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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劍三+七五)醫不自醫》作者:百里冰煙【完結】

卷四:英雄會

第28章 英雄會

  過完年,展昭見開封府沒有什麼待辦的大案,乾脆請了長假回鄉祭祖。展昭沒有兄弟姐妹,如今家中都是老僕展忠打理。展忠什麼都好,唯有一點不好,上了年紀就愛嘮叨。

  展昭受封四品帶刀護衛榮歸故里,比之以前做個遊俠,自然讓展忠放心不少。唯有一事展忠卻無論如何放心不下。

  那便是展家如今唯余展昭一人,偏偏展昭已過而立之年卻絲毫沒有要成家的意思。故此,這位忠僕最關心的就是展昭的婚姻大事了。

  沒幾天,展昭就被展忠嘮叨的快要發瘋了。偏偏他是展家老僕,向來忠義,又是忠心為了展家,展昭連句重話都說不出口。

  這日,展忠又開始勸展昭娶妻為展家延續香火。

  展昭被他嘮叨的怕了,便隨口接道:「我也是如此想。正好之前在杭州有個朋友曾提過門親事。後日我還要前去杭州聯姻呢。」

  其實不過是展昭不想再聽展忠嘮叨,又想著假期還有,不如去杭州賞玩一番再回開封府。他以前就是四處跑的人,過去一年在開封府就職,倒是失了自由。如今,正好有時間,又生出了幾分往外跑的興致。

  只是這位南俠也不知是不是有特殊氣運,出門總是能夠遇到一些不平之事。這日,才到了杭州,寄存了馬匹行李,欲望西湖一遊,卻遇到有個老丈跳水自殺。

  展昭生就俠義心腸,見此心急如焚,只他卻不會水的。幸好有個少年郎及時駛了漁舟過來,將那跳水的老漢救上岸來。

  這老漢倒是個可憐人,原來有個女兒開了間茶樓,日子倒也過得不錯。只是好景不長,招贅了一個女婿卻死了女兒。女婿續娶繼室,竟鳩占鵲巢,將老漢趕了出來。

  這老漢不幸倒也幸運,遇到了個白野狼女婿,想尋死卻也能得人相救。

  為了相助老漢,展昭倒是結識了一位少年俠士,便是下水救那老漢上來的漁郎。不過卻不是真漁郎,此人乃是松江府丁氏雙俠中的老二丁兆蕙,奉母命到靈隱寺上香的。丁兆蕙與兄長丁兆蘭並稱丁氏雙俠,其父卻是鎮守雄關總兵,也算是身在江湖的官家子弟。

  展昭與丁兆蕙不約而同要做一次樑上君子,懲治了老漢的白野狼女婿,幫他重開酒樓。

  故而,更有些一見如故,丁兆蕙熱情周到,邀請展昭前去家中。

  展昭本來便沒有什麼目的,對丁氏雙俠也仰慕多時。如今受了丁兆蕙邀請,想著能結識一下其兄丁兆蘭也算是一樁美事,便沒有推拒。

  等到了丁家莊,遇到了丁兆蘭,展昭果見投契,卻不妨這丁兆蕙是個鬼精。他與展昭意氣相投不假,騙得展昭家來,卻是為了撮合展昭與自己妹子丁月華。

  丁兆蕙故意在妹妹面前,說展昭看不上他們丁家武功。丁月華乃是將門虎女,武功比兩位兄長還要好,不知道兄長的主意,聞言便怒氣衝衝去找展昭比劍。

  哪裡知道兩位兄長相中了展昭做妹婿,還將人送到丁家老太太面前過眼。展昭一表人才,又領了四品帶刀侍衛的武官職。丁氏雙俠的父親是位總兵,老太也算是官太太。如今看了展昭自然滿意非常。

  可憐展昭與丁月華並不知情,被丁氏兄弟搓弄著打了一架。展昭佩服丁月華將門虎女,不墮其父威名。丁月華也覺得南俠展昭名副其實,乃真俠士。

  最終,兩人在丁氏雙俠撮合下,丁老太太做主,半推半就,交換信物,定下了一樁姻緣。只是丁月華惱了兄長暗中行事,事後將丁兆蕙揍了一頓不說。

  丁氏雙俠本就仰慕南俠品貌,如今展昭做了妹婿,少不得要盡一盡地主之誼。

  次日用過早飯丁氏雙俠就帶著展昭出門,到附近遊玩,順便品嘗魚鮮。丁家莊環水而立,展昭與丁氏兄弟在江邊高臺遙望江面一帶水勢茫茫如雪練一般,江面上船隻絡繹不絕。觀望江景,吃著河鮮倒是愜意非常。

  只是酒喝了一半,卻聽到下面的人來報事。

  原來松江府的漁船以蘆葦蕩為界限分為兩邊,南面由陷空島盧家莊管理,背面就是丁家莊的地盤。下人來報的就是南面有人越界捕魚之事。

  展昭聽得不甚明瞭,便隨口問道:「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丁兆蕙將展昭當做妹夫,也不隱瞞,便娓娓說了這江上的事情。提到盧家莊自然也少不得說一說陷空島五鼠:「鑽天鼠盧方擅輕功,此人和睦鄉里,倒是人人欽敬;二爺徹地鼠韓彰乃黃州人,是個行伍出身會做地溝地雷。三爺穿山鼠徐慶乃山西人,是個鐵匠出身能探山中十八孔。四爺翻江鼠蔣平,外表像個病夫,卻為人機巧,智謀甚好。乃金陵人,大客商出身,能在水中居住開目視物。惟有五爺錦毛鼠白玉堂文武雙全,少年華美氣宇不凡,就是為人忑陰險狠毒。」

  丁兆蕙哪裡知道展昭已經見過鑽天鼠盧方和錦毛鼠白玉堂,展昭剛要說話,卻聽到身後一聲冷哼。

  「好一個丁二爺,這背後說人的習慣倒是一點沒變,真是好品格、好品格!」這句話卻是說的咬牙切齒,顯然是對丁兆蕙惱怒之極。

  丁兆蕙臉上笑容一僵,暗道不妙:沒想到這魔女竟然也來了丁家莊,可是月華竟然也沒有告訴他。

  「我、我——」丁兆蕙半天沒有我出個什麼。

  傅玉雪冷笑道:「白玉堂是不是陰險狠毒,我不說評論。但是,丁二爺這背後說人的長舌婦的作風倒是一如往昔。看來,上次丁二爺是沒有吃住教訓的,要不要我讓你重溫一下?」

  丁兆蘭見氣氛不對,連忙起身道:「傅姑娘今日怎麼來了丁家莊?」

  「大哥,阿雪自然是我請來的!」丁月華從背後竄出來道,臉上也有點不好看,「二哥,你可真記不住教訓。」

  想一想,自己當初是如何結識傅玉雪的,丁月華就想擰下她家二哥的耳朵才好。

  當初,就是丁兆蕙口無遮攔與人說起魔醫之事。正當他興高采烈說道魔醫如何變態地給人開膛剖腹的時候,沒想到真正的魔醫正就坐在他背後的桌子上。

  魔醫大人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簡單的一個小手術卻被丁兆蕙描述的仿若食人魔一樣,是人都要生氣,更不要說眥睚必報的傅玉雪了。

  於是,丁兆蕙與友人分別回家,才走到一半就手腳發軟,倒在路上了。然後,便遇到了「偶然路過」的傅玉雪。

  至於中間傅玉雪到底對丁兆蕙做了什麼,事後無論是兄長丁兆蘭還是妹妹丁月華,丁兆蕙都不肯洩露分毫。只是見到傅玉雪就怕的要死,暗地裡更是以小魔女呼之。

  反而,前去「救人」的丁月華與傅玉雪一見如故,結成了好朋友。

  最可怕的是傅玉雪隨丁月華登門,治好了丁老太太的咳喘。丁老太太極為喜歡傅玉雪,丁氏兄弟向來孝順丁兆蕙雖然怕極了傅玉雪卻也不敢說不讓傅玉雪上門啊。

  其後,每次經過傅玉雪到松江府來丁家莊拜訪。丁兆蕙就會躲出去,不敢出現在傅玉雪面前。

  這次,傅玉雪過來,丁兆蕙事先竟然沒有收到一點風聲,不由暗歎自己時運不濟。

  倒是惹得丁兆蘭心中好笑,也不知道當初傅玉雪是如何折騰他二弟的。以至於丁兆蕙聽到傅玉雪的名字都打顫。

  或許是因為丁兆蘭和丁月華的關係,這次傅玉雪倒是沒有盯著丁兆蕙不放。只是丁兆蕙總覺得傅玉雪看自己的目光像冰棱子似得,滲得慌。

  正好丁氏雙俠要去處理漁民的糾紛,丁月華看丁兆蕙樣子實在可憐,便連忙打岔,嚷著他們也一起去。

  五人坐了船去蘆花蕩,果然是南面有個頭目越界打漁。那態度端的囂張無比,竟是沒有將丁氏兄弟放在眼中。

  丁兆蕙性子最急,頭一個動了手。只是兩面的漁民幾乎要打起來,卻見南面一艘快船駛來,船頭立著兩人卻是盧方和白玉堂。

  盧方一來便是道歉,當機立斷扭了那鬧事的頭目,送交官府。丁家莊和陸家莊毗鄰多年,雖然下轄的漁民時有糾紛,但是兩方主事卻不是不講理之人。

  盧方親自前來處理,處事公道,丁師兄弟也沒有話說。

  白玉堂見了傅玉雪,很高興:「阿雪,怎麼到了松江府,也不先來陷空島找我?」

  「我以為你還在金華,哪知道在陷空島,所以就先過來見月華了。」傅玉雪笑道。

  聞言,丁兆蕙咯噔了一下,完蛋了:小魔頭和小魔女竟然是認識的!剛才的話要是傅玉雪說給白玉堂聽可就不好了。

  丁家莊與盧家莊毗鄰,丁氏兄弟與其餘四鼠交情都不錯。唯有丁兆蕙和白玉堂卻兩看相厭。丁兆蕙覺得白玉堂有時候出手太過狠毒,白玉堂卻是你看上五爺,五爺還看不上你呢!

  不過丁兆蕙上面有個穩重的兄長丁兆蘭,白玉堂上面也有四位義兄。兩人倒是不至於打起來,只是不大往來說話罷了。

  「今天他們剛打了新鮮的鱖魚,陷空島的廚子烹製河鮮很有一手。」白玉堂興致勃勃對傅玉雪道,「五爺今天帶你去長長見識!」

  白玉堂喜歡吃魚,雖然最喜歡的是紅鯉魚,但是沒有紅鯉魚的時候,其他河鮮也是不錯的。他對如何烹製河鮮要求頗高,故而陷空島請了專門烹製河鮮的大廚。

  「展大俠,難得來松江府,不如一起喝一杯?」盧方插話道,「五弟,展大俠也在,你怎麼不邀請展大俠?」

  去了一趟開封府,盧方對展昭的印象極好。最重要展昭對他家五弟也不錯,簡直比老四他們還要包容老五這個任性的義弟。

  傅玉雪不由輕笑,白玉堂在東京城外如願與展昭打了一架,卻輸了。這會兒見了展昭,正覺得沒面子,才當做沒看見。

  不想盧方卻不知道這位義弟的心思,還大大咧咧一心要白玉堂也和自己一樣明白南俠展昭的好處來。

  不過,白玉堂倒也不是不講道理的,有些彆扭道:「展昭不是有大哥邀請嗎?」

  「盧莊主盛情,展某本不該拒絕,只是——」

  「只是如今展大俠才得了一門親事。現在要去陷空島吃飯,總得大舅子和未來娘子肯放人才行!」傅玉雪調侃道。

  盧方和白玉堂這才注意到展昭的佩劍從巨闕變成了盧湛,原來竟是定親交換了信物的緣故。

  「阿雪!」丁月華又羞又惱,氣的要去撓她。

  卻不防傅玉雪足下一點,一個登萍渡水已經到了白玉堂船上:「唐朝詩人張志和詩雲:『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展大俠去不去我不知道,我倒是對陷空島的鱖魚很感興趣,月華一起?」

  若論武功,丁月華在傅玉雪之上。但是傅玉雪這一手登萍渡水,江湖中卻少有人及。丁月華追她不上,又羞又惱,轉身便進了船艙。

  眾人見此,都呵呵大笑。

  「這倒是要恭喜展大俠了,如此更要喝一杯了。」盧方一邊笑,伸手捅了捅白玉堂。

  白玉堂只得拱手道:「恭喜!」

  「盧莊主,白少俠客氣了!」

  「聽著你們大俠來,少俠去倒是無趣的很。」傅玉雪道。

  眾人都是江湖兒女爽利之人,聞言亦是贊同的點了點頭。展大俠變成了展大哥,白少俠也成了白五弟。只是白玉堂依舊看展昭不爽,丁兆蕙也不喜歡白玉堂就是了。


第29章 霸王莊

  丁氏兄妹派了人回去丁家莊給丁老太太報信,一行人一起去了陷空島。不提丁兆蕙與白玉堂互相看不順眼,陷空島的這頓魚鮮宴倒是頗為圓滿。

  傅玉雪喜好美食,白玉堂更是個饕餮,兩人倒是越發顯得投契。只是這兩個湊在一起,丁兆蕙心中卻是不安。

  丁兆蕙:小魔頭和女魔頭湊在一起,這殺傷力——

  只是晚上展昭和傅玉雪依舊去了丁家莊。

  展昭是丁家的女婿不說。丁月華昨日剛訂了親,她平日裡也沒有什麼閨中密友,如今倒是有許多話要與傅玉雪說。

  正好知道傅玉雪早就認得展昭,丁月華便想趁機從閨蜜口中多瞭解一些未婚夫。

  丁月華聽兩位兄長說了許多展昭的事情,但是丁氏兄弟也不過是剛認識展昭,知道的大多來源於與展昭的言談和江湖傳聞。傅玉雪卻是真真切切與展昭打過不少交道的,由傅玉雪來說自然比丁氏雙俠更加可信。

  傅玉雪的朋友當真不多,白玉堂是一個。年前與白玉堂一起南下,路過松江府意外結識丁月華是一個。

  故而丁月華想要知道的展昭的事情,傅玉雪自然沒有隱瞞。

  「展昭的人品武功都沒有話說,不過這人義氣為先,做他的妻子只怕受委屈什麼是常事。」傅玉雪道,「不過,好在你也不是什麼較弱的閨閣千金,想來我也不用太過為你擔心!只有一點——」

  「什麼?」丁月華心頭一緊。

  「你需要找件自己的事業來做,不然做他的妻子就太苦了!」傅玉雪輕笑道。

  展昭這樣的人多半是辦起公事來廢寢忘食的。丁月華嫁給他若是沒有自己的喜好,像一般女子一樣守著丈夫過日子,獨守空閨的日子可不是那麼好過的。

  丁月華倒是明白傅玉雪的意思,只是哪個少女不喜歡英雄呢?

  聽了傅玉雪這麼說,丁月華心中倒是安定不少,方笑道:「你當日真把他一個人放倒在官道旁?」

  「莫非我們丁女俠這就心疼了?」

  「你個促狹鬼!」

  丁月華說著要去撓她,可憐傅玉雪沒有防備,被她撓了個正著。偏偏她又極怕癢,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兩人笑鬧了大半夜,將要天明才睡著。

  傅玉雪這次出來倒是沒有特別的目的地,所以打算在松江府多留幾天。或許還要等丁月華和展昭成親之後,再離開。

  如今展昭已是官身,自然不像以前一樣自由。丁家和展昭都是江湖人做派,因而議定,又展昭先一步返回家中。準備了聘禮,下聘和迎親就放在一起了。

  待他們的親事完成,丁月華就隨展昭去開封府赴任。

  只是第二日,紫三卻帶著小螃蟹來了丁家莊,且還是一隻半死不活的小螃蟹。

  這一年來,在傅玉雪定制的計畫,紫三的監督下,小螃蟹可謂脫胎換骨。十六歲的少年本就是心性未定,傅玉雪狠下心矯正他,自然有所得。

  人性本善,小螃蟹小的時候也並不是後來的那個猥瑣大胖子。只是龐貴妃進宮多年,龐夫人避居佛堂,龐昱自小是龐老太君撫養。龐太師忙於公事,對這個獨子除了物質上有求必應,多有嬌慣,管教的卻極少。

  在開封府,因為包大人的威名,京中紈絝頂多也就是逛逛青樓,聽兩個小曲。要真有什麼強搶民女之類你當禦史和開封府是吃素的?

  故而,在沒有受封安樂侯,奉旨賑災之前。小螃蟹雖然不成器,但是真沒有做過什麼天怒人怨的惡事。

  一直到離開開封府之後,遇到了「神奇」的木道人,小螃蟹染上了五石散,頭頂的大山也不在了,才有些無法無天,被身邊的人勾著往歪路上越走越遠。

  不過,好在傅玉雪出現的倒是不太晚。

  這一年小螃蟹不僅瘦到了正常體重,開春之後,再次抽條,竟然長高了半個頭。要是此時,將他帶回太師府,只怕龐太師也不敢認這個是他兒子。

  這次傅玉雪出來,也將小螃蟹帶了出來。因著傅玉雪也不想將他拘在身邊,就給了他銀子讓他自己決定去哪玩耍,但是不能回東京。有紫三陪同保護,傅玉雪倒是也放心,只希望他到處走走,長長見識,也免得隨便來個道士,一個奴才就可以哄的他團團轉。

  小螃蟹被拘了這一年,早就不耐煩了。如今,得了允許簡直是脫韁的野馬一般。

  沒想到傅玉雪轉到松江府拜訪朋友,才與他分開三天,小螃蟹就發生了這樣子的意外。

  小螃蟹是被人以重手法打傷,傅玉雪雖然令紫三傳授他幾招半式強身健體,但是小螃蟹那點功夫,只怕是防幾個地痞流氓也不夠的。

  小螃蟹這一年很有長進,當不至於如此沒有自知之明,給自己惹麻煩才是。

  傅玉雪先為小螃蟹診脈,乙太素九針為他疏導血脈,逼出淤血。喂他吃了治療內傷的傷藥,重新包紮了傷口,才將紫三叫道了房外。

  「到底是什麼回事?」

  紫三見傅玉雪臉上全無表情,卻知道她是生氣到了極點,跪下道:「是老奴保護不周,以至小主人受傷,請主子懲罰!」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速將事情經過詳細說來。」傅玉雪雖然生氣,卻也不是遷怒之人。

  紫三是個一根筋,認了她為主,便是死忠到底。她既然讓紫三保護小螃蟹,紫三定是百分百執行,如今小螃蟹還是受了傷,定是發生了不可預料的事情。

  傅玉雪伸手抓住紫三的手腕,一探之下,皺眉道:「你也受傷了?」

  單論武功,紫三比傅玉雪還要高幾分,可以丁兆蕙等同。以紫三的武功,能夠傷他的人必定是江湖上有名之輩。

  「是神手大聖鄧車!」紫三道,「老奴與小主人路過霸王莊附近的莊子,小主人進去討杯水喝,沒想到遇到霸王莊的奴才強搶民女。老奴原以為不過幾個刁奴,沒想到裡面有個神手大神鄧車。」

  霸王莊的人強搶民女,卻正巧將小螃蟹堵在了屋內。太師府上人口簡單,沒什麼勾心鬥角,小螃蟹從小被嬌慣,沒什麼城府。

  三言兩語與那些惡奴吵了起來,紫三不曾想到神手大聖鄧車這樣的高手竟也會與一群惡奴做起強搶民女的勾當。鄧車猝然發難重傷小螃蟹,紫三的武功與鄧車卻是伯仲之間,奈何鄧車身邊還有不少會些拳腳的惡奴。

  紫三不敢戀戰,拼著一傷帶著小螃蟹逃了出來。

  「霸王莊、神手大聖鄧車?」傅玉雪冷笑道,將一瓶治內傷的丹藥遞給紫三道,「你在這裡守著昱兒,我出去一下。」

  傅玉雪請了展昭和白玉堂過來。

  「阿雪找我來什麼事?」

  白玉堂與丁兆蕙兩看相厭,若非有事,傅玉雪輕易不會叫他過來丁家莊。

  展昭亦有所疑問,他明日一早就要趕回常州府籌備婚禮,若非緊要事,傅玉雪也不會此時找他。

  「可還記得花蝴蝶花沖?」

  「自然記得!」展昭道,「此賊恁是猖獗,是白五弟和阿雪姑娘親手所擒。包大人已經將之明正典刑,為何突然提及此賊?」

  昨日魚鮮宴上大家重新換了稱呼,只是展昭不好意思如丁月華與白玉堂一般叫她阿雪,便成了阿雪姑娘。

  「展大人既然還記得花沖,那麼也不該忘記為何花沖在京中做下如此大案吧?」

  展昭皺眉道:「據花沖招供,花沖乃是投靠了霸王莊。包大人已經令地方官員追查霸王莊,不過我出京之前,此事尚未有回報。」

  「如今這霸王莊卻已經惹到了我頭上,我欲往霸王莊走一遭,不知道兩位願否?」

  白玉堂想也不想道:「以你我交情,何須一問?管他霸王莊太歲莊,就算是龍潭虎穴亦有何懼?」

  展昭正欲說話,丁兆蘭卻從外面走了進來:「白五弟這句話倒是沒有說錯,那霸王莊還真是龍潭虎穴。」

  「丁大爺也知道這霸王莊?」傅玉雪有些意外。

  「不過是聽了一耳朵,說霸王莊的馬強仗著叔父的勢弄了個什麼招賢館招納天下名士。什麼小諸葛沈仲元、黑妖狐智化、神手鄧車都在其中。」丁兆蘭道,「傅大夫如此生氣,莫非今早過來的那個小兄弟乃是霸王莊的人所傷?」

  「不瞞幾位,小螃蟹乃我至親之人。遭此無妄之災,我是個眥睚必報的,霸王莊這趟是非去不可。」傅玉雪道,「所謂冤有頭,債有主。我不欲殃及無辜,所以少不得邀請幾位高手相助。」

  丁兆蕙卻從兄長身後冒出來:「若是無人相助,你難道還要一個人去不成?」

  「若論武功,在場哪一個都比我高。可單論殺人,你們卻是每一個及我。我若是獨自去霸王莊,武功不濟,自然只能用些非常手段。只怕那時候,霸王莊卻是雞犬不留。」

  丁兆蕙一愣,臉上一白:「怪道你和白玉堂如此投契!」

  「兆蕙!」丁兆蘭警告地看了弟弟一眼道,「阿雪姑娘不過與你玩笑罷了。」

  丁兆蘭相信一個會為了災民千里奔波之人,傅玉雪絕不是她外表看起來那麼冷酷,絕非亂殺無辜之輩。若是如此,自己妹子也不會和傅玉雪成為閨中密友。

  要知道她家妹子不僅武功勝過他們兄弟,更是頗有識人之明。若非如此,他們兄弟也不會千方百計要謀了南俠展昭來做妹夫,不過是覺得普通男兒配不上妹子罷了。

  「玩笑?」丁兆蕙下意識看向傅玉雪。

  傅玉雪玩轉著手上的筆,輕笑道:「若是諸位兄長不樂意相助,我可就不敢說那是玩笑了!」


第30章 終明悟

  從一個三百多斤的大白胖子減到如今這個看起來不過是有些壯實一百多斤的六尺偏偏少年郎,小螃蟹著實吃了不少苦頭。更不要說當初從山崖滾落時,幾乎脫了一層皮。

  這次所受的內傷雖然比之前的皮肉傷嚴重,但痛楚反而不是那麼厲害。

  故而小螃蟹睡到半夜,就已經醒過來了。

  意外的是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竟然不是那個討厭的會折磨自己,關鍵時刻卻捨命相救的紫三,而是讓他畏懼不已的傅玉雪。

  傅玉雪靠在床頭,似乎已經睡著了。小螃蟹躺在床上,動也不敢動,生怕驚動了「女魔頭」。

  就著燈火看著傅玉雪的側臉,小螃蟹腦海中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閃過。其實,在他第一次見到傅玉雪,就覺得傅玉雪很眼熟。

  只是傅玉雪的冷面和「殘暴」讓他不敢多想,也無法多想。

  此時,看到傅玉雪這樣守著他,全無防備的睡容,沒有了往日的冰冷,小螃蟹心中莫名的心安。

  傅玉雪的睫毛突然動了動,小螃蟹嚇得連忙閉上眼睛裝睡。然後便感到有一隻手溫柔的拿著溫熱的濕毛巾給他擦汗,幫他掖好被角。

  小螃蟹心底疑惑卻更深了。

  最初傅玉雪捉了他的時候,小螃蟹恨得不得了。嬌生慣養的他何曾吃過這種苦頭,想要五石散沒有,身上幾乎刮掉一層皮。還要被控制飲食,強迫運動減肥,這些對於小螃蟹來說簡直生不如死。

  可是當他整個人都瘦下來,有了人的模樣,不再走兩步就喘,身體變得健康起來,小螃蟹開始明白。或許這個人是真心關心自己愛護自己的。

  小螃蟹不知道傅玉雪為什麼對自己如此之好,但是過年的時候,傅玉雪特意將他帶去藥王山莊,毫無避諱的讓自己知道她的身份,小螃蟹便開始意識到至少傅玉雪對他是真的懷著善意的。

  傅玉雪讓他讀聖賢書,他雖然沒有學會多少知識,至少懂了幾分道理,學會了分辨是非善惡。

  傅玉雪給他擦完汗,才開始給他把脈,檢查傷勢。

  小螃蟹正閉著眼睛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卻被傅玉雪一巴掌糊在了臉上。

  什麼溫柔,剛才是我的錯覺,一定是!by小螃蟹

  「臭小子,醒了為什麼裝睡?」傅玉雪質問道。

  也就是關心則亂,把脈之前,她竟然沒發現小螃蟹的呼吸變了。

  小螃蟹睜開眼睛,看著傅玉雪那張亦嗔亦怒的臉,脫口而出道:「姐姐!」

  聞言傅玉雪和小螃蟹都愣住了!

  「姐姐?你是我姐姐對不對?」小螃蟹怯怯地問道,心中卻不敢十分肯定,「你不冷著臉的時候,和貴妃姐姐好像。我知道,原來我還有個姐姐的,只是那個時候我很小,並不記得十分清楚。」

  傅玉雪是生在初春的,因為當年龐夫人連生了兩個女兒,讓龐老太君心中不滿聲言要給兒子納二房。龐夫人為了穩固在府裡的地位,出月子沒兩月就急著懷了龐昱。龐昱在次年秋冬出生,只比傅玉雪小一歲。

  上面有個大兩歲的姐姐,下面有個小一歲的弟弟,傅玉雪自然被龐夫人忽略了個徹底。當年,龐夫人不敢為了次女違逆老太君,說是性格柔弱,還不如說她對傅玉雪的感情太過淡薄,以至於為了這個女兒開罪老太君不合算。

  傅玉雪勉強道:「這世上不相干的兩個人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小螃蟹卻搖了搖頭:「若是不相干的人,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對你好?我不是千刀萬剮的妖女嗎?」傅玉雪挑眉道。

  因為怕自己狠不下心操練他,傅玉雪大多只有晚上他睡著了才去看一眼。可是不止一次聽到小笨蛋在睡夢中的囈語都是詛咒「心狠手辣」的她和紫三。

  小螃蟹嚇了一跳,黑漆漆地眸子望著傅玉雪,一臉無辜的模樣。紫三忠心于傅玉雪,小螃蟹那些抱怨的話多半是心裡想想的,心中不解為何傅玉雪知道他心中所想。

  看著小螃蟹仿若受驚小兔子般的表情,傅玉雪忍不住伸手在他白嫩嫩的臉上掐了一把。

  讓他減去那一身肥膘,卻沒有肌肉鬆弛,傅玉雪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就是藥浴的藥材就不知道花了多少,其中更是有不少緊縮皮膚養顏的膏藥。那可是許多貴婦人都求而不得的存在。

  小螃蟹臉上一紅,窘迫地轉開了視線不敢看傅玉雪:「我知道錯了,姐姐你原諒我吧!」

  傅玉雪既沒有承認自己就是小螃蟹的姐姐,也沒有糾正他的稱呼。小螃蟹雖然天真了些,卻還有些眼色,便知道了傅玉雪是默認了。

  到了次日,他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還極為懂事的跑到紫三面前,鄭重地表達了紫三拼死相互的感激之情,讓紫三欣慰不已。

  在過去這一年,小螃蟹原是恨極了「心狠手辣」的紫三。遭了一難,倒是分得清誰才是真正對他好了。

  紫三不是為了小螃蟹對自己的態度,而是欣喜於小螃蟹終於知道自家主子對他的一番心思。

  於是丁月華等人很快就發現了傅玉雪身邊多了一個嘴巴很甜總是姐姐長姐姐短的小子。

  「這小子是你弟弟?長得倒是挺像嘛!」一頓魚鮮宴倒是讓白玉堂與展昭大有一些一笑泯恩仇的意味在裡面,這會兒白玉堂就是剛送來展昭離開。

  因為對付霸王莊不急於一時,展昭已經先回常州府了。因著展家沒什麼人,丁兆蘭兄弟商議之後,留下丁兆蕙在丁家莊準備,丁兆蘭隨展昭一起去常州府幫忙。

  傅玉雪不想乾等,已經飛鴿傳書雲樓,向雲樓購買霸王莊的背景消息。傅玉雪雖然也有些人手,但是打探消息畢竟沒有雲樓那麼專業。

  「白大哥!」小螃蟹知道白玉堂是傅玉雪的好朋友,倒是嘴甜的很。

  唯有展昭,小螃蟹知道他的身份就心裡發怵。一直等展昭離開丁家莊,才敢出來走動。

  為了讓小螃蟹多幾分敬畏之心,不再胡作非為,當初傅玉雪和紫三可沒有少跟他說包大人是如何鐵面無私鍘了假安樂侯的。

  小螃蟹總算有幾分自知,心知要不是傅玉雪在他到陳州之前將他「綁架」,估計最後上鍘刀的就是他了。

  所以,即使改了性子,一看到這位據說嫉惡如仇,動輒就會殺人的展護衛,小螃蟹還是心裡發毛。可憐的小鬼完全不知道,他眼中俊美可親的白大哥才是那個動輒就要拔刀殺人的存在。

  「小子不錯,你叫小螃蟹,沒有大名?咦,不對啊!」白玉堂突然跳起來,仔細看著小螃蟹又看看傅玉雪道,「你不是龐太師的親生女兒嗎?傅家的孩子不可能跟你長得相像。」

  「小螃蟹?所以、所以——」白玉堂震驚的看著小螃蟹,「你難道在陳州,將他!不對,陳州那個安樂侯是個大胖子。」

  再次抽條之後,小螃蟹也就是微胖,任誰也想不出他曾經是個三百多斤的大胖子。

  「包大人不傻,怎麼可能讓我將人換出來?」傅玉雪道,「我只能告訴你包大人鍘的確實是在陳州為惡的人。」

  「但是那安樂侯卻是假的!」白玉堂冷哼道。

  「是假的,不過在進入陳州之前就是假的了!」傅玉雪道,「還記得那個木道人嗎?」

  白玉堂點了點頭。

  傅玉雪細細與他說了自己劫走小螃蟹的事情。當然小螃蟹出京路上就被木道人和龐福騙走了大部分賑災銀等,卻被傅玉雪的瞞下來。

  小螃蟹的身份不可能瞞一輩子,不說白玉堂是個嫉惡如仇的,就是包公也是個鐵面無私的。就算是被身邊人以五石散控制做下的事,那也是瀆職,逃不脫法理的制裁。

  但是人總是有私心的,在傅玉雪眼中小螃蟹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年,應該有改過自新的機會。

  所以白玉堂知道的就直接變成了小螃蟹出京之後,身邊的龐福與木道人內外勾結,控制住龐昱,更是企圖以假龐昱換掉真龐昱。傅玉雪發現小螃蟹有危險,從驛館救人。

  傅玉雪說的都是真相,不過是把時間和先後順序稍微做了一些修改。

  白玉堂知道龐昱出京前確實是個大胖子,一年功夫瘦到現在的模樣。倒是和他小侯爺落難,鳳凰涅槃契合了。

  末了,已經被傅玉雪繞進去的白玉堂還非常認同道:「官家也確實太過玩笑了,賑災這種事情怎麼可以交給一個小孩子呢!」

  完全忽略了自己只是比小螃蟹大兩歲的事實,以及皇帝也不過是今年加冠而已。

  其實古人也是男子二十加冠才算真的成年,傅玉雪更是停留在十八周歲成年的階段。但是也有例外的,比如說少年登基的天子,向白玉堂、丁兆蕙這樣少年出名的俠士。

  小螃蟹刷呼呼又沒什麼城府,在他們面前果真是個小孩子似得。

  在丁家莊呆了不多日,傅玉雪就收到了雲樓的消息。雲樓送來的消息裡面,不僅有霸王莊招賢館招納了哪些江湖上的高手,還有霸王莊這些年欺男霸女、魚肉鄉里的違法之事。

  最後一條卻是還沒有最後確認的,一般這種資訊,雲樓是不會買賣的。可是因著雲樓主人有意與傅玉雪交好,還是將這條消息加上去了,作為免費贈送的內容。

  這條消息就是霸王莊疑似綁架了當地的新任太守倪繼祖主僕。

  「連新太守都敢綁架,看來霸王莊馬強的靠山不止一個馬朝賢。」傅玉雪將手上的東西遞給白玉堂道。

  馬朝賢在朝中雖然有些權勢不假,但是當今天子並非昏君。如今朝中有八賢王、王丞相、包拯這等賢臣,馬朝賢一個宦官想要隻手遮天根本不可能。

  霸王莊行事如此無忌,顯然背後還有一個比馬朝賢更厲害的大靠山。

  「這個太守還真夠倒楣的!」白玉堂看完手上的消息,歎道。

  還沒上任,就與僕人在路上因為幫人寫了一張訴狀,抓去了霸王莊。作為一個太守來說,傅玉雪真想說是他個缺心眼的。

  「不過,這個小諸葛沈仲元倒是有點意思!」傅玉雪突然道。

  根據雲樓的消息,霸王莊馬強發現倪繼祖的真實身份本來是想要殺人滅口的。只是他身邊的小諸葛沈仲元卻勸住了馬強,只是將倪繼祖主僕囚禁了起來。

  敢號稱小諸葛,這樣的人定是有幾分才智的,怎麼會投了霸王莊這種污穢的去處?弄不好,還是個無間道呢!傅玉雪暗道。

  若是如此,能夠裡應外合,解決霸王莊,應該會更加容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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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找場子

  因展昭出門前騙展忠,他是去杭州義親的,展忠在家中早就風風火火開始給展昭籌備聘禮等成親之物。

  展昭回家見了心中既是感動又是愧疚。幸虧遊了一次西湖,討了個媳婦回來。不然的話,還真不知道如何面對老忠僕的一腔希冀。

  丁兆蘭本來想著與展昭回來還要幫個忙來著,沒想到展忠風風火火,什麼都準備妥當了,根本不需要他出手。

  展忠找了個人拿著展昭和丁月華的八字找人算了好日子,就催著展昭迎娶新夫人了。幸好丁兆蘭出門前帶了傅玉雪給的信鴿,送信回丁家莊,將迎親的日子報給丁老太太和丁兆蕙,但是免了許多麻煩。

  不日,展昭親自帶著聘禮前來下聘同時迎親。適逢其會,陷空島盧方向來欽佩展昭,也帶了人來給展昭的迎親隊伍壯聲威,傅玉雪自然就算是娘家人了。

  難得有個閨蜜,還這麼快被禦貓大人叼走了。傅玉雪當然要趁機刁難一下,只是對展昭當然不能使比武了。

  催妝詩自唐朝伊始,流行至今。成親做催妝詩、催妝詞是舊例,普通百姓成親,不會做事,新浪也會先背兩手。不過,傅玉雪有心刁難,偏要展昭現場做事。這可把禦貓大人愁壞了。

  南俠大人武功高強,過了今日,大家就知道他除了不會游泳這個弱點,還多了一個不會作詩寫詞。

  最後還是盧方靈機一動,將白玉堂叫來幫忙。雖然是一笑泯恩仇,但是對於展昭要請自己幫忙,白玉堂還是很高興。

  老實說,單論文采在場的人,沒一個人及的上白玉堂的。展昭竟然請了白玉堂做外援,自然順理過關的。以至於傅玉雪大歎失策,應該先將白玉堂攏了過去,才好為難展昭的。

  哪裡料得到最喜歡挑釁展昭的白玉堂今日卻改了性子。

  傅玉雪自然不會明白傲嬌少年的心態,他挑釁展昭,不過是爭強好勝罷了。如今,展昭請他相助,可不是大大滿足了中二少年的表現欲。

  因著展昭家中沒有長輩,他們將拜堂放在了丁家莊。次日,再由丁兆蘭、丁兆蕙兄弟親自送親前往常州府。回到常州府,展忠會請出展昭先嚴先慈的牌位,再拜一次堂。

  待一對新人離開丁家莊,傅玉雪和白玉堂也直奔霸王莊而去了。

  小螃蟹和紫三的內傷已經痊癒,這會兒也鬧著要同行。傅玉雪想了想還是將兩人帶上了,紫三的武功在傅玉雪之上,或許能幫忙。

  至於小螃蟹等到了杭州府,讓他留在城裡的客棧當不至於有危險。吃了這一次教訓,小螃蟹對於習武倒是積極多了。每日裡癡纏著傅玉雪教導他武功,傅玉雪便傳授他輕功為上。

  路上,白玉堂一時技癢,還傳授了他打墨玉飛蝗石的暗器功夫。喜得小螃蟹每天跟在白玉堂身邊上躥下跳,有向腦殘米分發展的趨勢。

  白玉堂在兄長們面前總喜歡做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骨子裡卻是少年心性。如今碰到自己的崇拜者,倒是樂為人師,傳授小螃蟹江湖經驗等。

  傅玉雪既喜且憂,在被傅玉雪逮回來之前,小螃蟹心中是個沒有是非曲直的。如今好不容易懂得一些道理,白玉堂卻是個雙刃刀。

  白玉堂固然俠義為先,卻是個俠以武犯禁的典型。若是,小螃蟹學他俠義為先也就罷了,只怕好的沒學會,倒是學會了白玉堂出手狠辣,不把朝廷王法當回事的毛病。

  說起來,傅玉雪也是個無法無天的,不過,她卻知道法的重要。故而無論做什麼寧願打個擦邊球,也是不願直接觸法的。要不然人怎麼說每一朵萬花切開都是黑的呢!

  比如說龐祿龐壽,首先確定他們犯下死罪,然後她寧願用些麻煩一點的手法,比如是催眠引誘出他們的心底的恐懼自殺。若是白玉堂來的話,或許就是直接把刀子殺人啦。

  四人到了杭州府,沒有趕著去霸王莊,卻先到五柳居。白玉堂是迫不及待地點了自己最喜歡的金色鯉魚和女貞陳紹。

  只是聽了白玉堂點菜,小螃蟹卻是一頭霧水:「白大哥,為什麼鯉魚一定要一斤以上的?小二說大的活鯉魚要貴好多呢!」

  因著傅玉雪每日限定小螃蟹的銀兩,故而小螃蟹這會兒也學會「理財」了。以前在酒樓一頓飯吃了百兩也不覺得如何,現在聽說一尾鯉魚要一兩二錢,便覺得貴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既要吃就不要怕花錢,我告訴你鯉魚不過一斤的叫做『拐子』過了一斤的才是鯉魚。不獨要活的還要尾巴像那胭脂瓣兒一般才是新鮮的呢。」

  說就就令小二將活鯉魚捉來給小螃蟹看一看。

  傅玉雪在邊上也是聽得極為有趣,她也喜歡品嘗各地美食,但是如白玉堂這般的行家卻是甘拜下風。說到吃,傅玉雪只能算個吃貨,白玉堂卻堪稱美食家。

  那小二果然捉了鯉魚給他們看,白玉堂又與小二說了如何烹飪,小螃蟹聽得越發佩服萬分,只覺得以前自己吃的以為是好東西不過是自誤罷了。

  「再來一壇陳年女貞陳紹。」白玉堂讓小二將魚送去廚房宰殺,叮囑道。

  只是這店裡的女貞陳紹卻是不零賣的,四兩銀子一壇。不過傅玉雪也罷,白玉堂也罷,都不是缺銀子的主。

  傅玉雪不喜歡喝陳紹,紫三壓根不喝酒,小螃蟹見傅玉雪似乎沒有注意自己,偷偷倒了酒喝。

  因著小螃蟹出京之前才不過十六虛歲,在家中只喝過一些果酒,這一年更是滴酒未沾。他卻不知道這種陳年的女貞陳紹比自己喝過的那些果酒可要醇多了,學著白玉堂幹了一碗,魚上來才夾了一筷子,就到了桌子底下。

  看的傅玉雪好氣又好笑!

  「這酒量可真夠差的!」白玉堂搖頭,一臉嫌棄道。

  紫三將小螃蟹從桌子底下拖出來:「主人,是不是——」

  「不用!你帶他去城裡的客棧,等他醒了給他喝碗醒酒湯就好。總該讓他記住教訓,知道什麼是量力而行!」傅玉雪卻是打定了注意要小螃蟹嘗一嘗宿醉的懲罰。

  「諾!」紫三帶著小螃蟹去客棧。

  「你可不要喝多了,晚點我們還要去霸王莊!」傅玉雪轉頭對白玉堂叮囑道。

  「你什麼時候見五爺誤過事了?」白玉堂瞪了她一眼道。

  兩人再五柳居吃過飯,回客棧休息半日,天剛擦黑,就出城直奔霸王莊而去了。

  這霸王莊倒是幾位熱鬧,已過巳時,莊子來,好多地方依舊燈火通明。兩人進了莊子,傅玉雪直奔內宅,白玉堂卻往招賢館去了。

  且說傅玉雪剛和白玉堂分開,就看到一個女子躲躲閃閃往後院而去。傅玉雪心中驚疑,尋了一個僻靜之處,將那女子挾了過來。正要令她不許聲張,沒想到那女子起先慌了一下,卻很快冷靜了下來。

  「看來是碰上個聰明人!」傅玉雪輕笑道,「我問你話,是就點頭,不是就搖頭,明白了嗎?」

  那女子倒是很乖巧的點了點頭。

  「你可知道馬強將那位捉來的太守倪繼祖關在哪?」

  年輕女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又是點頭又是搖頭,是什麼意思?」傅玉雪有些無奈,乾脆鬆開了她的嘴,「還是你自己說吧!」

  「我知道原來倪太守關在那,但是他現在已經不在那裡了!你是來救太守的嗎?」女子滿是希冀地望著傅玉雪道。

  「嘖~這是碰上無間道了!」傅玉雪乾脆鬆開了那女子,把玩著手上的筆,只要對方有異動,立時可以出手,「你不是這霸王莊的人嗎?」

  「我叫朱綺貞,半年前,馬強看上了我家祖傳的一方硯臺,勾結前任太守,將我爹關進了大牢。只是他們搶了我家硯臺之後,還將我也搶了來。幸好馬夫人郭氏吃醋將我要到身邊,我討好了郭氏,才得以保全。」

  傅玉雪心中暗暗稱奇,這女子倒是個聰明伶俐的。被馬強那樣的惡霸搶來半年,竟然能夠靠著討好馬夫人保全清白不說,更是在莊子內來去自如。

  「你剛才說倪太守不在原來關的地方了?」

  「我想倪太守救我爹,將他偷偷放走了。霸王莊附近還有許多馬強的暗哨,女俠若是來救倪太守,還是快些去吧。若是太守大人遇到強人就不好了!」

  「你呢?」傅玉雪道,「你放了倪太守,只怕馬強發現了很快就會查到你!」

  「我也不要繼續留在這裡了,只是後院還關著以為被馬強搶回來的錦娘姑娘,我想放了她一起逃走。」

  「你這姑娘倒是心善,我送你過去吧!」傅玉雪聞言道。

  那個太守好歹也是個男人,身邊還有個隨從。但是朱綺貞和錦娘不過是女流之輩,能夠護她們周全,也是件功德。更不要說將來二女必然是指證馬強的重要人證。

  「多謝女俠!」

  傅玉雪讓朱綺貞按原計劃行事,自己隱在暗處保護。

  朱綺貞在霸王莊多時,她一個人就算遇到什麼人也未必引起懷疑。若是有意外,自己也能及時相救。再者,就是以防有詐,要是朱綺貞突然發難,她也可以及時抽身。

  而朱綺貞果然如她自己所言,只是從後院放了關押的錦娘,就偷偷地溜出了霸王莊。

  傅玉雪暗道白玉堂武功在她之上,沒有什麼需要自己的擔心的,便先送二女離開霸王莊的勢力範圍。

  路上果然遇到霸王莊的暗哨,也難怪馬強能夠任由朱綺貞在霸王莊內自由走動。霸王莊週邊,同樣防備森嚴,這可不像是普通的惡霸。

  就在傅玉雪與,霸王莊的暗哨動手之時,卻遇到了落難的太守倪繼祖。以及護送太守的一個紫髯大漢和先一步遇到他們的白玉堂。

  原來,白玉堂走前院,正好遇上了倪繼祖。倪繼祖被朱綺貞放走還沒出莊子就被惡奴發現了。馬強發現倪繼祖逃走,派出莊中惡奴追捕。若非湊過來一個紫髯大漢北俠歐陽春,又有招賢館小諸葛沈仲元和黑妖狐智化暗中放水,他們幾乎不能帶著倪繼祖全身而退。

  傅玉雪與白玉堂對視一眼,卻也知道這裡不是敘話的地方。

  「先回城再說!」


第32章 倪繼祖

  意外救出了落難太守,還知道霸王莊的兩個無間道,也算是意外之喜。傅玉雪來時還想著可能用些非常手段,這會兒多半是不需要了。

  只要倪繼祖回到杭州府,亮明身份,大可派了官差前去抄撿霸王莊。

  霸王莊能夠存在這麼久,固然是身後有大靠山的關係,還離不開勾結了地方官府。朱綺貞的父親就是馬強為了搶他們家傳家寶,勾結上任太守,抓進大牢去的。

  倪繼祖回到杭州府,第一件事就是將朱綺貞的父親釋放,讓他們父女相聚。一面開始點起衙役,抄了霸王莊。

  單憑他們囚禁太守,足以讓官府有理由對霸王莊出手。至於其他,等抄了霸王莊,再慢慢查他們的罪行不難。實在是霸王莊行事狂妄,小辮子一抓一大把。僅那個招賢館就夠得上謀逆治罪了。

  你以為現在是戰國啊,隨便來個人就可以招賢納士。就算是戰國,那些食客三千什麼的至少也是什麼王公貴族,不是王的弟弟就是兒子。一個小小宦官的侄子,就敢「招賢納士」,當皇帝不存在麼!

  倪太守率領官差出發在即,白玉堂卻被傅玉雪暗中叫了出來。白玉堂和北俠歐陽春怕霸王莊的高手會對倪太守等人造成不必要的傷亡,所以打算去幫個忙。

  白玉堂雖然一貫不將朝廷和官府放在眼裡,卻也不是一味仇視。遇到倪繼祖這種不錯的官,還是願意出手相助的。要不然當初也不會知道冷獨孤要刺殺包大人,出手相救了。

  「既然太守派兵剿賊,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白玉堂有些不滿道。

  「別人逃不逃我不知道,那個神手大聖鄧車,我一定要親手教訓他。」傅玉雪道。

  「那你去就是了!」白玉堂有些無奈,「以你的武功,趕在倪太守到霸王莊之前找到鄧車不難。」

  「這自然不難!可是,我打不過!」傅玉雪非常誠實道。

  「展昭都被你放倒了,還怕鄧車?」白玉堂挑眉道。

  「那是因為展昭是個君子!」傅玉雪道,「鄧車可不是君子,一個三流的小人比一個一流的君子都要難對付。何況,鄧車武功在我之上?」

  白玉堂:……

  「哎,不要這樣子麼!我知道你不是什麼君子,所以不會和展昭一樣被欺負的。」

  白玉堂:……一點不覺得你是在表揚我。但是想到展昭——

  #蠟燭##蠟燭##蠟燭#

  小人誘之以利,君子欺之以方。顯然,展昭就是傅玉雪眼中那個可以欺負一下的君子了。

  要是做君子就要跟展昭一樣被人丟在官道上吹風,白玉堂覺得不是君子什麼也無所謂。

  白玉堂終究還是陪著傅玉雪去了,他本來就不是什麼乖寶寶,反正倪太守的目標也是霸王莊,早一步晚一步又有什麼區別呢!

  再說馬強,莊中走了倪繼祖,心中大為不安,一面請人去杭州城打探消息,一面請了黑妖狐智化和小諸葛沈仲元等人前來商議對策。

  他叔叔馬朝賢雖然在朝中頗有權勢,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自己囚了倪繼祖在莊子裡,顯然是已經撕破臉,莫說是馬朝賢,就是將他背後的主子抬出來也是沒用的。

  招賢館眾人到了之後,大家眾說紛紜。都說倪繼祖不過是一個讀書人,就算帶了滿府衙役過來又如何。他雖然是太守,沒有樞密院的軍令也不可能調兵圍剿霸王莊。

  馬強聽了許多諂媚奉承之語,當真壯起膽氣來,準備與倪太守的人一戰。想到自己背後的主子位高權重,又有叔父在朝。倪繼祖今日拿不下霸王莊,他大可先去京中告一狀,到時候誰倒楣也未可知。

  只是當歐陽春率領衙役們沖進霸王莊之時,本來鬥志高昂的眾匪立時慫了。黑妖狐智化師徒更是臨時倒戈,帶著官兵捉人。小諸葛沈仲元表示昨夜感染風寒,病倒了。

  病的真是時候!

  馬強氣得跳腳,奈何莊子裡的人都四竄逃命。更有智化等人帶著官兵直接往馬強的主院沖進來。

  卻說沈仲元正裝病,就聽到馬強的心腹說要去投靠馬強的兄長太歲莊馬剛。沈仲元一合計,立時打定主意將無間道精神發展到底,暗暗與歐陽春智化打了招呼,跟著那些逃出霸王莊的人往太歲莊走。

  這些人能從霸王莊逃出來,一者倪繼祖能夠調動的人手有限,無法將霸王莊重重包圍;二是官兵的最大目標是匪首馬強,這些有些武功的江湖人想要逃走,衙役們還真很難攔住。

  這一群人中隱隱以沈仲元、鄧車、病太歲張華等人為首,疾步奔出霸王莊十幾裡,卻一對年輕的少男少女正等在路中間。

  沈仲元一眼便認出了那白衣少年乃是前晚在霸王莊有過一面之緣的白玉堂,上前對白玉堂使了個眼色,抱拳道:「兩位,大家都是江湖人,何不讓條道,讓我們過去,也好日後相見。」

  「讓我們讓路倒也不難!」傅玉雪輕笑道,「除了神手大聖鄧車,其他人要走,我絕不阻攔。」

  「某並不認識你,何為攔我?」聞言,鄧車怒道。

  「我也不認識你,若是你不說話,我還真不確定你就是鄧車!」傅玉雪長得極美,一笑起來,仿若冰雪消融一般。

  只是此刻,鄧車被攔著逃生去路,卻沒有心情欣賞美人。

  「你們兩個人,也想攔住我們十幾個人?」鄧車冷嘲道。

  「可是,我看他們與你的交情應該沒有好到能夠為了你拼命!」傅玉雪道,「這裡距離霸王莊可不遠,也不知道官兵要追來沒!」

  沈仲元不認識傅玉雪,但是傅玉雪既然與白玉堂一處,又要留下鄧車一個,立時道:「此事與我無關,在下先行一步!」

  沈仲元既然帶了頭,那些人又如何願意為了一個鄧車冒險,他們可不是鄧車的至交好友。一時之間,竟然都拋下鄧車逃命去了。

  卻說這鄧車善用刀,且打了一手好彈弓。鄧車見眾人欲走,心急之下,手下彈珠連發,直取傅玉雪要害。

  傅玉雪一個迎風回浪,避開起頭的鐵彈子,拉開距離,以厥陰指打落兩顆。白玉堂單刀在手,一連磕飛了十幾顆鐵彈子。鄧車心中大驚,只是見拉開了距離,反身還想要逃。

  傅玉雪丁秀筆在手一招蘭摧玉折打了出去。鄧車何曾遇到過這種武功,足下一頓,勉力擋住白玉堂的單刀,傅玉雪一記陽明指已經打了過來。

  鄧車的武功本來與白玉堂差不多,白玉堂牽制著他,鄧車根本躲不開傅玉雪的攻擊。

  #論帶一個靠譜t的重要性#

  當傅玉雪爆玉石的時候,鄧車終於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

  「這會兒他所受的內傷可比小螃蟹重多了!」白玉堂望著倒在地上的鄧車道。

  傅玉雪慣是眥睚必報的性格,故而鄧車以重手法打傷小螃蟹。她就請了白玉堂相助牽制鄧車,自己出手將鄧車打成了內傷。

  鄧車躺在地上,喘著粗氣,不甘道:「我並未見過二位,為何要下此毒手?」

  白玉堂和傅玉雪既然沒有留下其他人,對他出手顯然不是因為他投靠霸王莊的關係。只是鄧車實在想不明白,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這麼厲害的年輕人。

  「你確實沒有的罪過我們!」白玉堂道,「不過,半月前,你與霸王莊的惡奴強搶民女時,可是打傷了一個過路的年輕人?」

  鄧車一驚,臉上滿是詫異之色。當日,紫三帶著小螃蟹逃走,他就想過那兩人或許會回來報仇。不過,彼時,他是霸王莊的人,自然不用畏懼一個沒什麼武功的小公子和一個老僕。

  「像你這種垃圾,五爺我向來是一刀了結的。不過,嘖~」白玉堂輕笑道,「也不知道是你幸與不幸,竟然招惹了她。」

  「自然是他的幸運了!要是遇到白五爺,他可是直接投胎去了。我卻會讓他多活一段日子。」傅玉雪冷笑道。

  傅玉雪從懷裡掏出兩枚丹藥塞進了鄧車嘴裡,鄧車暗覺不妙,想要吐出來,只是傅玉雪自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這兩顆藥,一顆治療你的內傷,免得你傷的太重死了。」傅玉雪道,「另一顆卻是□□,我給它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十年。」

  「十年?」白玉堂不是很明白。

  可是,顯然鄧車明白,他的全身骨頭、皮膚都仿佛要裂開一般的痛。劇烈的痛疼下,時間都顯得尤其緩慢。

  十年,度一日恍如十年。

  可是鄧車卻喊不出聲,無法暈過去,甚至自裁也無能為力。

  「此藥每日發作三次,一次是半盞茶功夫,好好享受吧!」傅玉雪冷聲道。

  莫說鄧車,就是白玉堂也不免生出幾分寒意。女人真是可怕,會醫術的女人更可怕!

  當鄧車被送到倪太守面前,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一直到脫離傅玉雪的視線才回過神來。

  倪太守抄檢霸王莊,不僅解救出不少被搶來的民女,找出金銀珠寶無數,竟然還有兵器甲胄。再聯想到招賢館的存在,霸王莊顯然是為了造反在準備。

  倪繼祖心知此時關係重大,立即具折上京,請求查察太歲莊以及馬朝賢。馬朝賢乃是宦官,當不是謀反主謀,只怕馬朝賢還勾結著朝中什麼厲害的人物。

  北俠歐陽春、黑妖狐智化師徒自告奮勇,願意代倪太守,先去探一探那太歲莊的虛實。

  傅玉雪知道與馬朝賢叔侄勾結的人很可能就是指使木道人對龐昱出手的人,故而也有心探查一番。

  那馬強倒是有幾分硬氣,竟然不肯招出背後之人。想來,他還在等著叔父和主子救他出去。倪繼祖並不喜歡用刑,故而馬強等人還扣押在杭州府大牢。

  府衙忙了數日,記錄霸王莊惡行的案卷已經堆滿了倪繼祖的桌案。杭州府附近伸冤的百姓還在絡繹不絕的趕來。可見馬強和他手下爪牙鄧車等人平日如何為禍一方。

  倪繼祖憤怒之下,更是請求朝廷處置上任與霸王莊勾結的太守。


第33章 黑狐妖

  再說,歐陽春、智化等人自告奮勇,要幫倪太守查找馬朝賢叔侄謀逆的證據。沒想到這關鍵時刻,馬朝賢竟然榮休了!

  馬剛和馬強兄弟做事並不是謹慎的,唯那個指使兄弟二人的主子和馬朝賢卻極為謹慎,不露半點風聲。

  「太歲莊和霸王莊行事如此肆無忌憚,可想馬剛和馬強這兄弟兩是沒什麼本事的。」傅玉雪正色道,「這兩人倒是不難對付,小辮子一抓一大把。倒是馬朝賢和他們背後的那個主子行事謹慎,只怕想要扳倒有些難度。」

  如今馬朝賢就住在太歲莊,他在宮中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天子尚不知其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若是找不到證據,一個不慎扳不倒馬朝賢,找不出幕後黑手是小事,將自己栽進去。

  他們這些人不過是江湖人,若是想走,鮮有人能夠攔住。但是牽連倪繼祖始終不美。

  「如今馬朝賢在太歲莊,首先要抓住馬朝賢的把柄,才好弄太歲莊。」白玉堂皺眉道,「馬朝賢既然有這麼兩個侄兒,想來他身上也不是盡善盡美的。」

  「話是這麼說,但是我們一時找不到證據也沒有辦法。難道,我們還要去京城查一查他有沒有貪污受賄之類?」

  思前想後,倒是黑妖狐智化出了個歪主意。馬朝賢不是才從宮裡出來嗎?那就由他進宮盜取禦寶栽給馬朝賢。如此再報給官府,查搜一番,不怕找不到馬朝賢的馬腳。

  「這法子倒是妙得很!」白玉堂慣是心中沒有膽怯二字的,只覺得這黑妖狐行事倒是頗得己心。

  傅玉雪也對皇權沒什麼畏懼之心,反而幫著智化出主意。三人議定,由白玉堂在宮外接應智化,拿了禦寶再由傅玉雪帶出京城。

  只是這主意實在是歪了一點,三人暗暗商定,卻是瞞著歐陽春。歐陽春這樣性格忠厚,就算不攔著他們如此形勢,也許會在包大人或者倪太守面前露出什麼線索。

  是夜,智化果然進宮盜寶。只是到了皇帝寶庫各類奇珍異寶數不勝數,智化都不知道朝那樣下手才好。最後,目光卻落在了一頂九龍珍珠冠上。

  九龍珍珠冠如其名赤金累龍,明珠鑲嵌。上面有九條金龍,前後臥龍,左右行龍,頂上有四條攪尾龍,捧著一個團龍。周圍珍珠不記其數,單有九顆大珠,晶瑩煥發,光芒四射。再襯著赤金明亮,閃閃灼灼,令人不能注目。

  天子自詡龍的化身,就算是王爺也只能著蟒袍,唯有天子和太子能用與龍相關之物。九龍珍珠冠那是太子都不能用的東西,若是栽給馬朝賢,定然有趣的很。

  故而,智化將九龍珍珠冠打包,暗中帶出了皇宮。與白玉堂和傅玉雪匯合,卻留下艾虎在京中。

  馬朝賢在京為官多年,又不是像包拯那樣的清官,收藏的金銀珠寶就不計其數,一頂九龍珍珠冠塞在他寶庫的箱子裡,一時之間絕不會發現。

  另一頭,艾虎卻在他們約好的時間,估摸著智化和白玉堂的手,投書寄柬至開封府檢舉馬朝賢與人合謀謀反,出宮之前盜走九龍珍珠冠準備進獻新主子。

  這信來的蹊蹺,卻言之鑿鑿。包公思前想後,還是將此事報給了皇帝。皇帝令人查看庫房,果然少了九龍珍珠冠。再查問一番,果然九龍珍珠冠丟失的時間與馬朝賢出宮時間相近。

  禦寶被盜這還得了?就算此事蹊蹺,馬朝賢作為唯一的嫌疑人,也是必查的。何況,那封檢舉的信還言說馬朝賢涉嫌謀反,這可比盜取禦寶還要來的可怕。

  正好杭州府太守倪繼祖的奏摺送到京中,詳細說明了霸王莊馬強為禍一方,私造兵甲,設招賢館一事。

  天子震怒,立時責令包公追回九龍珍珠冠,查察馬朝賢叔侄是否涉嫌謀反。

  包大人不敢耽擱,領了聖旨帶著公孫策和四大護衛前往太歲莊,又招展昭回來。那邊展昭和丁月華新婚燕爾,聽聞此事,夫妻倆一合計,打包了行囊騎了快馬直奔太歲莊。

  相較于倪繼祖,包拯就老道多了。雖然有人檢舉馬朝賢偷了九龍珍珠冠,但是包拯也沒有魯莽的要直接抄莊子。

  一面令公孫先生帶人查探太歲莊有無違法亂紀現象,一面以拜訪為名,直接上門了。馬剛做賊心虛,一聽鐵面無私的包大人上門,頓時就有些慌了手腳。

  所謂薑還是老的辣,馬朝賢叮囑馬剛隨時做好打出莊去的準備,自己親自去見包拯了。

  再說,傅玉雪三人忽悠著老實人歐陽春監視著馬朝賢,以防他們狗急跳牆。自己倒是暗暗盯上了馬剛。

  馬剛叮囑了親信暗中做好戰鬥準備,若是形勢不對,立時打出莊去,投靠主子,自己卻直奔書房而去。

  卻不防智化和白玉堂早就守在書房,等著馬剛來「指點」他們暗格所在,好找到馬朝賢叔侄謀逆證據。

  「這年頭的人都喜歡把秘密藏在書房,真是一點創意也沒有!」傅玉雪見白玉堂看的仔細,湊到他身旁低語道。

  白玉堂不妨她突然靠過來,差點失手將瓦片推了下去。

  「你怎麼了?」傅玉雪按住幾乎滑下去的瓦片,挑了挑眉問道,有些意外與白玉堂的失手。

  白玉堂耳根一紅,低聲道:「你不是說不來嗎?」

  「我覺得自己還是想要第一時間知道馬朝賢叔侄背後的主子是誰!」

  書房內,智化就藏身在房梁之上,倒是清晰地看見馬剛暗格的機關。馬剛從暗格中取出幾封信,看了一遍,將其中兩封塞入懷裡,其餘幾封卻準備燒掉。

  只是馬剛拿起火摺子還沒有點著,智化已經從房梁上跳下來將他敲暈,取出了他身上的信件。

  傅玉雪和白玉堂見此立時跳下去,解決了守在門口的護衛。

  三人分別拆了信,細細查看,其中有幾封信是馬朝賢在京時,寫給馬剛的。馬剛藏入懷裡的兩封信,卻是襄陽王趙爵寫給馬剛兄弟,令他們代為招賢納士,搜羅物資財寶的。

  「襄陽王趙爵,看來這傢伙應該就是幕後黑手了。他是皇帝的親叔叔,若是想要造反,可比什麼大臣都要容易。」傅玉雪眼底閃過一絲戾氣。

  若是沒弄錯,這位襄陽王還是木道人的主子。想到木道人勾搭著小螃蟹吸食五石散,弄走他手上的賑災銀,心裡就恨的不行。

  她不讓小螃蟹回去,一者自然是幕後黑手還沒有找到的關係。其次,卻是賑災銀在小螃蟹身上丟失是事實。若是不能追回賑災銀,小螃蟹罪責不小。

  「你在想賑災銀的事情?」白玉堂見傅玉雪臉色有異,避開智化,低聲問道。

  「小螃蟹的身份不可能一直保密,若是能追回賑銀,將功補過,憑著太師和貴妃庇護,或許能免罪。賑銀追不回來,丟失這麼一大筆賑災銀,可不是小罪。」傅玉雪亦壓低了聲音道。

  她雖然不缺銀子,但是一百五十萬的賑災銀,除非是將她手下的產業和太師府都填進去才差不多。

  「這筆賑災銀若真是落在襄陽王手上——」白玉堂意有所指的看著傅玉雪。

  傅玉雪臉上一白,立時明白白玉堂的意思。

  若是龐昱沒死的消息洩露,襄陽王知道他們得知自己謀反意向,故意構陷小螃蟹暗中資敵。那麼,不要說小螃蟹,就是龐太師也要被拉下馬。

  「謀反可是要誅九族噠!」白玉堂涼涼地看著傅玉雪道。

  「官家還是襄陽王的侄子呢!」傅玉雪頓時不高興了,「自古以來,謀反的十有八九還不都是他們皇家自己人。」

  「傅姑娘好見解!」智化贊同道。

  「黑狐狸,嚇死人了!」白玉堂和傅玉雪沒想到智化突然過來,將兩人嚇了一跳。

  「你們偷偷在這裡說悄悄話,將我一個人丟下,可不夠義氣。」智化不滿道。

  歐陽春:我還沒說話呢!

  「智化大叔,你都一大把年紀了,我們當然不能跟你說悄悄話了。三年一代溝,咱們中間隔著河呢!」傅玉雪不滿道。

  智化也不是真的生氣,再者傅玉雪和白玉堂年齡相仿,俊男美女,讓智化和歐陽春等人私底下早已經嘀咕開了。

  只是看兩人坦坦蕩蕩,反而不好意思調侃。當然,這也是因為北俠是個老實人,不會開人玩笑的關係。智化可不敢一個人激怒這兩個小心眼的後輩。

  那還躺在杭州府大牢等待秋後處決的神手大聖鄧車可不就是前車之鑒?若非,倪太守看不過去,跟傅玉雪要瞭解藥去,只怕這會兒鄧車還度日如年,期盼著秋決呢!

  不過,被傅玉雪這麼嫌棄,能忍就不是黑妖狐智化了。

  黑妖狐目光往兩人身上掃了一眼:「你們情投意合,與我隔著河也是正常的。與年齡——」

  聽得智化說他們情投意合,白玉堂臉上微紅,卻發覺自己竟然並不生氣。倒是傅玉雪惦記著那筆落在襄陽王手上的賑災銀,或許會讓小螃蟹百嘴莫辯,心中煩惱,沒有注意到智化的調侃。

  「師父,師父,馬朝賢要趕包大人出莊了!」三人正說著,卻見到一個十四五歲少年從外面竄了進來。

  這少年卻是黑妖狐智化棲身霸王莊時收的徒弟。艾虎是個孤兒,被買到霸王莊做小廝,只是這小子機靈,早就覺得霸王莊不是久留之地。暗中選中了黑妖狐智化,拜之為師。

  倪太守抄檢霸王莊,艾虎出首有功。他原也不過是霸王莊在招賢館做事的小廝,並未做過違法之事。故而,倪太守並沒有留難,就放了他們師徒。

  這次智化盜出九龍珍珠冠,因開封府的人都知道傅玉雪和白玉堂,不好行動。智化親自盜的九龍珍珠冠自然也不好做那個投書的人,以免包大人發現什麼端倪。正是艾虎自告奮勇去開封府投書寄柬,又跟在包大人後面,回來與他們匯合。

  但是智化嫌艾虎話多,將他丟給歐陽春照看,沒想到這會兒會找過來。

  「艾虎,你怎麼過來了?」

  「師父,你實在是太過分了!總是把我當成小孩子,那也不行這也不行,其實白大哥和傅姑娘也沒有比我大幾歲啊!」艾虎拍了拍胸脯道。

  「說的沒錯,黑狐狸你實在太過分了!自古英雄出少年,你不讓艾虎出來,該不會是怕被徒弟搶了風頭吧?」白玉堂立時擠兌道。

  「白大哥,你真是個好人!」艾虎開心笑道,只覺的白玉堂實在是太識貨了。完全忽略了白玉堂的另一層意思。

  智化沒想到艾虎會這麼說,氣得瞪了自己徒弟好幾眼,可是偏偏艾虎絲毫沒有覺察的意思,反而與白玉堂說的熱烈。

  「別鬧了!馬朝賢趕包大人出莊,看來是要翻臉。快將這些東西送去給包大人才好!」傅玉雪將那幾封信裝進盒子裡,塞進了艾虎手中,「去吧!」

  「為什麼又是我?」

  「因為你年紀最小啊,最小的都是要跑腿的!」傅玉雪說著,手落到了腰間的長鞭上。

  「我去,我這就去!」艾虎抱著盒子,如受驚的兔子般掠了出去。

  「幹嗎嚇我徒弟?」黑妖狐見了倒是忘了艾虎反戈的事情,立時不高興道。

  「小孩子需要鞭策一下,才會進步!」傅玉雪笑眯眯道。

  「某覺得你身邊那只小螃蟹很需要□□一番。」智化聞言,立時爭鋒相對道。

  「我覺得小孩子純良一點沒什麼,你這只萬年老狐狸,最好還是不要教壞小孩子比較好!」

  「你確定小螃蟹是純良,不是蠢?」智化道。

  智化並不知道傅玉雪和小螃蟹的另一層身份,只是幾日相處,對於傅玉雪和小螃蟹這對姐弟,他簡直無法直視。不明白為什麼外貌有三四分相似的姐弟,智商差距為何如此之大。

  「這就不勞您費心了!」傅玉雪一字一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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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事故體

  「哎~」傅玉雪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懨懨的。

  「自從太歲莊回來,你就一直唉聲歎氣,到底為了什麼?」白玉堂不耐道,「你該不會真在擔心襄陽王會胡亂攀咬吧?官家還算清明,能夠讓那只貓拼命維護,包大人也是個清官,不會中了對方詭計的。小螃蟹雖然有失職之責,但是你若想保他一條性命也不是沒辦法。」

  「那件事不急!官家反而好說話,只要包大人不盯著小螃蟹,他的小命就不是問題。」傅玉雪又歎了口氣,「我是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白玉堂有些意外:「說來聽聽,或許我能幫忙不是?」

  「你覺得龐太師蠢嗎?」

  「龐太師若是蠢,天下就沒有聰明人了!」白玉堂搖頭道。

  龐太師以前其實不叫龐太師,在成為半隱退的太師之前,龐太師做過開封府判官、樞密院樞密使,任過一方封疆大吏甚至當過丞相。也就是這些年隨著年紀大了,有時候竟然有些護短的不可理喻。

  白玉堂雖然年輕,也聽說過龐太師年輕時的事蹟,這樣的龐太師自然不能說蠢。

  「龐貴妃笨嗎?」

  天子十三歲登基,及後為了天子親政,劉太后為他選了郭氏為後。郭氏不得天子喜愛,又囂張跋扈。時常欺負宮中得寵的嬪妃,甚至皇帝也敢打。龐貴妃深得天子寵愛,卻能免于郭皇后魔手,依仗的可不僅僅是龐太師這個高能的爹。

  自從狸貓換太子一案之後,劉太后自縊宮中。郭皇后失去了依仗,如今惶惶不可終日,據說已經纏綿病榻沒有多少時日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郭皇后一死,龐貴妃是最後可能成為皇后的人。龐貴妃自然也是聰明人。

  正因為有龐太師這樣厲害的爹,龐貴妃這麼聰明的姐姐,龐昱才能小小年紀受封安樂侯不是?否則,就算是皇帝不是顏控,也不可能隨隨便便愛屋及烏的封「一頭豬」做安樂侯,還奉旨賑災吧?

  「我也不笨啊!」傅玉雪吐槽道。

  白玉堂覺得他應該明白傅玉雪的意思了,斟酌了片刻:「龐太君不太聰明,聽說龐昱自小養在她身邊的。」

  龐太君自然不聰明,聰明的話,也不會因為玉真子三言兩語,就被騙了。龐太君不僅不聰明,還是個心狠手辣的。

  傅玉雪突然打了個寒噤,假設她沒有在龐昱進入陳州前,帶走他。那龐昱還真與龐老太君有幾分像。一個人學壞很快,龐昱心中沒有善惡是非觀,不將人命當回事,身邊的再來幾個心機叵測的攛掇一下,可不就是又蠢又狠嗎?

  想一想龐昱現在這般傻白甜好像也不算太糟糕。

  但是隔代遺傳什麼,還是太可怕了,小螃蟹的教育層次需要繼續提高。絕對不能讓他成為龐太君那樣的存在。

  說起來龐太君雖然又蠢又狠,但是畢竟局限內宅。可龐昱不一樣他是龐太師的兒子,他的天比之龐太君這樣的內宅婦人可要廣闊的多。這樣的人要是真發展成龐太君那樣的存在,絕對是禍害一方。

  絕對絕對要掐滅小螃蟹成為一方禍害的可能性,傅玉雪發誓道。

  「哈欠!」豔陽高照,小螃蟹走在街上卻打了個噴嚏。

  「小主人莫不是著涼了?」紫三有些緊張道。

  小螃蟹經歷了減肥、戒五石散、受了一次內傷,多多少少傷了身體。傅玉雪雖然也在想辦法給他調理,但非一日之功。至少這兩三年內,他的身體都會比一般人虛弱。

  傅玉雪已經傳授他離經易道的心法。每個男孩子都有一個大俠夢,小螃蟹也不例外,不過傅玉雪卻暫時不打算傳授他花間遊。離經易道雖然打架沒什麼用,溫養身體是再好不過了。

  但是為了提高小螃蟹的積極性,傅玉雪還是答應他,只要他將離經易道學好,徹底養好身體,就會傳授他花間遊的武功。離經易道和花間游都是萬花心法,兩門內功並不衝突。

  傻白甜的小螃蟹完全沒想到他姐姐給他挖了一個坑。也不想想傅玉雪自己學了多少年的離經易道,才開始騰出手來修花間遊。雖然傅玉雪沒想過讓小螃蟹將離經易道修到自己這個層次。但是,以小螃蟹的年齡再同時學離經易道和花間遊。呵呵~

  習武的目的是強身健體,小螃蟹你做的很好!

  「我沒事!」小螃蟹揉了揉鼻子,「一定是姐姐想我了,姐姐和白大哥也該從太歲莊回來了!」

  自從知道傅玉雪就是自己的失蹤的小姐姐,小螃蟹就不負他傻白甜的人設,將傅玉雪如何「折磨」他的往事拋諸腦後。果斷投入這個會細心照顧受傷的自己,會為自己報仇出氣的「溫柔」姐姐懷抱。

  紫三對此樂見其成,但是旁觀了小螃蟹改變的白玉堂只想表示:蠢人果然有蠢人的好處!

  單細胞生物總是會比聰明人活的更幸福!

  「轟隆——」

  「打雷了!」小螃蟹正高興著,突然響起了雷聲。

  「剛才還是豔陽高照呢!這時節的雨倒是說下就下,我們快走吧!要是淋了雨就不好了。」紫三催促道。

  如今還是春末,梅雨季的雨一下,還是帶著幾分寒意。紫三是習武之人倒沒什麼,小螃蟹的傷好了沒多久。身體正虛,要是淋雨少不得要生病。

  兩人走出沒多遠,雨就開始落下來,還越下越大。

  「這麼大的雨躲一會再走!」紫三拉著小螃蟹走到了屋簷下。

  因為怕小螃蟹淋濕,紫三將他往裡面推了推,沒想到身後的門卻是虛掩的,並沒有關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只是避雨——」小螃蟹轉身卻因看到眼前的一幕,嚇得發出了一聲尖叫,「啊——啊!」

  戴著斗笠的男人手中薄劍如穿花蝴蝶般挽了個劍花,一劍刺穿了婦人的咽喉。

  紫三迅速跳到小螃蟹身前將他護住,目光一冷。

  那兇手看了紫三和小螃蟹一眼,竟是絲毫沒有將兩人放在眼中,手中長劍向躲在婦人身後的稚子刺去。

  那孩子因著母親被殺,整個人都嚇壞了,尚沒有反應過來,如何逼避的開這一劍。

  紫三在跟隨傅玉雪之前也曾是個殺手,不過也未曾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和孩童下手。因像紫三這樣的排名高手,價錢都不菲。主顧不會這麼想不開請如此高價的殺手去殺沒有武功的老弱婦孺。

  紫三在做殺手時不曾對老弱婦孺動手,如今他跟了傅玉雪不再是冷血殺手,開始有了人的感情,就更不會對老弱婦孺出手。甚至因跟在傅玉雪身邊行醫救人,紫三比一般的江湖人還多了幾分慈悲心腸。

  在看到那兇手下手的一刻,紫三心中竟是無比的憤怒。不及多想,紫三已經拔刀沖上去,一刀擋開了對方的薄劍,但是劍刃還是傷在了孩子的脖子上。

  不過畢竟偏了一偏,沒有傷及咽喉要害。

  那個孩子也終於反應過來,撲在母親的屍體上大聲哭了起來。他的脖子一側被兇手細窄的薄劍劃開了一刀口子,隨著動作,血迅速留了出來。

  「小主子先帶這個孩子去客棧找主人,這個人我來對付!」

  「噢~」小螃蟹如夢初醒,繞過紫三身後,抱起那個孩子,像兔子一般竄入雨簾之中。

  「你是什麼人,竟然敢壞我的事!」

  「你又是什麼人,竟然連老弱婦孺也不放過?」紫三冷聲道。

  「勾榮!」

  「一劍勾魂勾榮?」紫三有些意外。

  紫三還是殺手的時候,倒是聽說過勾榮的名號。此人是個江湖人並不做殺手的買賣。手上一柄薄劍,沾染的冤魂無數。像勾榮這種亡命徒,有時候比拿錢殺人的殺手更加不堪。

  殺手有兩種:一種是像紫三這樣被人從孤兒中挑選出來,訓練而成,沒有感情的殺人刀;另一種是為了錢,自動走上這一條路的。

  前一種,若是如紫三這樣覺悟了人的感情,或許就不再是殺手。當然這種人很少,因為他們大多是受到主子控制的。如紫三這樣背叛組織,還能被救活下來的萬中無一。但是他們開始作為一個人生活之後,卻會比任何人都明白生命的可貴。

  也是因為這樣,在勾榮對這全無武功的母子動手時,紫三甚至忘記了他的職責是保護小螃蟹,還讓小螃蟹帶著那個孩子逃走。

  要知道小螃蟹帶走那個孩子,一旦紫三攔不住勾榮,小螃蟹不能及時找到傅玉雪和白玉堂,就會與那個孩子一樣成為勾榮的劍下亡魂。

  「看來你知道我?現在你還要攔著我嗎?」勾榮冷笑道。

  「你可以試一試!」或許是勾榮那不屑的笑容勾起了紫三的血性。這個平日裡跟在傅玉雪和小螃蟹身邊,與一般人家忠僕無異的漢子仿佛一瞬間就換了一個人。

  「看來還是個高手!」

  紫三卻沒有在說話,他的刀在手,他的人也仿佛變成了一把刀。銳意盡出,殺氣凜冽。

  勾榮突然有些不安:「今天算那個小崽子好運!告訴羅北,他再像狗一樣跟著我,我會讓他付出雙倍的代價。」

  羅北?是被殺死女人的丈夫,那個孩子的父親?紫三自然是不認得的,他不過是和小螃蟹路過,打算避一避雨。

  紫三沒有回答,勾榮也沒想過等他回答。

  勾榮扶了扶斗笠,走入了雨簾之中。

  勾榮走了,紫三也沒有去追,他現在要趕上小螃蟹,確定勾榮退去不是為了脫身對小螃蟹和那個孩子下手。

  紫三將刀插回刀鞘,身上的殺氣收斂,仿佛又是那個慈眉善目,忠心耿耿的老僕。出門前,紫三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人。

  那女人也不過二十三四歲的模樣,長得也不錯。紫三甚至可以猜想,她生前一定是個溫柔的母親。因為在臨死的那一刹,她還將兒子護在身後。


第35章 好心腸

  「這雨要是再晚下一會兒,不行嗎?」白玉堂理了理有些濕的衣擺抱怨道。

  他們還沒到客棧,外面雨就下來了!

  「還算好了!你沒看我們到客棧,雨才大起來嗎?至少現在只是濕了一點,沒有淋成落湯雞算是不錯了!」艾虎嬉笑道。

  智化和歐陽春在包大人那裡還有些後續工作,白玉堂和傅玉雪卻不耐煩那些,也沒去見包大人就回客棧了。不過他們回來前,智化讓艾虎跟著他們走了。

  「艾虎這話說的不錯,我們回來的已經很及時了!」傅玉雪用棉布擦了擦身上的水,一面讓掌櫃去燒姜湯。她的身體受不得寒氣,雖然沒有怎麼淋到雨,還是讓人備了姜湯。

  「姜湯好了你們也喝一碗,這時節倒春寒,還是很容易著涼的。」

  「知道了!」艾虎大大咧咧找了張桌子坐下。

  「這麼大雨,小螃蟹也不知道跑哪玩去了!」傅玉雪去房間找小螃蟹,卻發現他和紫三都不在客棧。

  「有紫三跟著,沒什麼好擔心的。你讓他呆在客棧裡,多無聊。」白玉堂嗤笑道,「他可是男孩子,又不是關在繡樓裡的大家閨秀!」

  「這我當然知道!只是他內傷才剛好,要是淋了雨,我怕他受風寒。」

  「他身邊的紫三周到著呢,下雨了會讓他避雨的。」只是白玉堂才說完,卻聽到外面響起了呼救聲。

  「姐姐,救命!姐姐,救命!姐姐——」

  「小螃蟹!?」傅玉雪一驚就要往外沖。

  白玉堂一把抓住她往室內一送:「你就不要淋雨去了!」

  下一瞬,已經頭也不回的沖入雨簾。

  小螃蟹本就是個弱渣,抱著一個五歲的孩子,一路跑過來,跌跌撞撞,幾乎看不見路了。

  「怎麼回事?」白玉堂伸手扶住小螃蟹。

  「白、白大哥——」

  「小主子、白少俠!」卻是紫三從後面追了過來。

  「先回客棧再說!」白玉堂接過小螃蟹懷裡的孩子,紫三挾著腿腳發軟的小螃蟹往客棧走去。

  勾榮那一劍雖然刺偏了,但是畢竟還是傷了小孩兒的脖子。傅玉雪讓紫三、小螃蟹和白玉堂回房換衣服,留下艾虎幫忙。

  艾虎年紀小,卻很機靈,找掌櫃要了一套家中小兒的衣服幫那孩子換上。傅玉雪親自給他處理了傷口,又給他吃了止血散。

  只是小孩兒自到了客棧後,便不哭不鬧,也不說話,好像是嚇傻了。

  紫三換過衣服,便過來見傅玉雪:「主人,今天是老奴不是,老奴不該讓小主人帶著那個孩子走,讓小主人陷入危險。」

  「艾虎,你照看一會!」

  「好的!」艾虎是個熱心的少年,看到這孩子可憐的模樣,倒是沒有推脫。

  傅玉雪走到邊上,淨手才道:「紫三,作為一個老僕,你或許是失職!但是,今天的事情我卻很欣慰。」

  「主人?」

  「你雖然自願為僕,我卻並未想過讓你成為一個實實在在的僕人。」傅玉雪道。

  當初她救紫三不過是偶然起的念頭,可是這一路走來,紫三也不知道護過她多少次。傅玉雪脾氣古怪,初出江湖就得罪了不少人。正道俠士也就罷了,可是一些綠林之人卻不是那麼講道理。

  她專精離經易道,花間游的修為一般。一路上遇到麻煩,多半是紫三拼命相護。

  「還有,有些事我們平時不去說,並不代表不存在。」傅玉雪歎息道,「你的過往,小螃蟹的過往都可以說是一段黑歷史。可是,你們今日卻能夠想到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豈非就是最大的改變?尤其是小螃蟹,我每日所憂不過怕他變成那個假貨一樣的存在。如今,卻能夠看到小螃蟹這麼勇敢的去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孩子,我心中是高興的。我擔心他的安全不假,但是我更怕他變成一個壞孩子。錢財和權勢,他都不會少,權勢容易讓人墮落,所以他唯獨需要一顆善良的心。」

  「姐姐,姐姐——」小螃蟹突然從外面沖進來,淚眼汪汪的撲進傅玉雪懷裡。

  傅玉雪失笑,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這又是怎麼了,快去把姜湯喝了!」

  「今天那個殺手好可怕,一劍一個,就像串糖葫蘆一樣!」

  傅玉雪:……

  頭疼的扶額:「紫三,你去衙門報個案吧!」

  「是!」紫三應了一聲,便出去了。

  天色擦黑,他們正在吃完飯的時候,紫三才回來,卻帶了衙門的捕頭和兩個衙役。

  「在下林河是本地縣衙的捕頭!」

  傅玉雪起身道,「林捕頭是為了那個孩子而來?那孩子受了些驚嚇,或許等他的親人來接他會更好些。」

  其實傅玉雪是懷疑那個孩子得了ptsd,創傷後壓力心理障礙症。不過這種心理疾病顯然與林捕頭他們是無法溝通的。要是她直接說,搞不好人家會以為小孩是被嚇成神經病呢!

  傅玉雪前世是醫科碩士生,專業是腦外科,但是在學校也選修過一些心理疾病方面的課程。雖然不是本專業,相較于本土大夫自然是更好些。

  不過林捕頭顯然不是很明白傅玉雪的意思,堅持要見見那個孩子。

  因為目睹了母親被殺,自己也差點死掉,小孩兒的精神狀態很差。傅玉雪不敢將他一個人留在房間裡,吃飯的時候,將小孩兒也抱了下來。

  艾虎正在喂他吃稀飯,小孩兒呆呆的,艾虎喂一口,他吞一口。傅玉雪明白這是他本能反應,卻也總比吃不下去要好。

  「小虎、小虎,我是你林叔叔,你還記得嗎?」林捕頭蹲在小孩兒面前,刻意壓低了聲音呼喚道。

  「自從小螃蟹帶他回來,他就一直這樣。無論誰跟他說話都不會回答。」艾虎道。

  「小虎是不是被嚇傻了?」林捕頭有些擔憂道。

  「原來他叫小虎啊,名字跟我一樣。不過,哎~你這人會不會說話,小孩子遇到這麼可怕的事情,當然會害怕,過幾天就好了!」艾虎揚眉道。

  林捕頭有些歉然,但是看著小孩兒的眼神滿是憐惜,看來是認識這個孩子的。

  「放心吧!有傅姑娘在這裡,小虎會沒事的。」艾虎見林捕頭如此,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剛才反應過度了。

  「謝謝,真是謝謝你們。」林捕頭迭聲道,「聽說姑娘是位大夫?」

  傅玉雪點了點頭道:「小虎現在的樣子不適合跟你去衙門,最好還是等他的親人過來接他。」

  這種心理障礙症需要的是心理醫生的治療和親人的關心愛護。小虎年紀小,若是處置不得當,很可能危害他一輩子。

  林捕頭還是有些不放心,仔細詢問了他們的身份。作為江湖捕頭,林捕頭最熟悉的還是五鼠之一的錦毛鼠白玉堂。有白玉堂作保,林捕頭才放心讓他們照顧小虎。

  傅玉雪等人也從林捕頭口中得知了小孩兒的身份。小孩兒全名羅小虎,父親羅北是刑部最出色的九州巡捕之一。

  一劍勾魂勾榮是羅北正在追捕的人犯,只是這勾榮被羅北追的四處逃竄,就對羅北的妻兒起了歹心。

  「哼~那個什麼一劍勾魂勾榮,要是落在五爺手裡,五爺要他好看!」白玉堂聽了氣憤的直拍桌子。

  江湖人有時候看起來似乎行事無拘無束,但是就算是綠林眾人也知道有些東西是約定成俗的。江湖人就算結仇,沒有打算玉石俱焚,就絕不會對別人的家眷動手。

  一旦越界,那邊是不死不休的深仇,甚至動手的一方會成為武林公敵。羅北追捕勾榮乃是職責在身,勾榮要是能殺了羅北是他本事。但是對人家手無縛雞之力的妻兒下手,實在是有違道義。

  只是如今勾榮逃走,江湖之大想要將他找出來也不容易,畢竟勾榮的武功相當不錯。

  過了兩日,羅北收到消息回家,得知妻子被殺,兒子也嚇得傻愣愣,發瘋一般的要去找勾榮報仇。

  最後還是紫三和白玉堂出手制住他,讓他安靜下來。

  羅北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以他的武功就算在江湖中也足以闖出一些名聲。難怪勾榮會被他追的走投無路,只能屠戮人家嬌妻弱子洩憤。

  殺妻之仇和對幼子的牽掛倒是讓羅北很快冷靜了下來。仇恨和親情是讓一個人奮鬥的最佳動力。

  刑部和縣衙都發出了海捕文書,但是想要追捕勾榮,一般的捕快根本不行。要不然當初追捕勾榮的也不會驚動刑部的九州巡捕羅北。

  對於這種心理障礙症,傅玉雪也只知道一些理論知識。這個時代沒有心理醫生一說,傅玉雪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小虎是小螃蟹第一次救得人,艾虎則因為他們的名字都帶一個虎字。兩人都熱心地要給傅玉雪幫忙,變著法子哄小虎開心。

  漸漸地羅小虎對外界逐漸開始有反應。等羅北忙完妻子的喪事,重拾心情重新面對兒子的時候,羅小虎已經可以和艾虎他們一起遊戲了,但是他似乎忘記了自己的父親。

  「羅捕頭也不要太難過,這對小虎來說,或許是好事!」傅玉雪安慰道。

  失去部分記憶是創傷後壓力心理障礙症的症狀之一,小虎不僅不太記得自己的父親,就連那一天發生的事情似乎都已經忘記了。

  這些記憶只是被封存而不是消失,但是失去這段記憶對小虎的成長來說利大於弊。

  除非特別深刻的事情,人在成長過程中會逐漸遺忘五歲之前發生的事情。退一步講,就算以後他重新想起來,年齡大了對傷害的承受力也會增加。

  「如果忘記,他可以這麼開心那就忘記吧!」羅北的心情很複雜。

  因為他的原因,勾榮才會找到家裡。他一直覺得自己害死了妻子,才會讓兒子小小年紀經歷這些。這些日子他一面操持妻子的喪事,卻每每只敢在羅小虎睡著的時候,才來看兒子。

  可是,現在兒子卻把自己忘記了,羅北心中又是心酸,又是慶倖。慶倖兒子失去了記憶不用活在那災難的恐懼中。

  「謝謝,傅大夫,謝謝你們!」

  「羅捕頭不必如此,小螃蟹能夠在那個時候遇到他,或許就是他們的緣分吧!」傅玉雪望著玩鬧中的兩大一小微笑道。

  當小螃蟹抱著羅小虎從雨中跑回來時,傅玉雪便覺得自己之前是太過杞人憂天了。小螃蟹以前固然沒有什麼是非觀,但是他也沒有什麼惡念。如今趁著年紀小,好好教導,何必怕他走錯路呢!


第36章 羅小虎

  羅北最近很是為難,他迫切地想要繼續追捕勾榮為妻子報仇,可是又放心不下幼子。

  羅小虎的情況已經好了很多,也漸漸接受自己的父親。羅北沒有什麼親人,若是要去追捕勾榮根本不知道如何安頓兒子。

  可是,不去報仇,不說羅北自己無法接受。他想就是小虎長大了知道真相也會怨恨父親。怨恨他無法保護他們母子,怨恨他為什麼不去給他母親報仇。

  被仇恨和害怕兒子失望的情緒折磨著,羅北迅速消瘦下去,精神也到了崩潰的邊緣。

  傅玉雪原來覺得羅北作為成年人自我調節能力應該比羅小虎好。但是現在顯然,羅北的心理狀態也很有問題。

  羅小虎是個很可愛的孩子,傅玉雪看過他的根骨,非常適合習武。這對父子的遭遇也確實令人惋惜。故而傅玉雪想看在小螃蟹也喜歡羅小虎的份上,或許她能夠做些什麼吧!

  總是覺得白玉堂是個口是心非的傲嬌貨,完全沒有想到自己也是一類人。

  「傅大夫,你找我來,是不是小虎有什麼事?」羅北從小螃蟹那裡知道傅玉雪找他,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羅捕頭請坐!」

  自從妻子死後,羅北的情緒一直不太好。不過,因為傅玉雪等人救了羅小虎,羅北很是感激。在他們面前,羅北一直非常注意克制自己的負面狀態。

  即使處於一種煩躁的狀態,羅北還是依言在傅玉雪對面落座。

  傅玉雪親自給他斟了茶:「這是菩提子花和薰衣草炮製的花茶,常飲有利於安定情緒,平緩心情。等一會你帶些回去泡著喝,找勾榮絕非一朝一夕之功,你首先要保重身體,才能報仇。」

  「謝謝、謝謝,傅大夫!」羅北一愣,旋即有些感動。

  身為刑部九州巡捕,羅北追捕過許多犯人,也得到過許多受害者家屬的感激。但是今日,他卻是異地相處,心裡也更明白當初那些感謝他的受害者家屬是一種什麼感情。

  「我今天找你來,確實是為了小虎。不過,小虎現在很好,你不要緊張。」傅玉雪知道羅北的情緒,也就開門見山了,「冒昧問一句,羅捕頭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羅北默然不語。

  「羅捕頭是想去找勾榮報仇,可是又放心不下小虎?」

  羅北澀然點了點頭:「小虎還小,我也沒有什麼人可以託付。可是殺妻之仇不報,不僅我心中難平,更是愧對小虎。」

  「那不知羅捕頭是否信的過在下?」

  「傅大夫俠義心腸,若非當日令弟拼死相救,傅大夫悉心照顧,小虎也不可能像現在一樣好好的。羅某自然是信的過傅大夫的。」羅北激動道。

  「論武功羅捕頭在我之上,這話我本不該提。不過小虎也確實是個好孩子,不知道羅捕頭是否願意讓小虎入我萬花門下?」

  「讓小虎學醫?」羅北有些錯愕。

  傅玉雪搖了搖頭:「我萬花武功點穴截脈即可行醫救人,亦可殺人!小虎學醫學武並不衝突,若是他只想學武不想學醫,也沒有關係。」

  「恕羅北冒昧,我以前從未聽說過萬花之名。」羅北有些心動又有些猶豫。

  羅北雖然沒有什麼至親,總也有幾個朋友。只是兒子剛經歷了那樣的事情,羅北實在是不放心將小虎送到一個他完全陌生的環境。

  但是傅玉雪不一樣,或許是因為當初小螃蟹帶著羅小虎逃出來,傅玉雪為他療傷。羅小虎對傅玉雪和小螃蟹很信賴。

  若是兒子能夠拜得一位好師父,他也能夠放心不少,騰出時間精力去找勾榮報仇。只是小虎畢竟是這世上唯一的親人,羅北是半點不敢馬虎。

  「萬花一派,如今唯有我一人在外行走,故而不為外人所知。可是兩三百年前,萬花穀卻是與蜀中唐門、嵩山少林寺一樣的存在。萬花一派琴棋書畫工藥花皆有涉及,最為出色的卻是醫道和武道。我雖然專精醫道,但是小虎若是學我萬花武學,他日成就未必低於羅捕頭!」

  這是傅玉雪的自信,雖然她前十幾年專精離經易道。但是再過十年,到了羅北的年齡,武功卻未必低於羅北此時。

  羅北想了想道:「我要問問小虎的意思,要是小虎願意的話——」

  羅北咬了咬牙:「到時,就要麻煩傅大夫了!」

  「也好!」傅玉雪望著羅北的眼中倒是多了幾分讚賞。

  這個時代,父母大多習慣給孩子做決定。羅小虎不過是五歲稚子,羅北能夠想到問過羅小虎再決定,可見慈父心腸,倒是沒有被殺妻之仇完全迷失了本性。

  小螃蟹知道傅玉雪打算收羅小虎做徒弟,倒是比誰都積極。自告奮勇,要去問羅小虎的意見。

  「小虎小虎,我姐姐要收你做徒弟,你願不願意?」

  「做徒弟是幹什麼的?」羅小虎手上抓著艾虎外面買回來的糖葫蘆好奇道。

  「就是、就是姐姐會教你飛來飛去的武功。然後,我們每天可以一起玩。」小螃蟹道,「不過你以後不能叫我小螃蟹哥哥了,要叫師叔。」

  「如果小虎不做徒弟呢?」

  「那樣子,我們或許就不能一起玩了!」小螃蟹遺憾道。

  羅小虎咬著手指頭,苦惱了一會兒:「我想要和小螃蟹哥哥和艾虎哥哥一起玩。」

  「那你就去拜姐姐做師父,我們就可以一直一起玩了!」小螃蟹慫恿道。

  羅北:……

  傅玉雪:……

  最後,還是羅北親自與羅小虎說了。雖然知道羅小虎未必完全能夠聽懂,但是羅北還是儘量將自己的意思告訴他。

  只是如今羅小虎不大記得母親被殺的事情,羅北沒有告訴他自己是去找勾榮報仇。而是告訴羅小虎,他是刑部九州巡捕,要繼續去追捕壞人,所以希望羅小虎能夠有一個師父照顧他教導他。

  「艾虎哥哥說爹爹很厲害很厲害,捉了好多壞人。保護小虎和跟小虎一樣的小孩子。」羅小虎星星眼望著羅北,「爹爹要繼續很厲害很厲害的捉壞人,但是不要忘記回來看小虎!」

  「好,好!爹不會忘記回來看小虎的。」羅北摸著兒子毛絨絨的小腦袋,哽咽道。

  傅玉雪並不在乎繁文縟節。不過次日,羅北還是親自備了拜師禮,讓羅小虎行了三跪九叩拜師禮。

  傅玉雪也是明白羅北如此鄭重,也是希望自己對羅小虎看重幾分。故而,並沒有拒絕。

  羅小虎拜師之後第二天,羅北就將兒子鄭重交托給他們,前往刑部銷假,繼續做九州巡捕,追捕犯人,尤其是勾榮。

  傅玉雪則打算去一趟京城,東京還有個小徒兒呢!傅玉雪雖然離京之前,給傅天革佈置了功課。但是總要檢查檢查,再傳授新的知識不是?

  除了艾虎跟著他師父智化離開了,白玉堂倒是決定與他們一道去京城。因為帶著一個孩子,傅玉雪特意讓紫三雇了馬車。

  白玉堂卻嫌棄馬車顛簸,不樂意坐馬車的。不提白玉堂騎馬先行,又惹了些麻煩事。

  傅玉雪帶著小螃蟹和羅小虎去京城,紫三駕車。考慮到要去東京,傅玉雪還將小螃蟹做了一些改妝。

  小螃蟹瘦了太多,估計沒有人能夠將他與之前東京城那個太師府紈絝聯繫在一起。但是龐太師若是看見了,未必不會發現端倪。

  龐貴妃、傅玉雪和龐昱姐弟三人都有三分想像。東京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如今,還不到小螃蟹身份可以洩露的時候。這次去東京雖然沒打算多呆,傅玉雪也不想冒風險。

  「姐姐,我一定要弄成這樣子嗎?」小螃蟹看著小銅鏡中的臉,略心塞。

  好不容易瘦下來,成了偏偏美少年。他還沒有享受夠美男子的待遇呢,傅玉雪硬生生將他扮成了一個刀疤臉黑漢子。

  「很好玩,師父師父,小虎也要玩!」羅小虎高興道。

  傅玉雪無奈在羅小虎額頭點了一點朱砂,小孩兒才滿足了。不過羅小虎長得好,加上一點朱砂,襯得唇紅齒白,仿若小仙童一般,著實可愛的很。

  小螃蟹:說好的愛呢!為什麼只有我要扮醜!

  「小螃蟹怎麼弄成這樣子了?」傅玉雪等人到客棧的時候,白玉堂已經等著了。

  「你今天好像心情特別好!」傅玉雪奇道。

  白玉堂並不是那種特別愛笑的少年,中二期麼,總是喜歡酷酷的。不過,今日竟是滿面春風,可不是心情很好。

  最奇的是白玉堂今天的裝扮,他一向有些潔癖,喜穿白衣勁裝。今日卻捨棄了一身江湖人打扮,頭戴一頂開花儒巾,身穿一件零碎藍衫,足下穿一雙無根底破皂靴頭兒,滿臉塵土,書生打扮,卻更像個小無賴。

  「我在客棧遇到了一個特別有趣的書生。」白玉堂壓低聲音道,「等一下你們進去不要拆穿我,我現在叫金懋叔。」

  「金懋叔?」傅玉雪忍俊不禁。

  這個化名倒是有趣,也就是哄哄不知江湖事的呆書生罷了!要知道什麼南俠、北俠,陷空島五鼠,那可不是江湖聞名而已,就是很多百姓也知道他們的俠義之舉。

  不過,傅玉雪也知道白玉堂少年心性不喜歡別人拆臺,故而叮囑了小螃蟹和羅小虎不要拆穿他。

  紫三將馬車駕去後院,傅玉雪帶著小螃蟹和羅小虎先進了客棧,果然看到白玉堂與一書生坐在一起。

  書生叫顏查散果然是呆呆的,倒是他的書童雨墨很是精明。

  雨墨看著白玉堂的臉上就差沒有明晃晃寫上:你個騙子,休想偏我家公子。

  可惜,他家公子不僅是個呆呆的,還是好心腸的。看他也不是有錢人家的公子,竟然也任由「金懋叔」騙吃騙喝。

  可憐小雨墨還在為他家公子著急,果然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顏查散這次是去投靠未來岳丈,然後去京城趕考的,倒是與傅玉雪他們同路。時下,外出的旅人若是同路,都是很樂意結伴而行。

  故而,傅玉雪幾人與顏查散同路而行,顏查散也不覺得有異。倒是金懋叔繼續對顏查散騙吃騙喝,可憐那顏查散花光了身上銀子。完全不知道拒絕為何物,竟然暗中讓雨墨典當了值錢的東西請金懋叔吃飯。

  小雨墨氣得要命,卻也不敢違背顏查散的意思。這個小書童倒是很有趣,對主子忠心耿耿,卻不會自作主張。傅玉雪想估計要不是有個雨墨在,顏查散沒有遇到白玉堂就該落魄了。

  可惜,白玉堂比之一般的「騙子」可要高明多了。白玉堂文采極好,與顏查散說文論政,絕不怯場。顏查散知其才華,引為知己,哪裡會覺得這位金書生有什麼不好?

  可憐小雨墨一心為顏查散考慮,顏查散卻完全不聽勸告。一意孤行,被白玉堂「吃窮」了。

  白玉堂對此很是很得意,私下裡與傅玉雪不住說顏查散文采斐然、品德高潔。此去科舉,定然在三甲之列等等。

  對此,傅玉雪真想呵呵噠!

  看顏查散呆呆傻傻的樣子,考科舉當官真沒問題嗎?

  也就是白玉堂並非真壞人,若是遇到真正壞心腸的,傅玉雪真是擔心顏查散要被人玩壞了。

  傅玉雪沒想到的是,顏查散還沒科舉,就真差點被玩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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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顏查散

  這年頭雖然有銀票,但是要住店買東西什麼,銀票大多是不能直接流通的。傅玉雪的百草堂在一些大城市都有店鋪,還能去鋪子裡支取。小一些的城鎮,也可帶銀票去錢莊兌換。基本上身上也不會帶著太多銀錢。

  同樣,白玉堂也嫌棄銀子重,一貫不喜歡在身上帶許多銀兩。只是他從來不是會委屈自己的,花錢也比較大手大腳,故而銀子在身上呆不了三兩天。

  白玉堂的兄長白錦堂是個會做生意的,陷空島在其他地方也有不少產業。故而白玉堂出門也同樣不擔心銀兩。

  再者,就算到了沒有白家和陷空島產業的城鎮,他知交滿天下,每到了一處,不用開口也有人雙手送上盤纏。對於這一點,傅玉雪都佩服不已。

  這不,眼看著顏查散連身上幾件好衣服都暗中當掉了。白玉堂便辭別顏查散,去鎮子上走了一遭。

  可憐這邊雨墨還在為主僕二人的盤纏發愁,因為沒銀子只得勸顏查散住了小店。哪成想進店還沒吃飯,分開不到一日的「金書生」又找上門來了。

  金懋叔(白玉堂)進門道:「我與顏兄真是三生有幸,竟會到那裡,那裡就遇得著。」

  顏查散被金懋叔花光了銀子,心中竟是毫無芥蒂,還很高興道:「小弟與金兄當真緣份不淺。」

  小雨墨又氣又急,偏偏顏查散不以為意,完全忘了自己已經是吃了這頓沒下頓,熱情的叫金懋叔一起吃飯。

  金懋叔見顏查散如此,越發覺得這位呆書生人品可親,興味道:「既然如此,咱們兩個不如結盟,拜把子吧?」

  雨墨聞言,心中不好暗道不好,就怕他家公子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連忙上前道:「金相公要與我們相公結拜,乃是大事。這個小店只怕一時也辦不出祭禮來,不如改日吧!」

  金懋叔如何不知道雨墨心思,笑道:「這個無妨!隔壁太和店是個大店,什麼都有。不說三牲祭禮,那邊酒菜也好,今日你我結拜,如何不能熱鬧一番。」

  雨墨惱怒不已,只是他雖然有些主意,卻向來不敢違逆顏查散,只能眼睜睜看著金懋叔拉著顏查散去了隔壁的太和店。

  正巧傅玉雪幾人就住在太和店,他們同行兩日,顏查散與他們也是認識的。金懋叔拉著傅玉雪等人要他們見證兩人結拜,讓傅玉雪哭笑不得。

  若說白玉堂在陷空島的那四位義兄,性格迥異,終究同為江湖人。五鼠雖非同姓卻結拜為兄弟,倒也不奇怪。

  可是這位顏查散雖然有些文采,卻是個實實在在的老實人,呆書生。也不知道怎麼就入了白玉堂的眼,拉著他結拜呢!

  金懋叔一面說,一面叫了小二過來,吩咐他們準備豬頭三牲祭禮,又要預備上等飯菜,鮮活鯉魚,搭一壇女真陳紹等等。

  雨墨在一旁聽著,心急的直跳腳,偏偏顏查散與白玉堂說說笑笑,真如親兄弟一般,毫不介懷。

  「我家呆相公,怎麼就不想想今日花光了銀子,明日可怎生是好啊!」雨墨蹲在牆角,深深為主僕二人的前景擔憂。

  「姐姐總是是說我笨,我倒是看你家那位顏相公比我笨了不知道多少!」小螃蟹見白玉堂與顏查散說的熱烈,偏偏他們還要與白玉堂故作陌生,故而有些無聊,伸手戳了戳雨墨與之搭話道。

  「可不是嗎?一看那金生就不是什麼好人!」雨墨正在為明日的盤纏發愁,聽到小螃蟹與他說話,順口應道。

  只是話一說出口,才想起剛才小螃蟹說了什麼,頓時不高興了:「你這人怎麼說話呢!我家相公頂頂聰明的一個人,都是那金生太過狡詐,我家相公才會被騙!」

  小螃蟹撇了撇嘴道:「你倒是個忠心的!」

  只是說完,心中又有些惴惴然。想到姐姐之前說他禦下無方,此時倒是深刻反省起來。想他還是安樂侯的時候,身邊前呼後擁,僕役無數,可說到忠心為主又有哪個呢?

  他根本就沒想過禦下這種事,身邊的人不是龐老太君塞給他,就是龐太師安排的。奉旨賑災時,祖母擔心他不能應付,特意指定了大管家龐福跟著他。可是龐福為了銀子,卻勾結木道人引誘他染上了五石散。

  冷孤獨是太師一副慈父心腸給他安排的,但是冷孤獨卻是為了找包公報殺父之仇,才留在他身邊保護的。後面木道人能夠幫他報仇,他不就是果斷投了木道人。

  其餘攀炎附勢之輩就更加不用說了!

  反觀這顏查散不過是個窮酸,一無所有,窮的只剩下一個小書童了。這小書童還一心跟著他,為他打點前後,為他的前途擔憂。

  思及此,小螃蟹對這呆書生倒是有幾分羡慕起來。

  不管雨墨心中如何吐槽,對他家顏相公恨鐵不成鋼。店內將三牲祭禮備齊,顏查散和金懋叔序齒燒香,鄭重結拜起來。

  顏查散比金懋叔年長兩歲,是為兄長。

  雨墨還在心中繼續吐槽:金懋叔為弟,只怕越發有藉口坑他家顏相公了。兄弟二人出門,可不是合該兄長付帳嘛!

  焉知白玉堂此時心中也是無限鬱悶:臥槽、臥槽,竟然又是兄長!他已經有四個義兄一個哥哥了,難道就不能換著讓他坐一回哥哥麼!

  吃過飯後,傅玉雪便督促著小螃蟹和羅小虎在外面溜一刻鐘,回來洗漱再讀書半個時辰,上床睡覺。

  卻說顏查散和金懋叔推杯就盞,仁兄來賢弟去一直喝到了店裡打烊。雨墨盡心伺候著他家主子回房休息,心中卻是無數草泥馬在奔騰。

  明天沒錢結帳了,他家公子該不會將他留在太和店洗完抵債吧?

  次日一早,頂著兩個黑眼圈,雨墨心不甘情不願的在顏查散的催促下,去隔壁叫金懋叔一起吃早飯。哪知隔壁早已經人去樓空,就連住在同一層的傅玉雪等人都已經離去。

  雨墨狂奔到顏查散房中,苦著臉道:「相公昨晚就不該與金相公結義。我們連他家鄉何處都不知道,焉知他是何等人?若是只騙吃騙喝也就罷了,就怕他是個慣犯無賴,平白汙了相公的名聲。相公可是要去科舉的人,豈能受別人如此連累!」

  顏查散聞言,厲聲喝道:「你這奴才休得胡說!我看金相公行止奇異談吐豪俠決非歹人。如今,我倆既已結拜便是患難相扶的兄弟了。你可不許在這裡挑撥離間,知道嗎?」

  雨墨苦笑道:「不是小人多言。別的也就罷了,今日的住宿酒飯銀兩又當如何是好?那金相公可是一早就走了!難不成咱們要當了相公的書才能脫身不成?」

  顏查散是個書生,這次是帶了家中所有銀兩前來投靠未來老丈人應考的。如今還未到老丈人家中,銀子就花完了,連幾件好衣服也當了出去全身上下可不就是幾本書還值些銀兩嗎?

  顏查散一時也有些無語。只是待主僕二人下樓去,掌櫃卻告之他們的帳已經結了。

  結帳的自然是金懋叔,令雨墨欣喜的是,金懋叔離開前還留了東西給他們。一個不小的包裹,除了顏查散當掉的衣服,還添了兩套新衣服、白銀兩百兩和書信一封。

  信上金懋叔寫明自己有事先走了,因著顏查散還在休息不敢打擾。兩人既然結義自有相見之日,是否當面告辭也不重要。

  另有紋銀兩百兩贈與義兄做盤纏,萬勿推辭!包裹中的新衣和外面的馬卻是金懋叔知道顏查散此去丈人家,不好失了體面,特意為他準備的。

  雨墨看到銀子欣喜若狂,這回總算是不用為盤纏發愁了。只是再想起金懋叔,倒是覺得這位金相公說不出的可愛。

  嬉笑道:「果真還是相公眼光好,倒是我不識好人心了!」

  「你這奴才真是無禮!」顏查散雖然是罵雨墨,心中卻是說不出的妥帖。

  他本是看中那金生文采飛揚,有心結交。但是今日方知,對方不是一般知己,還真是將自己當成盟兄對待。

  金懋叔一片真情,況且他人已經走了,顏查散只能受他好意。

  其實這次去老丈人家中,顏查散心中也是有些糾結的。

  顏查散的老丈人本是他的姑父,世人都流行親上加親。顏查散的姑父柳洪務農為業,卻是個性子固執,貪財如命的。故而顏查散並不是很喜歡這位姑父。

  當年柳洪見顏查散的父親是縣尹,顏查散又自幼聰慧,會讀書,想來將來也是個有前途的。這才提出將女兒柳金蟬許配給顏查散。

  顏查散的父母也知道柳洪的性子不好,但是娶媳婦又不是嫁女兒。顏父憐惜顏查散的姑母,顏母見柳金蟬不肖父,性子溫婉可人,也就同意了這門親事。

  哪知道自從顏查散的父親過世,顏查散年幼還未科舉出仕,顏家逐漸敗落。柳洪便漸漸斷了與顏家的往來。

  顏查散是個讀書人頗有幾分讀書人的傲氣。以他的心思,姑父既然無心繼續結親,就算斷了也斷了。只是顏母卻是個守信的,三年前,顏母也病重,臨終前言說這門婚事是顏父定下的。無論成與不成,至少毀諾的不能是顏家。

  顏查散因為母孝,誤了上屆科舉。這次守孝完,顏查散要去京中趕考,正好也要路過柳家。為了顏母臨終遺願,顏查散這才提前上路,去柳家提一提他與柳金蟬的婚事。

  卻說柳家,顏查散的姑母已經過世多年,如今柳家當家的是柳洪的續弦馮氏。柳洪時常在馮氏面前說起自己後悔當日魯莽結下這門親事,便讓馮氏起了一些其他心思。

  馮氏乃是柳洪續弦,而柳洪除了前妻生的女兒柳金蟬,與馮氏並無孩子。柳洪雖然是個鑽進錢眼子的,對唯一的女兒柳金蟬倒是很疼愛。馮氏雖然心中不甘,卻也知道自己無兒無女,再怎麼爭,柳家的產業多半是柳金蟬和柳家姑爺的。

  如今柳洪不想與顏家結親,馮氏便想起了自己的侄兒。馮氏的侄兒名喚馮君衡與柳金蟬小姐年紀相仿。馮氏一心要侄兒為她養老,若是馮君衡能夠娶了柳金蟬,豈非就能繼承柳家的家產?

  柳金蟬不是親生女兒,可要是女婿是自己的親侄兒。馮氏也就不必擔心以後沒有人給她養老了。打定了注意,馮氏便讓馮君衡時常在柳洪面前獻些殷勤。

  柳洪雖喜歡馮君衡但是考慮到馮君衡其貌不揚,又是個白丁,並沒有立即應允這門婚事。柳洪當日因為顏父是縣尹,顏查散善讀書提出結親,心中自是願意給女兒找個有前途的夫婿。

  柳金蟬生的溫柔貌美,柳洪又積攢了些產業,若非早年結下的婚約,柳洪的盤算也未必不能成。

  他這些年積攢了不少家業,多少在本地也算是個員外爺。士農工商,耕讀傳家總是要比一般人高幾分。只要柳洪不要將標準放的太高,將女兒嫁個縣令縣尹之類小官,還是容易的。


第38章 智與昏

  柳洪想到女兒金蟬已經及笄,顏查散那裡卻是杳無音信。再想到前幾年,顏母也過世了。正所謂百無一用是書生,顏查散不是個會鑽營的。只怕這會兒顏家已是家道中落,溫飽都是個麻煩。若是如此女兒真嫁過去豈非是活受罪?

  柳洪雖然是個吝嗇小氣的,唯一的女兒卻也是嬌寵著長大的。莫說他看不起家道中落的顏查散,僅一副慈父心腸,也不願女兒去受這個罪。

  故而這天,柳洪留在書房裡,淨是想著如何不傷女兒名節,將顏家的親事退了。

  柳員外正煩心如何退婚,家僕卻來報說是姑爺顏查散來了。

  這聲姑爺可怕他氣壞了,柳員外指著家僕好一頓說,本來想藉口自己不在家讓人將顏查散打發出去。

  及後,想了想還是問道:「那顏查散是如何來的?」

  家僕被柳員外一頓說,又熟知家主人是個嫌貧愛富的,總算是明白過來主人家的心思,立時道:「顏公子鮮衣怒馬,帶著書童行囊,好生齊整!」

  柳員外聞言,心中大悅,疊聲道:「還不快去請姑爺進來!」

  一面心中暗暗驚喜,只怕是外甥得了什麼財,這才特特來商議與柳小姐的婚事。柳洪不免慶倖自己多問了一句,沒有直接將人打出去。

  「老爺不是不讓叫姑爺嗎?」家僕嘀咕了一句,倒是立時去外面請顏查散進來了。

  只是終歸是多年未見,柳洪想了想還是出了書房親自去迎了。

  柳洪至大門前,果然見顏查散錦衣華服,又生的一副好相貌,頓覺滿意不已。就憑顏,顏查散就甩了馮氏的侄兒馮君衡幾條街啊。

  後面機靈的雨墨正牽著高頭大馬帶著行李尾隨其後,柳洪見了越發心花怒放。

  也就是白玉堂行走江湖多年,深知人性。若非他為顏查散置辦了這身行頭,只怕主僕二人風塵僕僕而來,最後不過是吃個閉門羹。哪裡能像現在這樣,柳員外親自到府門前迎接。

  白玉堂本是一番心意,卻不知道顏查散是個實心眼。才與柳員外敘禮完畢,上了茶,顏查散就老老實實將家業零落,特奉母親遺命投親。預備在柳府讀書準備明年科舉。

  又實實在在說了自己的打算準備明年科舉高中,便迎娶表妹。

  柳員外還沒有從顏查散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打擊醒悟過來,就聽到顏查散提及婚事,好懸沒有立時翻臉。

  一想到顏查散要在家中讀書,若是科舉中了,還要費些錢財與之打點上下。那倒也罷了,若是不中,難道還真要將如花似玉的女兒許了這一無所有的窮書生不成?

  可是人是自己親自迎進來了的,柳員外再嫌貧愛富也不至於這麼打自己的臉,立即將顏查散哄出去。所以只能黑著一張臉,婉拒了顏查散拜見姑母,讓他去客房休息了。

  再說,傅玉雪和白玉堂一行辭別顏查散,加快了行程,不日到了東京。

  白玉堂這次來京城卻是答應了兄長白錦堂去京中的產業查帳的。白玉堂是個中二少年,像只沒腳的小鳥四處跑。

  白錦堂想著弟弟將來總是要成家立業的,就怕沒有自己為他打算。白玉堂不會經營,將來會成了那些落魄的江湖客。故而時常藉口身體不好,讓白玉堂去鋪子查帳。

  如此,白玉堂做的慣了,他日自己總能管的起家業,將來怎麼也不至於過苦日子。

  此時,白玉堂尚不知兄長一番苦心,但是他們兄弟情深,況前年白錦堂才大病一場。白錦堂的要求,白玉堂也絕不會推脫。

  傅玉雪則帶著小螃蟹和羅小虎去了傅郁林府上。

  「你這孩子回去過年,也不先打個招呼。本來老爺還想你將年禮帶回去的。」蘇氏見了傅玉雪嗔怪道。

  傅郁林倒是知道傅玉雪匆匆離京,似乎與開封府的案子有關。只是傅郁林是這個時代典型的士大夫,不會輕易與妻子說外面的事情。

  「二嬸原諒則個!」傅玉雪也知道蘇氏不知真的怪罪,笑著作揖道,「你那一車子年禮要是讓我帶著,我可不要多一倍的時間才能回家了!」

  她一番作怪引得蘇氏好笑不已,迎了眾人進屋。如今,程朱理學尚未興盛,對女子束縛倒是沒有後面幾朝的嚴苛。

  有長輩在場,親戚家的孩子倒是沒有許多避諱。故而,蘇氏並未令傅玉琴和小螃蟹回避,就更不要說羅小虎和傅天革了。

  小螃蟹的身份,傅玉雪暫時不欲太多人知道,故而對外只說是小師弟。傅家人都知道傅玉雪的師門萬花穀向來神秘,如今突然冒出一個小師弟,蘇氏也不覺得意外。

  到了蘇氏這個年紀都特別喜歡小孩子,所以無論是是俊美呆萌的小螃蟹,活潑可愛的羅小虎,蘇氏都喜歡極了。怎麼也不許傅玉雪回百草堂住,讓人收拾了客房,留他們住下。

  傅玉雪鄭重地為傅天革和羅小虎做了介紹。兩個小徒弟,一個學離經易道一個學花間遊,相輔相成,年紀相仿,倒是很快玩到了一處。

  傅天革就是只小猴子,只是平日裡府中只有一個比他大了好多歲的姐姐。如今來了一個比他還要小些的小師弟,心中越發高興。

  因為傅天革漸漸大了,開年後,傅郁林已經讓蘇氏將傅天革從後院挪了出去,獨自占了一個小院。如今,羅小虎一來,傅天革便迫不及待的拉了羅小虎去自己的院子。

  羅小虎與傅天革同吃同睡,師兄弟兩個一起調皮搗蛋很快就好的一個人似了。

  傅玉雪畢竟還是個姑娘,在怎麼周到也比不上蘇氏這般細心的。蘇氏憐憫羅小虎的身世,又憐兒子平日寂寞,如今倒是將羅小虎當成兒子一般,噓寒問暖,周到萬分。

  沒過兩日,傅玉雪親自設計了圖紙,令身邊的金銀玉葉二婢女給傅天革和羅小虎做了萬花穀的門派套,兩個小孩子站在一起越發像兄弟一般。

  傅玉雪每日看看醫書,教導小螃蟹和兩個小徒兒,倒是說不出的悠閒。只是如此沒有幾日,白玉堂卻突然找來。

  原來是顏查散去了丈人家,竟然不知何故吃了官司。顏查散主僕二人已經入了監牢,若非白玉堂心血來潮,想要知道顏查散見老丈人結果如何,尚不知此事。

  「我還沒有過去,只是祥符縣傳來消息,說顏兄乃是殺人罪。雖然不知詳情,但是顏兄絕不像是會殺人的。」白玉堂有些焦急道,「我知道你對驗屍一道頗有所得,那邊的仵作也未必可信。請了你一起去,也免得兩頭跑。」

  傅玉雪略一思索道:「天下的官並非個個如包大人、倪太守一般。不說那些貪官,便是一些清官為了標榜官聲,為了破案也愛用刑。顏查散那個呆書生,莫要屈打成招才好。你先走一步,打點衙門上下,也好讓他少受些苦頭。我收拾了行李,隨後便來。」

  「如此甚好!」白玉堂覺得傅玉雪真是深知其意,辭別傅玉雪,快馬揚鞭趕往祥符縣。

  傅玉雪雖然對顏查散中舉之後能否成為一個好官頗有疑慮。但是說顏查散殺人,她與白玉堂一般是不敢相信的。

  所謂手無縛雞之力說的就是顏查散這種書生。傅玉雪敢打賭他連雞都沒有殺過一隻更不要說殺人了。

  若是顏查散是那種表裡不一的偽君子,或者當他做了幾年官之後。說他殺人傅玉雪還覺得可信,如今麼,所謂顏查散殺人只怕內情不簡單。

  白玉堂一貫講義氣,又與顏查散拜了把子,果真將他當兄長相待。連夜趕路,到了祥符縣,稍作消息,便自衙門為他打點上下,打聽消息。

  從縣衙得之,此案乃是顏查散投親的丈人家,小姐的貼身丫鬟繡紅被人殺了。柳員外在馮氏攛掇下,前往縣衙告狀,說是顏查散對小紅欲行不軌,將之殺死。

  祥符縣縣令初過堂是見顏查散相貌堂堂,書生打扮,言談舉止都讓人如沐春風,並不像此等歹人。偏偏,顏查散不知何故,尚未用刑便自承殺人。

  如今,顏查散被關在縣衙大牢。可憐小雨墨一片忠心,拿身上餘下的銀子打點獄卒,自己在獄中依舊侍奉顏查散如故。

  白玉堂前腳打點了縣衙上下,傅玉雪也趕了過來。兩人便一起前往獄中探視,也好問一問詳情,方知如何為他伸冤。

  兩人到時,牢頭還在試圖從雨墨身上撈些油水。詢問主僕二人可否還有親朋好友願意為他們打點。

  顏查散父母雙亡,唯一的姑父兼岳丈柳洪此刻卻要置其於死地。雨墨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還能找什麼人相助啊!

  這時卻又聽說一位姓白的人前來探視,讓雨墨好生疑惑,牢頭還直道雨墨之前誆騙他。

  待白玉堂從外面進來,雨墨抬頭看去,卻是一翩翩少年郎,頭戴武生巾,身穿月白繡暗紋的勁裝,腳穿黒靴,好生俊美英武不凡。身側又有紫衣少女,貌若仙女,好似觀音座下金童玉女一般。

  「雨墨你竟然也在這裡,好孩子真是為難你了!」白玉堂歎道。

  雨墨只覺得白玉堂又幾分眼熟,只是當日白玉堂扮作落魄書生,用了金懋叔的化名,又特意改了聲音,他一時不敢確定。倒是傅玉雪之間見到便是如此打扮,雨墨並不陌生。

  只是這個傅姑娘他們不過同行幾日,見證了他家相公和金公子結拜,怎麼竟也願意來探監?

  雨墨正不解,卻聽到白玉堂又問道:「雨墨,你家顏公子何在?」

  雨墨見白玉堂語氣熟稔,顯然是舊識,方有些不確定道:「莫非真是金相公?」

  牢頭見雨墨呆呆,沒了往日的機靈,連忙諂媚道:「顏公子就在裡面,單間住著,並沒有吃什麼苦頭。」

  白玉堂雖然嫉惡如仇,卻也知道閻王好見小鬼難搪,笑道:「你們將顏公子照顧的好了,我自然有賞賜。」

  牢頭大喜,熱情地親了白玉堂和傅玉雪進去。

  顏查散沒受刑,又有雨墨打點,親自侍奉,並未刑具加身,只是畢竟是坐牢,蓬頭垢面,很是憔悴。

  「顏兄到底為何受此冤屈?」白玉堂見顏查散如此,關切道

  顏查散見了白玉堂並無哀戚之意,反而有幾分羞於見人的意味,愧然道:「愚兄愧見賢弟,賢弟有何必來此看我!」

  白玉堂正色道:「你我既然結義,我有如何能看你受此冤屈,坐視不理?」

  只是無論白玉堂如何問,顏查散都閉口不言,不肯喊冤,也不肯說他為何自承罪狀。


第39章 忠孝義

  傅玉雪倒是比白玉堂多了幾分心思,進去之前先問了雨墨一些問題。

  並不是說傅玉雪比白玉堂聰明,而是白玉堂關心則亂,不免失了平日的智謀。

  這兩人是一般的聰慧,熟知人性。白玉堂性子高傲,不屑于算計人心。而傅玉雪則因幼年吃過輕視人性卑劣一面的虧,行事更圓潤、善謀幾分。

  雨墨是個忠心的,知道白玉堂和傅玉雪是來幫顏查散伸冤,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不過他翻來覆去所說的不過是柳員外自從知道顏家家道中落,對他們主僕多有冷落。小姐柳金蟬暗中讓丫鬟繡紅送信給他家公子。只是信中說了什麼,雨墨不得而知。

  雨墨終歸是個小書童,顏查散雖然對雨墨很好,但是他身為主子也不會事事告之雨墨一個小書童。雨墨知道的事情很有限,對於顏查散為什麼認罪的原因也不清楚。但他在顏查散身邊伺候,自然很肯定顏查散並沒有殺人。

  傅玉雪又問了雨墨對繡紅的印象,在雨墨眼中這位丫鬟姐姐很愛笑,性格爽朗,對他們主僕並不像柳家其他人一般冷漠不屑。甚至,雨墨知道繡紅死了,還很傷心。

  傅玉雪素來聰慧,從雨墨提供的少數線索和對顏查散這種迂腐書生秉性的瞭解推算出了一個大概的過程:

  柳員外心疼女兒,不願意將女兒許配給一無所有的窮書生,想要毀約。可是金蟬小姐卻是讀女戒長大,遵從三從四德。古人重諾,婚事是金蟬生母活著的時候,父母與舅舅舅母一起定下的。

  如今生母和舅舅舅母都已經過世,柳金蟬並非嫌平愛富的女子,不願意因此悔婚令嫁。只是柳金蟬一個閨閣小姐能做的事情不多,就算知道父親想要悔婚,柳金蟬也不能當年質疑父親。

  看過戲文的人也就知道了,柳金蟬不想悔婚,又不欲違逆父親。最好的辦法就是顏查散有了出息,讓柳員外改變主意。

  故而柳金蟬讓繡紅暗中去見顏查散,探知他是否確有青雲之志。顏查散有真本事,便鼓勵他好生讀書,用梯己資助其科考。等顏查散金榜題名,柳員外自然也就沒有藉口毀約了。

  對於柳金蟬這樣的閨閣女子,這樣的法子已算是兩全其美。只是不知道中間出現了何等意外,送信的繡紅竟然在顏查散居住的院子外被殺了。

  顏查散是個迂腐書生,他們瞞著柳員外私下通信,在這個時代看來可是私相授受。顏查散選擇認罪多半是為了柳金蟬的名節,維護這位在他心中與姑父完全不同的表妹了。

  讓雨墨和牢頭先在外面等著,傅玉雪施施然地走進來顏查散的囚室。白玉堂還在試圖追問真相,顏查散卻是一臉愧色,什麼也不願意說。

  傅玉雪進去卻冷笑一聲,顏查散和白玉堂都下意識地看向了她。

  「可憐呐可憐!」傅玉雪並沒有打招呼,卻突然歎氣道。

  「可憐什麼?顏兄是被冤枉的,你有什麼主意說來聽聽,別說風涼話。」白玉堂見傅玉雪面露嘲諷之意,有些不高興道。

  「你當我可憐顏查散嗎?」

  「難道不是?」白玉堂狐疑道。

  只想著義兄天降此災,要受這無妄之災豈非可憐的很?

  傅玉雪搖了搖頭:「顏查散有什麼可憐的?我看祥符縣令也不是個糊塗官,又有玉堂為他奔走。再不濟,還能讓雨墨去開封府喊冤。他若是沒殺人,也不過是在牢裡呆幾天罷了!」

  「那你可憐誰?」白玉堂詫異道。

  「我可憐那繡紅姑娘,忠心向主,為金蟬小姐送信給顏生,落得慘死。如今死了無人為之伸冤也便罷了,還要被顏生按上一個輕薄反主之名。」

  顏查散臉上一紅,頓時說不出話來。

  他剛被抓來時,自承殺人。祥符縣令追問他殺人緣由,顏查散沒有殺人,自然想不出理由。最後囁喏半日卻編出了一個繡紅看不起他,對他不恭敬的藉口。

  「更可憐是那金蟬小姐,好好的一個閨閣千金,只怕也是紅顏薄命呐!」

  「你、你說什麼,這件事與金蟬小姐無關,金蟬怎麼會有事?」顏查散目瞪口呆道。

  「那就要看金蟬小姐是何等樣人了!」傅玉雪冷哼道,「金蟬小姐若是個重信守諾的烈性女子,愧疚於繡紅之死,傷心你無辜受冤,自己卻無力相救,只怕是一根白綾投繯。若是膽子小些的,背著對你和繡紅的愧意被柳員外做主另嫁。柳員外雖然是一腔慈父心腸,只怕她那後母馮氏——嘖,我可聽說了馮氏想要為她那不學無術的侄兒馮君衡求娶金蟬小姐。」

  馮君衡,顏查散自然是不陌生的。他到柳家次日,馮氏癡心妄想要用馮君衡讓他知難而退。哪裡知道馮君衡是個草包,不要說四書五經吟詩作對,便是文人喜歡的聯句遊戲都不會。

  聞言,顏查散果然面露悔意。

  傅玉雪卻沒有就此放過他的意思,又加了一劑猛藥:「哎~你說柳家到底什麼人會與繡紅這麼大仇,要殺死她呢?我聽雨墨說這個馮君衡也能自由進出柳府,倒是很可疑。若是他知道繡紅為你和金蟬小姐暗中送信,又覬覦金蟬小姐要送給你的財務——」

  「嘖嘖嘖~可憐,金蟬小姐最後竟然要嫁給這等人面獸心之徒。若真如此,與其他日被騙盡嫁妝磋磨死,此事自我了斷倒也更好些!」

  「我、我——繡紅不是我殺的!」顏查散崩潰地跪在了地上。

  白玉堂:……

  「早說就好了!一個大男人,行事如此拖拖媽媽,還真是讓人不屑。」傅玉雪冷笑道,「你自承罪狀,故然不負對金蟬小姐一片心意,可憐繡紅枉死無人伸冤。她忠心耿耿為你和金蟬小姐傳信,有恩與你,你如此待她便是不義。若是碰上一個昏聵的縣令,判你死罪。嘖,背負此等殺人汙名,我倒是你奇怪你有何顏面去見九泉之下的父母。對了,人家還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尚未成親生子,便一心求死,那便是不孝了!身為秀才自承不存在的罪名,導致縣令大人誤判,德行有虧,那邊是對朝廷不忠!」

  可憐顏查散被傅玉雪說的跪倒在地抱頭痛哭。

  「如此不忠不義不孝,我奉勸你考科舉一事要慎重。焉知以後當了官,又會不會為了什麼名譽名節的,罔顧法紀!」最後,傅玉雪還不忘總結陳詞。

  白玉堂: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阿雪以前對我的「口下留情」之恩!

  雖然不高興傅玉雪如此責駡顏查散,但是白玉堂詭異的認同了傅玉雪的話,以至於沒有出聲打斷。

  「我對不起爹娘,我對不起金蟬小姐,更對不起繡紅!」

  「亡羊補牢,猶未晚矣!」傅玉雪意味深長道。

  「我、我願意說實話!」顏查散大哭一場,那衣襟略擦了擦臉,詳細說了事情經過。

  事情的經過幾乎與傅玉雪之前推斷分毫不差,暫不細說。不過,傅玉雪心情略微妙,哎——

  她這是遺傳了太師爹的好基因麼?要知道龐太師年輕時曾任開封府通判,斷案如神絕不遜色如今的包青天呢!

  最後白玉堂留下請縣令前來,讓顏查散重新錄口供。傅玉雪卻打算往柳家走一遭,見見那位金蟬小姐。

  若說金蟬小姐愛顏查散到非他不嫁,傅玉雪是不信的。畢竟,他們雖是表兄妹又是未婚夫妻,卻沒有見過面,平日也無書信往來。再怎麼樣,柳金蟬也不會憑空愛上一個男人吧?

  用後世人的想法,柳金蟬行為有些不妥當。但是以時下女子所受的教育,柳金蟬也算是一位有情有義的姑娘了。故而傅玉雪雖然不贊同柳金蟬的行為,卻也敬佩她的品行和勇氣。

  這麼一位好姑娘嫁顏查散這迂腐書生倒是有些可惜。

  但是此案偵破之後,她與顏查散暗中通信之事自是瞞不住的。兩人又有婚約在身,顏查散已經是她最好的選擇了。

  同為女子,傅玉雪為柳金蟬不平,故而才如此毒舌斥責顏查散。並不是希望顏查散完全移了性子,只是希望他往後遇事多些思量。如此日後為人夫,方不負柳金蟬一番心意。若做官,也好造福一方百姓。

  傅玉雪獨自到了柳府外,卻見一片觸目驚心的白。繡紅不過府中婢女,柳府不會這麼大張旗鼓辦喪事。那麼——

  傅玉雪暗道不妙,該不會她一語成讖了吧?

  畢竟,柳家也就是三個主子柳員外、馮氏和柳金蟬。在這個節骨眼上,最有可能出事的多半是柳金蟬了。

  傅玉雪皺了皺眉,若是說柳家有病人她還能混進去。可是死了人,她可鋒針也只能救重傷的而不是起死回生。

  若死的真是柳金蟬,她要是說為了繡紅的案子來,柳員外只怕直接就能將她打出來。

  傅玉雪略一思索,繞到柳家後院,決心爬一次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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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柳金蟬

  此刻已經天黑,傅玉雪身上穿深紫色為主的萬花套裝,倒是極好的掩護。再者柳府並無武功高手,傅玉雪並不擔心洩露行蹤。

  柳府的後花園搭建起了靈棚,靈棚前只有一個老媽子守著。傅玉雪一個芙蓉並蒂點了她的穴道,閃身進了靈棚。

  傅玉雪掀開蓋在屍體上的布巾,露出了一張少女的面孔。屍體尚未收殮,美麗的少女躺在臨時搭建的木板床上,仿佛只是睡著了一般。

  赫然便是柳府的掌上明珠柳金蟬。

  傅玉雪戴上薄手套捏住下巴微微將其下巴太高,露出了白皙頸項上觸目驚心的紫紅勒痕。只是——

  傅玉雪皺了皺眉,「屍體」竟然是有溫度的!

  傅玉雪連忙脫掉手套,切了脈搏。柳金蟬的脈搏微弱,呼吸幾不可聞,心跳更是幾乎停滯,但是卻沒有死。她正欲嘗試以心肺復蘇術救人,卻覺察到一陣涼意,回頭差點沒有嚇死。

  「我說兩位,雖然我不怕死人,也不是特別怕鬼。但是人嚇人尚且要嚇死人,你們這樣是謀殺啊!」

  卻見其中一隻鬼雙手叉腰,杏目圓瞪:「你能看到我和小姐?你剛才對我娘做了什麼,還有你對我家小姐的身體幹嗎?」

  「做了鬼還這麼多問題!」傅玉雪無語,「其他不說,不過柳小姐,你現在還是生魂,再不回到身體裡,可就真要死了!」

  另外一隻鬼垂淚道:「我、我活過來又有什麼用?」

  「如何沒用,繡紅是無法復活了,可是你難道不想兇手伏誅嗎?」傅玉雪質問道,「再者,你是你爹的獨生女兒,你若是死了,你爹又該如何?」

  這兩隻鬼自然就是柳金蟬和她的丫鬟繡紅。不過不同的是柳金蟬乃是生魂離體,並沒有真的死去。繡紅卻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我爹、我爹他這樣,有何嘗想過我的死活?」柳金蟬垂淚道。

  「你若不是以為柳員外悔婚只是嫌貧愛富而已吧?」傅玉雪冷笑道,「柳員外嫌貧愛富又何嘗不是為了你?他的行為固然有錯,但對你何嘗不是一片慈父心腸?你可以不贊同他,卻須得理解一個父親不想女兒嫁一無所有的窮書生,進而要吃苦的心情!」

  「但是當年與表兄的親事是爹提出來的,也是爹與舅舅定下來的。如何能夠因為舅舅去世而毀婚?一女不侍二夫,就算父親要退婚,我也絕不會嫁給別人的。再說,那個馮君衡是什麼人,與其嫁給馮君衡,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對啊,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不過顏查散卻要背負著殺死繡紅的罪名被處斬。或許你的死也會被怪責到顏查散身上,然後柳員外因為死了女兒一蹶不振。馮君衡正好得償所願,得了柳家的家產。」

  馮君衡是馮氏的侄子,若是柳員外死了,馮氏作為柳員外的遺孀,當然可以選擇讓馮君衡繼承柳家。畢竟,柳洪也沒有什麼宗族親戚之類。

  「我、我……」

  「其實你的問題並不難解決,何至於要尋死?」

  柳金蟬瞠目道:「真的?」

  「我騙你作甚?」傅玉雪將柳金蟬的身體推起來,「你活過來,我保你得償所願!」

  柳金蟬將信將疑,倒是同意了傅玉雪的意見。只是如何復活,她卻不知道。

  傅玉雪雖然見多了神神怪怪的東西,但是如何讓生魂重新附體也是一無所知。唯有嘗試一個大夫挽救一個病人的方式處理。好在折騰了好一會兒,柳金蟬果然活了過來。

  「我——」

  「你傷了喉嚨,先不要說話,聽我說便可!」

  柳金蟬點了點頭。

  「殺繡紅的是誰?」

  「馮君衡!」繡紅迫不及待的答道,「我為小姐送東西給顏相公,沒想到路上遇到馮君衡。馮君衡嫉妒顏相公,又貪圖我手中財物,這才起了殺心。」

  傅玉雪點頭道:「柳員外失去了一次女兒,此刻必定悔恨萬分。金蟬小姐此時醒來與柳員外說明乃是馮君衡殺了繡紅,無論柳員外相信與否,都不會想把金蟬小姐嫁個馮君衡的。」

  「可是顏相公怎麼辦?」因為柳金蟬傷了喉嚨說不出話,繡紅急忙問道。

  「你這丫鬟好生忠心,人都死了,不想著自己的冤屈,倒是還惦記著你家小姐的姻緣!」傅玉雪歎道。

  繡紅臉上一紅:「我雖然是小姐的丫鬟,但是小姐待我一向如親姐妹一般。顏相公是小姐的未婚夫,人品端莊,實乃良配。奴婢是不想小姐錯過這段姻緣。」

  士農工商,在這時代許多人看來,不會做工經商也是優點之一。顏查散一個書生若是家中有幾畝地收收地租也就罷了,若是去做工經商養活自己,反而會被其他人不恥。

  所以傅玉雪覺得顏查散老實到缺心眼,不會經營,連自己都養不活。但是在這個時代的女性看來,會讀書又老實的顏查散卻是良配。

  「至於我的冤屈——」繡紅苦澀一笑道,「那馮君衡的舅舅乃是地府判官,我聽說他舅舅已經將生死薄上馮君衡的名字勾去,沒有人能夠殺了馮君衡的。」

  傅玉雪:……

  傅玉雪從小就能見到鬼,因為這樣,龐太師才會請玉虛子進府,有了那段往事。當年,玉虛子曾說見鬼一事會隨著傅玉雪年齡增長消失,事實上卻非如此。

  不過,傅玉雪身上常年帶著佛珠法器一類的東西,尋常的鬼無法近身。今日,她預測到或許會見到繡紅的鬼魂,才特意收起了身上的佛珠和護身符。

  自以為能夠看到鬼已經是很玄幻了,但是她剛才聽到了什麼?

  地府判官徇私枉法?原來鬼神也搞人間這套把戲的嗎?還有,繡紅你也沒有做幾天鬼,竟然就打聽的這麼清楚了。那鬼判官徇私舞弊到底做的有多麼不光明正大?

  「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了!」傅玉雪道,「顏查散來柳府前,路上結識了一位義弟乃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陷空島五鼠之一錦毛鼠白玉堂。我亦是受白玉堂所請,前來相助。那祥符縣縣令不像是昏聵的糊塗官。只要顏查散願意說實話,有白玉堂相助,自能洗清冤屈。」

  「若是如此,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柳金蟬還魂之後,便看不見繡紅的鬼魂。不過傅玉雪和繡紅一問一答,她也基本能夠猜到繡紅說了什麼。想到繡紅對自己如此忠心,卻慘死在馮君衡手上,又是愧疚又是難過。

  繡紅與她主僕多年,兩人心意相通。也知道柳金蟬對她的愧意,故而特意請傅玉雪轉告柳金蟬好生照顧她母親,也就是為柳金蟬守靈的奶娘。

  柳金蟬自然沒有不應允的。不說繡紅為了她而死,奶娘也是自幼照顧自己的,柳金蟬斷沒有道理棄奶娘于不顧的道理。繡紅特意說出來,也不過是為了柳金蟬對自己不要太過內疚罷了。

  待柳金蟬含淚應允,繡紅卻在傅玉雪身前跪下,拜了三拜:「顏相公和小姐之事全賴姑娘成全,繡紅這就去了!」

  繡紅說完,竟然毫無留戀的隨不知何時守在外面的鬼差離開了。

  傅玉雪曾聽聞枉死之人在冤屈明瞭之前是不能投胎的。繡紅的冤屈未明,竟然如此坦然前往地府倒是令人意外。

  弄醒了奶娘,奶娘先被不知何時出現的陌生人嚇了一跳。知道柳金蟬死而復生,卻是又驚又喜。

  鬼神之事並非人人可見,所以傅玉雪從來不輕易透露自己能看到鬼神的事情。也就是今晚柳金蟬剛出現也是生魂狀態,傅玉雪才能與她分說。

  所以,傅玉雪只是對奶娘說她是顏查散的朋友,因為想要知道金蟬小姐的情況,以及瞭解一些繡紅的死因,故而進了府中。卻沒想到在靈棚發現小姐只是暈厥,並非真的死了。

  兩人一起扶了柳金蟬去見柳老爺。彼時,柳老爺與馮氏和馮君衡正商議柳金蟬的身後事。

  當柳金蟬被扶著進屋的時候,馮氏嚇得面如土色,馮君衡更是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唯有柳員外嚇了一跳之後,卻是欣喜若狂。他唯有柳金蟬這麼一個女兒,柳金蟬死了,卻是從他身上生生剜下了一塊肉。

  傅玉雪將與奶娘說的話,又說給柳員外聽。知道是傅玉雪救了柳金蟬,柳員外倒是沒有計較傅玉雪如何進府,又與顏查散相識之事。

  那馮氏和馮君衡數次想要插話,只是每次看到傅玉雪冷笑著盯著他們,再看看死而復生的柳金蟬,便心中發毛,什麼也不敢說。

  「柳員外,金蟬小姐畢竟是受了傷。我這裡開一副方子,你令人去抓藥吧!」

  柳洪連聲道:「對對對,柳媽,你快送金蟬回房休息吧!」

  柳洪想了想,正要與馮氏和馮君衡說什麼,馮君衡卻連忙站起身道:「姑父,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柳洪想了想如今女兒沒死,喪事也不必辦了。馮君衡留下來也沒有什麼事,便讓他走了。

  「老爺,金蟬突然死而復生,會不會太奇怪了?還有那個傅姑娘是怎麼進府發現金蟬乃是假死的。難道,老爺不覺得奇怪嗎?」待屋內只剩下柳洪與馮氏兩人,馮氏想了想道。

  「老爺管她如何進來的,老爺只需要知道她救了金蟬,我的女兒還活著就夠了!」柳洪翹著鬍子道。


第41章 見了鬼

  知道柳金蟬死而復生,馮君衡心中越發不安了。他覬覦柳金蟬的美色不假,但是與柳家的家產比較起來,柳金蟬又算得了什麼?

  死而復生太過詭異,還有當時柳員外對外說法:柳金蟬乃是重病身亡。

  可是馮君衡又怎麼會不知道柳金蟬如何死的?那可是為了顏查散才投繯自盡的。

  柳金蟬喜歡顏查散什麼,馮君衡雖然嫉妒,卻不是十分在意。他本就是沖著柳金蟬的美貌和柳家家產去的。柳金蟬的心事,他不高興大可忽略不計。

  馮君衡擔心的是柳員外的態度。

  柳金蟬死的時候,柳員外可是悔恨萬分。現在柳金蟬突然活了,誰知道柳員外會不會因而順了柳金蟬的意思。

  馮君衡可是比誰都清楚,繡紅不是顏查散殺的。要是柳員外為了女兒去衙門撤銷對顏查散的指控,焉知縣令不會查到他身上?

  所以馮君衡這會兒非常不安,他覺得自己需要去見見在地府當判官的舅舅壓一壓驚。雖然判官舅舅說他不會死,但是馮君衡還是很不安。

  心慌意亂的馮君衡,完全沒有發現跟在他後面的「小尾巴」。

  馮君衡並不是什麼江湖高手,以傅玉雪的輕功想要悄無聲息的跟著他自然不是問題。只是快要到馮家的時候,傅玉雪便發現白玉堂也找了過來。

  「顏查散那邊沒事了?」傅玉雪確認馮君衡乃是回家,停住了腳步等著白玉堂過來。

  白玉堂點了點頭:「祥符縣令並不是什麼昏官。他也一直覺得顏兄可能不是兇手,才會這麼久都沒有動刑。顏兄此時還算是嫌疑犯,不能立即釋放。不過縣令同意等我們找到線索再升堂。」

  傅玉雪點了點頭。

  「你這邊怎麼樣了?」

  「柳金蟬投繯自盡了!」

  「什麼?」白玉堂吃了一驚,「好個貞烈女子,顏兄、顏兄——這可怎生是好!」

  這就是代溝!

  在傅玉雪看來,柳金蟬就這樣投繯自盡簡直是個傻叉。可是在白玉堂與其他人看來,柳金蟬便是貞烈女子,女性楷模了。

  不過,千年代溝也不是這麼容易抹去的,傅玉雪歎道:「不過沒死!」

  白玉堂松了口氣,笑道:「幸而叫了你同來!」

  「你怎麼知道與我有關,或許是柳家的人及時發現小姐投繯呢?」傅玉雪白了他一眼道。

  白玉堂抱臂而立,傲然道:「想想你知道這麼清楚,也不可能是柳府的人告訴你的。你剛才跟蹤的人可是馮君衡?」

  「你怎麼知道?」傅玉雪愕然道。

  白玉堂咧嘴一笑:「是你和顏兄說馮君衡很可疑的。你三更半夜跟著一個陌生男子,總不會是看上他吧?」

  「哼~」前一句也就罷了,聽到後面那句調侃的,傅玉雪臉都發青了。

  「噯,阿雪!你不是跟蹤馮君衡過來的嗎?怎麼走了?」白玉堂見傅玉雪轉身要走,連忙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攔住了她。

  「顏查散是你的義兄,關我什麼事?大晚上的不回去睡覺,我還在這裡瞎操什麼閒心!」傅玉雪黑著臉道。

  「你怎麼這般小氣,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我就是這般小氣,那又如何?」

  「五爺以為自己是個不講道理的,你倒是比我還橫!」白玉堂瞠目道。

  「比不得白五俠是君子,我是小女子,女人本來就不講道理的不是。聖人不還說『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嘛!」

  「說的什麼酸話!」白玉堂曬笑道,「走,我們進去看看馮君衡到底搞什麼鬼!」

  說著伸手一把抓住傅玉雪的手腕,就往馮家走去。傅玉雪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白玉堂會伸手拉她,心中莫名地軟了一下,下意識跟上了他的腳步。

  只是走了過去,心中卻又有幾分不平。憑什麼白玉堂三言兩語,他就要乖乖照做啊?

  兩人進了馮家,卻看到馮君衡正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準備什麼。過了一會兒卻是到了一間堂屋,傅玉雪和白玉堂少不得要做一次「樑上君子」。

  堂屋裡擺放著牌位還有一張仿若地府判官的畫像。傅玉雪莫名的就想到了繡紅的話:馮君衡有個在地府做判官的舅舅。

  只見馮君衡站在畫像前,很是恭敬的焚香禱告,念念叨叨好一陣子。屋子裡突然冷了幾分,卻見那畫像中煙霧繚繞,竟然真的走出一個判官模樣的鬼差。

  傅玉雪腳下一滑,差點沒從房梁上摔下去。白玉堂及時拉住她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傅玉雪太過驚詫,倒是沒有覺察到兩人此時的姿態委實曖昧了些。幾乎是整個人都靠在了白玉堂懷裡。

  不僅傅玉雪沒有注意到,就連白玉堂也因為馮君衡有些詭異的行為,沒有覺察自己的手還攔著傅玉雪的纖腰。

  「舅舅,那、那柳金蟬怎麼死而復生了?」馮君衡驚慌失措道。

  「你昨日不是說不希望柳金蟬死,好做柳家女婿啊!」那判官生的一張青黑臉,看著便滲得慌,「好了!你也不用害怕,柳金蟬命不該絕,當時不過是閉過氣來,生魂離體,並不是什麼死而復生!」

  馮君衡苦著臉道:「可是柳員外改變主意怎麼辦?要是他們查到繡紅其實是我殺的,如何是好?」

  白玉堂沒想到會聽到馮君衡自承殺人,激動的差點跳下去直接了斷了這惡賊才好。他不比傅玉雪能夠看到判官聽到判官說話,只覺得馮君衡對著一團白霧自說自話委實詭異的很,終究是按捺住了。

  只是他一激動,手下沒了輕重差點將傅玉雪勒的透不過氣來。氣的傅玉雪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兩個人趴在梁上你瞪我我瞪你,傅玉雪又聽到下麵判官對馮君衡道;「有什麼好怕的,舅舅不是說過已經將你的名字從生死薄上勾去?放心吧,沒有鬼差來勾魂,誰也奈何不得你!」

  「舅舅,還好有你,不然外甥真不知道如何是好!」馮君衡拍馬屁道。

  「我是你舅舅,你娘就你這麼一個兒子。舅舅不護著你,能護著誰?」那判官被外甥幾句話說得飄飄然,越發覺得自己厲害了。

  再想到他人間親人唯剩下這個馮君衡外甥,時常記得供奉香火,很是滿意。

  他畢竟是地府官差,判官待要再安慰馮君衡幾句,離去,卻突然警覺了幾分:「這裡怎麼有生魂的味道?」

  「舅舅,什麼是生魂的味道?」馮君衡緊張的問道。

  「我本來以為你在外面沾染了其他人身上的味道,不過現在看來應該是有人進來了!」判官說著,一雙鬼眼驟然射向房梁。

  那雙眼珠子仿佛瞬間彈射而出,饒是傅玉雪不是膽小之輩,也被嚇了一跳。兩人翩然從房梁上落下,白玉堂一個踉蹌幾乎一頭栽倒在地。

  虧得他本來一手攬在傅玉雪腰上,幾乎是整個人靠在傅玉雪身上才站穩。

  「我這是怎麼了?」白玉堂甩了甩頭,感覺整個人都困倦的厲害。

  他只記得與傅玉雪藏身房梁之上,似乎有什麼東西攻擊了他們,頭一痛就摔了下來。

  傅玉雪臉色一變,這是靈魂攻擊。

  判官是鬼,所以凡人看不見。可作為地府官員,他又領神職,有半神之身。故而不同於一般鬼魂無法攻擊人類,判官的攻擊對人類是有效的。

  隨著年歲漸長,傅玉雪並沒有像玉虛子當年所言,不再能看到鬼神。故而傅玉雪有了俠義值和貢獻值曾經花費不少俠義值詢問過系統這個問題。

  系統給出的答案是她的靈魂在穿越的過程中被凝實了。故而魂力強於一般人,能見到別人見不到的東西。

  也是因為這樣,當判官攻擊他們的時候,白玉堂反應這麼大,而傅玉雪幾乎沒有受到影響,進而判斷這是靈魂攻擊。

  判官既然能夠在生死薄之上勾去馮君衡的名字,焉知他不能篡改自己與白玉堂的壽元。傅玉雪深知眼前的形勢對他們相當不利。

  判官看了一眼,兩人,正要說話。

  傅玉雪卻上前一步擋在白玉堂面前,先聲奪人:「大膽判官,身為地府官員卻包庇外甥,徇私枉法,該當何罪?」

  判官本就疑惑於為何自己的攻擊對傅玉雪無效,故而訝然道:「你是何人,你能看到我,還知道我是誰?」

  「我乃星君使者,你與馮君衡的事情已經被人告發。你已自身難保,還不速速返回地府認罪。」傅玉雪厲聲道。

  「你是星君使者?」判官雖然強自鎮定,但是傅玉雪還是覺察到了他一瞬間的慌張,「有何為憑?」

  「哼~本使者還需要什麼憑證?你莫不是以為隨便一個凡人就能看見你的真身吧?」傅玉雪冷哼道。

  判官一噎,看向傅玉雪的眼中多了幾分忌憚之意。

  「你若是不願意回地府,不如這就隨我去見星君好了!」傅玉雪見判官還在懷疑,解下腰間丁秀筆,作勢便要攻擊。

  「不敢勞煩使者,下官這就回去!」判官說完嗖的一聲就消失了,畫像前繚繞的煙霧也消失的一乾二淨。

  「舅舅、舅舅,你不可以不管我啊!」馮君衡哀嚎道。

  傅玉雪直接一個芙蓉並蒂定住了馮君衡,快步上前解下那副判官的畫像,丟進火盆裡,將一旁的油燈倒了下去。

  當那副畫像焚燒殆盡,傅玉雪才發覺冷汗已經濕透了內衣。

  「將馮君衡帶去衙門,我們馬上離開這裡!」傅玉雪摸了一把額頭的汗水,立時對白玉堂道。

  那判官回到地府,或許很快就會發現自己上當受騙。雖然燒了畫像,但是誰能確定他一定要以畫像為媒介才能出現在人間?

  畢竟人家好歹也是一隻神鬼。

  白玉堂略略好受了一些,滿肚子疑惑,也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一把提起馮君衡,與傅玉雪出了馮家,直奔縣衙而去。


第42章 天有報

  連夜將馮君衡送去衙門,傅玉雪在衙門口,腳下一軟幾乎摔倒在地。還是白玉堂見她臉色不對,及時扶了一把。

  天色已晚,馮君衡被暫押在縣衙大牢,明日再行審問。

  回到客棧,傅玉雪就迫不及待的要了熱水,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衣服。

  在馮家被那判官嚇出了一身冷汗,又被外面的夜風一吹,哪怕是已經入夏,傅玉雪還是覺得寒意侵人。

  她雖然很想躲進被窩好好睡一覺,忘掉今晚的事情。但是白玉堂顯然是不願意等了!

  果然,傅玉雪開了房門,白玉堂就站在門外,手上還端著一碗熱姜湯。

  傅玉雪欠身讓他進門,順手接過了姜湯,倒是沒有與他客套。她受不得寒氣,若是能小心一些是再好不過了。

  白玉堂的性子一向比較急,還沒坐下便有些急促地問道:「馮君衡的舅舅是地府判官?為什麼你和他都能看見,我卻不能看見?」

  傅玉雪歎了口氣在他對面坐下:「還記得玉虛子為什麼進龐府嗎?」

  白玉堂點了點頭:「據龐太師說是因為你能看到一些不乾淨的東西,難道是說鬼魂?哈?世上還真有鬼?」

  白玉堂瞠目結舌道:「不對啊!玉虛子不是說過小孩子心思純明才會看見這些嗎?你都這麼大了,難道還能夠看的見那些?」

  傅玉雪點了點頭,神情有些茫然。

  說起來自從被龐老太君買凶追殺之後,傅玉雪就再也沒有與任何人說起過這個秘密。

  想起幼年時,她第一個傾訴的對象是龐太師。回憶起龐夫人和龐太君知道之後,那厭惡的神情,傅玉雪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指甲幾乎嵌入掌心。

  白玉堂見傅玉雪神色有異,渾身發抖不說,掌心更是被自己的指甲攥出了血痕。幾乎是下意識沖過去,抓住了她的雙手,阻止她繼續「自殘」。

  「對不起!」白玉堂愧疚道,「我不該問你這個!」

  傅玉雪一愣,恍然夢醒,旋即愣然道:「不,與你無關,是我自己想多了。」

  傅玉雪澀然道:「其實,我去找柳金蟬的時候,柳家已經搭建了靈棚。柳金蟬生魂離體,我還看到了繡紅的鬼魂。」

  「你從繡紅那裡知道了馮君衡是兇手,所以才會跟蹤他去馮家?」

  「繡紅去地府之前曾經說過馮君衡的舅舅是地府判官,判官偷偷勾去了生死薄上馮君衡的名字。所以,沒有人能輕易殺的了他。」

  「那該如何是好?」白玉堂皺眉道,「顏兄會不會因此無法洗清冤屈?」

  「你可聽說過開封府的包大人日審陽夜審陰一事?」

  白玉堂一僵:「你該不會說這個傳聞是真的吧?」

  傅玉雪前世雖然沒有怎麼看過七五原著和電視劇。但是關於包青天的傳說卻是沒有人不知道的。

  比如說什麼文曲星轉世,日審陽夜審陰等等。傅玉雪原本把這些當成神話傳說,但是當她發現自己這輩子竟然能看到鬼神之後,就開始相信那些傳說了。

  也是因為如此,當直面判官的時候,傅玉雪才會靈機一動冒充起了什麼星君使者。中國的神話傳說很是紛雜,隨便攀扯一個神仙傅玉雪很怕露餡。

  但是包青天文曲星轉世的說法確實此間就有的。假託文曲星之名,乃是傅玉雪想到最不容易被拆穿的法子。

  若是包青天日審陽夜審陰為真,就是說文曲星君也是能管地府的。徇私枉法的判官絕對不敢去找包公核實求證傅玉雪的身份。

  「看來包公文曲星轉世的說法是真的,要不然今天也不能順利嚇走判官。」傅玉雪思忖道,「飛鴿傳書回京城,讓展昭將此間之事告之包大人。只要包大人一來,那什麼判官和馮君衡都不是問題。」

  「要去找展昭幫忙?」白玉堂頓時不樂意了。

  「或者你直接快馬揚鞭趕回京城求見包大人。」傅玉雪瞪了他一眼,「除了包大人,我可不知道誰能夠對付那判官。」

  這時,白玉堂和傅玉雪卻不知道,包公那裡已經不需要他們去告之了。

  這天晚上,包公自書房看了一會書,便洗漱回房休息了。

  半夢半醒之間,竟然被請到了陰間地府——小丫鬟繡紅狀告地府判官。

  因著繡紅乃是一個新鬼,告的卻是判官。小鬼們言說閻王爺受邀出門了。加之繡紅所告之事涉及陽間命案,特請星主審理。

  包公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小鬼們為何稱之為星主。待堂上一坐,繡紅上前述明原委,包公卻憤怒至極。

  讓小鬼們取來生死薄一看,果然判官不僅抹去了上面馮君衡的名字,還改了顏查散的壽元,意圖讓顏查散代替馮君衡為繡紅償命。

  包公速來剛正不阿,哪裡容得下此等不平事。雷厲風行的鍘了判官,又將顏查散和馮君衡的壽元撥亂反正。

  次日,包公醒來,夢中之事歷歷在目,正不解其意。卻聽聞展昭前來求見,乃是收到白玉堂和傅玉雪的飛鴿傳書,說了祥符縣之事。

  包公想到兩人傳信所言與自己夢中所見竟然完全吻合,大為驚訝。當即點了人,抬著狗頭鍘往祥符縣而去了。

  祥符縣本是開封府治下,包公職責所在,前往祥符縣查察冤案,乃是分內之事。

  當日柳員外之所以訴告顏查散殺了繡紅也不單單是因為他不喜歡顏查散,想要借機退婚。而是繡紅死在顏查散主僕居住的院子外,現場還遺留了顏查散的一把扇子。

  這把扇子應該是指證顏查散最重要的證物。不過,顏查散被傅玉雪毒舌罵了一頓,又知道柳金蟬果真投繯自盡之後,便改了態度,一心配合縣令破案。

  雨墨說明這把扇子乃是事發之前,馮君衡纏著顏查散為他的扇子賦詩題字。又擔心顏查散不願意,拿自己的扇子強行換去的。雨墨還收著馮君衡「抵押」的那把他自己題字的扇子。

  沒有了鬼判官攪局,又案情清晰明瞭。包公迅速審明全案,判了馮君衡斬立決。

  馮君衡在堂上被詰責,無法推諉抵賴,猶自不知死到臨頭,叫囂道:「你們不能殺我,生死薄上沒有我的名字。你們不能殺我,我舅舅是地府判官——」

  包大人的臉本來就黑,不過與白玉堂一直站在衙門口圍觀的傅玉雪卻莫名的覺得他這會兒的臉更加黑了。

  鬼神之事讓人敬畏,但是包公一向認為陰陽有別,不輕易洩露自己能通鬼神之事。所以,自然不會在公堂上與馮君衡說什麼「你的判官舅舅已經被本星君鍘了魂飛魄散」之類。

  只是黑著臉讓衙役推出狗頭鍘,處決馮君衡。

  殺人這種事情,哪怕看的再多也不會習慣的。故而當狗頭鍘被抬出來的時候,傅玉雪就轉身離開了。

  「阿雪!」

  傅玉雪回頭看到追過來的白玉堂有些意外:「你怎麼不等顏查散出來?」

  「包大人退堂之後,定是要留顏兄一會兒的。有包大人在,想來顏兄那點事情也不需要我幫忙了!」

  傅玉雪了然,白玉堂雖然自傲了些,有時候甚至是任性的有些不講理。但是本質上卻是個義氣少年,喜歡雪中送炭卻並不願錦上添花。

  兩人相視一笑,倒是尋了家酒樓,進去點了幾個小菜小酌一番。歲月靜好,豈非比等在衙門口,你兄我弟歪歪膩膩舒服的多?

  卻說縣衙內,包公退堂,果然請了顏查散入內說話。

  在包公看來,讀書的初衷應該是明大義。故而先是對顏查散為了全小節而失大義的腐儒行為狠狠地批評了一頓。饒是顏查散已經被傅玉雪修理過一次,也被包大人罵的面紅耳赤。

  不過,包大人畢竟不是刻薄之人。批評之後,卻是叮囑他須得善待雨墨,勿讓辜負小書童的一片忠心。又知道顏查散家道中落無以為繼。

  正好柳員外誣告顏查散,又企圖賴掉婚事讓包公極為不滿。包公便判了柳員外須得出錢供顏查散來年讀書以待來年科舉。

  自從真相大白,柳員外心中很是不安。如此判決,柳員外心中安心不少,卻又隱隱為女兒擔憂。

  不說柳金蟬不樂意退婚,包大人要顏查散按期將文章送去開封府給他看,便是隱晦將顏查散收為門生。這門婚事自是賴不掉的,事已成定局,柳員外就算再心痛錢,也只得老老實實為顏查散打點。

  怎麼說女兒嫁過去做個官太太還是做個一窮二白的秀才娘子還是很有區別的。過程雖然曲折,結局卻是美妙的。

  只是顏查散的心情卻不是太美妙!尷尬,非常尷尬!

  因為,從縣衙回來之後,雨墨交給他的一封書信。

  這封信卻是傅玉雪讓雨墨交給他家顏相公的。信中說到讓他諸事皆定,就前往京城。邀請他做傅天革和羅小虎的啟蒙老師。

  甚至還給他安排在京城的住處和預繳的束脩若干。

  這些便罷了!偏偏傅玉雪在信反面又寫了一句:若是顏公子喜歡吃軟飯,就不必理會此信了!

  顏查散再是文弱書生,也是七尺男兒,還有幾分讀書人的傲骨。只是他畢竟不是那等自傲之輩,不善以惡念猜度他人。倒是不覺得傅玉雪肆意侮辱與他,故而只覺得尷尬而已。

  天下間的男子自然是站在男子的立場說話,故而他們都願意從顏查散的角度去想。覺得柳員外嫌貧愛富,將柳金蟬的一番情意當做理所當然。

  偏偏傅玉雪卻是個女子更習慣站在女人的角度去思考。

  人心易變,顏查散現在是個好的,倘若他當了官以後呢。十年、二十年後誰知他會不會變。

  如今他接受柳員外的供養考狀元,或許感激柳家的付出。待他功成名就,或許就會將這段經歷當做自己的恥辱。這樣的人古往今來都都不少,具體參考王寶釧與薛平貴的故事。

  傅玉雪實不願意柳金蟬他日落得那些話本戲文中小姐們的下場。寧願提供顏查散一份生計,讓他們處於一個相對平等的位置,成就這段姻緣。

  再者,這也是個一舉兩得之法。她接到了新的任務,或許要離開一段日子。這勢畢需要給傅天革和羅小虎請一個啟蒙的先生。

  顏查散學識不必說,教導兩個孩子沒有問題。傅天革和羅小虎還分別要學醫和學武,年齡又小。傅玉雪只要求顏查散每日教導他們1-2個時辰而已,不會影響他準備科考。

  再者,傅玉雪直接讓顏查散主僕住到了百草堂,將自己的書房留給他使用。書房不說筆墨紙硯,從四書五經到諸子百家,雜學等書籍都極為齊全。柳府沒有讀書人,可未必有這麼齊全的藏書。顏查散在那裡也可以安心讀書。

  顏查散長歎一聲,到了柳家與柳員外說明原委,倒是果真選擇入京去了。傅玉雪收到消息,略有些欣慰。

  這書呆子倒也不是無可救藥。至少沒有給自己找個藉口說要專心讀書,心安理得的花起了柳家的錢財,萬事不管。

  顏查散如此,反而讓柳員外高看了幾分。但是真心實意將顏查散當做了女婿,待科舉時,費心為之打點人脈關係,就希望女婿中舉之後能得個好差事,女兒嫁過去也能享福,暫且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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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鴛鴦蝴蝶夢

第43章 赴邊關

  小螃蟹手上拿著馬鞭趕著馬車,臉上的表情就仿佛剛剛經受了慘無人道的□□。對的,就是被□□了一番!

  本來傅玉雪這次出門決定帶著他一起去,小螃蟹心中還是很雀躍的。之前傅玉雪出門雖然帶著他,但是無論是霸王莊、太歲莊還是去祥符縣都是將他留在後方,不許他參與。

  這次出門前,傅玉雪卻說要讓自己做助手,幫忙。小螃蟹心中的興奮可想而知。

  但是,真的被傅玉雪帶出來,小螃蟹才知道自己想的太簡單了。

  因為這次出門基本上沒什麼危險,傅玉雪才會帶上小螃蟹。沒有危險,要做的事情卻也是那麼有趣,甚至枯燥乏味。

  不久前,宋遼邊關爆發了一場戰鬥,戰場上下來不少重傷的將士。在這個沒有消炎藥、抗生素的年代,往往一場風寒都可能要人命,更不要說在戰場上斷手斷腳之類的重傷。

  不要說消炎藥、抗生素,甚至連基本的外傷消毒都做不到。許多傷勢並不重的將士因為原不致死的外傷感染而死去。

  傅玉雪這次接到的任務,就是跟隨這次回京述職的戍邊將軍桑博去邊關救治受傷的將士,並傳授軍醫們更先進的外傷治療技術。

  桑博對手下的將士不錯,收到傅玉雪上門自薦的帖子願為受傷將士出力。桑博特意著人去打探傅玉雪,知道他是名揚江湖的「名醫」親自帶著手下到百草堂見她。

  故而才會有傅玉雪帶著小螃蟹與他們一道出京之事。

  擔心邊關缺醫少藥,傅玉雪還自己帶了一車外傷專用的藥材。而小螃蟹這個助手就是負責做車夫和藥童。

  趕車第一天很新鮮,趕車第二天便有些累了,趕車第三天他想罷工了。他真的真的很想與騎馬跟在邊上的紫三換一換。然而——

  一邊趕著馬車,一邊哀怨的看著坐在自己身旁吹笛子的姐姐,小螃蟹覺得自己的人生充滿了杯具!

  為什麼剛認出姐姐的時候,他會認為姐姐溫柔可親?明明他就是被姐姐□□的痛不欲生的啊!可惜就算看破了姐姐的魔女本質,他下次還是會樂顛顛跳進姐姐挖的坑。

  入了坑,再懊惱自己不受教訓,如此反復!

  「傅大夫,將軍說前面有河。正好天氣這麼熱,讓大家停下來休息一下。」桑博手下副將楊剛騎馬過來相告。

  「多謝楊副將!」傅玉雪放下手中的雪鳳冰王笛,笑道。

  桑博特意交代楊剛一路照應傅玉雪三人,楊剛對桑博極為忠心。一路上執行桑博的交代,無有不周到的地方。

  「終於可以休息了!」小螃蟹歡呼一聲,甚至都沒有看傅玉雪一眼就丟下馬鞭,跳下馬車奔向了河邊。

  傅玉雪搖了搖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改掉這毛躁的性子!」

  「小主子還小,少年心性,過幾年成家立業會好的。」紫三笑道,又將自己騎的馬綁到一邊的樹上,過來幫忙將馬車牽到路旁。

  這條河倒是很寬,隱隱還能看到上游一兩裡的地方還有個頗為壯觀的瀑布。

  桑博手下的幾個士兵甚至脫了鞋子,站到水裡去解暑。

  小螃蟹看了也有樣學樣,下水玩去了!

  「哎呀!」只是他一個官二代,哪裡試過這樣光腳下河。腳下鵝卵石咯腳,勉強站穩,卻不知道哪裡冒出一隻小螃蟹來了一下。

  正所謂小螃蟹鉗小螃蟹,小螃蟹「噗通」掉水裡,惹得那些兵大笑不已。

  小螃蟹窘迫不已,只是他不慣光腳踩河床,慌亂之下,又噗通了幾下才站起身,周圍的笑容更響了。

  紫三看到小螃蟹被大家嘲笑,頓時有些不忍。

  剛要上前扶他,卻聽到站在桑博揚聲道:「那是什麼,快撈上來!」

  眾人順著桑博所看望去,卻是一塊門板在河水中沉浮,眼看已經要往下游沖去。而那門板上隱約能夠看到一個人綁在上面。

  河邊的人正要去撈,傅玉雪足下一點,一個登萍渡水,率先沖了過去,腰間的長鞭一卷,將門板連人拉出水面,反身上岸。

  桑博及其手下都看呆了,本以為這位傅大夫身為女子,如此年輕,卻又一身好醫術已是難得,沒想到還有一手如此漂亮的武功。

  自河中心撈起一個人,除了濺起的水底,身上竟然一點沒濕。

  傅玉雪此時卻沒有心思管旁人的目光,將門板放在河岸上。卻是一個年輕女人被釘在門板上,還有些氣息,卻已經昏迷。

  「將軍?」傅玉雪揚眉看了一眼桑博。

  「我明白!」桑博立時令所有人轉身,不許看,又讓楊剛令人去煮姜湯。

  那女子身上的衣物皆以濕透,自然不好讓太多人看到她此時模樣。傅玉雪用一邊按壓女子的胸腹,將她體內的水逼出來。

  桑博從馬背上取了自己的披風扔給傅玉雪,傅玉雪做完急救。那女子雖然沒有醒,呼吸卻平穩了許多,想來也是死不了了。將她從門板上放下來,傅玉雪以披風裹住她的身體,將她抱緊馬車,臨時找了一身自己的衣服給她換上。

  也虧得這次去邊關,傅玉雪考慮到邊關艱苦,帶了許多備用的衣服。

  「那位姑娘沒事吧?」桑博見傅玉雪自馬車上下來,關心地問道。

  有些大男子注意的桑博卻意外的有著一顆很善良的心。老實說,第一次見到桑博,傅玉雪並不喜歡這個人:固執、剛愎自用,具備這個時代男性的許多缺點。

  但是他身上的優點也就足以讓傅玉雪放下成見願意與之結交:愛兵如子,重情義;粗中有細,頗有憐貧惜弱之心。

  「沒有性命之憂,不過——」

  「不過什麼——」

  「產後失調,又被釘在門板上丟進水裡。只怕會有些後遺症,與子嗣有礙。」傅玉雪道。

  在給這女子換衣服的時候,傅玉雪也猜測關於這女子的來歷。據她所知,一些偏僻守舊的山村宗族很喜歡實行私刑,朝廷對此屢禁不止。

  釘門板丟水裡倒是與侵豬籠異曲同工,傅玉雪懷疑這女子是因為通女幹之類的罪名被如此對待的。傅玉雪對這類私刑是極為反感的,不過這女子若是真是這種罪名被丟下河,就可能人品有問題。

  桑博好像對那女子太過關心了,故而有些話,她不得不說的直白一些。桑博並不是多話的人,想必就算知道這些也不會隨便亂殺的。

  「不知道是什麼人竟然如此殘忍對待一個弱女子。」桑博歎道,「可惜,我急著回邊關,不然的話,定要查一查何等人如此喪心病狂。」

  傅玉雪略一思索道:「不如報地方官府?」

  「也只能如此了!」桑博應道,一面令楊剛去附近的縣衙報案。

  只是他們誰也沒有提到將這女子送走。傅玉雪給那女子灌了一碗姜湯,一行人就繼續上路了。

  楊剛帶著桑博的權杖騎著快馬去報案,不需要多少時間。他們之所以沒有提出將女子送走,只是到這種實行私刑的,官府也很難管。就這女子送回去,多半還是難逃一死。

  到了傍晚,他們宿營的時候,那女子便醒了。女子除了自己的名字沈柔,便什麼也不肯說。不過,看到她如此模樣,傅玉雪對於她被釘門板的原因倒是有了幾分懷疑。

  因為這個沈柔性格溫婉中帶著幾分堅韌,說話細聲細氣,是這個時代典型的女性,並不像不守婦道的女子。

  沈柔無家可歸,桑博略一猶豫,便決定帶上她。對此,傅玉雪——

  呵呵,這是一見鍾情的節奏嗎?

  到了邊關,傅玉雪就立即投入了對傷兵的救治當中,也就沒空關注桑博和沈柔的八卦了。

  小螃蟹這個藥童實在是不稱職的很,煎藥洗紗布都做不好。多數時候,也就是傅玉雪為傷患處理傷口幫忙按按人,遞遞東西。

  倒是沈柔有時候會主動過來幫傅玉雪煎藥,幫忙洗紗布。到了後來甚至開始與傅玉雪學習一些簡單的傷口消毒包紮等技能,倒是讓傅玉雪刮目相看。

  對此,傅玉雪倒是極為意外,也開始對沈柔刮目相看。

  而桑博看沈柔的目光也越發溫柔起來,傅玉雪對此倒是樂見其成。

  相較於之前的猜測,傅玉雪更相信這兩個月的朝夕相處。沈柔或許有一段不堪的往事,但是絕對是個很好的女人。

  再者她早就與桑博說過,沈柔的經歷或許於子嗣有礙。若是桑博還一心喜歡她,那也是他們的緣分。

  「姐姐,不得了了,敵人打過來了!」這日傅玉雪正在自己帳內配藥,卻見小螃蟹驚慌失措從外面跑了進來。

  「發生了什麼事?」傅玉雪站起身,將丁秀筆握在了手裡。

  「主子,軍中有人叛亂,裡應外合,遼人打進來了!」紫三持刀護在小螃蟹身後,手上彎刀還滴著血。

  果然外面喊殺聲四起,只怕很快就會蔓延到後營。

  傅玉雪解下掛在一旁的鋼刀丟個小螃蟹:「當年你爹以文官之身就任武職,平定西夏,何等英雄人物。莫要丟了他的臉!」

  「我爹不就是你爹嗎?」小螃蟹臉上一紅,有過一絲驚訝:「爹還打過仗啊!」

  傅玉雪瞥了他一眼。

  小少年立時跳起來,舞刀高喊道:「我是不會給爹丟臉的!」

  「這才像樣!」傅玉雪點頭道,「我們出去看看!」

  三人走入營地,果然見到敵人已經沖到後營,紫三得到傅玉雪的允許,提刀加入了戰鬥。

  向紫三這樣的高手,在小範圍的戰場上絕對是可以扭轉局勢的。紫三一出手,四周的宋兵受他影響頓時勇猛了幾分。

  卻有一名遼兵,突然發現帳前竟然站著一個貌美的姑娘和一個小白臉似得少年,頓時以為有便宜可撿,向他們沖了過來。

  看著那如狼似虎的遼兵,小螃蟹覺得他又要萎了,舉著刀,卻也不敢動。傅玉雪見此,一手抓著他的手腕,鋼刀迎面砍了下去,飛起一腳,將那遼兵踢飛。熱血濺了小螃蟹滿臉,將少年整個人都嚇傻了。

  只是那遼兵被砍了一刀,卻還沒有死。傅玉雪見此將龐昱猛地推了出去。龐昱舉著刀,猝不及防一走栽過去,長刀就刺穿了對方的胸膛。

  「在戰場上對敵人仁慈,就是自殺!」傅玉雪冷冰冰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小螃蟹被激得從地上跳起來,機械般站起身拔出鋼刀向下一個遼兵撲了過去。


第44章 沈離垢

  因為有內奸,遼軍這次襲營也算是出其不意。宋軍好不容易將攻入營地的遼軍消滅贏得了戰鬥,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不過代價也不小,就連將軍桑博也被重傷,反而跟在他身邊不會什麼武功的沈柔只是輕傷。

  自從傅玉雪來了軍中,許多原本軍醫斷定沒救的傷兵也活了下來。尤其是一個斷了手的斥候竟然被傅玉雪接好了胳膊。宋軍中上至將軍下至小兵都將傅玉雪當成了神醫。

  傅玉雪毫無藏私,指點軍醫如何消毒、如何快速處理外傷傷口。如何以外科手術、縫合等方法救人。就連最初覺得傅玉雪年紀小又是女人卻淩駕他們之上的軍醫也開始將她奉若醫神。

  如今將軍受傷,他手下的副將參將首先就想到了傅玉雪。

  只是桑博躺在床上,卻非要傅玉雪先去看沈柔。沈柔的傷勢可沒有桑博這麼厲害,傅玉雪自然不聽他的。

  要不是桑博傷的厲害,點穴與他傷勢無益,傅玉雪都想直接給他一個芙蓉並蒂,再處理傷口。最後還是楊剛幫忙按住他,傅玉雪才給縫合了傷口,為他包紮。

  「你去給將軍煎藥,我這就去看看沈柔。」傅玉雪道。

  「傅大夫請!」楊剛雖然希望傅玉雪留在這邊,但是他也知道桑博掛心沈柔只能讓傅玉雪去看沈柔以安桑博之心。

  今日一戰小螃蟹被嚇壞了,怕他在出什麼意外,傅玉雪只能讓紫三守著他。自己隨便找了個小兵幫忙提藥箱,打下手。

  沈柔的傷勢並不嚴重,不過她是女子,倒是真不適合讓那些軍醫過來。傅玉雪正在給沈柔處理了傷口,卻見桑博從外面沖了進來。

  「阿柔,你沒事吧?」桑博進來,便癡癡地看著沈柔問道。

  「將軍,你傷得如此之重,怎麼可以下床?」沈柔整個都驚呆了。

  傅玉雪:……媽蛋!傷口白縫了。

  桑博匆匆趕來,外衣都沒穿。白色的褻衣上血正汨汨流出,顯然是包好的傷口又開裂了。

  對此,傅玉雪只想罵娘。如果不是桑博傷的不輕,她更傾向於動手揍他一頓。

  「我、我不放心你!」桑博一句話剛說完,自己倒是眼前一黑倒下去了。

  「將軍,將軍,你怎麼樣了!」

  「別、千萬別動,你要是再暈,我可是□□乏術了!」傅玉雪阻止沈柔上前幫忙,有些無奈的將桑博扶了起來。

  再次縫合傷口,或許是因為傷口反復撕裂,桑博的傷口終究是感染了。隨著傷口感染,桑博連續幾天都出於低燒之中,人也迷迷糊糊的。

  沈柔的傷勢比較輕,傷口包紮之後,已經基本沒有什麼問題了。沈柔想要幫忙,傅玉雪也確實□□乏術,好歹沈柔比那些個粗魯的漢子要可靠,也只能允了。

  如此,傅玉雪忙了好幾日,沈柔也衣不解帶的照顧了桑博好幾日,桑博的情況終於開始好轉。

  桑博身為武將,身體底子本就好于常人。待低燒退了,傷口正常癒合,康復起來倒是極快的。

  如此月余,桑博身體好了,卻特意邀請了軍中副將、各位參將,還有傅玉雪,宣告他準備與沈柔成親。不,是沈離垢!

  經此一難,沈柔決定拋卻過往,開始新的生活,改名沈離垢。

  只是沈離垢之名——

  傅玉雪聽了不免多想了幾分。

  邊關苦寒,也沒有許多講究。臨時也找不到什麼全福太太之類。所以身為此間少數女性,不得不客串一下其他角色,例如給新娘子化妝什麼。

  「若是沈姑娘打算拋棄過往,重新開始。就連名字都能夠拋棄,為什麼還要留著那樣東西呢?」

  沈離垢一顫,望著傅玉雪的眼中滿是震驚之色。

  「桑將軍一心對你,不管你身上以前發生過什麼。既然決定嫁給他,有些東西該忘記就忘記吧!」

  「我、我……」

  「你想的沒錯,我說的是系在你手腕上的那半方鴛鴦帕!」傅玉雪歎息道。

  沈離垢澀然一笑,接下了系在手腕上的那半張帕子,捏在手心,卻半響沒說話。

  「你在不舍?你不是三心二意之人,既然答應嫁給桑將軍應該不是為了那個男人。你牽掛之前的孩子?」

  沈離垢震驚地看向傅玉雪。

  「這沒有什麼好意外的!」傅玉雪冷靜道,「你難道不知道營裡的將士都叫我什麼嗎?」

  「傅神醫!」沈離垢道。

  軍中的漢子倒是不像其他百姓那麼排除傅玉雪的治療方式。割開皮膚取出有倒刺的箭頭,以羊腸線縫合傷口。在許多百姓以為可怕的治療方式對於邊關將士卻是能夠保住他們性命或者肢體的神術。

  故而不同於江湖人給傅玉雪冠以魔醫之名,軍中將士更喜歡叫她傅神醫。

  「我們將你救起時,你還在哺乳期。以我的醫術,自然知道你當日被我們救起乃是生育不久。」傅玉雪道,「我猜如今那個孩子也該有一歲了吧?」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在與沈離垢相處之後。傅玉雪才會對她被釘門板的原因更添了幾分疑惑。一個剛生了孩子六七個月,尚在哺乳期的女人,怎麼會莫名其妙的的被釘在門板上扔進河裡。

  沈離垢默然不語。

  「沈姑娘若是信得過在下,不如將這半方鴛鴦帕交給我保管。我下月就要回京,或許可以代你去看看那個孩子如何。」

  「真的?」

  傅玉雪點了點頭。

  沈離垢既然被定門板,傅玉雪對她離開後那個孩子的生活也有些在意。或許是想起了自己的過往吧,很多時候至親之人若是要下毒手,會比任何人都更加狠心。

  沈離垢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那一半鴛鴦帕交給了傅玉雪。

  桑博與沈離垢成親的第三天,傅玉雪就帶著小螃蟹和紫三輕車簡行離開了北疆。北疆的冬天來得早,有條件惡劣,考慮到自己的小身子,傅玉雪幾乎是迫不及待的離開了北疆。

  沈離垢的事情不方便太多人知道,傅玉雪快到當初救沈離垢的地方,便找藉口讓紫三帶著小螃蟹離開了。

  「你這次在北疆很有長進,姐姐很欣慰。不過,小鷹長大了,總是要翱翔於天空的。你不能總想著生活在爹爹或者姐姐的羽翼下知道嗎?」

  難得聽到女魔頭姐姐這麼直白的誇獎,小螃蟹覺得他整個人都飄飄然起來了。

  「姐姐,我會自力更生。不會像上次一樣等著姐姐保護我了!」小螃蟹拍著胸脯保證道。

  「很好!」傅玉雪表示很贊同,「那你去遊學吧!」

  「遊學?」小螃蟹頓時僵住了。

  他該知道的姐姐這麼誇獎他,與平日有異啊!為什麼,他這麼傻,沒有提前偵查敵情?小螃蟹在心中捶足頓胸,臉上卻只是有些僵硬。實在是被傅玉雪整治的有些害怕了。

  傅玉雪從馬車上取了一個包裹丟給小螃蟹道:「這是你的行李和盤纏,你自己去,紫三就不跟著你去了。你也該長大了!」

  小螃蟹:我一個人,我一個人,我一個人……姐姐,果然好可怕。但是,艾瑪心中有點小小的激動興奮是怎麼回事?

  「你那安樂侯雖然沒有做多久,只是做的壞事卻不少。一個人在外行走要多行善事,彌補自己的過錯,廣結善緣,不要輕易與人衝突矛盾。」

  紫三:主子,這話你怎麼不跟自己說呢?廣結善緣,不要輕易與人衝突,這像是你說的話麼?

  「是,姐姐,我知道了!」於是小螃蟹少年不管願不願意背著行李,牽著一匹馬,懷著忐忑的心情上路了。

  「主子?」

  「跟著他,不要讓他發現就好。不是生死危險,也不必理會。」

  「紫三明白了!」紫三送了一口氣。他就覺得傅玉雪不會放心小螃蟹一個人去「遊學」。

  傅玉雪獨自牽了馬順著當初他們撈起沈柔的河上走,一直走了十來裡方看到一個村莊。

  或許是因為傅玉雪一個女子,打扮的斯斯文文,卻牽馬獨行,倒是讓村裡的人很是好奇,不免多看了幾眼。

  這村子並不偏僻,甚至有些鎮甸的雛形。站在村口一眼望去卻是酒館、布店、藥館、肉鋪等相當齊全。

  此時已是正午,傅玉雪略一思索進了酒館,望了一眼掌櫃身後的寫著菜單的板子道:「老闆,一碗羊肉面。」

  朝廷禁止私自宰殺耕牛,故而一般店家是沒有牛肉買的。倒是因為官家喜歡吃羊肉,上行下效,民間店家也多有買羊肉的。

  「好嘞,這就來!」掌櫃笑眯眯應了。

  這裡說是酒館,但是因著這村子裡除了有個買包子餛飩的小攤兒再沒有其他吃飯的。故而酒館自然也是做些飯食生意的。

  酒館並不大,也就三四張桌子。傅玉雪欲望內走,地上的酒罈子滾出來,差點將她絆倒。當然只是差一點,就算她的武功比不上展昭、白玉堂這般高手也不至於被一個小酒罈絆倒。

  倒是那個掌櫃很不好意思,迅速從櫃檯上出來,將酒罈子撿起來,搬到邊上:「真是對不住客人,小店人少,一時也沒有收拾。」

  傅玉雪目光落在那個醉的癱在桌子上,任由酒罈子亂滾的人,淡淡一笑:「無妨!」

  這般鄉村小酒館,多半是夫妻加上兒子之類的經營。剛才去後廚報菜的半大小子多半就是掌櫃的兒子,做飯的不是掌櫃的妻子就是女兒。

  「我看你們村的百姓生活不錯麼!」傅玉雪隨口道,「這麼個壯勞力大白天的卻能在這裡喝酒!」

  掌櫃愣了一下,卻歎了一口氣:「這都是冤孽啊!」

  「掌櫃此言為何?」傅玉雪在旁桌落座,隨意道。

  「此人叫石永靖本是我們這裡的大夫,醫術也不錯。不說我們這村就是附近的幾個村子,鄉親們有什麼三災六病都是找石家醫館。哎,只是家門不幸,如今醫館也不開了,卻丟下老母弱子在家,每日在次酗酒。老丈趕他回去,也不肯走。」

  因著都是鄉里鄉親,掌櫃不僅沒有因為石永靖每次再次喝酒高興,而是為石永靖如此頹廢而擔憂,但是淳樸之人。

  不過何為家門不幸,掌櫃卻沒有繼續說,反而走到了那人面前:「石大夫,石大夫,你也喝的差不多了,該回去了!」

  倒是有趣的很!傅玉雪望著那個叫石永靖的醉漢,臉上露出一抹冷笑。

  若是沈柔真以婦德有虧的原因被釘門板,她一個陌生人進村詢問,只怕村裡人是什麼也不肯說的。故而,打算先進村看一看,或許能以遊醫之名,暗中打聽。

  這會兒看來倒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所謂家門不幸的醉漢多半就是傅玉雪要找的人了!


第45章 石永靖

  傅玉雪的麵條很快送了上來,那個石永靖依舊抱著酒罈子,宿醉不醒。

  掌櫃催促了他幾次,他也不肯走,只能無奈的走回了櫃檯後。

  一碗面才吃了一半,卻又個婦人抱著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匆匆從外面跑來:「石大夫、石大夫,求求你,求你給看看牛娃!」

  石永靖將腦袋轉了個方向,繼續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石大夫,求你求你救救我兒子!」婦人噗通一聲跪在石永靖面前哀求道。

  「牛嫂,石大夫又喝醉了,只怕不能看診。」掌櫃從櫃檯後走出來,「牛娃這是怎麼了?要是生病,還是快些送到附近的鎮子上去找大夫吧!」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張叔!」那婦人抱著孩子慌張道,「石大夫、石大夫,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隨著那婦人動作,張掌櫃和傅玉雪才看清楚,竟然是一支筷子從那孩子的眼窩附近插了進去寸餘深。

  張掌櫃看的觸目驚心,急忙推了推石永靖:「石大夫、石大夫快醒一醒!」

  「救、救誰,誰救救我的柔兒!」石永靖抱著酒罈子,夢囈道。

  「石大夫!」張掌櫃有些生氣,直接拎起桌子上的酒罈子對著石永靖澆了下去。

  「發生什麼事了,下雨了、下雨了!」石永靖睜開醉眼,旋即笑著伸出舌頭舔了一下,「酒雨,好喝!」

  「大嫂,先將孩子放在桌子上,讓我看看!」傅玉雪起身道。

  莫說石永靖醉成這樣子,哪怕他清醒著,對於這種傷,大概也是沒辦法治的。醫者父母心,若是沒看見也就罷了,若是看見,總是不能視而不見。

  誰又能知道在江湖上素有魔醫之名的傅玉雪事實上有著一顆異常柔軟的心呢!

  「我為醫者,須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願普救眾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蚩,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深心悽愴,勿避艱險、晝夜、寒暑、饑渴、疲勞,一心赴救,無作功夫形跡之心。」

  這是每個萬花弟子入門的誓詞,當日傅玉雪開始學習萬花心法,系統亦是鄭重讓她宣讀誓詞,方將離經易道的心法傳授。

  系統很聰明,將傅玉雪培養成一個真正的萬花弟子。傅玉雪才會賺取更大的功德值,有利於他的恢復和進化。

  「你?」那婦人抬頭看去,卻是個如天仙下凡般漂亮的年輕姑娘,「姑娘也是大夫?」

  傅玉雪點了點頭:「在下正從北疆軍中效力歸來,對於處理這樣的外傷尚有些經驗。大嫂若是信的過,不如讓我看看吧!」

  石永靖宿醉不醒,那婦人也是無法,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依言將孩子剛在一邊的桌子上。

  倒是張掌櫃還有些懷疑:「姑娘這麼年輕,怎麼可能去軍中效力。莫不是哄騙我等小百姓的江湖郎中吧?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馬虎不得!」

  「如是她看不了,只怕那桌子上的醉漢來十個也沒用的。」隨著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卻是一個俊美的白衣少年自外面走了進來,「人家可是給太后治過眼睛的!」

  掌櫃心中暗暗詫異,不免奇怪,今日他們這小村子怎麼連著來了兩位衣著不凡的年輕後生。

  看到白玉堂,傅玉雪微微愣了一下:「你怎麼來了?」

  白玉堂臉上微紅,側開臉道:「不是你飛鴿傳書回來說這幾日就回京城麼!」

  傅玉雪:我的傳信卻是給丁月華的!

  「我與展昭一起喝酒,月華說你要回來,不放心,讓我過來迎一迎!」

  要不是現在還有個孩子等著她救,傅玉雪想她需要先找個地方笑一笑。丁月華不放心她,鬼才信呢!

  這個理由就是白玉堂自己也是不信的,說完話,臉越發紅了。

  不過,傅玉雪深知他的性格,要是自己這會兒自己笑出聲,白五爺准能轉身就走。估計一兩年都不想再與她見面的。

  故而,傅玉雪正色道:「救人如救火,玉堂先去幫我留在馬背上的藥箱拿進來吧!」

  「好!」白玉堂應了一句,轉身去外面馬背上取藥箱。

  「這孩子現在不適合移動,煩請掌櫃準備一間乾淨的房間。房內放一張四方桌子,鋪設一床乾淨的棉被。再準備燒開的熱水、烈酒、油燈等物。」

  「好!」都是鄉里鄉親,張掌櫃倒是沒有推辭,一邊往後面叫了自己的妻兒幫忙準備房間和燒水。

  白玉堂取了藥箱過來,傅玉雪先拿了止血散給孩子服下。然後抱著孩子到張掌櫃準備的房間,放在鋪設棉被的桌子上。

  「玉堂,還要你搭把手!」

  每處百草堂都有坐堂大夫、藥童以及傅玉雪親自□□的丫鬟可以作為助手。現在白玉堂倒是來的及時。

  想這樣的外科手術,傅玉雪可不敢隨便讓這些沒見過血的百姓幫忙。

  留了那婦人在門外,以防打擾自己,傅玉雪只留下白玉堂和張掌櫃幫忙。卻要他們與自己一般先用胰子和熱水細細的洗手,再拿烈酒消毒。

  先以麻沸散為那孩子進行麻醉,在乙太素九針,封住他的穴位,防止手術時失血過多。再以烈酒做消毒,傅玉雪很是小心的將□□去的筷子取出,縫合傷口。

  不幸中的萬幸,那□□去的筷子只有寸餘,且並沒有損傷眼球和大腦。或許日後對視力有所損害,但是至少不會瞎了眼睛。

  整個過程中,白玉堂和張掌櫃都不敢說一句話。等傅玉雪將傷口包紮完畢,取下孩子身上的銀針,讓血液恢復流通。摸著孩子平穩的呼吸,張掌櫃看著傅玉雪的眼中立時充滿了崇拜。

  傅玉雪確認孩子暫時不會醒,讓白玉堂關照片刻。

  與張掌櫃走了出去,外面的婦人激動的迎上來:「大夫、大夫我家牛娃怎麼樣了!」

  「牛嫂放心,牛娃沒事啦!活神仙,這位大夫當真是活神仙!」張掌櫃興奮道。

  「現在才做完第一步,接下來這幾天很重要。還有觀察傷口是否感染、以及其他變化。」傅玉雪又細細交代了一些事情。

  特別叮囑牛嫂回家梳洗換身乾淨的衣服,再洗手消毒方能進去照顧孩子。

  只是那牛嫂掛心孩子如何願意離去。但是張掌櫃的妻子及時拉著她去了自己的房間,梳洗一番。找了自己的衣服暫時給牛嫂換上。

  傅玉雪開了方子,張掌櫃很熱心的讓自己兒子幫忙去抓藥。只是如今石家醫館都不開張了,最近的藥鋪卻要在二十裡外的鎮子上。

  「石家藥館是多久前不開的?」傅玉雪隨口問道。

  「也就是四個月前的事情。」

  傅玉雪沉吟片刻:「如此,藥館的藥材可處理掉?」

  「這倒是沒有!石婆子將那些藥材保管的極好,就是期望石大夫可以重新振作起來。只是這村子裡除了石大夫,也沒有一個會看病抓藥的。」張掌櫃道。

  「如此,不如我走一趟,親自去石家醫館抓藥,想來石婆子也不會拒絕吧?」

  「不會不會!小南,你帶傅大夫去石家藥館抓藥。」

  「好的,爹!」張掌櫃的兒子小南立時應了,在前頭領著傅玉雪往隔壁的石家藥館而去。

  小南與石婆子說明來意,石婆子果真沒拒絕,抱著孩子帶傅玉雪去抓藥。

  傅玉雪也不用小稱,只是拿手抓藥,很快抓齊了需要的藥材。期間,她暗中打量了抱著孫子陪在身邊的石婆子。

  石婆子對孫子似乎還算疼愛,只是令傅玉雪在意的是,那小小的孩子臉上竟然有許多淤青。傅玉雪行醫多年,如何不知道那些淤青並非小孩子學走路摔得,而是被人打的。只是什麼人會對一個剛剛學走路的孩子下毒手?

  出了石家醫館,傅玉雪隨口道:「小南,我看石婆子抱著的那孩子臉上怎麼好像被人打了。難道那石婆子不喜歡孫子?」

  小南搔了搔:「石婆子很疼石清的,倒是石大夫每次喝醉了,回家就會打兒子。要不是石婆子護著,石清只怕都被打死了。」

  聞言,傅玉雪倒是有些明白了。石婆子護著孫子,但是打人的卻是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兒子總比孫子親。故而石婆子除了在石永靖出手時,護著孫子,卻在沒有其他辦法。

  只是石婆子再護著孫子,她總要洗衣做飯,難免要被石永靖找到動手的機會。

  古人信奉棍棒之下出孝子,鄰里或許早就知道此事,卻也只能勸誡,不能阻止。就算有好心人願意阻止,除非將石清帶離石家。又有誰能時時看著石家,確認石永靖沒有打孩子呢?

  傅玉雪和小南取了藥回酒館的時候,石永靖已經醒了,卻沒有離開。依舊抱著酒罈子,在灌那黃湯。

  「為父不慈,為醫者無仁心,倒是不知此人有何面目存於世間。」傅玉雪冷笑道。

  「傅大夫,石大夫委實也是個可憐人。」小南猶豫了片刻才道。

  「可憐人?」傅玉雪不以為然。

  天下間幸福的人都是一樣的,唯有不幸的人卻各有各的不幸。

  就算石永靖曾經遭遇過不幸,也絕不是他如今行為的藉口。置家中老母與嗷嗷待哺的兒子于不顧,每日買醉回家還要拿無辜稚子出氣。不說為醫者,為人子為人父,就是做人他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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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柳青平

  不說沈離垢的事情,她才找到些許線索。僅牛娃的傷,傅玉雪暫時也離不開這個村子。實在是這個村子也找不到其他大夫來接手。

  張掌櫃的酒館有時候也會接待一些外地的過客,酒館有時也充當客棧。

  因著傅玉雪剛救了牛娃,張掌櫃很是殷勤的讓自己妻子給傅玉雪和白玉堂收拾了客房。就怕牛娃傷勢沒好,傅玉雪就離開了。

  傍晚,牛嫂的丈夫外面幹活回來,又是一番千恩萬謝。張掌櫃夫婦很熱情地幫忙整治了豐盛的晚餐招待傅玉雪和白玉堂。

  鄉民實在太熱情,弄得傅玉雪和白玉堂都有點吃撐了,不得不到外面走動走動消食。

  「你回京城,怎麼會想到轉到這個村子來?」

  「想要查一點東西!」傅玉雪壓低聲音細細地與白玉堂說了他們再去北疆路上救了沈離垢的事情。

  她下午救了牛娃,已經傳遍了整個村子。如今村裡人對她這位「神醫」極為客氣,不可避免就多了幾分關注。她再想要不動聲色接近石家人,反而不是那麼容易了,正好白玉堂跑了過來。

  雖然白玉堂同樣很顯眼,但是有她在前面吸引大家注意力,白玉堂想要探聽一些事情倒是容易一些。

  附近的村民都知道張掌櫃的小酒館住進了一位神醫,有看熱鬧的,有真的生病了的鄉民都跑到了小酒館。

  張掌櫃一合計,便與石婆子商議讓傅玉雪在石家醫館坐診幾日。自從石永靖不再看診,這附近的百姓想要看大夫就不方便了。尤其是一些老人家一輩子都不願意離開村子,根本不樂意去二十裡外的鎮子看病。

  傅玉雪有心接近石家,自然不會拒絕張掌櫃的建議。傅玉雪借用石家的藥館坐診,抓藥什麼都是要給醫館付錢的,石婆子也沒有反對。

  傅玉雪身邊沒有藥童,張掌櫃還熱心的讓自己的家的小子小南在傅玉雪身邊幫忙。幫著維護秩序,磨墨等很是周到。

  過了三日,牛娃已經可以下床。傅玉雪並不認為病人就該躲在房間裡不出來,便讓牛嫂時常帶牛娃出來透透氣。小孩子還在父母的指點下,很認真地對傅玉雪道謝。

  另一面,傅玉雪白日裡看了許多病人,石婆子和剛學步的孫子石清生活非常有規律,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

  石永靖依舊每天賴在酒館喝的爛醉,張掌櫃和石婆子都拿他無可奈何。石婆子甚至求張掌櫃不要賣酒給石永靖。可是張掌櫃不賣給他,石永靖就大吵大鬧,讓張掌櫃連生意也做不成。

  因著鄉里鄉親,石永靖以前在這一帶又風評極好,張掌櫃總不能將他打出去。石婆子這個母親尚且管不住,能讓他從家中拿了錢打酒,張掌櫃一個外人如何管的了?

  白玉堂每日暗中跟蹤石永靖回去,發現石永靖醉酒回家確實會打石清。嘴裡罵的什麼「孽子、野種」之類的不堪言語。

  這個時候,石婆子便會出來維護石清。

  但是母子間偶爾透漏的談話內容卻讓白玉堂非常詫異,以至於按捺住沒有現身。

  石婆子維護石清曾言語透漏乃是石清之母即兒媳偷人,石清一個孩子是無辜的。甚至關於沈柔偷人這件事,抓奸的就是石婆子。

  每當此時,石永靖的反應卻非常奇怪。石永靖非常仇視石清,卻將妻子被釘門板一事怪在石清頭上,反而沒有恨妻子偷人這件事。

  不過,無論石婆子和石永靖的話都透露出一種意思,那就是被釘門板的沈柔與別的男人發生過關係。

  「石永靖真的罵石清野種,但是卻不恨妻子偷人?」傅玉雪摸了摸下巴,有些意外道。

  「確實如此!」白玉堂皺眉道。

  「這就奇怪了!石永靖這樣的人渣,若是沈柔真的偷人,他不可能還維護他。如今看來,沈柔與人通女幹這件事確實有些可疑。」

  「有什麼可疑?」

  「我想到了一個可能性,還需要找石永靖確認一下。」傅玉雪附耳與白玉堂說了幾句。

  「石永靖的身體?這與沈柔是否偷人有什麼關係?」白玉堂驚愕道。

  「我想到的事情在你看來是匪夷所思的,所以我需要一點證據,證明我所想的事情。」

  白玉堂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那好吧!」

  次日,石永靖果然如往日一樣來酒館喝酒。這村子並不是很大,故而前兩天傅玉雪將該看的病人都看過了。只要沒有急症便不需要去醫館了。

  過了午後,石永靖已經醉的不省人事。酒館裡沒有其他客人,白玉堂以房間裡有老鼠屎為由將坐在櫃檯後的張掌櫃引到了後面。

  傅玉雪趁機走向石永靖,為之切脈。

  見傅玉雪從前面回來,白玉堂才道:「或許是我看錯了,還以為真有老鼠呢!」

  「鄉下人家有老鼠也是正常的,未必是白少俠看錯。」張掌櫃不以為意,反而安慰白玉堂道。

  「麻煩張掌櫃了!」

  「不麻煩,不麻煩,傅大夫和白少俠能來這裡,是我們這個小村子的大喜事才是。」張掌櫃笑道。

  待張掌櫃離開,白玉堂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你為石永靖把脈,可是知道了什麼?」

  傅玉雪點了點頭,不想別人聽到,兩人回到住的客房才道:「石永靖根本不能生育,石清並非他親子。但是石婆子顯然不知道這件事情!」

  「沈柔果然水性楊花,倒是可惜了石永靖一番深情。」

  「呵~一番深情?我看未必吧!」傅玉雪冷笑道。

  「難道不是嗎?」

  「石婆子不知道石清不是兒子親生,那就是她並不知道兒子不育。」

  「哪有如何?」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若是石永靖不想別人知道自己不育,想要借種生子呢?」

  白玉堂豁然起身道:「這怎麼可能?哪有男人將自己的妻子,送給別人,送給別人——」

  後面的言語委實不堪,白玉堂卻是說不出口的。

  「可是唯有如此,才能解釋,為什麼石永靖痛恨石清。但是卻對沈柔念念不忘,甚至為此日日買醉!」傅玉雪道,「我這幾日聽村民竊竊私語,出事前沈柔與石永靖應該是感情甚篤。還有那方鴛鴦帕只有一半,我懷疑是定情信物。沈柔被丟下河時,石永靖將其中一半系在了她手上。石永靖原想借種生子,沒想到這件事會暴露出來。所以痛恨石清,覺得因為石清才讓他失去妻子。」

  「這、這也太匪夷所思了!我不信有人竟然會做出此等事情。而且石婆子撞破此事乃是石清出生之後,既然是借種生子,為什麼後來還要見面?若是孩子出生前發生,石婆子早就懷疑石清身世,不可能這麼疼愛石清。再有就是沈柔,若是石永靖提出借種生子。族裡要處死她時,她為什麼什麼也不說?」

  「沈柔長得很漂亮,或許是那人起了其他心思也不一定,又或者是回來看孩子呢?至於沈柔當初不肯說出真相,很好解釋。還記得顏查散和柳金蟬的事情嗎?或許是對丈夫沒有徹底死心為了保住石永靖的秘密,或者是為了保護石清都有可能。」傅玉雪皺眉道,「還有,既然沈柔是因為通女幹被釘門板,那麼女幹夫呢?女幹夫在哪裡?」

  白玉堂道:「對,只要找到那個女幹夫,總能問出真相的。可惜,當日石婆子似乎並沒有看清姦夫的樣貌。」

  「也就是那個男人不會是本地人,若是本地人就算是背影,石婆子也該有懷疑的對象。沈柔一個婦道人家若真是偷人本地人的可能性最大。唯有借種生子,石永靖要保住秘密反而會盡可能找外地人。」

  「果真如此的話,要如何知道女幹夫是誰?」

  「真是借種生子,這個男人定是石永靖挑的。石永靖知道石清的生父是誰。」

  白玉堂被傅玉雪說服了幾分,想了想道:「不如我們就試一試石永靖。」

  白玉堂與傅玉雪說了自己的主意,傅玉雪聞言不免失笑。這個主意雖然有點餿,但是對付石永靖這樣的人,或有奇效。

  於是當晚,石永靖醉眼迷離的回家路上,就被白玉堂敲了悶棍。

  石永靖是被夜風吹醒的,醒來卻發現自己正在河邊,半邊身體都泡在河水裡。石永靖揉了揉眼睛正要起身,突然發現距離自己丈外的河面上竟然站著一個白衣長髮的女人。

  石永靖嚇得幾乎癱在水裡。

  那白衣女人是整個人飄在河面,石永靖眼睜睜看著女人緩緩轉過身,另一面竟然也沒有臉,依舊是一頭烏髮籠罩的後腦勺。

  「我死的好慘呐!」女鬼緩緩對著石永靖伸出手,她的手上卻綁縛著半張鴛鴦帕。

  「阿柔,阿柔是我對不起你!」看到那半張鴛鴦帕,石永靖跪在河裡磕頭哭訴道。

  「我被丟進河裡,河魚吃了我的臉。閻王爺說我死的冤,冤屈未明,不可投胎。如今,你們便隨我去見閻王,平我冤屈吧!」

  「阿柔,阿柔,我對不起你。但是我不能跟你走,我還有奉養母親,撫養清兒。」石永靖哭著道,「阿柔,你去找柳青平,都是他害了你。若不是他覬覦你的美貌,回來找你,也不會被娘撞破。阿柔,你去找柳青平吧!」

  「可是柳青平是你找回來的。」

  「阿柔,我也是沒辦法。阿柔,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要是娘知道我生不出孩子,她老人家會受不了的。」

  「柳青平在哪裡?」

  石永靖迫不及待的說了柳青平所在,便被白玉堂從背後一掌打暈了。

  「哼~禽獸!」

  「先留著他,與柳青平對質!」

  次日石永靖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家裡的床上,只是身上的衣服卻是半濕的。只是他經常醉酒回家,還以為晚上洗漱,因為醉的厲害,水灑在身上而不自知。

  只是想到那個真實的夢境,一早起來不管石婆子的勸阻,便準備了香燭紙錢去河邊焚化。


第47章 婦人心

  「當當當!」天才剛剛放亮,村子裡就響起了鑼聲。

  大家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慌慌張張從家中跑出來,卻見一個年輕人被掛在村頭門坊上。那年輕人身上的衣物幾乎已經剝光,唯有腰間掛著一塊白布,用血寫著「女幹夫」二字。

  生下還淅瀝瀝有血水掉下來,竟是被去勢的。這人自然是被白玉堂捉回來的柳青平。

  不過給柳青平去勢的可不是白玉堂,白玉堂下手是狠,但是他畢竟是男人,可沒想過這種法子。幹了這事的自然是傅玉雪,女人對這種yin賊之流總是特別狠。

  「咦~這人倒是見過的,不是去年被石大夫從外面救回來的嗎?我還在我們村住過小一個月呢!」

  這村子並不大,往常也沒有許多陌生人和外地人往來。柳青平被石永靖救回來在村子裡住了半個多月,村中有人能夠認出來也不足為奇。

  「現將人放下來!」村長兼族長很快跑了過來,帶著村中的男丁將人從門坊上先放下來。

  男丁們將人放下來時,就發現那人背後還掛著一縷布絲亦用血字寫著兩行字:「毒丈夫找人yin妻,色書生恩將仇報!」

  「族、族長!」村中識字的後生看了上面兩行字,頓時面無血色。

  柳青平乃是被石永靖救回來的。數月前,石永靖的妻子沈柔被疑通女幹釘門板。沈柔被釘門板是族長和族老們決定的,但是告發沈柔的卻是石永靖的娘石婆子。

  可是掛在柳青平身上的那兩行血字洩露的資訊可是不簡單呐!

  「將石永靖叫來!」族長陰沉著臉道。

  因為還早,酒館都沒有開門,石永靖倒是清醒著。只是這幾天夜裡,他時常「夢」到沒有臉的沈柔,便有些精神不濟。

  宿醉未醒加上睡眠不佳,石永靖的狀態實在是不太好。莫說其他,只他現在這幅樣子,就足以讓族長和族老們看了不高興。

  「族長,叫我來什麼事?」石永靖眼神迷離,一臉頹廢道。

  「你看看這個人是否認識!」

  石永靖看清楚柳青平,驚詫的跌坐在了地上。石永靖的反應不得不讓大家懷疑那兩句話透露的資訊竟然是真的。

  族長很快就讓人端了冷水過來將柳青平潑醒。然後在場的族老及村民目睹了一場跌破下限的現場撕逼!

  「石永靖,你、你不得好死!」柳青平一醒來,發現自己的狀況,簡直恨不得從石永靖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石永靖看到柳青平,也是目眥盡裂:「都是你、都是你,我叫你不要回來,你偏要回來。是你害死沈柔的,為什麼阿柔只找我,為什麼不找你去死!」

  「石永靖,是你自己不敢說真相,害死沈柔。你怎麼可以怪我一個人。」

  「就是你恩將仇報,害死我的柔兒。」石永靖怒吼道,「柔兒、柔兒,是柳青平害你的,你要伸冤,找他去閻王對峙吧,不要找我。我還要養娘和清兒。」

  「石永靖,你以為柔兒的死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嗎?」想到石永靖讓人將他捉來,還給他去勢(大霧),柳青平現在就恨不得與石永靖同歸於盡,「是你自己不會生,說要接種的。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回來看一看柔兒和孩子,誰讓你那死老娘冤枉柔兒偷人的。明明是你將柔兒迷暈了送到我床上!」

  「柳青平,你明明答應過我不說出來的,你明明答應過我不說出來的。」石永靖瘋了一般沖上去擊打柳青平。

  柳青平剛經歷了一場「大手術」,又被吊掛了半天,身體虛弱,哪裡反抗的了,幾下子就被石永靖踢得狂徒血。

  「我就要說、我就要說,是你石永靖將嬌滴滴的美娘子迷暈了請我睡你娘子的。」柳青平一邊吐血一邊還不忘刺激石永靖,「清兒是我兒子,你個沒種的東西!」

  ……

  以後誰說女人打架潑婦?那是他們沒見過兩個男人不要臉的撕逼。不說石家村的村民,就是族長和族老們也看傻了。

  「嘖~大清早的好一場大戲啊!」大早上「不經意」經過的傅玉雪和白玉堂。

  「還以為石家村民風淳樸來著!」傅玉雪歎息道。

  「竟是藏汙納垢之後!」白玉堂補刀。

  「可惜了那位石娘子,竟然是被族人冤屈而死的。」傅玉雪搖頭道,「世風日下啊!聽說枉死之人不如輪回,嘖~石家村和附近鄉民去河邊可要小心了!」

  「傅大夫這是為何?」

  「聽說枉死之人都會找替死鬼,也不知道這位石娘子是否如此。聽說石娘子是被釘門板的,若是如此豈非就是水鬼?」

  「是你們、是你們兩個混蛋,害死了石娘子,卻要我(孫)兒償命!」人群中卻是沖出一老一少兩個婦人對著石永靖和柳清平又是撓又是踢。

  傅玉雪說每句話,都是有目的的。她在石家村這幾日,卻已經聽說石家村外面的那條河因為比較寬深,每年都有人淹死。近年也不例外,就在沈柔被釘門板不到一月,就有一個小孩子淹死,恰好正是石家村的。

  如今被傅玉雪這麼一說,淹死的原因可不全變成了冤魂索命?尤其是沈柔被族規處死,大家定然以為她的冤魂最恨石家村村民。這個時候,沒有人回去想當初義憤填膺處死沈柔還有自己的參與。

  他們只會恨石永靖欺騙了自己,壞了石家村的聲譽又牽連他們冤死無辜之人。

  不僅今日這對婆媳會覺得他們害死自己的孫兒,只怕以後再有人淹死多半都會扣在石永靖身上。

  於是當石家村群情激奮的要開祠堂,審判石永靖和柳清平,傅玉雪和白玉堂悄然離開了石家村。

  「傅大夫,您這真的要走啊?」張掌櫃倒是頗為不舍。

  「也該走了,牛娃的傷勢照著我說的方法時常換藥即可。此處離開封府也不遠,若是有什麼問題,就讓人去開封府找百草堂的大夫。」傅玉雪叮囑道。

  「傅大夫,不如你多留兩日?」張掌櫃道。

  「不了,打擾多日,我也該走了!」傅玉雪道,「這次若不是牛娃的傷,我也不會再石家村逗留。」

  張掌櫃無奈:「小南,傅大夫要走,還不快去叫你牛嬸他們過來送一送。」

  雖然傅玉雪婉言相聚,但是張掌櫃和牛嫂一家還是親自送了他們到村口,目送他們騎馬離去。

  「哎,只怕是傅大夫知道石永靖的事,才走的呢!」小南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歎息道,「這可好了,我們石家村又沒大夫了!」

  「又胡說,傅大夫本就是路過的。人家那麼漂亮一閨女,可是東京來的。本也不可能一直留在我們這小村子。」張掌櫃一巴掌糊在小南後腦勺,罵道。

  「要我說,張伯你也不要怪小南。我覺得小南說的沒錯,要不是石永靖的醜事,或許傅大夫會多留這一陣子呢!」牛嫂抱怨道,「這傅大夫雖然留了藥,但是牛娃的傷還沒好全呢,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事。哎,我要回家看看我們牛娃,再去看看族長要如何處置石永靖那個畜生。」

  牛嫂和張掌櫃雖是石家村的人,卻不屬於石氏族人。故而石家族審,牛嫂和張家的男丁也是不能去石家祠堂看的,就更不要說女人和孩子了。

  說道石永靖,張掌櫃也搖了搖頭。石永靖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只是沒想到竟也是個表裡不一的後生。還以為他為了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頹廢不振,哪成想眾人眼中水性楊花的石娘子卻是冤屈的。倒是村裡公認的好人、癡情人石永靖反而是個衣冠禽獸。

  作為一個男人,雖然已經過了中年,張掌櫃也想不出什麼男人能夠讓別的男人強睡自己的老婆。

  此時,已經在張掌櫃和牛嫂一家目送離去的傅玉雪卻一個人坐在石家村下游的河灘上等白玉堂。

  當白玉堂抱著一個熟睡的孩子趕到,看到傅玉雪悠閒的模樣,真是氣得要跳腳。

  將石清往傅玉雪懷裡以塞:「你倒是悠閒,跑腿的事,淨交給我了。」

  「哎,能支使白五爺的機會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傅玉雪抱起孩子笑道。

  拿披風將石清裹好,傅玉雪率先反身下馬。

  「等一下!」白玉堂站在馬下,依馬而立,「五爺不明白,石永靖和柳青平可不是傻子。為什麼你這麼肯定他們會當眾吵起來?」

  「石永靖每天晚上見到『沈柔』的鬼魂索命,本就是心中恍然,看到柳青平難保會失態。至於柳青平,你覺得幾個男人被閹了,還能保持平常心?」

  至於,她分別用自己所知不多的催眠術給兩人下了一點心理暗示這種事情,傅玉雪是不打算說的。

  「難怪你要我裝作受了石永靖指使對柳青平出手。感情你不僅是為那位沈娘子報仇才、才閹了柳青平的?」

  「我有千百種方法可以放柳青平說實話。不過是選擇了最有把握、最有效的方法而已。」傅玉雪輕笑道,「五爺這會兒心中定是想著最毒婦人心吧!」

  「最毒婦人心?」白玉堂朗聲笑道,「江湖中多少人說我下手狠毒,只要問心無愧,管他們說什麼!」


第48章 情難斷

  柳青平和石永靖會怎麼樣,傅玉雪並不關心。

  總之,面對石家村村民的憤怒,就算他們能夠活下來,也不過是喪家之犬。

  甚至傅玉雪更希望他們活著,備受鄰里尊敬的石大夫,飽讀詩書的柳書生,卻是兩隻衣冠qinshou。最後一層遮xiu布被扯下來,這兩個人若還想像以前一般體面的生活,根本不可能。

  他們的結局不外乎被憤怒的村民處死,或者交給官府,又或者受些懲罰,如過街老鼠一般活下去。

  有句話怎麼說的?知道你們過不好,我也就放心了!

  現在她要想的是如何安置懷裡這個被他們偷渡出來的可憐小鬼。

  石清在路上就醒了,不過傅玉雪在石家醫館多日,小傢伙倒也不認生。反而因為帶著他騎在馬上,很是興奮,讓傅玉雪松了口氣。

  「我們這樣將他帶出來沒事吧?」白玉堂看著坐在傅玉雪懷裡,高興的呀呀亂叫小孩子,略有些猶豫。

  白五爺心情略糾結,感覺自己將石清偷渡出來略有些像拍花子的微妙心情。當時,他怎麼就被傅玉雪三言兩語說動了呢?

  好吧!他們還給石婆子留了一百兩當做她撫養石清這幾個月的恩/養費。這是要石清和石家恩怨兩清呢!

  「石永靖不是他生父,平日一直多有nue待。石婆子疼愛他也不過是以為這是親孫子。難道要把石清留給柳青平那個qinshou?」傅玉雪歎道,「我已經寫信給桑將軍了!若是桑將軍願意,就將他送去將軍府。若是桑將軍不願意,莫不如找個善心人家收養也被留在石家村被nue待好。」

  真相被揭露,若是石清繼續留在石家村並沒有什麼好處。就算石婆子願意繼續養著石清,石家村村民眼中,石清卻是個野/種。

  沒有人會因為沈柔的冤屈而善待石清,反而可能因為柳青平和石永靖的原因對石清冷暴力。

  「你不是與沈離垢交好嗎?為什麼直接寫信給桑將軍,而不是私下告訴沈離垢。」白玉堂皺眉道,「難道你不怕懷了他們夫妻情分?」

  「你可知道,有時候在處理一些傷口的時候,大夫首先要將腐肉挖去,傷口才能更好地康復。石永靖和柳青平就是桑博和沈離垢之間的那塊腐肉。否則,沈柔為什麼更名沈離垢?不過是連她自己都覺得過往太過難堪罷了!」傅玉雪輕笑道,「桑博也知道沈離垢之前是肯定嫁過人生過孩子的。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與其遮遮掩掩將來被人揭露出來讓桑博難堪,不如現在將話說清楚。」

  「對於人心,你比我看的更明白!」

  「不過是看多了人心的險惡罷了。」傅玉雪低歎道。

  兩人快馬進了開封城,才到百草堂,卻見丁月華正在百草堂等著他們了。

  「早知道你們今日定是要到的,果不其然!」丁月華笑著起身道。

  將懷裡的孩子交給金銀玉葉帶回後院,傅玉雪俏皮一笑:「竟然勞煩展太太親自來迎,我們當真好大面子!」

  展昭是御前四品帶刀,如今丁月華可不是也算官太太了。不過,丁月華的父親也是做過總兵的,她也算是半個官家小姐,倒也不覺得如今生活不適應。

  「你個促狹鬼,倒是拿我尋開心!莫非是皮癢癢了,想要切磋一下!」

  「噯~月華劍法高絕,我可不跟你比,又不是找虐!」

  「我允許你找個幫手!」丁月華挑釁地看了一眼白玉堂。

  「五爺可不跟女人比武!」白玉堂黑著臉道。

  贏了也不覺得光彩,輸了掉面子!

  傅玉雪也搖了搖頭:「就算贏了,等一下惹來展大人,男女混/合雙打。那真是要恨爹媽沒多生兩條腿了!」

  丁月華無奈,論武功,傅玉雪自然是不如她的。但是說到吵架,別說一個丁月華了,加上展昭和她家的雙胞胎兄長都不是傅玉雪的對手。

  三人進了後院,金銀已經送上了茶水點心。

  「你特意來百草堂等著我,總不會是說太想念我吧。找我什麼事?」傅玉雪喝了茶,悠然道。

  「龐太師收養了一個孩子,你可知道?」

  傅玉雪搖了搖,這件事情她還真不知道。自從將龐老太君的舊賬翻出來,她就再也沒有關注過太師府的事情。不僅沒有刻意去打聽,甚至刻意繞開了一些消息。

  「自從龐昱死後,龐貴妃深居宮中,你又不肯回家。龐太君死後,太師守孝在家,越發覺得膝下空虛。便從百善堂領養了一個叫龍龍的孩子作為孫子繼承龐家香火。」丁月華娓娓道。

  傅玉雪皺了皺眉,龐昱的事情,她也想過。只是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對於龐昱來說越危險。

  「這本是人之常情,難道其中有什麼問題嗎?」

  龐太師領養的是孫子而不是兒子,多半是記在龐昱名下。如此,就算龐昱他日回龐家,也不會影響龐昱的身份。

  「這與阿雪有什麼關係?」白玉堂倒是與傅玉雪一般想法,故而不解,「就算阿雪與龐太師父女相認,龐太師□□作為龐家繼承人也不衝突啊?」

  這年代人們普遍認為女兒都是嫁出去的,就是在朝廷法令中,外嫁女也是沒有繼承權的。假設一個人沒有兒子,出嫁女兒與侄子爭家產,女兒妥妥的敗訴。

  許多沒有兒子的人,都會從族裡過繼孩子繼承家業。龐太師沒有過繼,選擇收養也是可以的。

  「問題是龐太師在百善堂收養的孩子是被拐/賣的。」丁月華歎息道。

  「我明白了!」傅玉雪道,「你是指望著我去做說客呢!」

  自從龐昱「死」後,龐太師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給包大人添堵。龐太師既然要□□,自然是將領養手續辦理妥當的。如此,從律法上講,那個孩子如今已經是龐家的了。就算是包大人要將孩子從龐府帶走也是無法可依的。

  「據說那孩子竟然與過世的安樂侯有幾分相似,龐太師養了兩個月,愛若珍寶,當真是親孫子一般。要將孩子從龐府帶出來,就是包大人也心有不忍。可是偏偏那丟了孩子的婆媳,家中也是三代單傳,耕讀傳家。孩子的父親已經過世,若是沒有這個孩子,那婆媳二人只怕也是過不下去了。」

  對於去見龐太師,傅玉雪其實是有些猶豫的。

  對龐太師,傅玉雪不是沒有感情的。或者說是一種雛鳥情節,龐太師是這世上第一個全心全意對她好的人。故而,哪怕後來發生了那些事情。她也一直記得五歲之前那段美好的時光。

  怕她被祖母和母親不喜而失落,太師爹便時常親自抱著她玩耍;因為她看見那些東西害怕不敢入睡,也是太師爹不辭辛勞,親自守著她入睡。

  可是她恨龐老太君入骨,對付龐老太君絲毫沒有顧念龐太師立場。龐太君的死雖是自作自受,終究和她與千絲萬縷的關係。她問心無愧,卻有愧于太師。

  所以,她不敢見龐太師,怕在他眼中看到的不再是掛念,而是厭惡。就像當初龐太君和龐夫人那種或厭惡或無視的眼神。

  「據我所知,百善堂的洪大善人是個極好的人。為什麼太師從百善堂□□會是被拐/賣的?」傅玉雪皺眉道。

  「阿雪也知道百善堂?」丁月華有些意外。

  傅玉雪點了點頭:「百善堂收養了很多孤兒棄嬰,每月都會請大夫給那些孩子看診。自去年百草堂的掌櫃稟過我之後,百善堂的孩子看診都是在百草堂。」

  傅玉雪雖然脾氣不太好,看病出診診金開的高。但是對於一些貧苦百姓,延醫施藥也極為大方。

  「莫非那位洪大善人是偽善之人?」白玉堂懷疑道。

  「不會!」傅玉雪搖頭道,「洪大善人對那些孩子是真的好。有人□□,他都會考察對方家庭情況,那些領養人是否和善,並不收受領養人財物。如此,他沒有用這些孩子牟利,犯不著拐/賣孩子。」

  「阿雪看人一向比我們准!」丁月華笑道,「那洪大善人倒是個真善人,不過這次卻是好心辦壞事了。洪大善人行善心切,每次□□,都會付錢給那些送孩子來的人。他身邊的人為了騙錢,便與那些拐子合謀了。不過,這也怪不得洪大善人失察,而是開封府下轄的一個縣令參與其中。因有縣令親自開具的孤兒棄嬰證明,洪大善人自然沒有懷疑過這些孩子的來歷。」

  「當官的竟然和拍花子的勾結在一起,倒也是奇事一件!」白玉堂冷哼道。

  「可不是嗎?包大人為了這件事氣得好幾天吃不下飯。只是鍘了那縣令不說,那些被拐的孩子,有些時間太久了,倒是不好找。」

  「又有些孩子像被龐太師這樣的人家收養,在衙門辦理了領養手續。又與新家人有了感情的,如何判決也是麻煩。」傅玉雪悠然道。

  「其他不說,但是被龐太師收養的龍龍,我看也只有你有辦法讓龐太師放棄了!」

  傅玉雪皺眉道:「我用什麼立場去勸他放棄呢?」

  「你不是——」丁月華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

  龐太師包括包大人等開封府不少人都知道傅玉雪就是當年龐太師丟失的小女兒。但是當日,傅玉雪卻選擇直接離開,沒有與龐太師相認。

  而龐太師也因為龐老太君過世,深居簡出的守孝,並沒有追著傅玉雪讓她回龐家。

  如今這父女兩到底是懷著什麼心思,就是智慧如公孫先生也是完全猜不透的。

  「月華,這件事我要想一想再回復你!」

  「好吧!」丁月華見傅玉雪臉色不好,倒是沒有繼續在說下去,「難得你回京城,如今已入秋,我看你多半是要回南方冬眠的,估計也不會留太久。晚上展昭不當值,我在太和樓訂了位子。」

  「也好!」傅玉雪笑道,「看來展大人很疼老婆麼!你成了親,倒是比以前做女兒時,自由多了!」

  丁月華出嫁前,丁老太太管得嚴。除了能在家中學劍,很少有機會外出。

  「總拿我開玩笑,總有一天和你算帳!」丁月華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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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欲兩全

  丁月華在太和樓定了酒席,晚上傅玉雪和白玉堂一同赴宴。只是開封府四大門神與展昭同來也罷了,公孫策竟然也來了。

  這可是來者不善呐!

  要知道公孫策這個文弱書生,雖然平日裡和藹可親。但是與展昭尚能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與四大門神那是完全沒有共同話題好麼!

  且這位老夫子飲食清淡,除非不得已是絕不會再外面吃飯的。

  「公孫先生好久不見!」傅玉雪落落大方地上前打招呼。

  既然來了,就算是鴻門宴,也不能轉身走啊!

  「確實好久不見,傅姑娘近來安好?」公孫策微笑道。

  「承公孫先生吉言——」

  「我們不是來吃飯的嗎,都堵在門口幹嘛?快進去了,嫂子應該點好菜了吧!爺都快要餓死了!」趙虎嚷嚷道。

  傅玉雪:……

  公孫策臉皮微抽:這個丟臉的貨,絕對不是我們開封府的!

  「趙虎!」王朝對趙虎使了個眼色,可惜這位愣爺硬是不會看人眼色。

  王朝等人無奈只得在心中給趙虎點蠟。無論是傅玉雪還是公孫策都不是他們能夠得罪的呀!

  公孫策也就不說了,當年這老夫子剛跟隨包大人。因為他們四個看不起人家一文弱書生,最後這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夫子卻將他們整治的脫了一層皮。

  而傅玉雪雖然不是開封府的,他們也沒怎麼打過交道。但是醫術、驗屍一道能夠讓公孫先生稱讚,智謀上能夠算計包大人和開封府達成目的,那可是比公孫策更黑的存在啊!

  眾人進了包廂,果然丁月華已經點好了菜。

  席間公孫策並沒有說什麼特別的,只是傅玉雪剛從北疆回來,與之交流了一下北疆的風光然後衍生聊了聊關於外科的一些醫學知識。

  傅玉雪難得遇到公孫策這樣不拘泥中醫常規的醫者,自然不介意與之交流一番。

  「公孫先生,難得大家聚一聚,你只與阿雪說我們聽不懂的醫術,豈非無聊的很!」展昭笑道。

  「是我的不是!」公孫策笑道,「傅姑娘若是不介意,明日可否來開封府一敘?正好我前幾日翻看醫書,其中提到華佗為關羽刮骨療毒一事。傅大夫對外傷科見解獨到,或許我們可以一起探討一下。」

  「若是只論醫道,在下自當赴約!」傅玉雪輕笑道。

  「自然是只談醫道!」公孫策應承道。

  或許是公孫策應承的太快,傅玉雪略有些懷疑。不過,想來也沒什麼,總不能說她怕被公孫策算計什麼,然後就以後都不再往來吧?

  公孫策的醫術極好,加上博學,絕對是探討醫道的極好人選。若是以後失去了這麼一個同道,傅玉雪心中還是有些不舍的。

  再說了,就算她與公孫策不再往來,難道也不與丁月華往來?如今,丁月華可就是住在開封府啊!

  故而次日,傅玉雪依約前往開封府,還帶上了自己編寫的簡易外傷急救小冊子,希望公孫策予以指正。

  只是到了開封府,傅玉雪卻不得不歎息一聲:老狐狸終究是老狐狸!千防萬防,沒有防到公孫策玩了一手陰的。

  看著跪在面前,搶著磕頭的婆媳倆,若是眼神可以殺死人,公孫策現在一定被射成窟窿了。

  丁月華看著傅玉雪窘迫的樣子,噗嗤一笑道:「我看太師府你還是走一遭吧!」

  傅玉雪默然不語。

  「我陪你去,可好?」丁月華又道。

  「我只能一試!」傅玉雪歎息道。

  她終究是心軟的,或許是因為這對婆媳確實可憐,更多卻是因為龐太師。

  從律法來說無論是這對婆媳還是龐太師都有理可依。但是依丁月華所言,那個孩子已經有了記憶,定是更希望回到奶奶和母親身邊的。

  包大人既然憐惜這婆媳二人,就算他現在還沒有想到辦法。最後,多半也是要施法子讓他們一家團聚的。彼時,只怕龐太師更傷心。

  如果可以,傅玉雪真的不想看到龐太師傷心欲絕的樣子。

  望著傅玉雪離開開封府,公孫策松了一口氣,回頭卻發現包大人也在:「大人?」

  「傅姑娘同意了?」包拯微笑道。

  公孫策點了點頭:「她答應前往太師府一試,只是大人如何斷定傅姑娘會心軟?」

  此時的傅玉雪卻不知道坑了她一把的並不是她以為的公孫策,而是包拯!

  「江湖上雖然傳言魔醫性情古怪,但是本府看來,不過是性情中人罷了。她所言所行無不仁義,文家婆媳可憐,她見了怎麼會不心軟?」包拯撫須笑道。

  「就算如此,龐太師會為了傅姑娘同意將龍龍送回來嗎?」公孫策道,「且學生以為大人好像是故意要等著傅姑娘回來,才出手解決此事。」

  「文家三代單傳,若是龍龍不能回家,他的奶奶和母親定然承受不住打擊!故而,襄助文家婆媳找回孩子是必然的。而龐太師——」包拯歎息道,「本府殺安樂侯乃是國法,法不容情。但是太師為大宋奉獻半生,如今臨老卻膝下淒涼,絕非本府願意見到的。」

  「學生明白了!大人是想要借此機會,讓太師父女相認?」

  「傅姑娘心中恩怨分明,卻過於剛烈。當日她揭露龐太君暗害一事行事無錯,卻終究愧于太師。只是太師對愛女也未必沒有愧意,故而這父女二人卻是誰也不敢面對對方。如今有此機會,促成他們相見,或許是兩全其美也難說!」

  傅玉雪已經在太師府門前站了一刻鐘了,只是那一步卻始終邁不出去。

  「龍龍快和丁香姐姐走,快點!」龐府大門,一個丫鬟帶著五六歲的孩子跑出來。

  「丁香姐姐等等我!」那個叫龍龍的孩子勉強跟上丫鬟的腳步,卻在傅玉雪面前停住了,「姑姑?咦~姑姑,你今日怎麼出宮來了,還換了衣服。不過,姑姑這樣子更漂亮了!」

  「你就是龍龍?你知道我是誰?」傅玉雪失笑道。

  這孩子倒是果真與龐昱,不!是與她們姐弟三個都有兩分相似,不過與龐昱像的更多一點。尤其是帶著嬰兒肥的雙頰,很是可愛。

  「我當然知道你是姑姑了,昨日爺爺才帶我去宮裡見姑姑嘛!姑姑那的點心最好吃了,只是姑姑你今天怎麼出宮來了?」

  「龍龍——」丁香還想要拉著龍龍走,被傅玉雪的目光一掃,心中一寒。

  「太師這些年倒是禦下太過寬厚了。那背主的梁媽和三任龐總管才死了多久,這就冒出吃裡扒外的奴才了!」

  丁香嚇得噗通一聲地跪在了地上。

  「丁香姐姐,你為什麼要跪下?」龍龍奇道。

  「因為丁香姐姐知道自己做錯事了!」傅玉雪冷笑道。

  丁香想要辯駁,只是看到傅玉雪那張與龐貴妃又六七分相似的面容,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反而嚇出了一聲冷汗。

  「帶我去見太師吧!」

  「姑、姑娘是——」丁香猶豫道。

  傅玉雪沒有在理會丁香,彎腰對龍龍笑了笑道:「龍龍可以帶我去見爺爺嗎?」

  「可以!」龍龍笑著拉著傅玉雪一起進府。

  丁香無奈,只得跟上了他們。她本來想要趁著太師不在府上,送龍龍去開封府的,沒想到被人堵在門路。

  雖然不知道這位姑娘是什麼人,但是觀其容貌與龐貴妃如此相像,就不可能與龐家毫無關係。

  龐太師出去了,不過有人來太師府自然繞不過龐府的管家。龐府的新管家依舊姓旁,叫龐武,本是龐太師的親衛之一。

  說起來,傅玉雪小時候還見過的,她記憶力極好,龐太師身邊的老人大多是認識的。

  龐玉雪失蹤前不過五歲,如今已經十八歲,龐武自然是不認得她。不過,當聽到她自承傅玉雪,龐武總管卻非常激動。

  「姑娘,二姑娘終於願意回家了!我這就去通知老爺回府!」龐武激動的讓丫鬟上茶,匆匆跑了出去。

  「龐總管為什麼叫你二姑娘?」龍龍有些好奇道。

  「因為你在宮裡見過的那位漂亮姑姑是我的姐姐。」

  「啊?」龍龍驚訝地長大了嘴巴,「那你是小姑姑嘍?你們長得真像!」

  「所以龍龍剛才認錯人了對不對?」

  龍龍點了點頭。

  龐武才走到院子,就聽到龐太師回府了,奔上前去:「老爺,老爺,二姑娘回家了!」

  「你說什麼?」龐太師一驚。

  「二姑娘、二姑娘回家了!」

  「雪兒,你說老夫的雪兒回家了?」龐太師有些不確定道。

  「是呀,老爺,快進去吧!二姑娘就在裡面等著呢!」

  「爺爺,二姑姑,爺爺回來了!」龍龍歡聲道。

  傅玉雪站起身,整個人仿佛都僵住了。

  只是一眼,龐太師已經斷定這就是自己失蹤多年的女兒,沒有任何懷疑!

  「雪、雪兒?」

  傅玉雪嘴唇微微閃動,卻始終說不出話來。

  「你可是還恨爹,恨爹沒有保護好你?」見傅玉雪臉上無甚表情,龐太師哀然道,「爹知道對不起你,明知道你祖母和母親不喜歡你,沒有安排妥當,就自己匆匆去了大遼。」

  傅玉雪一愣,沒想到龐太師會這麼說,伸手抹了抹眼淚:「不,是我不好才是,您沒有對不起我!」

  對於龐太君一事,就算想要報仇,她也可以選擇其他辦法。明知道家醜不可外揚,卻為了自己的意願,執意將龐太君的事情公諸於世。

  龐昱是龐家的獨苗,明知道太師有多寵愛孩子。她卻怕龐太師露出馬腳,隱而不說,讓太師備受喪子之痛。

  「不,是我不好!是老夫沒有護著我的雪兒!」

  「老爺,你和二姑娘又何必怪來怪去?都是一家人,父女能夠團聚才是大喜事,過去的那些事就讓它過去吧!」龐武含淚勸道。

  「對,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的雪兒回家了,這是喜事!」龐太師破涕而笑道,「龐武傳話下去,讓廚房好好準備,老夫今天要和我的女兒吃一頓團圓宴。」

  「爺爺,爺爺還有我呢!」龍龍歡喜道。

  「對,還有龍龍,我們一家人一起,才是團圓宴!」龐太師笑道。


第50章 皆歡喜

  一頓飯,龐太師只記得給她夾菜,就連近來最疼愛的孫子龍龍都被暫時擱在了一邊。

  難為這麼多年過去了,龐太師還記得她喜歡吃什麼,傅玉雪心中的感動是不言而喻的。

  且那聲爹一旦叫出口,似乎也就沒有那麼困難了。

  吃完飯,父女二人移步廳堂說話。更多的是龐太師在詢問傅玉雪這些年的一些經歷。

  只是沒說幾句,龐太師就在一旁直掉眼淚了:「我可憐的女兒,小小年紀竟然吃了那麼多苦!」「都是爹沒有保護好你!」……

  對此,傅玉雪:……爹,親爹,你怎麼跟水做的一樣?

  於是再往下說,傅玉雪便選擇性的回答了,好歹是讓龐太師止住了眼淚。

  待傅玉雪說完自己這些年的事情,正要喝杯水潤潤喉。

  龐太師突然道:「你今天回來是為了龍龍吧?」

  「咳咳~」傅玉雪一僵,沒想到龐太師會突然這麼說。

  「這麼多年了,你的脾氣倒是和小時候一模一樣。依著你的性子,若不是有什麼緣由,只怕也沒有這麼快肯回來。」

  「爹?」

  「我知道你祖母的事情總是一個結。只是逝者已矣,我們都該試著放下。」

  傅玉雪沒有想到龐太師如此說,不免有些失神:「對不起!」

  「你我父女以後這般話就不要再說了!」

  「好!」傅玉雪點了點頭,「我今日過來確實與開封府有關,不過——」

  「哼,那個包黑子,鬼主意多著呢!」龐太師撫須道,「不過老夫雖然惱他盯著龍龍的事情不放,卻也感激他找了這個臺階,讓你主動回來。這次就當他功過相抵吧!」

  傅玉雪:……

  「不過龍龍我是不會送走的,龍龍已經是我龐家的孫子了!」

  「爹,親爹!龐昱今年才十七歲,你給他弄這麼大一兒子,他知道嗎?」

  龐太師:……

  說起來龐太師年輕時一腔熱血非要先立業再成家,一直到二十八歲中了進士才成親。這麼一算小兒子龐昱今年不過十七歲,太師卻已經五十多歲了。

  以龐太師的年齡,有龍龍這麼大的孫子不奇怪,但是記名在龐昱名下就很有問題了。

  「爹,義父義母對我恩重如山,若是義母不許我回龐家——」

  「他們敢!」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女兒離家十三年,心中尚且惦記爹爹。龍龍又如何不惦記他的親娘和奶奶?爹若是實在喜歡龍龍不如認個乾親,以後時常往來便是。繼承龐家香火,還是要有龐家血脈的好些。」

  龐太師倒是沒有一口回絕,只是想了想道:「除非你立即給老夫招贅個女婿回來,然後快點給老夫生個乖孫!」

  傅玉雪:她這算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坑嗎?

  「姐姐已經嫁人了!」禍水東引不要太順手。

  「你姐姐就算生個兒子也不可能姓龐!」龐太師瞪了她一眼道。

  「此事還要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個屁!除非你立即給我生個孫子,否則我不同意將龍龍送走!」

  太師爹這麼耍賴真的好麼?

  「這孫子也不是說生就能生的不是?」傅玉雪道,「從給您挑個中意的女婿到三媒六聘正式成親,加上十月懷胎,總得要個三五年吧?可要是等個三五年,那文氏婆媳如何等得了?要是她們一傷心死了,你這不是讓龍龍恨你嗎?」

  龐太師起身道:「你跟我來!」

  傅玉雪無奈只得起身跟著太師去了書房。

  太師卻讓人研磨,鋪開了宣紙:「你要給老夫些一封保證書,保證老夫三年內抱上親孫子!」

  「這樣的話——」傅玉雪提起狼嚎,一揮而就,寫下了保證書一封。

  取出隨身印章,按印為證。

  龐太師拿過保證書一看,上書:某年某月某日,傅玉雪向親爹龐太師保證,三年內必有太師直系血脈男丁繼承龐府家業!

  「你還真能保證三年給老夫生個孫子!」龐太師瞠目結舌道,「要是生個女兒呢?

  傅玉雪但笑不語,她雖然外號「魔醫」,但是生男生女乃是天定,她可不敢保證。

  而且她寒毒未清,別說三年內,就算是十年內也不可能給他爹生個孫子玩。不過嘛,她保證的是龐府有太師直系親屬繼承龐府,可不一定是孫子,龐昱也算是啊。

  反正小螃蟹已經十七了,過幾年他取個媳婦,不管兒子孫子,龐太師都不會缺的。現在,就讓她玩個小把戲吧!

  「其實,要是生個孫女也沒什麼。老夫也是先有了你姐姐和你,才有你弟弟的。」

  傅玉雪沒有直接應話,轉而道:「那爹是願意將龍龍換給文家的?」

  龐太師立時變了臉色:「老夫聽說那文家連個男丁都沒有,文家婆媳生活困苦的很。要不然也不會忙著幹活,讓拍花子的尋了機會將龍龍拐賣。龍龍在龐家過慣了好日子,回去豈不是要吃苦?」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龍龍是男孩子,小時候吃些苦頭也不算什麼。再說,有爹這個乾爺爺,總不會讓龍龍餓肚子吧?」

  龐太師終究是有些年紀了,扶著桌子坐下,黯然道:「也許你說的對,要不是老夫太寵著昱兒,也不會讓他鑄下大錯!龍龍,老夫是真心吸取教訓,要好好培養龍龍成材的。」

  「會有機會的!」傅玉雪低聲安慰道。

  傅玉雪有一瞬間的衝動,將小螃蟹的事情對龐太師和盤托出。只是龐太師對兒女太過溺愛,若是知道真相,難保不露出什麼馬腳。

  晚膳,桌子上的主角又變回了龍龍。龐太師並非不近人情,相反他有時候就是太近人情了。

  既然應了傅玉雪,龐太師自然回履行自己的諾言。晚上與龍龍說了好久話,一直到龍龍再三保證就算回家也不會忘記爺爺,龐太師才讓丁香送他回去休息。

  龐太師不忍分離,在龐武的勸解下,將龍龍送走的事情交給了傅玉雪。龐武令丫鬟將龍龍在太師府制的新衣,用的筆墨紙硯玩具全部打包,還有一百兩紋銀。

  傅玉雪知道這是龐太師不忍心龍龍回去吃苦。不過龐太師也不是什麼也不懂的,一百兩紋銀足以讓文家祖孫三人生活好一些,只需要注意一些財不外露,也不會引來災禍。

  傅玉雪回首,看見站在影壁後目送他們離開的龐太師,突然有一種帶著龍龍折返的衝動。那文氏婆媳再可憐又如何,龐太師才是她親爹。如今卻為了兩個陌生人,讓太師傷心,傅玉雪突然覺得自己有些過分。

  「二姑姑,我今天真的可以見到娘親和奶奶嗎?」龍龍開心道。

  傅玉雪一愣,當年她摔下懸崖幾乎凍死在雪夜。雖然知道是龐老太君所害,可是心中希冀的不是她爹來救她嗎?

  想來不管發生過什麼,龍龍心中最惦記的始終他的奶奶和娘親。

  「我們走吧!」

  傅玉雪牽著龍龍進了開封府,在走到院子裡,文家婆媳已經沖了出來。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又哭又笑,雖然分離數月,龍龍顯然還沒有忘記他的親人。

  「傅姑娘,不,應該稱龐姑娘才是!」包拯笑道。

  「見過包大人!傅姑娘也好,龐姑娘也罷,生恩養恩具是恩德,並無區別。」傅玉雪正色道。

  「不錯!」包拯點頭道,「不過,傅姑娘這麼說,是與太師父女團聚了?」

  包拯自幼不得父母喜愛,乃是大哥大嫂一手帶大。心裡更親近嫂娘,卻並未因此不願意奉養父母。

  「勞煩包大人費心,在下實在是過意不去。」傅玉雪歉然道。

  「傅姑娘客氣了!本府只希望太師有女承歡膝下,也能稍解心中鬱悶。」

  從自己的立場來說,傅玉雪是不喜歡包拯的。但是包拯此人確實是鐵面無私的清官,難得並不是一味追求清明,還有些人情味。這樣的官員,除了壞人,無論誰也很難生出討厭之心。

  將龍龍送到文氏婆媳身邊,傅玉雪便離開了開封府。

  因為龍龍剛被送走,龐太師心情也不好。傅玉雪便提出一起去相國寺住兩日,權當散心。龐昱不在,龐貴妃位於深宮,如今丟了十幾年的幼女肯陪在身邊,龐太師自然沒有不願意的。

  如此在相國寺盤桓數日,傅玉雪終於收到了桑博的來信。桑博不願意其他人知道沈離垢嫁過人的事,但是也知道沈離垢再難有孕,心中必定牽掛這個兒子。

  既然柳青平和石永靖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桑博也不至於容不下一個小孩子。故而,桑博請傅玉雪代為照顧石清,待他們邊關返回。再以久婚無子為由,領養石清。甚至,桑博還特意給石清改了名字,叫桑清溪。

  桑博能想出這樣的方法也算是極妥當的。

  正好如今桑博領命四處征戰剿匪,能帶著妻子亦是難得,帶著幼小的桑清溪確實不便。要是桑博直接說接桑清溪去邊關,傅玉雪才擔心呢。

  桑清溪只是寄養,倒是不好另外在給他找個養父母。想到自己必是不能留在開封過冬,傅玉雪靈機一動,將桑清溪帶去了太師府。

  龐太師這個年紀,最是喜歡小孩子。桑清溪才剛學走路說話,最是可愛。想來她與小螃蟹不在京城,桑清溪或許能夠稍微給龐太師帶來歡樂也難說。

  等桑博和沈離垢能夠回京接走桑清溪,想來龐昱也能夠恢復身份了。故而,傅玉雪也不擔心到時候龐太師捨不得石清。讓龐昱娶妻給太師生個親孫子,不怕龐太師捉著石清不放。

  想到龐太師那哭功,傅玉雪思慮再三,並沒有將不能留在開封過冬真相告之。只是言說,自己現在認祖歸宗,理應告之養父母。

  龐太師心中不舍,卻也知道此事不該繞過傅郁木夫妻。只能無限淒涼的送傅玉雪南下了。


卷六:真假包公

第51章 不相識

  天朗氣清,好一個陽光明媚的春日。這日,皇帝趙禎靜極思動,厭倦了宮中的無趣,也趁著這美好的春se,帶了少數幾個侍衛偷偷留出宮去。一行人微服私訪,不知不覺卻已經到了益州。

  趙禎一副公子打扮,帶著幾個侍衛,看著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頗為熱鬧。想著自己治下的太平盛世,心中也頗有幾分自得。

  這時,卻見一個少年迎面而來。少年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一身青色布衣,容貌俊秀,仿若探看街上的熱鬧,嘴裡嘟嘟囔囔不知道說著什麼,竟然迷迷瞪瞪的迎面撞了上來。

  趙禎身側的侍衛莫言上前一步,護住了趙禎,握著長劍的手一展擋在了身前。少年猝不及防,倒退了兩步,摔倒在地上。

  「咦~姐夫?」少年仰起頭看了一眼趙禎,脫口而出。

  「什麼人,亂認親戚!」莫言威脅道,對著這個亂認親戚的少年多了幾份懷疑。

  少年大囧,從地上爬了起來:「對不起,是我認錯人了!」

  這少年自然是被傅玉雪打發出來遊學順便日行一善的小螃蟹。自北疆回來,小螃蟹就獨自上路闖江湖。過年時與傅玉雪在南方見過一次,還沒過正月十五,小螃蟹再次被傅玉雪趕了出來。

  小螃蟹經過這些日子的歷練,總算是有點模樣了。話說他過年時,被傅玉雪壓著讀書,讀到杜工部的《蜀相》和《詠懷古跡·諸葛大名垂宇宙》:

  「蜀相祠堂何處尋,錦州城外柏森森。映接碧草自□□,隔葉黃鸝空好音。三顧頻繁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出師一表真明世,千載誰堪伯仲間。」

  「諸葛大名垂宇宙,宗臣遺像肅清高。三分割據紆籌策,萬古雲霄一羽毛。伯仲之間見伊呂,指揮若定失蕭曹。運移漢祚終難複,志決身殲軍務勞。」

  心中對那位杜工部詩歌中的蜀相諸葛亮大為感興趣,便一路往蜀中而來,這才走到了益州。

  想當年,龐昱的姐姐是趙禎貴妃,趙禎愛屋及烏,對龐昱也是極好的。若非如此,龐昱也不會十五歲就受封安樂侯,十六歲就能奉旨陳州賑災。龐昱少時多有出入宮廷,莫說皇帝姐夫趙禎,就是趙禎身邊伺候的莫言和蘇童也是見過多次的。

  趙禎雖然喬裝改扮,可是耐不住他還帶著這兩個貼身內監,龐昱自然一早認出他便是自己的皇帝姐夫了。他不妨天子突然出現在益州,故而才會驚叫出聲。

  反而是小螃蟹從一隻猥瑣大胖子變成翩翩美少年,趙禎先入為主以為兩年前,龐昱已經被包拯鍘掉了,竟然沒有認出眼前這青衣少年竟然是自己昔日的小舅子,自己親封的安樂侯。

  「無妨!想必是公子的姐夫與我長得相像罷了!」趙禎揮揮手道,對著眼前的少年竟然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尤其是那聲「姐夫」更是讓他心中生出一種頗為奇怪的情緒,卻不知其中原因。

  就在此時,卻見對面一個錦衣大漢帶著幾個惡奴綁著一個婦人推搡著從街上走過。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在後面一路叫著追趕上來。

  一時間倒是吸引了趙禎和小螃蟹的注意力。

  在一旁人們的議論中,趙禎方知原來這婦人的丈夫因欠了了錦衣大漢西霸天十兩銀子,無力按時償還,西霸天欲將婦人發賣為奴抵債。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只是聽著周圍百姓的議論:這婦人的丈夫舒德福是位秀才,夫妻和睦,都是良善之人。只因家貧,夫妻兩為了給舒母治病,借了西霸天的銀子。

  舒母一病去了,夫妻倆一時還不上銀子,卻非存心賴債之人。只是這西霸天在這益州城是出了名的潑皮無賴,自然不會好心地讓舒德福夫妻慢慢還錢,因而趁著舒德福不在家,便直接綁了舒妻衛氏抵債。

  趙禎貴為帝王,卻是個心存仁厚之人。聽明原委,心中便多了幾分同情,剛要讓身邊的侍衛蘇童上前相救,不曾想一旁的小螃蟹卻念念有詞地沖了上去。

  「日行一善,日行一善!」少年默念了兩句,直接走到西霸天面前道,「她欠你多少銀子,我幫她還!人家一個婦人還帶著孩子,這又何必呢!」

  「你替她還,你有十兩銀子!」西霸天傲慢地打量了少年一眼,看著他一身粗布青衣,頗為懷疑。

  少年臉上一紅,又惱又囧,心中不免嘀咕道:本侯爺橫行東京的時候,你算個毛啊!區區十兩銀子,你以為就能難道我龐小侯爺!

  「就十兩銀子,犯得著為難一個小婦人!」小螃蟹直接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擲給西霸天,「銀子給你,你把借條還給人家,莫要為難她們了!」

  「他們借的時候是十兩銀子,加上本錢,得還二十兩!」西霸天沒想到這小子竟然真能當場掏出十兩銀子,眼珠子一轉道。

  竟然來了個想要英雄救美的冤大頭,不坑白不坑!西霸天心中暗樂。衛氏不過半老徐娘一個,真拖去買也買不了十兩。不過,到了這想要學人行善的小子頭上,總要賺一把。

  小螃蟹在他是安樂侯的時候,自小錦衣玉食,對銀錢沒有什麼概念。本人也是個缺心眼的,若非如此也不會被木道人教唆吸食五石散,更是差點在陳州鑄成大錯。

  陳州案後,明面上安樂侯已經被包拯鍘了以泄民憤。真龐昱暗地裡卻化身小螃蟹被傅玉雪嚴厲管教起來。傅玉雪對龐昱管教甚為嚴厲,只恨不得一朝就能扭轉了龐昱扭曲的三觀。只是傅玉雪本身便是個極會享受之人,在銀錢和物質上並不嚴苛。

  因此,小螃蟹出來時,隨為了不引人注意,換了一身粗布衣,身上帶著的銀錢卻不少。

  「借十兩就要換二十兩,你這利息未免太嚇人!」小螃蟹從小到大,除了在傅玉雪那裡何曾吃過虧,這會子明擺著被人當成冤大頭,心中自然萬般不願意。

  只是相較於曾經的紈絝小螃蟹,西霸天卻更世故老練一些。一時之間,兩人爭執起來,西霸天便要讓惡奴上前教訓小螃蟹。

  小螃蟹本有些花拳繡腿,後來被傅玉雪盯著習武,倒也學了一些拳腳功夫。應付這幾個惡奴雖不成問題,想要救人卻是不行。

  趙禎在一旁看著,生怕這「見義勇為」的少年人吃了虧,忙讓蘇童上前相助。

  蘇童和莫言是趙禎身邊服侍的內監,這兩人雖是太監,卻武藝高強,也是趙禎的貼身侍衛。相較于年輕些的莫言,蘇童卻極為穩重幹練。

  蘇童一步上前,先以氣勢壓制了西霸天,冷聲道:「這婦人你要賣多少錢,我家主人買了!」

  西霸天一看蘇童手上寶劍,再看其主人一身貴氣,身邊高手侍衛環繞,卻不敢虛言,依舊開價十兩銀子。

  蘇童將十兩銀子交給西霸天,正要解開衛氏身上的繩子。蘇童是內監,自然不像一般男人一樣時刻記掛這男女之別。

  就在此時,卻見一個男人手持菜刀沖了上來,大喝道:「誰敢買我娘子?」

  正是衛氏的丈夫,舒秀才舒德福!

  小螃蟹見西霸天同樣十兩銀子卻將人賣給了趙禎,心中憤憤,正要找西霸天算帳,卻見一人手持菜刀沖向趙禎,頓時嚇了一跳。

  這會子看到舒德福持刀沖向趙禎,想也不想就擋在了前面。也幸得舒德福是個弱書生,龐昱也有些拳腳功夫,一腳將舒德福踹飛出去,並未受傷。

  「喂~你這書生,好生無禮!我們好心救你娘子,怎麼卻拿刀砍人!」小螃蟹皺眉道。

  「你們要搶我娘子,我跟你拼了!」舒德福從地上爬起來還要拼命。

  「你看清楚、你看清楚啊!我和這個公子這麼年輕,怎麼會搶你家娘子。」小螃蟹擺手道,「你講講道理好不好,誰這麼傻花十兩銀子買個大嬸回去。」

  舒衛氏雖然長得不錯,但是女兒都這麼大了,相較于天子和皇帝確實大了幾歲。

  「相公、相公,你不要胡來!這兩位公子是幫我們的。」舒衛氏連忙拉住舒德福道。

  「娘子,娘子你沒事吧?」舒德福丟了菜刀道。

  「我沒事!」

  「既然沒事,兩位還是快些回家吧!」趙禎微笑道,倒是不曾將舒德福的無禮放在心上。

  「多謝公子!今日若非遇到兩位公子好心相救,民女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多謝兩位恩公!」舒衛氏的女兒小芳也學著母親上前拜謝。

  「對、對不起,是我誤會了兩位公子。真是對不起!」舒德福漲紅了臉道。

  「舒秀才也是救妻心切,就不要太在意了!」

  「不行!一定要在意,記住教訓才好。下次可不能這麼魯莽了,要不是我學了點拳腳功夫,今天豈不是要被你砍死?」小螃蟹瞪了他一眼道。

  「對不起,對不起!」

  「說對不起有什麼,下次記住不要這麼魯莽才是!」小螃蟹念叨著道,「姐姐果然沒說錯,幫人也是要有選擇的,不能誰都幫!看看吧,今天就差點因為幫錯人,被砍!」

  舒德福的臉越發紅,簡直可以拿來煎餅子了。

  趙禎也知道小螃蟹並沒有什麼惡意,故而也沒有組織。

  與舒家三口和小螃蟹道別,趙禎搖著摺扇,繼續他的魚龍白服了。

  卻不知道小螃蟹還在看著他的背影神神叨叨:「沒想到皇帝姐夫竟然也來了益州,我還是快點離開這裡吧!姐姐說我現在還不能回去,要是被認出來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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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遇刺殺

  小螃蟹表示自己果真還是太天真了,本來是想要避開皇帝,才提前離開益州。沒想到錯過宿頭,只能在破廟休息一晚。

  只是,才走進破廟,你猜他看到了什麼?

  落難天子和他手下的蘇童莫言兩大侍衛,只是這會兒趙禎早沒有了白日裡的風度翩翩,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他手下的侍衛所剩無幾,就連蘇童也受了傷。

  本來被院子裡的侍衛喝住,小螃蟹是想要轉身離開的。出門前,姐姐千叮嚀萬囑咐,做善事也要量力而行,不能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

  蘇童莫言與護衛們緊張的模樣,顯然這裡不是安穩的地方。

  「不必草木皆兵,這位小兄弟心懷善意,必定不是壞人。」趙禎緩緩道。

  本來想要轉身離開,聽姐姐話,遠離麻煩的小螃蟹頓了一下。皇帝姐夫?只是這麼落魄,難道是遇到刺客了?

  要是皇帝姐夫遇刺,那他大姐可怎麼辦?

  「小兄弟可是找地方過夜?不如進來坐吧!我們在路上遇到土匪,受了點傷,希望沒嚇到你!」蘇童與皇帝對視一眼,道。

  蘇童知道皇帝仁厚,不欲亂殺無辜。只是他們現在情況特殊,也擔心小螃蟹是刺客的探子,故而將小螃蟹留在這裡是最安全的。

  實在是白日裡蘇童看過小螃蟹動手,三腳貓的功夫還不足以對他們有危險。

  小螃蟹搖了搖頭,背著自己的包裹,進廟在另一頭坐下。

  「白天尚未請教小兄弟大名!」趙禎笑道,「我姓王,叫王三!」

  「我叫小螃蟹!」

  所謂王三乃是皇帝不想洩露身份的化名,只是沒想到對方卻說了一個更不像正經名字的。

  趙禎失笑:「哪有人叫這麼名字的,必是小名。難道你父母沒有給你取大名嗎?」

  小螃蟹略有些委屈:「我有名字的,不過姐姐不讓我用,小螃蟹是我姐姐給我取的名字。」

  「這是為何?你姐姐可是待你不好?」趙禎關心地問道。

  小螃蟹點了點頭,又立即搖了搖頭。

  蘇童看到小螃蟹呆萌呆萌的樣子都不免放鬆了幾分:「你這又是點頭要是搖頭,你姐姐待你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我姐姐很凶,但是我知道她是為我好。因為我之前做錯了事,姐姐說我橫行霸道,就給我取名小螃蟹,要我引以為戒。什麼時候學好了,才能用回本名。」

  「你這麼一個人,以前竟也會橫行霸道?」趙禎懷疑道。

  實在是小螃蟹長得頗為俊美,看起來呆萌呆萌的,實在是讓人難以想像他橫行霸道的樣子。可見這天下人,就少有不以貌取人的。

  小螃蟹有些羞澀的笑了笑:「那個時候,嗯~我奶奶和我爹比較寵愛我。我也不懂得什麼大道理,總覺得自己靠山硬,就什麼也不怕。不過,我現在已經聽姐姐的話,要改邪歸正了!我一定會成為對朝廷的有用的人的!」

  「原來小螃蟹將來是想要為朝廷效力?」趙禎聽到小螃蟹的話,很是高興。

  小螃蟹點了點頭:「姐姐說男孩子一定要有志氣,還需要奮鬥目標。我以前得過且過也不知道什麼才是奮鬥目標。姐姐把我關了三天,說要我想明白自己以後要做什麼才放我出來。我想了很久,應該是想要像我爹一樣做一個對朝廷有用的人。」

  「原來小公子的爹還是朝廷的人。」蘇童聞言倒是放心了一些。

  「是啊!我爹爹還是個大官呢!不過,姐姐說在外面不能把爹的名字告訴別人,不然會有危險的。」

  「你姐姐說的沒錯!不過,小螃蟹一個官家公子竟然一個人出來遊學,很厲害呢!」趙禎贊許道。

  「姐姐說安全第一,所以教了我許多保命的法子。」因為知道趙禎的身份,小螃蟹倒是將傅玉雪叮囑他不能洩露老底的什麼法則拋諸腦後了。

  看到蘇童手臂上的傷口還在流血,小螃蟹打開自己的包裹:「我看到你們受傷了,需不需要金瘡藥?」

  明明是剛經歷了一場刺殺,見到這似乎有幾分面熟的小公子,趙禎心中竟然意外的信賴:「那就有勞小公子了!」

  小螃蟹不僅拿出了金瘡藥,還有一小卷包紮傷口的紗布。

  「小公子身上的東西帶的很齊全!」趙禎看著他包裹裡的瓶瓶罐罐,笑道。

  「我姐姐是大夫,包裹是姐姐親自幫我準備的。」小螃蟹得意道。

  蘇童猶豫了一下,還是拿金瘡藥倒在自己的傷口試了一下。那金瘡藥對於止血頗有奇效,不免道:「看來小公子的姐姐是位很厲害的大夫!」

  小螃蟹猛點頭,滿是炫耀道:「那是!我姐姐是江湖上最有名的大夫,還給太后治過眼睛呢!」

  趙禎一愣,下意識地看了蘇童和莫言。

  倒是一直沒有說話的莫言似乎有所震動:「沒想到小公子竟然是魔醫大人的弟弟。」

  這也多虧了龐太師心思縝密,不想太多人知道龐玉雪就是江湖聞名的魔醫傅玉雪,並沒有將認女之事大張旗鼓的說出去。就是龐貴妃那裡,因著傅玉雪說暫時不必告之貴妃,龐太師也沒有特別去說。

  龐太師不說,開封府一干人也不是多話之人,自然不會到處亂說。江湖人和官家千金畢竟是有所不同的。出身江湖的傅玉雪可以四處遊醫,但是身為太師府的千金卻不好在外面抛頭露面。

  若非如此,小螃蟹現在可就要掉馬甲了。

  傅玉雪:弟弟,你智商如此低,爹知道嗎?

  「哼~我們在北疆的時候,邊疆的將士都誇獎我姐姐是神醫的。什麼魔醫,不過是他們嫉妒我姐姐醫術好!」

  趙禎聽到莫言的話,倒是想起了給太后治眼睛時,似乎是開封府和翰林醫官院聯名舉薦的江湖大夫。自己還在太后提醒下親自寫了仁心仁術四字。

  故而,連忙笑著贊道:「小螃蟹所言非虛,傅大夫仁心仁術與魔醫之名委實不相配,傅玉雪該當神醫之名。」

  「那是,我姐姐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大夫!」小螃蟹得意道。

  莫言冷哼一聲:「若魔醫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大夫,置翰林醫官院的大人們於何地?」

  小螃蟹臉上一紅,怒道:「你、你不是好人,我不與你說話!」

  若不是想著對方是皇帝姐夫的人,武功也厲害,小螃蟹憤怒的想要上前撕他。

  小螃蟹抱著自己的包裹坐到了一邊,拿出乾糧自己吃。小螃蟹吃的乾糧並不像時下人常吃的那種硬的磕門牙的乾糧,而是傅玉雪指點身邊的廚子做的肉乾、肉粒和餅乾等,在沒有地方吃飯的時候,吃著還是很不錯的。

  尤其是小螃蟹之前減肥,很久不見肉味。如今因著他每日運動量多,傅玉雪給他恢復了正常飲食,才能帶著這些零食。

  天子一行路上被追殺,倉忙逃命至此,連轎子什麼都丟了,哪裡還有什麼乾糧吃。本來精神緊繃著也就罷了,現在放鬆下來,看到別人吃東西,才覺得肚子餓。

  只是小螃蟹一個人吃的香,完全沒有分一點給他們的意思。

  趙禎摸了摸肚子,只是想到自己一個皇帝,要向人家乞食,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蘇童最是忠心不過,上前道:「不知道小公子帶的乾糧是否有的多,可以賣給我們一點!」

  小螃蟹猶豫了一下,將一包油紙包好的肉乾遞給了蘇童:「銀子就不用了,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那就多謝小公子了!」蘇童拱手道。

  蘇童打開油紙包,自己先試吃了一塊,將剩下的都送到了皇帝面前。

  這肉乾雖然比乾糧好啃,作為零食很有嚼勁,但是對於一個吃慣了山珍海味的皇帝要將它作為充饑的食物還是很有挑戰性的。

  小螃蟹本著好事做到底的心思,將自己的水囊遞了過去。

  蘇童依舊試喝過了,才交給皇帝。

  「小螃蟹,那邊冷,你不如坐過來一些,也好一起烤烤火。」因著小螃蟹的肉乾和水囊,皇帝對這個本有些好感的少年很是放心。

  春日的夜晚還是有些冷的,小螃蟹猶豫了一下坐到了趙禎對面。

  將自己的包裹收拾好,小螃蟹拿出披風裹在身上,靠著神像開始閉目休息。

  只是趙禎卻有些難以入睡。

  他這次出來,除了王丞相,就連八賢王、龐太師和包拯等人都不知道。這一路上也頗為平靜,只是怎麼在益州城外就突然遇到了刺殺呢?

  王丞相雖然知道皇帝魚龍白服之事,但是皇帝卻沒有告訴王丞相自己出行的路線。

  那麼到底是誰將皇帝的行蹤洩露出去呢?

  「公子,我去外面查看一下!」莫言突然起身道。

  皇帝驟然回神道:「莫言,小心一些。白天的那些刺客並不簡單。」

  「屬下明白!」莫言拿著自己的佩劍走到了廟門外。

  除了莫言和蘇童守在皇帝身邊親自護衛,餘下幾個護衛都在院子裡警戒。

  「莫言大人?」

  「外面可有動靜?」莫言警覺的掃視了一眼周圍環境道。

  「大人放心,刺客應該還沒有這麼快追過來。」


第53章 忠與奸

  「那就好!」莫言看了一眼其他侍衛,下一瞬,長劍卻送進了跟自己稟告的那名侍衛胸口。

  「莫言大人——」

  「公子,刺客追來了!」莫言拔劍,一腳踢開那名侍衛的屍體,大叫一聲沖進廟內,牆頭立時跳下好幾人將其餘侍衛圍住。

  「莫言,發生了什麼事情?」皇帝和蘇童留在廟內,並沒看到莫言對自己人下手。

  「發生了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小螃蟹驟然驚醒,跳起身,將自己的包裹抱在懷裡,從靴子你拔出一把短劍。

  「刺客追來了!」莫言提著帶血的劍沖進來。

  「刺客刺客!」小螃蟹見到莫言的劍上在滴血,下意識擋在了皇帝面前。

  「不是莫言是刺客,是刺客追到這裡了!」趙禎見小螃蟹迷迷糊糊,立時解釋道。

  只是他的話語未落,莫言已經目光一轉,一劍刺了過來。

  「莫言,你做什麼?」蘇童連忙上前相護。

  「莫言,你、竟然是你背叛朕!」趙禎一臉不敢置信道。

  他一直在懷疑到底是誰洩露了自己的行蹤,可是直到現在莫言向自己出手,趙禎才明白內奸就是莫言。

  莫言驟然發難,那一劍何等銳利,蘇童原本就受了傷,眼見搶救不及。

  幸好小螃蟹奮勇一撲,將皇帝推開。只是小螃蟹那點武功相較于莫言委實有些不夠看,長劍刺穿了小螃蟹的手臂。幸好只是皮肉傷,並不嚴重。

  小螃蟹反身從包裹裡掏出一包米分末灑向莫言,拉著皇帝就跑:「快跑快跑!」

  小螃蟹減肥可是吃了很多苦,這點小傷倒是能忍,並不影響行動。

  趙禎被他拉得幾乎踉蹌摔倒,勉強跟上他的腳步。卻發現自己眼中這個只會些花拳繡腿的少年竟然跑的出奇快。

  那些米分末不僅撒了莫言滿身滿臉,就連蘇童和皇帝身上也飄到了一些。不過此刻,兩人都沒有空閒理會。

  趙禎被小螃蟹拖著往外跑,蘇童持劍護在身後。

  守在院中的侍衛原本就三四人而已,被莫言出其不意殺了一人。刺客的首領是個穿著法師袍的道人,武功不弱于蘇童、莫言,餘下兩三人也迅速被刺客絞殺。

  眼見三人從廟內沖出來,大法師立即率人圍殺過來。

  「公子快走!」蘇童攔住了大法師,想要讓小螃蟹和趙禎先走。

  只是小螃蟹和趙禎都是三腳貓功夫,哪裡是那些刺客的對手,不時險象環生。

  這時,一個灰衣漢子沖入廟內,持刀加入戰局,解救了小螃蟹和趙禎。

  「紫三?」小螃蟹驚喜道。

  「小主人先走,我們攔住刺客!」

  小螃蟹也知道自己的武功只怕也幫不上忙。廟裡的院門已經被追兵堵住,小螃蟹跳上牆頭,將趙禎上了圍牆。

  「紫三閃開!」小螃蟹從包裹裡又掏出一包藥米分,站在圍牆上兜頭撒了下去。下麵的追兵躲閃不及,被他撒了滿身的米分末。

  「休得逃命!」大法師大叫一聲跳過牆來追。

  只是法師和侍衛追出幾步,便手腳發軟,哪裡還能再追。回到廟內,卻見莫言,躺在地上直打滾。

  「好癢,好癢!」莫言大聲叫著,一面伸手去撓。

  大法師與莫言在主子面前爭寵,看到莫言如此,也不免毛骨悚然。竟不知道莫言中了何種□□,竟然如此痛苦。

  再說小螃蟹四人逃離破廟,如今已是深夜,荒郊野外,也沒有什麼月光。一腳深一腳淺的逃命,不可謂不狼狽。

  一直到了天快亮時,才在山中找到一處獵戶休息的洞穴歇腳。

  「紫三,你怎麼跟著我?我知道了,姐姐也到益州來了對不對?」小螃蟹驚喜道。

  紫三搖了搖頭:「其實,從小主人遊學開始,老奴就跟著小主人了。不過,主人吩咐過,只要小主人沒有生命危險就不用現身。」

  「我現在已經脫胎換骨了,姐姐有什麼不放心的!」小螃蟹大聲道,「為什麼還要你跟著保護?」

  「江湖險惡,小主人雖然聰明,但是終究武功差了一些。」紫三不為所動,「還有出門前,主人反復交代小主人不能讓自己陷入危險。難道,小主人都已經忘了嗎?若是今晚紫三不在,小主人是否能夠順利脫險?」

  聞言,小螃蟹頓時焉了。

  趙禎看到小螃蟹宛如鬥敗的小公雞垂著頭,也不免失笑。只是這會兒放鬆下來,卻突然覺得渾身發癢。

  「公子怎麼了?」蘇童一邊撓臉,一面關心的問道。

  「好癢!」要不是顧忌形象,趙禎這會兒恨得在石壁上用力蹭幾下。

  蘇童其實也覺得整張臉都發癢,癢的想要扒下一層皮。

  「啊呀,是癢癢米分!」小螃蟹恍然大悟,打開自己的包裹取出兩顆解藥給趙禎和蘇童。

  趙禎這會兒癢的要發瘋,也等不及蘇童試解藥,就拿了一顆吃下去,卻是涼涼的仿佛加了薄荷的糖一般。

  那股涼意直達心底,很快就不癢了。

  「小螃蟹,你這癢癢米分可真厲害!我們只是沾到一點就這樣了,那莫言——」蘇童不無諷刺道。

  「沒有解藥會癢三天三夜呢!那麼多的話——」小螃蟹歎了口氣,「真可憐!我當時匆忙捉了撒出去也不知道丟出去的是什麼藥米分。」

  說著小螃蟹將自己包裹裡的東西翻找了一遍:「少了軟筋散和癢癢米分。」

  小螃蟹第一次將藥米分撒向莫言,殃及了趙禎和小螃蟹。第二次那些米分末撒下去,卻是站在牆頭迎風而下,沒有殃及自己人。

  也就是莫言中了癢癢米分,大法師和其他刺客中的是軟筋散。

  那些刺客沒有莫言為內應,大法師中了軟筋散,就是有部分沒有中小螃蟹的藥暫時也很難追他們的。

  追兵中莫言和大法師武功最高,沒有這兩人,其他刺客來個十幾個,蘇童和紫三都足以應付。

  眾人休息片刻,天大亮後,紫三就催促小螃蟹離開了。

  「我不能丟下王公子走的!」小螃蟹一臉堅決道。

  「那些刺客是沖著王公子而來,要是和他們再一起。小主人還會繼續被追殺的。」紫三勸道,「不過,萍水相逢,小主人何必為他們搭上性命呢?再說,小主人要是過意不去,我們可以幫他們送求救信。」

  「不行!反正不能丟下王公子,姐姐要是知道了,也會贊成我的做法的。」這次,小螃蟹卻是意外的堅持。

  「主人最在意的是小主人的安全!」

  「可是,那位王公子不是普通人,他是我們家親戚。」小螃蟹道,「反正,我們不能丟下王公子見死不救!」

  「王、王公子?」紫三本來想趁著趙禎和蘇童主僕閉門養神,勸小螃蟹離開的,沒想到趙禎突然醒來。

  「小螃蟹,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

  紫三掛心小螃蟹的安全,讓他離開並沒有錯。可是小螃蟹這麼堅決要留下相助,卻不像是簡單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在益州城第一次相見,趙禎就覺得小螃蟹非常眼熟。在結合他們在破廟小螃蟹曾經透露過,他父親是朝廷大官。

  若真是朝中三品大元家得寵的小公子,逢年過節的宮宴上見過也不一定。趙禎未必認識每個參加宴會的人,但是參加了宴會的人必定能記得皇帝的模樣。

  小螃蟹一僵,沒有回答。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小螃蟹有些為難:「姐姐不許我說,但是我不能對你說謊。」

  趙禎莞爾,這個小公子倒是有趣的很。小螃蟹的話顯然是默認了他已經知道自己身份的事情。

  因為知道他是皇帝,不願犯欺君之罪,故而乾脆不說。

  「我記得為太后治眼睛的那位大夫似乎是姓傅。只是我朝並沒有姓傅的高官,更不要說官家千金成為江湖名醫了。」趙禎突然道。

  「因為傅不是姐姐的本姓啊!姐姐五歲就離家被別人收養了,不過那時候我還小,並不知道姐姐為什麼離開家。姐姐也一直沒有再跟我說過。」

  「竟是如此!」趙禎點頭道。

  趙禎不欲為難小螃蟹,倒是沒有繼續追問。

  小螃蟹和紫三身上都帶著乾糧,只是四人不可能一直躲在這裡。在益州遇刺,趙禎也不確定益州官員是否與刺殺之事有關。

  故而趙禎想了想寧願捨近求遠,回開封求援最保險。若說開封府中,趙禎最信任的人莫過於八賢王、王丞相、包大人和龐太師。其中包大人是最容易見到的,求援的人只要敲響開封府的聞登鼓就可以。

  這求援的人,卻有些麻煩。

  蘇童是最好的人選,畢竟他是官身。只是紫三和小螃蟹身份不明,蘇童根本不放心讓他們和皇帝在一起。

  趙禎卻對小螃蟹卻非常信任,雖然他還是不知道小螃蟹的真實身份。但是小螃蟹身上的那種熟悉感總是讓他情不自禁放鬆戒備。

  皇帝本來想要咬破手指寫血書,蘇童哪裡肯讓他自傷。因為身上傷口已經包紮,蘇童眼明手快,以刀割腕,供皇帝書寫。

  趙禎歎息一聲,以手指沾了蘇童的鮮血,在扇子上寫「長河落日」四字,將扇子交給蘇童帶去開封府求援。

  對於趙禎說自己是包拯的親戚,紫三是不相信的。這位元王公子氣度非凡,還是小螃蟹認識的人,絕不會是包大人親戚那麼簡單。

  不過小螃蟹既然知道對方身份,卻不說,紫三也不追問。

  「竟不知公子與開封府的包大人認識。我家主人與開封府的公孫先生和展護衛關係都極好。若是公子不介意,可否讓我通知主人過來!」

  紫三畢竟還是有些不放心,追殺這位王公子的實在是不簡單,偏偏小螃蟹這次鐵了心要救對方。

  「是那位傅大夫?」趙禎問道。

  「若是老奴所料不錯,主人應該也在益州附近。那位蘇先生此去開封千里之遙,變數委實不小。」


第54章 妖與仙

  正如紫三所料,傅玉雪並沒有離小螃蟹太遠,甚至她現在就和白玉堂在益州遊玩。

  無論白麵上如何堅定的要小螃蟹獨立遊學,傅玉雪心中還是下意識不敢離小螃蟹太遠,就怕出什麼意外。

  龐家可就這麼一顆獨苗苗,要是龐昱有個萬一,她可真不知道如何給龐太師一個親孫子。畢竟龐貴妃嫁入皇家,就算有了子嗣也是不可能過繼龐家的。而她自己因為寒症,或許這輩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本著這樣的心思,當白玉堂問她要不要一起出門遊歷,她才會誘導白玉堂來了益州。反正,她和白玉堂都沒有特定的目的地,往哪裡走都一樣。

  益州治所錦城,西漢時此地織錦業興旺,朝廷專設「錦官」故而又有錦官城之稱。

  五代十國後蜀第二任皇帝孟昶時,錦官城在城牆外遍種芙蓉樹,到花開時節,滿城被芙蓉花所包圍。從城外看,如同一座芙蓉城,故還有芙蓉城、蓉城的美譽。

  如今芙蓉尚未到開花時節,益州的景致依舊不錯。若非如此,也無法吸引趙禎一路微服私訪至此。

  白玉堂和傅玉雪雖然是江湖人,卻也並非不同文墨之人。如今到了錦官城免不得要去看看武侯祠、杜甫草堂等先人遺跡。

  這日,兩人剛從武侯祠遊玩歸來,走在街上傅玉雪竟然聽到小孩子喊救命的聲音。

  「怎麼了?」白玉堂見傅玉雪突然停下腳步,有些詫異。

  「你有沒有聽到一個小孩子在叫救命?」傅玉雪疑惑道。

  「這裡哪有小孩子?」白玉堂笑道。

  環顧四周,街上行人不少,卻沒有什麼小孩子,更不要說喊救命了。

  「救命啊救命啊,我在這裡,烏龜爺爺快來救我、烏龜爺爺快來救我,我不要被做成烏龜湯啊!」

  烏龜爺爺、不要做成烏龜湯?傅玉雪搖了搖頭,難道她真幻聽了?

  只是沒走出兩步,傅玉雪又聽到了呼救聲,不免猶豫道:「你真的沒有聽到?是個小男孩的聲音,好像很恐懼的樣子!」

  白玉堂搖了搖頭:「該不會你昨天沒有休息好吧?」

  「救命啊,我在這裡啊,看這裡啊!」

  「我真的聽到了!」傅玉雪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卻是一個小二在殺龜。

  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正在詢問價錢,看來是想要買下那只烏龜。

  傅玉雪不免失笑,看到人家殺龜就要買下放生。那麼每天市場有那麼多雞鴨鵝魚什麼被殺,難道都能救不成。

  那小二正在幹活不耐煩別人打擾,就開了一個高價,想要打發書生。那價錢只怕足夠買一籮筐的龜了,沒想到書生竟然掏出銀子將那只小烏龜買下了。

  看那書生一身半舊不新洗的發白的襦裳,可不像有閒錢買小動物放生的。

  「謝謝,你真是個好人!」

  傅玉雪:「……」

  見了鬼了,她竟然聽到那只被小二遞給書生的小烏龜在對書生說話。

  「阿雪,你怎麼了?」白玉堂見傅玉雪站在原地看那書生和小二買烏龜,有些不解。

  「那只烏龜說書生是好人?」傅玉雪伸手指著書生手上的烏龜,一臉被雷劈了的模樣。

  白玉堂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沒發燒啊!」

  「胡說八道什麼呢!」傅玉雪拍開他的手道,「你不信,我們追去看看。我肯定那只小烏龜很有問題!」

  「烏龜會說話,我怎麼聽不到?」白玉堂嗤笑道。

  「上次那個鬼判官你也看不見啊!」傅玉雪白了他一眼道。

  「說的好像也有道理!」白玉堂也知道傅玉雪能夠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

  不過要是烏龜會說話,那不就是烏龜精嗎?鬼上次是「看」到了,妖怪還沒見過。

  「我們跟在後面看看!要真是妖精要害人怎麼辦?」

  「妖精和人也沒有什麼區別,君不見地府判官也有徇私舞弊的嗎?世上有幾個好妖精也正常。」傅玉雪悠然道,「何況,我看那只小烏龜竟然差點被小二宰殺,道行只怕也不高,估計是傷不了人的。」

  「看一看又何妨?」

  「好吧!」事實上,傅玉雪對這只小烏龜也很感興趣。

  鬼見得多了,這種妖精還是第一次看到。

  兩人興致勃勃地尾隨那書生而去。

  這書生卻是小螃蟹和趙禎曾經遇到過的舒衛氏丈夫舒德福舒秀才。

  舒秀才回家時,舒衛氏正在為米糧操心。聽到舒秀才用兩吊錢買了一隻烏龜,差點沒吐血。不過巧的是那只小烏龜竟然是女兒小芳早上想要買的。

  舒衛氏捨不得錢不願意買,被小芳纏的沒法子回去買時,小烏龜已經被買走了。沒想到現在竟然被舒德福花費數十倍的價錢買了回來。

  舒衛氏又氣又無奈,埋怨了舒秀才幾句,最終只得接受了事實。誰讓她女兒喜歡這只小烏龜,而舒秀才有已經將小烏龜買回來了呢?

  「嘖~這位舒秀才和你那位顏兄倒是一類人。」傅玉雪笑道,「現在知道柳員外為什麼不願意將柳金蟬嫁給顏查散了吧?要是顏查散無法高中,柳金蟬的生活必定就跟這位舒衛氏一樣了!」

  「可是,你看他們一家不是也很和樂嗎?顏兄與柳姑娘自由定親,又互有好感,定是佳偶!」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柳金蟬或許不介意吃苦。但是哪個父親捨得女兒如此辛苦?」

  白玉堂原本是極看不起柳洪的,不過聽到傅玉雪這麼說,心中也覺得柳洪似乎沒有那麼面目可憎。

  「不對啊!你為什麼總是跟我說柳洪的事情啊?柳洪是顏兄的老丈人又不是我的,我看不看得起柳洪有關係嗎?」

  傅玉雪:「……」為了你以後遇到柳洪一樣的老丈人,不會一刀殺了人家啊!

  不過這話,傅玉雪顯然是不能直說的。

  見白玉堂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傅玉雪正好見小芳抱著那只小烏龜走到門口,拉著白玉堂閃到了屋側。

  「小烏龜,你到了我們家,我會對你好的。」小芳將小烏龜放在門口的地上,蹲在小烏龜面前一臉認真道,「我們做好朋友吧!」

  「小芳,你真好!我還沒有交過朋友呢!」小烏龜伸著小腦袋道。

  可惜小芳可聽不到小烏龜在說什麼,不過一人一龜各說各的,倒是有趣。

  「看來這只小烏龜還是妖精裡面的小孩子!」傅玉雪道。

  「你又知道?」

  「我聽到了!它說它還有個烏龜爺爺。」

  「那就是老烏龜精了!」白玉堂抱臂而立,「不過烏龜的壽命很長,就算小烏龜精上面有個老烏龜爺爺,它既然成了烏龜精,想來也年紀不會小。」

  「或許烏龜精一百歲兩百歲才算長大呢!我們以前也沒見過妖精,誰知道!」傅玉雪聳聳肩道,「不過,我以為妖精都會變身的。這只小烏龜只會說話,好像也不是很特別呢!」

  「或許根本不是烏龜精,而是你學了烏龜話!」白玉堂調侃道。

  「你才學了烏龜話呢!」

  「哎,不要生氣啊!只是看玩笑而已,女人就是小氣!」

  「說的白五爺心胸寬廣一般!」

  ……

  「爹、娘,你們快來看呐!」傅玉雪和白玉堂正吵的厲害,小芳突然撿起小烏龜,大聲叫嚷起來。

  卻見前面的芙蓉樹林沖出一人,滿身是血,幾乎軟倒在地,卻還以劍駐地,向他們爬來。

  「看一下!」白玉堂率先沖了出去。

  傅玉雪亦跟上其腳步,待舒秀才夫妻從屋內出來,傅玉雪已經開始為那人止血診脈了。

  「他傷的很重,劍傷,傷他的劍上應該淬了劇毒。」傅玉雪沉吟道。

  「是何人如此歹毒?」白玉堂怒道。

  江湖中用毒的人不少,但是兵器上淬毒的卻不多,更不要說是在劍上淬毒。

  劍乃百兵之首,兵中皇者。用劍之人若非端方君子,也該是有些傲氣的人。故而,就算是殺手之流以劍為兵器,都極少會淬毒。

  傅玉雪此刻卻沒有空說這些,迅速給傷者喂了一顆解毒丸,施展太素九針,由傷口逼出部分毒素。

  只是此人中毒已深,若是要將毒素盡數逼出,只怕全身鮮血都要放幹。故而傅玉雪只是逼出一部分毒素,先保住其性命,再為之止血包紮。

  「幾位是——」舒秀才見一個佩刀的白衣俠士與一個紫衣少女似乎在救治地上的傷者,不免有幾分猶豫道。

  白玉堂見傅玉雪還在施救,起身道:「在下白玉堂,這位是我的朋友傅玉雪,乃是一位大夫。我二人路經此地,看到此人倒在此處。不知先生可否安排一間房舍,讓我們救人?」

  「這個人、這個人莫非遇到了強盜?」舒秀才緊張地問道。

  「先生不必擔心,在下有些武藝在身。此人身負重傷,就算是壞人,也不必畏懼。」

  「白少俠誤會了,救人如救火,你們還是先進來吧!」

  舒衛氏看地上的人渾身是血,心中擔憂。但是她一向賢良,並不在外人面前給丈夫拆臺,只能同意讓他們進屋。

  舒家家境並不好,也沒有許多房間。唯有舒秀才的老母親過世不久,房間剛空下來,將傷者挪了進去。

  舒衛氏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棉被等物拿了出來迅速鋪好了床鋪。讓白玉堂和舒秀才小心的將傷者抬到床上。

  傅玉雪已經將傷者身上傷口處理妥當:「不知先生家中可有筆墨紙硯?」

  「有、有!」舒秀才是讀書人,雖然家境不好,筆墨紙硯卻是必備物品。

  舒秀才取了筆墨紙硯,親自磨墨。

  「煩請夫人打盆水為傷者擦拭一下臉和手臂。」

  「這、這他一個男人,男女有別,民婦一個婦道人家,只怕不方便!」舒衛氏有些猶豫,「相公,不如我來磨墨,你幫忙吧!」

  「倒是我考慮不妥當!」傅玉雪歉然道,「在醫者心中,病人是不分男女的,竟忘了夫人並非醫者,真是抱歉!」

  「傅大夫也是救人心切,不必多禮!」舒衛氏乃是通情達理之人,並不生氣,反而走到桌前代替舒秀才磨墨。

  小芳已經機智的打來了水,送來帕子。

  舒秀才擰了帕子,給那傷者擦臉。

  「哎,娘,這個人是我們恩公哎!」小芳突然大叫道。

  「恩公?」

  舒秀才已經擦去傷者臉上血污,舒衛氏走過去一看,果然是認識的。

  「你們認識他?」白玉堂好奇道。

  「不瞞白義士,之前我們為母親看病欠了西霸天十兩銀子。因為還不起銀子,前幾日西霸天想要搶了我娘子去賣。正好遇到兩位年輕公子相救。這位是其中一位王公子的家僕,聽王公子叫他蘇童。」

  另一邊傅玉雪已經開完方子,又取出一錠銀子與藥方一同交給舒秀才:「我們對此地不熟,還要煩請先生幫忙抓藥。」

  「應該的!」舒秀才一貫慢騰騰,這會兒拿了藥方和銀子倒是跑的很快,以至於走出去的時候,幾乎撞到門框上。

  舒衛氏不免失笑:「讓兩位見笑了,相公總是莽莽撞撞的。」

  「先生赤子真心,這很好!」

  傅玉雪原本是有些看不起這位舒秀才的,一個大男人絲毫不通俗物,不能養活妻兒,實在是沒用的很。

  只是這會兒卻覺得舒秀才也算是性情中人。至於不通俗物只能怪這個時代的成見害人,讀書人無論真假淡薄身外之物,總是看不起經濟世俗,以為銀錢俗氣。

  卻不知銀錢何來俗氣不俗氣,俗氣的唯有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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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石郡王

  傅玉雪知道舒家經濟窘迫,特意拿出銀錢請舒衛氏為他們準備飯食。好在舒衛氏並非迂腐之人,並未拒絕,而是爽快的收下銀錢置辦飯食以及蘇童所需一應物品。

  若是舒秀才在,傅玉雪還真擔心這位舒秀才為了面子,不肯收下銀子。

  如今已經快要吃飯,舒衛氏出門去買些飯食。現在舒秀才不在家,舒衛氏也不放心將小芳留在家中,便帶著小芳出去了。

  傅玉雪拿了不少銀子給他們夫妻買藥買東西,舒家一窮二白,舒衛氏將他們留在家中,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這位蘇童可不簡單!」舒家現在除了還在昏迷中的蘇童,也就剩下傅玉雪和白玉堂。白玉堂還在想蘇童的身份,傅玉雪突然開口道。

  「不過是個貴公子的奴僕,有什麼不簡單?恐怕是那家公子出來遊玩,遇到盜賊吧!」

  傅玉雪搖了搖頭:「你以前遇到的強盜會在兵器淬毒?」

  用毒,尤其是一些見血封喉的毒並不常見。就算容易得到的,比如藥店能買到的□□,若是淬煉在兵器上,卻也未必有用。能夠以兵器淬毒必定要精通用毒才行。

  普通強盜不會有這樣的實力,也不願意這麼做。因為他們也怕淬毒的兵器誤傷自己人。

  「是我沒有想到。」白玉堂歎息道,「只是憑藉一條線索,你就斷定此人身份不一般?」

  「我剛才給他把脈,發現一件事?」傅玉雪緩緩道,「他是個太監!」

  「難怪你剛才會讓舒夫人為他擦臉。」白玉堂恍然大悟。

  他原以為傅玉雪一開始讓舒衛氏為蘇童擦臉,是真忘了男女有別。如今看來感情是因為知道蘇童是個太監,所以沒有避諱。

  只是後來舒衛氏提出來,傅玉雪又覺得不便向舒秀才夫妻洩露蘇童的內侍身份,這才改口,讓舒秀才幫忙。

  「蘇童是內監,在許多人看來他已經不是男人。但是某些時候,大家還會將內監歸入男人,就算舒夫人知道蘇童是內監,也會讓舒秀才來做的。」傅玉雪道,「不過,我們現在應該關心的不是蘇童,而是蘇童的那位主子王公子。」

  「王公子?」白玉堂恍然道,「你說的不錯,這位王公子身邊既然以內監為僕人,那麼必定就是皇族。」

  「他們既然不是遇到強盜,蘇童身為內監又獨自一人出現在這裡。那麼就是說有一個微服出來的皇族被人追殺。」傅玉雪有些擔心道,「而且看蘇童的樣子,只怕那位王公子現在很危險。」

  「為什麼很危險,或許已經死了呢?」

  「我看過蘇童的傷,比較重的是新傷,還有幾天前的舊傷。」傅玉雪道,「這就證明他已經經過數次拼殺。你在看他的手,手繭很厚,練武必定勤奮。」

  「練武勤奮證明他乃是心志堅毅之人,甚至武功也很高。數次拼殺,便是說,蘇童還是個非常忠心的人。」白玉堂笑道,「這樣一個人是不可能丟下主子逃跑獨活的。他之所以出現再次,多半是為了突圍求援。」

  「能夠有這樣的屬下,這位王公子不會是普通皇族!」

  「我們驗證一下,可知!」白玉堂走到床前,準備檢查一下蘇童是否有隨身之物,可以證明身份。

  他剛摸到蘇童的胸口似乎藏了什麼,突然被蘇童緊緊捉住了手腕。

  「不要動!你一動,他必然掙扎,一掙扎,他的傷口必定崩裂。他本失血過多,傷口崩裂還容易引發炎症,那可是要死人的。」

  蘇童死死抓住白玉堂的手,一臉警覺地看著兩人。

  「蘇公公是吧?我們並無惡意,只是猜測你的身份,想要看看你身上是否有什麼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罷了。」

  蘇童的聲音略有些沙啞:「你們是誰?」

  「在下傅玉雪,這位是我的朋友,錦毛鼠白玉堂。不過,我們乃是江湖人,蘇公公未必聽說過?」

  「魔醫和陷空島錦毛鼠?」

  「公公竟然聽說過我們?」

  蘇童點點頭:「白義士曾在宮中忠烈祠殺郭槐侄子救了陳公公,傅大夫也曾入宮為太后治國眼睛。在下自然是知道的!」

  陳公公是天子亞父陳林,蘇童和莫言原本都是陳公公屬下。只是這些年陳林年紀大了,已經頤養天年,不用在皇帝面前伺候。

  蘇童說著便鬆開了白玉堂的手,只是按住胸口之物,並未完全放心下來。

  多年同僚莫言的背叛,事關君主安危大宋國運,蘇童不敢有絲毫放鬆。

  「只是兩位如何知道我是公公?」

  蘇童雖未內監,只是他習武練劍,護衛天子安危。雖是內監,卻不想一般內監那邊娘娘腔。故而,這一路出來,從來沒有人懷疑過他的身份。

  「我為蘇公公治傷時,為公公把過脈。」

  「原來如此!」蘇童猶豫片刻,「我雖然聽說過兩位名字,兩位也確實與傳聞中的魔醫和錦毛鼠相似。但是不知兩位可否能夠證實自己身份?」

  蘇童知道以自己的傷勢,很難逃出益州回開封求援。知道傅玉雪和白玉堂兩人的身份,倒是有心請他們幫忙。不過,事關重大,蘇童也怕所托非人。

  白玉堂聞言卻有些生氣。

  傅玉雪及時示意他冷靜,開口道:「不知道蘇公公想要我們如何證明?」

  「傅大夫是不是有個弟弟叫小螃蟹?」

  傅玉雪豁然站起身:「你怎麼知道小螃蟹?不對,你見過小螃蟹?」

  蘇童聞言點了點頭:「聽小螃蟹公子說,他身上攜帶的藥物都是傅大夫親手打點,那麼傅大夫可知道小公子帶著那些東西?」

  傅玉雪深深地看了蘇童一眼:「去濕丸、金瘡藥、紗布等一些常備藥,若說特殊還有軟筋散、癢癢米分和斷腸散。」

  「在下聽說傅大夫與開封府包大人屬下的公孫先生和展護衛非常熟悉?」

  「倒是常與公孫先生交流醫道,展大人的夫人乃是我至交好友。」

  蘇童猶豫了片刻,將懷中的東西取了出來,卻只一柄摺扇。

  「煩請兩位將此扇儘快送到開封府包大人手上,此時事關重大,還請兩位萬勿推脫!」

  白玉堂接過扇子,卻見扇子上以鮮血寫了「長河落日」四字。

  「敢問蘇公公護衛的那位王公子是什麼人?」白玉堂道,「能讓蘇公公護衛必定是位皇族,為何不想益州城石郡王求援?」

  「石郡王是誰?」傅玉雪奇道,她竟然不知道原來大宋也是異姓王存在的。

  「石郡王叫石國柱乃是益州最大的官。」白玉堂為之解惑,「這位王公子既然在益州遇刺,這位石郡王只怕也脫不了干係,如何能找石郡王求援?」

  「不過,要是幕後黑手真是石國柱,那麼這位王公子的身份可就不簡單了。」

  「此事關乎大宋,恕在下不能說。」

  「你已經說了!」白玉堂道。「能夠官府大宋存亡,又是皇族的年輕人,不就是官家嗎?只是官家怎麼來了益州,還遇到刺客?」

  「你們遇到小螃蟹?」傅玉雪臉色一白,「小螃蟹現在是否安全?」

  「傅大夫果然敏銳,小螃蟹正與我家公子在一起。與他們在一起的還有保護小螃蟹的護衛紫三。」

  就算知道紫三也與小螃蟹在一起,傅玉雪也沒有安心下來。能夠刺殺皇帝的,豈是一般人?小螃蟹那點三腳貓功夫,只怕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蘇童的主人若真是官家,那麼小螃蟹定然也能夠認出來。傅玉雪就怕小螃蟹不知天高地厚,在這個時候跑出來表忠心。

  傅玉雪心中可沒有許多忠君思想,在她看來,皇帝雖然很重要。但是,就算皇帝真遇刺了,朝中有八賢王、王丞相和包拯等人坐鎮,很快就能選一位趙氏皇族重新登基,總不會有亡國之禍。

  可小螃蟹不一樣,雖然以前沒有什麼是非觀,但是忠君思想還是有些的。再者,趙禎也算是他們的姐夫,怎麼可能見死不救。

  聽說這次趙禎本來都要冊封龐貴妃為皇后了。無奈宮中蘭妃娘娘先一步懷孕。母以子貴,立龐貴妃為後的事情就被李太后壓了下來。

  要是小螃蟹一時腦子發熱,忠心報國去了,傅玉雪可真是不敢去想。

  「我們會將東西送去開封府,還請蘇公公告之官家和小螃蟹他們在哪裡?」傅玉雪正色道。

  小螃蟹參合其中,于公于私,傅玉雪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見蘇公公猶豫,傅玉雪突然取出一塊玉佩:「蘇公公可識得此物?」

  沒想到蘇童看到那塊玉佩卻激動的幾乎跳起來:「傅大夫怎麼會有這東西?」

  「現在蘇公公是否可以告之官家和小螃蟹所在?」

  「我告訴你們!」蘇童驗看過玉佩,將皇帝和小螃蟹藏身之處,低聲告之傅玉雪。

  「刺客人數眾多,武功又好。尤其是追殺我們的還有背叛陛下的莫言。傅大夫還是請儘快通知開封府包大人才好。」

  「好!」

  三人又說了一些營救官家的事情,正好舒秀才買藥回來,才停止。蘇童傷勢很重,不易挪動。傅玉雪憂心小螃蟹,留下一些銀兩請舒秀才夫妻暫時照顧蘇童,便先離開了。

  「此事緊急,你想辦法將消息送回開封府。我先去找官家和小螃蟹。」

  「只怕刺客還在到處追捕他們,你路上小心不要露了行跡。」

  「五爺辦事,你有什麼不放心的。」白玉堂傲然道。

  傅玉雪拿了摺扇,目送白玉堂離開,折身返回百草堂。

  錦官城原本是沒有百草堂的,這次傅玉雪來錦官城,也通知百草堂的屬下,將百草堂開到了錦官城。醫館雖然還在裝修沒有正式營業,鋪子裡倒是一樣養了信鴿。

  傅玉雪回到百草堂,用信鴿將消息分別送入京城傳遞給開封府和太師府。那柄扇子不可能飛鴿傳書送回開封府,被傅玉雪藏在了百草堂的書房中。

  白玉堂走的匆忙,傅玉雪讓人準備了一些食物,也打算也去找小螃蟹。不過出發前,不放心蘇童,便打算再去舒家看一看,順便將調製的止血丸帶過去。

  這止血丸其實是一味補血氣的藥,蘇童身上毒素沒有全清,還需要吃一段日子的藥。傅玉雪開了讓舒秀才去抓的藥是排除所中之毒的。這止血丸卻是讓蘇童更快恢復的。

  只是傅玉雪走到舒家門口的時候,卻突然有些不安。

  舒家□□靜了,安靜的好像沒有人一般。

  腦海中警鈴想起,傅玉雪腳下一轉,正要離開。四面八方突然沖出好多人,竟然是兵卒,只是帶頭的卻是個大法師。

  「姑娘既然來了,為什麼要走?」那大法師已有所指道。

  「這路可是你家的,姑娘我要走就走,要來就來,你一個道士管這麼多做什麼?」傅玉雪輕笑道,「我竟不知道現在兵卒都是跟著道士出門的。難道竟是請來捉妖的?」

  「姑娘何必如此,你來這裡不是來找舒秀才一家的嗎?舒秀才一家收藏欽犯已經被抓,現在請姑娘與我們回去協助破案。」

  「欽犯?什麼欽犯?與我有關係嗎?」

  「我們雖然抓到了欽犯,不過他的同夥已經帶走了一樣正要物證。想必姑娘知道在哪裡吧?」

  「你這道士倒是有趣,我不過經過這裡,你們連我是誰尚且不知道。無端就開口要什麼證物,莫不是傻得吧?」

  「看來姑娘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一般想你這種醜八怪請我喝酒,無論是敬酒還是罰酒,我都不吃的。」

  「豈有此理!」大法師暴喝一聲,一劍刺向了傅玉雪。

  這位大法師不僅用劍,竟然還有一身好武功。傅玉雪臉上一變,接下腰間丁秀筆一記陽明指打了過去。旋即一個鷂子翻身,扶搖跳上了屋頂,轉身就跑。

  蘇童和舒家三口顯然是落在對方手中,她可不想也被捉進去。

  「快追!」大法師連忙道。

  只是傅玉雪輕功極好,一向要逃,大法師武功在她之上,又帶了不少人,卻也攔不住她的。

  傅玉雪一直跑了一刻鐘,確認對方不會再追上來才敢停下休息。只是冷靜下來一想,心中卻大為不安。

  白玉堂去找官家和小螃蟹,定然也會遇到大批刺客,只怕無法□□相助。她一個人想要救出蘇童和舒家三口只怕不易。

  傅玉雪現在只能祈求蘇童能夠熬得住,若是說出官家所在。只怕蘇童和舒家三口會先死。若是不說,蘇童一時三刻或許尚能保全。但是舒家三口就危險了。


第56章 小烏龜

  傅玉雪還想著脫身去府衙或者石郡王府探查一下,或許能找到舒家三口和蘇童。

  只是她想的太美好,**師簡直跟跗骨之蛆一樣,甩也甩不掉。哪怕傅玉雪輕功一流,也是數次被追捕的人追上,多多少少受了一點傷。

  甩不掉**師,傅玉雪也不敢回百草堂,更不敢去與白玉堂匯合。

  白玉堂去城外找皇帝和小螃蟹,要是她現在過去很可能會洩露皇帝的藏身之處。在援兵來之前,誰被捉都沒關係,但是皇帝絕對不能被捉。只要皇帝安全,被捉的人才有希望得救。

  好在她已經飛鴿傳書回太師府和開封府,只要能支持到援兵趕到,就能安全。

  傅玉雪換掉了身上的紫衣,改做男兒裝扮。她骨子裡不是什麼千金閨秀,換做男兒裝扮,將臉弄黑,貼個假喉結,一般人還真是看不破。

  如今益州城到處都貼著追捕她的告示,當然還有皇帝的。看來蘇童所言不錯,石郡王果然就是幕後黑手。

  石郡王乃是益州城最大的官員,這些告示上面還加蓋了郡王府的印章。石郡王雖然是異姓王,但是定然是參拜過皇帝的。不可能不知道皇帝的模樣,現在郡王府將皇帝當做盜賊追捕,石郡王的野心已經昭然若揭。

  「該死的石國柱,落到姑奶奶手裡讓你好看!」傅玉雪恨恨道。

  雖然易容裝扮,傅玉雪也不敢去客棧,只得在路邊買了一些包子,找個破廟休息一晚。

  只是進了廟內,傅玉雪竟然在佛像後發現了躲著的兩個小孩,其中一人正是小芳。

  「小芳?」

  「傅姐姐?」小芳見到傅玉雪很高興,「傅姐姐,我爹娘還有恩公都被壞人捉走了!」

  「不要怕,你爹娘都不會有事的。」傅玉雪彎腰摸了摸他的頭。

  見兩個孩子躲在這裡,多半也沒有吃東西,從懷裡掏出包子分給他們吃,「小芳,這位是?」

  「它是小元!」小芳道,「壞人來找爹娘和恩公的時候,娘讓我快跑,是小元拉著我跑出來的。」

  「小元?你的小烏龜朋友!」

  小元摸了摸光溜溜的腦袋:「咦?姐姐怎麼知道我是小烏龜精的?」

  這小烏龜精倒是比她家那個蠢弟弟還要呆萌一些。

  傅玉雪心中歎氣:要是天底下妖精都是這麼蠢萌蠢萌的樣子,妖精也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因為我聽到你呼救,看到你被舒秀才買回家的啊!」傅玉雪笑道。

  「你能夠聽到烏龜說話?」小元一臉驚訝道。

  「不是所有烏龜都能聽到,是你這樣的烏龜精說話才能聽到。」傅玉雪被**師追殺了大半宿,肚子也餓了在兩人身旁坐下,拿了一個包子吃。

  幸虧剛才多買了些包子,不然還真不夠吃。

  知道蘇童和舒秀才夫妻都已經被捉走,傅玉雪已經有些明白為什麼**師對她窮追不捨了。

  蘇童的傷勢極重,她開藥時加了安神藥物。按照**師他們追到舒家的時間看,舒秀才夫妻定然已經給蘇童喂過藥了。故而,就算**師捉到蘇童也不過是一個昏迷的重傷者。

  **師定然猜到蘇童突圍求援定然身懷信物,在蘇童身上和舒家搜不到信物,**師定然猜到蘇童將信物交給她了。**師是想從她身上得到皇帝藏身地點的線索呢!

  想通這一點,傅玉雪不敢在與小芳呆在一起。以眉筆寫了一張條子,讓小芳明日一早去百草堂。

  「小芳,姐姐要去救你爹娘,但是不放心你。你明日拿著這張小紙條去百草堂,在百草堂住下不要到處亂跑,以免被壞人捉到知道嗎?」

  「那姐姐一定要救出我爹娘哦!」小芳一臉期盼道。

  「好!小芳一個人去百草堂能夠找到路嗎?」

  「姐姐不要擔心,你說的那條街我知道。小芳一定可以找到的,爹爹教過我寫字,我認識百草堂三個字。」

  「還有小元也會保護小芳,龜仙爺爺一定回來找小元。到時候,小元會讓龜仙爺爺也幫忙救小芳的爹娘。」

  「小元真乖,不愧是小芳的好朋友!那麼就請小元陪著小芳一起,不然小芳一個人會害怕對不對?」

  「好!」小元一臉鄭重道。

  小元的龜仙爺爺,傅玉雪雖然沒有見過。但是看看小元純良的模樣,看來老烏龜精也不是什麼壞妖精。

  又與小芳和小元叮囑了幾句,讓他們躲在佛像後不要隨意出去。待明天一早直接去百草堂,傅玉雪就離開了破廟。

  就怕她留在那裡,會將**師與石郡王的追兵也帶來這裡。**師的武功極好,要是被**師纏上,其他追兵一圍上來,任她三頭六臂也難以脫身。

  傅玉雪走出破廟還沒過一條街,就看到**師遙遙而來。看來**師也想到了她不敢去客棧,故而追來了這些偏僻之地。

  擔心**師發現藏身在破廟的小芳和小元,傅玉雪故意露了些行跡,引**師來追。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現在傅玉雪卻是躲在了州府衙門的後院。石國柱的郡王府招納了不少江湖高手,傅玉雪可沒有自投羅網的打算。

  故而州府衙門便成了不錯的藏身之處。

  益州知州乃是石郡王爪牙,**師不會輕易來查知府的後院。傅玉雪這會兒就躲在州府千金的香閨之中。

  為了引開**師,傅玉雪是舊傷未愈添新傷,好在都是皮外傷。將知府千金點穴丟在床上,傅玉雪自己處理了傷口,人也困倦的厲害。

  趁著天沒亮,乾脆反身在床內側睡下。如此就算外面有什麼動靜,也可以拿知府千金做人質。

  只是這會兒傅玉雪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是男裝打扮。她並非唐門,易容術自然沒有高明到可以變張臉。加上時間緊迫,不過是將臉弄黑了一下,加粗了眉毛等。

  傅玉雪生的貌美,如今這麼一裝扮不過是添了幾分英氣,可謂是偏偏美少年。以至於傅玉雪剛闖進來,還想尖叫救命的千金閨秀這會兒竟是面目含春,一臉羞澀。

  次日一早,丫鬟進來伺候小姐梳洗,卻被傅玉雪同樣點了穴道。傅玉雪換了丫鬟的衣服,大搖大擺走了出去。

  郡王府離州府衙門並不遠,傅玉雪暗中觀察了許久,郡王府護衛森嚴,進去不難,想要出來就麻煩了。

  倒是不知道白玉堂那邊如何了!傅玉雪暗暗想道。

  白玉堂與傅玉雪分開後,便直奔城外。只是蘇童說的也只是大概位置,畢竟密林之中,想要說清具體位置也不容易。以至於白玉堂抹黑走了兩個時辰才找到地方。

  也虧得白玉堂走慣了夜路,才能在暗夜中找到小螃蟹他們的藏身之處。

  他半夜找到這裡,山洞中沒有燈光,走到洞口就被紫三一刀砍了過來。

  幸虧白玉堂反應迅速,拔刀格擋:「小螃蟹?」

  「咦~紫三住手,是白大哥!」小螃蟹連忙道。

  「白少俠?」紫三連忙收手,點了火摺子雙方才能看清對方。

  山洞乃是獵戶暫住的地方,有一盞油燈。只是擔心火光引來刺客,才沒有點燈。紫三見白玉堂過來,點亮了油燈。

  「草民白玉堂見過陛下!」

  「原來你就是錦毛鼠白玉堂?」趙禎見白玉堂少年華美,好感頓生,「朕聽聞白義士之事多已,今日方得一見,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

  說好的要捉小爺歸案呢!按著白玉堂的心思本來是想要刺皇帝一句的。

  不過想到堂堂天子,竟然淪落至此,就是白玉堂也忍不住要給皇帝點蠟。想了想還是沒有在趙禎傷口上撒鹽。

  「白玉堂不過是江湖人,陛下竟然還能記得。」

  「若非白義士,亞父只怕已經被奸人所害。說起來,朕很是應該封賞白義士才是。」

  「陛下客氣了!」見皇帝這麼客氣,白玉堂也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白義士怎麼知道我等藏身此處?」趙禎奇道。

  「是蘇童蘇公公告訴我的。蘇公公重傷倒在城外的一戶人家前,恰好我與朋友遊歷至此,遇到了。」

  「蘇童沒事吧?」趙禎有些緊張道。

  「蘇公公中了劇毒,不過有阿雪在,想來性命無憂。」白玉堂又補充道,「阿雪就是在下的朋友,曾經奉命為太后治眼睛。」

  「原來是傅神醫!有傅神醫在,朕也就放心了!」

  趙禎與小螃蟹和紫三困在這裡好幾天。擔心刺客隨時會追來,紫三也不敢去打獵更不要說去附近村鎮買食物。如今身上乾糧幾乎都已經吃完了,幸好白玉堂帶了些食物過來。

  知道傅玉雪已經飛鴿傳書至京城求援,皇帝總算松了一口氣。只是益州是石國柱的地盤,雖然紫三和白玉堂武功不錯,但是也抵不住石國柱人多勢眾。

  幸好這裡足夠隱秘,想到石國柱的追兵沒有這麼快找來。他們決定在此留幾天,待援兵來到益州,才出去。

  白玉堂雖然性子有些急,卻也知道皇帝安危關乎天下安定,不敢有絲毫冒險。

  「白大哥,你怎麼了?」小螃蟹見白玉堂站在洞口發呆,奇道。

  「我與你姐姐約定我先走一步,她將求援信送出去,也會過來。」白玉堂道,「你也知道你姐姐一向緊張你,知道你被人追殺,一定很緊張。可是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你姐姐竟然都沒有過來。」

  小螃蟹擔憂道:「姐姐難道出了什麼事?」

  「若非有什麼事耽擱住了,你姐姐不可能這麼久沒有出現的。」白玉堂略有些擔心道。

  蘇童和趙禎手下的護衛武功不可謂不高,但是侍衛們犧牲殆盡不說,就是蘇童也身負重傷。傅玉雪的武功比蘇童還要弱幾分,要是遇到追捕蘇童的人可就麻煩了。


第57章 再遭遇

  「白少俠不好了,刺客已經搜到前面的樹林了!」紫三從外面跑了回來,低聲道。

  自從白玉堂找過來之後,紫三和白玉堂就輪流出去,尋找食物或者確認附近的安全。

  紫三在林子裡打了一隻兔子,還在想著找一找有什麼獵物,卻突然發現了追兵的行跡。為了安全,他們都不會走太遠,紫三發現了追兵的蹤跡,就證明追兵很快就會追到這裡。

  「白大哥,我們現在怎麼辦?」小螃蟹有些害怕,但是終歸沒有失去冷靜。

  「這裡是不能呆了!必須馬上離開。」

  白玉堂和小螃蟹進了山洞,與趙禎說了一下情況,趙禎也知道這裡是不能留了。

  「只是我們該往哪裡走呢?」趙禎猶豫道。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刺客既然已經搜索到這麼偏僻的地方,想必益州城和郊區已經搜索過了。」白玉堂建議道。

  趙禎恍然大悟:「白義士好計策!只要我們能夠進入益州城,找個地方暫時藏起來。等包拯的援兵一到,我們也能夠儘快知道消息。」

  有了主意,四人簡單的收拾一下東西,走出了山洞。

  不過追兵比他們預想的來的更快,還沒有出樹林,就被發現蹤跡了。

  「小螃蟹,你們先走,我和紫三斷後!」白玉堂厲聲道。

  沒想到莫言和**師都來了,加上他們帶來的刺客,就算白玉堂和紫三聯手也沒有多少把握。

  「白大哥,你們小心一點!」

  小螃蟹平日裡雖然有些呆萌呆萌的,關鍵時刻還是比較機靈的。尤其是他對白玉堂有種盲目的崇拜,聽到白玉堂的話,也不多想,拉著趙禎就跑。

  說起來**師之前中了小螃蟹的軟筋散,不過是手腳無力,次日藥效過去也就好了。可是,莫言中的癢癢米分卻讓他癢的幾乎扒掉了自己一層皮。

  後來回到郡王府,找了大夫診治也只是緩解症狀,癢了好幾日。這會兒莫言的臉上都是自己抓破的指痕。所以,莫言看到小螃蟹可謂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白玉堂自然不能讓他追上小螃蟹,拔劍擋住了莫言去路,紫三則攔下了**師。莫言的劍上淬毒,**師一身邪門功夫,加上他們帶來的追兵,白玉堂和紫三想要攔下所有追兵可謂是相形見絀。

  果然一個不慎已經有兩名追兵繞過他們向小螃蟹追去。

  白玉堂心中一急,反手打出墨玉飛蝗石打死一人,想追回另外一人,莫言已經一劍刺傷了他的手背。

  手背的傷並不重,流出的血卻是黑色的。白玉堂反手一刀格開莫言長劍,從懷裡摸出一顆解毒丸吞下,卻再也無力去追餘下的一名追兵。

  小螃蟹見那追兵舉刀砍來,頭皮發麻,卻也拿著自己的匕首上前拼命。憑著一股狠勁,小螃蟹與趙禎聯手殺了追兵,只是趙禎的肩膀卻被砍了一刀。

  也虧得這些追兵並非每個都跟莫言一樣劍上淬毒。

  兩人也顧不上包紮,趙禎自己一手按住傷口,由小螃蟹扶著往林子外跑去。

  「小螃蟹,我們現在怎麼辦?」

  「我們還是去益州城,到處亂跑更容易被捉到。去益州城,要是能夠找到姐姐,也能安全一些。」

  「也只能如此!」也不知道兩人是不是否極泰來了,一路跑回益州,都沒有在遇到其他追兵。

  快到城門的時候,小螃蟹又機靈了一回,讓趙禎躲在城外的芙蓉林,自己去城門口看看。白玉堂出城的時候,他們都還沒有確定幕後真凶是石郡王。

  哪裡知道對方如此膽大,竟然在城門前貼了通緝佈告。

  小螃蟹本著以防萬一的心思,自己去城門前探路,卻是一頭撞進了對方的網內。

  趙禎在芙蓉林等了兩刻鐘,也沒有看到小螃蟹回來,便知道小螃蟹只怕是遇到了危險。小螃蟹離開前,曾經與他說過,要是一刻鐘沒有回來,就是不能走城門。

  如今,小螃蟹離開了兩刻鐘也沒能回來,趙禎心中惶惶然,卻也知道城裡是進不去了。甚至從小螃蟹一去不回,他已經確認了對石郡王的懷疑。

  趙禎無奈,不能進城卻也不敢到處亂走,天將擦黑,才發現一個沒有人破廟。有個破廟棲身總好過露宿荒郊野外的好。皇帝進了廟中,卻在廟裡發現兩個人,還是兩個熟人。

  「王、王公子?不、應該是皇上才是!」舒衛氏看到趙禎很是驚訝,連忙上前磕頭行禮。

  「夫人不必客氣,只是你怎麼知道朕的身份?」

  舒衛氏到廟外看了看並沒有其他人,才讓趙禎進廟,在一旁坐下。

  趙禎見舒秀才躺在草叢上,滿身傷痕,不免大驚:「舒秀才這是怎麼了?」

  想到丈夫的慘狀,舒衛氏又不免落淚。

  當時,傅玉雪和白玉堂分別離去,舒秀才夫妻給重傷的蘇童煎藥,照料蘇童。沒想到他們準備吃晚飯的時候,**師和莫言突然追到了舒家。

  正如傅玉雪所料,**師弄不醒蘇童,又沒有從蘇童身上找到信物,就將蘇童和舒秀才夫妻捉了起來。唯有小芳被小烏龜精拉著逃走了。

  蘇童昏迷不醒,**師和莫言就拷問舒秀才。舒秀才一開始也是閉口不言,只是他們拿舒衛氏威脅舒秀才,舒秀才才不得已開口。但舒秀才也不知內情,最後卻只能供出了傅玉雪和白玉堂的存在。

  因為這樣,**師才會帶人在舒家伏擊傅玉雪。

  **師追捕傅玉雪,數次找到人,卻又被傅玉雪逃脫。便決定拿舒秀才夫妻引傅玉雪現身,本來**師也是奔著試一試的心思。

  傅玉雪與舒秀才夫妻萍水相逢,誰能確定傅玉雪真會為了舒秀才夫妻冒險。但舒秀才夫妻知道的事情不多,沒有太多的價值,故而他們也不吝嗇拿舒秀才夫妻作餌。

  傅玉雪也知道那是個圈套,但是她不現身,舒秀才夫妻是真的會被處斬。所以在法場上,她只能冒險出手救人。

  法場上,伏兵無數,傅玉雪已經做好了失手被擒的準備。知道石郡王是想要謀反,她已經找到了保命之法。就算被擒,暫時保住性命,等待有人來救也不難。

  小元的爺爺老烏龜精及時出現救走舒秀才夫妻也算是意外之喜。不過,正如傅玉雪所料,妖精也不是無所不能的,老烏龜精以法術打敗了大多數伏兵,沒想到**師也很有些手段。

  老烏龜精與**師鬥法,勢均力敵,眼看誰也跑不了,傅玉雪出手截住**師,讓老烏龜精先救走了舒秀才夫妻。

  因為這樣舒秀才夫妻才會出現在破廟中。

  舒秀才因為被用刑逼供,不僅身受重傷,腦子也出現了點問題。幸好有老烏龜精相救,才能治好他的瘋病,只是身上的傷自然沒有好的這麼快。

  「舒夫人,你們一家為了救朕,受此劫難,朕永難忘卻!」仁宗深深地作揖,誠懇道。

  舒衛氏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坦然道:「皇上,事已至此,無可挽回!只希望皇上的援兵早日趕到,救出傅大夫才好。」

  「傅大夫大義,朕實在是無以為報!只是,哎——如今小螃蟹為了幫助朕也被捉去,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包拯他們趕來。」趙禎怒道,「石國柱這個亂臣賊子,著實可恨!」

  這會兒高義的傅大夫正在石郡王府上悠然的喝著茶和公孫策下棋。

  對噠!那個他們千盼萬盼終於到了益州的包大人也出師未捷身先死了!啊不,是出師未捷,先被擒了。

  這其中也有傅玉雪的事情,她給京中求援的時候,還不知道石郡王是幕後黑手。故而,求救信只是客觀的說了一下皇帝被追殺的事情。

  然後,包大人一路直奔益州城,才進城就被石國柱「請」到了郡王府。

  作為亂成賊子的石郡王對包拯竟然極為推崇,故而除了沒有自由之外。石郡王對開封府眾人還是非常禮遇的。

  至於傅玉雪能夠坐在這裡與公孫策下棋,很簡單。她被擒的時候,**師和莫言確實想要從她身上得到信物。

  傅玉雪極為光棍推說信物在白玉堂身上,然後表明自己乃是龐太師的女兒。

  石國柱想要脅天子以令諸侯,如今聽說捉到龐太師的女兒,當然不會暴殄天物的一刀殺了她。所以與包大人一樣,傅玉雪只是被限制了自由。

  石郡王也知道龐太師有個貴妃女兒,這會兒傅玉雪自稱太師女兒,還拿出了太師府權杖。石郡王卻還是半信半疑,剛好包大人也被「請」來了。

  石郡王宴請包拯的時候,就請出傅玉雪相見,也是為了從包大人哪裡確認傅玉雪的價值。

  包大人一見到傅玉雪,聽到石郡王的試探,就明白了其中關竅。要是傅玉雪不是龐太師女兒,等待她的必定是嚴刑拷打。莫說傅玉雪乃是真太師千金,就是假的,包大人和公孫策也要給他說成真的。

  「阿雪姑娘是在擔心官家?」公孫策見傅玉雪出神,問道。

  傅玉雪歎氣道:「雖然包大人說八賢王已經調兵趕來。八賢王先找到官家,主動權就在我們手上。可要是石郡王先捉到皇上,那時候,只怕八賢王帶了千軍萬馬而來也是晚了。」

  「展護衛已經逃出去,希望能夠先一步找到官家吧!」公孫策亦歎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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