了這座城市之後,博西埃侯爵得到了一個對他來說絕對算不上好的消息,生了病的瑪格麗特戈蒂埃小姐在他們離開巴黎的時候失蹤了!
「失蹤?」博西埃侯爵的聲音有點兒拔高,以至於假發上面的粉都有掉落的趨勢。
「怎麼會失蹤?」他簡直不敢相信只是離開了巴黎幾個月的時間而已,那朵漂亮的小玫瑰就失蹤了?
「我們離開巴黎的時候小瑪格麗特的身體還沒有好,完全經不起長途旅行的顛簸,我就把她留在了巴黎,找了人來看護她。但是回來之後才發現她跟看護她的女僕都不見了。啊,我可憐的小瑪格麗特,她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伊莎貝拉夫人哭的眼睛都腫了,整個人都憔悴的要命。
這倒不是她在惺惺作態,而是真的傷心。
要是她的小瑪格麗特在這裡的話,將來會給她帶來多少收益啊?尤其是現在那位陛下在美洲再次恢復了自己的頭銜,占據了一片領地的情況下,有這個小姑娘在,不管是在貴族這邊還是將來把她送到皇帝陛下身邊都會給她帶來龐大的利益。
結果呢?
伊莎貝拉夫人覺得自己的心簡直就跟眼珠子一樣的疼,都快要流血了!
瑪格麗特戈蒂埃跟一個不知名的小子私奔了啊!伊莎貝拉夫人覺得自己可能需要一瓶嗅鹽才能保證自己不會因為這個久遠的消息而暈過去。
而且這人還是一個拿破侖黨人,鬼才知道他們是不是會跑去加拿大投靠那位皇帝陛下,這簡直就是要逼瘋一個人的節奏!
伊莎貝拉感覺有點兒喘不上來氣,各種糟糕的後果在她的心中不停的翻騰著,她生怕這件事情露餡兒,給自己招來噩運,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吃好睡好了。不但皮膚的顏色暗淡了下來,就連頭發都是一縷一縷的往下掉,每次梳頭的時候都不得不在上面增加更多的裝飾品。
博西埃侯爵也覺得自己有點兒喘不上來氣,那可是他花了大價錢的美人,到現在還沒吃到嘴裡面呢就失蹤了,那他的那些錢不就是打了水漂?
還有他那暗搓搓的隱秘心態,這位侯爵先生瞬間就感覺想要爆炸,這事情也太令人暴躁了。
而且他離開巴黎的這段時間裡面,家裡面的東西被那些暴民們帶走破壞不少。這讓之前花起錢來大手大腳的侯爵大人心情瞬間就不爽了起來,臉一沉,就開始向伊莎貝拉夫人索要起來了自己之前付出的金錢。
人都沒影了,難道還要他當這個冤大頭嗎?
博西埃侯爵冷笑一聲,他懶得去了解這件事情的背後真相到底是什麼,只知道沒有人能夠從他這裡白白的占便宜!
而聽到了還錢要求的伊莎貝拉夫人也不負眾望的暈了過去,引起了一陣的雞飛狗跳。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博西埃侯爵提出的要求有理有據,人家付出了金錢卻沒有得到足夠的回報,當然要進行這筆錢的追討,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是伊莎貝拉夫人比較痛苦,博西埃侯爵的錢一到手就被她給揮霍掉了,現在哪來的錢還給他?
米亞留下的鑽石首飾倒是很值錢,可是現在看著這位侯爵那惡狠狠的眼神,再想到他向來喜歡送給女伴們首飾的習慣,她又不敢把這些東西給拿出來了。萬一要是這位侯爵大人追著她討厭這些首飾的來歷怎麼辦?
總而言之,伊莎貝拉夫人陷入了一種苦逼的狀態裡面。
當然,有人陪著她一起煩惱,雖然沒有這麼嚴重,但是拿破侖波拿巴先生依然因為屬下沒有在那不勒斯打探到瑪格麗特戈蒂埃小姐的消息而有些憂傷。
「沒有找到?」他驚奇的問。
不應該啊,有誰會拒絕他贈與的那一份產業呢?那不勒斯的葡萄莊園,就算是現在依然留在法國的貴族們,也是會對這片產業垂涎的,沒道理一個年輕的姑娘會放棄。
難道她出了什麼事情嗎?
「沒有找到,您忠誠的屬下沒有接到任何您親筆寫下的信件,也沒有人拿著那份贈與文件到莊園要求進行接收。」奧爾努瓦約科,那個疑似患有面癱症狀的士兵面無表情的回答著。
這確實是一件很令人驚訝的事情。
皇帝陛下贈予那位女士的普通莊園價值非常昂貴。就算是有錢的貴族也不會拒絕這種禮物的,更不用說她還持有陛下的手書,想要在那不勒斯扎根簡直就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這種優渥的條件誰會拒絕呢?
尤其是一個年輕的,沒有產業傍身的姑娘。即使奧爾努瓦並不覺得這對那女孩兒是一件好事。但是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巨大的,沒有人能夠抗拒的誘惑。
但是現在傳來的消息就是那位女士沒有接受皇帝陛下的好意,別說是女人,根本就沒有任何人拿著皇帝陛下的手術去到那不勒斯!
「另外我們接觸了巴黎的伊莎貝拉夫人的女僕,她帶來了一份有用的消息。」奧爾努瓦將一封信放到了皇帝陛下的桌子上之後,站回了原位。
伊莎貝拉夫人身邊的瑣碎事情都是交給貼身女僕瓦萊麗去做的,這位女僕看起來雖然面目憨厚,但是要是論起精明來,可是完全不差於她的雇主,這樣一封「價值」巨大的信件,她是不會輕易的毀掉的。而是藏起來等待有機會將它變成皮斯托爾作為自己的養老金儲藏起來。
米亞如實的向拿破侖交代了自己的身份,來自於巴黎香榭麗舍的瑪格麗特戈蒂埃,就是確定這張臉會給皇帝陛下留下深刻的印像,對方要是沒有被流放或者是死去的話,遲早有一天會來找她,與其留下一個假名字的話,倒不如直接用真實的,已經成為了歷史的名字。反正這個名字不會再出現了,用來應付這位陛下剛剛好。
「信?」拿破侖拿起來了那封信,展開看了起來。
「我親愛的伊莎貝拉,很抱歉留下這樣的一封信給你。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跟阿爾芒已經離開了巴黎……我們將在英國隱姓埋名的生活。直到皇帝陛下重回他的寶座……不要來找我,加來距離英國很近,你是追不上我的……」皇帝陛下看著信上的內容,面色十分古怪。
他有點兒不能確定自己見到的那位姑娘跟寫這封信的到底是不是一個人,怎麼感覺完全對不上號呢?
看看這封信的內容,通篇沒有幾句有用的信息,絕大部分的篇幅都是在贊美著這位阿爾芒先生是多麼的英俊善良有愛心。仿佛是天上的阿波羅一樣降臨在她的身邊,拯救了一個即將墜入黑暗的少女。
如果換了一個沒有跟那位戈蒂埃小姐有過交流的人來看的話,這就是一封任何一個年輕普通的姑娘的口吻,其中還帶著瘋狂的迷戀之情。甚至可能因為這份感情的關系,這封信的內容都是顛三倒四的,有些語句並不是那麼的通暢,還有一些單詞上面有拼寫錯誤這個可能是因為她被伊莎貝拉培養的時間還不夠長的關系,在一些文法上面不夠熟練。
皇帝陛下這麼想著,完全沒有想過寫信的人能夠磕磕碰碰的寫出一封沒有太過離譜的法語信件已經夠不容易的了,人家的母語離著法國十萬八千裡,專業更加不搭邊好嗎!
可是波拿巴先生不知道這件事情,他現在想著的是自己見到的瑪格麗特戈蒂埃性格跟這封信中的完全不一樣,她身邊也沒有一個叫做阿爾芒的男人陪伴,而是直接扮成了一個男人離開了巴黎。
最重要的是,這位小姐去的也不是加來,而是馬賽。
如果說加來是距離英國最近的法國港口的話,那麼位於地中海附近的馬賽就是去往意大利跟西班牙的捷徑。從這裡去意大利跟西班牙甚至都不需要坐船,只要走上幾天穿過邊境線就行了。
所以他當時才會相信對方說自己要去那不勒斯的話。因為這確實是行得通的,而且還是非常行得通的路線,順著利古裡亞海行駛,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就到達那不勒斯,很順理成章的路線。
可是現在他卻得到消息說那位戈蒂埃小姐並沒有去那不勒斯,那事情就變得有意思起來了。
波拿巴閣下並不認為這位小姐會在旅途中受傷甚至是死去。
從對方孤身一人就能從巴黎跑到馬賽而已沒有出現什麼意外就能看出來這姑娘有多麼的聰明。而且他見到戈蒂埃小姐的時候她可是在身上帶著武器呢,這樣的一個人,讓他怎麼相信她會在途中出事?
「那麼你現在會在哪裡呢?」皇帝陛下捏著信紙發出了疑問。
她在給伊莎貝拉的信中故意寫著自己將會跟情人從加來出發到英國去,又跟他說會去那不勒斯投靠自己的親戚,是不是代表著這兩個地方她都不會去?
答案當然不是。
真中有假,虛中有實,這才是一個優秀的逃脫者應該具備的素質啊!
米亞當然知道從馬賽這地方走最方便去的地方是意大利跟西班牙,去這兩個接壤的國家是最優的選擇。相反,要是從這裡出發去英國的話,就要從利翁灣開始,經過地中海跟直布羅陀海峽進入到大西洋,然後才會到達英吉利海峽,這實在是有些費勁跟浪費時間了。
嗯,費勁跟浪費時間到正常人絕對不會選擇這條路徑,有這功夫還不如直接從陸地上走,去加來港坐船呢,省錢不說,還不用忍受海上糟糕的環境。
但米亞她是正常人嗎?
顯然不是,所以她沒走尋常路,直接反其道而行了。
以至於現在想要知道她的行蹤的人都不知道這人到底在哪裡。
而來到英國之後,她安頓好了老唐泰斯跟梅爾塞苔絲之後,弗朗茲奧爾維蘭跟阿爾貝埃斯特雷這兩個來自於法國的身份就功成身退,不會再出現在人們的視線裡面。
到了這裡,她已經跟法國所有的關系跟事情都一刀兩斷了。要是還有人能夠找到她的話,那她也只能誇獎對方一聲夠厲害!
不過到了英國可不是法國,那些來自於法國的貴族們無法在這裡橫行無忌,她也沒打算頻繁露面讓自己招來各種注意力。所以到目前為止她需要煩惱的還只是居住地的問題。
想要找到一個適合單身女士落腳的房子真的是太難了。
又要位置安全還要女性房東,還要有足夠方便的生活設施,確實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就比如說浴缸的問題,米亞現在居住的這棟房子裡面的盥洗室中可沒有如此奢侈的東西,想要清潔一下.身體居然要在樓下燒了熱水之後提上來用毛巾蘸著擦身體,這對於一個有著輕微潔癖的人來說無疑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沒辦法每天沐浴,也沒辦法泡澡,想要把自己徹底的清潔一下怎麼就那麼難呢?
還有爐灶的問題,時下的爐灶的造型簡直就像是一個大衣櫃一樣,沉重而又難以清潔。所以大部分房屋的爐灶都事設置在一樓的,很多有錢的人家甚至還有專門的女僕來做清理爐子的工作,這對於一個忍受黑暗料理快要忍受的炸裂了的人來說無疑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她總不能強迫房東太太跟她吃同樣的食物。
各種各樣的事情集合在一起,米亞突然之間就就覺得她真的是一個糟糕的,大概率的不會被房東喜歡的房客。
別忘了,這個時代的房租是包括了餐費的,她完全不想要花錢吃所謂的仰望星空之類的名菜!
所以她找房子的進展真的很慢,以至於她都在這裡居住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隔壁又發生了一件死亡事件之後她都沒有找到房子。
「安德森先生昨天晚上病死了?」米亞聽到了楊森太太的話之後大為驚訝。
不像啊。
這位安德森先生是她的鄰居,跟米亞不一樣,安德森先生在騎士橋已經居住了快要十年了,屬於這裡的老人,米亞搬來的時候對方還熱情的跟她打過招呼,邀請他一起出去打獵。最重要的是,不管是從面色來看,還是從身體的矯健程度來看,這位今年才剛剛四十歲出頭的先生都不像是一個會因為急病而死的人。
年紀輕輕的,還吃素,連三高的的幾率都降低了不少……呃,劃掉,還是有幾率的,她忘記了英國人在糖用量上面的可怕程度。
但一個壯年人,她昨天早上還跟對方打了招呼,又沒有聽說他有什麼心髒病之類的,怎麼這麼突然就死掉了?
「是什麼病?」米亞解決掉最後兩口面包,准備去隔壁看有什麼她能夠幫上忙的。
安德森先生跟他的太太都是好人,對鄰居很熱情,她不能對此視而不見。
然而事情跟她想的有點兒出入。
「我是絕對不會賣掉這棟房子的!」她剛剛走進隔壁的房子,就聽見一聲尖銳的聲音,是安德森太太的。
米亞抬頭,樓梯口的兩個人正在爭執當中,其中一位不就是安德森太太?而另外一位,則是一個看起來跟安德森先生長相有些相似的男人,或許是他的兄弟。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米亞干咳了一聲,揚聲對樓上的安德森太太說。
這個時候這位太太這種反應真的很奇怪,難道其中有什麼內情嗎?
「道爾頓先生!」安德森太太聽到了米亞的聲音,眼睛一亮,提著裙子從樓上走了下來。
「您還好嗎?」米亞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安德森太太,微微皺眉。
對方的臉色潮紅,胸膛還在起伏,看起來就是一副情緒激動的樣子。在她來之前,或許還跟人吵了一架。
「親愛的艾米麗,或許你應該給你的女主人找瓶嗅鹽過來。」米亞對旁邊的女僕說。
楊森太太是個很會節約生活費用的女士,其中一點就表現在她會用比從市面上雇佣女僕費用低一點兒的價格在隔壁的一些女僕休息的時候雇佣她們,這在短時間裡面看起來似乎是省不了多少錢。但是時間長了就能看出來細水長流的好處了。
「而且找隔壁的女僕對我們來說是一件好事,去雇佣一些陌生的女僕誰又知道她們是什麼樣的人呢?」她這麼對米亞說。
雖然相處的時間還不夠長,但是楊森太太已經看出來了自己的雇主是個有秘密的人。所以才會在家裡面只雇佣了她一個人,平時又經常會失蹤,還沒有個正經的職位。
對於這樣的人來說,一個安穩並且不會暴露自己秘密的生活環境是他最想要的。所以她選擇了隔壁那些口碑還不錯,並且不是毫無根底的人女僕來做一些雜事。這確保了這些人不會隨便的去透露家中的情況,也不會出現什麼東西失竊的情況。
這是一個好辦法,既保持了這棟房子的私密性,又節約了支出。從這點上面來說,楊森太太確實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女管家,米亞付給她的薪水沒有白付。
也是因為這樣,米亞對於隔壁的好鄰居家中的幾個女僕們很熟悉,一眼就認出了旁邊站著的就是平時來她家做衛生打掃的艾米麗。
「好的,先生。」艾米麗看了一眼自己的女主人,得到了對方的同意之後,跑去取嗅鹽了。
「請坐,道爾頓先生。」平復了一下情緒之後看起來沒有那麼激動的安德森太太對米亞說,「感謝您能來幫忙,可憐的約翰,無法履行跟您的約定了。」
兩個人坐下之後,安德森太太用手帕按了按發紅的眼角,精神十分萎靡。
她的情況看起來很糟糕,僅僅是一個晚上的時間而已,這位女士就憔悴了不少。
「我能幫上什麼忙嗎?」米亞的眼角余光看到了那個跟安德森先生長相十分相似的男人沒有跟著安德森太太一起下樓,而是順著樓梯走到了二樓的深處。
「不,不用了。」安德森太太也看到了米亞看到的,苦笑了一聲說,「那是我丈夫的弟弟,他正在勸說我賣掉這棟房子。」
這種行為讓她很傷心,明明丈夫活著的時候跟弟弟的關系不錯,可是約翰昨天晚上才剛剛過世,今天晚上接到了消息趕過來的湯姆就勸說她賣掉這棟房子,並且介紹了一個買主,這實在是有些過分了。
「我已經跟他說了,不會賣掉我跟約翰的回憶。如果他繼續糾纏的話,我也不是沒有娘家兄弟,他們會讓他見識一下什麼叫做蘇格蘭的勇敢。」安德森太太說到這件事情,眉毛又豎了起來。
即使是她已經快速的把信送了出去,可是蘇格蘭距離倫敦可不近,這讓她更加生氣自己昨天為什麼要先給丈夫的弟弟捎信兒而不是給自己的兄弟們先去信。
「那麼如果您需要幫助,請一定要告訴我。」米亞看著這位女士那貨真價實的悲傷,點了點頭,許諾道。
小安德森今年才十四歲,在沒有人的支持下可不一定能夠讓自己的叔叔妥協。
米亞又看了一眼二樓映應在天花板上的影子,若有所思,那位先生之前的急切是為了什麼?
第349章
她並不覺得安德森先生的弟弟是想要傷害安德森太太。
肢體動作有時候會暴露很多當事人的情緒,即使安德森太太剛剛非常憤怒,衝著那位先生吼叫,並且步步緊逼,可是他依然下意識的向後退步避過了情緒過於激動的安德森太太,而不是用自身的優勢壓制回去。而且這位先生的站位也很有意思,他站在了樓梯口。不管是不是有意的,這個位置可以有效防止安德森太太不小心從樓梯上跌下去從她當時的狀態來看,這確實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那他為什麼在安德森先生剛剛死了一天都不到的時間裡面勸說哥哥的妻子賣掉這棟房屋?安德森先生的死亡真的沒有問題嗎?
此時此刻,米亞那久違的職業病不小心發作了,下意識的分析起來了這棟房子中發生的事情。
總不能在身邊埋個炸彈,即使是短暫的住所,也不能留下什麼安全隱患。
所以她果斷的參與到了幫助安德森先生換衣服的過程當中。
現在是八月份的時間,即使是倫敦這種常年被濃霧籠罩的地方溫度也不低,要是任由屍體這麼放著的話,恐怕沒兩天這棟房子就會充滿了腐爛的氣息沒辦法住人了。所以在醫生得出了這可能是因為突發性心髒病而已去世的結論之後,安德森太太決定盡快的將自己的丈夫下葬。
這也是米亞對那位安德森先生的弟弟感到奇怪的另外一個原因,按照常理來說,這位先生不是應該幫忙收拾一下自己哥哥的屍體嗎?怎麼會拖到了快要晚上了還讓他的兄長躺在那張床上?
大概是她的眼神表現的太過露骨,湯姆安德森在猶豫了一會兒之後終於還是決定過來幫忙。不過這位先生的表情十分值得玩味。
米亞看著湯姆那變幻不定的臉色,覺得安德森先生的死亡八成是有問題了。
這個猜測在看到安德森先生的屍體的時候有了答案。
雖然已經過去了快要一天的時間,屍體產生了一些變化。但是還是能夠看得出來安德森先生死時候的慘狀,他的臉甚至因為死亡的時候壓在桌子上面的關系而青紫了一片,到現在還沒有消除。
但是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一些別的痕跡。
「等等。」米亞看著這位先生那明顯不對勁兒的嘴唇顏色跟手部特征,伸手一檔,攔住了哭的眼睛都腫了的安德森太太,「您說醫生判斷安德森是因為心髒病死的是嗎?」
「啊?」安德森太太愣了一下,「是的,昨天晚男僕敲門沒有反應,就進來查看,發現約翰已經……」
她抽泣了兩聲,「之後我請了家裡面一直雇佣的醫生羅傑斯先生,他檢查了約翰的身體之後認為是突發性的心髒病。」
這並不是一個醫學發展到了極限的時代。迄今為止,放血依然是一種有效的治療疾病的方法,更不用說還有把病人放到冷水裡面浸泡的治療方式,這種條件下,判斷一個人的死因如此草率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安德森家並沒有被闖入的痕跡,安德森先生本人平時也經常在書房裡面工作到很晚的時間,所有的一切都跟以往沒有什麼不同,加上這位已經去見上帝的先生身上並沒有任何的傷痕。除了因為心髒病猝死這個原因之外,好像也找不到什麼原因了。
但是對於一個曾經讀過醫科,在醫術跟毒術上面都很有研究的人來說,這位先生那明顯不正常的唇色還有手部的古怪造型簡直就是明明白白的彰顯著自己的死法有問題。
這要是還看不出來的話,那米亞覺得她自己可以先去死一死了,腦子是被狗吃了吧?
而這個時候安德森太太也反應過來了她的鄰居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難道……難道?」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難道自己的丈夫的死亡中還夾著著其他的東西嗎?
「我過去曾經在各個大陸上面游蕩過,見過跟安德森同樣死法的人,不過那個人不是死於心髒病。」米亞冷靜的指出,「雖然很像,但是對方死於一種毒藥。」
多余的話她沒有再說,米亞相信安德森太太知道自己是什麼意思。
在搬到騎士橋之前,她就已經打聽了這棟房子附近的消息跟鄰居們的信息,安德森先生可是一個馬術俱樂部的成員,還是很有實力的那種,年輕的的時候還參過軍,更不用說即使是現在這個已經步入中年的年紀當中還經常跟朋友出去打獵。這樣的人,不能說他就沒有心髒病,但是可能性是非常小的。
而且他死的太平靜了,沒有掙扎,沒有試圖求救,這可不像是一個心髒病發的人應該有的樣子。
再結合死亡之後屍體上面的種種痕跡,米亞已經在心裡面扒拉出來了幾十種可以讓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毒藥。
可惜,她不能對這位先生的屍體進行解剖。否則的話,能夠更加准確的辨別出來到底是哪一種藥物導致了這位先生的死亡。
米亞不動聲色的掃過了安德森疑似有過抓撓痕跡的手指,「我想是時候請蘇格蘭場的探長們來看看安德森的死亡現場了。」
她冷靜的對安德森太太說。
她是一個奉公守法的好市民,這種不知道牽扯到什麼內情的凶殺案還是請官方人士來接手吧。米亞接住了倒下來的安德森太太的時候想。
湯姆安德森沒有能夠阻止安德森太太派男僕去蘇格蘭場報信,醒來了之後這位女士一臉憤怒的吼了一頓丈夫的弟弟,堅定的請來了蘇格蘭場的探長,一位個子不夠高,身材瘦削,看起來不像是好人的先生。
「你好,我是雷斯垂德,雷斯垂德探長。」這位看起來有著強烈的信心的先生如此介紹著自己。
然後在觀察了安德森先生的死亡現場,又詢問了幾句話之後,就做出了判斷,「安德森太太,請問你在您的丈夫死亡的時候身處何地?」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對著安德森太太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笑容。
不管什麼時候,一個人如果非正常死亡而是被害的話。那麼這個人身邊的親友都會是第一階梯被懷疑的對像。尤其是他們的配偶,總會排在第一階梯中的首位。
而根據確鑿的數據統計,這確實是一個非常合理的懷疑。因為現有凶殺案當中,配偶犯罪的比率可是不小。不管是激情犯罪還是預謀犯罪,總而言之,一個有配偶的人死了,先懷疑這個配偶是基本程序,這位探長先生做的沒毛病。
但是對於安德森太太來說就是很大的問題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報案之後居然會遭到這種侮辱性的懷疑,此時她瞪大了眼睛,滿臉憤怒,「您是在懷疑我殺了自己的丈夫嗎?」
安德森太太的聲音中仿佛蘊藏了一座火山,隨時隨地都能夠爆發。
雷斯垂德臉色一僵,「只是一個例行的程序而已,女士。湯姆安德森先生跟小安德森先生也在這個程序之內。」
他沒想到這位女士居然會如此的敏銳,這麼快就發現了他的意圖,稍微有些尷尬。
「哈,那麼我告訴您,我當時就睡在我的床上!」安德森太太惡狠狠的瞪了雷斯垂德一眼說。
她沒想到招來了蘇格蘭場的探長之後得到的不是凶手的名字而是對自己的懷疑,整個人都要氣炸了。
「至於我的兒子,他此時正在他的舅舅家裡面,遠在蘇格蘭!」她冷笑一聲對雷斯垂德說。
旁邊已經檢查完了屍體的醫生默默的貼著牆邊離開了這間屋子,他完全不想要參合到探長跟受害人家屬之間的爭吵當中。
要他說的話,雷斯垂德探長當然是一個優秀的警探。但是有時候他未免也過於膨脹跟自信了一點兒。特別是在遇到了某位咨詢偵探之後,這種信心就更加強大了。
明明找出了罪犯的就是那位偵探先生好嗎?
「您確定了安德森是中了什麼毒死亡的嗎?」站在門口的米亞見到醫生走出來,輕聲的詢問道。
「呃」醫生看了看詢問自己的人,有點兒猶豫,不知道這位先生來自於何處。
「我認為那是一種堿類毒物造成的死亡,你認為呢?」米亞笑了笑,也沒有逼著對方給出一個答案,反倒是提示了一下這位醫生先生。
現在的醫療水平真的不足以在短時間裡面檢測出來安德森中的是什麼毒,她擔心這位醫生沒有頭緒,耽擱了有效的追緝時間,所以才會多了一句嘴。
「堿類毒物?」醫生的眼睛一亮,似乎是有了點兒頭緒。
他雖然檢查了安德森的屍體,也確定了他就是中毒而死的。但是卻並沒有看出來那是什麼毒,現在米亞的提醒給了他很大的方向。
「您還看出來了什麼?」他忍不住詢問起來這個俊俏的小伙子。如果能夠縮小範圍的話,就會大大的減少破案的時間,他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
「唔,我覺得有好幾種毒藥能夠造成這種效果……」見到醫生的態度,米亞說出了幾種她的懷疑。
雖然能夠造成安德森這種死亡方法的毒藥有很多。但是考慮到提煉的難度跟獲得方式,米亞還是說出了幾種比較容易獲得的藥物名稱,其中就包括了一些還沒有在歐洲大陸上面流通的毒藥。
沒辦法,她現在根本就無法對屍體做驗屍,手裡面就算是有再多的儀器跟試紙那也是沒用。
再說了,要是她把所有的事情都給包辦了的話,那這些蘇格蘭場的警察們來做什麼?當擺設嗎?還是說這位雷斯垂德先生會容許一個外人來對自己的案子指手畫腳?
顯然,米亞對於這位初次見面的探長先生的判斷還是挺准確的,只是她沒有想到,對方不但不允許自己對他的案子指手畫腳,還試圖給她的腦袋上面扣上一個奸.夫的帽子!
「我在哪裡?」米亞聽到這位探長先生的問題的時候都愣住了,這事兒能跟她扯上關系?
是她提醒了安德森太太她丈夫死亡不正常好嗎?
而且她才搬來這裡一個多月的時間而已,能跟安德森先生結下什麼仇怨?他們只是見過幾次面打過幾次招呼而已,平時她更多的是宅在自己的房子裡面當一個學術專家。要是真的是她害死的安德森先生的話,這個時候難道不是應該看著安德森先生下葬,將這件事情給掩埋住嗎?懷疑別人時候能不能用用腦子啊!
雷斯垂德習慣性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嘴角再次浮現了剛剛面對安德森太太時候的微妙笑容。
既然警察第一個懷疑的是受害人的配偶。那麼這個配偶身邊的異性當然也是重點懷疑對像啊。
想想看,一個年輕英俊的小伙子跟一個丈夫非常忙碌的女人,這聽起來很有意思不是嗎?尤其是他們還是鄰居,對於安德森先生的行蹤了如指掌,想要做些什麼簡直就是好太簡單了,沒准兒就是這位好先生發現了自己妻子的不忠跟朋友的背叛……
至於這位先生為什麼會讓安德森太太報警,別忘了,這位先生可是還有一個弟弟的,他會忍受自己哥哥的妻子跟別人私通嗎?所以這是一個需要除掉的人,那麼還有什麼比殺人案能讓一個人被吊死的?
賊喊捉賊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了,這人這麼熱情的幫忙肯定有鬼!
短短的時間裡面,雷斯垂德已經在腦子裡面腦補了一篇長篇小說,關於那些愛情、陰謀、背叛跟血腥的。如果發表出來,想必會在倫敦售賣各種驚悚小說的攤子上面引起一陣購買狂潮這可不僅僅是驚悚小說,其中也許還混合了艷.情呢!
可惜,米亞根本就不給他這個機會。
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露出一個冷笑,就想要放大招開嘲諷。
但是還沒有等她開口,一個冷漠的聲音就從她背後傳了過來,「省省你那過於豐富的想像力吧,雷斯垂德!」
伴隨著這道聲音而來的是一個高個子的年輕人。他跟雷斯垂德一樣的身材瘦削,甚至因為個子更高的關系顯得更加消瘦,而且這個年輕人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總體上看起來就像是長時間處在飢餓狀態裡面一樣。
但是他說話的時候可一點兒都沒有飢餓的感覺,「認真的想一想,雷斯垂德。」他嚴厲的看了來自蘇格蘭場的探長一眼,「約翰安德森是一個身高超過六英尺的男人,並且身材健壯,而這位康斯坦茨道爾頓先生只有五英尺多一點兒!」
即使是不用演繹法,歇洛克也能看出來眼前的這位年輕的先生根本就不是凶手。
正如他所說的,約翰安德森又高又壯,站在那裡簡直就像是一頭棕熊,年輕的時候還參過軍。
康斯坦茨道爾頓呢?
除了那些常年臥病在床的病人之外,他很少見到這麼瘦的人。尤其是這麼瘦的男人,歇洛克懷疑這位身材矮小的先生體重是否有一百磅,約翰安德森簡直比兩個他加起來還要重,這樣的人想要制服一個健壯的前任軍人,是在開玩笑嗎?
看在上帝的份上,這位先生恐怕不僅僅是身材瘦弱,他還不太健康!
歇洛克都想要指著米亞那張沒有太多血色的臉讓雷斯垂德好好看看了,說這個人殺了約翰安德森是在開玩笑嗎?
至於說他跟安德森太太合謀,那就更加不可能,他剛剛詢問了這棟房子裡面的僕人,案發當日,安德森太太就像是往常一樣的早早睡下了,僕人根本就沒有看到她從房間裡面出來。難道他真的認為這位太太的身手好到可以從窗口跳出去,再爬到另外一個窗口跟人合謀殺死自己的丈夫之後再跳回自己的房間嗎?
而且男僕說過了,他沒有聽到書房中發出任何聲音。如果這兩個人真的從窗戶中爬進去了書房,安德森難道還會做一只緘默的小羊羔嗎?能不能動動腦子?
這愚蠢的人類!
米亞從這個年輕男人那雙漂亮的灰眼睛裡面讀出了這句話,有些想要笑。
這熟悉的眼神,讓她想起來了一位毒舌的老朋友。果然天才在智商上面都是能夠對人進行碾壓的。
「最重要的是我們之間真的不夠熟。」米亞輕咳了一聲,打破了房間裡面的尷尬。
再不說話,她覺得雷斯垂德的眼睛可能就會被瞪的脫框而出了。
「我會提醒安德森太太只是不想這位可憐的女士被蒙蔽了真相,連自己到底為什麼會落到這種地步都不知道。」她幾乎是明示一樣的暗示了一下雷斯垂德。
不管怎麼樣,安德森先生的死亡都給安德森太太帶來了巨大的損失。
這位先生在政府供職,作為一個前任海軍上校,他現在的位置能給他帶來不少的收入不僅僅是明面上的,還有暗地裡面的。所以才能供得起小安德森在昂貴的公學中讀書,給妻子足夠優渥的生活。
可是也僅此而已了。
他並不是那種出身於大貴族家庭的孩子,父母也不是什麼有錢的商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毅然的投入到軍隊當中賺來的,這也導致了他的家底真的不夠豐富,至少沒有能夠置辦下來一份土地的產業,讓自己跨越一個階級。
他活著的時候當然會有金錢源源不斷的進入到這個家庭當中,給予妻子兒子足夠的庇護。但是死了的話,這個家庭就會瞬間缺少一大筆的收入了。
米亞不知道他有多少投資跟存款,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成為了未亡人的安德森太太想要讓自己的兒子讀完昂貴的公學跟大學肯定要比丈夫還在的時候吃力很多。
她覺得這位可憐的女士有權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落的這麼慘的,而不是被蒙在鼓裡一無所知。
再說了,誰知道那位凶手到底有什麼目的?之後又會不會牽連這位可憐的寡婦?
雷斯垂德用一種懷疑的眼神看著這個跟他差不多高的小白臉,臉色不是很美妙。
本來他還以為抓到了凶手呢,結果福爾摩斯這個家伙又出來攪局,真是讓人生氣!
「好吧,就算是他能夠暫時擺脫嫌疑,也不代表這件事情就真的不是他做的,在凶手沒有徹底被揪出來之前,我保留自己的意見。」雷斯垂德說,似乎是想要挽留自己最後的一點兒探長的尊嚴。
「包括對湯姆安德森的懷疑,我也同樣保留,他對待安德森太太的態度看不太正常。」挽尊之後,這位探長先生又把懷疑目標轉移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身上。
既然約翰安德森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無法輕易控制的健壯男人。那麼他那個同樣身材高大又健壯,還一樣當過兵的弟弟不就成了為了現成的凶手人選?
雷斯垂德覺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這一定是一個想要吞並自己哥哥的財產的男人。所以他才會那麼急迫的想要攛掇著哥哥的妻子賣掉他們的房子,將財產變現。畢竟套走一個沒有什麼社會經驗的女人手裡面的錢可比套走她手裡面的地產要簡單多了,只是需要一個合適的借口而已。
暫且不去說米亞是怎麼看待他這次的推測的,年輕的歇洛克那邊感覺自己真的是快要無法忍受這位探長的這種胡亂猜測嫌疑人的思維方式了。
「那要看他是否有足夠的不在現場證明。」歇洛克的手指微微彈動了兩下,還是覺得暫時忍耐一下這位先生那天馬行空的想法。
如果這位湯姆安德森先生在事發的時候有足夠的不在場證明的話,那麼對他的懷疑就是毫無理由的污蔑了。
默默旁觀的米亞又想要笑了。
真的,這兩個人的相處模式簡直有毒!
多麼可憐的年輕人,有這麼一個搭檔,以後升職的速度大概會很慢吧?
這麼想著,她就對這位有著一雙熟悉的漂亮灰眼睛的先生同情了起來,有時候遇上一個不靠譜的搭檔真的是挺要命的。
「你好,先生,我是道爾頓,康斯坦茨道爾頓,很高興認識你。」米亞對著這位看起來消瘦的過度的警察先生說。
她決定跟這位聰明的蘇格蘭場警探先生打好關系。
「你好,福爾摩斯,歇洛克福爾摩斯。」歇洛克伸出手,用力的握了握米亞的手,點點頭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米亞:誰?
第350章
地震,海嘯,颶風,火山噴發,泥石流,洪水,山崩……各種各樣的自然災害在米亞的腦子裡面完美的上演了一出世界末日的景像,讓這個剛剛逃離了亂成一鍋粥的法國的姑娘感到了一股來自於大宇宙的惡意。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不對,是沒看過小說也聽過大名!
歇洛克福爾摩斯是誰?
那可是偵探屆的扛把子,無論後來有多少出色的角色都無法超越的一個神人,生生的靠著自己的一己之力養活了不知道多少作者、編劇、電影導演跟各種各樣的衍生品公司,形成了一個龐大的產業鏈,沒看到後來的英國都找了一條街來打造了一個福爾摩斯博物館了嗎?
更不用說那些電影跟電視劇的狂轟濫炸還有泛濫的同人作品們,說是如雷貫耳都不為過。可以說,在《哈利波特》系列問世之前,英國最出名的文學形像除了莎士比亞戲劇中的那些人之外,就是福爾摩斯了。甚至從某種角度來說,福爾摩斯比莎士比亞要通俗多了,全世界到處都是他的迷弟迷妹們,每年不知道多少人去英國的福爾摩斯博物館朝聖,並且帶走一堆的衍生品。
光是他一個人,就足以讓英國文化入侵到各個國家去了,簡直堪稱神奇!
但是米亞在意的是這個嗎?
當然不是。
她都能干死楊逍了,又怎麼會在意穿越到小說的世界中這種事情?老祖宗的智慧已經很清楚的給她指出了一條明路,既來之,則安之,來都來了,難道還能抹脖子重來嗎?
她在意的是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從在這個世界裡面醒來之後就疑似變成了事故體質!
想到自己在逃離巴黎的路上遇到的幾十個特別凶狠的劫匪,米亞就想要哭,這是激發了被動技能嗎?這裡是一個高危世界?
雖然心中已經悲傷逆流成河,但是身為一個曾經的影後的素養還是讓她保持住了自己臉上的笑容,沒有直接在這位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的面前崩掉。
嚶嚶嚶,我好慘。可是在鎮定的背後是米亞內心的小人在默默的流淚,她整個人都已經不太好了。
她本來以為成為瑪格麗特戈蒂埃這個像是商品一樣被賣來賣去的姑娘,又患上了肺病已經夠慘的了,結果好不容易離開了法國那個大坑之後又告訴她「好」日子還在後面呢,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不過福爾摩斯先生並沒有在意這件事,或者說他注意到了對面的這位先生情緒有些變化。但是卻沒有關注,因為他很確信自己的判斷,這個小個子先生絕對不會是殺死安德森的凶手各方面的條件都不符合。
這只是一個好心的,或者用某些的話來說是多管閑事的人,對於這件案子的發展無關緊要。
而這對於一個除了復雜的案件之外沒有什麼能夠吸引他的注意力的人來說也不值得去關注觀察。即使是這位先生身上藏有眾多的秘密又怎麼樣呢?連太陽系的存在都被從腦子裡面刪的一干二淨的福爾摩斯先生是不會把多余的眼神分給他的。
所以他只是在跟這位先生交換了名字之後直接拉走了雷斯垂德這個蠢到簡直無可救藥的探長,再讓他在這裡說下去的話,歇洛克覺得那位看起來身體不是很健康的道爾頓先生大概會暴起傷人。
呃,作為一個有著超凡的觀察能力的人。很顯然,福爾摩斯先生看到了那雙黑眼睛中閃耀著的火焰。
不過……這雙眼睛看著有點兒眼熟啊。
「福爾摩斯,聽我說……」還沒有等到偵探先生想明白到底是在哪裡見過這麼一雙眼睛,雷斯垂德的話就打斷了他的思路。
哈,當然是雷斯垂德,這位探長先生總是會讓一件簡單的案件變得復雜起來,他難道就不能少看點兒那些毫無邏輯的驚悚小說嗎?
米亞默默的看著兩個離去的身影,陷入了思考當中。
現在擺在她面前有兩條路,一條就是從此之後遠離英國這個歇洛克福爾摩斯生活的地方,讓所有的事情重歸於平靜。
這看起來似乎是很不錯的一條道路。但是考慮到她之前在法國的時候也沒有太平到哪去,歐洲別的國家這時候又亂的要命,她不認為離開英國是個好想法。
總不能去北美吧?
加拿大現在都成為了拿破侖的地盤了,去了豈不是自投羅網?至於美國,這地方現在亂的跟歐洲誰也別笑話誰,大哥二哥的區別而已,而且離拿破侖近!
再說了,離開英國就真的能夠脫離高危的生活環境了嗎?
米亞覺得不太可能,要是真的有效的話,那她在法國的時候干掉的那些數量根本就不正常的窮凶極惡劫匪是哪來的?
所謂的離開事件的發生地點只不過是一種心理安慰而已,其實根本就於事無補。倒是留在英國或許會更加安全一點兒,暴風來臨的時候,颶風中心往往要安全的多,這就跟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同理。身為一個頂級的偵探,歇洛克福爾摩斯所在的地方大概率的要比別的地方要安全。
而且……逃避有用嗎?
逃避到最後,往往迎來的是更加可怕的後果,與其整天想著遇到事情就逃跑,還不如想著怎麼提高一下自己的實力,讓麻煩的源頭主動避開她。
米亞捂住了腦袋,真是沒有想到離開了法國那個破事一堆的地方,又給博西埃侯爵挖了個坑之後,自己也會栽進一個大坑裡面,還是她自動跳進去的。
「世事無常啊,人生總是會遇到一點兒意外。」她喃喃自語,心累的要命。
來英國就是為了鹹魚到底的啊,她還打算找到一個合適的房子之後經常去巴斯度假呢,那裡的環境可比倫敦好多了,天天過著悠閑而沒有壓力的生活是一件多麼快樂的事情。尤其是她已經給米婭奧格爾曼小姐設置了死了外國丈夫的寡婦身份,不知道比單身的未婚姑娘們自由多少。
可是現在卻告訴她這是一個高危世界,米亞覺得這可能是因為她之前的日子過的□□穩了,現在才會生活的這麼刺激。
所以她決定還是按照自己之前的想法,跟這位大偵探先生搞好關系。
畢竟在推理界還沒有人能夠壓住這位的風頭,跟他搞好關系的話。萬一以後要是遇到什麼難以解答的謎題也好有個咨詢的對像,她感覺自己已經很久都不動腦子了,退化的厲害。
總而言之,米亞跟大偵探先生的第一次正式見面就這樣順利而又和諧的結束了,整個過程當中雙方都很有禮貌並且非常克制,並沒有給雷斯垂德探長造成任何的傷害不管是□□上的還是精神上的。
但安德森先生的死亡依然是一個謎題。
「……福爾摩斯先生似乎是找到了一些線索,去進行調查了。」奎恩對米亞說。
這是她在這起案件中唯一一個值得高興的收獲,成功的跟雷斯垂德探長的手下混熟了,案件發生的第三天的時候,在米亞刻意的接近下,兩個人已經能夠在騎士橋的咖啡館共同喝上一杯咖啡了。
當然,這是在福爾摩斯先生蓋章認定安德森一家的好鄰居康斯坦茨道爾頓先生沒有凶殺的嫌疑情況下。否則的話,奎恩這個小警員也是沒有膽子接近一個有著殺人可能性的嫌疑犯的。
「福爾摩斯先生可真是辛苦。」米亞感慨了一聲,這位大偵探這麼瘦削不是沒有理由的,她可是親眼看著對方把隔壁那棟房子給查探了個遍。如果他每件案子都這麼行動的話,確實是會造成太多的體力消耗。
「雷斯垂德探長也很辛苦。」奎恩給自己的長官說了句好話。
雖然不能向無關人士透露具體案情,但是上司的付出也是要有體現的,「他最近兩天跑了不少地方,尋找這個案件的線索。」
兩百年後的倫敦警務系統很糟糕,警察要兼職才能養活自己,動不動就會有警局因為經濟原因而被關閉,小偷小摸都不算是是個事兒,人家都不會出警的。
兩百年前的倫敦警務系統的情況就更加糟糕,此時的倫敦正值高速擴張發展時期,中心地帶還好,邊緣地帶可沒有安全到哪去,經常發生各種罪案。如果說兩百年後的警務系統還會在嚴重的盜竊或者殺人等犯罪行為上面投注精力的話,那麼兩百年前,倫敦的警務系統就真的身體力行的表現出來了倫敦市區之外的地方根本不叫倫敦的態度,在這些地方,鄉紳跟駐兵都比警察有用的多。
同樣的,在倫敦市內,如果不是出現了嚴重的犯罪行為的話,那些小偷小摸也是民不舉官不究,只要沒有人去舉報,就當是看不見。畢竟在一個偷竊達到了一定數額就要判處絞刑的時代當中,警察們也不願意天天看死人,更不用說那可憐的人手了,什麼都管的話,哪來的財政支持?
所以對於雷斯垂德這種平時就非常忙碌的探長來說,能夠抽出兩天的時間全情投入到一件案子裡面,到處跑去尋找線索已經很不容易了,蘇格蘭場還有一堆的案子需要他去處理呢!
米亞感慨了一聲,倫敦啊,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一個不靠譜的地方呢。
呃,也分跟誰比,和巴黎這個常年都在神奇城市排行榜上的地方比較起來,倫敦的還是挺靠譜的。
至少現在倫敦的報紙還沒有完全發展到幾百年後的那種各種標題黨滿天飛,想要判斷個真假都不容易的程度,上面的消息還是可靠的。
不管是各種政府要聞還是國王陛下的內閣又准備加什麼樣的賦稅或者是哪裡的建築又要進行改建了之類的,其中就包括了米亞一直關注著的房屋出租消息。
她現在居住的騎士橋處於倫敦的中心地帶。無論是交通還是購物都非常方便,在安全上面也很有保障,犯罪率比郊區地帶要低的多。這大概是因為這裡的居民們非富即貴的原因,在一個貴族跟有錢人扎堆的地方,你很難找到太多的犯罪行為。因為這會給他們造成生活上面的困擾,官方組織是不會忽視這些貴族老爺們的意見的。
嗯,安德森先生的死亡是少數情況,不經常遇見。
因為這些各種各樣的便利條件,米亞也沒有打算搬離這裡。就算是為米婭奧格爾曼這個身份尋找住所,她也沒想要找一個離這裡太遠的地方距離太遠操作起來不方便啊。
為此她每天都關注著《泰晤士報》,希望從上面看到能夠讓她滿意的合適地點。距離她從到達倫敦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了。如果再找不到合適的住處的話,她都在考慮是否要住進騎士酒店,至少那樣的話,她不用每天在自己的臉上塗塗抹抹了。
她隱隱約約的有種感覺,長時間的這麼化妝折騰自己的臉,皮膚看起來都沒有以前好了呢。
如果有任何一個專業的化妝師或者是心理醫生在這裡的話,都會告訴她這是一種錯覺,她的皮膚除了顏色有點兒過於沒有血色了之外沒有什麼缺點,而且化妝卸妝的手法都很科學,這根本就是心裡作用,源於對自己需要偽裝身份帶來的焦躁感而已。
但是米亞卻已經不想要忍受這種生活了。
做一個男人其實沒有那麼糟糕,但總是要掩蓋自己真正的愛好跟習慣就是一件讓人比較痛苦的事情。她熱愛各種美食,也喜歡舒適的生活,可是現在卻只能吃著難以下咽的黑暗料理,又要跟各種各樣的所謂紳士們打交道,還要忍受著臉上厚的快要能夠當成面具的化妝品,甚至為了不要暴露太多的習慣,她想要泡個澡都做不到,這日子過的也太苦逼了,她千裡迢迢的從法國跑到這裡還有什麼意義?
「貝克街?」米亞看著今天的報紙,對於上面的信息很感興趣。
同樣位於倫敦的中心,貝克街跟騎士橋之間的距離其實不算是太遠。尤其是她居住的這塊區域距離海德公園非常近,跟貝克街的距離就更近了。如果能夠在那裡租下一棟房子的話。到時候在這兩處住所之間來回走動的話也不用花費過多的時間,是個很不錯的居住地點。
很是動心的米亞決定心動不如行動,交待了楊森太太不用給自己准備午餐跟晚餐之後,換了一套衣服跟一張臉後,從窗戶跳了出去,叫了一輛馬車直奔貝克街。
房屋的租賃不是很順利。
「在你之前已經有一位先生看好了這棟房屋的其中一層。但是因為一些事情,他暫時沒有辦法搬進來。如果你依然想要租下這裡的話,就只有三樓可供你選擇了。」赫德森太太這麼對眼前穿著樸素的少女說。
哦,當然是少女,雖然對方自稱是一位丈夫已經病死了的寡婦。但根據赫德森太太多年毒辣的眼光來看,這個漂亮的可人兒最多不超過二十歲,而且絕對沒有生育過!
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沒有那種死了丈夫的哀切感,她看起來更像是一只逃出了籠子的小鳥,這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讓赫德森太太把她看成是一個悲慘的寡婦。
唔,倒也不是不能,她皺了皺眉,想起來了自己那位總算是死了的丈夫。如果對方跟她一樣的話,那現在這種表現倒也正常。
米亞眨了眨眼睛,對上對方的眼神,露出了一個甜蜜的微笑。
寡婦不寡婦的,誰還能真的跑去遙遠的美國進行驗證嗎?
現在的問題在於這棟三層的房子已經有一層被租了出去,而且還是被一個男人租下來的,這讓她租下這裡的念頭近乎消失了。
她原本的希望是能夠租下一整棟樓房。這樣的話,做什麼事情都方便,但是現在看來這個願望是不可能達成了。
米亞看著這棟很符合她要求的房子有些嘆氣,那位先生既然租了房子,為什麼不租下來整棟呢?偏偏留下來這麼一層讓人抓心撓肝兒。
不過她倒也是能夠理解。
貝克街的這棟房子可比她在騎士橋租下的那棟房子要大多了。不僅僅是面積更大,就連各種設施也齊全的多。二樓跟三樓一樣,都有兩個帶獨立衛生間的臥室,還有廚房跟起居室以及一個空間寬闊的小客廳。加上了房東太太許諾的閣樓跟地下室都可以讓租客們隨意使用的條件,一個單身漢還指望什麼呢?
一層已經完全夠他用的了,完全不必浪費更多的錢去租下自己用不到的地方。
經濟實惠大概就是指的221B吧?
米亞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不得不放棄這棟房屋了。房東太太看起來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大概是不會毀掉跟那位先生的約定,將這棟房子都租給自己的。
「如果你確定要租下房子的話,我可以給你算便宜一點兒,每周四十先令,包括三餐跟一頓下午茶。」似乎是見到米亞有些猶豫,赫德森太太果斷的說。
作為一個真有錢的寡婦,赫德森太太其實並不缺錢。
要是真的缺錢的話,她也不會同意將這棟房子給分租出去,這實在不是一筆劃算的買賣,即使是福爾摩斯給過她一些幫助。
瑪麗赫德森只是不想要自己一個人住在這個空蕩蕩的房子裡面而已。所以才會想要把除了自己住的一樓之外的地方給租出去,在給這棟房子增添點兒人氣的同時,也能賺點兒外快。
誰還會嫌棄錢多呢?
雖然每周只有幾鎊的收入,但是在這個四英鎊的周薪都能稱得上是超高薪的時代裡面,幾英鎊也能夠做很多的事情了。要知道,證券公司的高級經理每周也只不過有三英榜的收入呢,她這個房子。如果順利的完全租出去的話,每周將會有超過四英鎊的收入,至少能讓她多去劇院聽幾次歌劇或者是在天氣寒冷的時候多多待幾天,所以為什麼要浪費呢?
「四十先令?」米亞略微吃驚的瞪大了眼睛,這個價格。對於這棟房子來說確實是很不錯的價格了。
她現在居住的騎士橋,每年的租金也有三十英鎊呢,折合一下計算的話,每周大概要十二個先令六便士。
價格是比這裡便宜,但是騎士橋的環境可沒有這麼好,那裡雖然有三個臥室,也有一個廚房,還有起居室。可是卻沒有那麼多寬敞明亮的大窗戶。米亞推斷這房子的建築時期肯定是在議會推行了窗戶稅的時候。否則的話,房間裡面的光線不會那麼暗淡。
可是貝克街不同,這裡不但臥室有著明亮的大窗戶,起居室中也有兩扇明亮的大窗戶,這讓房間裡面的光線好了不少,白天看書的時候也不用點上蠟燭,造成視力方面的下降從搬到騎士橋之後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進行閱讀了,在糟糕的光線
而且騎士橋也沒有這麼好的衛浴設施。
猜猜看她剛剛在浴室裡面看到了什麼?
浴缸!
她都多長時間沒有見過這玩意兒了?
還有廚房,雖然並不是每一層樓的廚房都有爐灶這種體積龐大的東西。但是每一層樓的廚房裡面都有壁爐,以及一只小小的,可以用來燒水的煤炭爐子,這可比騎士橋的環境好多了。
至於房租,這四十先令裡面可是包括了三餐跟一頓下午茶,這麼算起來的話,房租真的算不上是貴。
不過就赫德森太太不缺錢一樣,米亞也不缺錢,她考慮的是安全問題。即使是不在一層樓,但就現在這種木門跟一撬就開的門鎖,她可真是對有可能成為自己鄰居的先生不太放心。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也不可無啊,出門在外,有時候還是需要有點兒警惕心的。
米亞有點兒遺憾的看了看上面繡著小雛菊的窗簾,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各方面都符合自己要求的房子,但是卻跟它錯過了,挺可惜的。
「而且這棟房子裡面的安全還是很有保障的,福爾摩斯先生是一位咨詢偵探,跟蘇格蘭場有著密切的合作,住在這裡絕對不用擔心這方面的問題……」米亞剛想要拒絕這個誘人的條件的時候,赫德森太太又說話了,並且在說起來那位咨詢偵探的時候興致勃勃。
米亞微笑著的臉僵住了,怎麼又是福爾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