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上陣初告捷
"臣無話可說。"
"你真要這祖宗基業斷送在朕手裡麼?"
"竊鉤者是賊,竊國者為諸侯。"
軒轅素水把手中的單子擲到他臉上,怒道:"荒謬!征戰一起,有多少生靈塗炭!"
宋慕傾脖子一橫:"可是挑起征戰的並非臣,而是太上皇,臣只想結束征戰。"
"笑話,太上皇要御駕親征的時候,是誰在支持?你們這些人,惟恐天下不亂,能撈一把撈一把,裝什麼正人君子!"
"皇上如此評價,臣無話可說。"
軒轅素水火冒三丈:"什麼叫無話可說,你再嘴硬,再謅歪理,也跑不了賣國的罪行!"
宋慕傾索性沉默以對,軒轅素水道:"王太師,這等人,該當如何處置?"
"回稟陛下,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好,拖出去吧,所有參與者淩遲處死,一干家屬殺無赦,給朕做利索點。"
"遵命。"
宋慕傾被架走了,沒有喊冤沒有求饒,想來他早知今日。朝廷待這些人不薄,卻連一點忠義之心都沒有,令軒轅素水心下煩悶。再看看眼前三人,溫言道:"愛卿們辛苦了,各賞黃金千兩錦緞百匹,都回去休息吧。"
王太師和韓侍郎謝恩而退,顧成朗卻道:"萬歲爺,還有一人,功勞重於末將。"
"是了,你們倆大白天的在小溪邊有說有笑,真夠熟的!"
顧成朗聽得此言不善,辯解道:"末將和昭景伯只是商議如何捉拿奸黨,並非說笑。"
軒轅素水沒頭沒腦地說:"你也覺得他很美,對不對?"
顧成朗慌忙跪倒:"末將不敢。"
軒轅素水歎一口氣,道:"你若答‘不是',便有欺君之罪,可你說了不敢,哈哈,的確很美,有什麼不敢的。"
"末將對昭景伯只有敬佩,並無他想。"
"哼,沒有他想最好,平身吧。你說朕賞他點什麼呢?他喜歡什麼呢?"
顧成朗微微皺眉,答道:"末將愚鈍,不知昭景伯所好,請皇上恕罪。"
"朕隨口一問,不知道就算了,日後別再說昭景伯,改叫昭景侯吧。"
"謝皇上。"
軒轅素水擺擺手,道:"你謝什麼,明日叫他親自來謝。"
"遵旨,末將告退。"
緊張大半天,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似乎做了個有箜篌聲的夢,醒來卻什麼都不記得。用過早飯,何噙香就來了,雖說升了品級,卻依然是平平淡淡的樣子,好像爵位與他無關似的。
"昨日之事,愛卿居功甚偉,莫非對朕的獎賞不滿麼?"
"陛下厚愛,臣愧不敢當。"
"那你說說,你想要點什麼?"
何噙香柔柔一笑:"臣只願追隨陛下,別無所求。"
這個蕩人心魄的笑容,令軒轅素水迷糊了半天,等到清醒過來,才發現何噙香早就走了。倘若他提出功名利祿,笑著賞他便是,也好心中安穩,可他偏偏不要,光會媚笑,令軒轅素水十分生氣。
誰會那麼傻,一心忠君報國,自己什麼都不求?十有八九另有隱情!倘若他是敵人,必定是很難對付的敵人,不該留在身邊,需得早早除掉才是。身為帝王,軒轅素水不缺乏寧枉勿縱的狠勁,可這何噙香除了美貌動人,沒有一絲過錯,叫他怎麼忍心?軒轅素水揉揉太陽穴,心道:其實美貌也不是過錯,只是你,為什麼不能和別人一樣呢?
顧成朗遣人來報,巴爾濟近日未曾動作,想是在等宋慕傾的消息,如今得知宋慕傾事敗,正在調動兵馬,似是要大舉來襲,請加強戒備。
軒轅素水聞言,立刻出帳佈置了親兵,忽然想起一事,問道:"何噙香哪去了?"
可心答道:"昭景侯已經去前線了。"
"刀劍無眼,他跑去幹什麼。"
"昭景侯法術超群,皇上不必過慮。"
"對,他來軍中,就是要幫朕殺敵的,可是他文文弱弱的,萬一傷到如何是好?傳朕旨意,務必保護好昭景侯。"
"遵旨。"
可心沒走出兩步,便聽見軒轅素水說:"等等,還是回來吧,顧成朗自會保護他,不用朕多嘴。"
"是。"
"不行,你去一趟,好好給朕看看情況,回來稟報。"
"是。"
"順便告訴顧成朗,若昭景侯有個三長兩短,朕饒不了他。"
"是。"
"還不快去,愣在這裡做什麼?"
"是,奴才告退。"
跟隨皇帝多年,從沒見過他這般著急的模樣,可心忍著笑邊走邊想,自打他做雍王開始,情緒就收斂起來,誰料會有今天。只是現在的情形,到底是好是壞呢?
日已過午,可心回來稟報:"陛下,突厥人並未全力攻擊,現已打退。"
軒轅素水喜道:"好,今晚犒賞三軍。"
"顧將軍正在善後,過一會就親來回稟。"
"何噙香呢?他有沒有事?"
"昭景侯安然無恙,陛下不必掛念。他的本事,奴才今天是大大地領教了,恭喜陛下得此良才。"
軒轅素水笑道:"你且細細講來。"
"是。只見兩軍對壘,昭景侯坐在馬上彈起箜篌,敵人便紛紛摔倒,我軍衝殺過去,直如切瓜砍菜一般,自然大獲全勝。"
軒轅素水挑了挑眉,道:"是對付烏鴉那招麼?"
"正是。"
"哈,竟然在戰場上也這般有用。他回來了麼?傳來見朕。"
"想必快了,奴才這就去傳。"
"等一下,朕也想仔細瞧瞧那架箜篌。"
"是,奴才告退。"
何噙香抱著箜篌隨後便至,軒轅素水抬起頭瞧瞧,指著身邊道:"免禮,過來坐。"
何噙香看了看龍椅旁的矮凳,低聲道:"臣不敢。"
"左右無人,愛卿隨意些便是。"
何噙香略一躊躇,還是謝了恩依言坐下。
"愛卿今日又立了大功,可否跟朕說一說?"
"是皇上鴻福齊天,臣不敢居功。"
"哎,且跟朕說說這個箜篌是怎麼回事?"
"此乃家師所傳,箜篌的聲音配上臣的法力,能使人眩暈。"
"那天的烏鴉也是麼?"
"不錯,它們暫時暈過去,所以掉下樹來,過一會醒了自然無事。"
"可是朕也聽到了,為何毫無感覺?"
"聲音雖能傳向四面八方,法力卻只能到達臣揮手的方向,是以陛下所聞,與普通的箜篌聲一般無二。"
"怪不得--這件神物,可否借朕一觀?"
"陛下請看。"
軒轅素水接過箜篌,見其龍身鳳形,雕工精緻,不禁喝了聲采,問道:"不知這箜篌是何材質?"
"實乃家師所贈,臣亦不知。"
軒轅素水又誇讚兩句還了回去,歎道:"此法甚妙,可惜只是讓人犯暈,若能一擊斃敵,何愁突厥不滅!"
何噙香擰著眉道:"萬歲恕罪,臣不喜殺戮,所以只學了這個。"
"呵呵,愛卿言重了。朕還有一事不明,既然致人眩暈,為何只對敵軍有效?"
"皇上心細如發,噙香佩服。我軍上陣前,早已用棉花堵住了雙耳。"
"嘿,這個顧成朗,倒真聽你的。"
"顧將軍是一心為國。"
"你也挺向著他的。"
何噙香立刻跪下:"聖上何出此言?"
軒轅素水拉住他的胳膊扶起來,順口道:"沒事,朕又不是暴君,不要動不動就跪,又沒有說你們結黨營私。"
話一出口,看見何噙香受驚的樣子,軒轅素水便後悔了,結黨營私也是大罪,亂說不得,只好琢磨換話題。
眼前是一襲嬌豔的紅衣,手上留著衣料光滑的觸感,軒轅素水心頭一蕩,問道:"愛卿的衣服是什麼料子?朕以前從未見過。"
何噙香依然彬彬有禮,答道:"鄉野之物,陛下自然不識。此乃合歡羅。"
"好名字。豔眼又驚心(注1),正與愛卿相稱。"
軒轅素水拉起何噙香的袖口,細細看了一會,柔聲道:"先前不曾注意,離近了方知,愛卿衣上竟然繡著暗花。這一團團一簇簇的,似乎不大常見,到底是何紋樣?"
何噙香不動聲色地攏回袖子,道:"合歡羅上繡的,自然是合歡花。"
"愛卿一提醒,朕也看出來了。先前朕還是雍王的時候,院中有一棵很粗很高的合歡,花是毛茸茸的,非常美。"
何噙香低頭淺笑:"臣也有這樣的感覺。"
從軒轅素水的角度看去,不知是不是衣服的緣故,他面色微紅,嘴角含笑,潔白的頸子勾出光滑的曲線,甚至能從領口見到一小片肌膚,處處香豔,銷魂蝕骨。
軒轅素水癡癡地瞧著,嘴巴發幹,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地拉住他的手,道:"愛卿今晚留下來,做朕的合歡好麼?"
注1:見唐代李頎詩《題合歡》。
6.斯人安可換
何噙香窘迫不已,掙扎著抽出手,斂容道:"陛下自重。"
見他依然作勢相抱,何噙香抓起箜篌迅速退開,撥動絲弦,揮出手臂。錚錚兩聲響過,軒轅素水眼前出現一片白光,其後再無知覺。
在他倒地之前,何噙香便沖過去扶住,抱著他輕輕放到禦榻上,脫去靴子,蓋好棉被,盯著他看了半晌,低聲道:"何苦呢?真是傻瓜。"
軒轅素水醒來時已近黃昏,他迷迷糊糊地搖搖頭,搞不懂自己為什麼睡覺。"可心!"
一個人影閃進來:"奴才在。"
軒轅素水皺著眉問:"朕怎麼睡著了?昭景侯呢?"
"皇上,昭景侯說您累了要歇息,不許人打擾,其他事,奴才一概不知。"
軒轅素水揉揉太陽穴,終於想起前因後果,暗道:"這朵合歡花雖美,卻是帶刺的,不知道顧成朗......哼,朕想女人想瘋了不成,幹嘛去打他的主意!雖然現在不方便,等朕回了宮,要多少女人沒有。此人膽大包天,竟敢以下犯上,真該教訓一頓。"
想著想著,軒轅素水忽然害怕起來。何噙香剛立了功,本該嘉獎,卻無端遭戲,恐怕誰都受不了,難道自己真是昏君麼?雖然何噙香不像忠臣,可時值用人之際,萬一他是忠臣,滿腔報國熱忱,卻因為對皇帝失望而離去,又該如何是好?
過了半晌,軒轅素水才鼓起勇氣問道:"昭景侯他人呢?"
"應該在他自己帳中。"
"別跟朕說應該,快去看看,回個准信。"
"是。萬歲爺,顧將軍在外邊候著呢,要不要讓他進來?"
"好吧。"
顧成朗詳細地彙報了戰況,又呈上一份請功的名單,第一位就是何噙香。軒轅素水本來心不在焉地聽著,看見這個名字時輕輕歎了口氣。
"聖上以為有何不妥?"
"顧愛卿辦事一向認真周到,怎會不妥。都依你,下去吧。"
顧成朗打了勝仗很是歡喜,希望軒轅素水也能高興一下,卻見他根本提不起精神,心中暗自納罕,告辭去了。
出了門,看見外面的可心,他低聲問道:"請教公公,皇上今天怎麼了?"
"顧將軍言重。皇上本來好好的,睡一覺醒來就找昭景侯,似乎甚是焦急,不知所為何事。"
"昭景侯怎麼了?"
"也沒怎麼,奴才剛剛去看了,和平時一樣在帳裡看書,正要去給皇上回話呢。"
"不打攪公公了。"
"將軍慢走。"
得知何噙香一切如常,軒轅素水總算放下心來。只要他沒走就好辦,什麼犯上的罪行,一點都不想追究了。次日看見何噙香,還是在溪邊逗鳥,還是大大方方地請安,似乎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大約這就是最好的結果吧。
如果說軒轅素水的日子過得小心翼翼,巴爾濟就是灰頭土臉了。他敗了一次心中煩悶,四處打聽那個紅衣人是誰,到底用了什麼妖術,卻始終得不到確切的消息。接下來的幾次進攻,依然以失敗告終,氣得他暴跳如雷,大罵漢人奸詐狡猾。
脫不思上前進言道:"為今之計,只有拿出皇帝的哥哥,說不定能賺到點什麼。"
"試試看吧。"
次日,脫不思來到陣前,高聲叫道:"我突厥可汗在此,請你們的皇帝陛下出來說兩句話。"
顧成朗出面答道:"我朝堂堂天子,豈肯與爾等化外小民交談。"
"將軍息怒,貴國太上皇也在此處--請上來。"
見到軒轅驚雷被押出來,脖子上架著兩把刀,顧成朗不敢擅自作主,立刻遣人去稟告軒轅素水。
片刻之後,軒轅素水果然來了,身旁是抱著箜篌的何噙香。"巴爾濟可汗,你要見朕,所為何事?"
"皇帝陛下,您身邊那個穿紅衣的是個妖怪,巴爾濟只是希望陛下不要被他迷惑。"
"哈哈,可汗的好意,朕心領了。可是朕的昭景侯是人是妖,還輪不到你來說。"
巴爾濟打個哈哈,道:"先不說這個,陛下的哥哥在此,許久不見,或許有些想念吧。"
"哦,原來皇兄也到了,四年沒見,的確想念得緊。"
軒轅驚雷百感交集,低聲喚了句"素水",卻被風吹散,沒能傳到軒轅素水耳中。上一次,自己是皇帝,他是即將離京的王爺,原以為再會無期;如今竟又相見,那一個做了皇帝,而自己成了異邦的階下囚。這一切,怪得了誰呢?
"陛下,雖然突厥人生性好客,盡心盡力地照顧您哥哥,可是他思念故土,不喜久居,我們也不便強留。"
軒轅素水一挑眉:"好呀,那就麻煩可汗送回來吧。"
"沒問題。只是陛下身邊有個妖怪,恐怕會對太上皇不利,若真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枉費我們一番苦心。"
"哦?依可汗之見,又該如何?"
"只要陛下把妖怪交給我們處置,萬事都好商量。"
"若是朕不肯呢?"
"突厥人言而有信,依然送回太上皇,只是這性命麼,就有些難說。"
軒轅驚雷聽了這話,猛一抬頭,高聲叫道:"素水,求你救救哥哥!"他不認識那個穿紅衣的,豈會關心他的死活,管他是人是妖,終究比不上自己的性命重要。生平第一次自稱哥哥,正是盼著軒轅素水念些兄弟之情,救上一救。
兩人離得太遠,軒轅素水看不見他眼角的淚,卻足夠把這撕心裂肺的尖叫聽得清清楚楚。畢竟兄弟一場,手足之情,再殘酷的歲月也抹不去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
"怎麼樣?你們漢人講究什麼忠義,還有那個孝悌,總不會為了來歷不明的妖怪,害死一個活生生的親哥哥吧。"
這一瞬間,軒轅素水的心腸又硬了起來,對自己說:"他害死三哥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那是他的親哥哥?就憑他,怎麼跟我的噙香比?"
他轉過頭看了一眼,何噙香立刻臉色蒼白,翻身下馬,跪在塵埃中。"臣願意換回太上皇。"
軒轅素水眉頭緊皺,拂袖道:"沒你的事,起來!"
何噙香不肯起身,只是重複一遍:"臣願意換回太上皇。"
軒轅素水低聲喝道:"朕命令你起來。"
何噙香垂著頭,不再說話,也沒有動。火紅的下擺鋪在地上,像一朵孤寂的花。
軒轅素水抬起頭,朗聲道:"多日以來,家兄蒙可汗照料,朕在此謝過。"
"好說。陛下想好了麼?"
"太上皇是鐵骨錚錚的大好男兒,倘若剛烈不屈,以身殉國,也對得起祖宗基業。"
聽了這句話,軒轅驚雷立刻面如死灰,第一萬次暗罵死於亂軍的肖氏:倘若沒有那個賤人,朕怎會落到今天的地步!
巴爾濟早已看見何噙香跪在地上,雖然聽不到對話,也能猜測他是在為自己求情。瞧那情形,軒轅素水分明沒有答應他,為何又不肯換回太上皇了呢?"還請陛下三思。"
"不必了,太上皇的氣節,我朝野上下萬分敬仰,必將流芳千古。"
巴爾濟咬牙切齒地說:"陛下執意如此,本汗無話可說。你那妖怪的妖法固然厲害,突厥的勇士也不差,我們戰場上見真章吧!"
"奉陪到底。"
若當下開打,雙方都沒有把握,最後只得不歡而散。軒轅素水剛回到禦帳,便聽見何噙香求見,急忙叫他進來。
何噙香跪倒在地,低聲道:"噙香罪孽深重。蒙陛下厚愛,無以為報。"
"這都是突厥人的詭計,跟你有什麼關係。愛卿有功於社稷,朕謝你還來不及,快起來吧。"
何噙香面露淒色:"噙香被人口口聲聲指為妖怪,深恐陛下以異類見憎。"
"愛卿說的是哪裡話,朕還不至於昏聵到這般田地。"
何噙香幽幽一笑:"若臣真是妖怪,又當如何?"
軒轅素水奇道:"愛卿莫不是氣糊塗了吧?愛卿的為人,朕還不知道麼。"他嘴上說知道,心中卻泛起一絲迷茫,這個何噙香,從來都不在自己手心裡。
何噙香終於綻開笑容:"臣一時失言,還望陛下莫怪。"
"朕在這裡,愛卿且放寬心。若沒有別的事,早些回去休息吧。"軒轅素水一見著他,腦子裡總是亂糟糟的,尤其二人獨處時,看得見摸不著,心癢難耐,還不如不見,可當真見不著他,又覺得不踏實,生怕出了什麼事。
何噙香低著頭抿了抿嘴,道:"臣只恨自己法力低微,不能及遠,不能為陛下救出太上皇。"
"愛卿不必自責,想來皇兄也不願折損我朝棟樑,各盡人事吧。"
"陛下教訓得是,臣告退。"
何噙香轉身出去,軒轅素水兀自對著帳門凝望良久,直到有軍情來報,才輕咳一聲,恢復帝王的威嚴。
7.紅衣夜帶刀
聽聞撫遠將軍王夜月彙集了各地勤王之師,即將抵達,軒轅素水頓覺安慰。這個消息幾乎同時傳到巴爾濟耳中,令他愁眉不展,順手擊碎了一隻茶碗。脫不思言道:"我們突厥軍在這停留多日,糧食都快不夠了,將士已有不滿,若等那王夜月到來,腹背受敵,豈非坐以待斃麼。"
巴爾濟怒道:"廢話,你說說,可怎麼辦!"
脫不思不急不徐,道:"依臣愚見,不如搶在他的大軍到達之前展開強攻,若能破城則滿載而歸,如若不然也好早作打算。"
巴爾濟皺眉道:"話雖如此,可恨那紅衣妖怪厲害,你有什麼好辦法?"
"細作探聽多日,總算有了眉目,據說他們漢兵都用棉花堵住耳朵,聽不到妖怪彈箜篌,自然平安無事。"
巴爾濟眼睛一亮,笑道:"還是你厲害,快去找棉花,每人多發點,明天大舉進攻!"
這個晚上,巴爾濟一直在想著激動人心的勝利,幾乎沒怎麼睡覺,軒轅素水卻睡得安穩,直到被紛亂的腳步聲吵醒。
"可心,是突厥人攻過來了麼?"
"啟奏陛下,兩軍正在交戰,是以加強了戒備。"
"前方戰況如何?"
"突厥兵攻勢猛烈,我軍正積極禦敵,一時還分不出勝負。"
軒轅素水穿好衣服,連早膳都沒用,便叫探馬進來回報,聽說何噙香身先士卒,所向披靡,竟有些心驚肉跳。
這場仗打了整整一天,十分慘烈,軒轅素水心情沉重,直到報說昭景侯已回,才面露喜色。
"快傳,朕有話要對他說。"
傳令兵面露難色:"皇上,昭景侯暈倒了,是被抬回來的。"
軒轅素水聞言大驚,顫抖著問:"他......現在何處?"
"就在自己帳中。"
軒轅素水大步流星地走出帳外,甩下一句話:"可心,快把司徒太醫叫來,去看昭景侯!"
司徒太醫慢悠悠地診脈,看得軒轅素水心焦。"他到底怎麼樣?"
"陛下不必過慮......"
軒轅素水喝道:"說重點!"
司徒太醫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答道:"昭景侯並無大礙,只是勞累過度,待臣開個方子......"
"直接說,他什麼時候能醒!"
司徒太醫哆嗦著回答:"很快。"
軒轅素水總算松了口氣,擺擺手讓眾人退下,靜靜地看著躺在床上的何噙香。他沾滿血污的紅衣早已被脫下,蓋了一條棉被,烏發散落枕上,襯著略顯蒼白的容顏,越發如精雕細琢的一般。
軒轅素水頭一次看見他的睡顏,安安靜靜的睡顏,忽然有些害怕,伸手去探了探鼻息,又摸到他溫暖的臉,親自確認了,才能肯定他安好,肯定他活在自己身邊。
指腹下的面頰又滑又軟,軒轅素水簡直收不回手,再看看他嬌豔欲滴的紅唇,欲翹未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何噙香的唇瓣芳香而柔軟,帶著微微的清甜,這個綿綿密密的吻持續了很久,熟睡的人恍然未覺。軒轅素水的膽子更大了,輕輕拉下被子,解開中衣,伸進手去。
那人的呼吸依然微細綿長,軒轅素水吻過纖細的頸項和精緻的鎖骨,一路向下,來到胸前的紅豆,輕輕舔弄,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某個部位的變化。
異樣的感受還是喚醒了何噙香,看見伏在自己身上的軒轅素水,不禁低呼道:"皇上,你......"
軒轅素水一抬頭,何噙香立刻拉起了棉被,直愣愣地瞪著他。
軒轅素水舔舔嘴唇,笑道:"愛卿的箜篌好像不在身邊呀。上次那招,恐怕不靈了。"
何噙香沒說話,眼神裡寫著明明白白的拒絕。
軒轅素水伸手去拉棉被,反被何噙香拽住,可是論力氣,他連雞都抓不到,怎麼及得上軒轅素水。扯來扯去,他終於放棄了抵抗,歎道:"聖上,莫要讓臣為難。"
這句話像是一盆涼水,澆到軒轅素水頭上。想自己帝王之尊,要什麼人沒有,何至於強人所難,手上便漸漸松了些。
何噙香把被子掖好,正色道:"陛下請回吧。"
軒轅素水恨恨地看著他,眼前這傢伙,雖然今天是嘴邊的鴨子,明天必定變成扎手的刺蝟,更有甚者,或許一走了之,那就得不償失了。明知如此,軒轅素水心中,仍有個萬一的念頭,放緩聲音道:"你,想我怎麼樣......"
不說"朕"而說"我",話裡已經有懇求的味道。
何噙香攏了攏頭髮道:"陛下的心意,臣已經明白了,容臣再考慮一下吧。"
軒轅素水聽了,頓時心花怒放。"是是是,你考慮清楚了告訴我。"
何噙香微微一笑:"這個自然。"
"那就不打擾你了,好好休息吧。"
"陛下慢走。"
軒轅素水神采飛揚地回到禦帳,興高采烈地吃下晚膳,只在聽顧成朗報傷亡的時候皺了一下眉,道:"都好生撫恤吧。"
"臣領旨謝恩。"
"還有別的事麼?"
"啟奏陛下,還有一事相告。"
"嗯?"
"不知何處走漏了消息,突厥兵也在耳中塞了棉花。"
軒轅素水急道:"莫非昭景侯的法術失效了?那他還不快點回來,留著送死麼?"
"我軍的棉花是昭景侯分發的,可以完全擋住箜篌聲,敵軍只有普通棉花,卻也能抵消一部分法術的作用。這樣一來,昭景侯不得不消耗更多法力,以致......"
軒轅素水心下黯然,沉默片刻方道:"是啊,他累壞了。"
顧成朗叩首道:"昭景侯的為人,臣萬分欽佩,希望陛下也不要忘記他的功勞。"
軒轅素水笑得淒苦,道:"多謝愛卿,朕不會忘的。"
君臣倆談完了話,顧成朗說要去探望何噙香,軒轅素水揮揮手讓他走了,自己坐在帳中乾笑了兩聲,只覺越笑越難聽。過了片刻,又自言自語道:"軒轅素水,他冒著生命危險,為你上陣殺敵,累得暈倒,可是你,整日裡想些什麼呀,簡直禽獸不如!"
自怨自艾一會,忽然聽見何噙香求見,立刻傳了進來。
"皇上,臣是來向您辭行的。"
軒轅素水頓時心灰意冷,暗笑這報應來得太快。先前還滿心歡喜等他考慮,誰料考慮完了,是這個結果。說到底,都是自己不好,怨不得旁人。"朕不該......唉,你要去哪裡?"
"白天的時候,突厥吃了大虧,此時心膽俱裂,正宜偷襲。臣願領一支人馬,逼退巴爾濟,以絕後患。"
聽開頭的時候,軒轅素水還在迷糊,及至說完才反應過來,瞪大眼睛道:"你說你要去偷襲?"
"正是。"
"不要去,你身體又不好,折騰什麼!"
何噙香的嘴角泛起一絲笑意,道:"司徒太醫已經診過,臣的身體,並無大礙。"
"那也不行,休息兩天再說吧。"
"臣與顧將軍商議過,今日是夜襲的良機。"
"你們急什麼,過兩天王夜月就到了,還怕突厥麼?"
"顧將軍以為,不等王將軍到達,突厥人必將北竄,日後難免滋事,不如乘勝追擊,逼他們寫份降書,永結兄弟之盟,或可保邊境安寧。"
軒轅素水拍案道:"這個顧成朗,就不會派別人去麼!"
何噙香不卑不亢道:"臣自以為足當此任。"
軒轅素水大急,道:"朕不是說你不行,總之--你不許去。"
"皇上,軍中事務有顧將軍作主,臣只是來辭行而已。"
"朕的話都不管用了嗎?"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莫非聖上要臨陣換將麼?"
臨陣換將絕對是軍中大忌,軒轅素水啞口無言,指著何噙香頓了半晌道:"你,好吧,記得多保重。"
"臣自有分寸。"
軒轅素水四處摸了摸,總算找到一把匕首,遞給何噙香,道:"這是父皇留給我的,鋒利得很,你拿著防身吧。"
何噙香鄭重地接過來。"謝陛下。"
何噙香點齊了兵馬,往突厥大營行去,巴爾濟正在痛駡脫不思,發洩心中怒火。
脫不思歎道:"現在看來,我們只能早些回草原,路上順便搶點東西算了。"
"哼,都是你這蠢貨,說什麼塞棉花管用,結果還是敵不過妖法!"
"大汗息怒,是我糊塗。漢人奸詐狡猾,沒一個好貨色。"
"別提了,還有軒轅驚雷那個倒楣東西,本以為是塊肥肉,結果什麼都換不來,還整天哭哭啼啼的,白費糧食!"
脫不思苦著臉道:"這個麼,臣也沒想到啊。"
"全是廢物,什麼事都辦不成。"
脫不思擦擦汗,勸道:"大汗還是早點休息,我們明天就起程吧。"
巴爾濟瞪了他一眼,忽聽外邊一片混亂,怒道:"這又是怎麼回事,你快去看看。"
不過片刻,脫不思氣喘吁吁地跑進來:"不好了,那妖怪領著兵打過來了。"
"什麼?情況如何?"
"大漢快跑吧,好像就是沖這邊來的,晚了就來不及啦。"
話音未落,帳外傳來一聲輕笑:"不必了。"
8.禦帳許合歡
脫不思一轉身,看見個手抱箜篌的紅衣人影,驚叫道:"妖怪呀!"
何噙香撥動箜篌,一下打暈脫不思,瞟了一眼,低聲道:"這位將軍眼力不錯麼。"
語音柔媚婉轉,巴爾濟一失神,已被何噙香欺到身側,一把匕首架在脖子上。
巴爾濟結結巴巴地說:"這位好漢,那個壯士,不對將軍,您有什麼吩咐?"
何噙香笑道:"不敢當,我只是個妖怪罷了。"
劍刃貼在脖子上,涼颼颼的,巴爾濟陪著笑道:"不是的,脫不思有眼無珠得罪您,罪該萬死。"
"那好,你說我今天來,所為何事?"
"不管什麼事,只要將軍說明白,我一定辦到。"
何噙香放下箜篌,掏出紙筆,道:"我怕你識字不多,親自替你寫了一份降書,只要你簽個大名即可,不知意下如何?"
"當然,那個沒問題。"
看著他哆哆嗦嗦地寫好,何噙香收在懷裡,笑道:"麻煩可汗隨我出來說話。"
巴爾濟走出帳外,見周圍的士兵都倒在地上,心中越發害怕。
何噙香提高音量叫道:"大家都住手!突厥兵聽好了,你們可汗在這裡,有幾句話要說。"
打鬥聲漸漸平息,人們漸漸靠過來。
何噙香伏在巴爾濟耳邊道:"降書的內容你已經看過了,似乎沒有什麼異議。早聽說突厥人言而有信,只要你在將士面前立個重誓,我們即刻撤兵,怎麼樣?"
性命要緊,巴爾濟當下說道:"突厥的勇士們,經過這位將軍指點,本汗決定,馬上送還太上皇,明天就帶著大家回草原。日後,我們兩國約為兄弟,互不侵犯,要是做不到,就像這條圍巾一樣!"
他說著話,扯下自己的圍巾,雙手使力,撕成兩半,單是這份手勁就令人咋舌。
突厥兵征戰良久,早就起了思鄉之情,最近一直不順利,碰到可怕的妖怪,誰不願留著性命回去。聽了這番話,想到能活著見父母妻兒,一個個歡呼不已。
何噙香收回匕首,道:"大汗保重,我們告辭了。"
巴爾濟保住了性命,摸摸脖子,卻道:"請等一下。"
何噙香疑惑地回頭,問道:"什麼?"
"我很怕人偷襲,每天換不同的帳篷住,你是怎麼找到的?"
何噙香轉了轉眼睛,微笑道:"這就是神機妙算吧。"
"呵呵,你又聰明又勇敢,長得還漂亮,巴爾濟佩服你。"
"多謝大汗。"
何噙香飄然而去,巴爾濟即刻遣人請出軒轅驚雷,為其沐浴更衣,親自護送到顧成朗營中。
"可汗遠來辛苦,既是我朝的兄弟,還請進來喝杯水酒。"
"不用啦,我得收拾東西,準備回草原去。只是這人困馬乏......"
"顧某自有糧餉相贈,只盼您莫要驚擾沿途的百姓。"
"哈哈,那我就不客氣了。告辭!"
軒轅驚雷重回故國,感傷不已,問道:"朕可否去看看皇弟?"
顧成朗畢恭畢敬地說:"聖上有旨,請太上皇移駕從前的壽王府,好生休養,聖上自會派重兵保證您的安全。"
這個"重"字說得特別清晰,軒轅驚雷在心中苦笑,所謂保證安全,意思就是軟禁了,不過自己受了被俘之辱,也沒有臉面與他提皇位。
"皇弟思慮周詳,朕照辦就是。"
"事不宜遲,車馬已經備好,太上皇請--"
時隔多年,軒轅驚雷又回到了昔日的王府。自己弑了父兄從這裡走出去,卻被弟弟送回來,真是風水輪流轉。不管怎麼說,終究是離開突厥,活著回來了。
折騰了一夜,他睡下的時候已是黎明。不用心驚膽戰地做俘虜,他睡得特別沉,又一次夢見了君臨天下的自己。而這個夜晚,軒轅素水幾乎沒有睡,前半夜罵了一百多遍顧成朗,後半夜誇了一百多遍何噙香。
一拿到降書,軒轅素水就逼著何噙香去睡覺,只找了兩個跟隨的參將來問情況。聽說他用自己賜的匕首逼迫巴爾濟立下重誓,軒轅素水興奮不已,不停地追問所有細節。兩個參將揣摩聖意,拼了命地讚歎何噙香的英姿,令軒轅素水龍心大悅,躺到床上還一遍遍回味,暗自笑得合不攏嘴。
次日清晨,大家見到了眼眶發青的皇帝,好在他精神不錯,下旨慶功三日,班師回城。
慶功宴上的主角無疑是何噙香,看著他左一杯右一杯,來者不拒,言笑晏晏,軒轅素水真有點受不了。"昭景侯,朕有事相詢,隨朕出來一下。"
何噙香步履不穩地跟出來,笑盈盈地問:"皇上找臣,有什麼事?"
軒轅素水挑了個角落,四顧無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上次要考慮,那個,考慮好了沒有?"
何噙香扶著額頭問:"陛下指哪件事?"
軒轅素水忽然臉紅起來,囁嚅道:"就是,我們倆的那件事。"
"陛下恕罪,臣似乎喝多了,頭腦不大清楚。"
軒轅素水哭笑不得:"你酒量不好就不要喝麼,何必鬧成這樣,回去歇著吧。"
何噙香醉意撩人,靠到軒轅素水身上,在他唇畔輕啄一下,問道:"是不是這件事?"
"你耍我啊?"
"嘻嘻,臣只不過是,忽然想起來了。"
軒轅素水扶著他站好,順便把手放到他腰間,呢喃道:"好不好?"
"倘若我說,噙香的心意不比你少,你信不信呢?"
軒轅素水嗅著他的發香,把臉貼上去蹭了蹭,答道:"信,你說什麼我都信。"
"臣以為,報答陛下不一定用這種方式,不過--倘若你喜歡,我今天晚上就去禦帳伴駕,好麼?"
軒轅素水大喜過望,涎著臉道:"天都快黑了,現在就算晚上,對不對?"
"呵呵,陛下先行一步,噙香隨後就到。"
軒轅素水收緊了手臂的力道:"跟我一塊走吧。"
"倘若被人看見......"
"沒人看的,他們都忙著喝酒呢。"
一路走到禦帳,果然無人發覺,進了門,兩人就吻在一處,難分難舍。上一次是趁美人暈倒偷香,這次可是實實在在的纏綿,滋味妙不可言,吻得軒轅素水魂魄盡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衣衫委地,玉體橫陳,軒轅素水攬著何噙香,漸漸向他身後摸去。何噙香卻撐起身子,伏在軒轅素水耳畔,媚笑道:"噙香體弱,只怕承受不了聖恩,不如讓我來服侍陛下,怎麼樣?"他的語調本就嬌柔,情動時略帶沙啞,直教人心神俱醉。
軒轅素水整日裡想的,當然是把何噙香壓在身下,忽然聽見他不肯,不免惱火。然而眼前是粉面含春,耳邊是嬌聲軟語,自己是箭在弦上,哪裡能夠拒絕。再加上何噙香伸出舌尖,在他耳道中輕舔,雙手不老實地四處點火,便是開口要他的皇位,只怕也拱手奉送了。
軒轅素水紅著臉,幾不可聞地應一聲,立刻感覺到何噙香的手指刺入自己身體,引起微微的不適。接下來的一整夜,他仿佛在雲端飄浮,在快樂和痛苦中徘徊,怎麼也找不回理智,只是偶爾想到:我為什麼會以為他柔弱呢?
不知道天是什麼時候亮的,不知道可心來看過幾回,軒轅素水睡醒的時候,覺得渾身都散了架,好像剁碎了重新拼湊起來的,尤其是腰痛得厲害。
一見到可心進來,再看看零亂的床鋪,軒轅素水覺得很不自在。"昭景侯,咳咳,跟朕談了許久的兵法,咳咳,是以抵足而眠......他什麼時候走的?"
"皇上,他一大早就走了,吩咐奴才讓您多睡一會。"
"朕身體不適,什麼人都不見--除了昭景侯。"
可心也不是傻子,瞄了瞄龍床,小心翼翼地問道:"皇上的龍體要緊,是不是傳個太醫來看看?"
軒轅素水大窘:"不必了。"
反正大家都忙著歡慶,不起床也不要緊,軒轅素水窩在被子裡吃了點東西,靠在枕頭上,一會微笑,一會蹙眉。
"可心,要是昭景侯求見,就讓他進來。"
"奴才明白,可是他沒有來啊。"
"他跑哪去了,怎麼還不來?"
"想是在前面營中,要不要傳他過來?"
"不要,哼,不來就算了。"
沒過半盞茶功夫,軒轅素水又喚道:"可心,差人去看看,昭景侯幹什麼呢。"
"是,奴才這就去。"
過了片刻,軍士報說昭景侯在和顧成朗等人喝酒。
軒轅素水聞言,立刻坐起來,又"哎喲"一聲倒下,恨恨地說:"酒量明明不好,喝什麼酒!跟誰喝酒不好,偏偏和顧成朗喝酒!他那點歪腦筋,連朕都知道,你怎麼就看不出來!萬一被灌醉了,有個好歹的,朕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