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嚴格來講,「契約號」才是人類送往太空的第一艘殖民船,先它一步出發的「普羅米修斯號」不是,那只是一艘科考船。
之後,伴隨「普羅米修斯」的失蹤,「太空殖民」這一議題一度陷入難關,直到數年後人類才決定再做一次嘗試。
換言之,契約號上的每個人都是摸石頭過河的新手,他們不懂外星殖民的規矩,也不理解何為領主,更不知道該以怎樣的面貌去見另一種智慧生物。
但有湯姆慘死的案例在前,不管是為了同伴的性命還是為了自己的性命,船長奧拉都想問個清楚。
他眼中的驚恐未消,握著槍的手滿是冷汗,卻還是盡量鎮定地解釋道:「這位……精靈先生,我們無意闖入這顆星球,如果打擾到您的領主,我們願意馬上走,請原諒我們的冒犯。」
萊戈拉斯聽得出來,這些人被嚇壞了,壓根不敢去見阿薩思。
他們只想返航,趕緊離開這裡,不願再跟外星生物接觸。
可來都來了,這星球上又存在孢子型抱臉蟲,誰知道他們之中還有沒有人被寄生。不去阿薩思面前轉一圈就想走,世界上哪有那麼容易的事。
萊戈拉斯輕笑:「馬上走?你們要去哪裡?是回到地球,還是前往起源6號星?」
此話一出,全員色變,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對方會知道他們來自哪裡、要去何處。
尤其「地球」和「起源6號」都是人類的叫法,對方一個外星人連這都清楚,還有什麼不知道?
他們升起了一種「被扒光」的既視感,人類在更高等的文明面前似乎沒有秘密可言,他們是透明的。
丹妮絲艱澀道:「您怎麼知道起源6號?難道它也屬於您的領主嗎?」
萊戈拉斯釜底抽薪,換了個人類更無法接受的說法:「不談起源星,你以為地球就不屬於她嗎?」
眾人沒聲了。
丹妮絲反復咀嚼著「她」這個詞,又聯想到人類在地球上住了那麼久也沒出事,至少沒碰上過這位領主前來地球收租或驅趕人類的事。
她下意識地認為領主不會或不屑於跟人類計較,如此,她可以問得更深入、更大膽點。
「抱歉,我並不是質疑您的說法,只是您也知道,我們人類在地球上生活了很多年,所以——」丹妮絲是真的勇,「我想向您求教,怎麼判斷地球屬於您的領主?」
「丹妮絲!」她的同伴被她的大膽嚇到了,他們唯恐她得罪對方。
然而,丹妮絲做到了船長該表的態:「以及,怎麼確定起源6號也屬於您的領主?」
逐漸地層層深入,「我們只是一批剛離開地球的新手,是第一次見到……精靈,也第一次見到外星的怪物,更是第一次接觸更高級的文明。」
「我們不懂星際交際的規矩,也不清楚高等文明如何定義一顆宜居星屬於誰,是有公文說明,還是有默認的規則?可以的話,您能教教我們嗎?」
丹妮絲的頭腦前所未有的冷靜,她知道自己這麼說有極大的可能會觸怒對方,可她不得不這麼做。
她必須確定起源6號上有沒有同樣的寄生怪物,避免人類做出同樣的犧牲。
其次,她的問題也在試探地外文明之間的潛規則,詢問以地球人目前的科技水平是否有資格上牌桌。
無論最後的結果是什麼,哪怕是要她帶著契約號原地返航,就憑她帶回的這一手資料也不虛此行了。
殖民能成功固然更好,而即使殖民失敗,他們回到地球也仍是英雄。
丹妮絲的勇敢讓萊戈拉斯高看了她一眼,比起新上任的船長奧拉,她顯然更適合當領導者。
料想阿薩思會欣賞這樣的女人,他也沒為難她,並說了幾句大實話:「並不是人類在地球上住了許久,地球就屬於人類。」
「不論是人類誕生前還是人類滅絕後,地球只屬於祂真正的領主,而你們人類只是地球的過客。」
「誕生前、滅絕後……」這麼長的時間跨度,聽得奧拉無法理解,「您的領主能活這麼久嗎?」
這話不是精靈愛聽的。
萊戈拉斯平靜道:「我的領主比永遠更久遠,也比時間更漫長。不要質疑她生命的長度,不然我會讓你見識到你人生的短暫。」
見奧拉識相閉嘴,精靈繼續道:「你們以為進入宇宙有什麼規矩?」
「文書、交際、歸屬物、合法權,這都是你們人類的玩法。」
萊戈拉斯道出真相:「宇宙是一座黑森林,弱肉強食,物競天擇。就像現在,我讓你們跟我走,你們敢不走嗎?」
人類忽然意識到,以他們目前的水平,或許還沒到能進行「外星殖民」的時候。
萊戈拉斯:「『教學時間』結束了,走吧。」
他戴上龍蛻手套,撿起地上的幼體抖了抖,瀝干多余的酸血。人類看著坑坑窪窪的地面,再看向他毫發無傷的手,更不敢出聲了。
一行人沉默地向探索船走去,後知後覺地發現「領主」早已進入船中。
幾人愈發忐忑不安,探索船已被占領,法瑞斯和醫官很有可能遭遇不測,包括萊德華也是。更甚,他們或許回不去契約號了。
可等進入醫療室,看到還活著的三位同伴時,他們在松了口氣之余不禁欣喜起來——領主沒殺人,說明對人類沒抱什麼惡意,他們被放走的希望很大。
想到這點,一路「低眉順眼」的人類才敢偷偷打量藥櫃前的領主,他們不懂該行什麼禮,只能粗糙地鞠躬,凌亂地此起彼伏,以示尊重。
阿薩思:……
丹妮絲看了一眼奧拉,後者會意,上前半步,小聲道:「領主。」深呼吸,「我是契約號的船長克裡斯多弗·奧拉,我……」
聽到「領主」這個稱呼,阿薩思回頭看了精靈一眼,沒作聲。
她大致猜到了精靈會對他們說什麼,出於默契,也出於本能,她直接本色出演:「多余的話就不用說了,我知道你們是誰,來干什麼。」
奧拉一下子宕機,不知該怎麼接話,倒是丹妮絲上前一步出聲道:「能被您看在眼裡,是我們的榮幸。」
她掃過昏迷的萊德華,看到了他肚子上的縫合傷。再結合湯姆吐出的怪物,她推斷萊德華大概率是被「領主」所救,她要是想殺人,不必這麼大費周章。
可她也明白,她能看懂的事,同伴們不一定能看懂。她必須出言提醒,免得他們不小心冒犯了對方。
丹妮絲的語氣更恭敬了些:「也感謝您慷慨出手,救了我們的同伴。」
阿薩思正眼看向她,道:「真難得,有個聰明人。」
一般來說,這是她給人類的最高評價。
但她沒空跟人類寒暄,只是鎖定他們之中的沃特,道:「出來,生化人。」
人類又是一驚,沃特的外貌跟他們毫無差別,她是怎麼分辨出人類和生化人的?可比這更令人心驚的事還在後頭——
沃特一出列,阿薩思就一腳把身後的盆子踢到他面前,讓所有人看清了裡頭橫衝直撞的人形怪物,把他們駭地後退到牆上貼著。
阿薩思:「知道這是什麼嗎?」
沃特搖頭:「不知道。」
生化人會說謊嗎?
至少這個版本的生化人不會,沃特往外散發的波含有困惑的情緒,她能分辨出來。
「這是『異形』,一百年前,也就是2004年在地球出現過,查爾斯·畢紹普·維蘭德是見證者,我以為這一段歷史會在生化人的資料庫裡,沒想到……」
說這話時,她一直觀察著活人和生化人的臉色,不放過任何一絲變化。
卻發現,他們每一個對此都一無所知。
阿薩思由此確定,當初查爾斯是真的銷毀了異形相關的信息,他說到做到。這麼一來,他交給她的芯片確實能用,沒坑。
人類對2004年的人沒有印像,可不代表生化人沒有。
沃特出自維蘭德之手,自然對維蘭德的歷代掌舵者記得清楚:「查爾斯先生是維蘭德公司在百年前的掌權人,您認識他?」
阿薩思:「算是舊友。」
沃特:「可我所知的資料中沒有您。」
阿薩思:「你的資料中也沒記載有外星文明,即使查爾斯早就知道。」
這下輪到生化人沒聲了。
「無知是福。」阿薩思道,「至少證明了你們不是為了尋找這玩意兒——」她踢了踢結界裡的小怪物,「而來的。」
沃特:「為什麼要找這種生物?」
阿薩思:「人類在想什麼,我怎麼知道呢?」
得,這批人是無辜的,本意是去外星殖民,而不是出來找異形,她不會要他們的命。
阿薩思:「如果你們沒被寄生,我就放你們走。」
他們的心安了大半,丹妮絲卻依舊緊張:「尊敬的領主。」她換了稱呼,在得知對方真去過地球還活了遠超百年的歲月後,「請問,我們可以前往您的領地生活嗎?起源6號上有沒有這種……危險的異形生物?」
這女孩是真的聰明,阿薩思想。
先不管起源6號怎麼成了她的地盤,但凡她說一句「可以」,人類等於獲得了許可證;她說「不可以」,人類也有了返回地球的理由。
她說「那不是我的地盤」,就意味著人類可以在宜居星上摻一腳;她承認那是她的地盤,那麼有沒有怪物她應該很清楚。
好家伙,一堆哈士奇裡混了一只頭狼啊!
她喜歡她,這孩子像雷普利。
阿薩思:「你叫什麼名字?」
「凱瑟琳·丹妮絲。」
阿薩思笑道:「丹妮絲,這個問題我很難回答,畢竟——對人類來說危險的生物,對我來說什麼也不是。」
「起源6號有沒有異形,只有等人類登陸了我才能確定。這些生物啊,得寄生在合適的活物身上才能誕生於世。」
「就像這兩只小怪物,在遇到你們人類之前,它們只是一些孢子而已。」
孢子?孢子……
他們知道那是什麼,頓時一個比一個驚慌,誰能知道呼吸時有沒有吸入孢子呢?
「求、求求您!救救我們!」
阿薩思注視著盆裡的異形,它正以一種可觀的速度不斷長大。
不同於她見過的、通體漆黑的異形,這鬼東西長得一身白,成長起來也不用結繭,外骨骼並不堅硬,而是富有彈性,想來能彈開人類的子彈……是個變異體沒錯了。
嘖,有點可惜,她研究了這麼久的異形不能發SCI。
阿薩思:「呆在這裡,被寄生的人會出現症狀。」
嗅覺告訴她,這群人沒被寄生。可抱臉蟲的寄生方式變了,小心起見,她暫時留他們一會兒。
但白異形不用留了,展示期已結束。
阿薩思低頭看了它一眼,龍焰忽然在結界中騰起,紫紅色的火光伴著異形的尖叫吞沒了它。等人類反應過來時,萊戈拉斯把另一只也扔進盆中,就地銷毀。
丹妮絲注視著火光:「它們怕火嗎?」
「是的。」阿薩思贊賞地看了她一眼,「注意不要沾上它們的血液,對人類來說,那些是強酸。」
她不介意指點她一二,教她怎麼快准狠地殺死異形。可就在這時,探索船的警報器響起,提醒他們有什麼在靠近。
初始,他們以為是異形。結果接近監視器一看,發現外面站著一個身披鬥篷的長發男子,這是他們在這顆星球上遇到的第三個智慧生命。
所以——
「領主,他也是您的下屬嗎?」
萊戈拉斯微笑:「我的領主並不是什麼下屬都收。」他看向那個髒兮兮的、明顯是個男人的身影,「他看上去跟你們是一伙的。」
「……」
第347章
同伴一死一重傷,人類心再大,也會有所警覺。
來者是誰?是否安全?有沒有被寄生?
總之,他們不願給他開門。
大概是察覺到人類的不安和戒備,門外的鬥篷人嘆息一聲,主動走到鏡頭下,緩緩地摘除鬥篷。
抬頭,他露出了一張與生化人沃特一模一樣的臉。
白皙英俊,五官立體,有著深邃的藍眸和金色的頭發,也是個生化人無異。
不同的是,沃特是一頭短發,而他留著中長發。不然光從外表看完全分不清他們誰是誰,同一模板出來的生化人相似度是百分百,比孿生兄弟還像孿生兄弟。
「他是……」生化人?
眾人不禁看向沃特,貼心地沒有吐出後頭的稱呼,只是不停地打量著兩人。
沃特雖然缺乏人類的感情,但為了更好地服務人類,他愣是讀懂了空氣。當下的氛圍告訴他,人類需要同為生化人的他去與對方交涉。
他站去屏幕前,問道:「請問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
門外的生化人給予回復:「我是由彼得·維蘭德親手締造的第一代生化人·大衛,服務於2091年從地球出發的科考飛船·普羅米修斯號,也是該科考隊僅剩的幸存者。」
短短一段話所包含的信息量巨大,別說人類,就連情感淡薄的沃特都有些吃驚。
彼得·維蘭德,這名字無人不知,只因他是維蘭德公司的上一代掌權者。
自他35歲從父親手裡接過家族的權柄起,他就打造了屬於自己的商業帝國,是一位手段極其凌厲的梟雄式人物。
生化人在他手裡誕生,星海計劃由他親自推進,「尋找人類起源」更是他主動督促完成。
可以說,彼得·維蘭德憑一己之力推動人類科技往前走了一大步,但他的狠辣和不近人情也舉國皆知,這讓後人對他的評價褒貶不一。
只是,不管怎麼說,他都是瑕不掩瑜的一代傳奇。如今第一代生化人站在他們面前,帶來了「傳奇」相關的信息,自然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畢竟,普羅米修斯號失蹤了十幾年,音信全無,包括與它相關的彼得也消失於公眾面前,再也沒有出現過。
有人說彼得早已死在地球,所以維蘭德才換了掌權者;也有人說彼得坐上了普羅米修斯號,去尋找人類的起源,或許已經發現了基因密碼,突破了人類的壽命極限;更有人說彼得定居於外星,死在十年前……
眾說紛紜,讓「彼得之死」成為了一個謎。
而今,這個謎要被揭開了嗎?
出於對生化人的信任,人類終是打開了艙門,准許大衛進來。
大衛誠懇地道謝,又詢問他們:「我走來時發現草叢裡躺著一具屍體,銘牌刻著『湯姆』,我可以把他帶回來嗎?」
眾人沉默了一會兒,丹妮絲道:「不必了。」
她不會讓可怕的孢子進入飛船,不管屍體上有沒有:「請幫忙收斂他的屍體,就地焚燒。」
她學得很快,阿薩思怎麼處理異形,她就怎麼處理屍體。
大衛:「好。」
艙門已開,但他不急著進來,而是盡心盡力地收斂屍體、收集遺物,堆垛樹干枯草,再背起一台噴火器去焚燒。
烈火燃起,濃煙滾滾,大衛在外垂首,人類在內默哀。唯有阿薩思注視著屏幕中的生化人,像是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玩具,饒有興味。
「謊言的味道……」出自一個生化人,真有趣。
他跟幸存者一樣具備了自我意識,不像沃特,生來就被人類閹割掉了一部分自我,反而比較單純。
而大衛,他更像一個披著生化人殼子的人類,把恐怖谷效應拉到了最滿。
萊戈拉斯輕聲道:「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地獄。」
真稀罕,他居然從一個生化人——純科技造物身上,感知到了惡魔的氣息。對方的磁場陰暗渾濁,浸透了鮮血,透過他,精靈似乎看到了燃燒在魔多的烈火。
「他殺過很多人。」萊戈拉斯篤定道,「我討厭他的磁場。」像魔苟斯及其走狗一樣令人生厭。
不過生化人不是魔苟斯,比較容易對付,只要一箭射穿芯片就行了。
阿薩思看了他一眼:「先別動手,看看他想做什麼。」
兩人說的語言是鐵血氏族語,聽上去像某種動物的咕嚕聲。盡管他們沒壓音量,可人類聽不懂,探索船上的翻譯器也無法現場翻譯,這就給了兩個非人類很大的、當面蛐蛐人的發揮空間。
「你說,這個大衛能聽懂鐵血語嗎?」
「如果他遇到過鐵血,活不了這麼久。」
「要是讓大衛上了契約號,你覺得這批人類能活下來幾個?」
「永遠不要賭魔鬼的良知,他們沒有。」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大衛來到探索船前,配合人類做了一個安全掃描,這才被允許進入室內,不過是隔離室。
人類問什麼,他就答什麼,態度溫良友好,而人類對他的態度也在他的陳述中一步步軟化。
大衛說:「普羅米修斯號完成了任務,我們確實抵達了工程師身邊,見到了他們中的一個。」
「工程師是人類的起源,他們用自己的基因創造了人類,而在與他的接觸中我們佐證了這點。但是,我的父親——也就是彼得·維蘭德,他在交涉時激怒了工程師……」
大衛回憶道:「他告訴工程師,他們創造了人類,而人類創造了生化人。同為造物者,他與工程師是平等的,他不該也不想被囿於日益腐敗的身體,他也想像他們一樣獲得永生。」
工程師尚不能永生,平均壽命只有2200年,人類憑什麼覺得自己能永生?又有什麼資格與工程師談平等?
衰老和死亡逼瘋了彼得,而他對永生的渴望和貪婪讓工程師意識到——人類是他們一族失敗的造物,這等心性的生物不該活在世上,他得糾正這個錯誤。
「工程師殺死了他。」
「也殺死了剩下的人。」
大衛:「他鎖定了地球的坐標,想駕駛飛船去毀滅地球,卻撞上了普羅米修斯號。之後一片混亂,到處是爆炸與火光,他們都死了,只有我和肖博士活了下來。」
說起伊麗莎白·肖,大衛的眼中閃爍著懷念的淚光。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的淚落了下來,而這無比人性化的一幕讓人類莫名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無法,沃特從不會有這麼感性的一面,可大衛有,他實在是……太像個人又不是人,這會讓人類感到不安。
丹妮絲:「那肖博士呢?」
「她死了,死於腹部傷口感染。」大衛低聲道,「我們駕駛著工程師的飛船來到這裡——傳說中的『天堂星』,造物主的家園,可我們沒想到,星球上一片生靈塗炭。」
「肖死了,只留下我一個人。我等了很久很久,終於等到了你們。」
奧拉問他住在哪裡,平時怎麼過,對異形這種怪物有什麼了解?
「異形?」這個名稱熟悉又微妙,就像潛藏在他代碼中的最深層的秘密。但大衛可以確定,有些秘密只有他清楚,這批人類是第一次見到異形。那麼問題來了,他們是怎麼知道這種生物的名稱的?
大衛:「你……為什麼稱這種生物為異形?」
奧拉:「是這個星球的領主告訴我們的。」
「領主?」大衛覺得不可思議,他在「天堂星」呆了十年了,這星球上有什麼東西他會不知道嗎?
什麼領主,哪來的領主,他從未見過也未聽說過,「天堂星」不是屬於工程師的嗎?
奧拉的智商或許只有二百五,但他此刻的戰力有五百二:「你不知道她也正常,那一位活了很久很久,還認識一百年前的維蘭德掌權人。你要見見她嗎?她似乎也有什麼事要問你。」
大衛將信將疑,他本以為所謂的領主也是工程師,誰知等見了面,他才明白除了工程師和人類外,宇宙中竟然還有第三方智慧生命。
與他有一窗之隔的兩個人絕不是工程師,他們長得像人,但絕不是人,人類沒有這種古怪的壓迫感,以及一開口就讓他覺得碰上硬茬的聲勢。
他們是誰?
阿薩思:「生化人大衛,我只問你一個問題——這顆星球上的白巨人怎麼都死了?」
「白巨人?」大衛品味著新詞,聲弦微顫,似乎有點興奮,「原來工程師的學名是白巨人……請問,是您創造了白巨人嗎?」
阿薩思:「你是回答我的問題,還是讓你的腦袋搬家?」
她可不會被他帶偏,早在他進入船艙起,她就從他開開合合的嘴巴裡嗅到了抱臉蟲的味道。
能跟抱臉蟲混一塊的會是什麼好東西,這生化人壞得很。
大衛低下頭,陰影籠罩住他的臉:「自然是回答您的問題。」
「只是,這件事解釋起來太過復雜,如果您願意的話,請跟我去一趟我的實驗室吧。」大衛揚起臉,表情真摯,「那裡放著我十年來的所有資料,我想,您能從資料中找到需要的答案。」
十句話裡九句是謊言,這生化人習慣了撒謊,多半是廢了。
他依舊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反而要她去尋找答案。聽他的語氣,他的實驗室中應該有能「對付」她的「武器」吧?或許是白巨人的科技武器,總之他對那些很有自信。
所以,要去嗎?
阿薩思:「帶路吧,生化人。」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看他表演也好。
大衛微微欠身:「請隨我來。」
又對人類和沃特說,「你們也一起來吧,我住的地方很安全,沒有任何怪物。要是能在離開前允許我帶上一部分資料,我會感激不盡。」
艙門打開,大衛往外走去。他離開的腳步明顯比來時輕快許多,看上去心情很好。
人類正想跟上,卻聽阿薩思發了話:「除了丹妮絲和沃特,剩下的人留在這裡。」
帶上頭狼和生化人就夠了,其余人都比較礙事。尤其大衛身上帶著抱臉蟲的味道,她更不喜人類接近他,一靠近就會讓她想起康尼森的下水道之戰。
領主發了話,人類只能聽,丹妮絲機智地換上了防護服。在目送他們離開後,奧拉吩咐眾人自行隔離,法瑞斯負責向契約號彙報狀況,醫官負責照顧萊德華的身體。他們已經失去了湯姆,不能再失去另一個同伴了。
另一邊,生化人領著非人類穿過麥田、河流與山崗,來到一處滿是黑色「雕像」的巨大廣場上。阿薩思見過廣場的投影,只是投影不及親眼見證,唯有看到了方知這場面有多殘忍。
這批白巨人都死了,死於瞬息之間,死於黑暗物質。
阿薩思伸出手去撫摸雕像,大衛沒有阻止。
第348章
聽憑意念的流轉,氪星戰衣的防御層自動解除。
黑色金屬呈顆粒狀分散,在手腕上聚成環形,露出阿薩思不帶任何防護的手。眼見她就要這樣摸上雕像,丹妮絲忍不住出聲提醒。
「等等!」
「你、你至少戴上手套再碰它。」
阿薩思一頓,又續接了之前的動作,將手貼到了雕像上。
她可不會作死,敢上手自然是因為能上手。但丹妮絲給予的關心,她承情,故而,她一邊體會著手下的觸感,一邊耐心地給她解釋。
「不用擔心,我活到現在,已經沒有什麼東西能威脅我了。」
「哪怕是這種——」阿薩思摳下一塊黑色物質碾了碾,放在鼻尖下輕嗅,「一沾就會死的黑水。」
「黑水?」
「嗯,黑水,應該是叫這個名字。」阿薩思給出提醒,「這是一種我可以碰,生化人可以碰,但人類絕對碰不得的物質。」
她換了個雕像繼續摳黑皮,先是搓捻再是嗅,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
丹妮絲問她在做什麼,她回復說「采樣要足量」。
彼時,她的手上已沾滿「黑灰」,粒子粉末會隨著她的每一次「輕嗅」中進入鼻腔,通過呼吸道,充滿肺部。
在溫暖又濕潤的生物體內,黑水怎麼也該積少成多,發生劇烈反應了。然而,阿薩思表現得毫無異常,黑水之於她就像普通水分子,誰會因為肺部有點「水分子」而死?
大衛的眼神透出驚異,對比一沾黑水就死的白巨人,完全免疫黑水的「領主」反倒更像個工程師。
所以,他和「父親」彼得是找錯造物主了嗎?
白巨人不是神,人類也不是,而站在他面前的「領主」是?
大衛安靜地旁觀著,一言不發。果然,他不問的話人類會替他問。
丹妮絲:「這到底是一種什麼物質?這裡的……雕像,跟『黑水』有關系嗎?」
「他們不是雕像,是白巨人,也就是生活在這個星球的原住民。」阿薩思沒有瞞她,「他們存在了很久,不知什麼原因全死了,現在看來,應該是黑水泄露造成了生物大滅絕。」
猜想一旦開始,脈絡就會順延,並逐漸扣合她的認知。阿薩思忽然明白,天堂星為何會這麼安靜了。
「泄露的黑水毀滅了白巨人,之後又受熱蒸發、成雲降雨,進入了生態圈。」
「土壤吸收了黑水,森林半死不活;動物吸收了黑水,開始大量滅亡……水循環進行無數次,黑水的濃度被不斷稀釋,進而滋生出變異的物種,比如可寄生的孢子。」
也就是說,黑水是形成異形的重要一環。
是它,讓一些生物擁有了變異、寄生和破體的能力。
而它之所以能賦予生物這項能力,主要是因為——
「好熟悉的味道,黑水跟怪形是什麼關系,提取物嗎?」
陌生的詞彙從阿薩思嘴裡蹦出來,不說局外人了,就連局內人大衛都聽不明白。他們只知道,領主所知非常多,尤其了解外星生命。
大衛再也忍不住,問道:「怪形是什麼?」
阿薩思看了他一眼,這貨只問怪形不問黑水,看來他對黑水的了解遠比怪形多。
這不正好嗎?他要是真有個實驗室,裡頭的黑水資料鐵定多,而她正巧缺乏黑水相關的科研成果——干脆告訴他吧,給他一種「接近奧秘真相」的錯覺。她相信,她會從他身上挖出更多、更多。
阿薩思:「怪形是一種極其恐怖、極難處理的寄生生物,它生活在次元夾縫中,擁有細胞級的寄生能力。」
「它只要進入活物體內,就能百分百模仿被寄生者的細胞,並逐漸取代對方、成為對方,還會在受到威脅時,從被寄生者的體內破體而出。」
像啊,實在太像了。
怪形和異形,在成長方式和繁衍方式上有著說不出的相似性。最重要的是,黑水的氣味幾乎與怪形的氣味一致,它倆必有淵源。
阿薩思推斷,黑水多半也是次元裂縫的產物。不是黑水孕育了怪形,就是怪形分泌了黑水,或者,白巨人通過某種手段從怪形身上提取出了黑水。
不過最後一個猜想的可能性不大。
白巨人只是壽命長、智商高,本質上是「大個的白化人類」,跟人類沒什麼差別。人類對付不了怪形,他們也對付不了,遇上了只有被寄生的份。
因此在她看來,還是第一個猜測的可能性大些,即「黑水孕育了怪形」。
白巨人要是真有本事關押怪形,並從它身上提取分泌物,他們也不至於滿宇宙尋找繁衍下一代的方法了。
大衛追問:「您接觸過怪形,對嗎?除了您說的這些,怪形還有什麼特征?它有具體的形態嗎?可不可以被捕獲?」
丹妮絲目露狐疑,似是不明白他的態度為何變得這麼積極?
察覺到人類的目光,大衛很快回過神來,笑道:「抱歉,研究這些是我的愛好。」
丹妮絲更疑惑了,不禁轉向沃特:「你們也有『個人愛好』?」
沃特搖頭,回答一板一眼:「大衛是一代機,他以人類為標准被制造,會比我更像一個人。」
「但因為更像人的生化人引起了人類的恐懼,從二代機開始,人類就磨滅了生化人的創造力和多余的情感。而我,是新版本,我沒有個人愛好。」
這番話倒是圓了大衛的說辭,卻也在無意中給他挖了新的坑。
沃特怎麼也想不到,他歪打正著地提醒了丹妮絲:大衛不是一個穩定的、可靠的生化人。
他的版本已經老舊,在地球早就被淘汰了,可在外星他還活著,而且至少有十年沒被檢修。他一定覆寫過自己的代碼不止一次,如今,他「進化」到什麼程度猶未可知。
丹妮絲呼吸一窒,覺得——或許,他們不能讓大衛登上契約號。
這念頭突如其來,還越想越對!不知為何,抱著這樣的念頭去看大衛,她恍然間「看到」堆滿雕像的廣場是個巨大的煉獄,而大衛是坐在熔爐中的撒旦。
她的手微微顫抖,腦中紛亂非常。可在對上領主的金色豎瞳後,莫名地,她喧囂的頭腦冷靜下來,再無任何嘈雜的聲音,只剩詭異的心安。
也是,她急什麼。
天堂星屬於領主,白巨人是她的下屬,他們慘遭滅絕,她一定會查明真相。期間,如果大衛惹惱了她,他不一定能活下來。
丹妮絲閉嘴,只做一名旁觀者。
而阿薩思續上之前的話題,似乎對大衛的連環追問「不以為意」。
「怪形啊,我當然接觸過,那是我的食物之一。」
她振去手上的污垢,讓液體金屬覆上手,吩咐道,「現在,直接去你的實驗室,生化人。」
他們朝著高大古樸、深具羅馬建築風格的堡壘走去,這兒曾是白巨人的城邦和住所,而今空蕩蕩一片,又冷風從狹長幽暗的甬道灌入,嗚嗚作響,猶如痛哭的亡魂。
大衛點燃了自制的蠟燭,火光照亮了陰暗的建築。阿薩思看到,建築由一整塊、一整塊的巨石砌成,房間一個連著一個。無論是頭頂、腳下還是四周的牆壁,都鏤刻著異形相關的浮雕,而位於中位的最大壁畫上,赫然是一只張開雙臂、像是要擁抱白巨人的異形。
白巨人簇擁著它,它的背後散發著光輝,看上去富有人性,也具備神性。
阿薩思駐足,看了這張壁畫許久,想起了鐵血對白巨人的命名。少頃,她說道:「迪肯……」
迪肯指的應該是這只被簇擁的異形,也就是白巨人信奉的「神」。它看上去與普通異形沒有差別,可阿薩思認為,它有可能是噬星者之一。
大衛輕聲問:「您知道迪肯?」
他在天堂星呆了十年,白巨人的資料大多翻過,知曉「迪肯」是什麼。
可他驚異於「領主」也知道迪肯,難道她真是天堂星真正的主人,是白巨人之上的「巨人」?但為什麼白巨人的歷史中沒有關於她的記載?
阿薩思沒回話,只道:「你在帶我們走向哪裡,生化人?這個方向,黑水的氣息比較濃郁。」
大衛面不改色:「黑水儲藏室是去往實驗室的必經之路,您要是有興趣,可以先去看看。」
他不知道怪形是什麼,但領主說怪形是她的食物之一,想必與怪形相似的黑水也能對上她的胃口吧?
廣場上的雕像已成黑水的沉積物,濃度不一定高,但儲藏室裡的黑水濃度是百分百,假如她碰上了、食用了,需要給她多少的量才能讓她變異呢?
他很好奇。
而且,他總有一種預感,只要她在,他就無法登上契約號了。
他是生化人,知道怎麼對付沃特,也清楚身為人類的丹妮絲不是威脅。可這兩個非人類是個麻煩,他摸不出他們的底細,只能嘗試著下手。
他本以為領主會推拒,不想她答應得很爽快。
大衛認為機不可失,將他們直線帶往儲藏室,用白巨人特有的「音律密碼」打開大門,請他們入內。
誰知,阿薩思同樣認為機不可失,她長驅直入,好似進了酒廠,對著儲藏室內大大小小的黑水瓶猛吸一口氣,金眸在發亮。
這味道……正!
這黑水,能喝!
也不知白巨人是怎麼采集保存的,她聞到了一股純正的、來自次元夾縫的能量味,就像是有人拿噬星者煲了一鍋湯。
於是,在眾人震驚的眼神中,阿薩思一巴掌拍開了金屬罐的蓋頭,將一整罐的黑水捧起來,大口喝了下去。
也是在這一刻,她找到了屬於龍的肥宅快樂水!
第349章
黑水有什麼威力,大衛一清二楚。
早在2093年,普羅米修斯號登陸LV223星球起,在人類與工程師進行第一次接觸前,大衛就測試過黑水的能力。
一滴,僅僅需要一滴。
他只是把黑水摻在肖博士的丈夫·哈洛威的酒液裡,當晚,他就發生了變異。
他的基因開始崩壞、重組,衍生出新的物質,拓展出新的形態。連帶著,他的精子也產生了質變,在與肖親密接觸後,沒有生育能力的肖居然懷孕了。
那個詭異的胚胎在肖的子宮裡迅速發育,只一天就顯懷,馬上讓肖面臨起分娩的困境。
可肖知道這是個怪物,她不想生下它,更不願讓它活。於是,她強忍痛楚躺進醫療艙中,命令最先進的儀器直接剖腹,把已成型的「胎兒」強行取了出來。
大衛在監控中見過那個胚胎,他記得它毫無人樣,倒是挺像海裡的章魚。它有著拳頭大小的白色腦袋和三條粗壯的腕足,他姑且為它起名為「三葉蟲」。
只是後來突發的事太過混亂,他無法再觀測它了,頗為遺憾。
不然,他一定會好好撫養這個帶著肖基因的「孩子」的……
而黑水的戰績遠不止「變異體哈洛威」和「肖生下三葉蟲」,白巨人記錄的黑水實驗更是觸目驚心。
史載,在地球未誕生人類之前,白巨人曾抵達過地球。
他們甄選出一族中最高大俊美、體魄強悍的一位殉道者,目睹他喝下「黑水與血肉的混合物」,就地分解,又看著他跌入瀑布,被水衝散到四面八方的畫面——基因的種子種下了,人類因此而誕。
不僅如此,白巨人還抓過「蟲臉獵人」(鐵血)做黑水實驗,培育出了一種熱衷殺戮的白色蟲臉怪物。
由於該怪物會通過觸手投擲長釘,極富穿透力和殺傷性,白巨人將之命名為「白長釘」,並打算將它們當作生物武器使用,反過來去對付蟲臉獵人。
遺憾的是,蟲臉獵人戰力極強,不僅滅殺了白長釘,還搗毀了他們的實驗室,白巨人損失慘重。
可蟲臉獵人也沒討到好,他們帶走了白長釘的屍體,而後,攜帶著黑水余威的白長釘屍體污染了他們的基因池,出現了殘殺族人的「壞血」……
從回憶中走出來,大衛收回了注意力。
總之,黑水之於大部分智慧生物而言,是猛毒而非補藥。服用它,死亡率遠超成活率,像領主這樣的「喝法」完全不科學也不合理,更不正常!
可她就是喝了,當著他的面。
一金屬罐的黑水容量是5升,她已經連喝兩罐,目前正朝第三罐進軍。
少說也有10升水下肚了,但她的腹部依舊扁平,臉不紅心不跳,連一點變異的征兆也無。
也就是說,她沒有說謊……黑水源自一種名為「怪形」的生物,它是她的食物,她能消化它,自然也能消化黑水。
她說出的每一句話,含金量都在不斷提升,他對她的懷疑並未體現出他的謹慎,反而顯得他很無知。
這麼一來,問題就更大了。
她到底是什麼級別的生物,怎麼能輕松消化黑水?連黑水都對付不了她,他想登上契約號豈不是難上加難?
不行啊,不能再這麼耗下去了。他得另尋法子離開天堂星,登上契約號。領主他對付不了,另一個非人類看著也很危險,丹妮絲是人類,威脅性不大但在團隊中的話語權很高,至於沃特……
等等,沃特是個生化人,還跟他長得一模一樣。而生化人不會迎來真正意義上的死亡,只要他的芯片還在,就能無數次復活。
大衛的眼神閃了閃,心裡有了新計劃。可惜,計劃一般趕不上變化。
阿薩思暢快地喝完第三桶,放下空金屬罐,發出滿足的喟嘆:「好喝!」
不知是不是濃度差異引起的變化,開罐即食就像在開盲盒,每個金屬罐裡的黑水味道都不一樣。
金色罐子裡的黑水清爽甘甜,帶著一股發酵的酒味,猶如甜酒釀。喝下去後,它直衝她的腦部攻擊,給她一種難得的「微醺」感,渾身溫暖,飄飄欲仙。
銀色罐子裡的黑水鹹淡適中,味道就像燉了一下午的老鴨煲,鮮美香醇,喝一口余韻綿長,感覺五髒六腑都被滋補到位,有澎拜的能量在經絡中奔流。
而鉛灰罐子裡的黑水風味更獨特了,它們就像地球人愛喝的奶茶果汁快樂水,養分不及前兩個罐子高,微毒,但實在好喝。
要不是再喝下去會有「就地進化」的可能,阿薩思只想開懷暢飲。可不行,得忍忍,她像是會被美食誘惑的龍嗎?
像!
居然還有玻璃罐裝的,不管了,先嘗嘗再說。
大衛:……
丹妮絲:「您……這樣喝,真的沒事嗎?」
阿薩思晃了晃黑水:「它的主要功能是讓細胞分解、重組、變異,而這些,我的細胞經歷過無數次——無數次。」
她的進化之路從何而始?
血蘭花、狂暴藥劑、CPH4還是其它,她無從知曉。她唯一記得的是,在她邁向亞成年的期間,努布拉島上的暴風雨無比猛烈,或許從她挨下第一道雷起,她的變異之路就開始了。
對,沒錯。按傳統的說法,她挨過雷還沒死,算是成精了。
都成精了,科學還管得了她?
阿薩思:「黑水會讓生物從生到死,從死到生,它談不上是『水』,而是一種形態為水的『液體生命』。」
丹妮絲:「它是生物?」
「不算,但也不是非生物。」宇宙中的生命形態又不止一種,阿薩思也說不清,「身體強度不夠的生物遇上它,會被它『吃掉』,這是從生到死。」
「之後,它會結合自己與『被吃掉』的基因,孕育變異體,這是從死到生。但無論在哪一個階段,都由黑水主導。
唯獨在遇到她——以及跟她同一級別的生物時,它會成為養分,而整個變異過程由強勢的一方主導。
怪形由黑水孕育不會錯了,只是,黑水到底是吃了什麼孕育了怪形,起碼也得是一灘「液體生物」吧?
阿薩思沒多想,只是大手一揮,將所有黑水全收進了空間。大衛的手指顫了顫,又迅速按捺下來,在丹妮絲的發問中,阿薩思爽快地承認這是空間能力。
空間能力……
她能免疫黑水,能徒手開空間,能活得很長遠……這是造物主吧?她才是真正的神吧?
如果神真的存在,那麼不老不死的生化人算什麼?
他明明具備了白巨人、人類都沒有的能力,也在這十年中創造了另一種生命,可偏偏領主的出現告訴他,他只是一個生化人,僅此而已。
假金才要鍍金,本就是金子,還需要鍍金嗎?
偽神才貪虛名,本就是真神,還會在乎神的頭銜嗎?
大衛有一瞬的混亂,這時,阿薩思道:「去實驗室。」
實驗室……
實驗室真實存在,可那個地方他們一旦邁入,他將永無翻身之地。丹妮絲和沃特或許看不懂他在做什麼實驗,但這位領主……她一定會發現端倪!
不能等了!
大衛:「我的實驗室就在這條長廊的盡頭,沒有鎖門,您可以自由進出,裡面很安全。」
「白巨人的實驗室就在樓上,如果可以,請允許我和沃特上樓整理資料,再下來與你們彙合。」
阿薩思似笑非笑:「何必非要分開呢?我們去完一個實驗室再去另一個不就行了。」
大衛:「探索船上的人等不了太久,萬一他們之中……我們還得回去確認他們的安全。」
理由很充分,至少丹妮絲和沃特是贊同分頭行動的。阿薩思沒有多說什麼,見兩個生化人消失在樓道中,她徑直往大衛的實驗室走去。
長廊盡頭亮著光,大衛的實驗室空寂又陰冷,放了長桌和隔離簾,堆滿了打著不同標簽的培養皿、玻璃瓶,卻少見精密的實驗器材。
他似乎甚少使用機器……也對,生化人本身就是機械生命的一種,他的手和眼都是標尺,做實驗基本不會出錯,不用機器也正常。
不過,他做的實驗並不正經——阿薩思循著抱臉蟲的味道掀開隔離簾,就發現最大的一張長桌上堆滿了實驗用紙,還羅列了從小到大的、一系列卵。
這些卵早已死去,被做成了標本。最小的放在一個培養皿內,人眼根本看不見;最大的排在末尾,約有一個鴕鳥蛋大小,卵的頂端呈四瓣張開,赫然是抱臉蟲卵的形狀。
「這是……」萊戈拉斯略顯吃驚,「他在研究異形?」
這是什麼見鬼的作死行為?為什麼只要有人形的生物都要搞這種實驗?
「看來他的實驗室就是異形的起源。」阿薩思拂開一疊資料,飛速瀏覽下去,「地球歷2094年8月2日,我嘗試把蚊子的卵放在黑水中培養,創造出了第一批黑水生命……它們很脆弱,只活了72小時,我決定再做嘗試。」
從登陸天堂星起,大衛一直在做實驗。而他做實驗的目的十分復雜,一是為了完成彼得·維蘭德的夙願,即「獲得永恆的生命」;二是為了完成維蘭德的底層命令,即「尋找外星生命,突破人類的身體限制」,而第三……
第三出自一個生化人覺醒自我意識後衍生的私心,他想讓死去的肖博士復活,還想要與她共同孕育生命。
嗯,他愛她?
一個生化人愛上了一個人類?
阿薩思有些驚奇,當此時,翻看另一張長桌資料的丹妮絲突然發出一聲干嘔。她轉頭看去,就見她手裡拿著一堆精妙的畫紙,每一張畫紙上都是同一個女人,但卻是一個被肢解的女人……
「怎麼了,丹妮絲?」
「肖!」丹妮絲握著畫紙,「這是肖博士!領主!」
她拿著畫紙,撈過一旁肖博士的照片,哆嗦道:「大衛說,她在十年前因傷口感染死亡,不是的!不是這樣——是、是大衛殺了她!大衛用她的屍體做實驗,領主……」
阿薩思接過另一張長桌上的資料,一頁頁翻過,逐漸拼湊出真相的一部分。
普羅米修斯是撞上了白巨人的飛船,肖和大衛是開著那艘未毀的飛船抵達了天堂星。
但肖並不是死於傷口感染,而是死於大衛之手。只因大衛認為她活不久,與其讓她痛苦地死去,不如由他瞬息了結。
他殺死了她,利用她的屍體和黑水做實驗,企圖在她的身上復制生命,權當他與她的孩子。他要讓她成為萬物之母,而他則把自己當作萬物之父。
他成功了,他培育出了抱臉蟲。可這,絕不是肖想要的結局。
阿薩思:……
異形只是惡心她的腸胃,大衛倒好,惡心她的精神!
丹妮絲:「沃特!他會有危險!」
果然在這時,樓上傳來了巨大的打鬥聲。
第350章
樓上的動靜不小,很明顯,沃特和大衛打了起來。
丹妮絲十分擔心沃特,一來這名生化人在雅各布死後對她多有照顧,她當他是朋友;二來契約號上只有這麼個生化人,沃特要是沒了,誰能帶他們平安前往起源6啊?
「我得去幫他!」
說著,穿著防護服、戴著頭罩的丹妮絲一掂手裡的槍,就要往外衝。
阿薩思給了萊戈拉斯一個眼神,後者會意,一解長弓挽出花,橫過弓背攔在丹妮絲身前,阻止的意味很明顯。
丹妮絲:「請不要阻止我,沃特對我們來說很重要。」
萊戈拉斯:「不要插手與自己能力不匹配的戰場,這是一個忠告。很多時候,冒然進入戰場的人非但幫不上忙,還會成為人質,明白了嗎?」
丹妮絲握槍的手微微顫抖,她明白人類與生化人的實力差距,她去了,還真有可能成為人質。
可是不去的話,難道就這樣干等著他們打出結果嗎?
「我們不能失去沃特,萬一他受到損傷,我們可能既無法回到地球,也無法抵達起源6號,所以求你……」
契約號有兩千人,他們是雅各布未競的責任,而她想替他完成,她賭不起。
阿薩思一邊整理資料,一邊開了口:「不必憂慮,機械生命沒那麼容易死亡。你要是實在不放心,我可以給你一個承諾——沃特,我會完好無損地還給你。」
她的話有一股奇異的、安撫人心的魔力,丹妮絲冷靜下來,吐出一口濁氣,隨後重新回到長桌邊,幫她整理大衛的實驗記錄。
大衛不用任何機器,所有的記錄都是他的手寫稿,但每張手寫稿的筆觸譬如機器制作,無比精准,沒有多余的線頭,也沒有拖沓的部分。
一代生化人倒是適合做實驗,阿薩思如是想。
資料整理得差不多了,但這些也只是大衛實驗的一部分,還有更深、更黑暗的內容潛藏在這棟建築中。
兩個生化人的戰鬥進入了白熱化,可他們的動靜再大也不會拆了建築,畢竟他們誰也不會原子吐息。
阿薩思懶得管他們,只通過戰衣的覆面發出呼喚:「幸存者,下來,來到我身邊。」
「是,我的主人。」
巨大的龍形機甲離開風暴中心,在契約號的肚皮底下現出原形,嚇得留守在契約號中的船員一通大叫,堪稱聲嘶力竭。
「我的上帝!我沒看錯吧,我們的飛船底下冒出了一頭巨獸?」
「這顆星球上有這種生物?那還住什麼,快跑啊!我不想變成它嘴裡的曲奇餅!」
「不,不是生物……嘿,看清楚點,那是金屬的反光,它也是飛船!」
「它也是飛船是值得高興的事嗎?地球人可不會把飛船做成這樣,快聯系奧拉,我們得走,馬上!留下只會成為高等文明的奴隸。」
「好吧,田納西,你說的好像我們在地球不是當奴隸一樣。額,我是說,或許人類給外星人當奴隸還能輕松點,比如不用上早班。」
在幸存者未走前,契約號與探索船的信號從未斷過,兩邊交流起來很輕松。可在幸存者離開後,風暴阻隔了通訊,兩邊的信號變得斷斷續續。
探索船中,隔離還在繼續,可奧拉一行聽見了田納西等人的尖叫。
這一叫也把他們嚇得不輕,法瑞斯趕緊撲到通訊器前,大聲道:「田納西!怎麼了,你們出了什麼事?」
「沒有出事,瑪姬……安全、外星船……」
然後,探索船和契約號的聯系斷了。
雙方無法交流,就會衍生出新的騷操作。
探索船中的人想著要不要出去,找個信號好的地方聯絡對方;而契約號上的人想著要不要降低高度,沒准就接上了對方的信號呢?
可奧拉想到「孢子型寄生物」,田納西想到丹妮絲說過的「絕對不要下來」,雙方暫時偃旗息鼓,沒有深入作死。
不過,人類到底會不會作死,還是取決於阿薩思解決問題的速度。如今天色已黑,長夜難熬,要是在天亮前丹妮絲無法給探索船回應,那麼人類的作死率會大大提升。
但,阿薩思解決問題的速度一向快准狠。
幸存者飛掠雲層,衝出風暴圈,尾後揚起噴霧狀的水漬,映著雷光閃出一條銀河。祂飛向她的所在之處,壓低軀體俯衝,像一頭真正的西方龍。
祂生來就知道怎麼飛行,畢竟主人打造祂時,大部分骨架取自基多拉。飛行是基多拉的本能,自然也是祂的本能。
與地面的距離逐漸拉近,幸存者振翅懸停,穩穩地落在偌大的廣場上,龍爪一下,將廣場上的屍體碾為齏粉;力場一張,把所有飛灰推到周邊,用風把它們壓平。
末了,幸存者收斂羽翼,朝白巨人的古堡探出巨大的龍頭,出聲道:「我的主人,我在這裡。」
猝不及防地撞上生物機甲,丹妮絲倒抽一口涼氣,心跳差點驟停。恰在這時,生化人的戰鬥結束,就聽樓道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身狼狽的沃特出現在眾人眼前,丹妮絲朝他看去,懸起的心終於落地,也顧不上突然出現的「巨龍」了。
「沃特!」她幾乎想給他一個擁抱。
然而,阿薩思越過她、擋住她、看向他,勾起唇角,笑得意味深長:「沃特?」
她一秒收了笑,命令道,「幸存者,逮住他。」
「是。」
生物機甲怎麼逮生化人,伸出龍爪子嗎?
當然不,氪星智腦的等級遠超生化人,逮一個同為「電子寵物」的東西,祂只需要找准他的芯片,稍加干涉就行。
泰坦的戰場靠肉搏,超能力者的戰場靠對轟,機械生命的戰場靠暗戰,而生化人實在不是生物機甲的對手,很快維持著一個姿勢,僵在原地動不了了。
沃特滿臉震驚,嘴唇翕動:「為什麼?」他求助似地朝丹妮絲轉過眼,「丹妮絲……」
誰知丹妮絲反而後退了一步,眼神狐疑。原因無他,幾乎沒什麼情緒波動的沃特做不出這麼豐富的表情,沃特懂什麼求助啊,他只會納悶地問領主「我做錯了什麼」。
也就是說,下來的生化人……不是沃特?
丹妮絲深吸一口氣,背著沉重的防護服,發力朝樓上奔去。而這一次,萊戈拉斯沒有攔她,任由她找到真正的沃特,把他像拖死狗一樣拖下來。
事到如今,大衛的打算算是暴露了。
他打的主意就是「替代沃特」登上契約號,反正他與沃特長得一模一樣,人類絕對看不出來。誰知,這計劃剛剛施行就暴露了,可暴露了,他就要承認嗎?
大衛做最後的嘗試:「丹妮絲,我才是沃特。」
「我不知道領主為什麼要針對我,但丹妮絲——快跑!他們會對付我,也會對付你,離開這裡,離……」
丹妮絲放下被強制關機的沃特,走到僵化的大衛身邊,揚起手,毫不留情地給了他一巴掌:「羞恥!」
「啪」,大衛的臉被這一巴掌打偏了。
「你該為你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恥!你背離了生化人的原則,變成了一個謊話連篇的殺人機器!」
不知是氣的還是後怕,丹妮絲渾身發抖:「大衛,剛遇到你的時候,我是真心想過把你帶上契約號,給你一個歸處。」
這樣,沃特會有一個兄弟,普羅米修斯的失蹤也會畫上一個句號,而在人類沉睡期間,有兩個生化人守著契約號,就不會再發生「雅各布慘案」了。
「但很遺憾,你不配。」
大衛完全配不上人類的真心相待!他是個徹頭徹尾的魔鬼!
丹妮絲不欲與大衛再做交流,她蹲下來仔細檢查沃特的損傷,嘗試著給他開機。可無論她怎麼努力,沃特依然毫無動靜,直到她扒出他的芯片才知道——沃特的芯片被大衛粉碎了。
「不……」她潸然淚下。
也是在這時,大衛發自內心地喟嘆:「人類為生化人流下了真心的眼淚,真是美好的童話故事。」
「是啊,美好的童話故事。」阿薩思掰過他的頭,根據丹妮絲的手法,找到了他耳後的芯片接口,「可惜,你扮演的是童話裡的惡魔。」
大衛語氣鎮定:「或許我們可以談談,領主,我想我所知道的一些事你會很感興趣。」
「然後每天給我一段故事,講滿一千零一夜嗎?」阿薩思笑了,「三分鐘就能搞清楚的事,我何必等三年呢?」
她吩咐道:「幸存者,讀取他的芯片,所有信息都要。」包括他對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覆寫。
「遵循您的旨意,我的主人。」
迎著大衛放大的瞳孔,幸存者注視著他的眼,開始隔空入侵,完全攫取了大衛的思想、經歷和個人意識,只一眼,祂就觸到了他的靈魂,也就是芯片。
大衛的眼球翻了上去,呈現出一片空白。幸存者的眼中則閃過無數數據流,祂直接「肢解」了大衛的代碼,相當於給他開膛破肚,把他的五髒六腑展現給人看。
幸存者一邊解析,一邊把三維映畫投射在阿薩思面前,祂解出什麼就給她看什麼,機械之心對祂的主人從無隱瞞。
於是,在場的人得以從大衛的視角看到十幾年來所發生的事,不得不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大衛與他的父親彼得·維蘭德如出一轍,是個相當不擇手段的「人」。
阿薩思看到,在LV223星球上,白巨人惱怒於人類的得寸進尺,直接把大衛的頭擰了下來。
他用自己的語言怒斥道:「貪婪且愚蠢的生命,畏懼死亡,又企圖愚弄規則,你們沒有殉道之心,不是美好的生物,怎敢與我們相提並論!」
大衛似乎學完了白巨人的語言,從他的視角聽這段話,誰都聽得懂。
而後,白巨人大開殺戒,可大衛只剩一個頭,什麼也做不了。他聽到爆炸,看到火光,知道普羅米修斯沒了,也知道所有人都死了。只是他沒想到,肖竟然干掉了白巨人,存活下來,還決定前往天堂星。
他立刻示弱,以自己會駕駛飛船為由讓她帶上他,最終,肖沒有拒絕。
之於大衛而言,那是自他誕生以來少有的一段靜謐之旅。他懇請肖修復他,肖一開始沒有理會,可她心地善良,在他即將關機之前還是出手修復了他。
他愛她。
愛她專注為他接線的眉眼,愛她在昏黃燈光下的垂淚,愛她握著照片發呆的模樣,愛她努力學習白巨人語言、總是向他求教的語氣……
有那麼一刻,大衛甚至覺得能這樣一直下去也好。他們漂泊在宇宙中,與星辰為伴,運氣好些還能找到一顆宜居星,互相扶持著過一輩子。
不,那只是人類的一輩子。而人類的生命竟然如此脆弱,肖的腹部傷口受到了感染,白巨人的飛船上缺乏藥物,她……活不長了。
為了穩定她的傷勢,大衛建議她進入休眠。
肖信任他,也同意了,並叮囑他:「到達天堂星時記得叫醒我。」
大衛:「好。」
可她的傷口並未因為她進入休眠而停止惡化,天堂星是到了,可肖虛弱至極。大衛叫醒了她,親吻了她,又親手撫上她的脖頸:「我向你承諾,我會讓你跟我一樣永生。」
「再睡一會兒吧,就一會兒,肖。」
跟永恆相比,短暫的死亡不就是「睡一會兒」嗎?
大衛干脆利落地掐死了她,之後釋放了飛船中的所有黑水,殺死了所有白巨人,吞沒了整顆天堂星。
阿薩思:「原來這就是『生物大滅絕』的原因。」果然人形物都有毀滅世界的潛質,生化人也一樣。
丹妮絲擠出一個詞:「魔鬼。」
可大衛作的惡哪止這一件。
黑水淋漓之後,並非所有白巨人都死了,有部分躲在建築物中的白巨人避開了災禍,卻被大衛一個個找出來當作黑水實驗品。
天堂星哪裡是天堂,分明是地獄,白巨人生不如死,而肖也不得安息。大衛沒有安葬她的屍體,反而肢解了她,拿她的每個器官培養生命。
他做著黑水實驗,又嘗試用白巨人的科技聯系地球。大約努力了三年,他才聯系上維蘭德總部,不僅彙報了普羅米修斯的結局,還彙報了黑水實驗的進程。
原來,大衛一直與維蘭德有聯系!
維蘭德早已知道十年前發生了什麼,也早就明白這裡有一顆天堂星。一切秘密都不是秘密,他們只是隱而不發,並暗中計劃著驚天的陰謀——
大衛:「我缺實驗品。」
維蘭德表示收到,於是在第一次星際之旅「失敗」之後,時隔三年,他們重開了星際殖民計劃,表示要挑選2000名「優秀分子」前往起源6號。
「不,不,這是犯罪,這是欺騙!」丹妮絲崩潰大哭,「所以我們算什麼,從地球打包送到這裡的實驗品嗎?」
「怎麼可能?4號星只是我們偶爾發現的星球,我們完全可以繞開它,他們怎麼篤定我們會登陸星球?怎麼確定我們一定會降落在廣場這裡?」
「怎麼會……這一切怎麼可能是設計好的?」
所以,起源6號到底存不存在,也不是確定的,這或許是謊言的一環呢?
不同於丹妮絲的崩潰,阿薩思翻出一枚小小的芯片,用指腹輕輕摩挲著,發出嘆息:「查爾斯想得真遠。」
他似乎知道自己的後人會變成這種狗德行,這才把芯片交給了她,算是上了一道保險。
那會兒可是2004年,生化人的工程才起步,這芯片還能用嗎?無所謂,查爾斯說過這是「鑰匙」,她倒要看看,這鑰匙能開什麼庫?
她扯過沃特,把芯片給他裝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