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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東京熱愛物語》作者:米洛(完結)

《東京熱愛物語》作者:米洛(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connote 您是第76608個瀏覽者
  米洛【東京純愛物語系列之二】《東京熱愛物語》
  
封面文字
  
  青梅竹馬的娛樂八卦,讓張馳還沒告白就已經宣告失戀……為拯救落入花花公子愛情陷阱的公主,張馳一股熱血奮起,獨自前往東京!
  本應該是王子般的英勇登場,卻在踏出機場後誤上了賊車,更被錯認為男妓,一開場就不慎的被「吃」掉了!
  而那個罪魁禍首,竟是紅遍全球的知名設計師?
  腹黑王牌設計師×體育系熱血少年一段熱情激昂的異國之戀
  
封底文字:
  
  張馳吃驚地瞪著森英,那眼神就像是看著鬼似的,他怎麼可以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呢?!媽媽也不會相信啊!
  「您要是不介意的話,我會招待他,直到他回國為止的。」
  「當然不介意,這是我們家的榮幸!」張媽媽的聲音聽上去興奮極了。
  『忍耐到找到林初就好了……』張馳在心裡默默想著,盡量不去回憶昨天發生的事情,不管怎樣,他是不會原諒森英這個大變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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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別哭了,我以後一定會娶你的。」
  
  「嗚……真的?」
  
  「當然,只要長大了,就可以結婚,電視上都這麼演。」
  
  「可、可是……」
  
  「你不想嫁給我?」
  
  「不,我喜歡小馳。」
  
  「那不就沒問題了,走吧,我們回家。」六歲大的張馳奮力地伸出小手,將蜷縮在滑梯下的夥伴拉了出來……
  
  就算已經過去了十二年,張馳依然記得自己答應過的事情,不過林初只是把它當作兒戲吧。
  
  畢竟,男生之間,是不可以結婚的。
  
  當年,從老師那裡知道這一點的時候,張馳受了不小的打擊,明明林初比女孩子還要可愛上一百倍,為什麼不能娶他呢?
  
  還好他沒有把這句話問出口,現在想來真是挺慚愧的。
  
  張馳輕歎一口氣,托著下巴,出神地看著攤開在書桌上的相冊,高中以前的照片,幾乎都是和林初一起拍的合影。
  
  白皙的皮膚,大大的烏黑明亮的眼睛,就連鼻子都十分俊俏,從六歲到十八歲,林初是越長越秀氣,和他正好相反。
  
  張馳看著照片中的「自己」,那還是十四歲的時候,個頭高出林初一截,制服從來不認真扣好,白色球鞋當成拖鞋穿。
  
  當然,那也是因為他個頭竄太快的關係,鞋跟總是勒得很緊,老師又不肯讓他穿拖鞋,只好這樣邋遢地踩著了。
  
  鞋子上的學號,還是林初幫他繡的,應該是從國小三年級開始吧,運動服、毛巾什麼的,只要需要刺繡學號的東西,林初都會幫他搞定。
  
  林初的手很巧,這大概和他的家庭環境有關。他的媽媽在他三歲時就去世了,欠下醫院一大筆治療費;他的爸爸是廚師,為了賺更多的錢,遠赴日本打工。
  
  林初交由爺爺、奶奶照顧,但他們只有一份微薄的收入,身體還不好。
  
  為了生活,林初的奶奶經常接一些需要加工的零活來做,從給玩具熊釘眼睛,到縫紉汽車裡的座套,他家的房間和客廳,總是堆滿這些東西。
  
  林初放學回家,就會幫奶奶做事,久而久之,也就練出一套不錯的縫紉、編織技術,班裡的女生都不是他的對手。
  
  張馳也嘗試過幫他的忙,但是他太野蠻了,老是弄斷針頭,或穿不進針線,最後只有放棄。
  
  「那是小馳手太大的關係。」林初攤開手,重迭上張馳的手,兩人差了半個指節。
  
  「真的呢!」
  
  「呵呵,我很羨慕你哦,可以一下子就把籃球抓起來。」林初溫柔的一笑,他也想打籃球,但是個子不高,體能也差,連替補資格都沒有,只能做後勤。
  
  而張馳卻是學校籃球隊的主力,強大到連敵校的女生都會為他吶喊助威。
  
  張馳想說,「我就是喜歡你這個樣子。」但是沒能說出口。
  
  ——男生之間,果然還是不能在一起的。還沒告白就已經失戀,張馳沮喪得很。
  
  但是,前幾天的娛樂新聞,卻像晴天霹靂一樣把他震在原地!
  
  原本去東京參加父親婚禮的林初,竟然在電視屏幕上,和紅得發紫的明星龍野千秋接吻,這讓他整顆心都化成玻璃,碎掉一地!
  
  林初一定是被娛樂圈的花花公子給騙了,看著桌上鋪天蓋地的報紙爆料,張馳決定立刻去日本,把林初帶回來。
  
  呸、呸!管他是什麼大明星!他才不怕呢!
  
  咚咚咚!
  
  房門敲響兩聲後,張馳的媽媽就直接推門而入,手裡拿著一隻棕褐色的精緻紙袋。
  
  「怎麼還是這麼亂,你都沒整理嗎?」
  
  張媽媽看著床鋪上的藍色行李箱,箱蓋敞開著,衣服亂亂的堆作一團,地板上丟著顏色不一的襪子,還有好幾本漫畫雜誌。
  
  「就是有整理過,才會變成這樣的。」張馳扭頭一看,也不禁歎了口氣。
  
  「小馳,讓你獨自去日本,媽媽真是不放心。」
  
  「小初也是自己去的,而且我一找到他,就會回來的,最多一個星期。」張馳走到床邊,試圖把那只過度飽滿的箱子蓋上。
  
  「那不一樣,小初那麼乖巧懂事,英語又好。唉,總覺得小初是我們家的媳婦,就這樣被別人拐走了,好可惜!」
  
  「你還說哩!」
  
  就因為媽媽從小就說,「小初,你以後一定要嫁到我們家來哦!」所以張馳才會天真地以為男生也是可以結婚的。
  
  「對了,這是給小初的禮物。」張媽媽突然想起什麼的,打開紙袋,拿出一套白色的休閒衫來。
  
  「哇,這個價格?!」張馳拿過來一看,那上面的零足夠買一套高級西裝了!
  
  「少大驚小怪的,Grace值這個價。」張媽媽細心地把條形碼牌取下來,「可別把它弄髒了啊!」
  
  「那我的呢?」
  
  「你的什麼?」
  
  「我的新衣服呢?你不是說,叫我別對人家失禮嗎?」張馳是第一次去東京,人生地不熟,不但不懂日語,英語還很差。
  
  張媽媽於是打電話,拜託大學時期的後輩,現在東京松下電器,擔任工程師的申學弟,去成田機場接他。
  
  「是啊,申學弟人很好,你去到那邊,一定要乖哦,別給人家添麻煩了。」
  
  「這我知道啦,所以,我的新衣服呢?」
  
  「你滿衣櫃都是T恤、休閒衫、牛仔褲,為什麼還要給你買?」張媽媽搖搖頭,「別像女孩子一樣計較這個啦,難怪小初不喜歡你。」
  
  「我才不是計較這個!小初也沒有不喜歡我!」看樣子,媽媽一定是又把信用卡刷爆了,所以才沒法買兩件吧?!張馳咬牙地道。
  
  「好啦,我幫你挑一件吧。」張媽媽從敞開著的衣櫃裡,選出一件紅色T恤,好像是上一次逛街的時候買的,但是張馳沒有穿過,連條形碼牌都沒取下。
  
  「你就穿這件吧,也是名牌貨。」
  
  「……好吧。」張馳並不在乎衣服是不是名牌,只要穿著舒服就好,艷紅的顏色有點誇張了,但是在機場上會很好辨認吧。
  
  「快點整理行李,早點睡覺,明天早上六點的飛機,凌晨四點就要出發去機場。」張媽媽臨走前,不忘親了一下兒子的額頭。
  
  「討厭啊!我都十八歲了!」張馳使勁抹著額頭上的唇彩,憤憤地叫道。
  
  「哈哈,你再叫,我就讓你爸爸的鬍渣子來親你哦哦。」張媽媽踩著高跟鞋,哈哈笑著回去了對面的主臥室。
  
  「惡!」張馳忍不住渾身一個寒顫,身為家裡的獨子,他總是受著這對惡魔夫妻的逗弄。
  
  父母在大學時期就已經結婚,生下他的時候,他們也只有二十二歲,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性格總是像個大孩子,根本不是為人父母的樣子。
  
  不過林初很喜歡他們,也總是羨慕張馳擁有這樣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傻瓜。」想到這裡,張馳忍不住輕聲說道。
  
  「您的咖哩雞翅飯,請小心燙。」華航的空姐把熱好的飛機餐,放到張馳面前。
  
  「謝謝!」能搭乘華航的班機真是太好了,張馳還擔心怎麼和日本的空姐溝通,結果父母訂購的機票,是華語航空公司的。
  
  空姐朝張馳甜美的一笑,多給了他一份麵包餐,然後推著車子走開了。
  
  儘管是味道不怎麼樣的微波食品,張馳還是吃了個精光,也許是平時運動量太大的關係,把他的胃也鍛煉大了。
  
  只要超過四個鐘頭不吃東西,肚子肯定餓得直打鼓。
  
  把簡易的餐具收拾好,等空姐來收的時候,張馳百無聊賴地翻閱起,之前看了幾頁的體育雜誌。
  
  不到一厘米厚的全彩頁雜誌裡,大部分是在介紹時下很流行的極限運動,有滑翔翼、衝浪和高空彈跳。
  
  那些個集帥、酷、美型於一體的外國男模,穿著時尚氣息濃郁的運動衫,展露出極富男性魅力的健美身姿。
  
  張馳拉開中間的跨頁廣告,是衝浪泳褲。夕陽籠罩的棕櫚沙灘上,一個有著六塊腹肌的外國男人,胳膊下挾著衝浪板,另一手輕輕搭搭在亞洲夥伴的肩膀上。
  
  「Iamgoingtomissyou(我會想念你的)。」
  
  因為衝浪而結識朋友,到了傍晚的時間,正在惺惺相惜地道別。
  
  男人間的情誼,看起來還是那樣令人熱血沸騰,張馳說不出「引誘」在哪裡,這讓他想起激動人心的高中籃球聯賽,想起籃球隊的朋友們。
  
  花色絢爛的泳褲也很迷人,張馳低頭仔細一看,竟然是日本男裝品牌Grace的廣告。
  
  真是會做宣傳。張馳心生感慨,在飛機上看到這樣煽情的廣告,總會引起一些遊客的共鳴呢。
  
  張馳不知不覺就認真地看起雜誌,就連空姐什麼時候過來端走餐具的也不知道。
  
  一下飛機,張馳就感受到了和國內截然不同的「快節奏」,龐大的機場沒有接駁車,而是輕軌,抵達機場大廳後,入關手續也很便捷,不到十分鐘就搞定了。
  
  張馳東張西望了一下,附近有不少接機的人,高高舉著「歡迎某某旅行團」、「李某某」這樣的牌子,上面沒有他的名字,他等待的申叔叔顯然還沒有到。
  
  張馳也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媽媽只有一張大學時期拍攝的集體照,近千人湊在一起,根本看不清最後一排的「申學弟」的相貌。
  
  「申學弟,其實很好認啦,個子很高,很帥,很有錢。」張馳默默回想著媽媽說過的話,目前看來,還沒有這樣的人出現。
  
  又一班飛機抵達了,是一個旅行團,金髮碧眼的老外陸陸續績地走出來,張馳低頭看了一眼手錶,八點十分,不由一愣。
  
  國內和日本有一個小時的時差,現在應該是九點十分才對。他趕緊把時間調整過來。
  
  啊!忽然,張馳有點緊張地想,媽媽知不知道時差的事情呢?
  
  萬一「申學弟」以為他八點多就到,可能會接不到他,不過也會在附近什麼地方繼續等待吧。
  
  唉。張馳搔了搔頭,環顧四周,現在也只能等下去了,突然,他看到一個身材高挑,皮膚白皙的青年,從斜對面走過來。
  
  他大約二十歲的樣子,手裡提著一隻LV旅行袋,讓張馳驚訝的是,他們穿著同一件紅色T恤衫,連花紋也一模一樣。
  
  ——撞衫了?
  
  張馳忍不住盯著他看,青年像是感覺到視線一般地抬起頭,回望著他。
  
  但是和張馳的大驚小怪不同,青年只是笑了笑,態度大方,然後就從另外一個出口,走出去了。
  
  張馳面紅耳赤,站在原地又等待了一刻多鐘,他已經確定對方是把接機時間視作為國內的八點多鐘了,不然,不會到現在都沒出現。
  
  好累。昨晚一想著能見到林初,就興奮得睡不著,凌晨三點就被媽媽從床上拖起來吃早飯,爸爸開車送他到機場,根本沒時間補眠。
  
  張馳轉了轉,酸澀僵硬的脖子,彎下腰做了一個伸展動作,試圖緩解睏倦感,當他站直身體的時候,發現來來往往的人,都會朝他瞄一眼?
  
  起初,張馳以為是自己多心,就安分守己地站著不動,但依然有人偷看他,還抿嘴一笑,交頭接耳,說不出是善意還是惡意?
  
  到底怎麼回事啊?難道這裡不能等人?還是我的臉沒洗乾淨?張馳尷尬極了,真想攔住一個人問問。
  
  但他不懂日語,說不定還會嚇到別人呢!
  
  他雖然長得不錯,算是帥氣吧,可這個回頭率也太高了吧?
  
  又有兩個結伴的女生拉著行李箱走過,看了他一眼,噗哧笑了。
  
  到底……?!張馳不由漲紅了臉,低頭仔細審視自己的衣服,沒問題啊,褲子拉煉也好好的。
  
  難道說後面有什麼東西?
  
  張馳猛地回頭,他身後的牆壁上,是一幅巨大的演唱會宣傳海報,上面的藝人有一雙金棕色很妖冶震撼人心的眼眸,留著黑色長髮,戴著鎖煉手套,手握著銀色麥克風,化妝打扮屬於視覺系,十分耀眼,所以他一時沒認出這是龍野千秋!
  
  啊啊啊!原來是這個混球!張馳立刻憤憤不平地走開一些,可是去哪裡好?張馳四下張望,最後決定去外面的巴士站台上等候。
  
  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張馳不知第幾次看了手錶,還左右張望。
  
  「不可以對人家失禮喔!」媽媽的話再度在腦海裡響起,張馳拿手指弄了弄頭髮,拉正T恤衫,握住行李箱的手柄,拘謹地站著。
  
  突然,一輛銀灰色、帶硬頂敞篷的奔馳跑車,緩緩駛近。張馳目不轉睛地看著。
  
  哇,名車耶!他只在車展上見過這種車子。
  
  「你是ML俱樂部的嗎?」車子停在他面前,車窗無聲地降下,戴著金咖啡色墨鏡的男人,低沉地問道。
  
  「ML?」那是什麼東西?張馳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只覺得他很傲慢,都已經知道他不會說日文了,還故意用日語問話。
  
  既然如此,張馳也不客氣,就點點頭,用中文說,「沒錯,我是!」
  
  男人聽到他用中文說話,不禁一愣,但很快也改用流利的中文說道,「我是森英禎司,你上車吧。」
  
  「哦。」張馳頷首,他會中文!果然是「申學弟」沒錯,因為已經入了日本籍,所以把名字也改了吧?向來直線思考的張馳,不到一秒鐘就得出了結論。
  
  當然,這是「申學弟」的私事,他也不好過問,只是傻傻地盯著這架雙門流線型的豪華跑車,這、這行李到底放哪?
  
  喀。
  
  駕駛席的車門應聲開啟,男人優雅地下車,邁開一雙長腿走到張馳面前。
  
  好、好高!張馳驚呆了,對自己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他向來很自信,但是在男人而前,卻像個小孩一樣,沒有一點氣勢。
  
  森英不僅身材高大,目測大概有一百八十七公分了吧?身上的西裝看起來尤其高級,不知道是什麼牌子?
  
  張馳的爸爸也經常穿名牌西裝,但是兩人的氣質完全不同。
  
  完美的剪裁襯托出森英陽剛的味道,海藍色斜條紋領帶雖然特殊,但一點也不會覺得突兀,熨燙過的絲帕塞在上衣口袋裡,看起來既儒雅又紳士。
  
  他瀟灑不羈的,濃密的頭髮是棕褐色的,在陽光下發出淡淡的光芒……
  
  怎麼說呢,就像是電影中風度翩翩的大公司總裁,好萊塢明星,雜誌上說的「人衣合一」的境界,就是這個樣子吧?
  
  媽媽說的沒錯,「申學弟」真的好帥啊。
  
  張馳都忘記眨眼睛。
  
  「晚一點,我會讓你看得更清楚。」森英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也如同他的外表,魅力十足。
  
  「啊?」張馳不由愣住,這是什麼意思?
  
  「好了,上車。」就在張馳癡癡傻傻地盯著森英的時候,森英已經把他的行李放入後座,並打開另一側的跑車門,恭候著他。
  
  「哦。」有點不太習慣被當作女生對待,張馳猶豫著,但聽說「申學弟」很講究禮貌,所以才特意這樣做的吧。
  
  張馳大步一跨坐進車裡,和家裡的奧迪不同,跑車的座位有點低,但都是十分柔軟的真皮質地,還有可以調整椅背位置的按鈕,用起來很方便。
  
  森英關上車門,走到另一邊,上車,繫好安全帶。突然,他轉頭看著張馳,深邃的眼眸透過半透明的太陽鏡片,筆直地盯著。
  
  「怎、怎怎怎怎麼了嗎?」張馳有一緊張就會結巴的毛病,但已經很久沒犯了,透過太陽鏡,他發現森英的眼睛竟然是淺藍色的,那種冰冷而銳利的感覺,能讓人迷失。
  
  難怪他的五官如此立體、稜角分明,原來是外國人,不,混血兒嗎?
  
  而且,他的皮膚可真好呀,完全不像三十六、七歲的樣子,被如此犀利的藍眸盯住,張馳緊張極了,手腳都動彈不得。
  
  「這個,你沒有拿下來。」森英伸出手,在他的頸背處摸索了一陣,取下一個價碼牌,橙黃色的軟塑料片上,還掛著一枚金色別針。
  
  「啊?!」張馳猛然想起,早上媽媽有提醒他,說衣服後面的牌子還沒拿掉,但是他想睡得很,沒有在意。
  
  雖然不是什麼大紕漏,但一想到自己從登機開始,一直這樣招搖過市,難怪要被人嘲笑了……好尷尬!
  
  早知道出門前就多照幾次鏡子了!
  
  剛才那些人,明明都有看到,卻不和他說,笑話他出洋相,相比較之下,森英就好太多了,還幫他提行李,也就是說,這個人其實不錯吧。
  
  雖然看上去冷冰冰,不太好接近的樣子。
  
  「呵……」
  
  張馳正在心底重新評估森英,對方卻不懷好意地笑了,那嘴角微微向上勾起的樣子,顯然在譏諷他的失誤。
  
  「還是個小孩啊。」森英意味深長地打量著他,那冷傲的眼神,簡直把張馳看透了。
  
  「屁!老子十八歲了,不小了!」張馳惱羞成怒地抓過森英手裡的價碼牌,塞進自己的牛仔褲口袋裡。
  
  「十八歲?說十八歲,生意會比較好吧?」森英並不在乎他的怒氣,發動車子,「你累的話,可以睡一會兒,今天的行程有些趕。」
  
  「行程、生意?」張馳聽不懂森英的意思,他是不是在說目的地很遠?
  
  「食宿什麼的,我都安排好了,你沒有異議吧?」
  
  「呃?……嗯。」張馳重新調整坐姿,說道,「我一點都不累,你專心開車吧。」
  
  等安頓好了就去找林初,張馳急切地想,臉上不覺浮現出笑容。
  
  小初,我到日本了哦……
  
  三個小時後,森英離開國道,行駛進入靜岡縣。
  
  自從答應為龍野千秋設計「熱夏」演唱會所需要的服裝,他已經加班工作三個星期了。
  
  現在,一系列的服裝大致上已設計好,只剩下一些配飾沒有決定,森英想出去做趟短途旅行,順便看看東伊豆出名的人偶吊飾,聽說是用傳統的日式裁剪工藝製成的。
  
  森英今年二十六歲,雖然出生於京都,但並不瞭解日本文化,他是在國外長大的。
  
  他的父親是著名印象派畫家森英俊行,母親是法國鋼琴家伊蓮娜?杜蘭德,如今兩人離異,分別居住在羅馬和巴黎。
  
  也許是出身藝術世家的關係,森英自幼便表現出極高的藝術天分,對繪畫、服裝設計,尤其是男裝特別擅長。
  
  十二歲,森英進入比利時安特衛普皇家藝術學院就讀,成為該校最年輕的「鬼才」留學生。
  
  十五歲,他在法國成功舉辦了首場時裝秀,並創下了「Grace」這個集時尚、優雅、創新於一體的男裝品牌。
  
  如今,「Grace」的專賣店已經遍佈全球二十三個國家,巴黎香榭麗捨大街上,就有森英的旗艦店。
  
  這一次,他從巴黎來到東京,是為了參加冬季時裝周,前段時間,他的好友龍野千秋,也從美國回到這裡發展事業。
  
  接下龍野的邀請後,森英原本就緊湊的計劃表,更沒有了喘息的時間,他連剪裁和縫紉都是親自操刀,每天熬夜到天亮。
  
  「Grace」工作室的助手們,紛紛表示如果他再自虐,很可能會「英年早逝」,強烈建議他放下工作,出門玩幾天。
  
  三天兩夜的短途旅遊,如果只是去看風景的話,實在有些無聊,森英於是想到找伴侶同行。他只愛男人,也從不缺乏性伴侶,但是同一個伴侶,他很少約上兩次。
  
  Moonlight俱樂部(簡稱ML),是東京銀座一家專為男性提供交友服務的高級會所,入會費高達七百萬日元,門坎很高,但裡面的男妓也是非常專業的。
  
  不但床技了得,自身修養也很高,絕不會出賣客人隱私,或是事後糾纏不休。
  
  特點就是乖吧,森英無心去討好床伴,也沒必要去討好他們,人家都是成年人,各取所需罷了。
  
  他也只能接受純粹的肉體交易,任何和「感情」有關的事物,他都敬謝不敏。
  
  在兩天前,森英就打電話給ML俱樂部,讓他們推薦一名伴遊過來,經理很熱情地回復說,願意為他把正在外地旅遊的傑尼叫回來。
  
  傑尼是ML俱樂部裡炙手可熱的新人,剛滿二十,外貌清純可人,很適合帶出場。
  
  可是這個「傑尼」竟連日語都不會說,森英很意外,難道是因為自己在俱樂部的登記數據裡,填寫了「語言、國籍、膚色不限」,所以對方把他推薦過來?
  
  森英越想越納悶,至於清純可人嘛……濃眉大眼,鼻樑挺直,嘴唇秀致,看起來確實不錯,身材也很好,要是再高個五公分,應該可以做男模了,只是言行舉止裡,透出一種不合年紀的幼稚。
  
  比如他明明說不要睡覺,可是車開出不到二十分鐘,就已經傳來他的呼嚕聲。
  
  因為椅背太高,所以他的腦袋歪向一邊,大張著嘴巴打鼾,完全不顧自己的形象。
  
  森英把車停靠在一旁,調整了他座椅的位置,「傑尼」縮了縮脖子,曬得紅通通的臉頰緊貼在車窗上,睡得更香甜了,好像還在流口水。
  
  其實看到他眼底的黑眼圈,就知道他昨晚十分忙碌,是旅程太忙,還是在陪客人?
  
  「不要處男」,是森英向俱樂部提出的第一個要求,缺乏性經驗的床伴,只會吃痛得哇哇大叫,要求又多,最後誰都沒有享受到。
  
  所以森英從不介意床伴有其它生意。只是這個自稱十八歲的傑尼,和ML俱樂部的平均水準有不小的出入。
  
  不過,也許稚氣的舉動和謊報年齡,都是他招攬生意的手段,現在似乎不流行太過主動的男妓,越是矜持,少不經事,也就越受歡迎。
  
  想必這個「傑尼」就是這樣的人,到了床上就會卸下偽裝吧?
  
  森英打算等他醒了以後,問問他有沒有中文名字,「傑尼」應該只是化名,不得不說,這名字取的真差,一點都不適合他。
  
第二章
  
  「唔……」張馳想要翻身,但因為腳尖踢到什麼,不由驚醒。抬頭,前面是陽光燦爛的寬闊公路。
  
  張馳愣了有三秒鐘,才想起自己在車上睡著了,座椅不知什麼時候被放到水平的位置,由於冷氣開得很足,他的身上還蓋著一件西裝外套。
  
  「這個是……?」張馳一手抓著衣服,坐起身。
  
  「吵到你了?」森英穿著淡藍色的條紋襯衫,領帶也稍微鬆開,看起來很隨意的樣子。
  
  車裡正在放一首曲調舒緩的英文歌,女歌手柔潤的聲音非常動聽。
  
  「沒、沒,沒有……我睡了多久?」張馳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有精神多了。
  
  「四個小時。」
  
  「這麼久……難怪肚子都餓了。」張馳小聲嘀咕著,都怪昨天晚上興奮過頭了。
  
  「BBQ火鍋怎麼樣?」
  
  「沒吃過。」是燒烤式火鍋的意思嗎?
  
  「那一會兒試試吧。」森英說道,瞬時提高車速。
  
  雖然車速很快,張馳卻沒有心慌的感覺,也許是森英的車技很好吧。
  
  這時,音樂專輯轉入第二首歌,是維也納童聲合唱團的《喜樂》。
  
  「你的中文名是什麼?」森英注視著前方的公路問道。
  
  「張馳,就是『馳騁』的『馳』。」張馳有些不解,媽媽怎麼搞的,竟然沒有告訴「申學弟」他的名字。
  
  「我可以叫你小馳嗎?」
  
  「當然。」張馳點頭,凡是年紀比他大的,都喜歡叫他小馳,就像籃球社的學長們,在贏得比賽後,總愛把他高抬起來,扔向半空,呼喊著「小馳,萬歲!」。
  
  「你就叫我禎司吧。」
  
  「這不太好吧?」就算看起來再怎麼年輕,也是媽媽的「學弟」,應該稱呼他叔叔才對。
  
  「怎麼會,我想早一點熟悉你。」
  
  「……哦。」張馳覺得越來越難接上森英的話題,於是想問問,媽媽到底是怎麼和森英說的,關於帶他去找林初的事。
  
  可是張馳剛要開口,車子便轉了方向,駛上一條微陡的山路,張馳吃驚地看著正前方,竟然是——富士山!
  
  「哇!富士山?!」張馳是漫畫迷,不止一次在漫畫、動畫中看到富士山,但這次畢竟是真真實實地出現在自己眼前,怎麼可能不激動。
  
  森英突然地伸出手,捏了一下他的臉頰。
  
  「痛痛痛!」
  
  「是真的哦。」
  
  「那你也不用捏我啊!」
  
  「到了,夏季牧場。」
  
  「牧場?」
  
  張馳看到入口處的招牌上,畫著巨型的羊群、牛等等,都是立體卡通樣式,看起來生動可愛。
  
  「這裡的火鍋味道不錯,都是最上等的牛肉,等下吃完飯,再去玩吧。」森英說著,把車開到露天停車場,那裡已經有一位穿著綠色牧場制服的員工在等候了。
  
  「歡迎您光臨,森英先生。」大約二十來歲的服務生,恭敬地接待了他們。
  
  張馳不懂日文,但也猜出他在說天氣很好之類的話。走在森英後面,張馳欣賞著四周充滿鄉野氣息的景色,森英是為了招待他,才特意帶他來這裡吃飯的吧。
  
  翠綠的湖泊,優美的小屋,正如媽媽所說,「申學弟」是個相當好客的男人。
  
  面向湖泊的餐廳格調優雅,只有四、五位客人。
  
  入座,點餐,廚師推薦了「燒烤大拼盤」,森英接過精美的木製菜單,順口詢問張馳,有什麼特別喜歡吃的?
  
  張馳從不挑食,低頭瞄到菜單上面的價格,暗暗咋舌。一杯咖啡就要五千日元,太誇張了吧。
  
  「我、我我吃普通的就好。」張馳不想森英太破費,免得被媽媽嘮叨,填飽肚子就行了。
  
  「那麼除了『燒烤大拼盤』,再來一份雜燴海鮮、一份高湯火鍋,還有兩樽清酒和綠茶。」森英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最貴的套餐,然後把菜單遞回給服務生。
  
  不到一刻鐘,經理和服務生就把菜端了上來,熱氣騰騰、絡繹不絕,張馳的面前也擺上了一份火鍋。
  
  高湯汩汩煮著,濃香四溢,各類燒烤食材,擺放成花卉的形狀,羊肉、牛肉等肉類也是切到非常薄的一片,幾乎可以透光,漂亮的紋理清晰可見。
  
  服務生放到他手邊的是菊正宗清酒,張馳搖搖頭,選擇了加冰塊的綠茶。
  
  俱樂部的男妓確實不會在白天喝酒,森英也沒有多想,就逕自端起酒盅,喝了一杯清酒。
  
  「哇!好好吃!」午肉簡直是入口即化,張馳從沒吃過這麼鮮美的火鍋,不住點頭稱讚。
  
  「那試試這個。」坦率的反應也讓森英意外,他把剛撈出鍋的三文魚片,蘸上蘋果醋,遞到張馳嘴邊。
  
  「嗯!」張馳二話不說就咬住了魚片,吞了下去,然後才驚覺得不妥,看向森英。
  
  又不是在家裡,他怎麼可以隨便咬住別人的筷子呢?但是森英在吃海鮮火鍋,什麼表情也沒有,張馳也就不放在心上,痛快淋漓地大吃一頓。
  
  吃完午餐後,森英還訂購了不少新鮮的火鍋肉、蔬菜、牛奶等,讓經理宅配到名片上所寫的地址。
  
  真會享受。張馳不由感慨,他的媽媽只會把錢花在名牌衣服、皮包上,並不熱衷於買食物。
  
  而森英似乎是只要喜歡,就一定會花錢,大量的買入。
  
  這也許是兩地的消費觀念不同……不過要是媽媽也喜歡買吃的,就太好了。張馳默默地想著。
  
  下一個目的地就在牧場附近,森英帶張馳乘坐敞開式的馬車,來到「青空俱樂部」。
  
  「你不怕高吧?」站在山腳下,森英突然問道。
  
  「不怕,怎麼了?」張馳不明白森英為什麼這麼問?
  
  「那就行了。」森英沒有回答他,大步走在前面。
  
  然後,兩人轉搭白色的軌道車。隨著高度的攀升,周圍的景色不斷地變化,鬱鬱蔥蔥的樹木遮起一片蔭涼,夏蟬悠徐的鳴叫著,迎面而來的山風也很舒爽。
  
  張馳突然想到,要是林初也在這裡就好了,他會非常喜歡這寧靜又愜意的感覺的。
  
  不知不覺視野變得高闊起來,地勢較矮的山林都縮至腳下,還能看到優美迷人、終年積雪的富士山。
  
  大約十多分鐘後,軌道車終於抵達最高點,一個極限運動營地,張馳才知道,森英帶他來玩的運動是「滑翔翼」。
  
  站在海拔一千兩百米高的山崖上,營地的教練和助手們已經為他們準備好滑翔翼包、手套、護膝等等東西。
  
  他們和森英也非常熟的樣子。
  
  「……啊、好高!」張馳並不畏高,可是站在往下傾斜的峭壁上,小腿會不自覺地發軟,加上山風一個勁地猛吹,真感覺一不小心就會被刮下去,摔個粉身碎骨!
  
  「你不敢跳嗎?」森英看到張馳面色發白,於是問道。
  
  「哪有的事!這很簡單啊!」張馳硬著頭皮說,膝蓋卻在微微發抖。
  
  「那麼,穿上吧。」森英遞給他一個黑紅相間的滑翔翼包,看起來就像是旅行袋。
  
  張馳伸長手腳套進去,讓森英為他扣好帶子和安全帽。
  
  「然後呢?」
  
  張馳看著森英也套上一個傘包,並把上面的繩索繫在他的背包後面。
  
  「跳啊。」森英說道。
  
  「欸?!我、我還什麼都不會!」張馳冷汗都冒出來了,「要怎麼跳?怎麼控制方向啊?教練什麼都沒說!」
  
  那位教練大多時間都是在幫忙拎裝備,他和助手也穿戴好了,手裡還拿著一部DV機。
  
  「很簡單的,而且是我帶你跳,不用擔心。」
  
  「你帶?不是開玩笑吧?!」要帶也是教練帶啊,張馳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之前森英說「你不敢跳嗎?」的時候,就該老實回答才對!
  
  「嗯,現在是南風,可以飛了。」因為兩人傘包連接在一起,森英抱著張馳,在他耳邊說道,「不要怕。」
  
  張馳鬼使神差地相信了他的話,沒能抵抗到底。
  
  「一、二、三,沖。」森英帶著張馳,滑出了山崖。
  
  「啊啊啊啊啊啊——!」腳下的地瞬間沒了,懸空著,感覺整個人都在往下墜,心卻提到嗓子眼!
  
  會摔死的!天空和地面都在旋轉,張馳恐慌極了,就在千鈞一髮的時刻,一股強大的力量,把他往上拉起,就像是無形的巨人的手一樣。
  
  風聲很大,充斥耳邊,但是一旦滑翔起來,山野間的風景就盡收眼底,張馳喜歡灌籃時當「飛人」的那一刻,但現在是真正的飛起來了!
  
  哇!好棒!恐懼煙消雲散,心臟激烈地鼓動,血液狂熱地奔流,張馳盡情地翱翔在景致迷人的原野上,張開雙臂,擁抱向藍天白雲。
  
  時間剛過晚上九點,這一天真是過得驚險刺激,到現在還有一點腳軟。
  
  張馳轉頭,望著落地窗外優美的海灣。
  
  「申學弟」果然很有錢,開著跑車,請他玩滑翔翼,又住五星級酒店,他在公司的職位,應該很高吧?
  
  柔和的海面閃著淺銀色的光芒,幽幻又引人遐思,而比夜景更令人心馳蕩漾的,恐怕就是坐在桌子對面的森英了。
  
  一身白色休閒西裝,紅條紋的襯衫,看起來簡潔清爽又得體,張馳都想問問他的西裝到底是什麼牌子,怎麼穿起來都這麼帥。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便宜,他就算是問了,也買不起。
  
  「怎麼?龍蝦不合胃口嗎?」
  
  森英點的主菜是當地的名產「伊勢龍蝦」,廚師用澳洲芝士精心烹製而成,光是聞著香味,就讓人垂涎欲滴。
  
  不過張馳沒怎麼吃,不時看著森英。
  
  「不、不是。」張馳臉紅了,也許是喝了紅酒的關係,他連額頭都是淡紅色的,「你的西裝真好看。」
  
  「呵……」森英放下切割著牛排的銀質餐具,筆直地注視著張馳,「只有衣服嗎?」
  
  「啊?不是的!」張馳覺得自己有點詞窮,整個腦袋都熱烘烘的,他努力表達著心裡的想法,「你本來就很帥,加上這件衣服就更帥!」
  
  「謝謝,我很高興。」森英說著,很紳士地為張馳加了一點紅酒。
  
  這原本是服務生該做的事情,但森英把他們都打發走了,這間VIP包廂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你太客氣了,我今天玩得很開心,本來是怒氣沖沖來日本的。」張馳有點醉了,但仍然端起酒杯,咕咚一聲喝下一大口紅酒。
  
  平時在家裡,遇到喜慶的事情,都會喝上一些紅酒助興,但現在這支紅酒比他喝過的所有酒,都要香醇上好幾倍。
  
  就像森英之前說的,這酒的味道會讓人想起法國古堡裡的葡萄園,以及珍藏有數不清美酒的地下酒窖,一點都不假。
  
  「為什麼要怒沖沖的?」森英疑惑地問,打斷了張馳的遐想。
  
  「唔……」張馳皺起眉頭,抱怨道,「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我可愛的小初,被一個花言巧語的混蛋給搶走了!」
  
  「哦?」
  
  「我想把他帶回去,還要揍扁那個不要臉的傢伙……」張馳開始語無倫次了。
  
  「等一下,」森英的眼神更加冷硬了,但語氣還是一樣平淡,「這麼說,你已經有一個小情人了?那為什麼還要做這種生意?」
  
  生意?張馳絞盡腦汁地想著森英的話,但還是無法理解,只能呆呆地眨眨眼睛。
  
  森英沒再追問,緩慢地喝著紅酒,胸口翻滾著他自己都想像不到的怒氣。
  
  明明只是一個洩慾的對象而已,他幹嘛要如此生氣?
  
  森英突然沉默了,默默地轉動著玻璃酒杯。
  
  張馳窺視著他陰沉的臉色,覺得他不開口說話的樣子,怪嚇人的。
  
  「你吃飽了嗎?」一個多小時後,森英拿出信用卡結帳。
  
  「嗯。」張馳一連喝下三杯紅酒,臉頰耳朵緋紅,已經醉了,遲鈍地點頭。
  
  「那我們回房間吧。」從服務生那裡拿回信用卡和賬單之後,森英站起來,走到餐桌對面,拉起張馳,和他一起離開了金碧輝煌的餐廳。
  
  叮!
  
  電梯到達頂層視野極為開闊的,海景套房,由於套房面積很大,因此整條走廊上,只有三套這樣的房間。
  
  「祝您們週末愉快!」酒店服務生為他們開啟奢華的實木門,收取小費後,便鞠躬離開了。
  
  「真不錯啊……那、那是真的壁爐嗎?」
  
  玄關進去便是寬敞的歐式客廳,除了華麗典雅的傢俱外,還有桌球檯、酒吧檯、以及比張馳還高的石頭壁爐。
  
  「是的,冬天來的話,就可以點火取暖。」森英及時扶住步履踉蹌的張馳,把他帶到沙發那裡。
  
  「唔,浴、浴室在哪裡?」張馳卻掙扎著站起來,醉意朦朧的眼睛環顧四周。
  
  「在臥室。」
  
  森英鬆開袖扣,領他去隔壁的臥室。
  
  正對著無敵海景的蜜月臥房,一整面牆都是落地玻璃窗,床鋪也是國王尺寸的,潔白柔軟又豪華。
  
  令張馳咋舌的是,緊鄰臥室的浴室門是水藍色玻璃制的,按摩浴缸、蓮蓬頭、抽水馬桶什麼的,直接從臥室就可以看到。
  
  難道要當著森英的面上廁所和洗澡嗎?
  
  「我在外面等你。」看出張馳的猶豫,森英放開他的手臂,逕自走出臥室。
  
  「真是個好人啊。」張馳憨憨地笑了笑,拿起酒店提供的純棉藍色浴袍,進去沖涼了。
  
  森英走到客廳,打電話叫客房服務,一支DomPerignog香檳王,手工制義式巧克力,新鮮草莓,和一盒保險套。
  
  服務生將這些東西送上來後,張馳還沒有出來,森英看了一眼手錶,起身去臥室,發現張馳鬼鬼祟祟地站在落地窗前,小聲地嘀咕,似乎在打電話。
  
  「小初……是我,我到酒店了哦,你怎麼都不接電話呢?又是語音信箱,我很擔心你啊……」
  
  張馳話還沒說完,手裡的無線電話就被森英拿走了,一下按斷信號。
  
  「你幹什麼?」張馳有點生氣地看著森英,幹嘛無緣無故就搶他的電話。
  
  「這種時候,你還想著聯繫小情人?」森英認為自己已經很縱容這個看起來很「單純」的男妓了,但他竟然得寸進尺!
  
  「你在說什麼?」
  
  「還是說你喜歡演這種戲碼,好讓客人吃醋?」森英說著,解開自己的西裝扣子,脫下,丟進一旁的單人沙發裡。
  
  「你到底說些什麼?是不是在日本住久了,連中文都不會講了?」張馳不滿地說,儘管還是醉醺醺的,但是本能告訴他,森英很生氣,莫名地生氣。
  
  「看來你打算一直裝到底呀,也好,我也不想和你客氣,畢竟花了這麼多錢。」森英鬆開領帶,一步步逼近散發著沐浴乳香氣的張馳。
  
  「你你你要幹嘛?!」是你要請客的啊,現在竟然計較錢?!
  
  張馳滿腹怨言,卻害怕森英陰冷的神情,喉嚨發澀,他後退了一步,脊背卻碰到冷冰冰的玻璃窗。
  
  「想在這裡做也行,反正外面也看不到。」森英兩手撐在玻璃窗上,盯著瞠目結舌的張馳。
  
  「做、做什麼?」張馳想要推開森英,但是腰被抓住,浴袍帶子也被扯開,露出一件黃色的四角內褲,上面還有小熊的圖案。
  
  「真是可愛啊。」森英注視著那裡,包裹住的隆起的部分,正好有一隻繫著藍領結的棕色小熊。
  
  「你——看什麼?」張馳連耳朵後面都紅透了,誰叫媽媽一直把他看作小孩,才會給他買這麼幼稚的內褲!
  
  他慌張地想要遮掩,森英卻抓住他的手,強按在兩邊,接著下半身貼緊張馳,低頭啃上了他的脖子!
  
  「啊!」濕潤的吮吸感,讓張馳驚叫出聲,陡然僵硬!
  
  「啾……」森英沿著富有彈性的頸肌,不客氣地一路親吻到急劇起伏的胸膛,嘴唇剛碰到小巧的尖端時,張馳就激烈地掙扎起來。
  
  「放、放開我!你開什麼玩笑?!瘋子!有病!」張馳大叫大嚷,他很害怕,聲音都在發抖。
  
  雖然他喜歡林初,但僅限於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還沒上升到想和男人做愛的程度!
  
  「瘋子?對了,我聽說你喜歡捆綁式的玩法。」森英想起橋田在電話裡說過,「傑尼」看起來樣貌清純,實際上「玩」起來很瘋的事,就算是SM也不會有半句怨言。
  
  「誰喜歡捆綁?變態!滾開!」張馳又驚又怒!像是落進陷阱的野獸,使盡全力想要逃離,但是他越反抗,森英也就越不留情,提起膝蓋,就狠狠撞向張馳的小腹。
  
  「嗚!」張馳一聲悶哼,痛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抱住肚子,彎下腰。
  
  「這是你自找的。」森英面無表情地扣住他的雙手,直接抽下他的浴袍衣帶,緊緊捆縛住他的手腕。
  
  「混……混蛋……!」張馳酒醒了大半,惱怒地瞪著森英,像是要把他揍倒一般。
  
  「這種繩結,你越動收得越緊,當然,你喜歡疼痛那就另當別論。」森英的耐心已經被消磨光了,明明不喜歡這樣鬧彆扭的床伴,可是張馳卻能挑起他從未有過的興趣。
  
  一種強烈的征服的慾望,雖然連自己都感到詫異,但是森英已經決定在得到滿足之前,都不會放開張馳。
  
  「跪下。」森英對靠著玻璃窗的張馳命令道。
  
  「什麼?」
  
  「快點!這種事,不用我教了吧?先用嘴巴做。」森英冷硬地抓住張馳的頭髮,迫使他跪了下來,臉孔正對著森英的胯下。
  
  「啊……」看到森英解開自己的西褲,露出優質米白色內褲,張馳臉色都變白了,處於愕然又驚惶的狀態。
  
  「不——不要!」
  
  「是不是要我叫別人來替你?比如那個小初,」森英惡劣地說,「只要把電話撥回去,就能把他找過來吧?」
  
  「不、不行!」要是被林初看到自己這個樣子,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恐懼和擔心讓張馳喪失了判斷力,他真的相信森英會把林初叫來。
  
  「那還不快點。」森英揪緊張馳的頭部,用力按向自己的胯下,不耐煩地催促著。
  
  「嗚……」
  
  張馳眼角泛紅,強忍屈辱的表情,在森英看來是極佳的催情劑,但一想到這不過是他的演技,心裡的不快也就翻騰上來。
  
  張馳慢慢地抬起依然被捆住的雙手,笨拙地拉下森英的西褲,然後是CK內褲,由於雙手在發抖,拉了幾次,都無法順利地碰到森英的分身。
  
  森英無聲地脫下褲子,幫了他一把。
  
  「……」張馳瞪著尚未有太大反應,就已經質量驚人的分身,一時間愣在原地。
  
  儘管腦袋裡想著森英的指示,「用嘴巴做」,可是光看著它,就已經耗盡全身的力氣,不由緊咬住嘴唇,什麼都做不到。
  
  「讓我動手的話,可就不那麼輕鬆了。」森英看出他的畏懼,依然無情地逼迫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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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張馳怨憤地瞪了森英一眼,不行就是不行!腦袋裡根本想像不出含咬森英是什麼樣的畫面?他連初吻都沒有獻出過,也沒看過色情片,突然要求他做這種事情,怎麼可能辦得到?!
  
  「嘴巴張開!」森英的手指粗魯地撬動張馳的嘴,張馳想要抗議,才張開雙唇,分身就被強塞進去!
  
  「唔!」陌生男性的味道立刻充斥在唇舌間,張馳眼底泛淚,反射性地想要吐出來,但是腦袋被更用力地按住,粗暴地壓下去。
  
  「——唔嗚!」
  
  張馳發出難受的嗚咽,硬熱的物體一直深戳到喉間,他一個勁地張大嘴巴,下頜酸疼,卻仍然不能挪動舌頭,整個口腔都被森英填滿,喘不過氣來!
  
  「你敢咬的話,會讓你死得很難看!」感覺到顫抖的牙關在合攏,森英嚴厲地呼喝道。
  
  「嗯……」張馳想搖頭,表示不要,但是腦袋一晃動,嘴巴裡的分身頂端也就戳到上顎,摩擦起來。
  
  「舌頭也動起來,又不是第一次做了,不用我教你吧?」森英享受著張馳的服務,但又覺得不夠,於是單手壓住他的腦袋,緩緩搖晃腰身。
  
  「唔唔……!」不但喉嚨被戳到,口腔壁、上顎也被頻頻進攻,張馳全身都在發抖,唾液湧了出來,沿著嘴角流淌下來,把下巴都弄得濕答答的。
  
  「認真一點,還是說,你連口交都不會啊?」看著那痛苦又性感的表情,森英低聲嘲諷道。
  
  張馳蹙起眉頭,真恨不得一口咬下去,但是比起憤怒,更激烈的情緒是屈辱和難過,他不知道怎麼會搞成這樣,莫名其妙地就被森英施暴。
  
  「真拿你沒辦法。」看樣子這小子是那種被調教才會乖乖聽話的類型,森英低歎一聲,退了出來。
  
  「……」被輕易地放過,張馳微喘著氣,抬起眼簾,水霧朦朧的褐色眼眸裡,寫滿困惑。
  
  「舌頭伸出來。」森英半跪下來,一手托住張馳的下巴,大拇指直接插進他的嘴裡。
  
  「唔……不……」嘴唇內側的黏膜被指頭來回摩擦,張馳本想用舌頭推出手指,但反而變成依從森英指示的姿態,舌尖探了出來。
  
  森英抽回手指,英挺迷人的薄唇毫無預警地壓下,吸住那一瞬間想要縮回去的舌頭,輕拉進自己的嘴裡。
  
  「唔……」
  
  溫柔的動作只有那麼一秒鐘而已,森英稍微變換角度,使兩人的嘴唇更加貼合後,那掠奪一切的唇舌,頓時變得十分粗暴!
  
  「嗯唔!」舌頭也好,還是呼吸,統統都被森英野蠻地掠奪去,張馳怎麼都擺脫不掉,只能任他取索無厭。
  
  在反覆地摩擦、吮吸下,體內湧起一股酥麻的詭異感觸——讓張馳心慌得想哭。
  
  「明白了嗎?要這樣舔。」森英放開他,看到張馳併攏雙腿,試圖掩飾那已經起反應的部位,不由嗤笑,「我還沒有碰,你就已經濕了嗎?身體果然是不會說謊的。」
  
  「我、我沒有……」張馳搖頭,汗水流下緋紅的臉孔,看起來誘人極了。
  
  「不得不說,你欲拒還迎的演技,還滿吸引我的。」森英站起來,一把抓住張馳的手臂,強拉他起身,調轉方向,背對著他跪下。
  
  「你到底要做什麼……?!」被捆緊的手腕,摩擦得生疼,但是像狗一樣趴在地毯上的姿勢,更讓他難堪得無法忍受。
  
  「做到你親口說『想要』為止,既然你不乖,那只好從後面來了。」
  
  「後面……?不要亂來!放開我!」
  
  張馳感覺到森英的手在拉扯他的內褲,頓時緊張得渾身緊繃,想要往前挪動,但是一陣艱難地移動後,只是讓膝蓋分得更開,並沒有順利逃掉。
  
  「真是好景致。」從背後傳來森英低沉悅耳的笑聲。
  
  「變態!不要臉!」
  
  「被變態玩弄,還這麼有感覺,到底是誰不要臉呢?小馳?」森英輕柔撫摸著張馳大腿內側的肌膚,故意不去碰那已經興奮起來的部位。
  
  「住、住嘴……!」張馳拚命地搖頭,微涼的手指潛入臀間縫隙的感覺,讓他的意識變得火熱起來。
  
  「前面也要嗎?」森英逕自握住前方,卻是用力地收緊根部。
  
  「嗚哇!不要……!」慾望被深深地勒住,除了痛,更有一種激盪到骨髓的刺激感,讓他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只能發出類似啜泣的抗拒聲。
  
  「你果然是M體質,身體有夠敏感的。」森英移動起手指,摩挲著,感覺到張馳沉醉在慾望裡,微微放鬆的時候,指尖出其不意地擠壓著頂端的小口。
  
  「唔……!」張馳整個人都震跳了一下,脊背也好,腰部也好,都在瑟瑟發抖,可他硬是把衝出喉嚨的叫聲,給壓了下去。
  
  「你又改變遊戲策略了嗎?」森英把張馳的倔強視作挑逗自己的方式,輕笑了一聲,便移動起手指,很快那裡變得濕黏不堪,還真是不堪一擊呀,森英把那些熱液都塗抹到後面的罅隙裡,指尖也輕輕壓入。
  
  「嗯!」
  
  「別出力氣,讓我插進去。」
  
  「不……嗚!」
  
  「很緊呢,這裡很少用到嗎?」森英強行侵入的兩根指頭,都被勒得沒法動彈,於是問道。
  
  「……!」張馳沒有說話,但為了不吃苦頭,他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還挪動膝蓋,想要逃開。
  
  「乖一點。」森英抽出指頭,起身離開,張馳還來不及鬆口氣,他就回來了,手裡拿著一支軟膏一樣的東西,上面印有一串草莓圖案。
  
  「屁股抬起來。」
  
  「啊!?」硬硬的什麼東西抵在後面,張馳努力回轉頭去,但是看不清楚森英在幹什麼。
  
  「多給你塗一點吧,別動,會輕鬆點的。」森英掬滿潤滑液的手指,探入秘蕾裡,左臂還禁錮住張馳的腰,不准他亂動。
  
  「好、好冷!什麼東西?!不要!拿出去!」張馳慌張失措。
  
  「乖一點,馬上就會暖和起來的。」
  
  森英把大量透明的、飄逸著果香味的潤滑液,推入張馳的股間,細心地塗抹著,因為張馳一直在掙動,不少透明的潤滑液流了出來,弄濕了腿間。
  
  「放、放了我……我給你錢……!」張馳不想讓森英聽到自己在哭,但是淚水止不住地掉下來。
  
  「這種時候談錢,是不是太沒情調了?」森英撤出指頭,再重新擠入被蹂躪的部位,每一碰觸,那裡就會陣陣抽縮,嬌艷欲滴,媚態十足。
  
  「好疼……不……」
  
  第二根手指再度插入,這一次能進入到較深的位置,森英知道張馳在哭泣,但是不願意停手,手指加到三根,努力地擴展著緊窒甬道。
  
  「啊……」就算不想發出聲音,也完全控制不住,異物突刺體內黏膜的感受,讓張馳全身瑟縮起來,腿間的分身卻變得越發硬挺。
  
  「裡面已經很熱了,可以了吧?」慾火焚身下,森英不想再忍耐了,以往和床伴約會的時候,雙方都很積極,要花這麼多心思迫使床伴配合,還是頭一次。
  
  雖然有一點麻煩,但感覺不算壞,光是手指攪動黏膜,撐開裡面,張馳從肩膀到臀部的肌肉就會劇烈發抖,再加上淺小麥色的脊背滾動著汗珠,竟然讓森英產生濃烈的性慾。
  
  果然是尤物,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被「傑尼」的演技所引導和誘惑了,想要得到他的慾望壓倒一切,焚燒著森英的理智。
  
  「不……不要……求求你!」
  
  事到如今,張馳再怎麼遲鈍,也明白森英要做什麼了,他驚懼得全身發涼,冷汗沁出皮膚,然而在柔和的燈光下看起來,那是美得令人眩目的畫面。
  
  「我會讓你滿意的,你不是也忍不住了?」森英低笑著說,故意慢慢抽出濕透的指頭,受到刺激的黏膜一陣陣抽搐,彷彿要挽留他一樣收緊了。
  
  「不是……」對於自己的這個反應,張馳只能用喝醉了來解釋,他平時不是這樣的,連自慰都很少做,更別說從後面獲得快感。
  
  「好了,站起來。」森英拉起張馳,讓他背靠著自己站著,並扣緊他的左膝蓋,用力地往上抬起。
  
  「這樣不行……!」張馳單腳站立著,重心不穩,從森英那裡清晰傳遞過來的激烈心跳和灼熱的體溫,都讓他惶恐得要命。
  
  「不要小看設計師的體力哦。」森英喃喃低語,那堅硬而炙燙的物體,一鼓作氣地擠進緊窒的秘所。
  
  ——嗚!好疼!張馳大張著嘴巴,發出被痛扁一般的嘶啞悲鳴,怎麼會這麼痛?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身體更是一個勁地打顫。
  
  森英也不好受,儘管那裡已經足夠濕潤,可依然十分緊窒,他只能強壓著猛烈的慾火,耐著性子緩慢地插進去。
  
  「不、不要……真的好痛……!」
  
  「等全部進去,就不痛了。」森英的聲音變得沙啞低沉,蠱惑地耳語。
  
  「嗚……不行……!」張馳緊緊閉住眼睛,淚水不斷沿著臉頰滴落。
  
  「還差一點點了,不是嗎?」更高地扳起他的腿,森英示意張馳看著玻璃窗。
  
  「……啊?!」張馳倒吸一口氣,因為窗外一片黑暗的關係,玻璃變成了鏡子,兩人結合的畫面,清晰地倒映在上面。
  
  張馳看見自己面色潮紅地癱靠在森英胸前,一條腿可恥地高舉著,而那尺寸驚人的東西正插在他臀隙裡,還一點點地頂入。
  
  「不……」好丟臉!淫亂而不堪入目的感覺,這麼大的東西,怎麼可能進得去?但就像森英說的,已經沒入不少。
  
  「我沒騙你吧?」趁著張馳被羞恥的畫面奪去注意力,森英撼動腰身,一鼓作氣貫穿到深處!
  
  「啊啊啊——!」
  
  像在承受痛不欲生的樁刑,內臟都被往上擠壓,深深含住巨物的那裡,感覺快要破裂開來。
  
  看著張馳痛苦得張大嘴巴,拚命呼吸的樣子,森英感到一絲內疚,但即便如此,他也沒法控制住情慾的節奏。
  
  抽出、撞入、摩擦又撤出,再一次撞得更深,因為激烈摩擦而帶出大量的潤滑液,發出咕滋咕滋的淫猥響聲……
  
  張馳褐色的眼眸,變得迷濛渙散,森英出其不意地一個突刺,他就「啊」的膝蓋一軟,無法招架地朝前跪倒。
  
  「小馳。」森英及時抱住他,並順勢壓在玻璃窗上,持續著從後方貫穿的姿勢!
  
  洶湧的攪動和猛烈的撞擊,刺激得體溫不斷升高,抽搐的後庭緊緊纏住入侵者,森英發出低吼聲,整個退出後,又狠狠直撞到底。
  
  「唔啊——!」這個動作,強行喚回了張馳朦朧的意識,他忽然激動地反抗起來。
  
  森英伸手握住他的前面,技巧嫻熟地上下套弄,強迫張馳安靜下來。但因為體內某一點被森英頻頻衝擊著,張馳難過地扭動著腰,不一會兒,不顧形象地大哭起來,在森英的撞擊下達到了高潮!
  
  「我可以射在裡面嗎?」森英問道,律動得越發激烈。
  
  「不……不要——啊啊!」
  
  儘管張馳一直哭著說不要,森英也還是如數傾注在滾燙的甬道深處,異樣的火熱感受,讓張馳連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渾身發抖。
  
  「乖孩子。」森英轉過張馳的臉,給了他一個濃烈的吻。
  
  「不……已經夠了……真的……!」唇舌交纏之隙,體內的灼熱再度硬挺,張馳頓時血色全無,不住搖頭。
  
  「怎麼會?你是職業的吧?就陪到我天亮吧……」森英說著,更用力地抱緊張馳,緩緩地動起腰來。
  
  「……已經四點半了?」森英赤身裸體的走進燈火輝煌的客廳,看到時鐘的時候,稍微愣怔,竟然玩了那麼久,還不覺得疲倦,只是有些口渴。
  
  服務生送來的白蘭地、巧克力和點心還在托盤裡,保險套則擺在一邊,森英這才注意到自己都沒用上,不過沒關係,俱樂部裡的男妓都很乾淨,叫保險套上來,只是他習慣用罷了。
  
  森英拿起白蘭地、巧克力,就回去了臥室。
  
  本該睡覺的張馳,卻坐在床邊,拿白色床毯裹住腰部以下,似乎想要離開。
  
  「你做什麼?」森英無視張馳露出的恐懼神情,把手裡的東西,放在象牙白的床頭櫃上。
  
  「我、我可以走了吧……?」聲音沙啞不堪,因為森英的靠近,張馳的心臟都緊縮起來。
  
  「天沒亮就走,會不會太辛苦?」
  
  「我會叫出租車——啊!」就算是爬也要離開,張馳想去撿地上的牛仔褲,但是雙腿一軟,便跪坐在地上。
  
  床毯也從腰間滑落,白色的液體從臀瓣流出,詭異的感受,讓他臉孔漲得通紅。
  
  「你在引誘我嗎?」
  
  「閉嘴!讓我走!」張馳嘶啞地吼著,不讓森英靠近。
  
  「少撒嬌了。」森英彎腰,輕易就抱起張馳,放回床上,並拉開他的腿。
  
  「不要……」張馳按住森英的手臂,語帶哭腔地道,「不要了……!」
  
  「只是喝酒而已,不會做了。」森英輕描淡寫地說道,就著瓶口喝了一口酒,然後低頭,嘴對嘴地喂張馳喝下。
  
  「咕……」
  
  幾次之後,餵酒逐漸變成了親吻,舌頭纏繞在一起,酒精直衝張馳的腦門。
  
  森英這才扳住他的大腿,又一次貫穿進去,張馳暴烈的抵抗只有幾秒鐘,然後便放棄了掙扎,抑制不住地呻吟起來。
  
  在海面透露出微光的時候,森英把張馳拉到膝蓋上,改由騎乘位,由下而上地撞擊著他,並惡劣地拿起巧克力,餵進他的嘴裡。
  
  「好吃吧?」
  
  「唔……」
  
  張馳的眼淚已經哭干,醇香的巧克力入口即化,卻吃不出什麼味道,身上佈滿歡愛的痕跡,就算不想要,膝蓋也依然大大張開地,跨坐在森英身上,隨著他的晃動而上下地震動……
  
  森英睡到自然醒的時候,窗外天色暗沉,下著濛濛細雨,拿起擺在床頭櫃上的寶珀手錶一看,是下午五點十分。
  
  森英放下手錶,回頭看著在一旁熟睡的張馳,他的眼角依然薄紅一片,濃密的睫毛還有點潮濕,真絲被單滑落到腰部以下。
  
  「這一次,還真是欠橋田一個人情。」
  
  森英想起俱樂部的經理橋田庸平,他推薦「傑尼」時,不止一次說是為了森英,才把對方從旅途中召回來的。
  
  不得不說,森英好久都沒有那麼盡興,沉浸在激烈的性愛裡了,他很滿意。
  
  「下一次,我再指名你吧。」森英自言自語,俯身親吻張馳的眼瞼,溫柔地替他拉好被單,張馳的眼睫毛微微抖動了一下,但沒有睜開。
  
  是累壞了吧?作為ML俱樂部的紅牌來說,體力有些差啊,森英一邊歎息著,一邊下床,披上酒店提供的藍色浴袍。
  
  然後,他走到單人沙發邊上,從西裝口袋裡掏出銀色支票夾,打開,毫不猶豫地簽下七位數,撕下來,輕輕放在枕頭邊上。
  
  這是約定報酬的兩倍,而且只是一晚的價錢,「傑尼」起床看到,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森英不禁微微一笑,放好簽字筆和支票夾後,就進去浴室放水浸浴。
  
  在芳香四溢的按摩浴缸裡閉目養神的時候,電話響了,森英伸手拿下浴缸上方的話筒,輕聲說,「喂?」
  
  「抱歉打擾您了,森英先生,有一通來自巴黎的國際長途,您要接聽嗎?」櫃檯服務小姐畢恭畢敬地問道。
  
  「嗯。」不用說,一定是工作上的事,來度假前,工作室的助理就把酒店的電話告訴下級設計師了,森英總是世界各地的跑,接許多工作,遇到設計上的問題,設計總監就會從國外打電話給他。
  
  電話接通之後,森英用法語和對方小聲交談。
  
  「……唔?」張馳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儘管電話只響兩下,就被接起來,但他還是醒了,視野很模糊,白茫茫的,眼角乾澀刺痛。
  
  努力看清那團白色其實是枕頭的時候,記憶也湧上腦袋——他被母親的「學弟」強暴了,儘管對方長得風度翩翩、儀表堂堂,其實是個混蛋!變態!
  
  比起身體上的疼痛,精神上的打擊更大,實在沒想到會被母親的「朋友」侵犯。
  
  張馳咬緊牙關強支起身,從床頭嵌鑲的藝術鏡子裡,看到自己的模樣淒慘無比:脖子、鎖骨、胸膛乃至大腿內側都印著紅色的吻痕,眼神無助惶惑,下肢一動,某個使用過度而火辣辣的部位,就流出濕黏的液體。
  
  「嗚……!」想哭,卻已經哭不出來,只想快點離開,他伸手摸索著衣物,卻看到枕頭邊放著一張支票。
  
  ——什麼?一百萬的封口費嗎?怕他報警?還是覺得有錢,做什麼都可以?!
  
  張馳氣憤極了,將支票撕成碎片!
  
  浴室裡傳來嘩嘩的水聲,還有講電話的聲音,張馳應聲轉頭,看見森英背靠著浴缸,似乎快要說完電話的樣子,絕對不想再看見他的臉,張馳連滾帶爬地下床,撿起地上的衣褲,齜牙咧嘴地穿上,當他拉上牛仔褲拉煉的時候,額頭上已經浮著一層冷汗。
  
  顧不得抹去汗水,張馳拖著相當沉重的雙腿,步履踉蹌地走出臥室,一眼看到壁爐前的行李箱,上面連機場的標籤都沒拆下。
  
  張馳拉過行李箱,刻意忽略身體的不適,打開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森英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看到「傑尼」已經不在了,凌亂的床鋪上散落著支票碎片,不由一怔。
  
  怎麼?是嫌錢太少?還是想要現金?不會啊,上次那個染金髮的男妓,就很高興地收下了他的支票,還千恩萬謝,拜託他一定要再次指名呢!
  
  森英想不通「傑尼」為什麼要這樣做,或許,只是因為他剛起床心情不好?
  
  不管怎麼樣,把有他簽名的支票撕成爛紙,就像被侮辱了似的,森英的心情很糟糕,扔下浴巾,打電話詢問櫃檯「傑尼」的下落。
  
  「是的,森英先生,那位拉著藍色行李箱的青年,十分鐘前剛走出大廳,往西面走了。」
  
  「他一個人嗎?」
  
  「是的。」
  
  「沒搭出租車?」
  
  「沒有,可能會去搭前面的旅遊巴士吧。」
  
  「知道了,謝謝。」
  
  掛斷電話,森英走進更衣室,動作麻利地換上一套深灰色西裝,繫上淺銀色領帶,最後穿上光亮的皮鞋,大踏步地走出了玄關。
  
第四章
  
  轟隆隆——!仰頭望著巴士站台上方,豆大的雨點劈里啪啦砸下來的時候,張馳才知道,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附近只有一盞昏黃的路燈亮著。既沒有商店,也沒有電話亭,除了知道這裡是叫「吉澤」的巴士終點站以外,他連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
  
  身體好燙,頭似乎越來越痛了……張馳哪裡都去不了,光是站著不動,就覺得很辛苦。
  
  突突!吱喀!
  
  一道刺眼的燈光斜射而來,直照到張馳的臉上,他伸手擋住了光,才看清那是一輛摩托車,上面載著兩個青年,撐著一把雨傘,都染著土黃色的頭髮,小混混一般的模樣。
  
  「喂!小子,你一個人啊?借點錢來用吧?」後座穿破洞牛仔褲的青年,嬉皮笑臉地喊道。
  
  「你說什麼?」張馳搖頭,把行李箱拉到身旁。
  
  「外國人呀,不會說日語?要不要我們幫忙啊?」青年跳下車,不懷好意地走近,上下打量著張馳,以及他身旁的行李箱。
  
  「一百美元總有吧?」青年趿著球鞋走近,趁張馳不備,用力搶過他的箱子!
  
  「你幹什麼?!」
  
  若是平時遇到搶劫,張馳早就一腳踹上去了,這兩個混混也未必是他的對手,但是他現在頭痛欲裂,身體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青年輕而易舉就推開他,蠻橫地打開箱子。
  
  衣服、護照,裡面的東西全都被傾倒出來,張馳想要阻止,但被另一個高壯的青年挾住了肩膀,強拖到站台的角落裡。
  
  「老實點!」青年晃動著彈簧匕首,在他眼睛附近比劃。
  
  「媽的!沒現金!查查他身上。」黃頭髮青年粗魯地踢翻行李箱,張馳媽媽送給林初的名牌衣服,也被他踩在腳下,任意踐踏。
  
  「放開我……混蛋!」身上被摸了個遍,青年最後搜出幾千元日幣,和一張信用卡。
  
  「密碼是多少?密碼!」青年勒緊張馳的脖子,凶戾地問道。
  
  頸動脈被壓住之後,張馳的眼睛前面更是冒出星星點點,耳朵也嗡嗡鳴響,聽不清他的話。
  
  「喂,小子!我警告你別耍花樣……」話還沒說完,黃頭髮的青年,就被拽住衣領,向後掀翻了!
  
  砰!青年重重摔向摩托車,連人帶車地滾向馬路一邊,在地上呻吟著,怎麼都爬不起來。
  
  「媽的!」壓制著張馳的青年見狀,跳了起來,揮拳衝向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男人。
  
  啪!
  
  男人面不改色地接下這一拳,用力把他的手腕往後反折,青年痛得淒厲慘叫,男人卻像丟垃圾一樣的,把他扔出站台。
  
  「嗯?」張馳只看到不斷晃動的人影,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才看清救他的人,竟然是森英禎司。
  
  雨水把森英整個打濕了,但是他陰冷的表情更是嚇人,冰冷的藍眸簡直讓人發抖,張馳瞪著他,也怕得厲害。
  
  「起來。」森英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說道。
  
  「不要!你走開!離我遠一點!」張馳用力搖頭,畏懼、又憤怒地瞪著他,「滾開!」
  
  「……」森英皺起眉頭,走近,彎下腰把張馳拉起來。
  
  「哇!放開我!你這個變態!混蛋!強暴犯……」張馳還想要掙扎,但是身體已經累到極限,眼前一黑,便栽在森英的肩上,失去了意識。
  
  「小馳?」森英撫摸著張馳滾燙的臉孔,立刻抱起他,快步走向停在路邊的跑車。
  
  把張馳小心地放在座位上後,森英又冒雨折回去,撿起行李箱和凌亂的衣物,闔上箱蓋放進車後座,森英看也不看地上趴著的混混們,驅車離開了。
  
  「你這個變態!混蛋!強暴犯……」
  
  森英站在頂級套房的臥室裡,有些疑惑地凝視著昏睡的少年。醫生已經來過,打了退燒針,說是沒有大礙,只是得了感冒,休息幾天就會痊癒。
  
  高級俱樂部的男妓,會罵客人強暴犯嗎?而且,他沒收下錢就走了?怎麼想都有些奇怪。
  
  青澀的臉龐略帶稚嫩,眼角還紅紅的,帶著行李箱,現在看來,說不定他真的只有十八歲。
  
  森英思忖著走到沙發前,去翻擱在地上的行李箱,裡面的衣物又濕又髒,都是T恤、休閒襯衫、牛仔褲等街頭隨處可見的衣服。在最底下翻到一本濕漉漉的護照,打開一看,上面赫然印著張馳的姓名,國籍,年齡,還有家庭住址等詳細信息。
  
  怎麼看,都和俱樂部、男妓、一夜情毫無關係,只是一個普通的遊客而已。
  
  「嘖!」不管真正的「傑尼」在什麼地方,看來是自己弄錯對象了,還強暴了他,森英一臉陰鬱地把護照扔回行李箱,闔上箱蓋。
  
  森英很想衝回東京去「殺」了那個俱樂部的經理,既然爽約就該打個電話來呀!
  
  怒火上湧,額頭裂開般疼,森英走到吧檯前,給自己倒了一杯不加冰塊的威士忌,一飲而盡。
  
  匡啷!
  
  從臥室裡傳來不小的聲響,森英立刻返回臥室,看到張馳起來了,他伸手想拿床頭櫃上的衣服,結果碰倒檯燈,發出響聲。
  
  一看到森英,張馳就像看見魔鬼一樣,臉色大變,抱住枕頭,「你、你滾開!」
  
  「冷靜點!我不會再做什麼了。」森英平淡地說道,在單人沙發裡坐下,「我們談一談。」
  
  「有什麼好談的!你這強暴犯!」張馳怒瞪著森英。
  
  「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是我沒說清楚,認錯人了。」
  
  「你說什麼?」
  
  「在機場的時候,我該接的是一個穿紅色T恤,二十歲的MB,而不是你。」
  
  「MB?」張馳目瞪口呆,聽不懂。
  
  「Moneyboy,就是男妓的意思。」
  
  「什麼?!你把我當成男妓?」張馳覺得眼前一陣暈眩,嘶啞地叫道。
  
  「是誤會。」森英糾正張馳的話,架起腿,兩手交叉擱在膝蓋上,「總之,我會負責到底的,你不用擔心。」
  
  「誰他媽要你負責了?!」張馳忍不住爆粗口道,「我又不是同性戀!我不想和你有半點關係!」
  
  「可是已經有關係了,不是嗎?」相對於張馳的火爆,森英卻格外地冷靜,問道,「那麼,你在機場等的人是誰?」
  
  「啊啊!申學弟!」張馳驚慌地道,他居然把申叔叔給忘記了!
  
  「你的學弟?」
  
  「不,是我媽媽的學弟,在東京工作,他會照顧我!」張馳一副不勞你煩心的樣子,準備下床。
  
  「他的電話多少?我聯繫他一下。」森英站起來,示意他繼續躺著,拿出手機。
  
  「你想幹嘛?」
  
  「他沒接到你,也沒有及時和你聯繫,說不定有什麼意外耽擱了,打個電話詢問一下比較好。」
  
  「那也是我打。」
  
  「你會說日語?接聽電話的可不一定是本人。」
  
  「哼……!」張馳咬牙切齒,非常不甘心的樣子,在森英看來,竟然還滿可愛的。
  
  「號碼多少?」
  
  「夾在我的護照裡。」張馳頭也不抬地說道。
  
  森英拿來電話號碼,撥過去,是松下公司的工程服務部門,又轉了兩次,到了計算機部門,都沒有找到「申學弟」本人,最後還是由他的同事接聽電話。
  
  「是這樣……妻子生孩子,趕到醫院去了,好,我知道了,謝謝。」森英掛斷電話,對張馳說道,「他人在東京都的醫院,昨天妻子臨產,到現在還沒回公司。」
  
  「你騙人!」張馳不信地搖頭,怎麼會這麼巧?一定是森英撒謊騙他。
  
  「那這樣,你打電話給你的母親,確認一下。」森英把手機遞給張馳,「你可以直接撥到國外。」
  
  張馳接過金色外殼的手機,它有著超大的液晶屏幕,還能九十度旋轉,雖然按鍵是日語,但是數字鍵都一樣,他很快就打通媽媽的手機,聽到裡面傳出熟悉的聲音,「喂,是哪位?」
  
  「媽媽?」張馳興沖沖地叫道。
  
  「小馳?!」
  
  「媽媽,是我……」張馳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裡面一陣怒吼。
  
  「——張馳!你這臭小子!怎麼現在才打電話回來!知不知道媽媽有多擔心,你爸差點上警局,報失蹤人口了!」
  
  「啊?」
  
  「就是你的申叔叔,他的妻子碰巧要生了,所以他還沒到機場就又折回去了,他打電話給我,問怎麼辦,我想你大概會打個電話回家的,哪知道一點音訊也沒有!真是急死人了!」
  
  「我、我我……有住酒店啦。」張馳額頭冒汗,結巴地道。
  
  「哪家酒店?你一個人嗎?你昨天做了什麼?怎麼連一通電話也不打回來?!」
  
  「昨、昨天沒做什麼啊,就是找酒店住宿嘛,」張馳的舌頭都快僵住了,為了擺脫窘境,只好說道,「而且我也不是一個人,是和朋友一起住的。」
  
  「朋友,哪個朋友?我怎麼沒聽你說過?」
  
  「總之,就是朋友嘛,媽,我很好,你就別囉唆了……」張馳想要唬弄過去,但是森英卻突然拿回手機,接聽起來。
  
  「不好意思,初次見面,我是張馳的朋友,森英禎司。」
  
  電話裡一片寂靜,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傳出有些輕的,半開玩笑的聲音,「森英禎司……?你不會是那個Grace品牌的設計師吧?」
  
  「是。」
  
  森英的嗓音低磁動人,極具說服力,「沒能早點聯繫您,是我不對。我和您的兒子是在機場認識的,他不懂日語,又是個學生,我擔心他遇到危險,所以就邀請他和我一起來酒店住宿了,對了,這是酒店的名字和電話,您可以查詢,核實一下情況。」
  
  森英報出酒店名稱後,也說了套房的門牌。
  
  張馳吃驚地瞪著森英,那眼神就像是看著鬼似的,他怎麼可以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呢?!媽媽也不會相信啊!
  
  電話那頭忽然沒聲音了,應該是媽媽讓爸爸打電話,查詢酒店的事情。
  
  森英平靜地注視著張馳,張馳卻是怒氣沖沖的,壓低聲音說,「你要是再胡說八道!我就殺了你!」
  
  森英沒理會他,這時,電話裡又有響應了。
  
  「啊!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那小子的運氣怎麼會這麼好!碰到森英先生您呢!您的中文又說得這麼流利!真是太厲害了!」
  
  「不,他很有趣,我們相處得很愉快。您要是不介意的話,我會招待他,直到他回國為止的。」
  
  「當然不介意,這是我們家的榮幸!」張媽媽的聲音聽上去興奮極了。
  
  「媽!我可以一個人住。」張馳忍無可忍地衝著手機嚷嚷道,森英就把話筒交給張馳。
  
  「少廢話!你日語也不懂,路也不認識,逞什麼能?!要不然,你現在就給我回來!」
  
  「不要!我還沒見到小初呢。」
  
  「既然這樣,就不要給森英先生添麻煩,申學弟那裡我會去通知,你這孩子,真叫人操心,聽明白沒有?」
  
  「……知道了。」張馳無奈地咬了咬嘴唇,抬頭瞪著森英,「我媽叫你聽電話。」
  
  「是,好的,我會照顧好他的,您別擔心,嗯,我會告訴您詳細的聯繫方式,那麼改日再通話了。」森英彬彬有禮地寒暄了幾句後,掛斷了電話。
  
  一瞬間的寂靜,都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張馳凶神惡煞地瞪著森英,問道,「你是什麼設計師?」
  
  剛才他有聽到媽媽在說什麼設計師,但是聲音太輕,沒有聽清楚。
  
  「男裝設計師。」森英不痛不癢地答道,又問,「你之前說的小初,是什麼人?在日本嗎?」
  
  「不關你的事!」
  
  「那麼,等你身體好點了,我們再談吧。」森英見他如此抗拒,就站起來,拿起沙發背上的西裝外套。
  
  「你去哪裡?」張馳奇怪地問。
  
  「我在隔壁租了一間套房,現在這種情況,不方便住一起吧?」
  
  「哼!」張馳拉高被子躺下,背對著森英。
  
  「晚一點會有人送晚餐上來,你不用擔心賬單,想吃什麼就點吧,我會付的。」森英走向客廳,腳步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好好休息。」
  
  張馳把臉都蒙在被子裡,不一會兒,聽到玄關的大門輕輕關上的聲音。
  
  忍耐到找到林初就好了……張馳在心裡默默想著,盡量不去回憶昨天發生的事情,不管怎樣,他是不會原諒森英這個大變態的!
  
  接連下了兩天的雷雨,到了第三天早上終於放晴了,燦爛的陽光透過落地玻璃窗,照射進佈置著裝飾櫃、茶几、真皮沙發的豪華客廳裡。
  
  張馳的身體已經完全康復,每天忙著找林初,但不論他怎麼打電話,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小初不會出了什麼事吧?張馳提心吊膽地想。
  
  自從林初和大明星龍野千秋的戀情曝光後,就一直找不到他的人,撥通S*M娛樂公司的國際客服部門,也只是說「不方便透露」、「不知情」,或者更乾脆地回答「無可奉告」。
  
  也許覺得他是假扮成林初好友的狗仔記者,無論他怎麼解釋,對方都不願告訴他,林初現在在哪裡?
  
  當然了,Google的搜索條上,林初成了炙手可熱的八卦對象,甚至有廣告公司,覺得林初形象不錯,想找他代言呢。
  
  昔日的好友兼同學,現在已是娛樂圈名人,哪有這麼容易找到?
  
  張馳歎了口氣,還想著先去找龍野千秋,可是那種國際大明星,平日就行蹤詭秘,怎麼會被他逮到?就算跑去S*M娛樂公司站崗,估計,也會被門衛給轟出來。
  
  四處碰壁之後,張馳才發現自己太天真了,以為來到日本,就能把林初帶回去。
  
  唉……怎麼辦?張馳頹然躺倒在沙發裡,望著天花板發呆,突然想到什麼坐起來,穿上酒店的白色拖鞋,走到門口,又停住了。
  
  真不想看見那張臉啊……張馳躊躇不前,現在能幫助他的只有森英禎司了,他是設計師,應該會認識娛樂圈的人吧?
  
  叮咚。
  
  在打開門之前,門鈴突然響了,張馳嚇了一跳,大概是服務生送早餐上來,每天晚餐後,服務生都會遞上一張英文菜單,讓他挑選早餐想吃的食物,因為有近一百個選項,所以張馳總是選擇牛奶、麵包這些他看得懂的東西。
  
  一拉開門,看到穿著灰色條紋西裝的森英站在門口,張馳反射性地「砰!」的把門關上,背抵住門板,緊張得心臟突突直跳!
  
  已經兩天沒看到森英了,還想著他是不是已經離開酒店了……
  
  咚咚。
  
  清脆的叩門聲,催促他開門,張馳慌張地逃到客廳裡,就在手足無措的時候,金色門鎖喀嚓一聲,自動轉開了。
  
  「你——你怎麼進來的?!」張馳瞪著若無其事地走進來的男人,驚叫道。
  
  「我有電子門鑰匙。」森英修長的手指間夾著一張白金磁卡,塞進上衣口袋裡。
  
  「可惡!」怎麼說他都是出錢的人,張馳無可奈何,只能乾瞪著眼。
  
  「這是怎麼了?」森英深邃的藍眸,凝視著張馳有些蒼白的臉,「眼圈這麼黑,我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嗎?」
  
  「不要說得好像你真的關心我一樣!」張馳嫌惡地吐嘈,扭開頭,不願看著森英。他知道自己的眼圈很黑,眼睛裡還有血絲,但說到底,這都是森英害的!
  
  就算不斷安慰自己,被男人抱了不算數的,時間久了就會忘記,但還是會噩夢連連,手腕劇痛,大汗淋漓地驚醒過來……
  
  「關於那件事,我已經道歉了。」森英逕自在沙發上坐下,表情冷淡地道,「我來是想和你說,我在這裡的事情都辦好了,今天晚上會回東京,你想要什麼賠償的話,最好現在提出來,我會盡量滿足你。」
  
  「什麼叫盡量滿足我?你這沒人性的強暴犯!」張馳氣得不行,怒吼道。
  
  「我要是沒人性,就不會把你從混混手裡救出來,而且,」森英略一停頓,「我也讓你滿足了,不是嗎?」
  
  「什麼?!」
  
  「就算你不願承認,你確實有這方面的特質,只是第一次做,就能通過後面高潮。」
  
  森英有著英俊非凡的臉孔,卻說著如此低級的話,讓張馳瞠目結舌地站在那裡,都忘記反駁了。
  
  「不過,我說過不會再碰你,就不會碰你,你可以放心,不用特別害怕我。」
  
  「誰怕你了?!」張馳回過神來,口氣很硬地道。
  
  「既然不害怕,就請坐到這裡來。」森英微抬起頭看著張馳,他一直站在壁爐前面,離長沙發足有十米遠。
  
  「我喜歡站在這裡,你管不著。」張馳死活不肯過去,但也不想示弱。
  
  「那隨便你。」森英輕易就放過他,站起來,走向張馳,「不過我很討厭隔這麼遠說話,尤其是在談判的時候。」
  
  「你別過來……!」張馳已經沒有退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森英一步步逼近,渾身抑制不住地微微發抖。
  
  「考慮得怎麼樣?」森英站定在壁爐前,低頭注視著張馳,他就像一隻受驚的刺蝟,全身上下都嚴密戒備著。
  
  「什、什麼?」脊背緊緊貼著石頭壁爐,張馳強迫自己不要拔腿而逃!
  
  「賠償金,或是其它條件,只要我辦得到,都可以答應你。」
  
  「我不要錢……」
  
  又不是男妓,收到錢,只會覺得更加屈辱不是嗎?同樣是男人,卻毫無反抗能力地,被另一個男人壓在身下……張馳用力咬著自己的唇瓣,想要盡快忘記這個噩夢。
  
  鬆開咬到發白的嘴唇,張馳艱澀地說道,「如果,你不再提那件事,就……幫我找個人吧。」
  
  「哪件事?」
  
  「就是做、做……那件事啊!拜託你別再說了!」說不出「做愛」,張馳惱怒地瞪著森英。
  
  「我盡量吧。」森英淡淡地說道,「你要找小初?」
  
  「你怎麼知道?」張馳一愣,他還沒說呢。
  
  「你不是說,你可愛的小初,被一個花言巧語的混蛋搶走了嗎?」森英重複張馳喝醉時說過的話。
  
  張馳卻不怎麼記得了,不過既然說過,就更好辦了,他說道,「你都知道了,就幫我找到林初吧。」
  
  「林初?」森英一愣。
  
  「嗯,他既善良又單純,很容易相信別人,才會被龍野千秋那種傢伙……」
  
  「等等,」森英打斷道,「你說的林初,是最近鬧得沸沸揚揚,和大明星龍野千秋在一起的那個『林初』嗎?」
  
  「是啊,你是從電視上看到的吧?」
  
  「差不多,不過,我沒想到你是林初的情人……」森英意味深長地盯視著他。
  
  「還不算是情人啦,」張馳被他盯得脊背發涼,不由說實話,「我們只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兼同班同學……」
  
  「哦。」森英轉身,走到壁爐前的單人沙發坐下,「那麼你找到他以後,打算告白嗎?」
  
  「我……」
  
  「看到他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所以你也心動了?後悔沒有及早追求他?」森英的語氣,就像審訊犯人似的。
  
  「我沒有……」張馳額頭滲出汗珠,侷促得很。他只想把林初帶回去,一種母鳥保護雛鳥的心態吧?至於告白什麼的,他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你沒有告白是明智的。」森英冷酷無情地道,「他們倆怎麼看都是兩情相悅的,你強行插手,只會自討沒趣罷了。」
  
  「你懂什麼?!」張馳暴怒地道,「報紙上那種東西根本不可信,明星的話更是放屁!小初才不會愛上那種淺薄的傢伙!」
  
  「但是,在我看來,林初不是那種會被花言巧語迷惑的人,龍野也不是只有長相好看而已。」
  
  「——什麼!?」張馳瞠大眼睛,「你見過他們?」
  
  「偶然一次。」森英輕描淡寫地道,「我和S*M公司沒什麼交集。」
  
  「什麼嘛,我還以為你能馬上找到他們。」張馳鬆垮下肩膀,垂頭喪氣。
  
  「就算能找到,現在也找不到了。」
  
  「什麼?」張馳一驚,難道林初出了什麼意外?!
  
  「林初他回國了。」
  
  「欸?」
  
  「就在你來日本的前兩天,你可能沒留意到新聞吧,大批記者、歌迷圍堵機場,差點鬧出踩踏事故,最後出動不少警力,林初才脫身的。」
  
  「怎麼會……?」
  
  「新聞上說,林初是去辦理留學手續的,他以後會在日本唸書。」
  
  「……!」
  
  「怎麼,他都沒和你說過嗎?你不是他的好朋友嗎?」
  
  「……」
  
  「原來如此,也許你們的關係,並沒有你想得那麼深。」森英冷眼注視著他。
  
  「你閉嘴!」張馳眼眶泛紅,聲音發抖,「像你這種只會花錢買伴侶的人,怎麼知道朋友之間的情誼!」
  
  森英銳利的眼神,驀地刺向張馳,語氣也冰凍三尺,「首先,我買的是性服務,不是情人,其次,這是雙方自願的事情,像你這種泡在蜜糖罐裡長大,沒吃過苦頭,凡事只會一頭熱的小鬼,是不會懂的。」
  
  「我也不想懂!」張馳難受地吼道,突然轉身,想要離開。
  
  「你去哪裡?」
  
  「回國!」
  
  「真是衝動,你以為現在回去,就能見到他嗎?」
  
  「為什麼不行?」總比留在日本好吧?
  
  「在你出國之前,林初就已經回家了,但他沒有去找你,這就說明,他不方便去找你,也被很好地保護著,說不定連家都搬了。」
  
  「……」
  
  「你留在這裡,說不定還能見到他,畢竟,他一辦好手續,就會來日本的。」森英不緊不慢地說,「林初現在已經不是普通人了,通過我去找他,比你自己去找更實際,不是嗎?」
  
  「你能保證幫我找到林初?」張馳回過頭,疑惑地問。
  
  「這是我抱了你的補償,不是嗎?」森英說道,「我會辦到的。」
  
  「……!」張馳說不出話,站在那裡全身發抖,森英這個人真是惡劣!不僅心眼壞,嘴巴更壞!討厭極了!
  
  「要是沒其它疑問,就把行李收拾一下,我帶你去東京。」森英一臉平靜地道,「你父母那裡,我會聯繫好的。」
  
  「……」張馳沒有響應他,可是除了住在森英那裡,繼續等待林初的消息外,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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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這真的是你家……?」
  
  張馳提著行李箱,站在水泥牆圍起來的奢華花園裡。這裡佔地寬闊得不像是寸土寸金的東京,主建築是一棟五層樓高,相當寬闊的房屋,設計充滿時尚感,牆面塗料是黑白相間的條紋,類似英挺的男士西服。
  
  房屋正前方是一個菱形花壇,五彩繽紛的熱帶花朵正盛開著,而花園的四周栽種著各式各樣的綠色闊葉植物,還有一個看起來非常涼爽的藍色泳池。
  
  泳池旁邊設有白色躺椅和酒吧檯,感覺像是某個高級俱樂部,而不是住宅。
  
  「是,」對張馳的震驚,森英不以為意,說道,「地下兩層是保全室、車庫和儲藏室,一到四樓是工作室,頂層是樓中樓。從這條小徑出去是後門,直通商業街,對了,你要是出門的話,最好和我說一聲,我會給你備用鑰匙。」
  
  「不用了。」張馳連連搖頭。他又算不上是客人。
  
  「隨便你。」森英不再說什麼,走在前面,他手裡提著兩隻大紙袋,裡面塞滿了色澤艷麗的人偶。
  
  起初,張馳在車裡看到這麼多人偶的時候,以為是森英工作要用的,後來森英說,因為看起來漂亮,所以就全買下了,僅此而已。
  
  這讓張馳想起來,在牧場吃飯的時候,森英也是買了一大堆貴得離譜的食材,根本是花錢如流水,沒有一點節制。
  
  這樣的人沒有破產,就是說明他很會賺錢,張馳不禁有些好奇,他的工作室到底是什麼樣的,真的有這麼多人買衣服嗎?
  
  穿過花園,登上台階,是一扇相當有氣勢的黑色大門,門環是金色的,看起來很厚重。
  
  森英沒有叩擊門環,而是朝門鈴上方看了一眼,張馳注意到那有一個可以轉動的監視器,心裡一驚,私人住宅竟然還有監控設備。
  
  喀啦!
  
  門徐徐開啟,一個穿著黑色西裝外套,高高瘦瘦的老人,畢恭畢敬地鞠躬,「歡迎您回來,森英先生。」
  
  「他是管家龜山又一,他會帶你上樓的,我有些工作要處理一下,」森英回頭說道,「你先上去吧。」
  
  「真的是管家?」張馳有些吃驚,總覺得管家、女僕這種人物,只在漫畫書裡才會出現。
  
  「是,他不懂中文,有什麼問題,你讓他來找我就行了。」森英交代完畢後,就對管家說了幾句日語。
  
  龜山從容和善地點點頭,對張馳微笑,鞠躬。
  
  「你、你好!」張馳趕忙回禮,他真不習慣老年人向他敬禮啊。
  
  「那麼,請自便。」森英說完,就提著袋子走向玄關內側的玻璃大門,而龜山則帶領張馳走向另外一邊,鋪設著大理石的豪華電梯間。
  
  「請。」銀色雕花電梯門打開了,四面都是鏡子,龜山按住電梯鍵,在一旁用英語說道。
  
  「是……」張馳趕緊走入,接著龜山也進來,按了五樓,電梯門一關上,就很平穩地上升。
  
  不一會兒,喀啦一聲開啟,映入眼簾的是非常寬敞的客廳,只擺著一組L形的真皮沙發、一張橢圓形的玻璃茶几。
  
  令張馳驚訝的是,圍繞著沙發、茶几,有一個圓形的水池,養著淡粉色的荷花,荷葉底下還有游來游去的金魚,潺潺的流水聲十分動聽。
  
  開放式的廚房緊鄰客廳,可以看到一系列美式高級櫥櫃、烹飪工具,還有台超級大的黑色雙門冰箱。
  
  「這邊走,請。」龜山微笑著對傻站在客廳裡的張馳說道。
  
  「啊!是的。」
  
  張馳疾步跟上,客廳左側是一個簡潔大方的旋轉樓梯,透明的台階應該是鋼化玻璃一類,雖然知道不可能踩碎,張馳還是走得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上了二樓。
  
  二樓大概有十個房間,都是白色門扉,金色把手,一不小心,還真容易走錯房間。
  
  最裡面的一個房間是雙扇的門,張馳猜想應該是主臥室吧。緊挨著那裡的一角開闢著一個敞開的空間,除了一盆綠色闊葉植物,沒有遮擋物,在高於地面三米的木製高台上,嵌著一個白色的超豪華按摩浴缸,它上面有一道玻璃天窗,所以光線非常好。
  
  「真是奢侈的享受……」張馳不禁感歎,可以想像森英躺在裡面,一邊品嚐美酒佳餚,一邊享受著日光浴的情形。
  
  「這個是你的房間,請進來吧。」
  
  龜山帶著張馳走到主臥室旁邊的一個房門前,打開門,裡面也很寬敞,有一張白色實木雙人床、一套歐式風格的桌椅,一個掛在牆上起碼有二十寸的液晶電視,堪比星級酒店的套房陳設。
  
  「謝謝。」張馳聽不懂龜山的話,不過也明白他的意思,他走進房間,把行李放在一旁,地上鋪設厚厚的羊毛地毯,走起來很舒服。
  
  「那麼,請好好休息,我下去準備茶點。」龜山和藹地笑道,鞠躬,退出客房。
  
  「呼!」張馳終於鬆了一口氣,坐在軟綿綿的床上,因為壓到什麼東西而嚇了一跳,站起來一看原來是遙控器。
  
  他隨便按下一個鍵,牆上的壁燈亮了,再按一個鍵,窗簾緩緩合攏,什麼都能用的遙控器嗎?張馳來了玩興,劈里啪啦一陣亂按,只見電視亮了、計算機啟動,還有咚咚咚的腳步聲,龜山衝了上來。
  
  「請問,您有什麼吩咐嗎?」龜山恭敬地問道。
  
  「蛤?」張馳呆住,莫非龜山是機器人……?!
  
  「這個,可以叫我。」龜山倒是看出張馳的驚愕,指了指他手裡的遙控器,又點了點自己胸前的別針,上面一亮一亮的,提示客房服務。
  
  「是、是這樣啊!呵呵呵,真抱歉,我沒事啦!」張馳臉紅得像豬頭,尷尬極了。
  
  龜山也笑了,見沒什麼事情,就又下樓去了。
  
  「好丟臉!」
  
  張馳摔倒在床上,枕頭很舒服,有一股陽光的香味,他貪戀地磨蹭了幾下,便閉上眼睛,四周很安靜,這兩天都沒好好睡過一覺,倦意濃濃地襲來,他抱住枕頭,慢慢地睡著了。
  
  「唔……?」醒來的時候,房間裡一片昏暗,只有走廊上的壁燈亮著,張馳翻了個身,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到有人站在門邊,不由嚇得彈坐起身。
  
  「你真能睡,足足五個鐘頭。」森英低沉的聲音響起,相比張馳的慌張,他卻好整以暇地抱起雙臂,背靠在門框上。
  
  「你幹什麼嚇唬人啊?」張馳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試圖鎮靜下來。
  
  「是你沒有關門。」
  
  「……!」
  
  「下來吃飯吧。」森英說完,就轉身走開了。
  
  「真是的……」張馳正打算下床,忽然發現身上多了一件米黃色的羊絨毯,不記得自己有蓋毯子,那麼說,是有人幫他蓋上的?
  
  那一瞬間張馳想到了森英,隨即搖搖頭,怎麼可能,應該是管家吧,一會兒下去要謝謝他。
  
  這樣想著,張馳跳下床鋪,穿上室內拖鞋,走出臥室。
  
  棕紅色的木質長餐桌,擺在開放式廚房的左側,對著一幅超大的油彩壁畫,抽像風格,類似鳥類的翅膀,在火紅色的背景裡綻放,渲染出一種神秘的張力。
  
  「這是我父親畫的。」森英看到張馳目不轉睛地盯著壁畫,於是說道。
  
  「欸?你的父親是藝術家哦!」張馳欽佩地道。
  
  「嗯。」森英卻不想多談,直接入座,晚餐已經擺上桌子了,是日式料理,張馳也坐下來,但是管家依然站在一旁。
  
  「您不一起吃嗎?」張馳問道。
  
  「他在工作。」森英代替管家回答,管家始終面帶笑容,幫森英打開飯碗上的蓋子。
  
  「哦……」張馳只好點點頭。
  
  眼前的菜很豐盛,從開胃的醃製蘿蔔、醬菜,到海鮮壽司拼盤、烤肉、雞串、馬鈴薯泥等……可謂琳琅滿目,又擺放得十分雅致,讓人都不知道怎麼下筷了。
  
  張馳看著森英在吃生魚片,他也夾了一塊深紅色的三文魚片,沾了薑湯和芥末,就送入口內。
  
  「噢!」超級酥軟的口感,夾雜著美妙的香味,刺激著舌部的味蕾,讓人感覺特別開胃。
  
  「好吃嗎?」森英問道。
  
  「嗯!比壽司店做的還要棒!這些都是龜山管家一個人做的嗎?」
  
  「嗯。」
  
  「真難以置信,很好吃喲!」
  
  張馳朝著龜山笑著,豎起大拇指,龜山一鞠躬,說了聲「謝謝讚賞」。
  
  接下來,張馳可以說是食指大動,烤肉、雞串統統下肚,森英見狀,還把他的那份炸雞塊移到張馳面前,示意他吃下。
  
  「我可不會和你客氣。」張馳說著,吃起炸雞塊。
  
  這時,嘟嘟的電話鈴聲響起,龜山略一鞠躬,就前去接聽。一部黑色電話機,就擺在廚房的一個花架上。
  
  儘管距離不遠,還是聽不見龜山說話的聲音,他掛斷電話後,臉色有些沉重。
  
  森英也察覺到了,於是放下筷子,用日語問他什麼事,龜山也回答了,還一會兒搖頭,一會兒又點頭鞠躬。
  
  「怎麼了?」張馳看不下去,小聲問道。
  
  可是森英不理他,依舊和龜山說話。
  
  「我說,到底怎麼啦?!」張馳忍無可忍地站起來,森英這才看向他。
  
  「他的孫女,因為盲腸炎住院了,剛才是他的兒子打電話來,家裡小孩太多,希望他回去幫忙照看一下。」
  
  「那現在就該走了啊!」張馳激動地道,還對龜山作出「快些走」的手勢。
  
  「他說不能放下這裡的工作,醫院那邊,就讓兒媳婦照顧著。」
  
  「這怎麼可以!兒子打電話來,就說明人手不夠吧?」張馳堅決地道,「讓他回去吧,森英,家務活交給我幹就行了!」
  
  「你做?」森英十分意外地道。
  
  「是啊,反正我也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打掃一下屋子還是沒問題的。」
  
  「這樣……」
  
  森英顯得有些猶豫,但還是把話傳達給龜山了,龜山露出驚訝的表情,接著,又對張馳說了好多句謝謝。
  
  「不用謝,好好照顧孫女,祝她早日康復。」張馳微笑著,他覺得這是舉手之勞的事情,森英則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
  
  結果,龜山還是堅持幹完今天的活,再回去北海道。他還寫了一張列表,說明什麼時候可以倒垃圾、垃圾怎麼分類、主人的日常作息時間、愛好口味等等,足有五頁紙,拜託森英翻譯一下後,轉交給張馳。
  
  「拿去。」森英把寫好註釋的紙張,遞給坐在沙發裡的張馳。
  
  「這麼快。」張馳接過來一看,早餐註明要在六點半之前準備好,第一條就是一個挑戰!
  
  「你最好全部看一遍,生活費和零錢我擺在櫥櫃的第一個抽屜裡,不過不指望你去買菜,我會叫人送上來的。」
  
  「哦。」
  
  「那麼,先給我煮杯咖啡,不加糖,奶精一舀。」森英下達第一個命令。
  
  「這麼晚還喝咖啡?不太好吧?」張馳抬頭瞄一眼牆上的掛鐘,快十一點了。
  
  「我還有工作要做,總之,我說什麼,你照做就是。」
  
  「好吧,反正胃是你的……」張馳嘀咕一句,起身去煮咖啡。
  
  黑色咖啡機是美式的,只要把咖啡粉放入濾杯,按下加熱開關就好,這個和他家裡的咖啡機一樣。
  
  兩、三分鐘後,濾杯下的咖啡壺裡,就已經灌注滿熱騰騰、濃香的咖啡,張馳拿起咖啡壺放在一旁,四處找奶精,可是櫃子裡只有一罐罐木桶裝的藍山咖啡豆,沒有奶精。
  
  「奇怪,在哪裡啊……?」張馳自言自語,踮起腳尖,打開最上面的一格櫃子。
  
  「在這邊。」一隻手刷地伸過來,寬闊的胸膛緊貼住張馳的脊背,都能聞到森英身上的古龍水香味了。
  
  「哇!好燙!」張馳嚇得猛轉過身,左手卻打到咖啡壺,砰的一聲,摔碎在磁磚地板上。
  
  「糟糕!」看到剛煮好的咖啡濺了一地,張馳想也沒想就蹲下去撿碎片,但是森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起來,伸向一旁的陶瓷水槽。
  
  「真是笨手笨腳的!」森英牢牢地扣住他的左手,用冷水反覆衝著,小拇指到手背那裡,紅了一片,還好咖啡溫度是八十,沒有燙到起泡。
  
  「我自己來,你放手……」張馳試圖掙脫,但看到森英警告的眼神時,不敢再動,小聲地說,「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嗎?我開始擔心龜山的薪資了。」
  
  「咦?」
  
  「你是代班,所以你打碎的東西,我會記在龜山的帳上,」森英一臉無情地說,「說不定到月底結帳的時候,龜山反倒要賠我一筆。」
  
  「你真是……!」
  
  「聽清楚的話,就認真點做事,還是你抱著遊戲的心態,把這份工作接下來的?」
  
  「才不是!」
  
  「哼。」森英鬆開張馳的手,關掉水龍頭。
  
  張馳用一種「你真是惡毒」的眼神,瞪著森英。
  
  「泡一杯紅茶,拿到二樓來給我。」森英無視張馳的瞪視,轉身離開廚房,就在邁出去的瞬間,又回頭道,「對了,要叫我主人,叫錯也會扣錢。」
  
  「什麼?!」你還真當我是男僕啊!
  
  張馳氣得青筋直跳,但一想到那位可愛的龜山管家,剛才有多麼感激他幫忙代班,又只好磨著牙齒,忍耐下來。
  
  「知道了,豬(主)人。」
  
  打掃乾淨廚房,端著一杯紅茶上二樓的時候,已經接近午夜十二點,張馳不確定森英是不是已經睡下,便輕輕敲門。
  
  「進來。」
  
  森英還在忙碌,他的臥室比張馳住的客房大出兩倍,裝修風格偏向簡約時尚,一張黑白色超大尺寸床鋪,佔據臥室中央的位置,兩旁是幾何形的黑色床頭櫃,擺著水晶檯燈。
  
  和床鋪同樣醒目的是圓弧形的辦公桌,純白色的桌板,鋁合金的腳架,桌面上有一台打開的蘋果筆記型計算機,一旁堆棧著十幾份不同顏色的大尺寸活頁夾,在桌子下面的滑動儲物櫃上,還擺著一堆財經、時尚類的雜誌。
  
  「你的茶。」張馳走向他,卻不知道該把茶杯放哪裡,森英挪開煙灰缸,他才放得下。
  
  「你去那邊坐一下,有事再叫你。」森英說道,在打開的本子上畫著上衣的草圖,而那些大尺寸的活頁夾裡,都是不同色系的布料,裁剪成小方塊,整齊地鋪排著。
  
  張馳看向森英用下巴示意的「那邊」,是擺在辦公桌對面,一張白色的布藝沙發,還有兩個黑色抱枕,乾淨的一塵不染。
  
  「……哦。」
  
  管家是二十四小時工作制?張馳雖然感到懷疑,但擔心被扣錢,於是老老實實地走到白色沙發裡坐下。
  
  森英翻開另一個藍色活頁夾,仔細比對著上面的色彩、質地,選出自己想要的布料。張馳盯著他看了一陣,就覺得無趣,一手撐著下巴,靠在沙發扶手上,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也許是無聊過頭了,他竟然睡著了……
  
  「嗯呼……」輕微的鼾聲打斷森英的思路,他一看手錶,已經凌晨兩點,其實這些東西明天比對也來得及,但是他就是無法靜下心來,乾脆埋首工作。
  
  放下握得有些發燙的水性筆,森英站起來,走向沙發。張馳蜷縮在沙發裡,嘴唇微微開啟,淺淺地呼吸著,看起來很誘人。
  
  「果然不該把他帶來。」森英喃喃道。只能看,不能吃,實在有違他的行事風格,他一向想要什麼,就直接拿到手,從不委屈自己。
  
  可這一次,他不但不能吃,連碰都不行,想起張馳剛才為了躲避自己,燙傷手背的情形,森英不禁擰緊眉頭。
  
  「起來,要睡就去自己的房間。」冷冰冰的語氣,沒有一點耐心。
  
  「唔……三文魚……好好吃……」張馳翻身,嫌吵一樣地把臉窩向沙發裡面。
  
  「你還真是除了睡,就是吃!」森英彎下腰,把他抱起來。
  
  「呼……」張馳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完全睡死過去。
  
  「服了你。」森英無奈地歎氣,抱著張馳走向床鋪,把他放下後,也脫掉自己的衣物,在另外一邊躺了下來。
  
  只要想到早上起來的時候,張馳會是怎樣驚慌失措的表情,他的心情才略微好轉一點,攬住他的腰,拉近。
  
  「晚安,小馳。」森英輕聲道,抱緊他,睡著了。
  
  即便是週末,張馳也是睡到六點四十就會醒來,因為他習慣早起,吃完媽媽做好的早餐後,就出門參加籃球隊的訓練。
  
  可總覺得今天怪怪的,張馳感到胸口悶悶的,像壓著重物一樣,而且也沒有聞到烤麵包的香味。
  
  「哈……?」張馳打著大大的哈欠睜開眼睛,赫然看到森英的手臂橫在他胸前,頓時像觸電一般猛地推開,嚷道,「混蛋!你怎麼過來的?!」
  
  「閉嘴……」森英卻連眼皮也不抬,一抱張馳的腰,趴著不動。
  
  「滾開啊!色狼!」張馳火冒三丈,一不小心就被他鑽空子了,他連踢帶踹,十分粗暴地把森英從自己身上弄開,可是力道過猛,森英「砰」一聲,摔在實木地板上!
  
  「……疼。」森英終於醒了,他不滿地揉著胳膊和肩膀,坐起身,看著床上幸災樂禍的張馳。
  
  「活該!」
  
  「扣一萬。」
  
  「什麼?!」
  
  「你看清楚,這是誰的床?還有,現在都幾點了,早餐呢?真是沒用!」
  
  「啊?」張馳這才發現,自己是睡在森英的房間裡,臉刷地紅透,可完全不記得是怎麼上來的?
  
  「我要洗澡,你快點下去準備早餐。」森英沒好氣地站起來,走進更衣室,拿出褲子和浴袍,直接去了浴室。
  
  「切!我還想洗呢!」張馳聞了聞身上的汗衫,有一股淡淡的古龍水香氣,是森英的味道……
  
  只要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跑上床,和森英貼在一起睡到早上,張馳就羞窘得無以復加,一頭悶進枕頭堆裡,想昏死過去才好。
  
  
      一分鐘後,張馳萎靡不振地下樓,走進廚房,打算做早餐。在家裡,父母工作忙碌的時候,他也會自己做飯吃,但都是在微波爐裡加熱一下,就可以吃的食物。
  
  所以,當張馳一把拉開冰箱門,看到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塞滿各式各樣的食材時,完全不知道該怎麼下手。
  
  呃……怎麼都是日文啊,這個是全麥麵包吧?哦,黃油,對了,再拿幾個雞蛋。張馳憑著早餐的記憶,拿出幾樣東西。
  
  麥麩麵包已經是切好片的,他就把兩片麵包放進吐司爐裡烘烤,不知道該定多長時間?總之轉了一圈。雞蛋……要不要加鹽啊……張馳手忙腳亂地把雞蛋敲在碗裡,又去找平底煎鍋,這時,門鈴「叮咚」地嘹亮響起。
  
  張馳等了一會兒,見森英沒下來,就跑到電梯邊上,那裡掛著可視對講門鈴,裡面顯示是「宅急便」,穿著制服的快遞員捧著一隻紫色紙袋。
  
  應該是經常來送貨的,他還朝監視器招招手,張馳就按下開鎖鍵,「宅急便」推開一樓的大門,走進來。
  
  電梯到五樓一打開,「宅急便」看到門口是一個陌生的少年,還愣了一下,但隨即一笑,把東西放下,讓張馳簽名。
  
  張馳用中文寫下「森英禎司」,他也不介意,說了聲「祝您愉快」,就離開了。
  
  「什麼東西?」手裡的紙袋沉甸甸的,紋理也很漂亮,張馳猜測可能是沐浴乳之類的東西。
  
  「什麼人?」森英下來了,穿著青灰色襯衫,沒打領帶。
  
  「快遞。」張馳把手裡的東西遞給森英。
  
  森英卻沒有接,說道,「大概是廠商送的東西,先擺一邊,早飯呢?」
  
  「哦!對了!」張馳把禮袋放在入門處的鞋櫃上,跑去廚房繼續找鍋子,森英跟著進來,看到黑焦焦的麵包,一碗生雞蛋,眉頭一蹙。
  
  「這是什麼?」
  
  「麵包啊,等下還有煎雞蛋和牛奶,很營養哦。」
  
  「讓開。」
  
  「欸?」
  
  沒等張馳反應過來,森英就推開他,捲起袖子,站定在料理台前。
  
  啪。森英又加了兩顆雞蛋,敲入在一旁的碗裡,快速攪拌,從底下的櫥櫃裡拿出平底鍋,倒入少量橄欖油後,開始炒雞蛋,還放了一些張馳都不知道是什麼的外國香料。
  
  接著,拿出麵包,把麵包四周的硬邊切除,放在盤子裡備用,再從冰箱取出芹菜、圓白菜、胡蘿蔔、蕃茄,一一清洗乾淨,切段、切片,手起刀落,十分利落。
  
  張馳以為他要把這些東西夾在吐司裡,結果是搾汁,把看起來很新鮮的蔬果汁倒入玻璃杯後,森英還加入少許白糖、蜂蜜調味。
  
  就在張馳為飲料感歎的時候,森英已經切好四片火腿肉,烤熱,夾入麵包內,與此同時,他還洗淨兩顆馬鈴薯球,去皮,裝進鋁箔紙折成的小盒裡,用叉子在馬鈴薯上戳個小洞,撒些原味吉士絲,送進微波爐。
  
  大約十分鐘後,一盤火腿三明治,一杯蔬果汁,一碟嫩黃鮮亮的炒雞蛋和香噴噴的烤薯球,麥片牛奶,就已經製作完畢,很豐盛地擺在料理台上。
  
  「你吃得下這麼多?」
  
  「雞蛋那份是你的,小孩子早上還是喝牛奶好。」森英嘲笑道,拿過自己的那份,走向餐桌。
  
  「你了不起!既然這樣,幹嘛還請管家?」張馳端過料理台上的餐盤,吐了吐舌頭。
  
  「因為平時工作很忙。」森英說完,坐下來吃早餐。
  
  張馳想起昨天晚上管家一直是站著的,就猶豫著該不該坐下。
  
  「你做什麼?」
  
  「我不是該等你吃完嗎?」
  
  「少廢話,坐下吃飯。讓你盯著我流口水,我會食不下嚥的。」
  
  「討厭的傢伙。」張馳坐下,光是聞到炒雞蛋的香氣,肚子就開始咕嚕咕嚕叫了,他拿起叉子,不客氣地吃起來。
  
  「我白天不在家,你不用準備我的午餐,晚餐也等我回來再說。」
  
  「哦,那我幹什麼?」
  
  「打掃一下房間,也可以出去逛逛,備用鑰匙我放在書桌上了。」
  
  「哦。」
  
  「如果有什麼事,就到樓下找我……你這是什麼眼神?」
  
  「你簡直比我媽還囉嗦。」
  
  「誰叫你那麼笨,我擔心房子會被你炸掉!」
  
  「安啦!我做飯不行,打掃還是沒問題的。」張馳誇下海口。
  
  「哼。」森英不再說話,吃完早餐,便擦了擦嘴角,起身離去。
  
  看到電梯門關上的一瞬間,張馳真有種解脫的感覺,等下打掃完房間,就出去逛逛吧,既然都來日本了。這樣想著,張馳很快地喝完了麥片牛奶。
  
第六章
  
  張馳從一家漫畫書店裡出來,沿著下坡路走回家,街道並不寬,但很乾淨,午後的陽光照在柏油路面上,發出亮閃閃的光芒。
  
  現在還不到下班的時間,所以街上的行人並不多,張馳一邊走,一邊考慮著晚餐該做什麼?
  
  儘管森英說等他回來再說,但提出當管家的人畢竟是自己,所以還是得弄出一頓像樣的晚飯吧?
  
  要是真的把龜山的薪資扣光了,那就太不好意思了……張馳快步走過一根電線桿,眼角突然瞄到什麼停下來,退回去一步,低頭一看,「哇!好可愛!」
  
  一隻背毛黃色的小狗,被一根繩子繫在電線桿旁邊,正「哈、哈」地張開嘴巴,衝他歡快地搖尾巴!
  
  ……棄狗嗎?張馳注意到小狗旁邊還放著一袋吃剩的糧食,一個塑料狗碗,很顯然是它全部的「家當」了,把這麼小的狗丟在街上,也太不負責任了!
  
  小狗似乎知道自己的命運,對著張馳拚命地搖尾乞憐,張馳想到森英家的花園這麼大,可以先暫時養在那裡,總不能把狗繫在這裡,任它自生自滅吧?
  
  看來只有兩個月大的樣子,張馳撫摸著小狗柔軟的耳朵,解開它脖子上的繩索,「走吧,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張馳牽著小狗,從後門偷偷摸摸地溜進花園,很好,沒人在,可是養哪裡好?花壇太顯眼,樹底下太潮濕,小狗會生病的。
  
  張馳的父母很喜歡寵物,曾養過一條臘腸犬,但是出版社工作太忙,連讀幼兒園的兒子都照顧不上,別說小狗了,最後只能忍痛送人。
  
  「那邊不錯!」張馳看見游泳池旁邊的酒吧檯,那上面有天棚,不怕颳風下雨,也不怕日曬,他把小狗抱在懷裡,跑到游泳池前面。
  
  吧檯旁有一排儲物櫃,他找出一個空紙箱,原來似乎是放罐裝飲料的,還能看到箱底壓出的一個個圓圈。
  
  讓小狗待在紙箱裡,張馳不停撫摸著它的頭,「乖哦,我會介紹這家的主人給你,但是先在這裡忍耐一下。」
  
  小狗咕嚕一聲,躺下來,還把下巴擱在箱沿上,看它如此懂事的反應,張馳笑得很開心。
  
  可是當張馳站起身,打算離開時,小狗就立刻跳出箱子,搖著尾巴,要跟他一起走。
  
  「不行啦,你只能待在這裡。」
  
  張馳連忙把它抱回去,小狗便老實地待在箱子裡。但一看到張馳走遠了,就跳出來,飛奔著追來,一下撲到他的小腿上,發出「嗚嗚」的叫聲。
  
  「疼不疼啊?」感覺到那股衝擊力,張馳心疼壞了,立刻抱起小狗,語帶寵溺地道,「好吧,你就跟我一起上去,順便給你洗個澡,爪子都黑了呢。」
  
  張馳回到家的時候,剛好是下午四點。森英還沒回來,他就把小狗抱到一樓的浴室裡沖澡,沒有寵物沐浴乳,就拿薄荷香皂代替,沒有梳毛的刷子,就拿一個板刷將就用著,正洗得起勁,聽到電梯門「叮」的一聲開啟,嚇得他趕緊起來,把浴室門關上。
  
  「你在浴室嗎?」不一會兒,鑲嵌著磨砂玻璃的門外,映出森英高大的身影。
  
  「啊?嗯!刷浴缸呢!」張馳說著,還故意發出很大的喳喳聲。
  
  「看不出你挺努力的。」森英說完,便走開了。
  
  張馳大鬆一口氣,用手背擦去額頭上的汗水。
  
  這樣瞞著也不是辦法,總不能不出去啊,張馳讓小狗浸在滿是肥皂液的浴缸裡,洗乾淨手,打算去找森英攤牌。
  
  「我馬上回來,你要乖乖的哦。」張馳決定帶森英來看一下小狗,人不可貌相,說不定他很愛動物呢!
  
  他打開門出去,森英卻不在客廳裡,大概是上樓去了,張馳走上二樓,正好看到森英從臥室裡出來,已經換了一套霧灰色的西裝。
  
  「今晚我有約會,你自己吃飯吧,要我帶回來也可以。」
  
  「不、不用,你忙你的。」張馳陪笑道。
  
  「你今天有出去嗎?」覺得張馳的笑臉有點奇怪,森英低頭看了他一眼。
  
  「有啊,去了影音店和漫畫書店,不過我也不懂日語,沒多久就回來了。」
  
  「哦,那你晚上打算吃什麼?」森英繫著條紋領帶,見張馳忽然變得乖順起來,也不由放緩口氣。
  
  砰!
  
  樓下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兩人聞聲探出頭,看見一隻渾身濕透的小狗,咬著一塊白色羊絨地毯,發瘋似地搖晃著腦袋,地毯上的白色茶几橫陳著,上面的青花瓷器,已經摔碎了。
  
  「——這是什麼?!」森英愕然而憤怒地問。
  
  「啊啊啊啊!完蛋了!」張馳血色全無,來不及向森英解釋,就衝下樓。
  
  小狗見他下來,立刻放下撕扯得亂七八糟的地毯,歡快地向他跑來,卻撲通一聲掉進荷花池裡,荷花折斷了,金魚亂跳,小狗也受驚地狂奔出來,一下子跳到真皮沙發上面。
  
  「停、停下!別動!」
  
  張馳緊張地大叫,小狗無辜地望著他,緊接著,也許覺得濕透了太難受,啪啦啪啦地一甩身體,只見肥皂沫、水珠瞬間四濺,猶如下雨一樣地弄得沙發、抱枕上都是水。
  
  「張馳!」森英大發雷霆地叫道。
  
  張馳以飛快的速度抱下沙發裡的狗,回頭拚命森英鞠躬。
  
  「對、對不起!你先不要生氣,聽我解釋!」
  
  「哪來的野狗?!」
  
  「它不是野狗,雖然是我撿的沒錯,但你不覺得它很可憐嗎?小小年紀,無父無母,沒人照顧,連吃飯都成問題……」
  
  「丟掉!」
  
  「什麼?」
  
  「立刻拿出去丟掉,然後把這裡打掃乾淨!」森英疾言厲色地道,「狗毛是衣料的大敵,我絕不允許我的房子裡出現這種東西!」
  
  「什麼叫這種東西?衣服上沾到毛,可以清理掉啊!」張馳難以置信地說,「它這麼可愛,你忍心讓它在外面流浪?」
  
  「我說了,丟掉!你再囉唆,就和它一起滾出去!」森英冷眼睨視著他,他向來討厭寵物,特別是狗,只會亂吠、亂抓,到處拉屎拉尿的動物,他一見到就想繞開。
  
  「好!我走!有什麼了不起。」張馳眼眶紅了,抱緊濕漉漉的小狗,就衝向電梯。
  
  森英注視著他離開,並沒有挽留。
  
  「哼,所以說,我最討厭小孩,尤其是沒大腦的!」森英依然怒氣沖沖,望著一片狼藉的客廳,走下樓。
  
  扔下一地爛攤子給他收拾嗎?森英揉了揉眉心,頭疼極了。他彎腰拾起腳邊的香煙和打火機,不知道是不是受潮的關係,火機怎麼都打不亮,氣得他一把扔開!
  
  「臭小鬼!」森英咬牙切齒,還沒有人讓他這樣爆發過。
  
  嘟嘟,手機鈴聲響了,他拿出來接聽,是約會的對象,小說家久川修治打來的,他們兩人從小就認識,關係也不錯。
  
  久川最近有一部小說要改編成電影,想約森英聊一下電影中的服裝設計,也順便敘敘舊,所以兩人約好一起吃飯。
  
  「嗯,正要出門,遇到點事情……沒什麼,小事而已。等下見。」不等久川說完,森英就掛斷了電話。
  
  久川的觀察力十分敏銳,可能已經察覺到什麼了,能讓他耽擱的絕不是小事,算了,作家過於旺盛的好奇心,是誰都沒轍的。
  
  先去赴約會,然後去找張馳嗎?森英環顧著四周猶豫著,或許,就讓他在外面吃些苦頭好了。
  
  森英開著跑車,沿著山坡的路緩慢行駛。這附近除了繁華的商業街外,就是相對僻靜的公寓式住宅了,他已經在街上找了一圈,現在轉彎進入住宅區。
  
  快九點鐘了,才和久川說了幾句話,就急匆匆地跑回來,森英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前後兩個街區也是空無一個人,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森英皺緊眉頭,開始擔心張馳會不會迷路了?
  
  「哇哇,好可愛,狗狗!」
  
  突然,從前方傳來小孩嬉鬧的聲音,森英循聲望去,是一個兒童公園,兩位小朋友正在追著一隻小狗玩,旁邊的鞦韆上坐著張馳。
  
  森英立即停車,下來,朝兒童公園走去,他不僅討厭動物,也對小孩反感,生平最討厭的東西,在同一天遇到,不得不說全拜張馳所賜。
  
  深究起來,張馳根本是他討厭的類型,父疼母愛的長大,不懂得體諒別人,做事憑著衝動的性格,從不計後果,結果只會給周圍的人帶來麻煩而已。
  
  「一夫、翔太,回家囉。」不遠處,一位年輕的母親叫喚道。
  
  「是!哥哥再見,狗狗拜拜!」兩個小孩一蹦一跳,跟著母親走了。
  
  小狗又跑回張馳身邊,爪子搭在他的膝蓋上,用力地搖著尾巴。
  
  張馳無言地抱起它,摟緊在懷裡。
  
  「真是傻瓜。」為了一條狗,弄得自己無處可歸。森英明知道自己討厭任性的小鬼,可卻無法置之不理。
  
  他大步走過去,張馳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一見是森英,立即站起來想要走。
  
  「小馳,站住!」森英叫道,沒想到張馳反而走得更快。
  
  「嘖,我知道了,我讓它住下。」森英說道,聲音不大,但因為周圍很安靜,所以聽起來格外清楚。
  
  「……真的?」張馳站在樹下,回頭看著森英。
  
  「直到找到領養人為止,」森英乾咳一聲說道,「你要負責看住它,不讓它破壞傢俱、到處拉尿,還有,要每天幫它洗澡……」
  
  「好!」張馳綻開笑容,陰鬱一掃而光,「我一定會努力教它聽話的!」
  
  「哼,回去了。」森英突然轉身,走向奔馳跑車。
  
  「是!但是給它取什麼名字好?」
  
  「你不要得寸進尺,狗就是狗,要什麼名字,取了就丟不掉了。」
  
  「不如叫小黃吧?或者阿旺?汪汪?」
  
  「你要每次開口都學狗叫嗎?」
  
  「可是叫汪汪很順口啊,汪!」
  
  「路易。」
  
  「欸?」張馳坐進車裡,看著正在啟動車子的森英。
  
  「就叫路易。」森英說完,便不再看他,專心開車了。
  
  「路易!很好聽呢。」張馳笑著,對懷裡的路易說道,「你一定好好感激這位先生哦,路易,他是命名之父,呵呵。」
  
  張馳回到森英的家以後,不但鬥志高昂地重新給狗洗了澡,吹乾,又把客廳沙發上的水漬清理乾淨,接著又清掃起地毯上的青花瓷碎片。
  
  不知道要賠多少錢,張馳哀歎地想,路易在他腳邊轉來轉去,很活躍的樣子。
  
  「路易,小心紮腳,乖啦,你擋住我的視線了……」
  
  因為蹲在地板上清掃,路易跳起來要和他玩,張馳一手擋著它的腦袋,一手拿著掃帚,把碎片弄進簸箕裡,忙得不可開交。
  
  「你就不能把它關起來嗎?」森英站在瓦斯爐前,在將近七分熟的牛排裡,撒上新鮮的迷迭香,一股混著紅酒、胡椒的牛排香味,立刻散發在空氣裡。
  
  「好香!」聞到陣陣香氣的張馳和路易,都把頭抬起來,兩眼放光地看向他。
  
  「快點收拾好,可以吃飯了。」森英說道,瞥了一眼小鬼加小狗的組合,歎氣。
  
  晚餐還是由他來做,張馳只要負責打掃就好,不過森英已經很久沒下廚了,一是工作繁忙,二是龜山總會在他開口前,就做好一切。
  
  就算哪天心血來潮,自己動手做飯,也沒有可以和他共享的人,森英沒法忘記,一開始是懷著想讓母親高興的心情,才跟著龜山學做飯的。
  
  身為著名鋼琴演奏家的母親伊蓮娜?杜蘭德,和父親森英俊行分居以後,一直當著「空中飛人「,奔波在歐洲各國間,舉辦演奏會。
  
  母親不但年輕漂亮,而且性格奔放,引來不少爭議,可森英一直相信著母親,認為父母只是工作太忙,才暫時分居的。
  
  和大部分演奏家一樣,母親很愛惜她的手指,而且堅決不碰廚房刀具,或者是洗刷餐盤,這些她認為有損手部的事情。
  
  因此森英一次也沒吃過母親為他準備的食物,但是他卻很想為母親做飯,以撫慰她東奔西走的辛勞。
  
  有一天,他知道母親要提早回家,便烘培了最新學會的巧克力蛋糕,還把燈關掉,想給母親一個驚喜,哪知母親竟然帶著一個男人回來,兩人在玄關就親熱起來,森英打開燈,母親一臉尷尬,「禎司,我以為你不在……」
  
  森英羞惱成怒,指責媽媽不該這樣背叛父親!
  
  他當晚就買了機票,飛回日本京都,想和父親一起住,但是父親不在家,到畫廊去找他,卻從門縫裡望見,父親和一位裸體女模特兒,緊緊纏在一起,互相傾訴著愛慕之情。
  
  多麼可恥的一幕,原來父母分居,不是他們忙於各自的事業,而是雙雙出軌!
  
  既然如此,當初為什麼還要結婚?還生下他?難道他只是一時衝動的產物?
  
  森英痛苦得心像被挖空一樣,很長一段日子,他都無法相信任何人,封閉在小小的素描本裡,畫著各種各樣的服裝。
  
  第二年,母親就把十二歲的他,送進比利時的安特衛普皇家藝術學院,父母可能是感到愧疚,都躲著不見他,直到離婚前夕,兩人才各自見他一面。
  
  父母只是拚命說對方的壞話,一味指責對方懶散、高傲等等缺點,卻閉口不談自己的不忠行為,還希望森英能夠諒解他們的苦衷。
  
  這讓森英心灰意冷,索性也就看開了,人和人之間不過如此,就算是通過婚禮,宣誓恩愛一輩子的夫妻,也會變成敵人。與其信任,然後被出賣、背叛,還不如一開始就只有遊戲。
  
  森英自十七歲和一個學弟上床後,就發現自己只愛男人,知道自己不會和女人結婚後,他大鬆了一口氣。
  
  可現在,他又在準備晚餐,為一個被錯認為男妓的外國少年。
  
  不,我不是為了他才這麼做的。森英很快否認心中的想法,只不過想吃鮮嫩多汁的牛排罷了。
  
  「要我幫忙嗎?」張馳突然湊過頭來,額頭上都是汗,頭髮也濕漉漉的。
  
  「髒死了,吃完飯,就去洗澡!」森英硬邦邦地說道,卻依然把牛排切好,淋上用黃油和香料做的醬汁後,才盛出來,遞給張馳。
  
  「森英,我可以去洗澡了嗎?」清理乾淨廚房、也給森英泡好紅茶,張馳沒有其它事情可做,他想上樓休息。
  
  「要叫主人。」森英坐在沙發裡,喝著紅茶,閱讀著一本時裝雜誌。
  
  玩了一天的路易已經睡下,在張馳幫它做的紙板窩裡。
  
  「豬人,我可以……好吧,主人,可是很怪啊,都什麼時代了?」看到森英陰冷的臉色,張馳只好改口道。
  
  「真那麼不爽,當初就別答應做管家。」森英冰冷地盯著他,「你已經連累龜山倒賠我兩年的薪資了。」
  
  「啊——什麼?!」
  
  「你不會以為那只青花瓷瓶是贗品吧?」
  
  「是、是是是……真貨嗎?」張馳的父親從事圖書校對、排版工作,偶爾也會出版一些藝術品鑒賞的書,他雖然看不懂,但也知道青花瓷是很名貴的瓷器。
  
  「當然,我從拍賣會上買來的,你要看收據嗎?」
  
  「不、不用……我、我會想辦法賠給你……」張馳嚇得面無人色,這該怎麼辦?父母的薪資也付不起啊!要是被他們知道,自己肯定被狠削一頓!
  
  「把你賣掉,都不夠賠。」森英放下雜誌,注視著他,「還是說,你打算在床上賠給我?」
  
  「你……!」張馳臉色很難看,攥緊的拳頭也在發抖,因為路易的出現,他都忘記森英是什麼樣的人了!
  
  「哼,好在我是個寬宏大量的主人,這次就算了。」森英不冷不熱地說,收回危險的視線,繼續看著雜誌,「沒什麼事,別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的,你很礙眼。」
  
  咚咚咚!張馳奔回二樓,接著,砰的把門關上了。
  
  「嘖。」森英放下根本沒看進去的雜誌,頭靠在沙發上,心情很煩躁。一邊厭惡自己拿張馳出氣的幼稚行為,一邊又沒辦法平靜下來……
  
  童年的寂寞、父母的出軌和張馳沒有任何關係,為什麼自己要把兩件事聯繫在一起思考?難道他對張馳有什麼期待嗎?
  
  嗤,怎麼可能?小孩和狗,他都討厭至極!
  
  張馳關上門後,直衝浴室,他亟需用冷水來清醒頭腦,太可惡了!森英禎司!為什麼非要提起那件事情?!
  
  好不容易才接近一點的……就像普通朋友那樣相處……!
  
  什麼?和森英交朋友?怎麼可能!
  
  張馳使勁甩著腦袋,排開這種可笑的想法。他是很喜歡結交朋友,而且不論男女都談得來,但不代表可以和森英這種毒舌又變態的男人交往。
  
  張馳脫光衣服,跳進半冷不熱的浴缸裡,看著水柱嘩嘩衝下來,不知怎麼就哭了。
  
  ……在外面抱著路易,漫無目的地到處亂轉的時候,真的很害怕,他長這麼大,說不上安分守己,但至少沒蹺家過,更別說跑來東京這種完全陌生的地方,離家出走。
  
  看著家家戶戶的燈亮起,沙沙的炒菜聲、小孩的笑鬧聲,都讓他好想回家。
  
  當森英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是因為不好意思才逃走的,不是不想回去,甚至很高興森英來接自己。
  
  怎麼這樣輕易就原諒他了呢?明明相處沒多久……?!
  
  「不如回去吧。」張馳自言自語,可是又很擔心林初,至少要見上一面吧?他可愛的小初……
  
  張馳煩惱得直撓腦袋,在熱騰騰的浴缸裡泡了很久,才裹著一塊浴巾回到房間,感覺兩腳都軟綿綿的,很渴,想喝點涼快的東西。
  
  砰。
  
  隔壁傳來關門的聲音,森英大概回房間了,張馳套上一件下擺很長的棉質汗衫,穿上藍色平角內褲,頭髮都沒擦乾,就打開門,悄悄溜出房間。
  
  客廳的燈已經關掉,只有廚房那裡亮著一盞壁燈,路易看到張馳下樓,很高興地搖著尾巴,撲向他。
  
  「噓!乖乖睡覺啦。」張馳搔了搔它圓乎乎的腦袋,轉身走向冰箱,拉開櫃門,裡面有整整一排可樂、雪碧,還有一瓶白蘭地。
  
  看到可樂的時候,張馳不由一愣,住進這裡的第一天,他就看過冰箱,裡面只有鮮搾果汁、蔬菜汁、礦泉水和各種酒,森英似乎不愛喝碳酸飲料。
  
  怎麼沒有可樂?張馳還這樣抱怨過。
  
  森英其實是喜歡喝可樂的吧。張馳看著一罐罐冰鎮可樂,猜想道。
  
  伸手去拿可樂的時候,張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瓶軒尼詩白蘭地上。
  
  弧線型雕花的水晶瓶子,看起來非常奢華,是森英從拍賣網上買回來的,好像是非常昂貴的酒。
  
  張馳好奇地拿起酒瓶端詳著,瓶塞是球狀水晶,晶瑩剔透,更襯托出裡面金黃色的液體光澤迷人。
  
  拔下瓶塞,一股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讓人聯想到花卉、甘草、和糖漬水果之類甜美的東西。
  
  張馳很想嘗一口,但是森英不准他喝酒,把他當成小孩看,一想到森英說他「笨手笨腳」、「很礙眼」,張馳就火冒三丈!
  
  「哼,趾高氣揚的,你就很了不起嗎?!」張馳忿忿不平地罵著,就把白蘭地抱在懷裡,再拿上一個馬克杯,回二樓去了。
  
  森英一邊戴著藍芽耳機和助手通電話,一邊瀏覽電子郵件,大部分是宴會、商務會議的邀請函,交給助手回復即可,他只看加急的信件。
  
  ——咚!
  
  森英剛發送完一封郵件,隔壁房間就傳來很大的響聲,像是什麼東西砸在地板上了。
  
  又搞什麼?森英皺起眉頭,摘下耳機,站起來,走出臥室。
  
  來到張馳的房門外,森英抬手敲門,但是裡面卻傳出類似痛苦的呻吟。
  
  「小馳?!」森英一驚!心急地推門進去,卻看到張馳像只蝦一樣地蜷縮在床沿上,空掉的白蘭地酒瓶掉在地上,房間裡瀰漫著一股子酒氣。
  
  張馳的上衣高高撩起,右手伸在內褲裡面,正在自慰。
  
  他看到森英,先是一臉的驚愕,然後很快拉過身旁的被子,把自己裹住。
  
  「混蛋!你進來怎麼不敲門?!」張馳沙啞地吼道。
  
  五分鐘前,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身體越來越熱,紊亂的呼吸也讓腦袋變得不清醒,在心裡絮絮叨叨罵著森英混蛋、變態,分身卻變硬了……!
  
  張馳躺在床沿摩擦著大腿,最後忍無可忍地伸進腿間去撫弄,可是笨拙的手指怎麼套弄,都無法讓自己達到高潮,越來越焦躁的情況下,他的動作幅度逐漸變大,一腳踢飛酒瓶,掉在地上。
  
  可就是這麼大的動靜,也沒引起張馳的注意,只顧著移動著右手……
  
  「我敲了,是你沒有聽見。」森英只是怔了一瞬就恢復成常態,平靜地說話,走進來,關上門。
  
  「那你現在看見了?可以滾了吧?!」張馳漲紅了臉,往裡縮了縮,什麼慾望都被森英嚇沒了!
  
  「你把酒都喝了?」森英掃一眼水晶酒瓶,眉頭緊皺,用一種看醉鬼的眼神,望著他。
  
  張馳很心虛,說不出話,可是看到森英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就讓他更火大!乾脆掀開被子,彈坐起身!
  
  「是啊,我都喝了……怎麼樣?!大不了用身體賠給你嘛!嗝!「張馳打了一個響嗝,平時不敢、也絕不會做的事情,現在藉著酒勁輕鬆就能辦到。
  
  森英走到床邊,低頭看著面紅耳赤、張牙舞爪的張馳。
  
  「怎麼了?你不是一直很想抱我嗎?現在,我讓你上!」張馳褐色的眼睛氤氳著,挑釁道。還抬起貓兒一般柔軟的身體,主動解著森英的皮帶。
  
  森英的表情瞬間僵硬,然後扳開張馳的手,一言不發地把他帶下床。
  
  「你幹嘛?」被森英強行拖進浴室,張馳困惑不已地望著他。
  
  森英一手拽住他的胳膊,一手打開冷水龍頭,二話不說,就把他的頭按進洗手池裡。
  
  「——嗚!咳咳!放手!」冷水猛地灌進鼻子、嘴巴、喉嚨,感覺會被淹死,張馳混亂的神智一下清醒了,只是皮膚依然泛出不自然的潮紅。
  
  「清醒了麼?酒鬼。」森英把他拉出嘩嘩作響的水盆,低聲問道。
  
  「你這個虐待狂!王八蛋!」張馳暴跳如雷!
  
  森英卻凝視著他,拉近他的腦袋,狠狠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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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森英狂暴地吮吸著張馳柔軟的嘴唇,品嚐著他甜美的味道,唇內被席捲的感受,讓張馳的牙關一個勁打顫,一鬆開戒備,森英的舌頭便侵入進來。
  
  「唔……!」舌頭激烈地交纏、攪動,交換著彼此的唾液,張馳很快就站立不住,雙手抓住森英的西裝袖子,身上的汗衫被森英的大手撩起,露出一副淺麥色的、肌肉勻稱的少年軀體。
  
  森英退出舌頭的時候,故意舔著他的嘴唇,簡直就像是回味一般,這舉動讓張馳的脖子都紅透了,低下頭,不語。
  
  「把手拿開。」森英低聲催促道,張馳兩手摀住腿間羞恥的部位,身體僵硬得就像閉起的貝殼,才一個吻而已,就已經……!
  
  「不……」
  
  「你不是想做嗎?」森英的大手撫摸著張馳的腰部,來到前面,輕握住他的手腕。
  
  「可是……」張馳搖頭,剛才是酒精作祟,才會那麼不知廉恥地勾引森英,他可沒忘記被森英擁抱的時候,有多麼痛。
  
  「怎麼了?」
  
  「你……那樣……會痛……可不可以別進來?」張馳含糊不清的說,雖然是很自私的想法,但那是沒辦法的。
  
  儘管張馳說的斷斷續續,森英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初體驗的時候,確實讓張馳吃足苦頭,所以他才會感到害怕。
  
  「這我恐怕做不到,但我可以保證,不再弄疼你。」那一次,以為張馳是俱樂部裡的男妓,才會不知節制地與他發生關係,如果知道弄錯了,森英碰都不會碰他一下。
  
  森英親吻著張馳溫暖的脖子,舔著從髮梢滑下來的水珠,張馳發出低低的呻吟,隨即咬住嘴巴,把頭轉向一邊。
  
  森英把他的反應視作默認,抱起他的身體,讓他坐在大理石洗手台上。
  
  「等、等一下!」膝蓋被左右拉開,張馳慌張地道。
  
  「不想等。」森英說著,強行撬開張馳的大腿,直接握住他的分身,緩緩揉搓著。
  
  受到刺激,張馳「啊」地大叫出來,小腿難耐地踢動著……
  
  「森、森英……不……」
  
  「你可以先出來一次。」森英一邊活動著手指,一邊吻著張馳纖瘦的肩胛,啃咬著,留下淡紅色的痕跡。
  
  「不、不行……嗚……」張馳在森英激烈地愛撫下,體內熱流猛竄,很想釋放,但是身體變得很怪,就像缺乏某種臨界點的刺激一樣,遲遲不達頂峰,儘管分泌的愛液,已經弄濕了森英的手指。
  
  是因為喝醉的關係?森英想到。一般來說,喝酒後做愛會延長性交的時間。因為酒精不但有促進勃起的功效,還能抑制和麻痺中樞神經中,分管射精神經的興奮。
  
  張馳一口氣灌下大半瓶白蘭地,平時又不會喝酒,所以反應特別大吧。
  
  畢竟,這樣高純度的烈酒對張馳來說,實在是太強勁了。高漲的慾望在體內燃燒著,卻得不到滿足,折騰得張馳直掉眼淚。
  
  「不要緊,我會全部喝下去的。」森英安慰似地吻著張馳赤紅的眼角,低語道。
  
  「什麼……啊!」張馳沒明白他的話,只見森英單膝跪下,竟然張開嘴巴,含入他濕透的分身。
  
  「不要……!」張馳不禁立起膝蓋,但是森英牢牢固定住他的大腿,讓他動彈不得。
  
  「夠了……啊……!」
  
  嘴唇和舌尖靈巧地活動著,時深時淺地愛撫,張馳急驟熱脹的分身,已到了隨時迸發的程度。他緊抓著森英的肩膀,哭泣著想要推開他,卻因為森英深邃灼熱的藍眸中包含的露骨慾望,一下子迸射而出!
  
  森英不慌不忙地吞下全部的東西,用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擦了擦濕潤的嘴角。
  
  「你、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張馳驚詫地瞪著他。
  
  「你不也做過嗎?」森英寵溺地道,「這裡似乎也想要。」
  
  「啊!」指尖突然沒入窄穴的詭異感受,讓張馳倒抽一口氣,戰戰兢兢地想著真要做嗎?
  
  「我會先舔濕這裡的,你不用擔心。」
  
  「什、什麼?」張馳舌頭打結地道。
  
  「我是說,會用手指分開這裡,然後用舌頭舔弄,你會很舒服的。」森英說著露骨的話。
  
  張馳羞恥得想大叫「不要這樣」,但森英僅僅是用指尖摩擦著內部,就讓他身體再度燃燒起來。
  
  「沒有異議吧?」森英說著,抽出指頭。
  
  「只要……不痛的話……」張馳對上次的疼痛記憶猶新,不得不妥協。
  
  「你果然好色。」明明是森英提出的選項,此刻他卻語帶苛責地道。
  
  「還、還不是你……哇?!」臀部被突然拉出檯面,懸空著,張馳反射性地雙手抓著洗手台邊緣,保持平衡。
  
  「我會好好滿足你的。」森英漂亮的手指,扳開張馳微微抖動的臀肌,滾燙的舌頭便描繪著那裡的形狀。
  
  「啊……不……嗯……」張馳下意識的抵抗,柔韌的舌頭便執意地叩開密徑,舔著熾熱的內側。
  
  「太緊了,放鬆一點。」森英開口道,熱氣傾吐入敏感的窄穴,讓張馳渾身猛一顫慄,分身又變得濕答答的。
  
  「你真的很喜歡我弄這裡,舒服吧?」森英壞心眼地道。
  
  「沒、沒有……啊……」張馳想要駁斥,但是森英的舌頭又動起來,好像泥鰍一樣滑動,深入因為酒精而發紅的狹窄通道,還故意發出吱喳的聲音。
  
  「不要了……裡面……要燒起來……啊啊……!」因為舒服過了頭,整個人都變得不正常,腰要融化掉了,張馳抑制不住地呻吟,連口水都流出來。
  
  「這麼棒?那試試這個吧。」
  
  森英放下張馳的腿,讓他背對著自己,趴在洗手台上。
  
  「……什麼?」
  
  張馳的眼睛裡浮著一層淚霧,就算對著鏡子,也看不清森英的表情。
  
  灼熱的物體抵在甜蜜緊窒的入口,察覺到森英的意圖,張馳頓時驚恐的想逃,但是被夾在狹窄的空間裡,他連轉身也辦不到。
  
  「等一下……啊啊啊!」腰被抓住,往後拉的同時,熱物也強硬地插入進來,黏膜被迫撐開,緊裹住森英的巨物。
  
  「痛……會壞掉……嗚嗚……!」已經吞入很深了,森英卻還再往裡頂,這種邪靡的感受,讓張馳哭叫著。
  
  「怎麼會,都沒有流血。」森英輕柔地說著,無視張馳想要停下來的意思,開始律動起強悍的腰部,狠戾地衝撞那滾燙的甬道。張馳連叫都叫不出來,只能不住地晃動,伴隨著激烈貫穿的痛楚,是清晰而激越的快感,銷魂蝕骨地吞沒著他。
  
  「……唔……啊!」就連胸前的蓓蕾,碰到冰冷的大理石檯面,都讓他湧起一陣酥麻,不覺抽縮體內。
  
  「……別夾得那麼緊。」森英嘶啞的聲音裡,失去了往常的冷靜,他兩手穿過張馳的膝下,把他整個抱起來,那激烈衝刺著的昂揚也退了出來。
  
  「森、森英……!」突然懸空,讓張馳既害怕,又覺得不滿足,下半身微微顫抖。
  
  「放鬆,馬上給你。」森英坐在白色抽水馬桶上,以握住張馳膝蓋內側的姿勢,慢慢放下他。
  
  「——啊啊!要出來了……啊!」在巨大熱物重新頂入的瞬間,張馳忍不住地率先達到高潮。森英運用手臂的力量,把他托高拉離自己,繼而又殘酷熱情地深深撞入他的體內,攪動著深處的黏膜,劇烈摩擦的身體發出悶響。
  
  「裡面……好棒……啊啊!」張馳說著清醒時候絕不會說的話,完全沉醉在激昂的性愛之中。
  
  當午後的陽光照射到床頭的時候,張馳知道自己該起床了,可是腰好疼,屁股後面也是……
  
  「要起來了嗎?」森英端著午餐,對張馳來說,也是早餐的托盤,走進房間。
  
  「……!」張馳還沒開口,臉就先紅了。
  
  「在床上吃也沒關係。」森英把托盤放在床頭櫃上,「是牛奶和蛋糕。」
  
  「我不餓,你出去。」張馳裹緊被子,把自己密實地包住。
  
  「還在不好意思?」森英淡淡地道,「因為做得太爽,而忍不住失禁這種事情?」
  
  昨天做到最後,兩人在浴缸裡又翻雲覆雨了一番,張馳一邊悲鳴著「森英、不要了,已經出不來了」,一邊失禁了,那個場面實在可笑又可愛到不行。
  
  「住嘴!變態!」張馳在被窩裡吼叫道。
  
  「我不是說過,你有這方面的特質,既然覺得舒服,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森英在床邊坐下,注視著隆起的被窩。
  
  「我和你這個只會用下半身思考的禽獸不同!」張馳忍無可忍,探出頭罵道。同樣激烈了一晚,森英不但沒事,還神清氣爽,簡直不是人!
  
  「是嗎?難得我想體諒你一下。」森英鬆開紅色襯衫上的領帶。
  
  「……你你你你又要幹嘛?!」
  
  「看你的樣子,再做一次也不會死。」森英一點點靠近。
  
  張馳拚命地縮向床頭,「不要!你別過來!」
  
  張馳的慘叫聲引來路易,它「哈哈」地張開著嘴巴,把毛茸茸的爪子搭在床沿上,好奇地看著他們。
  
  「路易,快來救我!」
  
  「笨狗,走開。」森英正要趕走它,手機響了,一臉不耐煩地接聽,是工作室打來的。「嗯……是這樣沒錯,馬甲的面料選銀色真絲……」他看了一眼張馳,走出臥室。
  
  「得救了。」張馳把路易抱上床,撫摸著它的腦袋,森英的工作一直很忙的樣子,但是今天好像沒去上班。「難道是為了照顧我,才特意留下的?」
  
  雖然覺得不可能,可是張馳覺得心裡暖暖的。
  
  「我一定是哪裡不對勁……路易。」張馳對著路易嘟噥道。
  
  森英結束長長的通話,回到張馳的房間時,看到一人一狗無比親密地攬在一起,已經睡著了。
  
  森英無奈的一笑,伸手撫摸張馳的額頭,俯身親吻,「……要夢到我哦,小馳。」
  
  「讓它坐後面。」
  
  今天要帶路易去寵物醫院,森英從地下一樓的車庫,開出一輛銀白色的豐田巡洋艦,是高級四驅越野車。
  
  「太誇張了吧!」把那麼小的狗放在後座沒有必要,又不是大型犬。
  
  而且那個車庫也太驚人了,從左到右一共七輛車,從奔馳到法拉利,全都是售價超過數百萬元的高級進口車。
  
  「少囉唆!它的毛會飛到我衣服上。」
  
  這兩天,張馳總是抱著路易不放,同吃同睡的,根本沒有森英插手的餘地。
  
  「好吧。」張馳雖然捨不得,但還是聽從「主人」的吩咐,把路易抱到寬敞的後座,然後自己也想坐進去。
  
  「你當我是司機嗎?」森英不悅地道。
  
  「沒……我怎麼敢。」張馳不知道森英在生什麼氣,龜山管家的薪資都快給他扣完了,只好順從地爬到副駕駛席坐下。
  
  「安全帶。」森英伸手過來,幫張馳扣好。
  
  「你要乖乖的哦。」張馳回頭看路易,路易黑溜溜的眼睛,熱情地望著他。
  
  寵物醫院在四個街區外,因為森英事先有預約的關係,他們一到,就被安排就診。
  
  三層樓高的醫院設施完善,還分內科、外科,和普通醫院一樣,男醫生穿著潔淨的白袍,女護士穿著養眼的粉色制服,只是在外面長椅上等候的病患,都是由主人帶來的貓貓狗狗,還有倉鼠、蜥蜴、蜘蛛等,光是看著,就覺得十分熱鬧。
  
  「品種是拉布拉多。」戴著大口罩的醫生仔細地檢查完路易,對森英說道。
  
  「什麼?」
  
  「是獵犬,也是很受歡迎的家庭犬,性格溫順、聰明聽話,很容易訓練,不知道您有沒有看過《可魯》,就是這一種犬。」
  
  「哦,因為是他撿的,我還以為是普通的狗。」森英看著撫摸著路易腦袋的張馳。
  
  「您住的那一帶大多是高級公寓,不准養狗,所以即便是違法,還是會有人把狗丟出來吧。」醫生有點司空見慣地道。
  
  不少人在寵物商店看到可愛的小貓小狗,一時衝動就買下,可是它們製造的麻煩也不少,比如狗會吠,亂拉尿,被房東警告,到最後只能狠心拋棄吧。
  
  「是不是要注射疫苗?」
  
  「嗯,今天是體檢,請一周後來注射,它大約只有兩個月大。」醫生說道,「我會讓護士辦好健康保險證的。」
  
  「嗯,麻煩了。」
  
  森英把醫生說的話,翻譯給張馳聽,張馳哇哇地叫道,「啊!是導盲犬啊!好棒!」更用力抱緊路易了。
  
  健康保險證上主人一欄裡寫著「森英禎司」,張馳看到他毫不猶豫地寫下自己的名字和聯繫電話,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很高興。
  
  也就是說,森英接納路易為家庭的一員了吧?雖然他嘴巴很壞,卻沒有真的為難一條狗,今天早上,他發現狗碗空了,還幫它倒上狗糧呢。
  
  辦完這些事情,已接近中午十一點。隔壁是一家大型寵物用品商店,既然出來了,森英就打算給路易買一張狗床,用紙箱做窩一點都不符合他的美學。
  
  推開玻璃門,張馳立刻被琳琅滿目的商品吸引住了,近百坪大的店舖裡,寵物的糧食、用具、玩具、廁所、服裝一應俱全。而且都是非常可愛的樣式,讓人愛不釋手。
  
  據說日本家庭寵物的數量,已經超過十四歲以下的兒童,從寵物店的規模來看,確實如此。
  
  在店員慇勤的介紹下,森英買了一個白色木製小屋,上面寫著「DogHouse」,可以放在花園裡,還有一個米黃色內膽塞滿天鵝絨的寵物沙發。
  
  張馳到一旁挑選食物,一整面架子上擺滿各種口味的狗餅乾、狗咬膠(注),他挑選了四袋添加有蔬菜的幼犬零食,然後又買了一袋皇家幼犬糧。
  
  逛到另一邊的時候,張馳驚訝的發現不少新奇的玩意,像寵物尿片、防丟失的發光項圈,還有汽車內用的安全帶。
  
  「這個不錯,拿一條。」森英站在張馳背後,看著他手裡的小型犬用安全帶說道。
  
  「嗯,來,路易,試試看。」張馳把紅色帶白點的安全帶,套在路易的胸口,後面有個搭扣,可以繫在車裡的安全帶上。
  
  「多買點玩具,」森英又說道,「我可不想它咬爛家裡的沙發。」
  
  「好,那邊有會發聲的七彩麻球。」張馳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在寵物商店裡興奮得直打轉。
  
  「嗯。你去那邊看吧。」森英點頭,他想去外面抽根煙,手機突然響了,一看號碼,是龍野千秋。
  
  「喂,什麼事?」
  
  「該我問你吧?是你留言給經紀人,說有事找我。」
  
  「嗯,我只是想問一下,林初什麼時候來日本?」
  
  「我說過了,他是我的,你想都別想!」
  
  「你誤會了,我沒打算和你搶,你回答我就是。」
  
  「……下週五,你到底想幹什麼?」
  
  「沒什麼,一點小事情,等他回來之後,我們再約時間見個面。」森英說完,就想掛電話。
  
  「喂喂,究竟什麼事啊?神秘兮兮的。嗯?電話裡是什麼聲音?狗叫?你在哪裡?」
  
  「寵物店。」
  
  「——你養寵物了?!」龍野驚愕地叫道。
  
  「嗯。」森英突然低聲一笑,「還是兩隻。」
  
  「你到底怎麼了?股票大跌?還是助手跳槽?……」
  
  不等龍野說完,森英就闔上手機,因為張馳走過來了。
  
  「那邊有很可愛的寵物蛋糕,有迪斯尼城堡的樣子呢!」張馳像發現新大陸一般,興奮不已,路易也在直搖尾巴。
  
  「是麼?過去看看。」森英自然地一扶張馳的後腰,兩人一起走向蛋糕櫃檯。
  
  轉眼,已是八月末,艷黃的美人蕉、火紅的九重葛,在清晨的花園裡爭奇鬥艷,張馳拿著一條塑料水管,往白磚壘起的花壇裡澆水,這是管家要做的事情之一。
  
  更早一點的時候,父母打電話來,說林初有到家裡來找他,張馳聽到真是又驚又喜,但是林初還沒把沙發坐熱,那些媒體記者們就追來了。
  
  四名保鏢火速帶他離開,林初在上車前,對張媽媽說,「過兩天我就去東京了,我會去找小馳的。」
  
  多麼動聽的話啊,張馳大受鼓舞,心情好得不得了。
  
  扳扳指頭算口子,離開學還剩七天,如果實在來不及,父母就算有微詞,也會幫他向學校請幾天假的。
  
  不知道森英向父母說了什麼,總之,他們非常喜歡他。
  
  尤其是媽媽,明明素未謀面,卻已經十分信任森英了,還說什麼「給您添麻煩了,這孩子就拜託給您了」這樣客氣的話。
  
  「其實是個大騙子!大色狼!」張馳對著花壇吐嘈道,路易十分歡快地跑過來,嘴裡叼著一隻棕色皮鞋。
  
  「哎呀!這不是森英的……?!」
  
  「我的什麼?」一身深灰色西裝的森英,突然出現在張馳背後。
  
  「哇嗄!」張馳嚇了一大跳,轉身想擋住路易,完全忘記手裡的水管,只見水花以極漂亮的弧度,直衝向森英的臉孔。
  
  森英伸手一擋,但還是濺濕一身。
  
  「對不起!」
  
  「你這臭小子!嗯……?這不是我的鞋子?」森英看到張馳背後的路易,正咬著手工製作的皮鞋玩耍呢!
  
  「啊啊!真是抱歉!是我的錯!」張馳連忙關掉水龍頭,去搶救鞋子。
  
  「絕不饒你。」森英扳過張馳的肩膀,一手扣緊他的下巴,吻住他。
  
  「唔……森……!」張馳抗拒無效,在過度激烈的法式熱吻下,身體內側湧起甜蜜而又酥麻的感受,他不禁面紅耳赤,心跳急驟。
  
  「有點不像是處罰呢。」森英放開張馳的時候,用手指按著自己濕潤的嘴唇,意有所指地道。
  
  「閉嘴!」張馳用力擦著唇瓣,羞惱地瞪著他。
  
  「森英少爺。」花園的入口處,傳來和悅的招呼聲。
  
  「龜山?」森英看到穿著黑色西裝,拎著行李袋的龜山又一,才想起來今天是他回來的日子。
  
  「管家先生?!」張馳跑過去,很高興看到龜山,但一想到剛才的親吻會不會被他看見,又緊張得不行。
  
  「這幾天辛苦你了,謝謝。」龜山說的是日文,張馳聽不懂,但從他和藹的笑臉裡,就知道說的一定是好話。
  
  「孫女沒事了嗎?」森英也走過去問道。
  
  「是的,托您的福,慶子的手術很成功,已經出院了,謝謝您送來的禮籃。」龜山由衷地感謝道。
  
  「沒什麼,我不是在電話裡說了嗎?你可以多住幾天。」
  
  「是,可我還是不放心少爺,您從來沒和別人一起住過,不過,要是知道您過得這樣開心,我一定不會這麼早出現的。」龜山微笑著說道。
  
  「你什麼時候也這麼多話了?」森英板起臉孔。
  
  「是,抱歉。」龜山笑著,知道森英只是不好意思。
  
  畢竟,他從沒有生活得這麼幸福過。
  
  龜山管家回來以後,張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道歉」,由他代班的時候,因為沒做過家務活,所以經常賠錢。
  
  森英很可惡,一點小事就要扣錢,比如茶葉沒泡開,浴巾沒迭整齊,沒稱呼他主人等等,一扣就要幾千日元。
  
  「扣薪資?」聽著張馳連比帶畫地說完,龜山顯得很意外。
  
  「是,對不起!」張馳說著蹩腳的英語,非常尷尬地鞠躬道歉。
  
  「沒有的事。」龜山笑著搖頭,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起來。
  
  「我太對不起您了!誇下海口,卻沒有把事情做好。」張馳卻認為龜山是好人,在安慰他。
  
  「不,我的工錢並沒有少,事實上,還多了兩倍的薪資。」龜山做出「Two」的手勢,語速極慢的解釋。
  
  「兩倍?你是說沒有扣錢?」張馳終於聽懂了。
  
  「是的,多謝你的幫忙,我今晚會準備非常豐盛的意大利料理,希望你喜歡。」龜山笑著說道,鞠躬,繼續去忙了。
  
  兩倍?!怎麼可能?張馳瞬間呆住。難道森英說扣錢,只是在耍他?惡劣的傢伙!
  
  張馳氣得直奔二樓,上午十點的鍾剛敲響過,森英昨晚有應酬,早上七點才回來的,還一身酒氣,洗完澡就睡下了。
  
  「森英禎司!你給我起來!」張馳很有氣勢地推開那扇房門,吼道。
  
  黑色窗簾拉著,冷氣開得很足,一片昏暗的室內,森英蓋著銀灰色的被子,一動不動。
  
  「不准睡!你給我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張馳衝到床邊。
  
  森英是趴著睡的,抱著枕頭,寬闊的肩膀赤裸著。
  
  「很吵……什麼事?」過了好一會兒,森英才睜開佈滿血絲的眼睛,暗啞地問道。
  
  「龜山管家說他的薪資有兩倍,你不是說已經扣完了嗎?!」
  
  「嗯,是扣完了。」森英似乎清醒一點了,慢條斯理地道。
  
  「那怎麼會……?」
  
  「一半是慰問金,他的孫女住院開刀,總要用錢吧?」
  
  「哦……」看不出森英還挺有人情味的,張馳覺得意外。
  
  「剩下一半是你自己掙回去的。」
  
  「我掙的?」張馳不記得自己有掙錢,反而把花瓶打碎了。
  
  「親吻十幾次,做了四次,加起來差不多有這些錢了。」森英坐起身,露出結實性感的腹部。
  
  「什、什麼?!」張馳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結巴地道。
  
  「你忘記了?在浴室裡做了兩次,在床上也做了兩次。」
  
  「那、那個是……!」張馳的腦袋亂成一團。
  
  「你想說那是兩情相悅,不是色情買賣嗎?」森英微微一笑。
  
  「誰和你兩情相悅?那天……是我腦子不對勁,而你是乘人之危!」
  
  「你真的不情願,我可以把錢拿回來。」森英臉色暗沉地道,一點都不像開玩笑。
  
  「你……!」
  
  「過來。」森英伸出手,抓住張馳的手腕。
  
  「幹嘛?!」
  
  「老實點,我就什麼都不做。」森英強行拉過他,把他壓倒在柔軟的床鋪上。
  
  「你到底想幹嘛?!啊!你裸睡?變態!」張馳的膝蓋碰到森英的雙腿,繼而低頭看去,赫然發現森英什麼都沒穿。
  
  「洗完澡就睡了,反正都是一樣的東西,你怕什麼?」
  
  「哪裡一樣了!?」那種怪物般的尺寸!張馳憤然地道。
  
  「呵,既然你主動談起錢,我正好有筆帳要和你算。」森英凝視著身下的張馳,「不過我現在很累,所以要睡覺,你再吵,我會想弄哭你。」
  
  「弄哭我……?」張馳眨了眨眼睛,反問道。
  
  「是啊,我現在沒什麼耐心,你會很痛的。」森英沉下腰,那可怕的東西就頂在張馳的大腿內側。
  
  「不要!」張馳反射性地叫道。
  
  「那就乖點,陪我睡會兒。」森英低頭,蜻蜓點水般地親吻著張馳的額頭、鼻尖、嘴唇,然後才躺下來。
  
  「一股酒臭味……醉鬼。」張馳咬了咬留有餘溫的唇瓣,咕噥道。
  
  森英卻收攏手臂,把他抱緊在懷裡,微微笑著,沉沉地睡著了。
  
  註:狗咬膠一般是木薯粉和肉類副產品加工成的狗玩具,可以增強犬類牙齒強度和清潔牙齒。
  
第八章
  
  咚咚。
  
  張馳拿著從天台收回來的床單,敲了敲森英臥室的門。
  
  「進來。」
  
  森英又是半夜才回來的,不過他今天已經起床,站在嵌入式衣櫃前,換著西裝。
  
  張馳從不知道原來男人的西裝可以有這麼多款式,父親的衣櫃裡只有五套,而且顏色款式都區別不大。
  
  而森英的衣櫃容量很大,或者說根本是一間小臥室,從西裝、襯衫、西褲,到擺在一旁櫃格裡的領帶、手錶、袖扣、襪子,整整齊齊,風格統一。
  
  森英的西裝,就算是同樣的灰色系,也能因為布料、織線、紋理的不同,分為好幾套,有銀灰、霧灰、駝灰、淺灰……單排扣、雙排扣、歐式、美式、英式,剪裁也不同。
  
  張馳很喜歡這樣的衣櫃,感覺隨便拿一套,森英都能穿上,而自家的衣櫃,雖然衣服也不少,但是好幾件衣服,張馳都沒穿過,因為不合適。
  
  媽媽總是在品牌專賣店降價的時候,瘋狂採購一些看起來不錯,卻不適合他的衣服,比如收腰的T恤衫,只有林初穿才顯得可愛。
  
  結果好幾件衣服只能掛在衣櫥裡,丟又捨不得,送給林初,他多半是謝絕的。
  
  「你在發什麼呆?」森英已經換上了一件輕便雅致的白色亞麻休閒西裝,黑色小V領針織衫,同色系長褲,清爽的感覺很適合今天燦爛的陽光。
  
  「沒什麼,你要出門?」張馳走向另一邊的儲物櫃,打開,把折迭整齊的床單和枕套放進去。
  
  「嗯,你晚上有事嗎?」森英繫好領帶,一邊佩戴著芝柏白金手錶,一邊問道。
  
  「我要去遛狗。」張馳說道,路易的活動量很大,所以要每天帶它出去。
  
  「讓龜山去吧,今天是週末,晚上有一場秀,我帶你去。」
  
  龍野千秋的演唱會服裝已經製作完畢,森英按照S*M公司的主意,會舉辦一場展示秀。
  
  到時,除了S*M公司的高層,還有時裝雜誌的記者出席。
  
  「秀?」
  
  「就是服裝Show,不過只是小型的,沒什麼客人,你不用拘謹。」森英看到張馳臉部一僵,就說道。
  
  「可是……我不懂那些設計什麼的,會很沒勁吧?」張馳委婉推托道,其實是擔心自己不懂口語,會給森英添麻煩。
  
  「T台秀也是一種表演,而且結束後,還有自助式派對,你不會無聊的。」森英請來女子小提琴樂隊、高級酒店的廚師、服務生助興,張馳不會悶的。
  
  「可是我沒有禮服。」張馳又想到一個拒絕的借口。
  
  「這個你不用擔心,下午會有人送來給你的,是為你量身訂做的。」森英彎腰繫上鞋帶。沒有說,這是他親手設計加裁剪的。
  
  「哎?」張馳吃驚地問,「我什麼時候量身了?」
  
  「設計師也是裁縫,」森英站直身體,一手搭在張馳穿著牛仔褲的腰部,「尺寸的事,我當然心裡有數。」
  
  「你這變態!」張馳驀然臉紅,想要逃走。
  
  「小馳。」森英卻從背後摟住他,不讓他走,故意在他耳邊低語道,「那個事情,你打算什麼時候兌現?」
  
  「那、那是你自說自話,我可沒答應!」
  
  森英說的「那個事情」,就是以身還債,那天森英睡醒以後,就和他說,「青花瓷瓶可以不算,但是,被路易咬壞的皮鞋要賠償。」
  
  張馳知道森英的鞋子都不便宜,可總不會貴過古董花瓶吧?一問來路,嚇得半天沒吭氣。
  
  原來是全世界僅有一雙的,「天才制鞋巨匠」菲格拉姆送給森英的開店禮物,做這雙鞋子的木製模具,還擺在巴黎服裝博物館裡展示,是價值不可估量的鞋子。
  
  張馳都絕望了,森英卻說不用他傾家蕩產,只要在他「有需要」的時候,張馳主動獻身就行了。
  
  也就是說,在張馳回國以前,必須當森英的床伴。
  
  張馳怎麼可能答應這種交易,可是也沒錢賠償鞋子,那只咬了一個洞的鞋子,已經送到外國進行修補了。
  
  「就這樣說定了。」但是,森英卻無視他的強烈反對,擅自決定了。
  
  不過,這兩天森英都很規矩,沒有過分親暱的舉動,所以張馳以為他只是在開玩笑,沒有當真。
  
  「你太霸道了!」只要想起來,張馳就很火大,拚命掙扎著,「放開我啦!」
  
  「有嗎?我不覺得。」森英伸手抬起張馳的下巴,低下頭。
  
  「嗯?」張馳反射性地閉上眼睛,屏息。
  
  「看,你也很配合我,不是嗎?」半晌,只傳來森英含笑的聲音,他並沒有親下來。
  
  「滾開啦!」張馳滿面羞紅,奮力掙脫,「那是條件反射。」
  
  「是麼?」森英看起來心情很好,毫不計較張馳的逃脫,還伸手揉了揉他額前的頭髮。
  
  時裝秀的發佈場地,是在森英的工作室,這是只供內部人員、S*M公司高層觀看的秀展,所以保全措施嚴密。
  
  張馳並不知道花園的棕櫚樹上,水泥圍牆上都安裝有隱蔽式的監控設備,且在地下一樓設有專門的保全室,只是他們的行事非常低調,所以很少和客人打照面。
  
  以至於張馳住這麼久,都沒見過一名身穿制服的保全。
  
  傍晚五點,離表演秀還有四個鐘頭,但是地下一樓的停車場裡,已經泊滿高級轎車,有些人不得不把車停到一條街外。
  
  大部分客人是模特兒,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們長相俊美,身材高挑,衣著時尚,他們進門看到在花園裡遛狗的張馳,紛紛投以好奇的目光,但誰都沒有打擾他,逕直穿過花壇,走進豪宅內。
  
  讓張馳印象深刻的一個青年,是外國人,大概不到二十歲,一頭淺金色的短髮,戴棕色墨鏡,單從鼻樑和面部輪廓,就知道他的長相十分英俊。
  
  他穿著很出眾,一件火紅耀眼的緊身襯衫,前兩顆扣子是解開的,下面是黑色休閒長褲,粗獷的金屬釘皮帶,有放蕩不羈的味道,但是格外吸引人。
  
  他是唯一一個沒有看張馳,或是院子裡的狗,直接走進屋裡的人。
  
  「張馳,原來你在這裡呀,請跟我上樓試禮服吧。」
  
  突然,一位盤著圓髮髻,塗著粉色唇膏的漂亮女人,笑盈盈地走出來,招呼著張馳。
  
  「哎?你是……?」張馳不解地看著她,路易則團團轉,嗅著她那雙起碼有八寸高的高跟鞋。
  
  「抱歉,忘了自己我介紹,我叫郭筱梅,是森英先生的助理設計師。」郭筱梅露出潔白的牙齒,「你的禮服已經做好了哦,剛才我上樓去找你,管家說你在遛狗。」
  
  張馳想起來,森英是說過會有人送禮服來,沒想到是美女設計師,不禁有點緊張,聽她的口音,似乎是香港人。
  
  「走吧,是很漂亮的衣服哦。」郭筱梅笑著說,一雙描著淺咖啡色眼影的眼睛,打量著張馳。
  
  「是,回家了,路易。」張馳牽著路易,跟在她身後,上樓了。
  
  「這是給我的?」
  
  張馳看著那套擺在床上的純黑色西裝,感覺好棒,像是國際電影節上才會有的衣服。
  
  「是,無尾小禮服,細羊毛布料加真絲布料,穿著會很舒服哦。」郭筱梅介紹道,「另外配件在這裡,蝴蝶領結、真絲袋巾、白金袖扣、以及漆皮鞋,我會幫你穿戴好的。」
  
  「哦……」
  
  張馳不懂時裝設計,但也看得出這件禮服做工精緻,像上衣口袋很貼身,用類似真皮的材料進行加工點綴,褲側還縫有裝飾用的黑色絲質條子。
  
  「這些都是森英先生親手做的哦,是他的一番心意。」郭筱梅微笑著說道。
  
  「什麼?」在這一瞬間,張馳以為郭筱梅知道他和森英之間的關係,臉都紅透了。
  
  「你是先生的好朋友吧?」郭筱梅問道。
  
  「啊?是吧。」
  
  「自從你住進來的那天起,我們工作室就一直在談論你哦。」郭筱梅愛八卦「老闆」的本性,開始一點點顯露出來。
  
  「哎?」
  
  「這麼可愛的男孩子,到底是先生的什麼人呢?」郭筱梅發現張馳很單純,忍不住想開他的玩笑。
  
  「我、我只是借住……」張馳臉紅紅地急於解釋,卻差點咬到舌頭。
  
  「我們知道啊,所以才好奇,森英先生他啊,從沒有讓任何人住進來過,我們都是早上九點上班,晚上十點下班的。」
  
  「一直到晚上十點?」張馳自動忽略那句「沒有讓任何人住進來過」,吃驚地問道。
  
  「嗯,工作室就是一個大家庭,雖然忙個不停,但也過得很充實、愉快,你別看森英先生一副冷酷的模樣,他很照顧我們。」
  
  「是嗎……?」把員工折騰到那麼晚,還叫照顧?
  
  「比起森英先生,我們的忙碌根本不算什麼。」郭筱梅似乎很崇拜森英,一臉誠摯地道,「他不但是品牌的締造者,也擔負著幾十家店的經營,一個人總攬全局,是非常辛苦的。」
  
  「可你不也是設計師嗎?」張馳問道。
  
  「我幾個月前還只是助理裁縫而已,多虧森英先生的教導和提拔。對了,我是香港人,工作室其它的助理來自世界各國,有意大利、美國、俄國、英國,還有坦桑尼亞人。」
  
  「哇!那一定熱鬧極了?」
  
  「是呀,有機會你一定要下來玩哦,你是老闆的寶貝,他們都很想認識你,可惜只有我會說中文,哈哈。」郭筱梅得意地道。
  
  「我——寶貝?!」張馳這一次,真的嚇到了。
  
  「是的,你自己不知道嗎?」郭筱梅瞇眼一笑,覺得張馳真是可愛極了。
  
  在工作室三樓設有專業的走秀場地,每當有新作品發佈的時候,工作室就會在這裡舉行一場時裝秀,貫徹「Grace」一向嚴謹的態度,見證每一件男裝的誕生。
  
  整個大廳非常寬敞,米色大理石地面,中央是直線型的黑色T台,木板表面塗著鮮亮的清漆,燈光一照,十分醒目、充滿動感。
  
  背景牆是從地面延伸到天花板的超大屏幕電視牆,現場直播走秀時模特兒的儀態,不時放大裁剪、衣袖、領帶等細節,讓人更清楚地知道森英的設計理念是什麼,以及他的靈感來源和品牌形象。
  
  「這裡哦。」
  
  郭筱梅帶著張馳來到秀場的時候,大部分客人已經入座,銀幕上播放著龍野千秋在美國舉辦演唱會時的錄像。
  
  「怎麼是他?!」看到那個耀眼奪目的傢伙,張馳一愣,很不爽。
  
  「你也認識龍野君?」郭筱梅微笑道。他們的座位在第一排,是白色木製折迭椅,左右兩側一共六排,大約六十個座位。
  
  張馳沒看過時裝秀,但可以感覺到這個規模並不小,男女賓客穿著光鮮的禮服,佩戴鑽飾,看起來優雅又彬彬有禮。
  
  「不認識。」張馳坐下,對面是坐的大多是中年男人,個個西裝筆挺,其中一位戴無邊框眼鏡的男人,特別年輕,他卻坐在第一位。
  
  「那你知道S*M公司嗎?」郭筱梅輕聲問道。
  
  「嗯。」娛樂報紙上天天寫,張馳當然知道,那是龍野所屬的演藝公司。
  
  「那位最年輕的先生,就是公司的大老闆佐賀裡見,才三十五歲哦,還是單身貴族。」郭筱梅顯得很興奮地道。
  
  「他確實很年輕。」張馳咋舌道,難怪氣勢凌人,說起來,挺像森英的。
  
  「在他旁邊的,都是公司的股東、還有演唱會監製。」郭筱梅按照座位介紹過去,然後是第二排,有明星、股東的女伴、時尚雜誌的記者等等。
  
  「這不是對內的發佈會嗎?」張馳忍不住問道,「為什麼要請記者來?還有娛樂公司的人?」
  
  「是對內的。記者是熟人,都是很有名氣的那種,在龍野君的演唱會舉辦前,是不會把新聞稿件發出去的。
  
  「這場秀嘛,也是S*M公司要求的,他們公司有模特兒部,算是帶他們的模特兒開闊一下眼界吧,不是每個人都能幫森英走秀的,這種機會很難得啊。」
  
  模特兒與設計師的關係,就相當於演員與導演,都是有等級的。最優秀的設計師擁有最出名的模特兒,新人想要出名,除了參加國際比賽,就要靠這種非常少有的,為頂級設計師走秀的機會。
  
  這次走秀的男模,有一半是S*M公司的。
  
  「等等,龍野的演唱會?」張馳吃驚地問,「森英為龍野千秋設計衣服?」
  
  「是啊。」郭筱梅說道,「他們是朋友,關係很好噢。」
  
  「什麼?!」張馳這才明白,剛才郭筱梅說「你也認識龍野」的意思,她以為森英有向他介紹過!
  
  「你要去哪裡?」看到張馳騰地站起來,郭筱梅忙拉住他。
  
  「我去找森英。」當然要問個清楚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森英先生在後台很忙,恐怕沒時間和你說話哦,晚點再去吧。」地獄般忙碌的時裝秀後台,張馳就算找到森英,也會被那種忙亂的場面震住,插不上話的。
  
  郭筱梅請他坐下,「秀快開始了哦。」
  
  話音剛落,T台的燈光開始轉換,紫色、紅色、橙黃,交織成夢幻的色彩,銀幕上打出大大的「Grace」,張馳眨了眨眼睛,徹底驚呆。
  
  那不是非常出名,在世界各大都市都有廣告的男裝品脾?此外,還經營著男士香水、皮包、眼鏡、運動手錶等等奢侈品的大製造商嗎?
  
  媽媽送給林初的衣服,也是Grace。
  
  森英說過自己是男裝設計師,但是,他沒有提到過牌子,張馳一直以為只是普通的品牌而已。
  
  沒想到是大名鼎鼎的——Grace。
  
  張馳目瞪口呆,盯著巨大的銀幕。
  
  「這次走秀的模特兒,還有從國外飛來的名模,超級帥哦。」郭筱梅熱心的介紹著。
  
  隨著一首鋼琴伴奏,曲調輕快的《Lovin'U》燈光聚焦成白色,觀眾席變得黑暗,而T台格外明亮,漆黑的地板熠熠奪目。
  
  一名穿著金銅色夾克、亮片皮革長褲的模特兒,從銀幕下的黑色門框踱步而出,讓人眼前一亮!
  
  全場立刻響起掌聲。男模表情冷峻,步伐瀟灑自如,短短十數步,就宣揚出一種離經叛道的味道。
  
  張馳看到銀幕上聚焦的男模面孔,認出是那個穿著紅色襯衫的外國青年,他拿掉墨鏡的樣子果然漂亮,頭髮梳攏在耳後,有中性天使般的美感。
  
  「這位是法國超級男模,安德烈?亞斯,十七歲,森英的御用模特兒。」郭筱梅說道。
  
  「才十七歲?」張馳驚詫地道。
  
  「大部分模特兒都很年輕啦,安德烈十四歲就出道了,十六歲就成了五大時裝周上的壓軸模特兒,非常有本事哦。」郭筱梅沒有說,安德烈一直在追求森英。
  
  「哦。」張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他無法觸及的世界。
  
  森英所在的時尚界奢麗多姿,九成顧客是社會名流,非常富有,那些男模特兒也長得很漂亮,身材又頎長,不是自己可以相比的。
  
  要不是因為誤會,他和森英沒有任何交集點吧?
  
  只是,張馳想不通的是,森英為什麼要隱瞞和龍野千秋的關係?
  
  他們明明是朋友,關係還非常好,森英卻說「偶然見過一次」,裝出一副不認識的樣子。
  
  為什麼?張馳很困惑,非常生氣,也很不安。
  
  也許,森英只是不想讓他破壞龍野和林初的感情,才這麼說的。
  
  或者,森英只是在敷衍他,畢竟,在酒店發生那種事情,傳出去不好,所以才勉強答應的。
  
  可要真的是這樣,自己就像個傻瓜一樣,相信著森英,被他耍得團團轉。
  
  張馳很難過,郭筱梅說什麼他都沒聽見,直到她一拉他的手臂,才回神過來,看著台上。
  
  十七名模特兒都走了出來,站在T台兩邊,第一個出場,也同樣是壓軸的安德烈,熱情地吻著森英的面頰,還挽著他的手,十指交握,一起走向觀眾。
  
  這時,掌聲都變得十分熱烈,越來越多人站著喝彩,郭筱梅也站起來,張馳卻沒有力氣動一下。
  
  時裝秀順利結束後,設在花園裡的自助酒會開始,端著美酒、精緻糕點的服務生在人群裡穿梭,雖然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但是杯光酒影,笑聲四起,非常熱鬧。
  
  換了一身黑色燕尾服的森英,身旁站著安德烈,在和S*M公司的股東們說話,安德烈應對自如,顯然早已見慣這種場面,一點都不像未成年的樣子。
  
  「安德烈穿的那件夾克尤其出色,放在演唱會上一定很耀眼。」一名股東稱讚著森英。
  
  「謝謝。」森英輕舉起雞尾酒杯。
  
  「我都迫不及待想看演唱會了,對了,安德烈,有沒有考慮過加入S*M公司?你的走秀也很精采。」一名中等身材的董事,開始糾纏安德烈。
  
  「那是森英先生的設計出色,大家都說,人要衣裝嘛。」安德烈燦然一笑,親密地攬住森英的肩膀。
  
  「哈哈,看樣子是挖不了牆角啦。」
  
  「他可是Grace的寶貝代言人啊,至少簽了五年約吧?怎麼肯下嫁S*M公司啊。」另一名女性股東笑道。
  
  「你們真的是非常合拍的一對哦,叫什麼來著,珠……?」
  
  「珠聯璧合。」佐賀裡見過來了,注視著森英。
  
  「是,沒錯,就是這個。」股東們笑著,舉起酒杯,向佐賀和森英敬酒。
  
  然後,安德烈又被幾個股東拉著,去和別人聊天了。
  
  「我沒想到你會來。」森英放下雞尾酒杯,說道。
  
  「呵,我花了那麼一大筆錢,當然要來驗貨。」佐賀裡見說話毫不客氣,直盯著森英的臉孔。
  
  「那麼,您還滿意嗎?」森英卻不怎麼介意,問道。
  
  「九成,我總覺得你把最好的衣服,設計在別人身上了。」
  
  「怎麼說?」
  
  「那邊的少年穿的禮服,是你設計的吧?」佐賀眼神銳利,有點嘲笑地道,「你的新寵?「
  
  「怎麼會,你想太多了。」森英一笑。
  
  「這裡可不是巴黎,你要是敢亂來,伯父會被你氣死的。」
  
  「所以,其實你是來說教的?裡見哥哥。」森英有點吊兒郎當地道。
  
  佐賀裡見是森英的表哥。只不過他們的關係從未曝光過,加上森英家族龐大,有好幾個分支,有時候,他們自己也弄不清到底有多少親戚。
  
  「我才沒閒工夫管你,是外公讓我來說,既然在日本,好歹回老家一趟。」
  
  「昨天,我已經給爺爺打過電話了,有時間會去探望一下。」森英輕聳肩膀說道,爺爺總是逼他結婚,想要抱孫子,所以他一直避而不見。
  
  「那就好,你的問題你自己解決,幹嘛老是我被他囉嗦。」佐賀裡見說完,一口氣喝完杯中的酒。
  
  酒會氣氛一流,客人們侃侃而談,張馳卻不得不站在樹底下發呆,因為他全都聽不懂。
  
  不但有日語、英語,還夾雜著法語、德語,最厲害的是,他們可以這邊說日語,下一句立刻接上其它語言,沒有一點障礙。
  
  森英工作室的其它員工,也來和張馳打招呼,就像郭筱梅介紹的,他們簡直就是聯合國,膚色、語言都不相同。
  
  雖然大家都在笑,但由於溝通無能,最後還是散開了。
  
  郭筱梅被一個熟人抓去聊天,喝了好多酒才回來,紅光滿面,她正要和張馳打招呼,安德烈突然插入進來,用英語問她,這男孩是什麼人?
  
  「森英先生的寶貝。」郭筱梅笑著答道。
  
  「我才是。」安德烈語帶挑釁地道,郭筱梅只是聳聳肩膀。只要牽扯到森英禎司,安德烈就會變得格外任性和倔強。
  
  「你叫什麼名字?」
  
  「張馳。」張馳意外地看著他,這點英語還是懂的。
  
  「幾歲?」
  
  「十八。」
  
  「什麼嘛,我還以為是十五歲,你發育不良嗎?」安德烈打量著比他矮了大半個頭的張馳,有些鄙夷。
  
  「你說什麼?」他說的太快,張馳沒聽懂。
  
  「好了吧?他只會中文,沒法和你對話。」郭筱梅無奈地說道,試圖帶走安德烈。
  
  森英是不會和任何模特兒發生關係的,因為在森英的眼裡,這是嚴肅的工作,而不是尋歡作樂的場所,男模再漂亮,也只是工作夥伴而已。
  
  但是安德烈卻認為,只要兩人合作,就有發展感情的機會,一直苦苦追求著。
  
  「那你翻譯給他聽,讓他知道我是誰!」安德烈立刻命令郭筱梅,並擺出一副勢必要說清楚的氣勢。
  
  「怎麼了?」佐賀裡見走過來,問道。
  
  「您好!沒什麼,我們只是在聊天啦。」郭筱梅拉過安德烈,強行把他拖走,安德烈一看是佐賀裡見,也就沒再鬧脾氣,忿忿地離開了。
  
  張馳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疑惑地看著他們走開。
  
  「也難怪他會生氣,」佐賀裡見用中文說道,「他是森英的情人。」
  
  「啊?」張馳的臉色瞬間發白,有點分不清狀況。
  
  「你沒看到他在發火嗎?因為你和森英住在一起……你也是他的情人吧?」佐賀裡見低頭問道。
  
  「不是!」張馳矢口否認。
  
  「是不是都無所謂,反正他換男人很勤快,沒人能夠超過兩個月。」
  
  「你到底想說什麼?」張馳根本不想聽,也不知道這個娛樂公司人老闆,為什麼突然要說這些。
  
  「我只是心血來潮,想看看他的新歡長什麼樣,不過現在看來,也沒什麼特別的。」佐賀裡見用一種頗感失望的態度說道。
  
  「……!」張馳不再說話,他知道不論自己怎麼說,佐賀都認定他和森英的關係不簡單了。
  
  「這裡,是森英親的吧?」佐賀突然伸出手,碰著張馳的耳後,那靠近頸背的地方,有淡紅色的吻痕。
  
  「別碰我!」張馳猛地揮開他的手,轉身想走。
  
  「等一下。」佐賀卻強行抓住張馳的手臂,把他壓在樹幹上,燈光照射不到的樹下,沒人注意到他們起爭執。
  
  「放手!」
  
  「別不承認了,看你看著森英的眼神就知道,你是Gay。」
  
  「你胡說!是森英他強迫我……」張馳察覺失言,便咬住嘴唇,不說了。
  
  「這麼說,你們已經發生過關係了?嘖!他果然在騙我。」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仇,總之,我討厭森英,更討厭你!」
  
  「呵,討厭我的人很多,敢當面說的,你是第一個。」佐賀微笑著說,「年紀不大,脾氣很倔嘛。」
  
  「是嗎?我可以多說幾遍,討厭、討厭……嗚!」下巴被緊捏住,張馳吃痛地咬到舌頭。
  
  「——你在幹什麼?!」森英一直在找張馳,走到花園角落,才看到佐賀正要挾著張馳。
  
  森英毫不客氣地拽開佐賀,抓住張馳的手腕,拉到身旁。
  
  「沒什麼,我不信你的話,所以親自來問問。」佐賀不僅沒有一點歉意,還理所當然地道。
  
  「你要是再這樣騷擾他,我會揍你!」森英怒不可遏。
  
  「呵呵,真叫人吃驚,你居然會對一個小鬼認真?」佐賀嘲笑道,「不過,你們確實不是情人,剛才他對我說,他很討厭你,而且是被你強迫的。」
  
  「這不關你的事!」樹底下的騷動,已經引起一些客人的注意了,森英卻依然怒氣沖沖。
  
  「好啦,大家出去喝酒嘛!」郭筱梅見情況不妙,趕緊過來解圍。
  
  佐賀瞄了眼站在森英身後的張馳,便整理了一下西裝衣領,走開了。
  
  「你可以放手了吧?」張馳聲音沙啞,想要掙脫。
  
  「你給我過來!」森英慍怒地說,不顧眾人側目地強拉著他,走向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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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好痛,放開我!」張馳硬被拉進電梯,森英按下關門,電梯徐徐上升。
  
  森英卻已經等不到頂層公寓,就把張馳按在電梯壁上。
  
  「你的嘴巴怎麼了?」森英捏著張馳的下巴,看到他嘴唇內有血。
  
  「牙齒磕到而已,你能不能放手?!」張馳努力控制哭泣的衝動,瞪著森英。
  
  「我看看。」森英的拇指溫柔地摩挲著張馳的唇瓣。
  
  「不要。」儘管抗拒,張馳還是敵不過森英的柔情,嘴巴張開,舌頭裡側有一點破皮,血珠還在冒。
  
  「別動。」森英說著,突然低頭,吻住他。
  
  「你……嗯?!」張馳激烈反抗著,雙手用力揪扯著森英的燕尾服,但是森英比他高大多了,他怎麼也推不開。
  
  森英長腿一抬,膝蓋粗暴地頂住張馳腿間,這稍微一動就有可能「擦槍走火」的狀態讓張馳十分懊惱,他的下巴被迫高仰著,發出「嗯、嗯」的低吟,任由森英擺佈。
  
  「止血了。」到達頂層的電梯門開啟,森英終於退開,注視著張馳濕透的嘴唇。
  
  「你非要這樣戲弄我才開心嗎?!」張馳氣喘吁吁地道。
  
  「戲弄你?」
  
  「不是嗎?」張馳用力擦著嘴唇,快哭了,「欺騙我不認識龍野,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怎麼知道……?」森英突然想起來,他忘記提醒助理,不要說龍野的事情。
  
  「你以為我不懂日語,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森英禎司,你太過分了!」見森英不僅沒有否認,還追問自己怎麼知道的,張馳氣得腦袋充血。
  
  「過分的是你吧?龍野和林初是真心相愛的,你非要插手阻止,我這麼做,也是想保護朋友。」森英一臉嚴峻地,說出張馳最不想聽到的話。
  
  「——你果然一直在耍我!」張馳的眼淚不爭氣的滾落,憤慨地道。
  
  「別像個小孩一樣哭個不停,你也該成熟一點……」森英想說,不要隨便和陌生人親近。
  
  「成熟?」張馳打斷道,「像你那樣,兩個月換一個情人?」
  
  「那是我的私事,和你沒關係。」森英知道是佐賀說的,後悔剛才沒有揍他。
  
  「……!」張馳啞口無言,心裡很難受,比聽到森英和龍野認識那會兒,還要痛上一百倍一千倍!
  
  「你去哪裡?」看到張馳突然轉身,森英問道。
  
  「回家。」
  
  「現在?」森英跟上去,「你不見林初了嗎?」
  
  「你根本不會讓我見他,我會自己去找,我不想再看見你!」
  
  「站住!」森英一把抓住張馳的手腕,按在牆壁上,卻意外地看見張馳痛苦的眼神,不由愣住。
  
  「森英……我討厭你!」張馳恨恨地說,淚水止不住。
  
  森英怔在那裡,張馳猛甩開他的手,奔向樓梯。
  
  「小馳。」森英叫道,注視著張馳的背影,「對不起,你不用走,我會安排你們見面的。」
  
  森英說完,也不等張馳說話,就走向電梯,下樓了。
  
  「這是什麼?」星期六的上午,張馳收到一個「宅急便」,是一個沉甸甸的大紙箱,一看寄件人的簽名,竟然是「佐賀裡見」。
  
  路易又追又趕,過分熱情地送走快遞人員後,圍著箱子團團轉,還用牙齒啃咬。
  
  「等等,路易,別咬啦。」張馳拿來裁紙刀,劃開封條,打開一看,裡面居然是滿滿一堆狗罐頭和各式各樣的狗玩具!
  
  其中一袋彩色狗咬膠上貼著一張卡片,張馳撕下來一看,寫的是,「那天唐突的舉動嚇到你,我很抱歉,能賞光吃一頓晚餐嗎?我想親自向你道歉,這個號碼可以隨時聯繫到我……」
  
  不等張馳看到手機號碼,手裡的卡片就被抽走,抬頭一看,竟然是森英,自從吵架後,已經三天沒看見他了。
  
  森英的眼睛裡有血絲,看起來經常熬夜,十分疲憊,臉色也很陰沉。
  
  「這個小人,竟然來這招。」
  
  「這不是給你的,是給我的。」張馳站起來,說道。
  
  「不准收,你要多少,我都會買給你。」森英把卡片揉成一團,塞進西褲口袋裡。
  
  「你怎麼擅自……!他是S*M公司的老闆,一定會更快聯絡到龍野和林初的。」
  
  「錯了,他是專拐賣美少年的人口販子,你小心被他賣了也不知道!」森英不耐煩地說道,「龍野的事,我已經安排好了,明天早上八點,你和我一起出門。」
  
  「去哪裡?」
  
  「一個可以避開記者,好好談話的地方。」森英說道,依然不悅地瞪著那箱禮物。
  
  「真的?!」張馳驚喜不已。
  
  「嗯。」森英低頭注視著張馳,「見面之後,你是想和他一起住,還是回國,都隨你高興。」
  
  「啊?」
  
  「龜山呢?」森英收回視線,看向廚房,他想叫龜山把箱子退回去。
  
  「去超市買東西了。」
  
  「哦。」森英俯身摸了摸路易的腦袋,「午飯我不吃了,你和龜山一起吃吧。」
  
  「嗯。」
  
  森英留下張馳,上去二樓休息了。
  
  前幾天森英還拿名牌皮鞋的事情來威脅自己做床伴,現在卻刻意保持一段距離,張馳很不習慣。難道,他已經過了兩個月的保鮮期,森英對他已不感興趣?
  
  不對,張馳用力搖頭,他又不是森英的情人,只是一個房客而已。
  
  一想到終於能見到林初,張馳很高興,但是,也意味著他沒有理由再住在森英家裡了吧?兩人之間唯一的聯繫,就是森英答應幫助他找到林初這個約定而已。
  
  以後,應該不會有任何交集了,張馳覺得自己應該大鬆一口氣,大喊「萬歲」,可是,心裡卻悶得慌,總覺得胸口空了一大塊,怎麼也填不滿……
  
  「路易,我走了以後,你不會忘記我吧?」張馳喃喃自語著,把一個勁舔他手掌的路易,抱在懷裡。
  
  森英沒有回去房間,而是一直站在二樓平台上,默默凝視著張馳。
  
  佐賀裡見說得沒錯,情人對他來說,只是遊戲的對象罷了,只能保持兩個月,所以在進一步傷害張馳以前,還是放手吧。
  
  就算現在喜歡張馳,森英也沒有信心能夠繼續下去,他怕自己,還是無法面對「愛情」,更何況,張馳才十八歲。
  
  不要把無辜的少年捲進自己不負責任的情人遊戲中,等這裡的工作完成,就回巴黎吧。
  
  森英打定主意盡早離開,因為再留下去,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溫泉旅館?」
  
  張馳戴著一頂棉質遮陽帽,穿著淡藍色印花的T恤衫和白色沙灘褲,坐在越野車的副駕駛席上。因為和林初約好見面的時間是上午十點,目的地又不在東京,所以森英七點鐘就帶他出門了。
  
  出門前,張馳穿的是相當正式的西裝,森英說今天會很熱,就把車開到南青山的商業街,走進一家淺青色玻璃裝飾的Grace專賣店。
  
  金屬貨架上,全是青少年的潮流服裝,還有帽子、腰帶、球鞋、運動包等配件,森英說有幾件T恤衫,全球只有這家店有售。
  
  張馳不知道該買哪一件合適,森英就幫他挑選,從貨架上,一口氣拿下七、八件不同顏色、圖樣的T恤衫,也讓經理把櫥窗展示台上的衣服拿下來。
  
  這是全球限量的一款夏季休閒衫,屬鎮店之寶,但經理沒有任何猶豫,立刻跑去拿下衣服,雙手送上。
  
  「還有那邊的帆布運動包。」森英拿過衣服,又讓經理去拿櫥窗裡標價一百三十七萬日元的運動包,這些他都打算送給張馳。
  
  兩個身穿淺青色制服,年輕漂亮的女店員,亦步亦趨地跟著張馳,熱情地幫他選擇帽子、腰帶等配飾,聽到他不會說日語,更加好奇了。
  
  這個少年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能讓社長親自來為他買衣服?
  
  「森英,一件就夠了啦!不要買那麼多!」張馳看著擺在收銀台上的,小山丘一樣的衣服褲子,抗議道。
  
  「嗯,那邊新出的系列,讓他們送到家裡去。」
  
  「喂,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張馳忍不住拽過森英的手臂。店員吃驚地瞪大眼睛,像看怪物一般看著張馳,森英卻絲毫不介意,揉了揉張馳的頭髮而已。
  
  從專賣店裡出來,經過一家三層樓高的電玩店,森英突然說路上會很無聊,硬拖著張馳去買遊戲機,結果不顧張馳的反對,買了一部最新款的手機,和一台銀色的PSP3000,還有《太鼓達人》等十幾張遊戲光盤。
  
  「操作系統都是日語的!」
  
  「這裡,可以選擇繁體中文。」森英在休息區,手把手教他怎麼用,然後兩人又埋頭研究了一會兒遊戲。
  
  等意識到已經是上午九點半時,張馳急得直跳腳,「都是你啦!買這買那的,都要遲到了!」
  
  「沒事,我會開快一點。」森英說道,摸了摸張馳的頭,他知道今天要交出張馳,但是不想這麼快。
  
  兩人終於重新出發,後座擺滿森英買的東西,張馳不知道第幾次感歎森英花錢如流水了,「你要節省一點,不然以後會沒錢養老的。」
  
  「呵呵,你在擔心我?」
  
  「才沒有。」張馳把頭轉向窗外,嘟噥道,「你不能看上什麼就都買下,買最喜歡的那個就行了。」
  
  「……我已經買到最喜歡的了,只是不能擁有。」森英喃喃道。
  
  「你說什麼?幹嘛突然說口語?不是在罵我吧?」張馳不滿地瞪著他。
  
  「沒有,我說,約會的地點在溫泉旅館。」森英終於說出目的地是哪兒了。
  
  森英預約的溫泉旅館,位於日光森林的深處,參天的日本杉木密集地佇立在道路兩旁,看不見天空,明明是正午時分,卻有種已經臨近黃昏的錯覺。
  
  「這種地方會有溫泉旅館?」張馳前後瞻望,都不見有其它旅客。
  
  「嗯,這家旅館最近才被買下,目前只是營業測試,客人只有我們,所以不會有記者來騷擾。」
  
  森英看著車載GPRS導航器,旅館的位置地圖上並沒有,但是根據久川修治說的,只要一直沿著山路,開到底就行了。
  
  這座旅館的買家,就是小說家久川修治,別看他寫著嚴肅的社會紀實小說,代表作屢獲大獎,實際身份卻是黑道家族的少爺。
  
  久川不僅寫紀實文學,也會用其它筆名寫恐怖、推理類小說,據說最近熱衷於寫男男題材的情色小說,還非常暢銷。
  
  森英這麼瞭解他,因為兩家是世交,久川只比森英大一歲,兩人小時候常在一起,森英拿彩筆畫畫,久川就拿鉛筆寫故事,雖然彼此沒什麼交流,但是一個眼神,都能明白對方想做什麼。
  
  不過森英跟隨母親去巴黎以後,就很少見到久川了。這一次回來日本,久川的一部獲獎小說《天使之刃》將改編成電影,要和森英討論有關劇中人物的穿著,兩人才經常見面。
  
  碰巧的是,電影主題曲《Realize》的演唱者是龍野千秋。久川很欣賞龍野,三個人也就會出來聚會了。
  
  森英沒向龍野說過張馳的事情,但他心中的煩悶從來都瞞不過久川,在久川的追問下,森英才把張馳的事情說了出來。
  
  認真聽完的久川建議森英,找個安靜又能放鬆身心的地方,四個人好好談一談。
  
  可這談何容易,森英的名氣不比龍野小,光是他們兩人在一起就能吸引許多目光,更別說,還帶著彼此的小戀人了。
  
  「去趟日光怎麼樣?那邊有家溫泉旅館破產了,我剛買下來。」
  
  「破產了?不是什麼奇怪的地方吧?」深知好友的古怪癖好,森英有些猶豫。
  
  「哪有什麼奇怪的,店家經營不善,推說鬧鬼而已。」
  
  「什麼?你果然又買這種名聲不好的物業……」
  
  「在那種地方寫稿才有感覺。」久川修治搖著手裡的日式紙扇,有點不屑地道,「你什麼時候也怕鬼了?還是怕在你的小情人面前丟臉啊?」
  
  「是,我去就是,龍野那邊,就拜託你聯繫了。」森英不想和他爭,以免紙門外的保鏢衝進來,以為他們的寶貝少爺怎麼了。
  
  久川的保鏢們一個個護主心切,曾經,久川又沒有完成稿件,但是新書廣告卻已經鋪天蓋地,編輯大發雷霆,逼他立刻寫出來。
  
  久川的保鏢竟然拿出武士刀,跪在紙門前打算切腹謝罪,請編輯不要再為難他們的少爺……
  
  吱!車子突然一個急剎車,森英因為走神,差點撞到彎角處的木製路牌。
  
  「你沒事吧?」森英問張馳。
  
  「嗯,前面好像沒路了。」張馳繫著安全帶,沒什麼事。
  
  「看來只能停在旁邊。」森英走下車,察看地形。轉過彎角就是一段土坡路,坑坑窪窪的,積了不少雨水,靠山崖的一面,全是堅硬的岩石。
  
  木牌上寫著「溫泉旅館往上五百公尺」,還有「施工中」、「注意安全」等字樣。
  
  「這是什麼?」張馳好奇地看著路邊的兩樽小和尚雕塑。
  
  「地藏菩薩,是用來超度亡靈的菩薩。」看起來有些年代了,森英讓張馳站在一旁,然後把車停在靠裡側的位置,以免擋住路。
  
  拿上背包後,兩人就上路了,森英有點不放心張馳,他好奇心旺盛,不時東張西望,有時候還走到山崖邊上。
  
  「過來。」森英忍無可忍,一把握住張馳的手,牽著他,走向山坳深處的旅館。
  
  還以為建在這種地方的旅館一定是很殘破的,但是等他們走近,才發現這是一棟古意盎然的日式建築,有點像江戶時期的豪門宅院,圍牆都足用石頭壘成。
  
  「真棒啊!」張馳掙脫森英的手,跑向正門的位置,是一扇巨大的木門,旁邊還有一個小門。
  
  森英走過去,不等敲門,從小門裡探出一個腦袋,那是一個穿著素雅,滿頭銀髮的婦人。
  
  「歡迎您,森英先生。」老婦眼神溫和,落落大方,似乎一眼就認出森英禎司了,也對張馳微笑點頭,張馳覺得她挺像龜山管家的。
  
  「您好!」張馳趕緊鞠躬。
  
  「快請進吧,我是這裡的管家,阿月,在正式營業前,都是由我來招待你們。」
  
  「那麻煩你了。」森英彬彬有禮地道。
  
  「這邊請。」
  
  阿月帶著森英和張馳進屋,經過一個鋪著細石子路的花園,來到玄關,脫鞋,換上室內木屐後,到了櫃檯。
  
  森英在簿子上簽名,對久川來說,森英的名字也是一種廣告吧,今後會有更多名流來住宿的。
  
  張馳就看著桌上的陶瓷招財貓,貓爪子上安裝有彈簧,不停地搖搖擺擺,很有趣,就在這時,背後傳來一聲,「小馳?!」
  
  張馳猛然轉身,看到站在走廊上的林初,穿著一件天藍色印花浴衣,發稍濕濕的,看起來剛泡過澡。
  
  「……林初!」張馳眨了眨眼睛,儘管知道來這裡就是為了見他,可還是有種做夢的感覺。
  
  「真的是你!我好想你!」林初滿面笑容,也不顧浴衣下擺會鬆開,興奮地奔向張馳。
  
  「我也很想你!」張馳熱情地抱住林初,感覺這個擁抱,隔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小時候,他們會經常牽手或擁抱,可是升上國中,尤其考進明星高中以後,就很少這麼親密了,因為同學會笑話他們像女生,連上廁所都在一起。
  
  張馳雖然會揍那些人,但為了林初的名聲,也很克制自己,不做一些親暱的舉動。
  
  要是知道林初會跑到日本來唸書,他一定會天天摟著他,他喜歡林初,沒必要遮掩。
  
  這一幕,被龍野千秋看到,他頓時臉色一沉,走上台階。
  
  「你好,我是龍野千秋。」
  
  「嗯?」張馳抬頭,才看到龍野千秋。
  
  他穿著同樣花色的浴衣,好像情侶裝,大明星的氣質就是不凡,張馳再怎麼看他不順眼,也不得不承認,龍野確實長得很帥,就連旅館很普通的浴衣,穿在他身上,看起來也像是高級禮服一樣。
  
  ——這讓張馳更討厭龍野了。
  
  「對了,小馳,你是第一次見龍野吧。」林初很親切地拉著張馳的手,為他們介紹。
  
  林初自回來以後,就一直在說要去找張馳,開口閉口都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龍野已經吃醋到死了。
  
  「久仰大名。」龍野說道,伸出手。
  
  「哦。」張馳不願握手,只是點點頭,龍野額頭上的青筋頓時冒出來。
  
  「千秋,林初,」森英走過來,緩和一下劍拔弩張的氣氛,「你們已經泡過澡了嗎?」
  
  「是啊,森英先生,謝謝你照顧小馳。」林初很懂事地向森英鞠躬致謝。
  
  「不用客氣。」
  
  「我們來得早,所以就泡了一下,馬上要吃午餐了。」龍野說道,一臉不爽地瞪著森英,好像他是罪魁禍首。
  
  「是嗎?」森英只是微微一笑。
  
  「小馳,我和你說哦,那邊溫泉裡的小魚,會咬人的腳背做按摩,很好玩。」
  
  「真的?」
  
  「是哦,就在那邊,我們過去看看。」林初說著,握住張馳的手,就帶他穿過走廊,去外面的露天溫泉池。
  
  「這麼晚,我還以為你們不來了。」被林初無情地拋下,龍野一臉陰暗地對森英說道。
  
  「抱歉讓你失望,小馳一定要看到林初才會放心。」森英把手插進西裝褲口袋裡。
  
  「你什麼時候改行當保姆了?還把他藏在家裡這麼久?」龍野從久川那裡瞭解到,張馳來日本以後,都和森英住在一起。
  
  龍野曾經不想讓林初見張馳,但是林初堅持要見,因為他想獲得張馳的認可和祝福。
  
  「你不知道,」林初認真地說,「他一直默默地保護我,就像哥哥一樣,他來日本是擔心我,所以我必須給小馳一個交代。」
  
  儘管林初這樣說,龍野還是很不放心,尤其看到他們兩人抱在一起的樣子,簡直像要去私奔的一對小情人!
  
  龍野不由遷怒到森英身上,「你真是沒人性,為了這小鬼,連朋友都出賣嗎?」
  
  「林初他不會喜歡小馳的。」森英注視著和林初肩並肩玩水的張馳,說道,「小馳也不過是關心林初罷了,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哦?看不出來,你很瞭解這個小鬼嗎?」龍野揶揄道,「你的口味什麼時候變了?」
  
  「我的口味沒變,一向很挑。」森英苦笑了一下,「所以才會吃到不得了的傢伙。」
  
  「什麼?!你下手真快!」
  
  「小聲點,他們回來了。」森英蹙眉說道。
  
  不過張馳也好,林初也好,都沒有注意他們在談什麼,兩人的話多得沒完沒了,而且看起來非常開心。
  
  「森英,你應該去看看那邊的魚,真的很有意思。」張馳笑著說道,依然無視龍野。
  
  「忍住。」森英拉住試圖發作的龍野的手臂,用日語說道,「你不想惹林初生氣吧?」
  
  「可這小鬼太囂張了!」龍野咬牙切齒地道。還沒有人敢無視他。
  
  「既然他是小鬼,你就不要和他一般見識了。」
  
  「嘖嘖,你還真是見色忘友啊。」
  
  「彼此彼此。」森英一笑,對張馳說道,「襪子都濕了,回房間換了吧。」
  
  「好!對了,我要和小初一起住。」張馳仰頭說道。
  
  「可以。」森英答應得乾脆。龍野在一旁兇惡地直瞪眼睛。
  
  「那我們先走一步囉。」林初笑吟吟地拉著張馳,帶他回房間,那裡有備用的浴衣和襪子。
  
  「你有沒有搞錯啊!我可不會把小初讓給任何人!」等他們走遠,龍野立刻揪住森英的衣領。
  
  「我也沒說要把張馳給林初,只是住一晚而已,不會有事的。」
  
  「你說得可真輕鬆,誰知道啊,他們可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龍野十分擔心,不是對自己的魅力沒有自信,而是獨佔欲太強。
  
  「張馳就算告白了,也會被拒絕,到時,他會哭著來找我的。」森英說出心裡話。
  
  「……你是雙重人格喔!變態。」龍野皺眉說道,剛才森英對張馳講話時,非常溫柔。
  
  「不過,我需要你的配合,不然,我們兩個都會陷入苦戰的。」因為無論怎麼看,林初喜歡張馳的程度,都不亞於喜歡龍野。
  
  「這我當然知道!」龍野沒好氣地說,「小初是我的!」
  
  「我會看好張馳,就當作是我出賣你的賠禮。」森英說完,便走向走廊深處。
  
  「那個,森英。」
  
  「什麼?」
  
  「別指望我和你睡一個房間。」
  
  張馳跑去和林初同住,那麼龍野只有和森英一間房了。
  
第十章
  
  對溫泉旅館來說,除了露天溫泉外,最大的特色就是美食了。
  
  位於茂密山林中的溫泉旅館,以野豬、山菜、菌類、新鮮釣上的魚為主要食材,也有附近的果農提供的各色水果。
  
  在面向風雅庭院的和式房間裡,一張木質方桌佔據中央的位置。
  
  龍野和林初,森英和張馳,面對面地坐著,桌上已經擺上二十二道料理,還有菊正宗、啤酒、混合果汁等飲品。
  
  「真是豐盛啊!」林初笑著說道,主動為龍野、森英斟上清酒。
  
  「小初,我自己來。」龍野微笑道。
  
  「謝謝。」森英則感謝道,「一直想約你吃個飯,今天總算如願了。」
  
  「呵呵,我也是,上次的事情還沒有好好感謝您,現在又讓您照顧小馳。」林初感激不已,對森英很客氣。
  
  「唔……上次的事情?」張馳插話進來,他正在吃野豬肉火鍋,肉質非常有嚼勁,滿口留香。
  
  「就是森英先生發表公開聲明,支持我和龍野……從那以後,才有媒體站在我們這邊,為我們說話。」林初說到這裡,有點不好意思,臉紅紅的。
  
  「什麼?你怎麼沒和我說過?」也就是說,森英還是他們的紅娘了?!張馳的眼神就像要吞掉森英一樣恐怖。
  
  「你又沒問。」森英輕鬆地擋回去。
  
  「那你也可以說啊!你是不是又想騙我?」張馳不滿地道。
  
  「沒有的事,你要知道什麼,我以後都會告訴你。」森英意味深長地笑著,夾了一塊烤鰻魚,放入張馳的碗裡。
  
  「這還差不多,唔,很好吃。」張馳埋頭吃著烤魚,不忘介紹給好友,「小初,別光看著,這鰻魚很好吃哦。」
  
  「呃,是,呵呵……」林初其實是呆住了,他身旁的龍野也是,從沒見過森英這樣溫柔的說話,他總是站在時尚界的最頂端,態度冷酷又傲慢。
  
  就算勸龍野為他的時裝展走秀,森英也是威逼利誘的姿態,從沒放低身段說話。
  
  也許他們兩個……林初在桌子底下,偷偷拉了拉龍野的浴衣袖子,龍野會心一笑,兩人的想法不謀而合。
  
  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對情侶在打情罵俏啊,只是當事人完全沒有意識到,尤其是張馳。
  
  不過張馳一向如此,在參加籃球高中聯賽的時候,有上百個女生為他加油,他都不看一眼,只要休息,就會跑來找自己,林初感覺都快被女生的目光給刺死了……
  
  「小初,你打算一直住在日本嗎?」張馳忽然抬頭問道。
  
  「也不是一直,我會先讀一年語言學校,然後再轉入高三唸書,至於大學嘛,要看高中的考試成績。」
  
  林初的成績很優異,從入學開始一直是年級第一名,而且很有語言天分,他的英語就頂刮刮,多次代表學校參加演講比賽,獲得優勝。
  
  「考大學,你絕對沒問題。」張馳比林初還有信心。
  
  「那你的打算呢?現在國內已經開學了。」林初放下果汁問道。
  
  「嗯,我媽昨天還打電話來催……我是打算這幾天就回去的,也不能老請假嘛……」張馳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點空落落的,明明看到林初過得不錯,應該心滿意足才是。
  
  「你的成績不差,來日本讀書也可以嘛。」林初旁側敲擊地道。
  
  「啊?不,我的日語太爛了。」張馳尷尬地說,其實是一點都不會。
  
  「可以請森英先生教你啊,他還會英語和法語呢。」
  
  「他啊,只要不做一些變態的事情,我就謝天謝地了。」張馳咬著野蘑菇,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變態的事?」林初覺得好笑地問。
  
  「啊?不不不不,你聽錯了啦,哈哈,吃飯吧。」張馳臉紅得像豬頭,胡亂拿了森英的杯子,一口灌下清酒。
  
  「這是我的酒,小孩子喝果汁。」森英皺眉說道。
  
  「少囉唆。」張馳不管他,拿過清酒瓶子繼續喝酒。
  
  「說起來,」龍野突然開門道,「禎司你也快離開口本了吧?」
  
  「是,下個月中旬。」森英又給自己拿了個玻璃杯,倒了啤酒。
  
  「什麼,你要走?去哪裡?!」張馳差點把含在嘴裡的酒噴出來,吃驚地瞪著森英。
  
  「巴黎,」森英一臉平靜地道,「我這一次來東京,是為了九月中的國際時裝周,這麼巧,就遇到了你。」
  
  「那這裡的工作室是……?」
  
  「類似一個東京的工作站吧,至於房子,龜山會打理的。」
  
  「森英,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現在才說?!」張馳突然站起來,怒氣沖沖地道。
  
  「重要嗎?我去哪裡,和你沒關係吧?」
  
  「我……」張馳被問得啞口無言,只覺得胸口好痛,難受極了,「我、我只是擔心路易,它沒人照顧,你要去哪裡,我才不想管!」
  
  「路易,會交給龜山照顧的,他也很喜歡狗。」森英慢慢地喝著冰鎮啤酒,「還有,我答應過你的父母,會把你送上回國的飛機的,你放心吧。」
  
  「我自己會走,不勞你大駕!」張馳說完,更氣憤地拿過自己的碗筷,一屁股坐在林初身邊。
  
  「小馳……」林初覺得剛才森英說「和你沒關係」的時候,張馳都快哭出來了。
  
  「我沒事,我經常和他吵架的啦!」張馳說著,卻眼眶泛紅,一個勁地喝酒解悶。
  
  午餐結束後,張馳和林初肩並肩躺在榻榻米上休息,微風陣陣,加上明媚的陽光,兩人很快就枕著坐墊,睡著了。
  
  「小孩子就是愛睡。」龍野搖搖頭,放下酒杯。
  
  「一會兒再收拾吧。」森英對門口的阿月說道,阿月按他的吩咐,送來兩件羊絨薄毯,退下了。
  
  「昨天聽說要來見林初,他興奮得一晚沒睡。」森英說著,拿起羊毛毯蓋在張馳和林初的身上。
  
  「小初也是,一聽說去見張馳,就開心得很,今天早上五點鐘就起床了。」龍野寵溺地撥動著林初額前的劉海,「他們還真是要好啊。」
  
  「出去走走吧。」森英望著陽光下的蔥蘢山林,說道。
  
  「嗯。」龍野站起來,跟著他出去了。
  
  兩人沿著上山頂的土坡路散步,蒼翠茂密的樹林擋住了炎熱的陽光,還能見到旅館養的孔雀在樹林裡踱步。
  
  「我說,你是真的喜歡上張馳了嗎?」龍野忍不住問道。
  
  「不知道。」
  
  「什麼叫不知道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我和他的年紀相差太大。」
  
  「也還好吧,你才二十六歲。」
  
  「可他只有十八,小孩子是很貪玩的。」森英停下腳步。
  
  「貪玩的是你吧?你很喜歡找男妓,不是嗎?」
  
  「就因為這樣,我才不敢要他。」森英凝視著孔雀,喃喃說道。
  
  「什麼意思?」
  
  「小馳很特別,我不想傷害他,你也知道我沒有一個情人,可以維持兩個月以上。「
  
  「我說你啊,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龍野強忍住笑意問道。
  
  「什麼?」
  
  「告白啊!這種話和告白有什麼不同?你是太緊張對方,才會恐懼會不會在兩個月以後就分手,這種緊張、不安又害怕的心情,你以前從來沒有過吧?」
  
  「沒有……」森英驚訝,似乎明白了什麼。
  
  「這就對了!你以前為什麼都維持不到兩個月,那是你自己根本不想維持,如果你有心戀愛的話,沒有人可以逃出你的魔爪。」
  
  「什麼叫魔爪?這麼難聽。」
  
  「這還是客氣的呢,你剛才說話的樣子很惡劣,張馳真可憐。」
  
  「既然這樣,我就把他讓給林初好了。」森英瞪他一眼。
  
  「吱!我看你根本捨不得!」龍野完全看穿森英的心思。
  
  「哼。」森英不再理睬龍野,往前面走去。
  
  戀愛嗎……?原來如此,這種想要維持下去的心情,就是戀愛啊。
  
  原本他是想放手的,如果會傷害到張馳,他寧可選擇放棄,但是,一看到張馳和林初熱烈擁抱的情景,他就嫉妒得要命!後悔極了。
  
  無論如何都不想交出去,想緊緊握住張馳的手。雖然一開始,他的行為並不光彩,但那不是故意的,他今後一定會好好補償,寵愛張馳的。
  
  「唔……!」
  
  不知道是不是喝酒的關係,張馳亂夢不斷,有幼兒園的時候,牽著林初的手,說要娶他,有聯考倒計時的時候,奮力K書的情景。
  
  然後,在國文的考卷上,竟然出現一題「你最喜歡的人是誰?」,下意識覺得這不可能,可黑色的印刷字體赫然出現在試卷上。
  
  「當然是林初啊。」張馳毫無猶豫寫下答案,可又覺得不對,苦惱地抓亂頭髮。考試時間已所剩無幾,而他卻卡在中間的一道題上。
  
  教室門口,森英禎司突然地出現,張馳高興極了,也很意外地跳起來,跑向他。
  
  「你怎麼來我的學校了?」
  
  「我是來道別的,今天要出發去巴黎了。」森英冷酷地說,手裡提著行李。
  
  「巴、巴黎?等等!」張馳想要叫住森英,森英卻頭也不回地離開,連路易都跟著他走了。
  
  「等等我啊!森英!」張馳心慌極了,拚命地追,可怎麼也追不上,接著,安德烈在走廊盡頭出現了,和森英抱在一起……?!
  
  胸口痛得要命,心像被揉碎了一般,喘不上氣,張馳想要阻止他們離開,但是……
  
  「和你沒關係……」森英無情地說道,和安德烈一起消失了。
  
  「——哇啊!」張馳一頭冷汗地驚醒,瞪著草綠色的天花板。
  
  「怎麼了?小馳?」一旁的林初被他的大叫弄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問道。
  
  「啊?哦,沒什麼……我夢到升學考試了,真是噩夢啊。」張馳乾笑兩聲,這才反應過來是做夢,不好意思地坐起來,背上都是汗水。
  
  「夢見考試,說明你有什麼心理壓力吧?」林初想了想,說道。
  
  「是嗎?可我哪有什麼壓力啊?看見你就很開心。」張馳故作輕鬆地道,「哎,一身的汗,好熱。」
  
  「要不要去泡一下露天溫泉,就在河流旁邊,感覺很棒。」林初想到上午路過一個溫泉池的時候,山上的風吹下來,很舒服。
  
  「好呀。」張馳點頭。
  
  他們正準備出門,就遇到回來的森英和龍野,張馳一想到剛才的夢境,狠狠地瞪了森英一眼。
  
  「你們去哪?」龍野問道。
  
  「露天溫泉。」林初對戀人一笑。
  
  「你上午才泡過一小時,浸太久會暈的哦。」龍野體貼地說道。
  
  「那這樣吧,」林初想了一下,說道,「小馳泡溫泉,我坐在旁邊的石頭上就好,我們還可以聊聊天。」
  
  不等龍野反對,張馳就握住林初的手,說了聲「好主意」,拉著他離開了。
  
  「可惡!臭小子。」龍野磨著牙齒道,他還想著下午和林初好好溫存一番。
  
  雖然他和林初很恩愛,可是在外面,兩人都很守規矩,以免被小報記者拍到,又掀起什麼風波。
  
  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避開眾人耳目,卿卿我我一整天,現在看來,有張馳這個大電燈泡,根本不可能。
  
  森英什麼話都沒說,剛才張馳瞪著他的眼神,讓他很難受,該說是自食惡果嗎?竟然被小馳如此討厭。
  
  要怎麼樣做,才能讓張馳原諒他?
  
  兩面是鬱鬱蔥蔥的山峰,露天的溫泉池子沒有任何遮擋物,只是用岩石、鵝卵石壘成一個類似橢圓的圈,一共有六個。
  
  溫泉水似乎從巖縫裡湧出的,清澈見底,熱氣騰騰,但又不會讓人覺得酷熱。
  
  連環相接的溫泉池旁邊,是潺潺流動的溪澗,和泉水不同,溪水是徹骨的冰冷,在這一冷一熱的天然環境裡泡澡,張馳感覺很新奇。
  
  「那邊有個小瀑布,據說站在下面,可以洗滌心靈。」林初坐在一塊青色的岩石上,把腳丫子浸泡在溫泉池裡。
  
  「哦,那麼說,這溪水也是從瀑布那裡來的。」張馳在腰上裹了一條浴巾,沒有完全赤踝。
  
  「是啊,從外面根本看不出這裡別有洞天吧。」林初笑著說道。
  
  「嗯……」
  
  聽著叮叮咚咚的溪流聲,張馳鼓足勇氣問道,「龍野就這麼好嗎?你要為他留在日本?如果是為讀書什麼的,我能理解啦,可是為了他……」
  
  「小馳,我喜歡龍野。」林初大概知道張馳會這麼問,所以坦誠地答道,「我想和他在一起,不管在哪裡都一樣。」
  
  「可你們才相處沒多久啊?萬一他是個花花公子,你怎麼辦?」
  
  「龍野不是那樣的人,過去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現在我很幸福。」
  
  「以後呢?時間還很長啊。」張馳不死心地問道。
  
  「以後當然也是一樣的幸福。」林初微笑道,那甜蜜的表情不是偽裝,而是發自內心的。
  
  「這不公平……我、我也喜歡你!」張馳一臉黯然。
  
  「小馳,」林初停頓了一下,看著他說,「你喜歡的人,真的是我嗎?」
  
  「什麼意思?」張馳有些慌張。
  
  「你喜歡的人,應該是森英先生吧。」林初十分平靜地說道。
  
  「我才……!」張馳跳起來,想要反駁,可是怎麼都說不出「才不喜歡森英」,他無法對林初撒謊。
  
  「小馳,謝謝你一直照顧我,還有你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所以,我希望小馳也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天色漸漸暗了,露水滋潤著庭院裡的花草,微風習習,涼爽宜人,沒有別的客人,四周異常寧靜,森英獨自坐在靠窗的沙發裡,看著外面潑墨似的山景。
  
  張馳應該和林初在一起吧。他會告白嗎?明明知道他們不可能在一起,森英的心裡仍不好受,更何況張馳還狠狠瞪了他一眼,讓他心中的把握開始動搖。
  
  他想衝出去尋找張馳,可是,又覺得對林初不禮貌,郁卒地點燃一根煙。昏暗中,一點猩紅靜靜燃燒著,煙灰落到榻榻米上,他都渾然不覺。
  
  現在張馳還在日本,他都已經魂不守舍,若張馳真的離開了,森英不知道自己會變成怎樣,不管時裝周也好,還是Grace的經營,他都不想理會。
  
  隨它們去吧,腦袋裡根本沒有空餘的地方考慮張馳以外的事情。
  
  砰!
  
  突然,紙門幾乎撞破似的拉開,燈也按亮了,瞬間的燈火通明,讓森英不適應地瞇起眼睛。
  
  「你躲在這裡是什麼意思?」張馳竟然只繫著一條浴巾,頭髮還是濕答答的,站在客廳中央,質問森英。
  
  「什麼?」森英驚愕地看著這具迷人的身體,都沒聽清張馳的話。
  
  「都是你害的!」張馳瞪著森英,眼淚刷地淌下來。
  
  「小馳?!你怎麼這麼冷?」森英被嚇到,立刻站起來,去撫摸他的臉。好冰,不論臉孔還是身體,都冷冰冰的,像從冰窖裡爬出來一樣。
  
  「我一直在瀑布底下衝水!」張馳說道,水珠沿著發稍滴落。
  
  「沖水幹什麼?」
  
  「當然是洗滌心靈,可以徹底無視你!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的關係,林初怎麼會拒絕我?!」張馳憤慨地一拳揍向森英。
  
  「哎?」森英沒有閃躲。
  
  「你想去哪裡,你要去哪裡!都不關我的事!你和安德烈私奔,我還高興呢!」張馳用力擦著淚水,嘶啞地道。
  
  「安德烈?」林初的事情,森英可以猜到,但突然冒出來的安德烈,讓他不解。
  
  「你不是和他有一腿嗎?」張馳憤怒地瞪著他,在夢裡,他們可要好呢!
  
  「他是模特兒,我不會和工作上的夥伴發生關係,這點,你可以問任何一個人。」
  
  「可是——」張馳確實不瞭解安德烈,但是,看森英認真的眼神又不像在說謊。
  
  「還有什麼疑問嗎?」森英耐心地問道。
  
  「我不知道!我還是要去沖水,看到你,腦子又亂了。」張馳揮開森英的手臂。
  
  「你的腦袋沒事。」森英抓住他的手腕,不讓他走,「你只不過是愛上我了。」
  
  「什、什什麼……」張馳呆然,結結巴巴。
  
  「而我——也愛上你了。」森英說著,扣住他的下顎,溫柔地吻上他的唇瓣。
  
  「不要……」張馳羞怯得想逃。
  
  「不行。」森英斬釘截鐵地拒絕,環抱住他的腰,直接壓倒在榻榻米上,「你這個樣子衝進來,就是在誘惑我吧?」
  
  「我才沒有!」張馳臉頰火紅,心裡小鹿亂撞,偷窺著森英的表情,森英說愛他,是認真的嗎?
  
  「這種時候,才裝出一副小孩的樣子嗎?」森英熱情地吻著張馳的額頭。
  
  「嗚……我不要做啦!」張馳的掙扎意外地固執。
  
  「因為林初也在旅館裡嗎?」
  
  「不是的……」真正的理由張馳說不出口,面紅耳赤地扭開頭。
  
  「那是因為和我做很舒服,你不好意思嗎?」森英從張馳羞赧的表情,看出端倪。
  
  「嗚……!」張馳臉紅到脖子根,他怎麼什麼都知道?還是大人本來就很狡猾?
  
  「因為有愛,才會覺得舒服,你不用害羞。」森英微笑道,「我愛你。」
  
  「討厭!怎麼可能不害羞?」光是這樣抱著,張馳的身體就滾燙起來,再聽見森英的告白,張馳覺得自己熱得快化掉了,真奇怪,為什麼心跳得那麼快,還會掉眼淚?
  
  張馳忍不住摀住自己的眼睛,森英溫柔地拉開他的手,吻著他的手指,深情地凝視著他。
  
  「我……」張馳全身湧過電流般的顫慄,心裡的激動、喜悅,無法用語言表達,幸福得快死掉了。
  
  「所以,留在我身邊,也不要拒絕我。」森英擁抱著張馳,在他耳邊傾訴道。
  
  「森英……」就算被騙也沒關係,不能維持兩個月也無所謂,他就是這麼傻,在不知不覺的時候,整副身心都已經淪陷進去,被森英迷得神魂顛倒了。
  
  「小馳,我只愛你一個。」森英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喃喃道,「比任何人都愛你。」
  
  張馳眼眶發熱,淚水又要湧出來了。
  
  「就算你不要,我也不會放你走。」森英低頭吻著張馳的肩膀,接著,來到急劇起伏的淺麥色胸膛。
  
  「你真是色鬼……嗯啊……!」
  
  胸前的紅蕊被森英憐愛地含進嘴裡,張馳無法克制地發出呻吟,情慾的紅潮迅速漫上原本冰冷的身體。
  
  「你是我的……小馳。」甜蜜的情話彷彿咒語一般,捆縛著張馳的心靈,纏繞著兩人手指上看不見的紅線。
  
  「唔……」張馳感受著森英寬闊的胸膛與有力的擁抱,伸出手,也緊緊抱住他的脊背,回應道,「我也喜歡你,森英。」
  
  三日後,成田機場。
  
  在第二航站的貴賓候機樓,張馳有點緊張地來回走動。他的旁邊是十分舒適的單人沙發,陶瓷藝術品擺件,也有服務員端上來的茶和日式糕點。
  
  張馳的機票是頭等艙,全部行李都已經托運,只要坐著等待登機就好,可是他怎麼也靜不下心,因為……
  
  「你又要上洗手間?」森英坐在舒適的沙發裡,膝蓋上放著一本雜誌。
  
  「啊?嗯。」張馳剛才喝了很多綠茶,因為他不知道幾個小時後,見到父母,該如何解釋,林初沒帶回去,反而冒出一個森英禎司,他們一定會嚇到。
  
  「那快點吧,還有一刻鐘就要登機了。」森英看了一下腕表,說道。
  
  「嗯,我去去就來。」張馳慌張地點點頭,就朝洗手間快步走去。
  
  都跑過三趟洗手間了,張馳很清楚位置,繞過那道原木屏風,後面就是男士洗手間了……
  
  「呃?!」因為走得很快,所以當張馳撞到站在門前的高大男人時,嚇了一大跳。
  
  一副深黑的墨鏡、灰藍色的條紋西裝,漆皮鞋,身材魁梧,感覺既神秘又可怕的人物,正好擋住張馳的去路。
  
  「麻煩,請讓一讓……」張馳戰戰兢兢地說,這個男人,起碼有一百九十公分。
  
  男人似乎從墨鏡後端詳了他一眼,也許認為他沒有危害,就微一頷首,退開一條小路。
  
  「謝謝。」張馳一溜煙越過男人,推門進入洗手間,卻又愣住了。
  
  一個長相不比龍野差,相當俊美的男人,穿著一身優雅的白色西裝,搭配一條休閒牛仔褲,高高翹起二郎腿,坐在洗手台上,一邊還在打電話。
  
  「是啊!我一直在努力寫!進度當然是沒問題!嗯?去我家拿稿件?行啊,你晚上來吧……放心,我不會逃!」
  
  男人說話的聲音嘹亮動聽,精神十足。他說的是日語,張馳聽不懂,男人看見他進來,還很親切地露齒一笑。
  
  張馳竟然看呆了,好美的人。
  
  「我現在在哪?當然是在家,什麼?沖水的聲音,我坐馬桶上嘛,你別這麼敏感。」男人依然在講電話,滔滔不絕。
  
  張馳回過神來,走進一間沒有人的廁格,等他出來的時候,男人已經闔上手機,好像很高興地笑著。
  
  張馳跟著他的背後走出洗手間,看到他拍了拍高大的墨鏡男的肩膀,「走吧,機票買好沒?」
  
  「是的,少爺。」墨鏡男的聲音低醇悅耳。
  
  「Good,東亞之旅!出發!」男人很有氣勢地走在前面,墨鏡男自然地跟在他身後,兩人一起離開了。
  
  「啊!糟了!」張馳這才想起來,快到登機的時間了,他還站在這裡看著別人發呆。
  
  等張馳急急忙忙地跑回去,森英已經站在那裡等了。
  
  「對不起!我太拖拉了。fei fan」
  
  「沒事。」森英寵溺地摸了摸他的頭,「就算錯過這一班,還有下一班。」
  
  「可是,還是會見到父母的。」張馳不小心說出心聲。
  
  「你不用擔心這個,有我在。你的父母不是已經答應了,讓你去巴黎留學,我會處理好所有事情的。」
  
  「嗯。」張馳一鬆懈,把頭靠在森英的肩膀上。
  
  「走吧,小馳。」
  
  森英並不在乎旁人的目光,握住張馳的手,一起邁上歸家的旅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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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洛大大的文都很有水準,很喜歡他的文。
真是太感謝分享的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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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好看
森英的個性讓我也很喜歡
不強迫(?)
而且很疼愛咱的小馳
小馳你時在是太幸福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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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喔~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溫佳慧
最喜歡看米洛大大的書了~棒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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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馳好可愛喔
而且超幸福的∼∼
謝謝分享!
一向都很喜歡米洛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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