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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如何馴服隱藏狂犬》作者:南極海豹【完結+番外】

《(綜漫)如何馴服隱藏狂犬》作者:南極海豹【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285個瀏覽者
文案:

「我叫月見裡郁紗,是個窮的只剩下錢的乙女玩家」
「關於我的攻略對像為什麼同時變成了瘋子這件事,我有以下N點要說」
「首先,我覺得他們的腦子可能從一開始就有問題——」

「在我死後,身為教主的哥哥1號說要送我喜歡的人和我一起上天堂,整天樂呵呵的哥哥2號一拍腦袋選了個晴朗的清晨叛變。」
「哥哥3號就不一樣了,他積極向上,作為一股清流,在發現我假死的事實後直接發明了比諾貝爾還諾貝爾的影響時空的高科技。」

「從那以後,我平淡又快樂的游戲就變成了生存游戲。」

搞的我和反派一樣——

作為一個乙女游戲來說,這實在太超前了。

-

「郁紗,我可愛的,滿口謊言的小郁紗。」
「她給了我希望,死而復生,又處心積慮地離開我身邊。」
「當然,我怎麼可能允許那種事情再次發生嘛。」

「所以我逼迫自己,要像以前一樣露出笑容,裝出正常的表情才行。」

*存檔4.18
【避雷】
●二言復健,不一定日更
●文案場面要一周目結束以後才會出現,出現的攻略對像裡有愛情線親情線友情線的區別
●控場型女主,不是小太陽,屑且海(此處的屑指嘗試游戲就是為了獲得快樂,不會讓自己受任何委屈,玩家心態)
●分世界,番外定cp
●想到了再寫

內容標簽: 綜漫 家教 文野 咒回 輕松
一句話簡介:乙女游戲嘛,玩家最大啦
立意:在逆境中成長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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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首先來個完美開局

  「咳……咳咳……」

  【1915年,大正】

  木屐跑過低窪處濺起一灘水花,婦人的和服下擺沾著濕潤的鮮血和泥土,試圖擺脫死亡的氣息。

  「童磨大人!童磨大人!求求……」

  她的呼吸急促,懷中幼小的孩子嚎啕大哭,就這麼渾身是血地撞開夜下寺廟的大門。

  蓮花座下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血色。婦人的呼救卡在喉口,萬世極樂教中,被奉為教主的童磨因這預料之外的動靜稍稍偏過了頭。

  他的頭發是純潔無垢的白橡色,刻有「貳」字的瞳孔挪動,比琉璃還要絢爛的虹膜中倒映出婦人因恐懼而呆滯的臉。

  「哎呀,被發現了嗎。」

  就算是食人鬼的身份暴露,童磨也依舊保持著微笑。

  長長的血色拖行在檐廊下的地板,童磨只不過稍微勾勾手,脆弱的教徒就伴隨著嬰兒的哭鬧,被輕而易舉地切成了兩半。

  「郁紗~我的小郁紗~」

  精挑細選了最好吃的部位,童磨愉快地哼著歌,跨過模糊不清的屍體朝寢間走去。

  月見裡郁紗,他體弱多病的小妹妹。

  為了讓對方活下來,在經過墮姬和妓夫太郎的實驗後,童磨在前不久也將她變成了鬼。

  當然,和其他生物不一樣,他的郁紗即使變成了鬼也是獨一無二的。

  她不願意進食人類,童磨就索性將殺人這一步也替她攬下了。

  整天和鬼殺隊的人混在一起有什麼好的呢。

  郁紗可是他好不容易才養大的存在,要是實在喜歡那個叫富岡義勇的人,索性他就去把對方抓來也變成鬼好了?

  小墮姬竟然還說他會被討厭,但郁紗可沒對自己說過討厭之類的話啊。

  就像妓夫太郎保護小墮姬一樣,他也是郁紗的哥哥。

  正因為如此,他和郁紗難道不是應該永遠在一起嗎?

  童磨彎著眉眼,就這麼哼著曲調,心情愉悅地拉開了走廊盡頭的障子門。

  可是好像有哪裡不對。

  空曠的房間裡,郁紗並沒有向往常一樣支著下巴,輕笑著告訴他「我不吃人,哥哥」。

  潔白的被褥上,少女的黑發散開。

  她閉著眼睛,安靜得好像是睡著了一樣,攤開的掌中搭著把事先藏好的日輪刀。

  童磨眨了眨眼,他在門口站了很久,直到冰冷的細雪在他的睫毛上化開,這位殘忍的上弦之貳才忽然意識到——

  月見裡郁紗,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以鬼殺隊成員的名義自盡了。

  -

  【「鬼滅之刃」副本結算中——】

  【攻略任務:童磨進度92%】

  【攻略任務:富岡義勇進度73%】

  【鑒於玩家已主動退出游戲,系統自動判定攻略失敗】

  【尊敬的VVVIP玩家,期待您的再次光臨】

  系統的提示又跳了出來,在游戲艙裡睜開眼睛的月見裡郁紗卻沒有做出回應。

  沒錯,作為平億近人的大小姐,這是月見裡郁紗因為身體不好,參與這款新開發的沉浸式乙女游戲打發時間的第二年。

  平等地喜歡每一個紙片人的代價就是,月見裡郁紗根本沒有打出he的執著。

  開局不利,退出游戲。

  身份不喜,退出游戲。

  短短兩年,月見裡郁紗以各種神奇的方式打出過無數個be。

  別的玩家頭上是「世界終點」的成就,月見裡郁紗另辟蹊徑,頂著個「幸福終結者」的稱號,到哪都閃瞎別人的眼睛。

  俗稱——

  屑中之屑,肝帝中的擺爛王,真愛黨中的泥石流。

  至於她這周目裡退出游戲的理由也很簡單。

  除了再不退出童磨就要真的逼她吃人和她的攻略對像是根滿腦子只有殺鬼的木頭以外,月見裡郁紗還開始嫌棄冬天太冷。

  開什麼玩笑。

  她只是為了打通親情線氪了個幾百萬,借助系統令自己看起來像鬼而已,又不是真的變成了鬼——

  零下六度,沒有空調,沒有手機,還不如早死早超生。

  再說了,也不是完全失敗嘛。

  月見裡郁紗看向手機裡系統的結算界面。

  童磨的血鬼術和冰雪有關。

  月見裡郁紗怕冷,她那腦回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樣的哥哥就認為是自己的血鬼術把自己的妹妹奪走的,好感度在她死亡後還莫名其妙地漲了「

  2」。

  童磨!那可是童磨!知道這區區一個數字的含金量有多高嗎!

  月見裡郁紗感到欣慰,自認為只有死亡才能將這群腦子不正常的人的感情升華。

  很好,下一周目她也要選個高危世界。最好是能帶手機的那種,在鬼滅之刃周目裡待了那麼久,月見裡郁紗無聊的時候除了劈柴就是烤魚。

  她那一手柴劈得爐火純青,甚至連使用呼吸法時都用的是劈柴的姿勢,直接震驚了她那背個可愛禰豆子的後輩的三觀。

  當然,「進●的巨人」那種副本還是算了。月見裡郁紗當初剛穿進去就看到了滿屏的馬賽克,瑪利亞之牆被推翻的時候,月見裡郁紗恰好降落在鎧之巨人的頭上。

  由於出現了生命危險,系統自動為她這個VVVIP玩家開啟了保護功能。鎧之巨人被突如其來的重力壓倒在地,月見裡郁紗滿臉迷茫,當晚就被當成異類帶進了王室。

  也就是比三個鎧之巨人重啦!這年頭體重超標也要被當成危險分子嗎!

  【尊敬的玩家,檢測到您的游戲需求,已自動為您搜索數據庫】

  【請問是否要加入「咒術回戰」存檔點?】

  月見裡郁紗眨了眨眼。

  有點耳熟。

  她當初是為什麼要特地給這個周目存檔來著?

  【作為古老的咒術家族,月見裡家分成了兩派,保守派的長老試圖以將您殺害為前提推選其他男性繼承人,結果被您敲詐完全身家當後反手綁在了樹上暴曬】

  「……」

  【您嫌他們求饒得太慢,特地存了個檔,說是打算吃個晚飯再來】

  「……」

  【然後刷到了戰場玫瑰的視頻,您為宇智波的美色感動,加入「火影忍者」的周目後忙著打水漂,立刻將這件事拋之腦後】

  「……」

  「別罵了。」月見裡郁紗尷尬,自己對這件事也感到了點心虛。

  她抬手,在游戲艙的屏幕上點了「是」。

  【「咒術回戰」副本載入中……loading……】

  【當前時間線停留2006年,您已順利入學咒術高專,游戲進入後,將自動為您解除時間暫停功能】

  【溫馨提示,本周目中您的評級為一級術師,系統商城自動為您推薦,氪金100,000,000即可無痛升為特級】

  【傳說特級和特級更配哦^v^】

  游戲艙內安靜幾秒,對於系統的建議,月見裡郁紗語氣散漫。

  「我是有錢,又不是不是冤大頭。」

  【……】

  「不然你騙隔壁須王家那個小鬼去吧,他前不久逃婚還跳河,赤司表哥和我說他是戀愛腦。」

  【……】

  系統語塞,自知理虧地保持安靜。

  但話又說回來……

  游戲艙的數據庫接入,在進度條達到100%時,月見裡郁紗後知後覺地閉上眼睛。

  ……咒術回戰的周目裡,她的攻略對像是誰來著?

  -

  「明明應該是提前五分鐘下課才對吧。」

  世界轉換,月見裡郁紗再次睜開眼時,視野已經變得光明。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先是看了眼課桌上惡趣味的塗鴉,這才緩緩將目光投向不遠處說話的dk。

  這是一年級的學期末,東京正式迎來了又一個夏季。

  興許是考慮到窗邊的蟬鳴實在太過聒噪,不顧五條悟的反對,講台前的夜蛾正道雙手環胸,善解人意地宣布那這次的下課時間就破例延長十分鐘。

  「……針對!這是針對!」

  聽到意料之外的話,dk囂張地翹在桌子上的腳收回。

  他的鼻梁上架著副小圓墨鏡,理直氣壯地抬手一指——

  「傑也是這麼想的。」

  筆尖摩挲過紙面的聲音沙沙。

  「我沒想過,別拉我下水。」

  夏油傑頭也不抬地回道,他好似對這一幕已經習以為常,抬手接過飛來的紙飛機。

  五條悟:「……」

  五條悟:「那硝子。」

  「已經改名了,謝謝。」家入硝子支著下巴,略帶困意的嗓音平靜,拒絕的話卻一擊必殺。

  一年級的教室裡空空蕩蕩,除了枯燥的講台外,只擺了四人份的桌椅。

  五條悟沉默,想到這裡就忍不住偷偷瞄了此刻正在回憶自己在這個副本裡干了什麼的月見裡郁紗一眼。

  十五歲的少女很少說話。她黑色的長發披散在肩膀,眸光下斂,濃黑卷長的睫羽在眼瞼下方勾勒出細碎淺淡的陰影。

  ——如果忽略掉她特地在課桌的奧特曼上畫的兩撇小胡子,倒的確是一副不折不扣的好學生模樣。

  「啊。」家入硝子面無表情,「又開始了。」

  夏油傑發出微笑:「畢竟之前才吵過架,按悟的脾氣能坐在這裡已經很好了。」

  家入硝子無所謂地聳了下肩:「人渣被罵也是理所當然的吧,歌姬前輩還因為這件事特地去找佛祖還願了。」

  邊哭邊上香,虔誠得就像是中了五百萬的大獎。

  五條悟:「……」

  五條悟:「喂,我都聽到了。」

  不滿的氣息透過墨鏡,從那雙湛藍色的眼睛中彌漫開來。

  緊接著是鞋底落地的聲音。

  一步又一步,最後停在她的面前。

  話題中心的主角之一月見裡一頓,她迷茫地抬起頭,正想朝面前陰影的方向看去,系統的好感度提示卻恰好遮蔽了她的視野。

  【攻略任務:五條悟(進度81%)】

  很明顯,是幾天前在交流會上一個人殺光了咒靈,害自己的小青梅喜提零蛋還興致勃勃地找她炫耀的某位最強。

  「後天的電影。」

  五條悟按了按後頸,他的視線起初不自然地移開,最後又像是下定決心般地挪回來看她。

  「郁紗。」

  五條悟說。

  「你會來吧?」

  【檢測到游戲進度更新】

  【您的攻略對像之一五條悟對您發出約會邀請,您可以選擇——】

  【A.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假期大好時光當然是用來發展與攻略對像二三四號的感情線)】

  【B.不撞南牆不回頭(據對您攻略方式的不完全統計,該角色He線的成功率為17%)】

  【C.氪金100,000,000即可繼承影分身術,同時發展一二三線,為您的海王翻車人設奠定堅實基礎】

  都說了她不是冤大頭了啊!

  月見裡郁紗吐槽。

  花一億搞個翻車人設,日本總共就這麼點大,待會大家一碰面,還能一起玩「好巧,你也在和郁紗約會?」的小游戲。

  此等奸商行為——

  月見裡郁紗感慨。

  真不愧是她家開發的游戲。

  專騙腦子有坑的有錢人。


第2章  其次假裝柔弱

  在和五條悟的對視中,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直到講台上的夜蛾正道發表「你們當我是空氣嗎」的演講,月見裡郁紗腦子裡有關這周目的記憶才漸漸蘇醒。

  現在應該是在交流會結束後不久,而五條悟是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む月見裡郁紗め在十五歲這年領悟了新的攻擊性術式,團體賽中正准備興致勃勃地大展身手,轉頭就看到五條悟把京都校的對手和一級的咒靈一起當棒球揍。

  ……是不是又長高了。

  月見裡郁紗抬頭,盯著五條悟那張過分漂亮的臉蛋。

  快一米九了吧。比她高了快三十釐米誒,不去和赤司表哥一起打籃球真是可惜。

  【觸發事件「五條悟的約會邀請」】

  【觸發自動存檔功能,已為您開啟便捷操作模式】

  【系統提示,您已選擇A項】

  「抱歉。」

  黑發的少女做出選擇。

  她收回視線,神色如常,一點也沒有被剛剛的插曲影響到的樣子。

  「我答應了後天要帶弟弟妹妹出去玩,所以去不了電影院。」

  被拒絕的五條悟罕見地愣了一下。

  他很想大聲質問對方弟弟妹妹難道比他重要嗎,但轉念一想,對月見裡郁紗來說好像的確是這麼回事。

  生在大家族裡的五條悟沒有這種親情的概念,但提起親人的少女神色溫柔,也是在幼時這樣牽住了他的手。

  仔細一想,今年好像是他們認識的第十一年了。

  「你還有弟弟妹妹?」

  家入硝子側過臉,她熟

  練地將講台上咆哮的夜蛾正道無視個徹底,提到這件事的時候月見裡郁紗已經開始著手於整理書包。

  「弟弟是親戚家的,妹妹是弟弟的鄰居家的。」月見裡郁紗若有所思,「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對我來說也沒什麼區別。」

  「咒術師麼?」

  「不,是普通人。」月見裡郁紗回答得斬釘截鐵,就像排練過好幾次一樣。

  夏油傑盯著她看了好一會,隨機發出聲輕笑。

  「看來是關系很好的樣子。」

  公園的沙堆和水槍游戲。

  可能是現實裡也一直想要個弟弟妹妹的緣故,月見裡郁紗唯在這方面格外用心。

  這大概也是她當初把人綁完還特地存了個檔的原因之一。

  「是啊。」

  「裡香和憂太,他們似乎希望自己能長快一點。」

  家入硝子挑眉,發出聲含糊的鼻音:「長快一點有什麼好的?」

  「嗯……不知道。」

  月見裡郁紗歪了歪腦袋,說著就露出一副為難的表情。

  「也不知道是誰告訴他們十六歲就可以結婚——話說回來,幼稚園的老師沒有教過他們就算結婚也只能和一個人結嗎。」

  「……」

  啪嗒。

  家入硝子的煙掉到了地上。

  整個教室裡安靜如雞,就連夜蛾正道都忘了自己還站在講台上。

  「咳,咳咳……」

  他握成拳的手抵在嘴邊,相比教訓學生更樂意於縮減教室重建的資金。

  「月見裡,不如你一個人先下課。」

  五條悟打出問號。

  最強的DK舉手,大聲逼逼自己的班主任區別待遇。

  -

  因為月見裡郁紗簡單的一句,後天忙於堆沙子的從三個變成了六個。

  她熟練地觸發了通過修羅場來增進感情的攻略方式,順便拋棄自己那根本沒有的良心。

  而家入硝子看了一眼遠處打成一片的小學生和高中生四人組,在太陽底下面無表情地開了口:

  「為什麼那兩個白痴非得拉我做這種事。」

  月見裡郁紗「嗯?」了聲,有點好奇:「你叼著什麼?」

  「香煙糖。」

  「竟然不用真的。」月見裡郁紗若有所思,「那就是考慮到有小孩子在場,也喜歡小孩子的意思。」

  「……」

  【(友情線)家入硝子好感度+1】

  家入硝子的視線成功從遠處挪了回來。她側過臉注視身旁的少女,半晌輕松地聳了聳肩。

  「郁紗。」家入硝子嗤笑,「那兩個小孩已經十幾歲了,我很忙的。」

  月見裡郁紗的陰謀被拆穿,無所謂地歪了下腦袋。

  她抬手,雙臂張開,熟練地接入一個擁抱。

  「郁紗姐。」裡香的笑臉在陽光下很明媚,「一起玩吧?」

  郁紗拍拍裡香的頭頂,她沒立即回答這句,反而將空著的一只手臂往旁邊挪了挪。

  「憂太。」

  被叫到名字的男孩子一愣,站在一米遠外的乙骨憂太抬頭,聽見月見裡郁紗刻意放輕的嗓音。

  「不來嗎?」

  那雙酒紅色的眼睛垂下來注視著自己,乙骨憂太剛被蠱惑地上前一步,下一秒就被背後傳來的殺氣嚇得立即噤聲。

  沒錯,仗著距離的優勢,剛剛佯裝和小學生打成一片的五條悟表面像個可靠的大人,嘴裡說的卻是「就是你說要和郁紗結婚?」

  夏油傑同樣微笑:「我怎麼記得郁紗不是這麼說的。」

  「那種事情都差不多啦。」五條悟充耳不聞,說得理直氣壯。

  夏油傑挑眉:「欺負小孩子說不定會被郁紗討厭。」

  五條悟笑容燦爛:「所以我現在不是在微笑嗎?」

  「真厲害。」夏油傑抬頭看了眼天空,「我只知道你的怨念把詛咒都快吸引來了。」

  乙骨憂太不知道。

  乙骨憂太不理解。

  乙骨憂太只覺得後背涼嗖嗖的,他下意識地朝夏油傑看的地方望去,剛想看清那模糊的一團黑影,五條悟卻在這時微微俯下身。

  高專時期天不怕地不怕的最強凝視著他:「喂。」

  「你也是咒術師?」

  再然後乙骨憂太就被嚇到了這裡。

  差不多能想像出來發生了什麼的月見裡郁紗抬眼,她一朝五條悟的方向看去,感到心虛的少年就雙手插兜,佯裝有事地別開了眼。

  當然,憑著幼馴染的默契,五條悟很快還是把目光移了回來。

  他捏了捏後頸,面對月見裡郁紗坦然的視線,表情反而有些不自在。

  「抱歉。」

  「但主要還是他的錯吧。」

  聲音不大,但足以讓高中起才認識五條悟的夏油傑和家入硝子震驚。

  不到幾秒,這兩人臉上寫著的「那個五條悟竟然會道歉?」已經進化到了「要不錄下來送給夜蛾老師當教師節禮物」。

  然而五條悟不爽地嘁了一聲,這次出乎預料地沒有反駁。

  月見裡作為五條家的附屬家族,他從小就和月見裡郁紗一起長大。

  當然也不是沒有討厭過對方的時候,畢竟在那時的五條悟眼裡,五歲就被送到五條家的郁紗根本就是為管束自己而存在的。

  他那時的脾氣很差,因為還掌握不好咒術和六眼的使用方法,總是會把自己弄得頭疼。

  從長老到侍從,所有人都說月見裡郁紗就是他的解藥。

  五條悟才不信這種鬼話。他為了把郁紗趕跑無視她的名字,說過很多傷人的話,甚至還會在對方受傷時口是心非地把弱掛在嘴邊。

  【「這麼討厭我啊。」】

  可十歲的月見裡郁紗撐著下巴,就這麼耐心地聽著他說完了全程。

  她坐在被褥裡,身上綁著繃帶,酒紅色的虹膜在月下淬出幾分光彩。

  心愛的少女朝他輕笑,說出的話惡劣非常。

  【「那就算了。」】

  ……算什麼,怎麼可以算了呢!

  向來被捧得高高在上的神子第一次吃癟,他從來不會讓著別人,也搞不懂為什麼月見裡郁紗不發脾氣。

  小孩子哪裡懂得什麼是愛人,可五條悟一愣,還是下意識地在月見裡郁紗起身離開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沒有討厭。」】

  那是十歲的五條悟第一次道歉。

  他的那雙六眼藍得驚心動魄,尊貴的神子無視了遠處偷看的下人們的鼓勵,只是輕輕收緊了握住對方手腕的力道。

  【「也不是故意丟下你的。」】

  【「……喂,郁紗。」】

  小少爺道完歉就氣急敗壞,他不滿地抗議,在月見裡郁紗笑出聲時不滿地捏了捏她的臉頰。

  【「你倒是說點其他的話啊。」】

  人有幾個十年?

  在五條悟的眼裡,他和郁紗永遠在一起才是天經地義的事。

  青梅竹馬,家族聯合——

  這世界上還會有人比他更了解郁紗嗎?

  一想到這裡,五條悟幽幽的視線就再次投向了天真無邪的小學生乙骨憂太。

  月見裡郁紗沒管這些。

  她的注意力被屏幕的通知吸引,發覺五條悟的好感度不知何時已經跳到了82%。

  【五條悟:82%】

  【夏油傑:65%】

  【家入硝子:70%】

  【乙骨憂太:75%】

  【裡香:75%】

  【未知:???】

  【未知:???】

  【……】

  好多人哦.jpg

  月見裡郁紗試圖發送這個表情包,可惜系統暫時還沒開發出這種功能。

  【尊敬的VVVIP玩家,金牌系統已自動收集您的意見,研發部門將在三個工作日內與您聯絡,請您保持手機通暢,祝您游戲愉快】

  ……服務態度倒是不錯,她之前自刀的時候還自動把痛覺給她屏蔽了。

  上周目被砍斷脖子後黏膩的觸感還停留在月見裡郁紗的腦中,她站在陽光下,下意識地摸了摸後頸,鼻腔內卻再次鑽進冰雪的氣息。

  安神的檀香和這抹冰冷混在一起,令月見裡郁紗很難不回憶起童磨當初摸著她的腦袋,讓她枕在自己的膝上的畫面。

  【「郁紗說過了吧,只要有我在身邊就可以。」】

  她馬甲的哥哥,萬世極樂的教主,低下那雙憐憫眾人的眼睛看她。

  【「弱小的東西死去,本來就是他們的錯。」】

  蓮花座下是成堆的屍體,少女的眼睛被手遮住,無意識地陷入了沉眠。

  【「郁紗。

  」】

  她聽見童磨笑著說道。

  【「我的郁紗,就算是變成了鬼,也是值得憐愛的存在啊。」】

  攻略一個逼瘋一個,白蘭也是,宇智波也是。

  月見裡郁紗倒也不是故意的。就比如童磨,他明顯是小時候就有問題。

  「悟。」

  月見裡郁紗突兀地開口問道。

  她轉過頭去,認真地和愣住的五條悟對視。

  「遇到變態怎麼辦?」

  ……

  變態?什麼變態?郁紗身邊還有比他……不對,重來。

  郁紗身邊還有他不知道的變態嗎?

  「打不過?」

  「很棘手。」

  五條悟挑眉:「誒,你會說這樣的話,真難得。」

  「正經一點。」

  月見裡郁紗糾正。

  「我是在很認真地問你問題。」

  她板著張臉,睫毛輕顫,抬眼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

  好像有點生氣。

  啊,竟然是因為這個原因生氣的嗎。

  不過因為很難得,所以沒關系。

  生氣的郁紗也很可愛,要是能把她舉起來就更好了。

  但是那樣郁紗會更生氣的吧?

  會哭嗎?說起來郁紗好像還沒有被他氣哭過。

  五條悟本來就是大少爺的脾氣,他經常干普普通通說話就把人氣得半死的蠢事,就算是百年不遇的六眼持有者,那群沒頭發的老爺爺也總是吹胡子瞪眼地拍桌說什麼「太傲慢了!」之類的話。

  那種事怎樣都好,五條悟倒也不怎麼在意別人的看法。

  可這是郁紗誒!

  在入學高專前,他辛辛苦苦養了十年的郁紗誒!

  【83%】

  五條悟笑了笑。

  他的笑裡帶著少年人獨有的囂張和肆意,原本插在兜裡的手抽出,不輕不重地按在了月見裡郁紗的頭頂。

  暖烘烘的,是太陽的氣息。

  「除掉不就好了。」

  五條悟垂下眼,毫不客氣地說。

  「反正我是最強的。」


第3章  最後搞點破壞

  最強嗎。

  月見裡郁紗回憶。

  上個周目裡,最強的繼國緣一在N年前就死了。於是沒過多久,這個名號就順其自然地落到了鬼舞辻無慘的身上。

  反正都比她厲害。

  月見裡郁紗沒見過那位被稱為鬼王的存在,所有了解都是從墮姬口中得知。

  不用出門,遠離人群,待在絕對安全的寺廟裡度過幸福的一生——

  在變成鬼後,作為上弦之二的童磨是這麼替自己的妹妹著想的。

  可月見裡郁紗不樂意。

  那家伙把她的朋友都殺光了,還打算把她的攻略對像也綁來寺廟當教徒。

  先違背諾言的是哥哥,所以她任性地決定用死嚇他一跳也沒問題吧?

  游戲嘛,玩家最大啦。

  哥哥肯定能記她一輩子。

  「不過,人死後會去哪呢?」站在樹蔭下的月見裡郁紗突然問道。

  她的嗓音不大,可還是引得旁邊的夏油傑側過了臉。

  「算了。」向來擅長擾人思緒的少女聳了聳肩,「我是唯物主義論者。」

  夏油傑故作認真地想了想:「咒術師裡也有唯物主義論者?」

  月見裡郁紗很快意識到諷刺之處。

  她的余光瞥向四周,雖然理虧,但轉移話題時仍是面不改色:「悟和硝子呢?」

  「悟說去買飲料。」夏油傑回道,他的視線投在遠處乙骨憂太和裡香的傑作,光從表情很難分析出他的心理活動,「硝子要等電影快開場再過來,看你在發呆,所以沒有叫你。」

  月見裡郁紗淡淡地「哦」了一聲。

  雖說平時總是四個人一起活動,但只剩兩個人的時候,月見裡郁紗不得不承認她和夏油傑之間的氛圍有些詭異。

  畢竟不是同性,又是上了高中以後才認識的,拋開五條悟外,他們之間似乎沒什麼話題可聊。

  但夏油傑本人倒不在意。

  他抬手,頭也不回地將企圖從身後襲擊自己的詛咒變成了咒靈玉。

  月見裡郁紗盯著他看。

  「你看上去很適合穿袈裟。」

  夏油傑吞食咒靈玉的動作一頓,姑且說了聲「……謝謝?」

  「……不是誇你的意思。」月見裡郁紗認真,「不要去當和尚哦,尤其是教主,會被正義的少年砍頭的。」

  「……」夏油傑沉默,覺得自己可能是哪裡惹到了對方。

  可月見裡郁紗卻在這時旁若無人地朝他伸出了手。

  「要牽手嗎?」月見裡郁紗問。

  「……什麼?」

  「會變成喜久福。」

  攤在面前的掌心白皙,夏油傑從怔愣中緩過神來,稍稍嘆了口氣。

  體溫交換的一瞬間起,少年手中黑色的不明物體發生了變化。

  「這是什麼味道的?」

  「毛豆生奶油。」

  夏油傑輕輕地笑了下:「果然是悟喜歡的口味。」

  月見裡郁紗撇了撇嘴。

  「沒辦法。」她說,「我只吃過兩種。」

  む模擬形態め

  月見裡郁紗繼承了月見裡家的傳統術式,能短暫操控接觸的生物的意識,賦予對方任意的幻覺。

  夏油傑很快松開了她的手。

  畢竟不能一直依賴對方改變咒靈玉的味道,夏油傑杜絕了一切上癮的可能性。

  「你呢?」

  可就像沒看穿他的心思一樣,月見裡郁紗抬頭,當著夏油傑的面又慢悠悠地重復了一遍。

  「你喜歡什麼口味的?」

  夏油傑低下眼睛。

  將近二十釐米的身高差,從這個角度,他能清楚地看見對方睫毛陰影下的那顆淺淡淚痣。

  【夏油傑好感度+1】

  【66%】

  「不是高中才認識的。」夏油傑忽然說。

  國小的時候,他所在的班級就在月見裡郁紗隔壁,夏油傑每次路過走廊,都會看見對方托著下巴發呆的樣子。

  成績優秀,人緣也很好,從小能看見詛咒的夏油傑以為自己找到了同伴,可來接她放學的小少爺卻用六眼盯著他看,大有一副他敢多管閑事就殺了他的氣勢。

  夏油傑那時以為他們是戀人。

  但就現在看來,好像也不是那麼回事。

  仰著臉的少女皺了皺眉。

  「什麼?」月見裡郁紗開口,略帶疑惑地誠懇問道,「我沒聽清。」

  「沒什麼。」

  夏油傑不以為意。

  「那就草莓的好了。」

  月見裡郁紗眨了下眼。

  「誒。」她感嘆道,「和我喜歡的一樣嘛,真巧。」

  夏油傑沒有回答。

  他只是想道,悟那家伙肯定覺得沒有人比自己更了解郁紗。

  狡猾的狐狸沒有提醒自己摯友的打算。

  【夏油傑好感度+1】

  夏油傑彎了彎唇角。

  「是啊。」他惡劣地咬著尾音,「真巧。」

  -

  結果包場看的是哆啦A夢。

  加上五條悟和夏油傑,全場四個小學生看得津津有味,而月見裡郁紗吸著飲料,她一邊感慨著動畫片也不是那麼無聊,一邊漫不經心地制定攻略方案。

  這是月見裡郁紗第一次看這種類型的電影。

  她從小身體不好,作為唯一的繼承人又要接受精英教育。難得叛逆一次打開奧特曼大戰小怪獸,她的私人教師就要在旁邊巴拉巴拉「赤司表哥在這個年紀怎麼怎麼樣」「您馬上就要接手家族了,這個時候怎麼睡得著的」之類的話。

  劃重點。私人教師。

  月見裡郁紗掛名在洛山,可除了平常的考試以外,她那對擔心她隨隨便便死掉的父母就勒令她待在家接受教育。

  社團沒參加過,更別說同齡的朋友了。

  想到這裡的月見裡郁紗瞄了眼旁邊的家入硝子。

  「嫉妒了嗎。」察覺到自己身上突然多出來的幾道視線,家入硝子吃著爆米花,心情愉快地面不改色,「畢竟dk是不會懂jk的快樂的。」

  明明她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五條悟就是讀出了點挑釁的味道。

  「決一勝負吧,硝子。」

  五條悟痛心地說。

  「三局兩勝,讓你一只手。」

  「哦。」家入硝子微笑,「我贏定了。」

  不明所以的乙骨憂太在旁邊打出個問號,他看看五條悟,又看看家入硝子,在這緊張的氛圍下不禁咽了口口水。

  然後他就看到這兩個人熟練地猜起了拳。

  猜拳難道不是本來就只要一只手嗎!

  乙骨憂太不懂大人的世界,只能小聲地在心裡默默吐槽。

  五條悟:「五局三勝。」

  家入硝子:「我贏了。」

  五條悟:「那就四局三勝。」

  家入硝子:「有什麼意義,就算輸了我也在你面前晃來晃去。」

  五條悟:「……為什麼?」

  家入硝子:「歌姬她們出長期任務去了,整個學校除了我外只有郁紗一個女生,我還不想和空氣講話。」

  短發的少女叼著自己的香煙糖,在月見裡郁紗看不到的角度,勾起一個嘲諷中帶著挑釁,挑釁中帶著得意的笑容。

  五條悟難以理解。

  他質疑什麼任務需要長期的同時貼心地決定明天也出差一趟,他要一招轟死那些咒靈,讓歌姬看看什麼是真的咒術。

  已知,在下個學期開始之前,假期還有七天。

  再已知,他一天解決完歌姬的任務,歌姬就能回來纏著硝子。

  再再已知,傑和郁紗不熟,這兩個小鬼肯定有那什麼暑假作業——

  「哈,哈哈哈。」

  做出了完美計劃的五條悟時不時發出詭異的笑聲,而驚得目睹了這一切的乙骨憂太缺忍不住往旁邊挪了挪。

  ……大人好可怕,人一定要長大嗎。

  【乙骨憂太好感值-1】

  【乙骨憂太好感值+1】

  【乙骨憂太好感值-1】

  【乙骨憂太好感值+1】

  ……

  系統的提示從腦子裡刷屏般地跳了出來,月見裡郁紗的思緒被打斷,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難以理解。

  這孩子在糾結什麼。

  月見裡郁紗為這猝不及防的刷屏感到疑惑,剛要開口,就聽見右邊時不時傳來的幽靈般的笑聲。

  懂了。

  月見裡郁紗嘆氣,她拿起五條悟的那杯飲料,力度方向分毫不差,准確地遞到了對方的唇邊。

  「喝你的飲料。」

  五條悟眨了眨眼,他雪色的睫毛很長,無聲地掃過鼻梁上的小圓墨鏡,聽見這話也不生氣,「哦」了聲後就習慣性地抬手去接。

  觸碰到月見裡郁紗的一瞬間,五條悟大腦因頻繁使用六眼造成的疲憊就消失了。

  五條悟和夏油傑的唯一不同是,夏油傑至少還知道杜絕上癮的可能。可五條悟痛了十幾年,止痛的嗎啡就在身邊,他又不是什麼意志堅定的和尚,哪裡有拒絕的道理。

  「你是不是變弱了啊,郁紗?」

  安靜地看了會電影,五條悟又問。

  月見裡郁紗頭也不回,繼續看哆啦A夢:「是你適應的太快了。」

  五條悟想了想,理直氣壯。

  「不,就是變弱了。」他點頭,一本正經地說,「再握一次試試看。」

  電影裡的哆啦A夢莫名其妙就變成了兩只,一黃一藍,錯過了前因後果,月見裡郁紗側過臉,聲音也變得發涼。

  「我真的會揍你。」

  揍不揍得過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眾籌吧。」隱約明白了他們為什麼要包場的夏油傑說,「一人一塊,整個咒術屆聯合起來也有幾千。」

  五條悟震驚:「我只值幾千?」

  「不要在奇怪的地方爭強好勝。」夏油傑回道,「還有,裡香妹妹睡著了,沒聽說過嗎,吵到小孩子睡覺會受到哆啦之神的聲討。」

  五條悟:「……」

  五條悟:「我多少還是知道這部電影講什麼的吧——而且你怎麼不說乙骨弟弟?重男輕女可不好。」

  「不要隨便帶入家長的角色。」夏油傑想了一下,也放棄電影方面的掙扎,「還有,你明顯已經被乙骨弟弟討厭了。」

  五條悟:「我沒有。」

  夏油傑:「這種事情要乙骨弟弟說了才知道。」

  五條悟:「你看到他的表情了嗎,分明是在討厭你。」

  「不信。」

  「我也不信。」

  眼見這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默契地開始拌嘴,乙骨憂太暗自慶幸自己還好和這兩個人沒有什麼關系的同時,更加堅定了自己不要變成大人的決心。

  於是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現——

  【乙骨憂太好感值-1】

  【乙骨憂太好感值+1】

  【乙骨憂太好感值-1】

  【乙骨憂太好感值+1】

  月見裡郁紗心平氣和地吸了口飲料。

  也就是這周目不能用忍術。要換成柱間哥的那個周目,她一個豪火滅卻都給他們都燒成成熟的光頭。

  等等。成熟,熟。

  月見裡郁紗眨了眨眼,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還蠻擅長講冷笑話的。


第4章  月見裡郁紗的千層套路

  咒術高專的學制和其他學校不一樣,畢竟是專門培養咒術師的學校,學生除了要完成學習的工作外,還要配合輔助監督祓除咒靈。

  「聽說前段時間宿儺的手指又出現了一根。」

  「不是你和悟去回收的嗎。」

  「悟自己去的。」

  「你呢?」

  「在家。」

  咒術高專的訓練場上,家入硝子坐在台階的最高處,懶洋洋地「哦」了聲。

  「回收一根手指多少錢來著。」

  「冥小姐問的嗎。」

  「算是吧。」家入硝子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之前欠了她個人情。但話又說回來……」

  「你猜悟這次記不記得放帳。」

  む帳め也是咒術的一種。由於普通人和咒術師的大腦構造不同,因此認知不到帳內有關術式的存在。

  靈異新聞、事故調查——簡而言之,在祓除咒靈的時候把帳放下,可以省略後續的很多麻煩。

  「……」夏油傑沉默,看著訓練場上和月見裡郁紗對練的某位最強。

  「又要被揍了呢。」

  「誰要被揍?」

  類似幻覺的術式收回,本該身處訓練場中央的月見裡郁紗消失,就這麼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家入硝子的背後。

  家入硝子習以為常,向後仰了仰:「什麼時候來的?」

  「兩分鐘前。」

  五條悟雙手插兜,慢悠悠晃過來的時候幫月見裡郁紗做了回答。

  「真過分,我當然記得那種東西。而且回收的事情不是一下就搞完了嗎。」

  夏油傑微笑:「你又開始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這種欠揍的話了啊。」

  「欸~」五條悟抱怨似的拉長語調,「明明你自己也差不多吧。弱就是弱啦,你不要總給他們找理由。」

  家入硝子戴著墨鏡,抓緊時間立馬轉頭:「和這種人交往會很辛苦的,郁紗。」

  月見裡郁紗點頭:「放心吧,悟喜歡的是井上和香那種類型。」

  「……」沒想到前幾天換的壁紙會以這種形式曝光,五條悟的後背僵直,剛剛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囂張氣焰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瞬間消失。

  偏偏家入硝子完全沒有同情他的打算,還在繼續這個話題:

  「那是誰來著?」

  月見裡郁紗捏住下巴,若有所思:「演員?模特?……好像有幾部劇還不錯,可惜我是搞笑派的。」

  家入硝子嘆氣,故作遺憾地拍了拍五條悟的肩膀:「沒機會了啊,你。」

  五條悟哽住,他撇了撇嘴,差不多也能明白家入硝子的真實目的。

  「一千萬啦,我說還不行嗎。」

  家入硝子收回手,她比了個goodjob的大拇指,走到旁邊給冥冥發短信去了。

  「一根手指一千萬,二十根就是兩個億。」月見裡郁紗思考,很快露出和剛剛的夏油傑類似的表情,「你用這麼理所當然的語氣說,我好像知道為什麼有幾千人願意眾籌打你了。」

  五條悟張了張嘴,他似乎想為自己岌岌可危的人緣辯解一下,但最後還是把那種毫無意義的話咽了下去。

  「什麼啊。」他嘟囔著,略為不爽地道,「你也要像傑一樣對我說教嗎。」

  剛剛嫌熱就沒戴墨鏡,五條悟那雙寶貴的六眼暴露在陽光下,配上他的銀發,藍得幾乎動人心魄。

  月見裡郁紗盯著他看了一會,隨即不太在意地收回目光。

  「才不要。」

  少女語氣淡淡地回答,細密的眼睫垂下時,不太在意地看了眼腳邊的螞蟻。

  「那是你自己的選擇,要好好決定才行吧。」

  再說了,月見裡郁紗本身也不是喜歡多管閑事的類型。

  人難道不是只要保護自己在意的存在就好了?這地球上可是有將近80億人誒,就那麼點

  咒術師,累死也不可能認真地兼顧所有人。

  話是這麼說的……

  月見裡郁紗的耳邊響起【夏油傑好感度+1】的提示,迷茫地抬眼朝對方看去。

  然而她自認為不太熟的少年除了看她外並沒有別的動作,光從表情也無法推測出情緒變化。

  「怎麼了?」

  月見裡郁紗疑惑,下意識地歪了歪頭。

  她的黑發從耳後滑落,輕柔地掃過肩膀。

  「沒什麼。」

  夏油傑輕笑。

  他的唇角彎起,雙手插在口袋,就這麼在自家摯友質疑的注視下好整以暇地站著。

  「突然想起了點以前的事。」

  -

  月見裡郁紗的名字和「善良」無關,雖說在國小誤會對方和五條悟是一對後就沒了多管閑事的打算,但好歹班級就在隔壁,夏油傑總是能在各個地方看到她的影子。

  當然,這其中可能也有七歲的月見裡郁紗和其他小學生完全不同的因素存在。

  長得好看,又是跳級,不僅不喜歡主動和別人交往,還經常對著空氣做著高難度的閃避,久而久之就遭到了排擠。

  同為咒術師,只有夏油傑知道她是在躲避咒靈。

  月見裡郁紗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只是無視了桌子上的抹布,在收拾好書包後非常淡定地站了起來。

  「我一個人值日?」

  「你再說一遍,為什麼來著?」

  明明比別人矮了一頭,語氣倒和大人沒什麼區別。

  「……什,什麼為什麼?」

  為首的小孩子愣了愣,似乎沒料到向來安靜的女孩子會反抗,頓了兩秒結結巴巴地回答:「老,老師排的就是你!不要仗著自己聰明就無法無天了!」

  「老師安排的是昨天吧。」

  月見裡郁紗的眉眼彎彎,酒紅色的眼睛在夕陽的光線下顯得異常好看。

  「藤原君,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你難道是什麼包著尿不濕需要幫助的小嬰兒?」

  月見裡郁紗說完就從對方身邊走過,她目中無人的樣子成功地把所有人激怒,夏油傑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看到被稱為藤原的男孩子氣急敗壞,紅著臉罵她「怪胎!」

  「大家都說了!你能看見不干淨的東西!」

  「快滾出去!你是怪物吧!」

  月見裡郁紗頭也不回,握著書包背帶的手指卻動了動,偷偷用了咒術。

  「你要這麼說倒也沒錯啦。」

  可憐的藤原被掀翻在地,毫無預兆地面朝下地摔了個狗吃屎。

  「遭報應了吧。」

  都已經走到了門口,月見裡郁紗聽見動靜還要故意無辜地對地上扭曲的生物投以同情的目光。

  「糾正一下,你這樣和我說話,神明可是會生氣的哦。」

  小學雞藤原:?

  小學雞藤原:!

  月見裡郁紗板著張臉,食指神神秘秘地指了指天上,過分認真的樣子成功唬住了一群人。

  夏油傑站在遠處,忍不住輕輕地笑了一聲。

  從那以後,夏油傑就經常看到他們班級的人在供奉神像。

  據說是個叫什麼齊木楠雄的,而原本應該被排擠月見裡郁紗坐在走廊邊上,正大大方方地接受伊藤幫上供的巧克力牛奶。

  興許是感受到了夏油傑看向自己的目光,月見裡郁紗側過臉,也沒問是誰,就非常慷慨地伸出手:

  「要喝嗎。」

  「其實我更喜歡草莓味的。」

  和無害的外表截然相反,月見裡郁紗的黑發柔軟,蓬松得像只壞心眼的貓咪。

  夏油傑低眼,他抬手接過,莫名其妙地把對方的喜好記到了現在。

  ……悟的進度還真慢啊。

  比五條悟還小一歲進入高專的夏油傑如是想道。

  他要是和郁紗是同住一個屋檐下的青梅竹馬,現在至少不會是對方突然湊過來就會嚇一跳的程度。

  原來如此。

  夏油傑若有所思。

  真沒想到。和乙骨弟弟一樣,悟也是會搞純愛的類型。


第5章  彩雲豬豬:謊話連篇的女人……

  好不容易來了個和平的世界,月見裡郁紗決定在放假的這幾天出去探索下新地圖。

  好消息,「咒術回戰」周目的地圖是按現實世界一比一做的。

  壞消息,月見裡郁紗前腳剛踏出家門,後腳就收到了輔助監督的通知。

  「應該只是只一級咒靈。」牧野在電話裡說,「五條同學和夏油同學收到了對抗特級的命令,夜蛾老師讓我聯系您。」

  「不過,畢竟本來就不是您的任務。」考慮到月見裡家的地位,電話那頭的牧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要是您騰不出手也……」

  「沒關系。」

  月見裡郁紗瞥了眼旁邊上班族肩膀上的低級咒靈,不太在意地走上電車。

  「您可以直接把地點發我,我會自己過去的。」

  牧野在電話裡又寒暄了幾句,月見裡郁紗聽完,在角落裡找了個位置坐下。

  【月見裡郁紗

  性別:女

  魅力值:87(可加點數13)

  敏捷值:81(可加點數19)

  力量值:69(可加點數31)

  耐力值:70(可加點數30)

  體力值:65(可加點數35)

  財富值:???(當前內容無法顯示,觸發隱藏成就む世界之王め)

  咒術師評級:一級(經驗9,000,000/100,000,000)

  攻略對像:む可展開め

  指導評語:大膽!休要指導我尊貴的金主!】

  乙女游戲的玩法有很多種,而經過兩年,在無數個0的氪金後,月見裡郁紗早已獲得了開局即可滿級的待遇。

  當然,她也不是沒試過開局就把這些設定拉到滿點。但那樣之後她的頭發就會變成比彩虹還要精彩的顏色,走到哪裡都會被太陽照耀——這也就算了,體驗過輕輕一彈指就轟滅兩棟樓的感覺嗎。

  月見裡郁紗當時站在一片廢墟裡和自己的攻略對像對視,在看到對面沉默地把頭上疑似天線的東西拔下來後,誠懇地說了句抱歉。

  總而言之,月見裡郁紗絲毫沒從滿級中獲得體驗感。這違背了她一開始玩游戲的初衷,在那之後也沒再冒出過嘗試的打算。

  到站的聲音響起,郁紗起身,從之前的上班族身邊走過時輕輕地撞了下對方的肩膀。

  「真奇怪。」

  剛被吸引了注意力,背部的疼痛感就莫名其妙地消失。

  上班族疑惑地左右轉了轉,看不見被郁紗帶下電車的低級咒靈。

  【玩家補獲四級咒靈x1,獲得經驗值100,當前經驗值9,000,100/100,000,000】

  扭曲的詛咒發出聲尖銳的慘叫,毫無預兆地從少女的手中消失。

  郁紗面不改色,她用手帕擦了擦指尖,出站後就朝牧野監督說的酒吧走去。

  詛咒是從人的負面情緒誕生出來的存在,只要有人類存在一天,就不可能完全消失。

  因此,盡管咒術屆進行了密切地監視,還是有不少詛咒肆虐的命案發生。

  承接普通警察無法勝任的工作,這就是咒術師的職責。

  郁紗輕笑著抬眼,完全沒有在放下帳前支走酒吧裡最後一位客人的打算。

  「你也會來這種地方嗎?」

  【觸發攻略任務:禪院直哉(進度23%)】

  「小直哉。」

  隨著少女嗓音的落下,禪院直哉猛地一愣,他搭在桌上的手驟然收緊,幾乎是用咬牙切齒的語氣做出回應:「不要這麼叫我。」

  「那就沒辦法了。」郁紗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偏頭避開從身後襲擊的咒靈,「我只是想恭喜你也到了上高中的年紀而已。」

  禪院直毘人的兒子,御三家之一,禪院家的小少爺。毫無疑問,禪院直哉是下一任家主最有力的競爭者人選。

  「你這女人嘴裡有一句真話嗎。」

  可面對月見裡郁紗的說辭,禪院直哉並沒表現出多余的禮儀。

  他的頭發是惹眼的金色,身上穿著典型的大正和服,一看就貴得驚人。

  「聽說你前段時間在家裡惹了麻煩,要是你現在哭著向我道歉,我還能在他們面前幫你……」

  砰。

  木質的吧台被狠狠砸碎,醜陋的詛咒被強橫的咒力擊中,在地板上濺開一灘紫色的血跡。

  【玩家補獲一級咒靈x1,當前經驗值9,010,100/100,0

  00,000】

  「我不需要幫忙。」

  在系統的提示音中,月見裡郁紗直接了當地打斷禪院直哉的話。

  「倒是你,直哉君,從十年前起就說再也不要理我,卻一直偷偷關注我到現在。要不是知道你對外宣揚的看不起女人的言論,我都要以為你有別的意思。」

  「……閉嘴。」

  禪院直哉臉色難看。

  「你從十年前起就是這幅看不起人的嘴臉,區區需要攀附別人才能活下來的家族,有什麼資格這麼說話。」

  「嗯……」月見裡郁紗好脾氣地想了想,「我什麼時候看不起你了?」

  「長老讓我在你和悟裡選一個,我的術式對悟來說更有用,我只是做出了合適的——」

  「那不是一個道理嗎!」禪院直哉打斷她的話。

  他五指收攏,握緊掌中的木屑,「就是因為五條家的那小子繼承了六眼!」

  憑什麼呢。

  得知自己的玩伴拋棄了自己以後,五歲的禪院直哉靠在柱子後面,聽到了下人的竊竊私語。

  他們說月見裡家尊重長女的意志,最後還是投靠了五條一派。

  他們還說禪院直哉雖然也是個天才,但到底還是沒繼承十種影法術。

  【「其實郁紗小姐的意志也無關緊要吧,畢竟直哉少爺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贏過五條家的小子。大概這只是月見裡家倒戈的借口而已。】

  【「禪院家的未來可要怎麼辦。」】

  五條,五條,五條——

  郁紗離開的那天,禪院直哉氣得砸碎了房間裡所有東西。

  明明是他先認識郁紗的!他們從出生起就在一起了!

  騙子!都是騙子!

  禪院直哉想起自己叔叔們的那些明爭暗鬥,表裡不一的側室,內心的厭惡感油然而生。

  【攻略任務:禪院直哉(進度13%)】

  角色的好感度低於40%就會被自動移出監測列表,月見裡郁紗打量了禪院直哉一會,似乎明白了當初對方好感度從【71%】直降【30%】的原因。

  從那以後,就算月見裡郁紗沒看到禪院直哉的身影,這家伙的好感度也會像蹦極一樣時升時降。

  「你還真是小孩子脾氣。」

  編輯好任務完成的短信,確認牧野監督收到以後,月見裡郁紗將手機放回了口袋。

  「沒人瞧不起你。那天以後我回去找了你兩次,是你拒絕見我。」

  「沒想到會傷到你脆弱的自尊心,真是抱歉。」

  禪院直哉抿唇,氣憤地想著月見裡郁紗這女人果然還是不會好好說話。

  除了長得好看一無是處,要不是看在他們以前的交情,他才不會……

  「松手。」

  月見裡郁紗垂下眼睛。

  她握著禪院直哉的手腕,無視對方僵硬的身形,索性將禪院直哉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了。

  禪院直哉發起瘋來連自己也不理會,他的掌心血肉模糊,傷口處還插著幾根小小的木刺。

  而在月見裡郁紗觸碰到他的一瞬間,禪院直哉就不痛了。

  他知道那是月見裡家模擬幻覺的作用,更是憎恨對方用輕飄飄的一句「悟更需要」就背叛了自己。

  郁紗怎麼可以牽別人的手呢。

  郁紗怎麼可以喜歡別人呢。

  五條家的那小子是不是也會在訓練結束後枕在她的腿上——

  愛?算不上。

  禪院直哉只是單純地想把自己被搶走的東西搶回來。他折磨人的方式千奇百怪,一定能讓對方哭著向自己道歉。

  禪院直哉一想到這裡,對月見裡郁紗的好感度就掉到了【3%】。

  可郁紗連睫毛都沒顫一下。

  她的手帕纏過禪院直哉的傷口,在告別前最後說了一句。

  「不過,我可沒有背叛你。」

  「那時候對你好是因為你稍微戳一下就暴跳如雷,仗著自己的身份狂妄自大,完全不知道自己失去利用價值後隨時會被禪院家無情拋棄。」

  「你——」

  「真可愛。」

  郁紗的眉眼彎起,她的虹膜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出紅酒般的色澤,有著莫名蠱惑人心的氣息。

  「真可愛啊,直哉。」在禪院直哉怔愣的神色裡,郁紗又重復了一遍。

  她總是擅長說這些曖昧不清,容易讓人誤會的話。

  禪院直哉看著她垂下眼睛,語調緩慢。

  「當然啦,這也不全都是你的錯。」

  「畢竟家裡都是一群蠢貨,生活在垃圾堆裡,一定很辛苦吧。」

  柔軟的長發蹭過他的指尖時,郁紗為難地問他。

  「為什麼不願意見我呢。我們之間又沒有利益關系,真搞不懂啊,直哉君,明明我才是最不可能背叛你的人。」

  禪院直哉的指尖動了動,這是他們失去的十年來第一次直接的對話。他的內心動搖,莫名其妙地想起自己小時候生病時,郁紗跪坐在他的床邊,溫柔地抬手覆上他的額頭。

  那是個冬天。

  禪院直哉記得,郁紗在唱歌。

  那是母親從未給他唱過的歌,是父親從未給過他的愛。

  只有郁紗。

  他的確只有郁紗。

  禪院直哉抿唇,一直以來堅定地要折磨月見裡郁紗的信念產生動搖,進度值又從【3%】跳回了【33%】。

  「我才不相信你的話。」

  小少爺握緊拳頭,他從月見裡郁紗旁邊走過,氣勢洶洶,卻最後也沒舍得把那條手帕扯下來。

  是了,郁紗選擇五條悟的那天,禪院直哉也是盯著她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看,他把那些東西砸碎,又不允許別人拿走,現在還保存在抽屜裡。

  【攻略任務:禪院直哉(進度值34%)】

  月見裡郁紗聳肩,她注視著禪院直哉離開的背影,又在原地坐了五分鐘,才慢悠悠地走出了酒吧。

  不出所料,來接她的並不是牧野監督,而是剛做完任務的五條悟。

  他才在那裡站了一會,就被周圍的女生和星探迅速包圍了。

  「是模特嗎?」

  「不是哦。」

  「方便的話留個郵箱?」

  「那樣郁紗會生氣的吧。」

  月見裡郁紗走過去,打斷五條悟的話:「我好像沒那麼說過,別老拿我當借口。」

  五條悟「欸」了聲,他的目光掃過郁紗的手指,直到確認對方沒有受傷後才松了口氣。

  「我可是一聽說你在這裡就跑過來了。」

  「我又不是一離開你視野就會莫名其妙死掉的小孩子。」

  「不是那種原因啦。」

  五條悟思考,煩躁地揉了揉頭發。

  「就是覺得你好像已經離開很久了。」

  月見裡郁紗腳步頓住,她側過臉,盯著五條悟的臉看了一會,半晌唇角輕輕一勾:「離開了會怎樣。」

  五條悟板著張臉,認真點頭:「會生氣。」

  郁紗被他逗得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又不是什麼好人。」五條悟敷衍道,「而且你剛剛盯著我看干嘛。」

  「你的眼睛很好看。」郁紗收回視線,不緊不慢地做出回答,「和雨過天晴的天空一樣。」

  五條悟想了想:「那現在呢?你怎麼不看了?」

  「長太高,費勁。」

  「……」

  短暫的沉默過後,五條悟的腳步停了下來。

  月見裡郁紗沒聽見聲音,剛疑惑地回過頭去,柔軟的銀發就落到了她的眼睫。

  五條悟俯下身來,和她的距離近到差一點就能撞上鼻尖。

  最強在這方面遲鈍得毫無廉恥之心,態度倒是與剛才敷衍星探時截然不同。

  「你看吧。」

  五條悟說。

  「拍照也可以。」


第6章  5t5:你才幼稚渣男小學……

  五條悟把屏保換成了和月見裡郁紗的合照。他的心情因此變得很好,夏油傑在旁邊為了報告奮筆疾書時,冥冥已經成功地從五條悟這裡坑走了一大筆精神損失費。

  理由是五條悟擅自插手了她們的任務,出現的時候還差點把正在罵他的歌姬嚇得半死。

  「這就是青春吧。」家入硝子坐在地板上,她看著電視機,毫無感情地開始吐槽,「也不知道郁紗看到你相冊裡的一堆照片是什麼感想。」

  「我那可是光明正大拍的。」

  五條悟長腿一伸,手肘搭在椅背上,向後仰了仰。

  「不可以告密哦,硝子,告密的話鼻子

  會變長。」

  東京台的節目換了一輪,家入硝子看看屏幕上黏糊糊的小情侶,又看看身後孤寡的五條悟,停頓兩秒,露出了個三分嘲諷七分挑釁的笑容。

  家入硝子:「呵。」

  五條悟:「……」!

  「我已經不知道應該從哪裡評價你們的行為好了。」夏油傑抬頭,「首先,悟今天竟然乖乖待在寢室裡就很神奇。」

  「喂。」

  五條悟不滿。

  「你們知道自己是在我的寢室吧?」

  「那是兩碼事。」夏油傑停下寫字的動作,他用鋼筆的一頭敲了敲桌面,十分自然地問出問題,「郁紗呢?你終於把人氣跑了嗎?」

  「什麼叫我終於把人氣跑了。」五條悟問,「傑,你從昨天起就好奇怪。」

  「把報告推給我的人沒有資格說話。」

  「……」

  「而且這是我作為朋友的善意提醒。」夏油傑不以為意地收回視線,垂眼繼續寫字,「你看起來就是不會有女朋友的類型。」

  五條悟:「……」

  「笑死,你也沒有。」

  「要打賭嗎。」

  「賭什麼。」

  「不會有女朋友的類型。」

  「……欸——」五條悟想了想,拖長語調,「聽起來就好麻煩。」

  「那要每天送禮物吧?還要記什麼紀念日,今天街上有對情侶就在因為這個吵架。為什麼我非得做這種事,明明現在就很好。」

  夏油傑挑眉:「話是這樣說的,但聽到禪院和郁紗可能會因為任務撞在一起的時候你還是生氣了吧。」

  「又不喜歡麻煩又不允許郁紗和別人說話,悟,你難道是什麼幼稚的渣男小學生?」

  「……那不一樣啦。」

  五條悟說到這裡,煩惱地抓了抓頭發。

  「我不喜歡吵架,而且郁紗今天還問了我離開會怎樣的問題。」

  「然後呢?」

  「然後我說那樣當然不行啊——」

  五條悟撇了撇嘴,自己也搞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她有什麼離開我的理由啊?禪院家的那小鬼明顯比我還過分。郁紗說喜歡我的眼睛我就給她看了,論實力也是我最強……啊!果然還是乙骨弟弟和裡香妹妹的錯嗎!」

  五條悟自顧自地恍然大悟,而夏油傑和家入硝子對視一眼,雙雙露出了「讓他作吧」的表情。

  「真是讓人難以想像這家伙對人一心一意的樣子。」

  家入硝子關掉電視,看向手機上郁紗發來的む接到新生了め的消息時作出評價。

  「反正追到手也會沒掉,相比之下還是夜蛾老師的咒骸更貼心。」

  五條悟:「我生氣了。」

  家入硝子挑眉,露出「關我什麼事」的表情。

  大少爺才不會覺得自己剛才的發言有錯,五條悟聽見這話也只是支著下巴,懶洋洋地看著家入硝子起身,仗著良好的視力順帶偷看到了她手機上郁紗的短信。

  「硝子。」

  少年眨眨眼,無辜地開口道。

  「鼻子變長了哦。」

  -

  和咒術高專裡的三人組不同,被夜蛾正道點名去接新生的月見裡郁紗遇到了難題。

  【俗話說美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尊敬的玩家,請選擇回程方式,選擇不同觸發的事件也不同哦】

  【A.走路】

  【B.跑步】

  【C.打車】

  月見裡郁紗沉默。

  說實話,倘若不是突然跳了個彈框出來,她肯定選擇直接打車回去。

  但系統給的選擇這麼奇怪,按照常理推測,大概是B選項獲得的獎勵更多。

  「前輩怎麼了?」穿著新領到的制服,灰原雄看著月見裡郁紗思考的背影,身體忍不住往旁邊的七海建人那裡靠了靠。

  七海建人看了約等於陌生人的搭檔一眼。

  「……不知道。」他收回視線,雖然只有十幾歲,但已經眼睛裡已經顯露出了成年人才會有的疲憊和穩定,「說不定是忘記帶錢了。」

  「錢?」灰原雄疑惑,幾秒過後露出了然的神色。

  「前輩!」他伸手,十分爽朗地在對方回頭時揮了揮,「我帶錢了!用我的吧!」

  月見裡郁紗盯著他遞來的錢包,即使玩了這麼多周目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類型的存在。

  【攻略任務:灰原雄(進度20%)】

  ……狗狗系好人?

  月見裡郁紗遠目,把對方的手推回去的同時選擇了【C】。

  「謝謝你的好意。」月見裡郁紗回道,「但發呆不是這個原因。讓你誤會了,抱歉。」

  灰原雄「嗯?」了聲,剛想匆忙地擺擺手示意對方不用在意,就看到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旁邊。

  ……咦?

  什麼時候來的?

  不等灰原雄想出個所以然,月見裡郁紗無比自然地拉開了車門。她坐在副駕駛的位置,確保後面的兩個人上車後才點擊出發。

  大熱天的誰要跑步上山。

  月見裡郁紗干脆利落,就是不按系統安排的路線出牌。

  「也不用道歉啦。」坐在司機的後面,灰原雄乖巧地系好安全帶後開始貼心地自我介紹,「我是灰原,這位是七海。」

  「郁紗。」郁紗點點頭,「月見裡郁紗,不介意的話叫我郁紗就好。」

  「月見裡?……是那個月見裡嗎!」灰原雄一頓,隨即興奮地向前傾了傾,「那您一定認識五條前輩和夏油前輩吧?」

  「……年級總共只有四個人,不認識也很困難。」月見裡郁紗回答,想起今天早上還因為違規使用咒力被罵的兩個人,「他們給你們准備了歡迎會,希望你見到他們後還能好好地用敬語。」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沒想到成了咒術師也逃不掉參加這種活動的命運。

  「要是覺得麻煩,不參加也可以。」

  從車內後視鏡中觀察到七海建人的表情,月見裡郁紗提示。

  「反正大家不想出任務的時候也總是編些奇怪的理由,趁還沒徹底成為不合格的大人,年輕的時候要多任性一點才好。」

  七海建人愣了愣,他沒想到對方會觀察到自己,反應過來後點頭說了句「謝謝」。

  【攻略任務:七海建人(進度20%)】

  「郁紗前輩入學的時候也參加了嗎?」灰原雄問。

  「歡迎儀式?」月見裡郁紗回憶,「可能參加過吧,記不清了。」

  「咒術回戰」這周目打得太久,月見裡郁紗已經遺忘了很多有關的細節。

  「要辦的話大概也是歌姬前輩辦的,她和悟合不太來,其中有99%都是悟的原因。」

  「歌姬前輩?」

  「開學後就是三年級的學生了,是很厲害的輔助型術師,因為單體作戰能力薄弱,所以總是被悟嘲笑。」

  一開始可能也不是故意的。五條悟一出生就打破了詛咒師和咒術師之間的平衡,他身上有種少年人特有的狂氣,有著能將一切踩在腳下的傲慢資本。

  驅使五條悟做出行動的根源是覺得有趣,不光是歌姬,他平等地戲弄每一個人。

  ……從某種角度來說倒的確挺像小學生的。

  月見裡郁紗捏著下巴,在這方面的想法和夏油傑不謀而合。

  「唔。」灰原雄思考,「郁紗前輩是和五條前輩一起長大的?總覺得像在炫耀自己家的小孩子一樣……啊!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我也有個妹妹,所以會有這種錯覺。」

  現實和游戲流動的時間不同,這邊過了十五年,現實裡可能也就過了三十分鐘。

  親眼見證了五條悟的成長的月見裡郁紗沉默,微妙地發現灰原雄可能是個直覺系的天才。

  「是嗎。」她屈起的食指抵在太陽穴,無聲地倒數幾秒,唇角勾起一個惡劣的笑容,「五條弟弟——挺好聽的,不過你們現在最好還是做好跳車的准備。」

  【觸發二級咒靈警報】

  【已打開自動保護功能之「離我尊貴的金主遠一點!」】

  轟!

  巨大的聲響在耳邊炸開,行駛在道路上的黑色轎車被憑空切成兩截。月見裡郁紗隨手揪著旁邊的駕駛員,跳下車時平穩落地。

  NPC恰到好處地在她手中暈倒,而當灰原雄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夏油傑的虹龍馱著飛到了半空。

  同樣身處半空,七海建人被五條悟用手臂夾在腰側,此時正生無可戀地看著家入硝子用小樹枝戳了戳地上昏迷不清的駕駛員。

  至於月見裡郁紗,她似乎正掐住

  詛咒的脖子,非常貼心地向虹龍上的夏油傑詢問。

  「你要吃嗎?這次我可以弄成草莓味的。」

  五條悟大聲抗議:「為什麼不問我啊!郁紗!我明明也被嚇到了!」

  「真的嗎。」

  「真的。」

  「詛咒嚇到你的概率比夜蛾老師不罵你還小吧。」

  「他下午就沒有罵我。」

  「你又開始胡言亂語了,五條弟弟。」

  空氣安靜了幾秒,夏油傑和家入硝子不約而同地側過臉去憋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

  這幾個人裡,只有黑著臉的五條悟差點把自己手裡的學弟當成棒球扔出去。

  他的咒力凝聚在指尖,秉著自己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得到的理念,一下就擊穿了月見裡郁紗手裡的詛咒。

  連帶著幾顆無辜的樹也被懶腰斬斷了。

  那是非常驚艷,又理應令人感到恐懼的招數。

  可七海建人知道這幾個怪物只是在普通地打鬧而已。

  「所以我才不想放郁紗一個人出去的嘛。」

  五條悟抱怨,完全不理解這幾個小時裡郁紗哪來的新愛好。

  「這樣不是也挺好的?」夏油傑聳肩,「反正你說交往會吵架,是家人就能永遠在一起,運氣好的話還能在婚禮上手挽手走紅毯。」

  「……誰要干那種事。」

  五條悟的嗓音發悶,不情不願,這次倒沒有被夏油傑誆住。

  他的確不喜歡麻煩,也沒有改變現狀的打算。

  但一想到要把郁紗對自己的關注分出去,五條悟就渾身難受。

  「再說了,按你的思路,我直接和郁紗結婚不是也可以?」

  他說完,腦中莫名其妙地就浮現了那個畫面。

  可以親親,可以當抱枕,還可以做很多過分的事——小電影裡都是這麼演的。

  五條悟想了想,虹膜中倒映出不遠處和家入硝子說著什麼的少女。

  好小只哦。

  雖然一直很小只,但在空中往下看就更小只了。

  看起來很好抱的樣子。

  五條悟豁然開朗。

  「傑。」

  他興奮地開口,完全不顧手裡面無表情的七海建人的死活。

  「吵架也沒關系。」

  「我忽然覺得麻煩也不錯。」


第7章  5t5:你開心一點嘛

  「我拒絕。」

  在那之後又過了十分鐘,面對五條悟的提問,月見裡郁紗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

  「哪有人會打完架後突然跑過來毫無鋪墊地說む我們交往吧め之類的話——雖然這樣也很符合你的風格。」

  「我的什麼風格啊。」在此之前根本沒想過會被拒絕,五條悟跟在月見裡郁紗身後走過走廊,聽到這話不滿地拖長尾音,「難道說你還在在意上次的事嗎,那樣你也把屏保換成喜歡的明星不就好了?」

  月見裡郁紗抱著教材,推開辦公室的門。

  「才不要。」她頭也不回地說,「現在的布偶貓就挺好的。」

  五條悟雙手插兜,他盯著月見裡郁紗的背影,直到她把懷裡的教材放下,才伸手將對方往自己這裡拎了拎。

  猝不及防被抱到桌子上,郁紗看了眼對方撐在自己裙擺兩側的手。

  「你看到直哉了吧,還莫名其妙地說了我離開很久的話。」

  「……那又怎樣。」

  「所以搞錯了。不是喜歡,應該是占有欲作祟才對。」

  五條悟:……

  五條悟:根本聽不懂耶

  「那種事情不能同時存在嗎。」

  他說著低頭,透過鼻梁上的小圓墨鏡,毫不客氣地垂眼和面前的少女對視。

  「乙骨弟弟不是也說了類似的話?索性過幾年就去登記好了,反正我們一開始就是因為這樣才在一起的吧。」

  月見裡郁紗挑眉:「聽起來完全不像是在征求我意見的樣子。」

  「才沒有。」

  「因為相處得時間太長,所以把我當成所有物了。」

  「都說了沒有了。」五條悟不滿,「再說那樣有什麼不好。」

  「也沒什麼不好。」月見裡郁紗思索,「就是以後碰到更有意思的人,說不定也會說同樣交往的話。」

  「……」

  「你看,沉默了吧。」

  還沒交往就已經接近吵架了,五條悟想到之前夏油傑的話,不樂意地哼了聲。

  「事先聲明,說什麼我們一開始就是為了結婚才在一起——我覺得我家裡的都是群蠢貨。」月見裡郁紗說。

  她酒紅色的眼睛在燈光下格外好看,柔軟的長發從雪白的頸側滑落。

  「我打算一畢業就把那裡一把火燒光,你要是覺得他們的話有道理,還是趁早打報告好。」

  「……」

  撐在桌面上的手反而收了回去。

  五條悟盯著月見裡郁紗看了一會,他站在原地一言不發,面無表情的時候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冷得嚇人。

  「搞什麼。」過了幾秒,他松開緊抿的唇角,「他們又趁我不在的時候欺負你了嗎。」

  在月見裡郁紗徹底脫離控制後,月見裡家保守派的老不死們對月見裡郁紗的厭惡達到了頂峰。他們需要一個聽話的工具,試圖通過令人厭惡的標准歪曲她的價值,再將曾經交付的權力收回。

  「為什麼不告訴我。」五條悟問,他抬手,捏了捏面前女孩子的臉,「那種事情告訴我不行嗎,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誒,我來動手的話又沒有人會怪我。」

  月見裡郁紗瞥了眼他作亂的手指:「聽起來不錯,但那是我的事吧。」

  五條悟的內裡帶著與生俱來的傲慢——那是理所當然的事,身處上位圈的人,沒有要顧慮其他人的理由。

  只是五條悟不能理解。

  傑讓他幫助弱小,這也算是種幫助弱小啊?

  「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

  月見裡郁紗從桌子上跳下。

  「只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把別人牽扯進來會顯得我很沒用。」

  說起來,自從進入存檔點以後,她還沒回過那個家一次。

  月見裡郁紗在現實裡沒有搶奪繼承權的兄弟姐妹,對這種別人看起來痛苦的事情還真有點興趣。

  剖析別人的心理,設計圈套,掌握全局的走向——這是小時候赤司表哥教她的東西。

  多好玩啊。

  月見裡郁紗想。

  反正只是團數據,她在這裡多拿家裡的npc練練手,回去還能反駁赤司表哥說她在毫無意義的游戲上浪費時間的言論。

  「知道了。」

  半分鐘過去,盯著月見裡郁紗的五條悟收斂。

  「那你點火的時候要記得帶我,我可以和背景拍照。」

  月見裡郁紗想像了下那個場景。

  「哇。」她故作驚訝地鼓了鼓掌,「你的良心呢?」

  「我也很討厭他們啊——雖然有意思的人也很多,反正咒術屆的高層都是一個樣子,爛透了。」

  五條悟不以為意地回道,單手插進口袋。

  「剛剛那樣說也只是氣話。是郁紗你的錯。」

  「我的錯?」

  「都是因為你說我根本不喜歡你。」生了悶氣的五條悟大聲逼逼,「雖然我的確是想讓你直接搬過來啦,但小時候你說要去隔壁上學就讓你去了,除了偷偷給別人找茬外我也沒有做過很過分的事吧!」

  月見裡郁紗:?

  月見裡郁紗:「你找誰的茬了?」

  「那不是重點!」五條悟義正言辭,「重點是就算是養了十年的寵物也會處處感情!——當然,沒有把郁紗你當寵物的意思,雖說平常都是讓著你你才能和我打成平手,隨便擦一下就會留疤,但至少比京都那邊的白痴厲害多了。」

  月見裡郁紗沉默。

  她一時分不清這是誇她還是罵她,安靜了幾秒後姑且回了句:「你這樣說我可高興不起來。」

  「我才不管。」五條悟別過臉,拒絕和她對視,「這次是你先做錯了,我才不道歉。」

  月見裡郁紗抬頭,又聽見他小聲嘀咕了一句「又不是白痴,喜歡誰我多少也是分得清的吧」。

  少年的一雙藍眸掩在漆黑的鏡片後面,從這個角度,她恰好能看到他掩在銀發下泛紅的耳垂。

  「悟。」

  月見裡郁紗忍不住笑了聲。

  「……干嘛。」五條悟勉為其難地轉回來一點,「是會吵架的話題我可不理你。」

  「沒什麼。」

  月見裡郁紗聳肩,回答得十分自然。

  「本來想問問可不可以親你。」

  「……」

  「不可以就算了。」

  「……!!!」

  -

  說實話,解除無下限術式的時候,五條悟還有些不太適應。他蒼藍色的眼眸在俯下身時帶著閃躲,心跳也跟著加速。但五條悟很快又移回了目光,理直氣壯地想反正是郁紗先說的,他才不要不好意思。

  兩個小人在五條悟的腦袋裡打架,傳說中的咒術最強在深吸一口氣後終於給自己做好了心裡建設,然後就看見郁紗踮起腳,輕飄飄地在自己的臉頰邊蹭了一下。

  ……

  「為什麼是臉!」

  在路人裡都頗有人氣的dk不滿,他十分幼稚地跟在郁紗身後抱怨,直到迎新會開始都還在糾結這點。

  「這種打招呼的程度我也可以!親嘴啦親嘴!」

  「你又不是外國人,為什麼要用親臉打招呼。」月見裡郁紗回答,在教室裡拉開椅子坐下。

  五條悟哼哼唧唧,自顧自地氣成了Q版。

  「是你太慣著他了。」不同於講台上滿臉「我聽到了什麼!」的灰原雄,夏油傑支著下巴,十分自然地看了眼旁邊的郁紗。

  「我嗎?」月見裡郁紗想了想,「你和硝子也差不多吧。」

  夏油傑:「我可沒有。」

  家入硝子:「這是污蔑。」

  月見裡郁紗:「打球的時候幫他拿著墨鏡。」

  家入硝子:「……」

  月見裡郁紗:「每次買東西都按他的口味來。

  夏油傑:「……」

  月見裡郁紗提醒得無情,以至於五條悟前腳剛坐下,後腳就看到了自己同伴們沉默地反思的表情。

  五條悟:???

  「為什麼關注我啊!」五條悟抬手一指,「關注他們的才藝表演才對吧!」

  「是!」站在講台上,灰原雄率先積極地舉起了手,「報告前輩!我只准備了自我介紹!」

  五條悟眨了眨眼。

  「等等。」他一本正經,從口袋裡掏出事先買好的綠色生日帽,戴到了旁邊的七海建人的頭上。

  七海被強迫推上講台身上掛著む今日的主角め的綬帶頭上還頂著綠帽建人:……

  【攻略任務:七海建人(進度-1)】

  所以說為什麼悟干的好事要怪在她頭上?

  月見裡郁紗沒做出反應,漫不經心地吹了吹硝子剛才遞過來的哨子。

  「你怎麼不戴?」夏油傑偏過頭,向掏出話筒的五條悟問道。

  五條悟「哦」了聲,還真給自己也帶了個小生日帽。

  藍色的,沒七海建人頭上那麼顯眼。

  【攻略任務:七海建人(進度-1)】

  月見裡郁紗繼續吹哨。

  在灰原雄和七海建人自我介紹完後,五條悟貼心地攬住後者的脖子。

  「別總板著張臉,七海同學,是有什麼心事嗎。」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額角倒是蹦出了個含蓄的十字路口:「謝謝,暫時沒有分享的打算。」

  夏油傑鼓掌:「他已經在考慮轉行了。」

  家入硝子跟著鼓掌:「以後出差也不會幫你帶特產。」

  月見裡郁紗懶得把嘴裡的哨子吐掉:「嗶,嗶嗶嗶。」

  整個教室鬧哄哄地亂成一團,夜蛾正道聽到動靜過來的時候,五條悟正在滿教室地玩抓鬼的游戲。

  抓到誰誰請客,由於只有夜蛾正道不躲,所以就抓到了他。

  灰原雄:「夜蛾老師真是好人。」

  家入硝子:「八人份的新年溫泉說請就請。」

  夏油傑:「還是豪華套餐。」

  五條悟:「去北海道吧,就這麼定了。」

  月見裡郁紗:「嗶嗶嗶嗶嗶。」

  夜蛾正道沉默。

  夜蛾正道無語。

  夜蛾正道轉頭:「先不說我同不同意,月見裡,從剛才開始你就叼著個哨子是怎麼回事。」

  教室裡的六道目光瞬間挪到了自己身上,月見裡郁紗在矚目中抬手,緩緩地將咬著的哨子摘了下來。

  「……沒玩過。」月見裡郁紗端坐,又恢復了平日禮貌又冷淡的姿態,「抱歉。」

  「這有什麼好抱歉的。」夜蛾正道回答,「還有你,悟,月見裡就算了,你又是在干什麼。」

  五條悟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叼了個哨子,被批評的時候也隨意吹了兩聲。

  他察覺到大家在看自己,但似乎已經熟悉了這種狀況,既不反感也不在意。

  「這也算搗亂嗎。」五條悟無所謂地開口,「郁紗覺得好玩就試了啊。」

  少年的側臉被割裂的陽光照得斑駁,五條悟側過臉來,蒼藍色的眼裡只有月見裡郁紗一個人的影子。

  他總是干這種事。

  只看得到自己想看到的存在。

  「郁紗。」

  五條悟的雙手插在褲兜,模樣與平時無二,雖然隔著幾米的距離,卻無端地給月見裡郁紗了種奇妙的驚艷感。

  月見裡郁紗的睫毛顫了顫,聽見他的語氣散漫。

  「你開心一點嘛。」


第8章  郁紗:我又不是反派

  郁紗的笑容有很多時候都不是真心的——這種事情對和對方相處了十年的五條悟來說當然不是秘密。不光是他,小時候被派來指導五條悟咒術的老師也曾謙恭地表達他應該向郁紗學習,身為御三家未來的掌門人,至少要做到喜怒不形於色。

  說的什麼狗屁話。

  五條悟左耳進右耳出,十歲打遍天下無敵手後也沒人再來不識趣地挑戰教他禮儀的任務。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五條悟去哪都要帶著月見裡郁紗。他生怕郁紗學習庭院裡老婆被貓抓走吃掉後就抑郁拔毛的小麻雀,小學雞似的故意惹她生氣,就這麼擅自地給對方劃了一個以自己為中心的保護圈。

  沒錯!從這個角度來說,郁紗是多虧了他才能平安長大的!

  五條悟沾沾自喜,絲毫不知道郁紗偶爾的煩惱全都來源於現實裡洛山魔鬼般的選拔考試。

  十分恰當地利用了游戲和現實時間流速差異的機制,就算在游戲裡也在學習,排除打不出he的缺點,月見裡郁紗可謂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

  「沒什麼特別值得高興的事。」

  面對五條悟的提問,月見裡郁紗回答得自然。她支著下巴,在兩位後輩的注視下殘忍地點出現實。

  「而且比起問我這個,你們明天的開學考試真的准備了嗎。我可是聽說我們這裡考得最差的要去幫忙跑腿一個月。」

  七海建人:?

  灰原雄:!

  「有那種事嗎。」五條悟想了想,無所謂地坐回椅子上,「反正肯定不是我。」

  夏油傑側過臉:「你的課本呢。」

  「在宿舍吧……大概。」五條悟不以為意地說,他從夜蛾正道身邊走過,拉著凳子坐下,「況且今天還在放假誒,誰要把那種東西帶在身邊。」

  能不住五條家就不住五條家,就算得到了假期,五條悟也沒有回到本家的打算。

  他本來打算趁此機會拉著郁紗出去玩,結果宿管阿姨盯著他不說,就連傑和硝子也沒有回家。

  「其實就是專門針對一年級的新生設置的。」家入硝子叼著煙,語氣平淡地對著講台上的後輩們解釋,「因為你們之前沒有出任務的經驗,跟著輔助監督實習一個月,差不多就能明白以後任務的流程。」

  月見裡郁紗微笑,貼心補充:「有經費的哦,還可以當成旅游。」

  五條悟舉手:「我要吃生八橋!還有羊羹和喜久福!——算了,每個都帶一遍吧。」

  灰原雄恍然大悟,興奮地打開隨身攜帶的小本子,倒是真的從頭到尾認真記下了五條悟的喜好。

  「夏油前輩呢?」

  夏油傑本想回答買悟喜歡的就好,話到嘴邊卻又想起郁紗剛才說的他們太慣著某位最強的話,於是非常和氣地笑了下。

  「等你們真的出差了再說吧。」

  灰原雄身後的小星星暗淡,後知後覺地眨了下眼。

  「……對哦。」

  和他崇拜的む不愧是夏油前輩め的表情截然相反,七海建人滿臉冷漠,就差把む前輩就是狗屎め這種話寫在了臉上。

  而在被五條悟的彩帶槍爆頭以後,被無視到現在的夜蛾正道終於忍不住揮出了正義的鐵拳。

  「你們四個,不要到處帶壞新人啊!」

  -

  【

  游戲面板已開啟】

  【當前攻略人物動向載入中——】

  被夜蛾正道教訓一頓後,月見裡郁紗在宿舍裡開始認真研究起了這周目的攻略人物。

  五條悟和夏油傑在隔壁,兩個新加入的後輩在參觀校園。排除遠在京都的禪院直哉,地圖上就剩下了兩個移動的光點。

  乙骨弟弟能看到咒靈,雖說現在還只是小學生,但按策劃的思路,he的親情路線大概是要將他培養成一位合格咒術師。

  那裡香妹妹呢。

  月見裡郁紗思考,她知道裡香的身上肯定存在特別之處,但暫時還沒能從後者那裡找到答案。

  看起來只是個可愛的小孩子而已嘛。

  【叮咚——】

  系統的提示音打斷了她的思路。

  【游戲助手提醒您,您購買的股票已獲利1,000,000円,請問是否需要賣出】

  「不知道。」

  月見裡郁紗敷衍地答道。

  「沒空管這個,先放著吧。」

  就像赤司家偏向政治,跡部家主業是證券公司一樣,現實裡的月見裡家主要涉及的是房產和醫療。當然,股票和基金一類月見裡郁紗倒也不是沒接觸過,只是她的賬戶余額過於富足,暫時還沒有在乙女游戲裡卷這個的打算。

  然而……

  【您的證券賬戶余額已虧空,基金系統歡迎您的再次使用】

  「……」

  月見裡郁紗面無表情,從面前這塊藍色的屏幕上看到了點心虛的成分。

  好好好,這麼玩是吧。

  月見裡郁紗心平氣和地合上手邊寫滿咒術理論的筆記,就這麼坐在原地搗鼓了兩個小時。

  【您的證券賬戶可用余額:10,000,000円,當前股市已停盤,禁止進行交易,其余賬戶剩余可用余額:む請展開め】

  【觸發任務賞金系統:む孔時雨め已加入聯系列表】

  ……她的乙女游戲為什麼和別人的不一樣。

  月見裡郁紗腹誹,跟著點開人物介紹。

  韓裔日本人,前刑警,地下黑中介,系統給的標注是只要給的錢夠多,幾乎什麼事都可以辦到。

  月見裡郁紗的腦中靈光一閃,她挑眉,很快通過手機上的軟件加上了對方的好友。

  她跳過寒暄的環節,說明來意後直接發過去幾張照片。

  む孔時雨め:雖說私家偵探的事我們也曾經做過,但據我所知,這幾位並不是什麼好應付的存在

  月見裡家的長老,年輕的時候也都是一級術師。就算上了年紀,感官也比普通人要更加敏銳。

  月見裡郁紗評估了一下線索的價值,思考兩秒,原本懸在屏幕上的手指點了點。

  む雙倍呢?め

  【攻略任務:伏黑甚爾好感度+1】

  【當前進度:11%】

  和系統的提示音同時響起的還有孔時雨的回復。

  む孔時雨め:您客氣了

  哇哦。

  月見裡郁紗感慨,就知道這個賞金系統不是隨便設的。

  她完全不知道伏黑甚爾是誰,不過人物的好感度經系統轉化成財富值後是一比十萬的比例。月見裡郁紗之前沒想過靠這個賺錢,但兩年六十幾個周目下來,她的海王屬性倒的確是因此為她攢了不少財富。

  む要是能拍到視頻,我可以按一比十萬的價格付款め

  此處感謝滿腦子只有歐多多的宇智波斑。

  【伏黑甚爾好感度+1】

  む照片也可以,要是您方便,我可以一次結清め

  此處感謝把她當寵物小精靈養的屑王哥哥。

  【伏黑甚爾好感度+2】

  ……

  以此類推,月見裡郁紗在把對方的好感度刷到20時才停手。

  攻略人物的好感度在達到二十時可以解鎖立繪,眼看目的達成,月見裡郁紗才停下加碼的打算。

  而在這期間,伏黑甚爾從始至終都沒出現,月見裡郁紗收到孔時雨む我會再與您聯系め的短信後,心滿意足地關掉了手機。

  雙方都覺得對方是個冤大頭,可實際上月見裡郁紗不僅沒有虧錢,甚至還打算給其他周目的受害者們寫感謝信。

  【已將您的建議加入反饋列表,尊貴的玩家,專屬客服人員將在未來三個工作日內與您聯系】

  月見裡郁紗盯著系統郵件,稍微有些驚訝於這也能做到。

  那她的受害者們接到消息的時候是什麼感想?詐屍?看半分鐘廣告點擊復活?

  【時代在發展!科技在進步!本系統秉著玩家至上的原則,竭誠保留了您退出游戲後對各攻略人物的影響】

  系統的播報慷慨激昂,郁紗的下巴點在手背,聽到這話稍微對此提起了點興趣。

  「然後呢?哥哥改邪歸正了嗎?」

  【完全沒有】

  「白蘭發明的機器拿了諾貝爾?」

  【無稽之談】

  「……」

  月見裡郁紗思索,心想前面兩個腦子不正常的也就算了,斑總該當上火影了吧。

  【他是叛忍】

  千手柱間在保護普通人和保護妹妹之間選擇了前者,在「千手郁紗」確認死亡後,宇智波斑不顧族人的阻攔,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自己的弟弟被千手扉間害死,自己的戀人連屍體也沒留下。宇智波家的天才與曾經的摯友分道揚鑣,最後一個人離開了燃燒著火之意志的木葉。

  在月見裡郁紗詭異的沉默聲裡,系統突然總結出規律。

  【尊敬的玩家,數據庫檢測到您的攻略對像最後都逃不掉黑化的趨勢,已為您規劃出「世界的魔女」的攻略線】

  【當前進度值31/100】

  「……」

  月見裡郁紗面無表情,啪地一下把面板關了。

  多冒昧啊,搞得她和什麼反派似的。

  她明明每周目都在認真通關。


第9章  傑:那你會傷心嗎

  「郁紗——」

  第二天,剛從考場裡出來,月見裡郁紗就被剛出完差回來的前輩撲了個滿懷。

  她伸手接住抱住自己的庵歌姬,末了就聽對方用崩潰的語調在自己耳邊控訴。

  「聽硝子說,幾天不見,你被五條那人渣同化的程度又多了5%!」

  【攻略任務:(友情線)庵歌姬(任務進度70%)】

  月見裡郁紗失笑,她安慰性地拍拍對方的後背:「沒有那種事。歌姬前輩,我一直挺壞的。」

  庵歌姬:「……」

  「這是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跟在月見裡郁紗身後,五條悟交了卷後也不緊不慢地走出了教室,「喂,歌姬,我可是救了你誒。不感恩戴德地磕頭就算了,竟然還敢當著我的面說我的壞話。」

  「悟。」夏油傑提醒,「歌姬前輩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討厭你。」

  「你們兩個還要分出個高下嗎。」聽到動靜,家入硝子趴到窗邊,「明明惹人生氣的程度都差不多吧。」

  一個問別人哭了嗎,一個說欺負弱者可不好。

  有了這兩個後輩後,庵歌姬一直以來健康的血壓直逼兩百二。

  「就是就是。」庵歌姬勇敢附和,她的半個身子卻警惕地躲在月見裡郁紗身後,隨時准備跑路,「我出來的時候聽那兩個一年級的新生說考得還不錯,認命吧,五條,兩年沒跑腿,這次總該輪到你了。」

  「什麼啊。」五條悟雙手插兜,瞬間露出一副む我超自信め的表情,「我可是全選了C,真要跑腿也是你跑。」

  庵歌姬莫名其妙,剛想問對方全選了C還這麼自信的理由在哪,就看見夏油傑偏過頭,口吻隨意地問了句「最後一題不是選B嗎」。

  「咒術核心那道?B和C都可以吧。」

  「嘛,從實踐上講選C也沒錯。」

  「大不了抓個咒靈給他們演示一遍就好了。」

  「說的也是。」

  庵歌姬瞳孔地震,就這麼看著夏油傑和五條悟兩個風輕雲淡地達成了現實。

  「夜蛾老師大概是故意設置這樣的選項的。」月見裡郁紗聽完全程,憐愛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昨天說要考察心態。咒術師裡沒有好人。」

  「不是還有實踐考嗎。」

  家入硝子支著下巴,不以為意。

  「反正也差不了幾分。」

  ……好像很有道理。

  歌姬的理論很好,排除面前這兩個用經驗開掛的人以外,加上實踐操作,大部分考試總排名都位列中游。

  但憑什麼五條悟一年級的時候就不

  用跑腿啊!

  庵歌姬一想到自己出差時的悲慘過往,就忍不住磨了磨牙。

  「實踐考也把他們兩個排除在外吧。」月見裡郁紗提議,「實在不想和開掛的人打架。」

  「我又沒說要和傑組隊。」五條悟糾正。

  「的確。」夏油傑贊同,「和悟組隊很沒意思。」

  「……」

  「別看我。」

  已經預感到會發生什麼的家入硝子感慨,毫不留情地關上窗戶。

  「我已經想要跳級了。」

  -

  由於五條悟和夏油傑的存在,高專05屆的學習情況向來受到關注。為了讓新入學的一年級能直觀地感受到咒術和咒術之間的差距,實踐考開始的時候,夜蛾正道還特地把剛輸給三年級組的七海建人和灰原雄找了過來。

  「要下注嗎?」

  然而剛把他們無情打趴的冥冥建議,露出了個十分動人的微笑。

  「支持現金和轉賬。」

  「……」

  出現了!新品種的奇怪前輩!

  「冥小姐,先別敲詐他們了。」見到學弟們欲言又止的表情,庵歌姬十分貼心地撐著膝蓋起身,「您覺得誰會贏?」

  考試地點是咒術高專後面的訓練場,由於樹林遍布,就算裝了監控視野也不是很好。

  「硝子是不會直接和五條發生衝突的類型。」

  聽到遠處傳來的爆炸聲,冥冥優雅地移過視線。

  「隱藏自己的氣息不被發現,只要拖到時間結束就算合格,不過那對五條似乎沒什麼作用。」

  「至於郁紗嘛——」

  監控裡的少女猛地後撤,她酒紅色的眼眸移向眼尾,在被詛咒擊中的前一刻單手撐地,敏捷地躲開攻擊。

  冥冥輕笑,輕飄飄地回了句「誰知道呢」。

  太久沒用咒術,郁紗對自己術式的掌控能力確實下降了不少。但這點缺陷可以通過策略彌補,那孩子可是徹頭徹尾的聰明人。

  「什麼時候抓的。」

  就像現在,月見裡郁紗站在倒塌的樹下,手裡的刀刃轉了一圈,抬頭看向空中漂浮的詛咒。

  「上次和悟出任務碰見的。」

  夏油傑誠實地回答。

  「因為很有意思,所以稍微花了點時間。」

  咒靈操術是降服咒靈後將其吸收並操縱的術式。倘若對方和夏油傑的實力相差兩級以上,就可以直接省去降服的步驟進行吸收。む1め

  有點像傳統意義上的陰陽師。

  「是嗎。」月見裡郁紗收回目光,「怎麼不用虹龍。」

  「你早就猜到會和我對戰了吧。」夏油傑平靜道,「想必做出的作戰計劃都是建立在我會使用虹龍之上,雖然不知道你打算怎麼做,但我暫時還沒有要在這裡輸給你的打算。」

  又是一聲地震般的聲響,隨著這動靜一起傳來的,還有五條悟那關於「硝子,你一定要和我捉迷藏嗎」的抱怨。

  月見裡郁紗會意,她的眼睛被光線映得發亮,隨手用刀背敲了敲肩膀時,碎發下的眉梢微微揚起:「打賭了吧。」

  「一個學期的冰淇淋。」

  「你直接去和悟比一場不就好了。」

  「原來是那麼想的。」夏油傑無奈地彎起唇角,頭也不回地操縱詛咒擋住來自後背的攻擊,「但夜蛾老師說是給後輩的教學課,那樣沒什麼意義。」

  「我倒是覺得是上面要沒錢了的緣故。」月見裡郁紗糾正,也不驚訝於自己的攻擊被擋下,「你和悟打起來,半個學校都要重修。」

  「聽起來很有道理。」

  夏油傑思考,垂眼看向抵在自己頸間的刀刃。

  「我還以為這次發動也要直接接觸,結果是使用了一次就能用第二次嗎。」

  む模擬幻覺め,自從月見裡郁紗上次使用術式改變了咒靈玉的味道以後,就在夏油傑的身上打下了標記。

  一前一後,月見裡郁紗撤掉夏油傑背後用術式創造出來的擬態,十分無辜地做出解釋:「其實效果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弱,所以理想情況是一天標記一次。」

  「這樣啊。」

  夏油傑頷首,風輕雲淡地接受了現實。

  「我知道了。」

  幾乎是他話音落下的同時,月見裡郁紗周圍的景色褪去。

  【我美嗎】

  陰森恐怖的聲音從不遠處傳出,月見裡郁紗一頓,看著人形的詛咒緩緩抬起頭。

  【我美嗎】

  濕漉漉的長發之下,是數個移動的眼球。

  特級假像怨靈,裂口女。只要被提問者不作出回答,就能做出強制互不侵犯的簡易領域。

  也就是說,在她做出回答之前無法再對夏油傑展開攻擊。就算做出了回答,也必須掌握在一瞬間擋下所有攻擊的手段。

  「這才是你說花了點時間收服的那個吧。」

  月見裡郁紗反應過來,很快意識到夏油傑一開始設下的陷阱。

  夏油傑的睫毛下斂:「生氣了嗎。」

  「沒有。」

  月見裡郁紗收刀的動作干脆利落。

  「是我輸了。」

  「……」

  夏油傑撤回詛咒:「我以為你會試著回答一下。」

  「這個嘛。」月見裡郁紗不以為意,「她確實長得不太符合我的審美,但那樣說似乎又不太禮貌。」

  夏油傑:「……?」

  「逗你的。」

  月見裡郁紗心情愉悅。

  「既然已經能預見結局了,就沒有什麼浪費時間的必要了吧?」

  夏油傑:「是那樣嗎。」

  「不過,既然你告訴了我情報,下個月考試前我就知道該打聽什麼了。」

  節約時間和接受失敗也是人生的一環。

  雖然生活在一起,但月見裡郁紗從小到大就沒贏過赤司征十郎。她對此適應良好,直到有一天對方回來多了個虹膜異色症,還中二地聲稱「違背我的人就算是父母也不原諒」。

  挺怪的。

  月見裡郁紗從此就開啟了給自己的表哥添堵之路。她天天跟在赤司征十郎背後錄像,巴不得黑子哲也所在的誠凜真的能贏洛山。

  那樣她就能給恢復正常的赤司表哥放她精心制作的VCR,再享受一下當事人因社死而沉默的表情。

  「你也沒占到好處吧,郁紗。」

  觀察了一會郁紗的表情,夏油傑回答道。

  「你的咒術是建立在觸碰之上的,只要在下次比賽前避開你就行。」

  「我說的是會隨時間減弱,又不是消失。」

  月見裡郁紗眨眼。

  「還是說你打算一直避開我?」

  夏油傑忍不住笑了下:「那樣你會傷心嗎?」

  「大概。」

  月見裡郁紗想了想。

  「我們可是朋友。」

  夏油傑靜靜地注視著她的動作。少女的一頭黑發披散在身後,小巧的鼻梁下唇瓣柔軟而濕潤。

  一如當初她欺騙那群小孩子自己是受神明眷顧的怪物一樣,月見裡郁紗半真半假的話總是輕而易舉地就能打動人心。

  悟喜歡的人啊。

  夏油傑垂眼。他伸手,看著對方的手指搭上自己的掌心。

  說不清是咒力還是錯覺,從月見裡郁紗觸碰的地方,一股熱意緩慢地彌漫開來。

  咒靈玉的味道,就像是吞咽下擦過嘔吐物的抹布。

  就算知道不能倚賴對方逃避痛苦,夏油傑最後還是選擇了妥協。

  「那就沒辦法了。」

  夏油傑說。

  他的嗓音平淡,帶了點強行將即將脫軌的火車糾正的壓抑,心甘情願地咽下了那顆帶著蜜糖的毒藥。

  【夏油傑好感度+1】

  【當前任務進度:69%】

  不管怎麼說,他可不想再被神明報復一次。


第10章  5t5:我能擔心什麼……

  郁紗對於夏油傑的好感度完全沒有頭緒。

  她潛意識地意識到自己可能是曾經在哪裡見過對方,但過去的記憶實在太過遙遠,所有周目的人物混雜在一起,月見裡郁紗一時之間有些想不明白。

  不過,所有周目裡,她記得最清楚的倒是屬性點拉滿的那次。

  由於五顏六色還擁有怪力,和自己的攻略對像見面後,月見裡郁紗清楚地看到了齊木楠雄名字後面的-100。

  很神奇的BE,所有玩家裡,只有月見裡郁紗一個達成了傳說中【見光死】的成就。

  「考核到此為止。」

  隨著倒計時的數字

  歸零,綁在樹上的喇叭中發出夜蛾正道的聲音。

  而當月見裡郁紗和夏油傑回到訓練場邊緣的時候,家入硝子和五條悟已經跪在夜蛾正道的面前,一人頭頂一個大包了。

  「讓你們對練是給後輩做榜樣的,你們呢,全程有和咒術有關的內容嗎!」

  家入硝子和五條悟吹著口哨,聽到這句話後互相心虛地不看對方。

  曾經也是罰跪組的一員,夏油傑看到這樣一幕,稍微有些好奇地偏過頭,向一旁的同伴詢問:「發生什麼了?」

  庵歌姬不是很想回答這個問題。

  郁紗和夏油對練的時候,五條悟和家入硝子兩個正致力於玩誰先掉進陷阱的游戲。

  合理嗎。

  庵歌姬無語望天,一想到剛才監控裡的畫面就覺得丟人。

  五條悟用咒術在地上挖了個坑,往樹葉上放了郁紗的照片。

  硝子就更狠了,她在地上放個了咒具,中央是別人以前給郁紗的情書。

  他們雙方互相只猶豫了零點一秒,似乎知道不管怎樣都不會是自己墊底的未來,毫不猶豫地選擇撿起戰利品,然後在坑底和樹上擺爛。

  「傑贏了?」

  聽到身後的動靜,五條悟向後仰了仰。他的額發隨著重力下垂,光潔的額頭下是一雙蒼藍色的眼睛。

  捕捉到雙方身上的咒力殘穢後,五條悟得出結論。

  「你又主動放棄了吧,郁紗。」

  「時間快到了,請稱呼我的策略為不浪費力氣的最優解。」

  抬手接住從五條悟鼻梁上滑下來的小圓墨鏡,月見裡郁紗漫不經心地糾正他的話。

  「……什麼浪費力氣啊。」五條悟起身,不滿地嘟囔了幾句,「你這也算偷懶的一種吧,為什麼只罵我和硝子。」

  家入硝子面無表情,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可以不要再扯上我了嗎。」

  「再說了!」五條悟理直氣壯,「教導後輩明明就是老師的責任吧!我又不是老師!只要畢業就好了——傑也是……」

  夏油傑預判了他的預判:「我沒想過,謝謝。」

  五條悟:「……」

  夜蛾正道的額角冒出個頗具藝術性的十字路口,不到幾分鐘,罰跪二人組就變成了檢討四人組。

  五條悟理由:偷懶

  家入硝子理由:偷懶

  月見裡郁紗理由:偷懶

  夏油傑理由:同流合污

  「我不理解。」順帶也被夜蛾正道揍了一拳的夏油傑握著筆,目光從自己面前空白的檢討書上移到旁邊悠然自得的郁紗身上。

  雖然也一個字都沒寫,但月見裡郁紗明顯淡定許多。

  「是你們太天真了。」

  月見裡郁紗說。她從系統商城裡點了兌換,十分平靜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折疊好的方塊。

  字跡工整,言辭謙遜,儼然是一份提前寫好的檢討。

  家入硝子:「……」

  夏油傑:「……」

  五條悟托腮,他眨了眨眼,十分自然地也抬手往郁紗外套的口袋裡掏了掏。

  「還有沒有。」

  「借我一份。」

  -

  多虧了實踐考,本該是高專裡最拿得出手的四個人已經在所有人眼裡失去了形像。

  與此同時,他們還光榮地開創先例,獲得了和一年級一起重新替輔助監督們跑腿的任務。

  被分擔了工作的牧野監督看起來並不開心。

  他看起來老了十歲,並想立即點燃油箱自殺。

  「總,總之就是這樣。」

  男人輕咳,頂著幾個問題兒童的死亡凝視,介紹完了他們該干的事。

  「提前了解任務內容,評估完危險程度後再通知到負責的咒術師就好。」

  五條悟:「知道了知道了,把詛咒殺完就行了吧。」

  牧野監督:「……」

  你要這麼理解——那確實也沒有問題。

  二十幾歲的男人一步三回頭,直到身影消失也沒有放下心來。

  夏油傑:「他根本不知道。」

  家入硝子:「放心才怪了。」

  月見裡郁紗:「悟沒有駕照。」

  「……」

  隨著汽車引擎的發動,車上的三個人默契地開始准備跳車。

  然而五條悟並不給他們這樣的機會,在路過的灰原雄瞳孔地震的表情裡,黑色的轎車從山頂上飛了出去。

  什麼咒靈,都是假的。

  五條悟才是最大的咒靈。

  到達任務地點的時候,高專的用車已經變得破破爛爛,家入硝子和夏油傑蹲在廢棄的住宅裡吐彩虹,只有月見裡郁紗面色蒼白,還在為自己完美的形像硬撐。

  「有這麼誇張嗎。」

  五條悟毫無愧疚之心。

  「郁紗和硝子也就算了,我開得怎麼也比虹龍好多了吧。」

  「悟。」夏油傑蒼白著臉站起,「虹龍也是有尊嚴的。」

  五條悟:「……」

  「嘔。」

  這是月見裡郁紗最終還是沒保持住形像,一起吐彩虹的聲音。

  家入硝子蹲在她的旁邊,憐愛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換個人當幼馴染吧,郁紗。」

  五條悟:「……」

  要是以後他和郁紗結婚了,硝子和禪院一起坐小孩那桌。

  不行,硝子罪不至此。

  禪院還是和小狗一桌吧。

  月見裡郁紗對五條悟豐富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她扶牆站起,看向面前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屏幕。

  【已觸發隱藏支線「不可誕生之物」】

  【在這光鮮的表像之下,是否存在著無人知曉的醜陋真相——尊敬的玩家,歡迎加入隱藏支線!已知存在敵人:岩女(評估:一級→特級?),祓除可獲經驗值:50,000】

  剛升成特級的咒靈誒。

  月見裡郁紗想了下自己目前的經驗值,忽然振作。

  「我沒事。」

  一個特級抵五個一級,也就是說做一個任務抵平時五個任務。

  暈車算什麼呢,月見裡郁紗效率至上的血脈啟動,在三人組的注視下毫不猶豫地往詛咒氣息最濃郁的地方走去。

  五條悟沉默片刻,抬腿慢悠悠地跟上,末了還不忘補充:「郁紗果然還是壞掉了。」

  「的確。」家入硝子贊同,「她對詛咒的興趣比對你的都大。」

  五條悟面無表情,又把和小狗一桌的禪院挪了回來。

  「你不擔心嗎。」夏油傑問,「從詛咒的氣息推斷,應該是剛誕生不久的特級。」

  不掌握情報的話很難對付,說不定還會受傷。

  五條悟卻罕見地沉默了幾秒。

  「我擔心什麼。」停頓過後,他的語氣慵懶,「報告上說是二級的任務,突然多出個特級,告訴我們消息的沒用監督才該擔心吧。」

  所謂的輔助監督也是正經從高專畢業的,他們的咒力過於微弱——又或者詛咒太過狡猾,偶爾也會出現像現在這樣情報錯誤的情況。

  咒術師裡因此受傷的數不勝數,死亡的也不在少數。

  當然,這也不完全是他們的錯,畢竟詛咒也是會進化的。

  為了保護身為弱者的普通人,除了不斷變強外,根本沒有阻止咒術師走向死亡的辦法。

  「而且郁紗很強啦。」

  提到月見裡郁紗的名字,五條悟的咒力明顯收斂了不少。

  「她只是和人比試時會偷懶,對待詛咒倒是干勁十足。」

  真不理解。咒靈有什麼好的,又沒他好看,還聒噪地叫個不停。

  迸發的咒力在這時彙聚成一張藍色的弓,五條悟抬起眼時,遠處的空氣正在不斷地壓縮中扭曲。

  急促的氣流將少女肩上的長發吹得凌亂。郁紗的臉頰上帶著淺淺的血痕,裙擺也在他沒看到的戰鬥中割裂了。

  這才像點樣子。

  五條悟輕笑,看著她拉弓搭箭,一擊將尖叫的咒靈釘在牆上。

  蒼藍色的六眼中有什麼在緩慢地抽芽,他抬手搭在後頸,唇角的弧度緩慢擴大。

  像個瘋子一樣。

  他的郁紗,可是天生的咒術師。


第11章  傑:這樣也不錯

  家入硝子是不是故意的五條悟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在考試的時候故意擺爛的。

  五條悟試圖借摯友的手去幫郁紗改掉輕易放棄的習慣,特地在坑底等到倒計時快結束才慢悠悠地晃出來。

  雖說還是失敗了,但多試幾回,總有一天能成功。

  所以說憑什麼一個兩個都覺得他不是真的喜歡郁紗啊——他可是特地忍了這麼久誒,還要和別人給郁紗的情書和平共處,他沒

  把那東西用咒術轟成灰燼就已經很體諒人了。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真的分不清親情友情愛情又怎樣,他只要有郁紗就夠了。

  五條悟理所當然地想著,看著遠處的月見裡郁紗拖著半死不活的詛咒,輕盈地從殘破的屋頂上跳下。

  【當前經驗值:9,060,100/100,000,000】

  「怎麼都看著我?」

  聽見系統播報的聲音,月見裡郁紗走過來疑惑地問道。

  這座古老的日式大宅裡的詛咒不可能只有一只,在郁紗完成任務期間,五條悟他們卻完全沒有動手的打算。

  「事先聲明,全都一個人抓完這種事我可不干。」

  夏油傑沒有立即做出回答。

  他打量著身邊摯友神色的變化,沒有錯過五條悟剛才的那個笑容。少年勾唇,很快收回了目光。

  「抱歉,發了會呆。」夏油傑闔眼,十分誠懇地回道,「剛剛對悟的認知稍微改變了一點。」

  大夏天的襯衫裡面也要穿件打底,雖然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性格,但到底是從小接受世家良好的教育長大的。

  「郁紗很弱」這種話五條悟只會當著月見裡郁紗的面說,要是從別人的嘴裡鑽出來,也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

  「嗯?」月見裡郁紗發出聲含糊的鼻音,她若有所思地側過臉,看向遮住陽光的五條悟。

  外套上是洗衣露的味道。五條家的大少爺以前第一次洗衣服時,足足往洗衣機裡倒了一瓶。

  月見裡郁紗那時去找他訓練,打開門就是一堆泡沫,不知道怎麼關閉發瘋的機器的五條悟將洗衣機轟了個稀巴爛,他滿身是水,聽見動靜後站在一片狼藉中非常心虛地回頭看她。

  柔軟的泡泡從他的發梢滑下,無聲地落在六眼之上那雪色的睫毛。

  「噗。」月見裡郁紗發出聲笑,「他是幼稚鬼。」

  「……這是你嘲笑我的理由嗎。」五條悟的手從口袋裡抽出,見狀往兩邊扯了扯幼馴染的臉,「你剛才果然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吧。」

  郁紗:「沒有呢。」

  「……」

  還用了呢!這不是撒謊是什麼!

  五條悟松手,拿月見裡郁紗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站在原地,家入硝子和夏油傑對視一眼的,倒是識趣地分頭行動,決定早點完成工作回去睡覺。

  而就在月見裡郁紗再次邁開腳步前,五條悟抿著的唇角突然松開。

  「不當弟弟。」

  月見裡郁紗沒聽清:「什麼?」

  「我比你大誒。」

  「……兩個月而已。」莫名其妙地想起上次系統給她安排的新路線,月見裡郁紗微妙地停下前進的步伐。

  她偏過頭,打量著五條悟的表情:「死心吧,我的變態哥哥已經夠多了。」

  「……」都說了不是那個意思!

  而且他怎麼不知道郁紗有哥哥?遠房親戚?還是和乙骨弟弟一樣的鄰居?

  這其中的問題太多,五條悟一時之間不知道從何問起,索性又回到了一開始的話題。

  他盯著郁紗的眼睛,不滿意地哼了聲:「總之不可以說我幼稚。」

  月見裡郁紗試著跟上他的思路:「夜蛾老師不是也說了。」

  五條悟:「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我又不關心他瞞了我什麼。」

  「話是這麼說的,但大家不對勁的時候你都看得出來吧。」

  【「郁紗,你開心一點嘛。」】

  午後的陽光正好,那天五條悟在教室裡側過臉來看向自己時,月見裡郁紗承認自己有那麼一瞬間的心動。

  她特地在那裡設了新的存檔點,還使用了系統相機的自動保存功能。

  倒也不是說硝子和夏油的觀察力比五條悟差上多少,但他們三個人裡,會坦率地把別人的心思戳穿的只有五條悟。

  誰的命令也無所謂,月見裡郁紗心想,五條悟的魅力之處或許就在於這散漫又肆無忌憚的灑脫。

  「試著別那麼嘴硬怎麼樣。」月見裡郁紗說,「會意外地交到很多朋友哦。」

  光影在少女的臉上顯得曖昧,五條悟定定地瞧著她,心底忽然又彌漫開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

  不是錯覺。

  郁紗絕對是使了什麼不得了的手段偷偷跑走了很久。跑走也就算了,甚至連帶上他的打算都沒有。

  五條悟雪色的睫毛垂下,他的眼睛在陽光下像寶石一樣閃著微光,忽然毫無預兆地俯身親了親月見裡郁紗的唇角。

  五條悟做事向來不需要什麼理由。他大多時候都秉持著想做就做了的態度,這次也是一樣。

  「不要。」

  五條悟說。

  他的咒力不穩,故意像標記伴侶的貓科動物一樣在對方的身上留下咒力的殘穢。

  「和誰交朋友是我自己的事吧。」

  「我只要你和傑還有硝子就夠了。」

  -

  「我只要有你和傑還有硝子就夠了~」

  這句話被去而復返的兩個人聽見,家入硝子惡劣地模仿著五條悟的語調,在整個高專範圍內被氣急敗壞的對方追著跑。

  夏油傑微笑著站在一邊,對此的評價是「真有活力」。

  「五條前輩竟然還會說這種話。」剛下了課,灰原雄抱著國文課本,眺望著操場上追逐的二人組了,略為驚訝地發出感嘆。

  月見裡郁紗想了想:「他姑且也算是人?——情報出錯的事情我們已經報告給監督了,你們最近也還是跟著一級的前輩出任務比較好。」

  「二級的任務裡出現特級,換做其他人就死定了吧。」七海建人面無表情,平靜地闡述事實,「都交給別人做不行嗎。」

  「哈哈哈哈。」灰原雄爽朗地大笑,拍了拍七海建人的肩膀,「不要這麼悲觀嘛,真要有什麼事,夏油前輩他們也會來救我們的。」

  「或者找硝子學反轉術式?」月見裡郁紗思考,偏過頭去看旁邊的夏油傑,「我記得你們好像問過硝子。」

  夏油傑苦笑,剛回憶起那個場面,五條悟的聲音就插了進來。

  「硝子教得才沒有人能學會。」五條悟指責,說起這話時完全沒有身為天才的自覺,「什麼咻的一下,然後嘿的一下,嘿咻兩下就用出來了——根本不知道她在說點什麼。」

  家入硝子避開五條悟的手,她拍拍裙子上的灰塵,走上台階時不以為意。

  「是你悟性太差。」

  咒力是負面能量,能強化□□卻不能使其再生。而所謂反轉術式,就是將負面能量疊加,使其產生正面能量。

  ——道理誰都清楚,學是誰都不會。

  五條悟撇嘴:「你怎麼不說郁紗。」

  「為什麼一定要和我比。」月見裡郁紗抬手,扔過去一罐飲料,「打不過就逃跑,我不學也沒關系。」

  む模擬幻覺め是通過影響生物的認知產生作用的術式,只要被使用的對像有一瞬間覺得幻覺是真的,那麼她所捏造的幻覺就能制造出實體傷害。

  雖然被六眼克得死死的,但對付一般的詛咒或者術師倒是足夠了。

  隨心所欲,懶得做的事情就不做了。

  五條悟盯著郁紗的臉,心想那群老頭子還說他傲慢呢,明明郁紗也一樣。

  「況且現在是領養學弟環節。」

  在眾人詭異的沉默聲裡,月見裡郁紗把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往前一推。

  「選吧,夜蛾老師讓你們一人選一個。記得負責生命安全,不可以因為覺得麻煩就隨手扔掉。」

  五條悟:「……」

  夏油傑:「……」

  從根本上斷絕了兩位最強摸魚的可能,夜蛾正道將這個讓他們答應的任務交給月見裡郁紗的時候,答應免掉她一個月的檢討。

  ——簡直就是咒術高專史上最肮髒的交易。

  月見裡郁紗搖頭,甚至都想好了接下來每天的惡作劇要做什麼。

  五條悟:「我才……」

  郁紗笑容燦爛:「是代價。」

  「……」

  又是一陣微妙的寂靜。

  「走了,七海海。」五條悟面無表情,在七海建人む你究竟欠了她什麼め的質疑神色裡揪住對方的後領,「限你一個月之內評上一級,我很忙的。」

  【七海建人好感度-1】

  【恭喜您達成成就——「傷及無辜」】

  成就欄裡的金色字體又多了一行,月見裡郁紗本人對此倒是不怎麼在

  意。游戲就是游戲,她在這裡不過是個意識體,本來就是為了獲得快樂才來的。

  另辟蹊徑,按照這個速度,她很快就能成為唯一一個把隱藏成就打完的玩家了。

  月見裡郁紗若有所思,剛想回去和夜蛾正道報告這件事,轉頭卻看到夏油傑在注視著自己。

  「怎麼了?」月見裡郁紗問,她的眼睛明亮而深邃,細軟的黑發輕輕地搭在肩膀,編成了一條麻花辮。

  頸側還帶著悟留下的咒力,估計是沒經過同意擅自親她了。

  夏油傑輕笑,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

  「沒什麼。」

  他說著,虹膜中倒映出遠處訓練場上同伴和後輩的影子。

  悟有一句話倒是說對了,現在這樣也很好。

  夏油傑忽然想,畢業以後在這裡當老師也不錯。

  最強教出來的學生,說不定也是最強。


第12章  傑:本來我也不急……

  如果說夏油傑當老師是鼓勵式教育,dk時期的五條悟那邊就是上頭式教育。自從發現後輩的術式比想像得更有趣後,他就在短暫的研究後徹底進入了興奮狀態。

  月見裡郁紗坐在絕佳的觀賞席,只在被他們的咒力波及到的時候才會進行稍稍的躲避。

  家入硝子瞥見她打哈欠的動作,輕笑一聲的同時在郁紗撞上欄杆前抬手擋了一下。

  「郁紗。」她說,「今年的考核你不用申報嗎。」

  「……申報?」

  「據說特地成立了委員會。」家入硝子收回手,不以為意地向後靠了靠,「畢竟唯一可以寫推薦信的特級現在正處於下落不明的狀態,想提高頭銜只有這個辦法。」

  五條悟和夏油傑的實力已經接近特級的水准,為了提升內部的儲備力量,咒術屆的高層專門為他們組建了臨時評定委員會。

  【9,060,100/100,000,000】

  月見裡郁紗看了眼自己的經驗值,對此倒沒有什麼興趣。

  「我就算了吧。」她的語氣平靜,虹膜中倒映出不遠處五條悟和夏油傑的身影,「明年再努力也一樣。」

  「再說了,在那之前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手機的屏幕上是張歪歪扭扭的畫作,從幼稚的筆觸看來,大概是出自小學生的手筆。

  「看。」月見裡郁紗炫耀,「是憂太和裡香的課後作業,裡香還得了A+。」

  仔細調查了裡香的背景後,月見裡郁紗確定了前者的確是沒有一點咒力可言。她思考了幾個小時,猜測這條大概就是普通的養成線。

  怎樣都好。裡香要是想學畫畫,她就把那孩子往畫家方面培養。至於愛豆和模特之類的——東京在這方面不缺機遇,反正月見裡郁紗有的是錢,裡香如果感興趣,她完全可以為此買下一家經紀公司。

  氪佬養成游戲之速通!月見裡郁紗對自己的計劃非常滿意,甚至現在就物色起了合適的經紀人人選。

  「是嗎。」家入硝子挑眉,「那乙骨弟弟呢?」

  「……C-。」

  「他看得見詛咒吧。」察覺到郁紗略為失落的神情,家入硝子說到重點,「你打算什麼時候和他說咒術師的事。」

  乙骨憂太的父母都是普通人,咒力推測屬於隔代遺傳。月見裡郁紗為此苦惱過幾天,她試著確認乙骨憂太對成為咒術師是否有興趣,還特地給對方看了魔法少女的動畫片。

  可惜男孩子一臉迷茫,反而抬起頭來問她。

  【「郁紗姐喜歡嗎。」】

  小不點乙骨憂太穿著小學生的制服,額前的黑發長得有些遮住眼睛。

  他坐在那裡,沒了夏油傑和五條悟的騷擾,朝身邊的少女露出了個無敵可愛的笑容。

  【「郁紗姐喜歡我就喜歡。」】

  【「……」】

  月見裡郁紗被擊中,心裡罕見地浮現出愧疚感。

  「我想等他長大點再提這件事。」

  月見裡郁紗說著,看了眼雲間穿梭的飛鳥。

  「憂太太過考慮別人的感受了,很難想像他當咒術師後會發生什麼。」

  咒術師的職責並不局限於祓除詛咒,有時候也需要與詛咒師進行對抗。

  對乙骨憂太現在受到的教育來說,那等同於讓他親手除掉一條人命。

  況且日本培養咒術師的學校本來也只有兩所。排除他們那種咒術世家是從小培養的以外,大多咒術師都是在上了高中以後才得到系統訓練的。

  月見裡郁紗也不是什麼魔鬼,倒也不至於為了打通一條區區的養成線就剝奪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子玩耍的權力。

  不過……說到這個。

  「硝子。」

  在七海建人和灰原雄齊刷刷地被打到地上的時候,月見裡郁紗忽然問道。

  「你知道盤星教嗎?」

  -

  盤星教起源於奈良時代,起初是隨天元傳播日本佛教,向術師這一少數群體傳授道德准則的組織。至今發生了什麼家入硝子不清楚,只知道咒術屆與宗教組織水火不容,而盤星教堅定地站在了非術師那邊。

  「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麼。」家入硝子回憶完畢,觀察著月見裡郁紗的表情問道,「終於想不開轉而向邪/教尋求幫助了嗎。」

  月見裡郁紗沒有立即做出回答。

  她瞥了眼面板上的支線,不是很能理解股市關閉後忽然跳出來的任務。

  如果不是赤司表哥在報復她天天拿著DV錄像的事,那就只能是策劃在埋什麼伏筆。

  【支線任務:拯救無辜少女。尊敬的玩家,請通過以下選擇對抗盤星教——】

  【A.使用最新款FC-31轟炸本部,喪心病狂之都給爺死

  B.搜集對方犯罪的行徑上交警察,良好市民之人民公僕

  C.給現代人民一些洗腦的打擊,以牙還牙之仇恨轉移】

  首先,無辜少女是什麼。

  這奇奇怪怪的邪/教和她的變態哥哥一樣把女孩子都騙去吃了嗎?

  月見裡郁紗收到這個任務時就試著聯系了孔時雨,但對方給出的報價很高,一筆賬算下來,還不如A和C更合算。

  半晌,郁紗張口。

  「我沒有那種想不開的打算。」她說,「而且聽起來就是騙錢的。」

  「騙錢?」五條悟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那裡,此時正瀟灑地翹著二郎腿,腦袋撐在手掌上,「說起來,我前段時間倒是聽那些老頭子說過他們在拉贊助。」

  夏油傑扛著兩個學弟走過來,姑且問了句:「你投資了?」

  「……」五條悟緘默一瞬,「那種事情怎麼可能啊。」

  他拖長尾音抱怨道,「賣甜點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是嗎。」夏油傑不以為意,低頭時額前的劉海跟著垂下,「這和你上次讓我不要去當和尚有關系嗎,郁紗?」

  「和尚?」五條悟撐著腦袋的手松開,透過墨鏡目不轉睛地端詳了摯友片刻,「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你去買飲料的時候。」夏油傑誠實作答,將手中脫力的學弟放下,「說是會被正義的少年抹脖子——雖然我的確也沒有去當和尚的打算。」

  「……欸~」完全不在乎正義的少年是誰,在五條悟的認知裡,夏油傑是不會被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打敗的。

  他沉思過後幸災樂禍地勾起唇角,語氣散漫:「你被討厭了啊,傑。」

  夏油傑微笑,額角卻蹦出一個十字路口。

  「感興趣的話去看看不就好了。」五條悟起身,理所當然地說,「聽說他們在做什麼不得了的事,本來就弱得要死,索性除掉不就好了。」

  這樣驚悚的發言成功地使剛爬起來的七海建人成功地又趴了回去,他仰面看著一望無際的天空,怎麼也沒弄明白自己來當咒術師干嘛。

  氣氛在這樣的沉默中顯得沉重又詭異,只有夏油傑將插在口袋裡的手抽出,十分認真地盯著五條悟又重復了一遍。

  「不可以對普通人動手。」

  「悟,你又忘了嗎。」

  「……」

  截然不同的道德觀發生碰撞,月見裡郁紗看看夏油傑,又看看五條悟。

  「打一架不就好了。」

  在兩個學弟被徹底嚇死以前,月見裡郁紗說出了魔鬼般的言論。

  她揚了下眉梢,明知故問:

  「你們兩個之間難道還有什麼是打一架不能解決的?」

  反正都不是什麼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夏油傑和五條悟的立場從根本上相同,哪有什麼打一架不能解決的矛盾。

  五條悟不滿:「是傑先惹我的吧,我超無辜的誒。」

  夏油傑:「術師不准對普通人動手,這是自古以來定下的規矩,我只是實話實說。」

  「什麼啊。」五條悟轉頭,「你怕了嗎?」

  「……」

  真是狗嘴裡吐不出像牙。

  夏油傑面無表情,甚至都能想像出五條悟干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後會帶來多少麻煩。

  「你不發表點看法嗎,硝子?」

  月見裡郁紗托著臉,懶洋洋地將矛頭轉移。

  「這兩人明明每次都站在一起,說到底真被抓起來也會幫對方越獄。」

  家入硝子:「上聯同流合污。」

  月見裡郁紗:「下聯沆瀣一氣。」

  五條悟:「……」

  夏油傑:「……」

  「橫批……」

  「你們兩個也沒好到哪裡去吧!」五條悟打斷,「你們叫什麼?狼狽為奸?」

  「叫志同道合。」在五條悟譴責的目光中,月見裡郁紗面無表情地補充,「還有,至少被罵兩句再出手啊,這樣還能解釋為失手殺人。」

  家入硝子咬著煙,在學弟震撼的神色裡為郁紗的觀點鼓了鼓掌。

  「傑,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比起糾正五條悟,更像是病態地糾正自己。

  月見裡郁紗打量了一會夏油傑剛才的神情,稍稍揚了下眉。

  夏油傑微愣,看著對方偏過頭來與自己對視。

  朋友>普通人=其他術師

  和乙骨憂太一樣,夏油傑的父母也只是普通人。

  在進入高專以前,他願意忍受失去朋友的痛苦吞噬詛咒的理由只有一個——

  因為他是術師,生來就要保護比自己弱小的存在。

  自己給自己洗腦洗多了,差點連他現在有了新的理由都忘了。

  夏油傑沉默,在試著將硝子他們和普通人放在同一個危險的情境後,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其實也不是什麼好人。

  少年垂眼,輕輕地「嗯」了聲後,無奈地對著郁紗開口:「記起我了麼?」

  「……沒有。」月見裡郁紗皺眉,「直接告訴我不行?」

  【攻略任務:夏油傑(進度70%)】

  【解鎖階段性工具「五條袈裟」,尊貴的VVVIP玩家,請注意調整該角色攻略路線,保證身心健康】

  「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漆黑的眼底風平浪靜,夏油傑抬手,將對方沾到唇上的黑發撥到耳後。

  「郁紗。」

  他說。

  「記不起來就算了。」

  本來他也不急。


第13章  磨磨頭:會寂寞嗎,小郁……

  五條袈裟是什麼東西?

  和五條悟的關注點不同,月見裡郁紗的目光落在自己面板上多出來的那張工具卡。

  還特地提醒了她調整攻略路線,難道說和盤星教的那條支線有關?

  「什麼記不記得起來的。」五條悟眯起眼,視線狐疑地從自己摯友身上掃過,「傑,你果然瞞了我什麼吧。」

  夏油傑:「沒有。」

  「之前看電影的時候就怪怪的,現在還幫郁紗撥頭發——」

  「你怎麼不說我每天幫你買午飯的事。」在五條悟得出結論的前一秒,夏油傑平靜地開口打斷,「事先聲明,我的取向很正常,你最好別再說出什麼亂七八糟的話。」

  五條悟:……

  五條悟:「yue。」

  嘔吐臉.jpg

  夏油傑的額角優雅地蹦出青筋,拎著五條悟兩個人吵吵鬧鬧地慣例用籃球決一勝負去了。

  家入硝子習以為常地看著這一幕,慢悠悠地側過臉。

  「從開學起你好像就經常發呆。」

  家入硝子的嗓音成功地將月見裡郁紗的注意力拉了回來,她在支線任務上選了【C】項,聽見這話誠實地回了句「有嗎」。

  「我在思考怎麼拯救無辜少女」。

  【loading……34%……】

  【「萬世極樂」教已建立,當前等級lv.1——尊敬的玩家!請設定教義,通過招募伙伴和信徒來升級吧!】

  【當前擁有伙伴:0む可招募め

  當前信徒數:0む可招募め

  已裝備關鍵道具:「五條袈裟」】

  「……」

  怎麼的,好不容易從零下六度的鬼地方逃出來,合著現在她自己成教主了唄。

  月見裡郁紗面無表情,快被凍死的PTSD犯了。

  她啪地一下把面板屏蔽,聽見家入硝子頗感興趣地問了句「現在呢?」

  怎麼還有現在。

  「不知道。」月見裡郁紗回答,「可能被我害死了吧。」

  「……是嗎。」家入硝子收回視線,若有所思,「聽起來還挺過分的。」

  瞞了什麼呢。

  家入硝子注視著訓練場裡打鬧的同期,思路卻忍不住朝著五條悟剛才的方向想下去。

  從一個星期前就開始經常性的發呆,應該也不是身體的原因。

  ……

  算了。隨便吧。

  家入硝子想。

  畢竟這一屆都是怪物,她不插手也無——

  「硝子。」

  思緒被熟悉的嗓音強制打斷,家入硝子抬起眼時,月見裡郁紗已經湊了過來。

  看上去溫溫柔柔的,眼神裡卻勾了點計謀成功的意味。

  家入硝子下意識地看向她,忍不住用平淡的腔調又問了句「怎麼」。

  「戒煙怎麼樣。」

  當著兩個後輩的面,月見裡郁紗循循善誘。

  「會傷身體哦。」

  她保持著這個不近不遠的距離,半晌被家入硝子勾著唇角推遠。

  「抱歉,這是我的愛好。」家入硝子拒絕,「況且還可以用反轉術……」

  「那不就行了?」

  家入硝子微愣,聽見月見裡郁紗無辜的嗓音。

  她拖腔帶調。

  「你可是唯一可以對外輸出反轉術式的人,悟和傑都很聽你話吧,你有什麼意見說出來又不會怎樣。」

  作為並肩戰鬥的同伴,家入硝子哪裡不知道她是故意的。

  她盯著郁紗的臉看了一會,心髒在長久的靜謐中跳動。

  「該誇你敏銳嗎。」家入硝子問,「你想了這個計劃多久。」

  郁紗:「也不是很久?」

  「那就是很久的意思。」

  「這已經算是曲解我的話的程度了吧?」

  家入硝子失笑。她指間夾著的一抹火光散去,沒再和對方在這方面爭辯太久。

  「反轉術式也不是什麼都治得好的。」

  家入硝子起身,她背著光,說出這句話時看了眼天空。

  「郁紗,不要隨便受傷,是你的話應該做得到吧。」

  【攻略任務:(友情線)家入硝子好感度+1】

  【當前攻略進度:71%】

  投向雲層的視線最後又落到了她的身上,月見裡郁紗聽見系統的播報,微愣過後很快又露出和往常一般從容的笑臉。

  「好啊。」

  郁紗回答。

  「那我就稍微點努力好了。」

  -

  對家入硝子的承諾也不算是撒謊。月見裡郁紗的系統已經在金錢的誘惑中徹底屈服,就算她不把屬性加到滿值,保護機制也會自動在受到襲擊時自動啟動——

  換句話說,其實只要月見裡郁紗不想退出游戲,她就可以在這個世界獲得永生。

  但那樣實在很沒意思。

  游戲是游戲,在游戲裡傾注太多感情除了會產生不切實際的想法外又沒有多少利益可言。

  月見裡郁紗自始至終都保持著清醒的頭腦,甚至收到孔時雨發來的資料後還產生了快點回那個家一趟的打算。

  む郁紗め:只有這些了?

  む孔時雨め:其他的還在收集

  む孔時雨め:您上次說的咒靈要打成半死再送過來給您嗎

  む郁紗め:放到之前說的指定地點就行,尾款會按時彙到您的卡裡

  面板上伏黑甚爾的好感度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月見裡郁紗耐心地等了幾秒,看到屏幕上身為介紹人的孔時雨回了句む收到め。

  獵殺詛咒對伏黑甚爾來說是件很容易的事,報過來的價格也比讓他跟蹤誰誰誰便宜許多。

  月見裡郁紗算了下自己升級需要的經驗值,又對比了下系統一開始報的價格,忽然發現了條快速通關的捷徑。

  當然,伏黑甚爾的立繪也挺好看

  的。

  月見裡郁紗不知道光靠金錢關系能讓對方對自己的好感上漲多少,倒是看到了對方對自己印像的變更。

  【攻略任務:伏黑甚爾(進度35%)】

  【攻略角色印像已變更:「有用的金主」,距離下一變更條件所需經驗值:5%】

  誰說錢買不到感情的。這不就買到了?

  月見裡郁紗想著,翻開宿舍桌子上的歷史書。

  高專的基礎課程和她在現實裡學過的也沒太大區別,盤星教出現的奈良時代是710年,倘若一定說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那大概就是書上標注了當時御三家的基本情況。

  五條,禪院,加茂。

  民間鬼神盛行,咒術師也被一度推到了台面上。那是徹徹底底的屬於咒術的時代,其中曾發生過咒術師彙聚,向一位人類詛咒師發出挑戰的事件。

  書上的記錄到這裡就戛然而止,不過月見裡郁紗記得上次上課的時候,五條悟曾經無所謂地和她說了句「那就是宿儺啦」。

  死後被分成了二十根手指,作為特級咒物封印在各個地方。

  難以理解。

  月見裡郁紗盯著書上的圖片思索。

  詛咒師要做到永生也不是什麼難事,既然是那個時代所有的咒術師聚集在一起都無法打敗的存在,那二十根手指又是誰分的。

  話說回來,人類應該有二十根手指嗎。

  既然器官都能double一下,那哥哥大概會很喜歡。

  月見裡郁紗神色微妙,想像了一下童磨把手指吞掉的畫面。

  ……過於反社會了。

  不過哥哥挑食,一般也不會做那種事。

  【loading……77%……】

  【尊敬的玩家,您的「萬世極樂教」正在火熱招募中!請通過提高聲望值努力招募伙伴吧!】

  之前被屏蔽的面板又跳了出來,月見裡郁紗凝視著上面穿著袈裟的像素小人,死也不打算承認那是自己的Q版。

  【當前聲望值:300

  可招募伙伴:無名氏A(所需聲望100)

  可招募伙伴:無名氏B(所需聲望100)

  可招募伙伴:千手柱間(所需聲望100,000,000)

  可招募伙伴:白蘭傑索(所需聲望100,000,000)

  可招募伙伴:童磨(所需聲望100,000,000)】

  【溫馨提示:本系統秉持維護世界穩定原則,並不會真的將其他周目npc投放入本世界】

  【點擊展開聲望任務】

  掃大街也能獲得100聲望值。

  月見裡郁紗瀏覽了下任務列表,拒絕干這種好事。

  還不如隨便招兩個最便宜的然後她自己去把那什麼盤星教炸……

  「郁紗?」

  熟悉的嗓音從屏幕上傳來。

  月見裡郁紗的眼睫輕顫,對上那雙有著琉璃光彩的眼睛。

  童磨坐在冰制的佛像掌心,手中還是那把特制的扇子。他的身體潰爛,渾身是血,好像是剛經歷了一場慘絕人寰的戰鬥。

  而就是在這樣寂靜的對視中,身為上弦之二的童磨露出了迷茫的神情。他像是不能理解為什麼自己死去的妹妹憑空地出現在了一塊屏幕裡,先是歪了下腦袋,末了才興奮地去喊自己的同伴。

  但他的身後一無所有。

  不管是猗窩座還是墮姬都沒有做出回應。

  日輪刀就這麼從後方捅穿了童磨的脖頸,他垂下眼,看著從自己身上流下的粘稠血液,像是記起了很久以前郁紗死去的那個夜晚。

  原來如此。

  在郁紗的注視中,童磨恍然大悟。

  是因為他也死了才能見到郁紗的,在他吃了郁紗的那個同伴毒發以後,郁紗珍惜的後輩親手砍下了他的腦袋。

  【攻略任務:童磨(進度93%)】

  難以言喻的愉悅感從童磨的胸腔中彌漫開來,他的血液染紅了純潔的冰制佛像,就這麼透過屏幕與自己的妹妹對視。

  神子的唇角彎起,就連濃濃的兩道眉毛也泛起了溫柔的漣漪。

  「沒能把你喜歡的人殺了陪你。」

  玻璃珠般的眼眸中流光溢彩,童磨的唇瓣一張一合,提起富岡義勇時支著下巴笑了下。

  「會寂寞嗎,小郁紗?」


第14章  磨磨頭:我那滿口謊言的……

  郁紗最終還是招攬了童磨。

  掃大街是不可能掃大街的,她氪金買了個專門刷聲望任務的工具,一個晚上就把聲望值刷到了100,000,000。

  「我餓了。」

  屏幕上的像素小人坐在破破爛爛的教會中央,盯著蓮花座下的三個信徒發呆。

  「餓了也不可以把我的員工吃掉。」

  月見裡郁紗無情,抬手戳了戳屏幕上的小人。

  「你又不是鬼了,哥哥,麻煩努力工作。」

  【您投喂了員工「童磨」美味蟹黃堡x1】

  【您的員工「童磨」盯著美味蟹黃堡發呆】

  【您的員工「童磨」緩慢咀嚼,意外地發現美味蟹黃堡只比小孩難吃一點】

  【您的員工「童磨」無聊地造了兩個小冰人,意外吸引了門口路過的盤星教信徒】

  【當前信徒數:5/100(可通過添置家具提升上限)】

  上弦之二的童磨自帶引人注目的buff,尚為人類之時就被一眾狂熱的信徒捧為神子。

  月見裡郁紗至今為止也沒發現他神在哪裡,倒是盯著屏幕上的數字一個一個地跳動。

  「好麻煩。」

  像素小人童磨抱怨,他看著腳下匍匐在地的信徒們為難地歪了下腦袋。

  「結果到了極樂世界也只能干這種事,早知道就不亂吃東西了。」

  「……都說了不是極樂世界。」

  「可不是能看到郁紗麼。」面對郁紗的否認,童磨無辜地答道,「挑食又弱小,我和猗窩座說我有妹妹的時候,他還冷哼著不相信。」

  月見裡郁紗沉默片刻,思考著要不然再氪點錢把白蘭也投放進去。

  但白蘭傑索是個危險分子。

  按他那完全可以去競選諾貝爾的發明技術,月見裡郁紗總有種不妙的預感。

  至於千手柱間……

  一想到對方主動把尾獸分給其他村子還一分錢不收的光輝歷史,月見裡郁紗就仿佛看到了自己邪/教破產的未來。

  多冒昧啊。

  她的三個哥哥裡,最安全又有用的竟然是童磨。

  「要我給他們念故事嗎?」

  在郁紗痛心疾首的時候,像素小人發出提問。

  「還是說要做和以前一樣的事?這裡的名字叫什麼?」

  月見裡郁紗在屏幕上滑了滑,把正准備溜出門的像素小人童磨提到蓮花座上。

  「萬世極樂。」少女的語音平淡,回答得言簡意賅,「引領人們通往幸福之路。」

  「……」

  【您的員工「童磨」陷入沉思】

  【您的員工「童磨」恍然大悟】

  【您的員工「童磨」有了反對墮姬言論的理由,工作積極性+9】

  「好好工作的話郁紗會來看我嗎?」童磨問。

  「當然了。」

  月見裡郁紗眉眼彎彎。

  「畢竟我最喜歡哥哥了嘛。」

  又撒謊了呢。

  像素小人童磨發出心聲。

  不過撒謊也沒關系,郁紗似乎玩得很開心,作為宇宙第一的好哥哥,他可以勉為其難地陪郁紗玩一下。

  【您的員工「童磨」工作積極性+91】

  【您的信徒數量+95,請及時進行擴充】

  在系統的提示音裡,像素小人童磨悠閑地站起身。

  他笑著,對滿口謊言的可愛妹妹做出回應。

  「我也是。最喜歡郁紗了。」

  甜言蜜語,好感度一動不動。

  和童磨的攻略線大概就是比誰心眼更多。

  -

  五條悟發現郁紗最近有些不對勁。

  不光是郁紗不對勁,硝子和傑也不對勁。

  說是要為後輩做榜樣,不僅上課不睡覺了,甚至還會貼心地給講台上的老師鼓掌。

  「說吧。」

  下課鈴一響,五條悟就用咒力關上了教室的大門。

  「你們都進行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交易。」

  郁紗:「免除一個星期的值日。」

  硝子:「自願選擇體育課。」

  夏油傑:「把不准嘲笑我的劉海列進校規。」

  夏油傑的話音落下,五條悟就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

  情,他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的同伴們被夜蛾正道收買的原因,家入硝子和月見裡郁紗對視一眼,倒是盡職盡責地研究起了夏油傑的造型。

  郁紗:「把頭發放下來會不會好點?」

  硝子:「那樣打架不是不方便嗎。」

  郁紗:「那就剪短一點?悟就沒有這種煩惱。」

  家入硝子的剪刀被夏油傑的咒靈一口吞進了肚子,身為准特級的夏油傑面無表情:「你們對我的發型到底有什麼意見。」

  「我沒有意見。」月見裡郁紗無辜,「是上次被你救下的小朋友說的,她還特地讓我問問你有沒有女朋友。」

  「上次那個?啊——是帶七海海他們一起做的委托吧。」五條悟隱約記得在他們的委托人之一從樓上摔下去前接住對方的事,努力回憶了下那孩子的表情。

  「那家伙不是才五歲嗎。」五條悟面色古怪,轉過頭去看夏油傑一眼,「你的愛好什麼時候變了。」

  夏油傑已經懶得生氣了,他指揮詛咒去咬五條悟的腦袋,心平氣和地將家入硝子的剪刀放進自己的抽屜:「不要誣賴我,我沒有那種奇怪的癖好。」

  「小孩子有憧憬的對像是很自然的事吧。」家入硝子說,「還有,你怎麼知道他有什麼愛好?」

  無下限術式發動,五條悟站在原地,看到好友的咒靈躲也不躲。

  「以前碰到九十九的時候她問過。」單手捏住詛咒的腦袋,五條悟漫不經心地揚手扔回去,「傑說他喜歡心眼壞的。」

  月見裡郁紗一下子更疑惑了。

  她回憶了下夏油傑好感度上漲的場合,沒想明白自己做了什麼特別的事。

  「隨便亂說的而已。」夏油傑說著看了眼手機上的任務通知,「畢竟要麻煩她幫忙帶點東西。」

  「你才不是亂說。」五條悟眉梢一揚,「明明你之前看雜志的時候也——」

  五條悟的半張臉被手卡住,夏油傑面帶微笑,拖著掙扎的摯友往外走。

  教室的門被砰的一聲帶上,從夜蛾正道的怒吼聲聽來,不難想像出外面發生了什麼。

  一分三十九秒。

  月見裡郁紗遺憾,從錢包裡抽出一張紙幣遞給家入硝子。

  「我以為他們這次至少能保持和平五分鐘。」

  家入硝子接過紙幣,一點也不關心外面兩個人的死活:「你去年投了誰?」

  「我?」

  「去年的情人節評選夏油比五條更受歡迎吧。」家入硝子說,「我記得那時候才開學不久。」

  那就是她存檔之前的事了。

  月見裡郁紗哪裡還記得這種環節,掙扎無果後回了句「不知道」。

  「忘記了。」她說,「可能是悟?他們真的會在意這種事嗎。」

  月見裡郁紗說著起身,將課本放回了書包的隔層裡。

  家入硝子瞥見她包裡睡衣的一角。

  「你今天要回家?」

  「回去拿點東西。」月見裡郁紗聳肩,「順便約會。」

  家入硝子挑眉,看了眼郁紗手機上的立繪。

  「畫出來的?」

  「暫時沒有照片。」月見裡郁紗說到這裡,忍不住用了惋惜的口吻,「好不容易才約出來,幫我保密吧。」

  唇齒間彌漫著糖果的味道,戒煙的第一天,家入硝子朝自己的同伴比了個ok的手勢。

  還內鬥呢。

  雖然郁紗說的約會有99.99%的可能不是真的約會——

  也對。

  家入硝子聽著窗外同期的聲音,面無表情地想了想。

  就算只是畫像,但純情高中生哪裡有成熟男人有意思。


第15章  彩雲豬豬:這不公平……

  伏黑甚爾本沒打算親自來送貨,畢竟他買的彩票今晚開獎,這種簡單的事孔時雨自己就能做。

  但既然他的冤種金主指名道姓地提到了他,伏黑甚爾倒是對對方怎麼知道的自己名字有點興趣。

  然而半死不活的詛咒在觸碰到月見裡郁紗的一瞬間就消失了——那不是什麼咒術,連帶殘穢也消失得一干二淨,倘若硬要伏黑甚爾形容,大概就像是被什麼黑洞突然吸收了一樣。

  「五條悟的未婚妻特地把我叫過來就是為了做這個?」

  東京的高級餐廳裡,伏黑甚爾瞥了眼遠處恭敬地拿著毛巾的侍者,不緊不慢地收回目光。

  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變化,虹膜中倒映出對面郁紗的身影。

  不像是刻意打扮過的樣子,甚至連高專的制服都沒有換下,月見裡郁紗的眉眼精致,不說話的時候冷淡得像輪凍結的秋月。

  「我有名字的。」聽到伏黑甚爾的話,月見裡郁紗放下刀叉。

  她就著這樣的姿態與伏黑甚爾對視,平靜地闡述了自己的觀點:「請叫我郁紗。」

  伏黑甚爾眯了下眼。

  「你是故意聯系的孔時雨。」

  「的確是那樣沒錯。」

  既然這樣,那對方知道自己名字這點也說得通了。

  伏黑甚爾輕嗤,姑且問了句「為什麼」。

  原因無非就是那幾個。

  月見裡這個稱呼讓他聯想到了很久以前被自己拋棄的某個姓氏,伏黑甚爾對惹上麻煩沒有興趣,假設對方是想通過自己打探有關禪院的情報——

  「約會。」

  月見裡郁紗說。

  酒店二十層的單人包廂裡,餐桌旁的落地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整個東京的夜景。

  「我想和您約會,這您難道看不出來嗎。」

  伏黑甚爾罕見地沉默幾秒。

  他看了眼面前擺盤精致的西餐,沒有否認月見裡郁紗的話。

  當小白臉的事情伏黑甚爾也不是沒有做過,可綠幾百年出一個的六眼伏黑甚爾倒還真是第一次做。

  他挑了挑眉,變相拒絕:「我很貴的。」

  月見裡郁紗神色不變,將簽了名的空白支票推到他面前:「自己填數字吧。」

  要是她所有的攻略對像都像伏黑甚爾一樣喜歡錢就好了。

  月見裡郁紗聽見【伏黑甚爾好感度+1】的提示,忍不住在心裡感慨幾句。

  可即使是這樣,伏黑甚爾也沒立刻將支票收進口袋。

  他提起了興致,仔細打量著對面少女的神情:「只是吃飯?」

  「當然不是。」月見裡郁紗莞爾。

  她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稍稍一抬臉,遠處東京塔的燈光就在她的臉上分割出明暗。

  「請多喜歡我一點。」

  「我的目的是這個。」

  直白的,刻意放慢的言語。

  這在伏黑甚爾眼裡完全就是拙劣過頭的謊言。

  他盯著月見裡郁紗看了一會,仿佛看到了自己之前欺騙別的女人時的影子。

  但傳聞中的天與暴君最後還是漫不經心地將桌上的支票收進了口袋,任由侍者將酒杯裡的紅酒盛滿。

  「喝醉了要送你回去嗎?」月見裡郁紗支著下巴,表情無辜,言語裡卻有點要弄到對方住址的意思。

  伏黑甚爾抬眼。

  「你不是早就調查過我了嗎,大小姐。」他懶洋洋地回答,手肘搭在身後的椅背,「這種東西對我來說就像喝水一樣簡單。」

  那就是今天的好感只能刷到這裡的意思。

  天與咒縛真神奇。

  月見裡郁紗得出結論,並未感到氣餒。

  伏黑甚爾注視著她,聽見她發出聲含糊不清的鼻音。

  「甚爾君。」

  少女抿了口酒,眼瞼下方帶著顆小小的淚痣。

  「你還真難哄。」

  -

  【攻略任務:伏黑甚爾(進度36%)】

  【當前經驗值:9,260,100/100,000,000】

  面板上的數字緩慢跳動,月見裡郁紗回到那棟古老的日式建築前,時針剛好指向六點。

  「大,大小姐。」穿著和服的侍從在走廊撞見月見裡郁紗時一愣,她似乎是沒想到對方會出現在這裡,幾乎脫口而出了句「您怎麼來了」。

  「大逆不道!簡直是大逆不道!」

  庭院的盡頭傳來憤怒的吼叫,月見裡郁紗打開門時,幾位保守派的長老正聚集在一起指責她最近的失職。

  「上次直接動手的事就算了!她現在竟然敢找人私下調查我們的行蹤!」

  「還不是你要輕舉妄動!我都說了至少等你孫子覺醒了術式再談更換繼承人的事,你偏偏要捅到她前面。」

  「哼,說到底月見裡家繼承術式的又不止她一個,有什麼可得

  意的。再說了,我記得當初挑選她到五條家的是你吧?說什麼年紀小好掌控,結果現在三番四次地阻撓讓五條家推選我們加入高層的決策。」

  上了年紀的術師們喋喋不休,月見裡郁紗站在障子門前,瞥了眼一旁恭敬地低頭行禮的侍從,猜測對方也不是第一次這樣議論自己了。

  「那現在怎麼辦。」

  交談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

  「那孩子的警惕性很強,這次直接把證據交到了加茂那裡。雖說死的只是幾個分家的小子,但就算咬死不知道那幾個小子是加茂出來的,我們這邊也占不到理。」

  「什麼怎麼辦,誰讓你喝多了亂惹事。」

  為首的長老冷哼,提到這件事滿臉晦氣。

  「別管她,她也姓月見裡,難不成還能真把這裡毀……誰在外面!」

  敏銳地捕捉到一絲咒力的氣息,月見裡郁紗側過臉,避開貼著臉頰而過的咒具。

  「怎麼不說了。」

  少女的身影徹底暴露在眾人的視野中,月見裡郁紗挑眉,不緊不慢地將手機放回口袋。

  「我還以為這次能錄得更長一點的。」

  本就緊張的氛圍在無聲的對峙中顯得愈發冰冷,月見裡郁紗一抬手,其中幾位曾經被綁在樹上暴曬的幾位就立即做出了戰鬥的姿態。

  「你回來做什麼。」其中離她最近的一位發出質問,「把這裡搞得一團亂還不夠嗎。」

  「這話聽起來還真是令人傷心。」

  月見裡郁紗走進房間。

  「我以為我們多少還有點親情可言呢。」

  血緣關系淡得不知道遠到了哪裡,由於很小就被送去了五條悟的身邊,實際上除了吵架外就沒見過幾次。

  月見裡郁紗罵人不吐髒字,輕描淡寫地就氣高了別人的血壓。

  她從這些跪坐著的人身邊走過,最後在眾人的凝視中毫不猶豫地在主位坐下。

  「封口費。」

  邪惡的資本家就這樣眨眨眼,頂著一張純良的臉說道。

  「除了殺害加茂分家的幾個孩子以外,不是還做了其他過分的事嗎。」

  「豢養外室,走私藥品,揚言能將普通人變成咒術師,因此騙了不少錢吧。那些財閥可不是什麼善良的人,只要我隨口說兩句,不就知道那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事了嗎。」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根本不知道對方哪來的時間調查這麼多東西,幾位長老對視一眼,再次產生殺人滅口的念頭。

  明的失敗了,陰的也可以。

  當務之急是先把這孩子穩住。

  「你要多少?一億?」

  月見裡郁紗思考:「本來想說五千萬的——不過既然你都這麼慷慨了,我不接受豈不是不好意思。」

  「那就明……」

  「明天就是兩億了。」

  幾位長老的表情精彩得不行,衡量之後咬牙切齒地把填好的支票推了過去。

  月見裡郁紗垂眼,確認了幾秒真假,很快喪失了興趣。

  她露出微笑,剛從房間裡走出兩步,憤怒的長者們就不約而同地收到了來自下屬的短信。

  內容別無二致,全是合作的財閥知道真相即將報復的消息。

  「月見裡郁紗!」

  比剛才還要憤怒的咆哮聲穿過庭院,月見裡郁紗看了眼身邊被咒術打穿的柱子,無所謂地聳了下肩。

  「我只答應了自己不說,又沒答應不讓別人說。話說回來,你們的合作伙伴可比你們大方多了。」

  事到如今,「月見裡郁紗」的名字已經徹底成了保守派的眼中釘。

  他們身上的咒力暴動,這次動了真格。

  月見裡郁紗動都懶得動,她打開了系統的自動防御機制,知道就算是隕石掉下來也能彈回去。

  可在那之前,有人的動作比她更快。

  禪院直哉的手上是好幾年前郁紗送他的禮物,那東西被砸得稀巴爛,本來是用來扔回給她說才不會相信她上次說的假話的證明。

  他其實很早就來了,站在房頂上,收斂了咒力,看她不自量力地挑釁別人,末了還不忘冷哼幾句真是越長越笨。

  就算是一級術師,在特級咒具的攻擊下也討不到什麼好處。

  禪院直哉想看到她傷痕累累的樣子,想要證明她離開自己就是不行這點,是以前兩次都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但這次要是真的被打中可是會死的。

  禪院直哉咬牙切齒,完全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

  明明她不是他見過最好看的女人,脾氣也差得可以,還膽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對他說出拙劣的謊言——

  「你不知道躲的嗎!」

  積壓的情緒越漲越多,禪院直哉也越走越快。

  他用咒術擋下攻擊,握住月見裡郁紗的手腕的力道收緊,最後爆發出來。

  「喂,郁紗,說話!」

  破碎的陶瓷娃娃重新割開了禪院直哉掌心的傷口,他的血液隨著指尖一點一滴地落在地板,身上彌漫開的咒力強橫又有攻擊性。

  「忍不了就忍不了嘛,你和我說一句難道會——」

  「直哉。」

  察覺到禪院直哉波動的情緒,月見裡郁紗打斷他的話。

  她的目光落在那個摔碎後被粘地歪歪扭扭的禮物,忍不住輕笑一聲。

  「你這不是完全認輸了嘛。」

  「……」

  【禪院直哉好感度+20】

  知道她是騙子,但又有什麼辦法。

  建立在隱秘愛意上的仇恨如藤蔓般纏繞著禪院直哉的自尊,令禪院直哉不得不承認他從一開始就喜歡對方的事實。

  是他先發現郁紗的。

  是他先喜歡郁紗的。

  【「我才不管她穿什麼。」】

  【「那直哉少爺您逛什麼呢?這已經是第十七家店了。」】

  【「……閉嘴,沒讓你說話。」】

  禪院直哉嘴硬得不行,小時候總是施舍般把布料精美的和服扔給對方,實際上每一件都是親手精挑細選的存在。

  他的那些充滿惡意的話語刺痛不了郁紗,久而久之,禪院直哉總是會想像郁紗穿上那些華麗的衣服對他笑的樣子。

  禪院家的小少爺那時有著比天還高的自信,他認為自己能把她養得很好,不會讓郁紗和自己的母親一樣天天掉眼淚,也不會再故意欺負她惹她生氣。

  禪院直哉抿唇,輕輕松了松拽住郁紗手腕的手。

  這不公平。

  禪院直哉想。

  他明明比五條悟還早,就想要娶她為妻。


第16章  彩雲豬豬:跟我走吧……

  自從上次和月見裡郁紗分別後,禪院直哉依舊會收到很多有關她的消息。比如哪天去接了一年級的後輩入學,哪天出任務劃開了裙擺。禪院家的下人很有眼色,就算是被五條悟發現了也決口不提他的名字——而這其中最令人感到諷刺的是,禪院直哉其實從一開始就沒下過讓他們盯著月見裡郁紗的命令。

  這被他們當成了討好禪院直哉的砝碼,禪院直哉不以為意,直到今天才壓不住脾氣。

  五條悟那家伙是腦子有問題嗎,竟然在這種時候放她自己回家。

  區區幾個長老,讓他們閉上嘴巴不就得了。

  禪院直哉冷哼,始終保持著高高在上的姿態,剛想動用咒力,就被郁紗說了句「不行」。

  「你不是要當家主嗎。」月見裡郁紗說,「要當家主的人,被其他候選人抓住把柄總不好吧。」

  「除了我還有誰能當家主。」聽到這話,禪院直哉眯了眯眼,「我那叔父本來就不起眼,兩個女兒更是弱到成了污點。」

  「甚一呢?」

  「……臉太醜了。」禪院直哉沉默片刻,沒好氣地說出答案,「看著就礙事。」

  「原來如此。」月見裡郁紗假裝贊同地點了點頭,「你們家評判誰當家主的標准是誰更好看。」

  「……月見裡郁紗!」禪院直哉咬牙,從牙縫裡擠出她的名字,「你又在嘲笑我了是不是?」

  「是誇獎啊。」

  徹底無視了遠處的長老,月見裡郁紗懶洋洋道。

  她酒紅色的眼裡盛著月光,倒映出禪院直哉的神情。

  「你長大後比小時候可愛得多。」

  禪院直哉皺眉:「你不要總是用這個詞形容我。」

  「那就咒術也很厲害。」

  禪院直哉

  很受用這句。

  可郁紗的視線從他的身上移開了。她側過臉,眼睛偏向上抬著,甚至不用吟唱就將攻擊彈了回去。

  沒把最後一點價值榨干以前,隨便殺死實在有些可惜。

  禪院直哉知道月見裡郁紗的意思,目光卻落在了她被自己抓住的手上:「這也是你的術式?」

  「算是吧。」月見裡郁紗敷衍,沒把系統出賣出來,「怎麼了,又要說你有更好的讓我發光發熱的方法這種話了嗎。」

  禪院直哉出乎意料地沒有立刻反駁。

  他感受到了五條悟故意留在她身上的殘穢,被挑釁的每一秒都被牽動著神經。

  「加茂不會有意見的。」他忽然說,碧色的眼底有什麼一閃而過,「死的不過是幾個沒有咒力的分家小鬼,你把他們交出去就不會找你麻煩。」

  月見裡郁紗本來就打算這麼做。

  她挑眉,對禪院直哉的說辭感到驚訝:「我還以為你會說普通人而已,死了也無所謂。」

  禪院直哉是挺無所謂。

  說到底,那種沒有咒力的廢物生在禪院家根本就沒有活著的價值。就像真希,既不懂規矩又下人面子,禪院直哉不止一次想過索性讓她背後被捅一刀趁早死了算了。

  可時至今日,禪院直哉每產生一次這種想法,腦子裡就會自動出現郁紗憑什麼不一樣的念頭。

  或許一開始禪院直哉還能用她的術式寶貴,可以為自己誕下合格的繼承人這點說服自己——可後來禪院直哉又覺得厭煩,他不想讓孩子那種不確定的東西分走郁紗的注意,也無法確認那東西生下來會不會繼承郁紗的一切。

  如果是個沒有咒力的廢物,那郁紗的地位就會像現在的禪院扇一樣難堪。

  禪院直哉絕對會把那東西掐死在襁褓裡。

  所以這不是答案。

  禪院直哉很清楚,一味的發脾氣有什麼用,他和家裡的那群側室不一樣,又不是只會哭哭啼啼的蠢貨。

  「我已經不是以前的小屁孩了。」

  眼看月見裡郁紗悠閑自在地切下一位長老的手臂,指揮下人將人押去加茂家,禪院直哉最後還是將本打算還回去的禮物攏進了袖子。

  他靠在一旁的柱子,臉上濺了血,幾縷金色的發絲散在額前,有些遮住眼睛。

  【禪院直哉好感度+17】

  【當前進度值:71%(已恢復)】

  月見裡郁紗聽見提示,回過頭來看他時,禪院直哉已經把一位偷襲的術師砍成了兩截。

  「這裡是要重建還是毀掉都隨你,他們本來就不該在你面前抬起頭來。」

  這棟充斥著血腥氣息的日式大宅裡,穿著便裝的下人跪了一地。

  禪院直哉的眼底漆黑,終於把十幾年前因為自尊咽下去的話說了出口。

  「郁紗。」他說,「跟我走吧。」

  「能操縱詛咒來監視你的同伴,又能比我好到哪裡去。」

  -

  其實也不是監視。

  夏油傑的咒靈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完完全全是個意外。

  在「領養」了崇拜自己的後輩後,帶著灰原雄熟悉任務的工作就落到了夏油傑的身上。普普通通的一個二級委托,按理說很快就能完成。

  可惜他們的委托人偏偏不信邪地要親自到祓除咒靈的現場參觀,幫不上忙不說,還被詛咒叼著跑。夏油傑沒辦法,只好拎著學弟追了一路。

  然後他們就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

  郁紗的咒力實在太過明顯,還是一副在和別人打架的狀態,夏油傑在此之前沒聽說過她家裡的事,礙於任務抽不出身,於是打算先隨便派個咒靈過來看看情況。

  還挺難得的。

  夏油傑能感受到自己詛咒那裡的動靜,參觀了整場禪院家的繼承人和詛咒吵起來的戲碼。

  「你抱著它做什麼?」

  「它挺乖的,又沒有攻擊性。」

  「你要喜歡這種東西去養只小狗不就好了。」

  「學校不讓養動物——還是說你也要抱?」

  禪院直哉愣了下。

  他起初以為郁紗說的是要抱自己,原本松開的眉頭輕皺,剛紆尊降貴地伸出手,圓滾滾的咒靈就被郁紗塞到了他手裡。

  禪院直哉:「……」

  小少爺面無表情,冷酷地把這惡心的東西丟到一邊。

  「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應該只想著我才對。」

  「你這話說得我跟什麼欺騙感情的壞女人似的。」

  禪院直哉停下腳步,他下意識地看向她,平靜地回了句「你不是嗎。」

  月見裡郁紗應聲回眸,輕笑著的回答卻是風馬牛不相及:「腦子也比以前聰明了啊。」

  到底是正統教育培養出來的,禪院直哉從小到大接觸的都是禪院家最優秀的老師,吃穿用度也沒比五條悟差多少。

  出生在這種家族的孩子的壓力很大,尤其是五條悟一降世詛咒就不約而同地找地方藏起來的局面出現以後,禪院直哉身上的重擔就更沉重了些。

  沒有人真心地愛著他。

  禪院直哉討厭一切違逆自己的存在,於是第一眼就選中了那時被月見裡的大人牽著手,嬌弱得他一只手就能掐死的郁紗。

  都是五條悟的錯。

  郁紗以前不是這樣的,去到五條家後就被教壞了。

  「畢業還有三年。」禪院直哉轉移話題道,「你打算在那以前就一直住在宿舍?」

  「宿舍有什麼不好的。」郁紗回答,任由夏油傑的咒靈落在自己的肩膀上,「多珍惜下集體生活的時光,以後說不定會懷念呢。」

  她說到這裡,側過臉去:「話說回來,開學一個多星期了,你不會還沒在京都那邊交到朋友吧。」

  禪院直哉:「……」

  那些人什麼身份,他還得主動去交朋友?

  禪院直哉覺得月見裡郁紗說的話簡直難以理喻,剛想反駁,就看見對方若有所思地捏住下巴。

  「實在不行轉到東京這邊來也可以?我覺得今年的兩個新生還蠻有意思的。」

  方便她刷分不說,運氣好的話還能打聽一點有關伏黑甚爾的情報。

  月見裡郁紗只知道對方以前名叫禪院甚爾,對禪院家內部發生過什麼一概不知。

  沒有情報,就難以制定攻略計劃。

  :=

  難以制定攻略計劃,就意味著她得一直投錢。

  難得碰到一個用錢就能刷這麼多好感的角色,她多少也得打一個he出來吧?

  禪院直哉哪裡知道月見裡郁紗的主意,他盯著她看了很久,也沒弄明白她唇角的笑意是為了什麼。

  焦躁的情緒隨著胸腔彌漫,禪院直哉冷冷地收回視線,半晌說了句「我拒絕」。

  要他長時間離開禪院家所在的京都是不可能的事,禪院直哉是想要得到郁紗沒錯,但家主的頭銜在他心裡顯然比前者更加重要。

  月見裡郁紗早有預料,不費力氣地將拒絕剛才那句「跟我走吧」的罪名推了回去,頓了幾秒才故作遺憾地張開唇瓣。

  「也沒那麼喜歡我嘛。」

  月光如水般傾瀉而下,月見裡郁紗等了很久,才預料之中地等到禪院直哉沒好氣地一聲冷哼。

  兩個人的影子交織在一起,他像拂開落葉般地將郁紗肩上的詛咒拂下,不動聲色地把對方往自己這邊攬了點。

  【禪院直哉好感度+1】

  「哼。」禪院直哉說,「你知道就好。」


第17章  5t5:還不如住我家……

  夏油傑的咒靈操術和冥冥的黑鳥操術不同,他無法和操縱的詛咒共享視野,就算隱約猜到發生了什麼,也沒有往外說的打算。

  而到了星期六,夜蛾正道提出已經買好了機票,說是真的打算帶他們去北海道旅游。

  家入硝子系好安全帶:「啊,聞見了,陰謀的氣息。」

  除了三年級和四年級以外全員到場,五條悟的腿長得伸到過道,褲腳跟著上滑一截。

  「反正肯定也是別人贊助的活動,多報銷一點不行嗎。」

  夜蛾正道翻了頁雜志,面對五條悟的抱怨頭也不抬,心平氣和地回了句「現在的經濟也不景氣」。

  兩個發育過好的dk在特價的位置上施展不開,五條悟抬腿一跨,這次直接把右腳架到了摯友的腿上。

  雖說私人空間被壓縮,但夏油傑倒也不怎麼生氣,他側過臉和同伴對視,問題問得一針見血。

  「你的行李呢。」

  「……沒帶。」

  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夏油傑操縱咒靈在飛機外放哨,繼

  續做著航空雜志上的數獨游戲:「回來的時候不准把新買的衣服塞我箱子。」

  「誒~為什麼。」

  「上次都跟你說了是最後一次。」

  「哪有上次。」

  「你問問硝子。」

  「那種事隨便啦。」

  五條悟把睡覺用的眼罩摘下,他的六眼短暫地暴露在眾人視野中,話也說得漫不經心。

  「只待兩天,穿浴袍不就好了。」

  「出任務呢。」

  「讓七海海去。」

  「你知道七海同學前天體檢測出來的血壓是一百八吧。」

  「那和我有什麼關系,我可是兢兢業業地在教他咒術誒。」

  「包括趁他昏迷的時候往他臉上畫烏龜嗎。」

  「你這麼說的話郁紗也有份。」

  「我只是沒有制止而已,不要把我扯進來。」

  相比五條悟和夏油傑兩個人,月見裡郁紗的座位倒是剛剛好。她甚至用錢和系統兌換了個有按摩功能的護頸,悠閑自在地看著電腦上的哆啦A夢。

  「你什麼時候帶了這種東西?」

  越來越覺得幼馴染像某種意義上的哆啦A夢,五條悟打出個問號。

  「要不然用你的術式把這裡改造成商務艙吧,順便弄個豪華甜點當午餐。」

  月見裡郁紗一頓,抬起眼時發現包括一年級的後輩在內,所有人都盯著自己。

  「那和自欺欺人有什麼區別。」

  「有用不就行了?」

  「夜蛾老師說要有艱苦奮鬥的精神。」

  「郁紗。」

  「怎麼?」

  「你偷偷給自己升艙了吧。」

  「……」

  等大家睡著後再溜走的計劃失敗,買票的時候商務艙只剩下了一個位置,月見裡郁紗幽幽地側過臉,雖然沒說話,但已經把「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嗎」幾個字寫在了臉上。

  昨天剛打完架,月見裡郁紗的咒力籠罩整個機艙後所剩無幾。

  她本來沒有告訴五條悟的打算,但對方「嗯?」了聲,蒼藍色的眼中看出了些端倪。

  郁紗昨天晚上不在宿舍,電話也是十點左右才回的,五條悟問了家入硝子,硝子一邊解剖小白鼠一邊說可能是出去逛街。

  那麼真相只有一個——

  郁紗教乙骨弟弟咒術去了。

  前不久剛查到乙骨憂太其實是自己的遠房親戚,五條悟撇了撇嘴,自動把郁紗喜歡乙骨弟弟和郁紗喜歡自己愛屋及烏畫上等號。

  行吧。

  五條悟盯著面前幻覺制造出來的甜點思考。

  要是乙骨弟弟以後真的要當咒術師,他也可以勉為其難地教他一下。

  -

  結果所謂的落腳點其實是個破破爛爛的溫泉旅館。

  五條悟:「這怎麼住?」

  夜蛾正道:「把詛咒除完不就能住了。」

  「這是壓迫吧壓迫!我要舉——傑,你干什麼呢?」

  「查附近的酒店。」夏油傑回,「十公裡外有一家空著,要去嗎?」

  「那還不如住到我那。」

  「你家不是在東京?」

  「那是本家啦,每個地方都有分部,雖然我也沒去過。」

  「嗚嗚嗚五條前輩!」

  「灰原,不要因為這點就對他充滿尊敬之心。」

  「那就這麼定了。」

  五條悟十分自信地豎起大拇指。

  「衝啊七海海,限你一個小時把這裡的詛咒搞完,要是害怕就大喊大叫。」

  七海建人拿著咒具,事到如今已經能平靜地接受來自學長的迫害了。

  他率先走進旅館,面無表情地回了句「早知道就去上普通高中」。

  「別擔心。」

  在灰原雄出發以前,夏油傑溫和地握住他的肩膀。

  「為了防止上次評級錯誤的事情再次發生,我和悟會一直在這裡等著。」

  灰原雄大受感動,跟在七海建人背後興奮地揮手告別。

  「然後呢,真的任務是什麼?」確定兩個學弟進入帳後,五條悟向旁邊的夜蛾正道問道,「特地把我和傑叫過來,是和硝子之前說的臨時評定有關?」

  夜蛾正道「嗯」了聲:「札幌那邊的滑雪場一個月內出現了六起大規模失蹤事件,警方調查後把案子交到了監督那。」

  「既然評定是特級……」夏油傑垂眼,在手機上谷歌了滑雪場的資料,「最近一次是在四天前,按照規律,下一次出來大概是明天傍晚。」

  「那就明天再去嘛。」

  五條悟說。

  「兩個人的經費擴充到六個人,竟然拿我們賣人情。」

  夜蛾正道:「不是你們先讓我請客的?」

  「……」

  五條悟撇了撇嘴,無法反駁。

  他本來也不在意這種事,給家裡發了要帶同學回來的短信後收到回復。

  む郁紗小姐也在?め

  む為什麼要用這種我和郁紗會分開的語氣。め

  む沒有,抱歉。請放心,我們會在一小時後收拾好客房。め

  五條悟家的氛圍比禪院家好上不少,作為被寵著長大的神子,五條家的所有人對五條悟幾乎是有求必應。

  但走到哪被跟到哪的感覺實在是很煩,就算發脾氣說不要跟著我之類的話,還是會有一堆人自作聰明地在各種角落探頭探腦。

  「好無聊。」

  在帳外面坐了十分鐘,月見裡郁紗掏出咒具,想到自己的積分又坐不住了。

  「我要去綁架草莓棉花糖。」

  家入硝子嗤笑,看向旁邊的夏油傑:「說你呢,餓了嗎。」

  「你怎麼不說悟。」夏油傑雙手插兜,慢悠悠地回擊,「不過既然訂了房間,那裡面總有吃的吧,還有悟說的浴袍。」

  郁紗:「我去看看。」

  十分鐘後。

  郁紗:「我不看了。」

  在旅館的一樓逛了一圈,月見裡郁紗拿著房卡空手而歸。

  五條悟好奇地問她怎麼了,月見裡郁紗板著張臉,說自己受到了侮辱。

  「什麼浴袍,哪有那麼長的浴袍的。」

  委托人是委托的是五條悟和夏油傑,夜蛾正道找旅館時,順手轉發的也是五條悟和夏油傑的信息。

  家入硝子:「別生氣,日本女生平均也就一五八。」

  夏油傑:「郁紗呢?」

  五條悟:「去年一五九,今年一米六,她堅持自己還在生長期,可以長到一米七。」

  一米七是家入硝子的身高。

  四個人站在一起,中間就好像缺了一塊。

  郁紗:「……」

  郁紗:「再見了,曾經的同伴們。」

  幾個咒術師笑得崩潰,五條悟在月見裡郁紗真的跑路前抬手把她提了回來。

  「有什麼關系啦。」

  五條悟說。

  「你可是一級,又沒有人真的因為這個笑你。」


第18章  5t5/傑:比昨天更喜……

  用家入硝子的話說,就算只是個分家,五條悟這裡依舊可以大到可以拿去拍電視劇。

  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一開始還半信半疑,直到下了車,這才感受到了一點來自資本和金錢的小小震撼。

  「真的不會迷路嗎?」

  「不知道誒。」

  「說不定會有一不留神踩上去就會被抓起來的機關。」

  「?」

  「還有一堆人像電視上一樣說歡迎回家之類的。」

  「……??你們到底把這裡當成什麼了。」

  五條悟頭頂問號,簡單地跟在門邊等候的管家打了聲招呼後,慢悠悠跟上活力max的學弟腳步。

  「悟。」夏油傑側過臉,「那是你的弟弟嗎。」

  遠處的門柱後面多了幾顆小腦袋,五條悟的目光一挪過去,那幾個孩子就迅速地縮了起來。五條悟瞥見他們和服上繡著的家徽,收回目光時不鹹不淡地回了句「可能吧」。

  「看上去很怕你的樣子。」

  「是崇拜啦崇拜。」五條悟糾正,「我可是很受歡迎的。」

  穿著相同和服的人時不時停在兩側鞠躬,五條家的一切工作井然有序地進行,禮儀完美到連走路也不會發出聲音。

  「話說回來,你身邊的變態呢?」五條悟想起什麼似的轉移話題,他發現郁紗又在發呆,於是抬手在她撞上夏油傑以前抬手揪了一下她的後領,「以前不是問過我嗎,說是碰到變態怎麼辦。」

  月見裡郁紗本來專心致志地在玩經營傳教小游戲,聽見這話頓了頓。

  死了之後靈魂被她捉來打工,現在已經集齊了兩百個信徒正在和盤星教

  搶生意——這種話是能說的嗎。

  「警察抓走了。」

  月見裡郁紗撒謊撒得一本正經。

  「因為思想不端正,所以現在正在牢裡好好改造。」

  五條悟:「……」

  五條悟:「你的秘密還真多啊。」

  就算知道對方在撒謊也沒有直接拆穿,五條悟額前的碎發被架在腦袋上的墨鏡梳起來一點,蒼藍色的虹膜裡倒映出幼馴染的影子。

  首先得弄清楚郁紗那瞞住他偷偷溜走的方法是什麼。

  五條悟為此昨天特地回了趟本家,他打開倉庫,在一堆全是灰塵的書裡翻出有關某個可以暫停時間的咒具的記載。

  但那東西早在一千年前就在圍剿兩面宿儺的戰鬥中毀壞了,不可能還留到現在。

  「你不是也有秘密嗎。」月見裡郁紗發現對方在盯著自己,不動聲色地關掉游戲,「人要有距離感。」

  「真過分。」五條悟說。

  「哪裡過分了。」

  「我們小時候都是一起睡覺的吧。」

  「……」

  「被子都蓋得是一條。」

  「……」

  「國中以後搬出去就算了,現在還和硝子關系這麼好。」

  月見裡郁紗面無表情,她試圖捂住五條悟胡說八道的嘴,但從身高的差距看目視是成功不了。

  「行了。」她平靜地回道,「再說就不禮貌了。」

  那是重點嗎!

  重點是他很傷心誒!

  五條家的大少爺不滿意地撇了撇嘴,心想他都讓著郁紗了,郁紗卻連把那變態弄去哪了都不告訴他。

  殺掉就殺掉嘛。

  咒術師又不在意犯不犯罪的,活下來萬一哪天真被劫……

  「送你。」月見裡郁紗打斷五條悟的思路。

  她的掌中躺著枚小小的胸針,中央鑲嵌著藍寶石,是五條悟眼睛的顏色。

  「我儲存了術式,這樣你以後單獨做任務也不會因為眼睛使用過度而頭疼。」

  五條悟頓了下。

  「……那兩個呢?」

  「傑和硝子的。」

  「什麼啊!」五條悟大聲嚷嚷,「送我一個不就好了!」

  「不要就算了。」月見裡郁紗拒絕,「灰原同學,還有七海同學,你們喜歡什麼顏色?」

  作為一年級的新生,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哪裡敢說話。他們生怕五條悟像當初轟咒靈一樣一個生氣就轟死自己,裝作啞巴似的左右張望,直到某位最強發出妥協的哼唧才敢小心翼翼地回頭看一眼。

  「誰說我不要的。」五條悟耍賴,和之前在教師辦公室不同,這次直接把郁紗圈了過來。

  他半個身體的重量壓在她身上,像只纏人的大型貓科動物。

  月見裡郁紗抬起頭:「不是剛剛還說沒人嘲笑我的身高嗎。」

  「我又沒笑你。」

  「你是完全看不見自己的臉吧。」

  「都說了不是那個原因啦。」五條悟拖長語調。

  他的下巴搭在她的頸間,就著從背後擁抱的姿勢笑了下。

  【五條悟好感度+1】

  【當前進度值:84%】

  「郁紗。」他說,「我比昨天更喜歡你誒。」

  -

  五條悟真是個好人。

  月見裡郁紗算了下,只要再加16%,她就能擺脫那什麼魔女的稱號,打出he的光榮成就了。

  而和這邊的氛圍不同,家入硝子瞥了眼旁邊的同伴,頗有興致地揚了下眉梢:「什麼感想?」

  「沒有感想。」

  「現在的男高一個比一個會騙人。」

  「……我說的是實話。」夏油傑將郁紗送的禮物收進口袋,「他們不是很早就是這個樣子了。倒是你,硝子,你什麼時候開始戒煙的?」

  家入硝子沉默。

  「和郁紗做了個交易。」她說,「因為是很會照顧人的類型,所以就讓她勉強答應我也照顧下她自己。」

  夏油傑想起昨天晚上用咒靈感知到的咒力,在禪院和五條悟裡顯然還是更支持後者。

  他停下腳步,抬眼注視著遠處嫌棄幼馴染太重的少女。

  郁紗的眼裡金色浮漾,從這個角度,夏油傑只能看到她渡著光暈的側臉。

  但凡她身邊的不是五條悟,夏油傑就抬手把她拎過來了。

  懷著卑劣的心思,一點一點地從郁紗那裡偷走對悟的關注,這怎麼看都不是摯友該做的事吧。

  所以的確不是一點感想也沒有。

  漆黑的眼底空無一物,夏油傑攏著禮物的手掌收緊,明明嘆了口氣,唇角卻帶著一如既往的溫和笑意。

  「很明顯嗎?」他問旁邊的家入硝子。

  「也不是很明顯。」家入硝子叼著棒棒糖說,「至少那邊那個叫最強的白痴是看不出來的,這是女子高中生的直覺。」

  「……」

  就是因為這樣,夏油傑的良心才會備受譴責。

  「其實悟也不錯。」沉默片刻,他開口道,「他這幾天是在認真教七海,雖然手段幼稚了點,但自從上次被郁紗拒絕後,已經在思考著怎麼樹立自己的高大形像了。」

  不知道興趣能保持多久。五條悟自己也想像不出來自己結婚後的樣子——至少在他有興趣的時候當個男朋友還不錯。

  夏油傑是這麼想的,但家入硝子卻像是看穿了什麼似的發出聲笑。

  「那你呢?」

  「我?」

  「你還真慷慨啊。」她用惡劣的口吻陳述,「郁紗不是說了嗎,就連買東西之前都會先考慮別人喜歡什麼,你這家伙未免也慷慨過頭了吧。」

  悟的朋友,女朋友——就算是妻子也無所謂。

  夏油傑其實不是那麼有道德感的人,他用那些自以為正義的條例約束自己,總是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是這樣嗎。」

  夏油傑失笑,看不出情緒的視線重新落回了月見裡郁紗的臉上。

  失敗了連朋友也做不成,夏油傑此刻微妙地理解了五條悟之前「現在這樣不是也很好?」的人渣發言。

  所以現在還不行。

  他也沒有喜歡郁紗到要打破這個穩定的局面的地步。


第19章  5t5:我回來啦

  郁紗在外面為非作歹的時候,童磨就在經營小游戲裡兢兢業業地打工。他是完全的一切看心情行事的類型,上一秒可能還在和人說說笑笑,下一秒就把別人削成八塊。

  可當月見裡郁紗再次打開屏幕,裡面的像素小人卻罕見地什麼也沒做。

  他坐在蓮花座的中央,撐著腦袋傾聽叩首的信徒的煩惱,只是輕輕地挪動了一下身體,地上匍匐的男人便感激涕林地起身告退。

  【萬世極樂教】

  【當前等級:lv.3】

  房間裡的燭火很暗,屏幕上的小人微微垂著眼。

  光從這個畫面,月見裡郁紗幾乎看不清對方的神情。

  「像素小人也會抑郁?」

  感到有人在戳自己,童磨迷茫地眨了下眼,停頓兩秒才意識到那是郁紗。

  「還說會來看我呢。」童磨說。

  「這不是來看你了嗎。」

  「抑郁是什麼?」

  「就是難過的意思。」

  那又是什麼東西?

  像素小人順著郁紗的思路想了想,為難地發現自己好像並沒有那種情緒。

  他的心髒早就不跳了,為信徒的悲哀流下眼淚的時候並不感到難過,郁紗死掉的時候也沒感到難過。

  童磨只是覺得可惜。

  郁紗說等到春天他們就一起出門,結果連春天都沒見到。

  死了就不好吃了。

  他要是早點把她吃掉就好了。

  雖然他這麼說的時候那兩個鬼殺隊的孩子握著刀從地上爬起來,憤怒地朝他大喊了「不准提郁紗姐的名字」之類的話——童磨搞不懂他們有什麼好生氣的,郁紗哪來的弟弟妹妹,真要生氣也是他該生氣。

  要是那天他沒有放郁紗出門,郁紗就不會加入鬼殺隊。郁紗不加入鬼殺隊,他就不會將她變成鬼。郁紗不變成鬼,也就不會擅自死掉。

  童磨一愣,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原來是在生氣。

  「啊!決定了!」童磨打起精神,異常興奮地說道,「又因為不重要的人把我關掉,這次絕對不原諒你。」

  月見裡郁紗回憶了幾秒,察覺到對方指的應該是之前在走廊

  上和五條悟對話時關掉小游戲的事。

  完全不明白童磨的腦回路是怎麼回事,月見裡郁紗奇怪地看了他的好感度一眼,發現不漲也不掉。

  真復雜,這些人物的好感度一旦突破九十就會變得神奇。

  「你還是小孩嗎,哥哥。」月見裡郁紗無情,單手托著臉頰,「我交朋友交到一半,你趁我睡著擅自跑過來喂我血喝,我才夠苦惱的吧。」

  「有嗎。」童磨的語氣有些為難,「可你交朋友後就變得破破爛爛的,我還特地找小墮姬他們做了實驗。」

  變成鬼後就不會再因為鬼受傷,郁紗的身上流著他的血,可以一勞永逸。

  說到底,童磨根本不關心鬼殺隊存在的意義。

  他養得漂漂亮亮的妹妹,誕生的時候就可愛至極,就算是死也應該是死在他的手裡。

  「哎呀,怎麼不說話了。」

  敏銳地發現郁紗陷入沉默,童磨歪了腦袋,彎著唇角笑起來。

  「還沒長大嗎,郁紗?現在可不唱搖籃曲給你聽。」

  「好險。」月見裡郁紗嘆氣,「差點就把你歸為好人陣營了。」

  童磨若有所思,很難跟上自己妹妹的腦回路:「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形容我。」

  「睡吧,哥哥。」郁紗說。

  她說的話毫無前提,即使是童磨臉上也浮現了幾秒的迷茫。

  「人不能總活在過去,好歹也接受下自己已經不是鬼的事實。」

  透過莫名其妙出現的屏幕,童磨與那雙酒紅色的眼睛對視。

  那是他和郁紗完全不相似的地方,也是一切詛咒的起源。

  他們說他從出生起就擁有可以看穿一切的眼睛,所以將他奉為了神子。

  真蠢啊。

  在母親殺死沉迷女色的父親以後,童磨注視著服毒自殺的母親,腦子裡想的卻是要怎麼把他們屍體惡心的味道散去。

  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麼萬世極樂,也不存在給人們帶來幸福的神明,童磨原本打心底瞧不起為了逃避現實而創造出一切的人類,現在卻的的確確地被困在了這個虛擬的地方。

  這就是另一個可笑之處了。

  郁紗總是能給他帶來驚喜。

  和室裡的光影綽綽,童磨唇角的笑意消失了一瞬,垂眼間卻又很快勾勒出更滿足的笑容。

  「那也不原諒你。」

  從江戶到大正,整整一百多年的時間。

  活得比誰都久,琉璃般的眼眸中純粹得找不出一絲雜質,說的話卻任性非常。

  「郁紗。」童磨起身,在月亮升起時發出聲意味不明的輕笑,「要和哥哥說晚安才行。」

  -

  五條家的夜晚很安靜。

  滑雪場那邊的動靜比預測得來得還快,五條悟和夏油傑被迫加班結束的時候,非常不爽地踹了腳下的詛咒一腳。

  「往好處想。」夏油傑瞥了眼旁邊不知道誰堆的雪人,「提前結束明天不就能休息了。」

  「不是那種問題啦。」五條悟的話說到一半,拽著某個作惡多端的特級咒靈轉過頭來,「你要吃嗎?不吃的話我就直接除掉了。」

  這描述還挺怪的。

  但夏油傑只沉默了0.1秒,就將五條悟的詛咒變成了咒靈玉。

  別的咒術師一年升一級都是天才中的天才,而這兩個天花板依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步著,難以管教的性格令夜蛾正道又愛又恨。

  「你知道天通子吧?」五條悟忽然說,他在夜色下一步一步走過來,嗓音平靜,「一種可以暫停時間的咒具,書裡說是在降服兩面宿儺的過程中損壞了,但仔細想想,既然都有這種東西了,為什麼還會打不過對方。」

  以前的咒術師普遍比現代強很多,兩面宿儺的時代五條家也不是沒有厲害的咒術師,更別說還有禪院和加茂。

  「……你從哪裡看到的。」

  在此之前完全沒聽說過這回事,夏油傑皺了下眉。

  「悟,你該又不會把你家裡的鎖給撬了吧。」

  「是封印。」五條悟一頓,理直氣壯地狡辯,「而且不是本來就給我看的嗎。」

  自五條悟誕生以後,整個五條家可謂是服務他而存在的。即使他經常到處惹禍,還給家裡拉仇恨,也沒有人因此產生怨言。

  夏油傑嘆了口氣。

  「然後呢。」他說,「封面是什麼。」

  「……沒有。」

  「落款?」

  「誰要特地寫那種那種東西啊。」

  「也就是說整本書就寫了這種毫無根據的事?」

  當著五條悟的面,夏油傑平靜地指出事實。

  「我記得你小時候的日記本也被保管在倉庫裡,你們那評判需要用封印好好保管的標准是什麼。」

  五條悟:……

  五條悟:「你很過分誒。」

  「是事實。」夏油傑回道,他俯身撿了團雪,捏成球往五條悟那裡扔去,「雖然不知道前因後果——別天天看沒用的電影,她也沒壞到不招呼就忽然消失。」

  「……之前就很想問了。」五條悟沒用無下限,偏頭避開夏油傑的攻擊,「你和郁紗到底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小學。」

  五條悟試著想了想。

  他那時還在接受家裡的精英教育,根本沒有這種印像。

  「本來想和她打個招呼,結果你在背後盯了我很久。」

  五條悟這次沒有躲開。

  他抬手接住第二個雪球,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哈?我才不會做這種事,要做也是直接挑——啊,大概是因為你有咒力,所以才多看了兩眼吧。」

  五條悟說到這裡頓了頓,反客為主地將雪球扔回去。

  「喂,太過分了吧!難怪你剛入學的時候看到我就擺出一副む真麻煩め的表情!結果竟然一直是這麼想我的嗎!」

  柔軟的雪花在夏油傑的胸口綻開,他無言以對,沉默幾秒回了句「抱歉」。

  「哼。」五條悟拒絕,「我現在和硝子一派了。」

  夏油傑「哦」了聲:「你的意思是讓我和郁紗一起?」

  五條悟:「我可以把肌肉老師讓給你。」

  夏油傑:「恕我拒絕。」

  「他還會做咒骸呢。」

  「我也沒淪落到要和咒骸說話的地步。」

  五條悟短促地笑了聲,他的興致高漲,就算到了半夜也沒什麼困意。

  凌晨的五條家陷入沉寂,夜蛾似乎帶著一年級也才回來不久。遠處的和室亮著燈,五條悟在踏入庭院時腳步停頓,扭頭盯著燈亮的地方看了一會,隨即若有所感地改變了前進的方向。

  可能是練習太久的緣故,郁紗坐在靠近障門的地方睡著了。她的臉上是暖黃色的光,五條悟一走近,落在她身上的光源便被徹底遮蔽。

  大概是受到那本書的影響,五條悟最近總是會想到以前的事。

  他讓郁紗多依賴自己一點,郁紗卻總想著變強。

  就像從來不覺得他們能待在一起很久一樣。

  五條悟輕輕地眨了下眼,他聽見了夏油傑跟著走過來的動靜,就這樣抬手戳了郁紗一下。

  壓根和貼心無關的舉動,夏油傑看著五條悟俯身,用陰影將對方包裹。

  「郁紗。」五條悟邀功般地開口道,「我回來了哦。」

  模糊的視野逐漸變得清晰。

  月見裡郁紗睜開眼睛,准確地捕捉到五條悟那張過於好看的臉。

  比早上看起來更加疲憊點。

  啊,原來如此。

  月見裡郁紗想。

  是做任務去了。

  「胸針呢?」她問。

  「在口袋裡。」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吧。」

  「可那是禮物誒。」五條悟直起身,故意耍賴道,「用完了就沒有了。」

  言外之意就是假如她不送傑和硝子,他一個人就可以擁有三個。

  其實送傑和硝子也無所謂,五條悟的重點在於他一定要比別人多一個,這樣才好到處炫耀。

  少年鼻梁上的小墨鏡滑下,那雙蒼藍色的眼睛眨了眨,非常期待地看著她。

  月見裡郁紗沉吟。

  她向來認為攻略游戲的核心是主導事件的走向,一旦獲得了對話的主動權,就能預測到獲得對方好感的捷徑。

  可這次要獲得好感,理論上順著他的話說就是了。

  月見裡郁紗垂眼看向腳下,難得地回了一句「才不要」。

  【五條悟好感度-1】

  「有些詛咒不用六眼也可以對付,你少用點眼睛不就得了。」

  【五條悟好感度-2】

  「不聽。」在月見裡郁紗平靜的嗓音裡,五條悟任性

  地打斷,「肯定又是陰謀。」

  「沒有陰謀。這是你學會反轉術式以前最佳的作戰策略。」

  月見裡郁紗暫時還不想看到自己的攻略對像過勞死。

  認識她以後,五條悟似乎總會選擇性地遺忘她的術式實際上只是自欺欺人。就像短暫地被剝奪了痛覺一樣——這對五條悟來說並不是件好事。

  月見裡郁紗嘆了口氣。

  遇到有趣的事就不顧後果,這種想法在不久的未來絕對會令他遭到致命的挫折。

  「你嘆什麼氣啊。」五條悟莫名其妙,抬手捏了捏郁紗的臉,「被拒絕的可是我。」

  月見裡郁紗瞥了眼他的手指:「可以松開嗎。」

  「不行哦。」五條悟回,他蒼藍色的眼睛垂下,這次和對方對視時格外認真,「我說的很清楚了吧,你要先告訴我為什麼嘆氣。」

  少女的身影被月光打磨得柔和,月見裡郁紗的眼睫顫了顫,她酒紅色的眼底看不清情緒,沉默兩秒露出了個堪稱完美的笑容。

  「就當是我擔心你不行?」

  「……」

  庭院裡的樹影婆娑,牆壁上的燭火也還在搖曳。

  五條悟頓了下,明明耳根泛紅,卻還要強撐著嘴硬。

  「哇。」他說,「你在哄小孩嗎。」

  月見裡郁紗起身:「在你心裡我究竟是個怎樣的形像?」

  五條悟想了想。

  他實際上是比起文科更擅長理科的類型,可一旦提到郁紗的名字總是有用不完的形容詞。

  狡猾,惡劣,撒謊成性。

  還有溫和,堅強,總是耐心地朝他伸出手。

  「悟。」

  五條悟沒想通,因為在那之前,他的思緒已經被打斷。

  月見裡郁紗就站在他的面前,眼睫微微地抬著,久久地注視著他。

  「歡迎回家。」

  所以說心被擊中只需要0.1秒。

  五條悟下意識地松了捏著她的手,少年猛地別過臉去。不自在地看天看地看螞蟻,連帶著心跳也亂了節奏。

  他忽然覺得傑說的也有道理。就相信她一次也不會怎樣。

  在這樣曖昧的氛圍中,五條悟偷偷挪回了一點視線。

  【五條悟好感度+4】

  【當前攻略進度:85%】

  他忽然忍不住去想,現在親她會怎樣。


第20章  7海:這令人討厭的默契……

  這真是種奇怪的感覺。

  五條悟有時候甚至都搞不懂自己腦子裡的想法莫名其妙地蹦出來的原因。

  但他看著郁紗,就是隱隱能感到她可愛的瞬間。

  時候到了,或者是氣氛到了——在意識到自己喜歡郁紗以前,五條悟也像每一個青春期的少年一樣描繪過自己的理想型和初吻的場所。

  他甚至還是當著郁紗的面說的。

  那時的郁紗背著書包回家,一邊整理課本,一邊頭也不回地敷衍他「啊,是這樣嗎」之類的話。

  都說六眼能看破所有咒術,可就算沒有六眼,五條悟也能清楚地感到郁紗什麼時候在撒謊。

  郁紗只有在說真話的時候才會盯著人看很久,五條悟不明白她每次動搖的原因,小時候還會幸災樂禍地拆穿她,長大後就開始裝出一副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

  就像精心飼養一只小鳥一樣。這對五條悟來說是件為難的事?

  他邁一步的距離,小鳥要走兩步才能跟上。

  於是五條悟開始慢慢悠悠地跟在她後面走。

  他看多了郁紗的背影,嘴上說著懶得保護別人,身體卻不自覺地呈現出了保護者的姿態。

  「你已經盯著我的臉看了兩分鐘了。」

  在五條悟的頭腦風暴裡,月見裡郁紗貼心地開口打斷。

  「要不是沒感受到咒力,我都要以為……」

  五條悟低頭,飛快地親了她一下。

  月見裡郁紗頓住,奇怪地打出一個問號。

  她疑惑地看看夏油傑,但後者的目光只是落在了她的唇瓣。

  夏油傑勾了下唇角,無奈地聳了聳肩。

  「看我啦。」

  五條悟把她的臉掰過來。

  他臉上之前的疲憊一掃而空,五條悟的指腹溫熱,語氣裡似有裝出來的不滿,又帶著肆意張揚的氣息。

  咒術屆的寵兒,未來的家主,當之無愧的最強。

  五條悟的名字前有寫不完的前綴。

  月見裡郁紗抬眼看他,就這樣聽見他這樣理所當然地開口道。

  「你以前不是說最喜歡我了嗎。」

  「那要一直看著我才行吧。」

  -

  其實根本沒說過那樣的話。

  當初一堆小孩子在御三家的聚會上玩耍時,被授以「不要讓五條悟提前離席重任」的月見裡郁紗只能一直誇他。

  她把他從頭誇到腳,最後說到「你最好看」的時候,小不點五條悟終於惱羞成怒地回了她句「你不准說了」。

  人的大腦竟然能自動修改自己的記憶。

  月見裡郁紗感慨著這其中的神奇之處,第二天在太陽升起時睜開了眼睛。

  她出門的時候時早上六點,五條悟和夏油傑彼時正被五條家的小輩們纏著教授咒術。

  那群孩子對強者的崇拜與生俱來,頂著五顏六色的發型,在大太陽下圍著拿著水槍的兩人晃來晃去。

  「早上好,郁紗前輩!」

  月見裡郁紗往前走了一步,低頭就看見自己的學弟坐在走廊邊,爽朗地朝自己揮了揮手。

  【攻略對像:灰原雄(進度36%)】

  「早上好,灰原同學。」她點頭,余光瞥見五條悟給自己比的手勢,走過去在旁邊坐下,「還有看上去完全沒有睡著的七海同學。」

  【攻略對像:七海建人(進度33%)】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雖然這句話不是這麼用的——但托五條悟的福,月見裡郁紗已經不對這看起來是個正常人的學弟抱有任何希望。

  「七海海只是沒睡醒。」灰原雄貼心地解釋道,「他之前聽說可以來度假還是很興奮的。」

  比如嘴角上揚0.5°之類的,七海建人對對方的說辭保持懷疑的態度,可這也並不是他關心的重點。

  「灰原。」他面無表情,「不要這麼叫我。」

  作為十幾歲的少年,七海建人此時卻掛著個黑眼圈,身影在熾熱的陽光裡顯得有些蕭瑟。

  月見裡郁紗眨了下眼,她用手擋住嘴巴,小小聲:「你平常不覺得他嚴肅嗎。」

  灰原雄跟著小小聲:「七海是表情比較少,其實也不是很嚴肅。」

  「面癱啊……」月見裡郁紗沉思,「得扎針吧。」

  七海建人面不改色地捏爆飲料,額角的十字路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增長。

  五條悟是種病毒。和對方呼吸同一空氣的時間達到24h,周圍的人就會被這種病毒傳染。

  七海建人沒有被他們同化的打算,剛想離遠一點,余光就掃到月見裡郁紗把擋著嘴的手放下。

  「話說回來,七海同學,你也是收到邀請才加入這裡的?」

  少女的神色無辜,酒紅色的眼睛永遠明亮而純粹。

  「夜蛾校長沒有問你想成為咒術師的原因是什麼嗎。」

  看著也不像是悟那種瘋子,難道說是因為薪水高才來?

  月見裡郁紗的腦中一瞬間想過很多種可能,而七海建人盯著她看了一會,給出的回答卻是「工作穩定」。

  「況且上班很麻煩。」七海建人收回視線,異常平靜地回道,「既然都很麻煩,還不如選擇更簡單的一個。」

  這就超出月見裡郁紗所能理解的範圍了。

  「理想主義?」

  「是現實主義。」

  月見裡郁紗沉吟片刻,順著七海建人的目光看去,虹膜上最後倒映出五條家的那幾個小孩的影子。

  說起來,憂太最近也和她提到了不想長大的話題。

  不止是因為五條悟,更重要的是他在公園裡撿的那只流浪狗終於壽終正寢。

  憂太紅著眼睛說以後再也不會養小狗,月見裡郁紗卻低下眼睛,摸了摸他的腦袋,解釋是因為喜歡才會感到痛苦。

  小學生憂太當然不能理解這麼深奧的話題,只是揚起哭得濕漉漉的睫毛,問她那她和裡香呢?

  時間到了就會分開嗎。

  時間到了就會死掉嗎。

  如果是那樣,那他就索性不要長大就好。

  好久沒聽到這麼天真的願望了。

  月見裡郁紗失笑,腳踝輕輕拂過地面上的青草。

  「當咒術師也很麻煩的。」

  她說。

  「你肯定意識到了吧,咒

  術屆沿襲的是舉薦制,不是只要夠強就做什麼都無所謂。稍微有點天賦的咒術師會成為御三家招攬的對像,而沒入選的少部分為了尋求庇護會自覺形成民間組織。」

  「咒具的資源不平等,強的只會更強,弱的也只會更弱。」

  「至於那些因為正直而誰也不選的咒術師,就會成為總監會壓榨的對像——此處通稱為隨時可以被取代的打工人。」

  七海建人沉默,意識到月見裡郁紗看向自己的視線裡帶了點同情的意味。

  「七海同學。」她說,「我幾乎都能看到你的悲慘結局了。」

  【七海建人好感度-1】

  【當前攻略進度:32%】

  少年的表情沒什麼變化,輕抿著的唇角松開,聽見月見裡郁紗反社會的言論也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你的性格還挺差勁的」。

  郁紗:「不客氣。」

  七海建人:「沒有謝謝你的意思。」

  郁紗:「多學學灰原同學,學悟嘴硬是會孤寡好久的。」

  「況且你要是真討厭悟,現在就不會乖乖坐在這裡了吧?」

  月見裡郁紗聳肩,無所謂地陳述事實。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聽著他們教人,這叫什麼?期末考前到處說我沒有復習的學霸?」

  七海建人起身:「理論滿分的人也好意思說我嗎。」

  「要逃走了?」

  月見裡郁紗雙手撐地,向後仰了仰。

  「比咒術師更輕松的工作明明還有很多,只要學會撒謊,有一部手機一天就能賺一千萬,就承認是你自己喜歡咒術師這份職業的又不會怎樣。」

  現實主義者也好,理想主義者也好,甚至是悲觀主義者也無所謂,人總是會被積累起來的痛苦擊倒。

  塗滿色彩地死去,總要比平庸地活著要有意義。

  可讓七海建人選擇,他還是更喜歡後者。

  誰規定看過英雄的電影,他就必須要成為英雄了?

  理想那種東西……

  七海建人停下腳步,他凝視著月見裡郁紗的那雙眼睛,姑且問了一句「你打算怎麼做」。

  「什麼?」

  「總監會,你剛剛提到的事情。」

  咒術屆的高層一天不換,咒術屆就一天不會進步。

  擅自給沒有術式的孩子打上廢物的記號,否認天與咒縛比自己更強——

  「不會告訴你的。」

  月見裡郁紗腰部用力,從後仰的姿勢坐正。

  「我們才認識幾個星期,你要是那邊派來的間諜怎麼辦。」

  七海禪院的間諜建人:……

  胸口的衣服濡濕,月見裡郁紗的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五條悟和夏油傑的同款水槍,無情地滋了七海建人一身。

  「你才幾歲。」

  惡作劇的本人揚起眉梢,精雕細琢的眉眼中全是肆意與坦然。

  「面癱之後是未老先衰。七海同學,多有活力一點才不至於住進康復醫院。」

  7:3。

  十劃咒法的優點就是,能將7:3的分割點轉化為對手的弱點。

  月見裡郁紗低頭,視線從七海建人手上的水槍緩慢挪到自己身上的衣服。

  「這不是很有意思嗎。」

  早就聽到了這邊的動靜的五條悟走過來,他的六眼准確捕捉到七海建人的術式,眼睛此時正因為興奮而閃閃發亮。

  「在有壓力的情況下還能發揮出比平時更厲害的強度,本來還想著怎麼樣才能增強你的咒力——」

  五條悟抬手,默契地和夏油傑擊了個掌。

  郁紗:「我才是功臣。」

  五條悟:「我和傑也裝了很久的!」

  夏油傑:「的確,悟剛才還擔心你不明白我們手勢的意思。」

  三個人陷入了誰更厲害的爭論之中,七海建人平靜地看著這一幕,只覺得心肌梗塞。

  二級咒術師,七海建人,十五歲。

  最新的壓力來源是月見裡郁紗。

  這種消息要是傳出去,和社會性死亡也沒什麼區別。


第21章  天與暴君:是誰都無所謂……

  【當前攻略對像已展開】

  【五條悟:85%】

  【夏油傑:70%】

  【家入硝子:71%】

  【乙骨憂太:75%】

  【祈本裡香:75%】

  【禪院直哉:71%】

  【伏黑甚爾:36%】

  ……

  又是一天過去,月見裡郁紗拉開自己的攻略列表,發現進度比想像得還要順利。

  按照這個時間的流速差,她這次應該能在現實裡洛山對上誠凜之前就結束這周目的游戲。

  那可是決定從小到大壓著她贏的赤司征十郎會不會因為她拍的vcr社死的關鍵比賽!月見裡郁紗之前短暫地和桃井五月一起研究過誠凜那邊每一個球員的數據,結果發現黑子在理論上能贏洛山的幾率低到有些可憐。

  反正都是魔法籃球——能在現實裡使用咒術就好了,多給她那中二的表哥一點異次元的震撼,說不定另一只眼睛也會被刺激地變成金色。

  「我記得我們之前的約定是吃飯。」

  被月見裡郁紗帶著走進一家醫院裡,伏黑甚爾不太在意地掃了旁邊走動的白大褂一眼。

  「沒辦法。」月見裡郁紗說,對著手機上的號碼尋找房間,「裡香生病了,我答應憂太今天會過來。」

  伏黑甚爾沒說話,側身讓開推行的輪椅。

  月見裡郁紗走進病房的時候,他就雙手環胸倚在門邊。

  「你女兒?」

  郁紗:「你覺得可能嗎。」

  「那種地方生產什麼癖好的垃圾都不奇怪。」

  「然後你就去見義勇為了?」

  「你覺得可能麼。」

  說了一圈,伏黑甚爾又把話拋了回來。

  「有道理。」月見裡郁紗點頭,「你看上去是女伴被抓走也會趁火打劫說這是另外的價錢的類型。」

  伏黑甚爾:「失望了?」

  「沒有。」月見裡郁紗松開捂住裡香耳邊的手,「我喜歡。」

  「……」

  伏黑甚爾沉默了好一陣。

  他實在不理解這位大小姐的癖好,化作以前聯絡的富婆,以伏黑甚爾的經驗,他只要提前到約定的酒店把衣服脫掉就行了。

  根本不需要說話,也不需要精神上的交流,金主讓他怎麼來就怎麼來,如果金主睡得早,他還能拿著錢再去賭場逛一圈。

  敬業,但無情。

  伏黑甚爾側過臉,就這麼對上小孩子充滿敵意的眼睛。

  「你女兒看上去很討厭我。」

  月見裡郁紗:「……」

  月見裡郁紗:「說真的,你換個稱呼不行嗎。」

  五歲母親不明原因地突然死亡,小學入學前兩天被父親帶去登山後父親持續失蹤——很長一段時間裡祈本裡香都被當做不詳的像征,她平等地討厭除了憂太和郁紗以外的每一個人,尤其是成年男性。

  「住院費的事情不用擔心。」月見裡郁紗說著,抬手按在裡香的腦袋,「是你老師給我打的電話,為什麼不讓憂太直接告訴我?」

  「……」面對這個問題,裡香有些猶豫。

  她抓住郁紗衣角的手收緊的同時還不忘警惕地看了旁邊的伏黑甚爾一眼。

  「奶奶說總麻煩你會生氣。」

  收養了裡香的奶奶一直以來都認為是裡香殺死了自己的兒子和兒媳,雖然還是上小學的年紀,但裡香已經能准確地分辨別人看向自己的目光。

  她對自己的容貌很有自覺,有時候會做出連大人也能操縱的舉動。む1め

  不管是五條悟還是夏油傑都不喜歡,上次之所以沒和乙骨憂太一樣表現出抗拒的態度,也只是因為擔心那樣會被在意的姐姐討厭。

  ……實在不是一個正常的小孩應該學會的東西。

  月見裡郁紗的睫毛輕顫,剛要開口,就看見病床上裡香湊近了自己的耳邊。

  女孩子壓低嗓音,擔心地問她:「郁紗姐現在喜歡這種類型嗎。」

  天與咒縛強化過的五感能清晰地將這句話收入耳中,伏黑甚爾揚了下眉毛,看見月見裡郁紗轉頭朝自己看過來。

  「憂太長大後肯定比他更好

  。」

  裡香的嗓音篤定,一副要和月見裡郁紗密謀什麼的樣子,神色認真得引人發笑。

  但伏黑甚爾懶得反駁她。

  月見裡郁紗失笑,她坐在病床的邊沿,黑色的長發被風吹拂,溫柔地將女孩子抱在了自己的腿上。

  少女的嘴唇一張一合,故意用咒力弄了簡易結界。

  伏黑甚爾聽不見她說了自己什麼壞話,只隱隱從她身上看到了一點某個女人的影子。

  【「記住了嗎,惠,媽媽不在的時候,要好好聽爸爸的話。」】

  女人的身影被光影模糊,伏黑甚爾眯起眼,連對方的名字都忘記了。

  【「看不出來嗎。」】

  【「甚爾君,請多喜歡我一點。」】

  那天高級餐廳裡月見裡郁紗的笑容浮現在眼前。

  伏黑甚爾嗤笑,既沒天真到認為對方說的約會是真話,也沒興趣弄清楚對方是在玩什麼把戲。

  他認為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爛人。

  從來喝不醉,也沒有人能強到將他殺死,伏黑甚爾唯一的優點就是這幅令他厭惡的身體和臉蛋。

  是了。

  伏黑甚爾想。

  是誰,是什麼目的都無所謂。

  只要錢給的夠多,連他不值一提的自尊和虛假的愛也能買走。

  -

  進度條似乎比想像得緩慢。

  盯著屏幕上伏黑甚爾的好感度,月見裡郁紗決定調整自己的攻略計劃。

  她還以為按照自己的經驗,這種一屑到底的殺手會喜歡那種溫柔類型的。

  月見裡郁紗思考到這裡,忍不住看了眼面前的伏黑甚爾一眼。

  男人支著下巴,偏著頭看店鋪牆上的電視,對章魚燒的好感明顯比對她的還多。

  「要是有一天我破產了甚爾君還會和我約會嗎?」月見裡郁紗忽然問。

  倒也不是小孩子脾氣,月見裡郁紗只是在評估支出和回報之間的比例。

  一旦支出遠遠超過回報,月見裡郁紗會毫不猶豫地轉向下一個人。

  這大概就是五條悟說她很容易放棄的原因。

  伏黑甚爾的視線慢悠悠地挪了過來,他沒有立即回話,反而是先將對方從頭到腳掃了一遍。

  確認對方姑且付得起今天的飯錢後,他停下動作。

  「你破產了?」

  「沒有。」

  「那你問什麼。」

  「真無情。」月見裡郁紗評價,「你剛剛是在思考我付不付得起飯錢吧。」

  「的確。」伏黑甚爾絲毫不打算哄人,「我只付自己這份。」

  月見裡郁紗倒也不覺得生氣。她凝視著伏黑甚爾的臉,只是感慨了會果然顏值就是正義。

  換作別人,這種性格的紙片人在乙女游戲裡早就被噴下架了。臉好看就有市場,倘若再給他套上悲慘的身世和強大的能力——

  嗯。

  月見裡郁紗欣慰。

  伏黑甚爾一定可以給她家的游戲賺很多錢。

  不說其他,就隔壁櫻蘭那些學校裡為男公關揮金如土的大小姐們,絕對會為了提高好感一擲千金。

  大家都窮得只剩下錢了。

  伏黑甚爾沉默,突然被她像看金缽缽一樣看著自己的眼神弄得有些不自在。

  ……隨便吧。

  伏黑甚爾不管起身去前台結賬的月見裡郁紗,繼續扭頭看自己電視上的賽馬。

  說到底這種世家嬌生慣養的家伙就不該來這裡,說什麼想來他喜歡的地方看看,結果半個小時也就吃了兩口。

  酒瓶摔落的聲音在這時響起。

  伏黑甚爾抬眼看去時,結完賬的月見裡郁紗剛好被兩個酒鬼擋在半路。

  也不是沒有事先調查過月見裡郁紗。以伏黑甚爾對她的了解,她不用咒術就能把那兩個沒用的家伙從店裡扔出去。

  但少女什麼也沒做,只是好奇地朝他看過來,似乎是想觀察他的反應。

  還以為和其他女人有多不一樣。

  伏黑甚爾嗤笑,帶著疤痕的嘴角咧開,比了個「真幼稚」的嘴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月見裡郁紗松了口氣。

  在伏黑甚爾皺眉的動作中,她終於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屑吧,再屑一點。

  最好是那種39%好感度對主角不屑一顧,50%好感度就截然不同的類型。

  月見裡郁紗心跳加速,甚至不敢想像伏黑甚爾能給自己賺多少錢。

  她要給自己家的策劃打電話,然後把海報貼出去——

  黑紅也是紅。

  她就不信了,隔壁家那個騙她春緋是男生的須王怎麼可能比自己更會賺錢。


第22章  5t5:那我立束縛不就……

  說起來,月見裡郁紗現實裡和須王環的關系其實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麼差的,對方大逆不道地說要在貴族學校裡搞個男公關部給所有女性帶去幸福的時候,月見裡郁紗還看在聚會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份上,幫他在其他大人面前打過掩護。

  長相可愛,性格又好——很少出門的月見裡郁紗就是那樣加到了藤岡春緋聯系方式。

  雖然沒怎麼見過面,但她在赤司表哥面前堅稱春緋和別的男生不一樣。結果一年不到,月見裡郁紗就看到自己的理想型穿著裙子駕著馬車,像童話裡的灰姑娘一樣去追本來打算接受聯姻的某個金發白痴。

  至於為什麼馬車追得上跑車這件事,月見裡郁紗到現在都秉持懷疑的態度。

  她那時站在橋的另一端,和被須王環拋下的艾克蕾爾四目相對,傾情為對方推薦了自己家開發的乙女游戲。

  失戀二人組,賺誰的錢不是賺。

  和紙片人談戀愛就不會失戀。

  此處點名伏黑甚爾。

  走到高專山腳下的結界前,月見裡郁紗闔眼。

  「對了。」她說,「和我約會期間不可以接受別人的包養。」

  伏黑甚爾前一秒還在思考「這次的金主腦子是不是有病,這都不生氣」的問題,下一秒又聽到了預料之外的話。

  他根本不理解月見裡郁紗神奇的腦回路,也不理解這位大小姐為什麼放著五條家那個稀有的六眼不顧,反而跑來自己這裡吃飯。

  ……找刺激麼。

  伏黑甚爾面無表情,低頭盯著對方的臉看了一會。

  「我一次只接一單。」他開口,非常有職業道德地陳述。

  「還有幫我抓咒靈的事也請不要忘記。」月見裡郁紗提醒,「這次要活的,最好是一級以上。」

  伏黑甚爾不以為意,他瞥了眼月見裡郁紗身後一眼望不到頭的山路,單手插兜,離開時背對著她揮了揮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很好,也不送她回學校。

  月見裡郁紗覺得可以讓策劃再在這裡設置一個節點,A選項順其自然,B選項讓伏黑甚爾陪她走路之類的。

  要賺錢,先發瘋。

  獲得靈感的月見裡郁紗感到愉快,覺得對方和五條悟一樣真是不同類型的好人。

  晚上六點的月亮缺了一塊,畢竟處在偏僻的地方,時間一晚,蟬鳴聲就越來越明顯。

  「甚爾君。」

  伏黑甚爾停下腳步。

  他轉頭朝月見裡郁紗看去,以為又是什麼重要的事。

  而少女收了下頜,微微頷首,只是儀態優雅地和他說了句「再會」。

  裙擺飄動,頭也不回,這次看著對方背影的莫名其妙地變成了伏黑甚爾自己。

  經驗和閱歷——說實話,月見裡郁紗的套路在伏黑甚爾眼裡完全不夠看。

  「……」

  天與暴君停頓兩秒,嗤笑著收回視線,將另一只手也插進口袋。

  【伏黑甚爾好感度+1】

  【當前攻略進度:40%】

  【角色印像已變更:「有用的金主」→「狡猾的大小姐」】

  還只是小孩子而已。

  也不知道哪個倒霉蛋會一分錢不要真的喜歡上她。

  -

  此時正在訓練場上練習自己的新招數的五條悟打了個噴嚏。

  這次的赫也沒能成功用出來,五條悟揉了揉鼻子,對沒能將理論應用到實踐上感到遺憾。

  「感冒了?」夏油傑停下動作,收起攻擊的姿勢問道。

  五條悟:「?」

  五條悟:「不是吧。」

  那就沒事了。

  夏油傑撿起地上的外套,心平氣和地回了句:「可能是有人在背後罵你。」

  五條悟:「???」

  「要不要再去問問硝子。」

  夏油傑將外套搭在肩上,走過來時轉移話題。

  「如果按你的意思,將反轉術式所產生的正能量灌注於無下限術式後就能產生新術式,我覺得你還是直接去問硝子比較直

  接。」

  「……然後再聽她說一遍我悟性差嗎,我才不要。」

  五條悟把腳邊的小石子踹遠。

  「我感覺我馬上就要成功了——你也加把勁啦,等我成功下次比賽就肯定是我贏了。」

  「……那還真是謝謝你。」

  夏油傑輕笑,跟著五條悟一起往回走。

  道路兩旁的街燈把他們兩個人的身影映亮,在地面上形成兩道並肩而立的影子。

  「托你的福,我昨天晚上也稍微加了點班。」

  「喂喂,這是偷跑吧!」

  「又沒有人規定晚上不可以加班。」

  「七海海聽見會哭的。」

  「他聽見你喊他七海海才會哭。」

  五條悟和夏油傑你一言我一語,不過幾分鐘就從訓練場走回了寢室樓下。

  五條悟的腳步在這時稍微停了下。

  「不過真的沒事嗎?」他的視線透過墨鏡,落在夏油傑的身上,「你最近吸收的詛咒數量是以前的兩倍了吧?遭到反噬可是很嚴重的。」

  「啊……」夏油傑原地思索兩秒,「應該沒關系,以前單純只是因為那東西很難吃。」

  五條悟眨了眨眼。

  「苦瓜?」

  「是抹布。」

  「抹布是什麼味道?」

  「你要這麼好奇自己去吃一口不就知道了。」

  「我可是在關心你誒。」五條悟長腿一跨,走上前時拖長尾音抱怨,「郁紗很厲害吧?小時候喝藥她也會把那些東西變成我喜歡的味道,就像哄小孩一樣。」

  夏油傑偏頭看他:「你那時候不是本來就是小孩子?」

  「我現在又不是。」慢悠悠地踱上樓梯,五條悟開口時語氣裡帶了些為難,「我也不希望郁紗把我當成小孩子,她對誰都是那種態度,我要當特殊的啦特殊。」

  「比如呢?」夏油傑問。

  「……」五條悟的嘴張到一半,突然哽住。

  比如不出來。

  時隔多日,五條悟終於發現了他和郁紗之間的問題所在。

  因為相處得時間太長,他們兩個已經熟到了沒什麼更親密的事可做的地步。

  「就算我說要抱著郁紗睡覺,郁紗也會在停頓過後露出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

  短暫的沉默過後,五條悟當著夏油傑的面嚴謹地分析。

  「未免也太信任我了吧,拜托,我可是無所無能超受歡迎的五條悟誒,她都沒有對我臉紅過。」

  夏油傑:「……」

  夏油傑微笑,拳頭硬了:「你是在和我炫耀嗎。」

  喜歡上朋友喜歡的人就已經夠辛苦了,他竟然還要保持冷靜在這裡聽五條悟說這種事。

  五條悟板著張臉,點點頭,又搖搖頭。

  「沒有。」他道,「我在實話實說。」

  夏油傑沒說話,決定今天就把抹布塞五條悟嘴裡。

  「況且她上次拒絕我的理由根本不成立嘛,你不能幫我想一下嗎。」

  ……

  出現了,比被迫接受炫耀更痛苦的事。

  夏油傑盯著天空嘆了口氣,半晌對上好友那雙藍色的眼睛。

  「你是認真的嗎?」

  夏油傑問。

  「以前說一直喜歡一個人很沒意思的也是你。」

  五條悟盯著天花板想了想。

  他意識到自己喜歡對方其實也就是前不久的事,在那以前,五條悟是一直把月見裡郁紗當成重要的朋友看待的。

  其實也不是一定要交往——倘若不是傑提到郁紗以後可能會和別的人結婚,五條悟覺得這樣下去也挺好。

  說什麼要一直喜歡一個人才算負責,以後的事情誰知道,擅自做出那種沒有保障的承諾才是人渣吧?

  「那立個束縛不就好了?」

  在夏油傑微愣的神色裡,五條悟理所當然的回道。

  他冰藍色的虹膜中淬著輪光暈,有那麼一瞬間,夏油傑產生了種自己被看透了的錯覺。

  「好奇怪。」

  五條悟回。

  「要是郁紗在意這種事,不是很簡單就能做到嗎。」


第23章  5t5:真是傻子

  這天過後,月見裡郁紗接到了和五條悟一起的雙人任務。

  劃重點,和五條悟。

  毫不客氣地說,這裡面絕對存在什麼陰謀。如果不是那家伙指名要來,這種簡單的東西是絕對不可能輪到他的。

  月見裡郁紗想著,在牧野監督的叮囑下好好地將任務資料收了起來,靠在新干線的進站口等人。

  東京的天氣陰晴不定,明明昨天還有像征著夏日的蟬鳴,今天卻像是一夜之間受了打擊般地死完了。

  月見裡郁紗將半張臉埋在拉高的領子裡,五條悟到的時候,就看見她露出一雙眼睛幽幽地盯著自己,好像是在抱怨你怎麼不干脆再遲半個小時再來。

  理由很簡單。

  因為這個任務是五條悟臨時搶的別人的。為了不讓郁紗發現接下來幾天他要做的事,五條悟停頓的腳步再次邁開,任性地決定不道歉。

  「估計是個簡單的殺人案。」

  月見裡郁紗倒也不介意,言簡意賅地朝五條悟提出疑問。

  「你怎麼突然對這個感興趣?」

  「最近在和傑一起看懸疑片。」五條悟走過安檢,面不改色地開始撒謊,「而且那可是京都。」

  京都是禪院家的地盤,五條悟甚至都能想像到那小子在路上碰到郁紗後會干什麼了。

  想到這裡,他側過臉去看向旁邊明顯矮了一截的少女。

  月見裡郁紗被毫無預兆地扯了一下,鼻尖撞到他的胸口。

  少女一頓,抬起眼睫詢問。

  五條悟神色無辜,回了句「差點就被撞到了誒?」

  現在是日本的旅游季,新干線裡來往的人數增加,月見裡郁紗的視野被兩三塊游戲的屏幕遮蔽,確實經常性地看不見東西。

  她沉默一陣,最後把監測好感度的那塊面板關掉。

  「我聽到你昨天去找硝子了。」

  「硝子也一起看懸疑片。」

  「現在已經到看懸疑片孤立我的程度了嗎。」

  「……什麼啊。」五條悟安靜幾秒,心虛地別過眼,「只是覺得你睡著了而已。」

  他們的戰略性計劃當然不能讓月見裡郁紗本人知道。

  五條悟昨天拉著夏油傑去找家入硝子談了一下,認為上次被拒絕交往的理由是郁紗覺得他在開玩笑。

  那他認真一點不就好了?

  五條悟計劃在任務開始前和月見裡郁紗告白。成功了還能借著任務的名號多玩幾天,反正他又不缺錢。

  【「要是失敗了呢?」】

  家入硝子穿著睡衣,當時聽到五條悟的打算後十分自然地問他。

  而五條悟的回答也非常自信。

  他問家入硝子怎麼可能失敗,郁紗除了喜歡他還能喜歡誰。

  家入硝子沒有否認,她挑了下眉,看向旁邊的夏油傑時陰陽怪氣地回了句【「聖人吶」】。

  月見裡郁紗盯著五條悟的表情看了一會,沒有再問下去。

  畢竟她也有沒告訴對方的事,秘密私有化,建議全國推行。

  「隨便你。」

  月見裡郁紗說。

  「只要不是像以前一樣把我一個人扔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就行。」

  五條悟:「……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月見裡郁紗輕笑:「但還是有嘛。」

  「……我那時候又不知道你和之前被送來殺我的人不一樣。」五條悟悶聲說,「再說了,我一聽說那裡有咒靈就回去找你了吧。」

  很難想像到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是怎麼躲開咒靈的攻擊,再從幾十公裡外憑自己找回五條家。

  那是五條悟第一次覺得月見裡郁紗有趣。他故意把渾身是血的小不點扯拎到訓練場上對打,意外發現月見裡郁紗的術式比想像中得有意思得多。

  是來殺他的也無所謂了。

  五條家的小少爺滿臉興奮,說她看上去弱不禁風,實際上倒是很厲害嘛。

  五歲的月見裡郁紗第N次從地上爬起來,從那時起就微笑著改變了攻略策略。

  他們的對打轟掉了五條家的半個庭院,五條悟的六眼明亮,在大人們竊竊私語時糾正了他們的話。

  他說不是那位小姐,應該叫郁紗才對。

  月見裡郁紗愣了愣,鬼使神差地在那裡截下了玩這個游戲以來的第一張圖。

  游戲出廠以來,五條悟的人氣多次被評為TOP1是有理由的。

  「生氣了嗎?」意識到旁邊的少女低垂著眼,五條悟問她。

  「沒有。」

  月見裡郁紗闔眼,在五條悟的注視中非常溫柔地笑了下。

  忽然也能理解憂太說的不想長大是什麼意思。

  月見裡郁紗想到,在她真正開始攻略以前,似乎和身邊的這位最強也不是沒有不需要精心策劃就心意相通的時候。

  -

  「還沒開始告白就被提到了以前的蠢事,哇,你真是太厲害了。」

  五條悟握著手機,在家入硝子的聲音傳來時將屏幕拿遠了點。

  他撇了撇嘴,站在二三年阪的路口抱怨:「你才是越來越過分,硝子,你到青春叛逆期了嗎。」

  「我是在給你提意見。」家入硝子開了免提,她瞄了眼放在宿舍桌子上的煙盒,最後還是撕了顆糖咬著,「別到最後吵架著回來,我還不想夾在你們中間被扯開扯去。」

  「我才不會和她吵架。」

  五條悟冷哼,視線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遠處月見裡郁紗的背影。

  她此時正和特產店的老板買著伴手禮,付錢時還隨手扯掉了咬住老板手腕的低級詛咒。

  察覺到五條悟看向自己的視線,月見裡郁紗朝他挑了下眉,她顛了顛手裡的不明物體,意思是要待會玩躲避球。

  五條悟的心情瞬間好了不少。

  「話是這麼說,你生氣的時候才不會管這些。」

  「都說了不會啦。」

  五條悟背過身,他看到有賣冰淇淋的店,邊走過去邊對電話那頭的家入硝子回話。

  「你真的對我很沒信心誒,硝子。」

  「請合理地稱呼我為你計劃失敗的一百種預防針。」

  「歌姬在旁邊吧,我都聽到她笑了。」

  「……」

  「現在是頭撞到桌角的聲音。」

  「你欺負完夏油現在又開始欺負別人了嗎。」

  「才沒有。我什麼時候欺負傑了?」

  「——那就這樣,我先掛了,今天不要打給我。」

  五條悟單方面地切斷通訊,向老板要了兩個冰淇淋。

  說實話,一點也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他從以前開始就很難揣摩郁紗的思維,郁紗的身上總有種半真半假的疏離感,唯一真實的大概就是從小到大的優秀。

  冰淇淋的寒意從皮膚接觸的地方蔓延,五條悟垂眼盯著杯壁上的水珠看了一會,忽然記起郁紗以前被自己嚇到的樣子。

  那是他第一次在她出任務受傷後主動去找她,郁紗卻反而被嚇到了。

  就好像只准她喜歡他,不准他朝她走近似的。

  五條悟當然不樂意,當天晚上就故意在她面前大聲提示自己有了新的玩伴。玩伴又可愛又有活力,總之就是比她有趣一萬倍。

  而郁紗那時就盯著他衣服上的貓毛,沉沉地嘆了口氣。

  年僅七歲的五條悟漲紅了臉,嘴硬地說再也不要理她。

  可郁紗還是會照例坐在檐廊下等他訓練結束,風鈴被風吹得清脆,五條悟好幾次都忍不住在中途轉移注意力。

  因此,那天看到在訓練室裡睡著的郁紗的時候,五條悟的耳邊又一次響起了女僕長含笑的囑托。

  【「這人呢,見一面少一面。悟少爺,您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見不到她了。」】

  五條悟才不相信。

  他已經強到了不會再讓郁紗受傷的地步,在他死以前,怎麼可能會見不到郁紗。

  郁紗要是不想待在家裡,那他就把她接來五條。

  郁紗要是想當家主,那他就出完任務後過去找她。

  姓氏是五條悟身上最不起眼的一個優點,反正結婚也只是個流程而已,郁紗不改姓也無所謂。

  說出來五條悟自己都不信。

  他從很久以前,就計劃好了和月見裡郁紗所有的未來。

  可郁紗的計劃好像不是這樣的。

  周圍的人群在某個瞬間整齊劃一地停了下來。

  不光是人,五條悟的指腹擦過杯壁上的水珠,抬起眼時發現連時間也靜止了。

  雖然傑說不要把郁紗想得那麼壞,但在找到那本書後,五條悟還是從倉庫裡翻出了可以自動制造小型結界抵消天通子的咒具帶著。

  他穿過人群走去,最後在剛剛郁紗停留的店門口停下。

  被當成躲避球的詛咒還乖巧地躺在地上,而他的六眼卻找尋不到一點郁紗存在過的痕跡。

  五條悟的表情沒有變化,他若無其事地俯身撿起地上的詛咒,卻發現自己的指尖還帶著化開的冰水。

  杯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捏爆了。

  少年雪色的睫毛很輕地顫了一下,直到這時才接受了這個事實——

  不見了。哪裡都找不到。

  原來如此。在他精心准備著怎麼和郁紗告白的時候,郁紗卻想著怎麼離開。

  她在他身上留下的術式拖慢了他的感官。

  將這點把戲抹除之後,焦躁和疲勞一下子湧上了五條悟的心頭。

  「哈。」

  他呼出一口氣,氣得低笑了聲。

  少年的掌中是那枚胸針的粉末,咒力如同利刃一般在四周的牆壁上留下深刻的劃痕。

  「真是像個傻子一樣。」


第24章  5t5/彩雲豬豬:早知……

  現實世界。

  月見裡郁紗睜開眼睛的時候,游戲艙裡的營養液已經用完了。

  為了防止她真的把自己餓死,系統貼心地啟動防沉迷系統,將她從游戲裡彈了出來。

  月見裡郁紗倒也不是很介意這個,她知道彈出後游戲會自動進行暫停,於是從善如流地坐起身後打開艙門。

  彼時體育館裡的籃球訓練賽才剛結束一小時,赤司征十郎靠在門口看她,只在她差點摔倒時伸手扶了一把。

  「早啊,表哥。」

  月見裡郁紗見怪不怪。

  「今天也是虹膜異色症。」

  畢竟精神分裂是不會連眼睛也改變的,月見裡郁紗將對方拒絕治療這點歸為那驕傲的自尊心。

  赤司征十郎盯著她看了一會,少年的語言鋒銳,收回扶她的手時語氣也極為冷淡。

  「你的家庭教師說你拒絕上昨天晚上的馬術課。」

  「我又沒興趣。」

  「是因為從上面摔下來就放棄了吧。」

  「……」

  月見裡郁紗的笑容消失。她以同樣具有壓迫感的神情和赤司征十郎對視,半晌略為心虛地移開眼睛。

  「比起我,你和黑子的比賽才需要擔心。」

  月見裡郁紗說。

  「聽說誠凜籃球部今年從美國來的那位選手和黑子的配合天衣無縫,小心輸掉啊,哥哥。」

  完完全全的幼稚挑釁。

  知道自家妹妹是什麼心思的赤司征十郎輕嗤:「你在沒有意義的游戲上花的時間太多了。」

  月見裡郁紗頓了頓,她忽然想到自己被強制彈出前還有任務在身,穿著制服的dk不知道有什麼陰謀詭計,特地搶了她本來搭檔的任務。

  「不是沒有意義。」

  沉默幾秒,月見裡郁紗忽然道。

  「剖析心理,設計圈套,我覺得很有意思。」

  那雙酒紅色的眼睛賭氣般地眯了起來。

  對峙片刻,月見裡郁紗回答:

  「我只要開心就好啦。」

  「……」

  赤司征十郎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花費時間。

  「我不會輸給哲也。」

  他回答了剛才的問題,語氣平淡得仿佛在陳述一件天經地義的事。

  赤司征十郎的樣子像極了坐在財閥中央真正的上位者,他完美得挑不出毛病,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規劃得一絲不苟。

  可月見裡郁紗討厭他這個樣子。

  曾經的赤司征十郎是可以被任何人當做榜樣的存在,他謙恭有禮,內斂強大,也會在只有十歲的年紀轉過頭,溫柔地對她說「不要勉強自己」。

  明明自己都快被繁重的課程壓得喘不過氣了,卻還要抽出時間來安慰她。

  月見裡郁紗那時盯著空白的試卷,心想等她長大了也要成為像哥哥一樣的人。

  是她的錯。

  因為感受到快輸的事實就衍生出了第二人格——要是她能當初能早點發現了。

  這具連敲暈對方送去治療都做不到的身體……

  「誰說得准呢。」

  月見裡郁紗看了眼

  自己的手,披上外套。

  她越過赤司征十郎往外走,每走十幾米,就有人停下來恭敬地朝她行禮。

  奢華的別墅裡死氣沉沉,侍者們將沉重的木門推開後,擺在餐桌上的是經營養師計算後精確到小數點的食物。

  少女生理性地感到反胃。

  她的膚色蒼白,海藻般的長發垂落腰間,腳步停頓一瞬,又很快邁開。

  赤司征十郎看著她走進餐廳,整個人置身於吊頂的光明之中。

  ——剖析別人的心理,設計圈套,掌握全局的走向。

  這是赤司征十郎幼時教會月見裡郁紗的知識。

  那是母親還未病逝的時候。

  脆弱的女人牽著他的手,告訴他這是月見裡家的小妹妹,作為哥哥,他應該保護她不要受傷。

  和以前的赤司征十郎不同的是,他現在其實一點也不喜歡體弱多病的郁紗。

  他每見到她一次,就會想起纏綿病榻的母親。

  仿佛是在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的無能。

  「郁紗。」

  少年關上了餐廳的門。

  赤司征十郎的嗓音冷淡,鎏金色的天帝之眼凝視著對方坐在最遠處的身影。

  「我可沒有同意你用我教的話來違逆我。」

  -

  就像現實裡月見裡郁紗和赤司征十郎陷入了冷戰一樣,回到游戲世界後,她和五條悟也陷入了冷戰。

  月見裡郁紗對此完全沒有頭緒。

  游戲廳的場地空曠,因為死了人,外面在早兩天前就拉了黃色的警戒線。

  月見裡郁紗站在角落,拿著手機,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遠處臭著臉聽負責人講話的少年。

  「所以就是突然不理你了?」電話的另一頭,吃著薯片的家入硝子問。

  「差不多吧。」月見裡郁紗回。

  反正好感度是沒有變化,月見裡郁紗迅速在腦中翻找了一下有關對方的回憶,發現這樣還是第一次。

  「我買了特產,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吃蛋糕的時候,他就站在原地盯著我看。」

  手上還殘留著冰淇淋化開後的糖水,那時的五條悟抿著唇什麼也不說,好像松了口氣,又好像是想發火。

  被稱為最強的dk最後嘁了聲,轉身就逆著人流往外走。

  「我覺得他大概是……」

  家入硝子的話說到一半,月見裡郁紗的手機就被從上方抽走。

  他干脆利落地點了掛斷,身後還跟著那個滿頭大汗的負責人。

  「你是出來玩的嗎。」

  五條悟掩在墨鏡後的眼睛垂了下來,他面無表情,握著手機的手收緊,一副完全不打算把東西還給她的樣子。

  「……什麼?」

  「我說啊——」五條悟拉長語調,「現在可是有無辜的人死去了,你難道是出來玩的嗎。」

  /:.

  「……」

  兩個人之間忽然充滿了火藥味。月見裡郁紗面無表情,抬手一把將自己的手機奪回來。

  莫名其妙。

  「那,那個,兩位看起來……」

  「別管他。」郁紗幾乎是下意識地做出了回應。

  她無視跟在自己身後的五條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深吸一口氣,再次對上負責人的視線時又很快地收斂了情緒。

  五條悟注意到她的變化,神色比剛才還要冷淡。

  「詛咒一般沒有儲存食物的習慣,要真是它們做的,藤原小姐應該在兩天前就死了。」

  現場沒有發現屍體,就意味著不能排除人為的可能。

  游戲廳的負責人松了口氣。

  「監控你們也看了,那位客人在前天下午五點不知為什麼露出了恐懼的表情,在那之後就忽然毫無預兆地自殺。」

  「警察來了之後,我們才發現和子也失蹤了。那孩子是過來兼職的高中生,平常對待客人也很有耐心,我實在想像不出來她能有什麼仇家。」

  「所以都說了是詛咒做的啊。」

  五條悟說。

  他盯著面前微愣的男人,語氣冷酷。

  「你最好不要太抱希望。」

  「可你的同伴剛剛……」

  「安慰你而已。」

  五條悟沒有聽下去的耐心。

  「這裡已經出現了第一個被詛咒殺死的受害者,難道你要和我談論另一起失蹤只是個意外嗎。」

  他張了張嘴,似乎還要打擊對方什麼,可在那之前,月見裡郁紗說了聲「抱歉」。

  她利落地把面露絕望的大岡先生推出門外,關上門前又禮貌地回了聲「有消息會立刻聯系您」。

  做完這一系列事後,月見裡郁紗握住門把的手松開。

  她轉過身和五條悟對視,顯然也感到了惱火。

  「我惹你了?」

  「沒有。」

  「那就是單純看我不爽。」

  五條悟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

  他凝視著那雙熟悉的酒紅色的眼睛,終於意識到了自己這十幾年來被耍得團團轉的事實。

  「你在生氣?」五條悟問,「我才該生氣吧。你是從哪裡弄到的那個咒具?」

  「……咒具?」

  「哈。」五條悟低笑,從喉腔裡發出聲氣音,「你到現在還要撒謊嗎。」

  什麼東西。

  月見裡郁紗面無表情,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這次好感度還沒到90呢,怎麼提前就瘋了。

  「隨你怎麼說。」她說,「就算我真的用了又和你有什麼關系。」

  她都不知道那東西是干什麼用的。

  用幾分鐘減壽十年——五條悟到現在才想通為什麼自己的先祖當年會輸給兩面宿儺。

  人能活幾年?

  五條悟盯著她的臉,心想她再多用兩次他就可以幫她收屍了。

  說到底,她拿著那種武器有什麼用?

  自尊心?追殺特級?和別人約會?還是說要超越他成為最強?

  忽然消失不是咒具的影響,郁紗身上肯定還藏了什麼別的秘密。

  在五條悟制造的結界被打破之前,他設想了很多種可能。

  他甚至都想郁紗也許是被迫的,她可能也不想消失,要是那樣,他得快點去找她才行。

  可月見裡郁紗一回來,就輕而易舉地將他找的借口擊碎。

  他一動不動,聽見她說第一個字就知道她在撒謊。

  五條悟垂眼,聽完了每一個字。

  好嘛,離開就離開。

  就算有理由,什麼都不和他說,是一點都不相信他嗎。

  這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還說和他有什麼關系,虧他還給她找理由,結果根本不會考慮他的心情。

  他已經夠努力了吧。

  他也是第一次喜歡別人,憑什麼要一直讓著她。

  「隨便你。」

  即使到了這種時候,五條悟也依舊沒有發脾氣。

  他低下頭和她對視,明明嗓音平靜得找不出一絲波瀾,語氣卻尖銳得刺痛人心。

  「任務你也一個人做吧。」

  「我不管了。」

  -

  月見裡郁紗認為自己的運氣還挺背的。

  按照她以往的習慣,她現在應該已經退出游戲十分鐘了。可那就意味著她得見到赤司征十郎,那惡劣的家伙現在肯定在她的游戲艙邊看書,她一結束周目,那家伙又要用「從馬背上摔下來就半途而廢」的眼神看她。

  月見裡郁紗沉默,深思熟慮後打算先把任務做完再說。

  反正她的攻略對像覆蓋全類型,大不了專注其他線好了。

  啊,這麼一想又快樂了起來。

  月見裡郁紗合上檔案夾,在一所燈紅酒綠的會館前停下腳步。

  按照警方提供的線索,失蹤的藤原和子一共打了三份工。

  游戲廳收銀員,酒吧的服務生,最近還在一家私人企業裡幫人當助理。

  因為死去的父親欠了一大筆高利貸,所以幾乎沒有什麼時間可以用來學習。

  在遭遇這次的不幸以前,藤原和子曾收到過學校的勸退信。

  「直哉!這裡!」

  聽到熟悉的名字,月見裡郁紗一頓,抱著檔案袋側過臉去。

  先不說那頭金發,首先,為什麼會有人穿著和服來酒吧?

  ……哦,好像有很多夫人也會穿著去牛郎店慶生來著。

  月見裡郁紗似懂非懂,心態介於理解和不理解之間。

  禪院直哉沒看到她。

  說是一年級的新生聚會,但其實一開始禪院直哉也是不想來的。

  可拒絕的話說到一半,禪院直哉記起上次郁紗那句「你還沒交到朋友?」的問題,又倔強地把話咽了回去。

  好煩。

  禪院直哉面無表情。

  他不是第一次來會所,只是第一次來這麼吵鬧的會所。

  禪院家的小少爺死死地盯著自己旁邊的沙發,生理上就帶了種抗拒。

  ……總覺得有人吐在上面過。喂,這種地方真的有好好消過毒嗎。

  他想到這裡,若無其事地瞥了一眼位置上的同伴。

  雖然被允許了直呼對方的名字,但實際上這屆的一年級裡沒有人能真正地做到和禪院直哉平起平坐。這位禪院家的繼承人在開學的摸底測試中不顧校規,直接將自己的對手打成了殘廢——就算做到了這種程度學校也只是不鹹不淡地說了兩句,渡邊蒼介甚至看到過對方的父母請求禪院直哉原諒的畫面。

  這一切都是因為對方曾在私底下稱呼禪院直哉為小白臉。

  渡邊蒼介被看得一愣,立刻脫下外套鋪在邊上的沙發,原本自來熟的態度也因此收斂了不少。

  ……出現了。

  月見裡郁紗同情地收回視線。

  傳說中動漫裡反派必備的小跟班。

  「您要喝酒嗎?」渡邊蒼介問。

  「不喝。」

  「吃的呢?」

  「你說有趣的事情就是這個?」

  禪院直哉神色不耐。

  他沒有要顧慮別人感受的意思,話一說出口就嚇了渡邊蒼介一跳。

  「……本來的確是有個很可愛的女孩子的。」

  渡邊蒼介低頭,心虛地嘟囔道。

  「但她今天不知道怎麼就沒來,頭發長長的,眼睛的顏色也和紅酒很像,我以為您會喜歡。」

  禪院直哉冷笑:「你打電話給她不就好了?這裡的女人隨便塞點錢就會搖著尾巴追上來。」

  「哇,你很有經驗嘛。」

  「……」

  禪院直哉坐在沙發上抬頭,對上站在自己身後的郁紗的的眼睛。

  「繼續啊。」

  月見裡郁紗從檔案夾裡抽出一張紙。

  「是不是這個女孩子。」

  渡邊蒼介在紙上看到了藤原和子的臉,可他既不敢承認也不敢否認,很有眼色地瞄了旁邊的禪院直哉幾眼,希望對方能給出點暗示。

  禪院直哉哪還管得到自己的跟班在想什麼。

  他現在有種微妙的雖然還沒結婚但已經被新婚妻子抓到自己出軌的荒謬感——禪院直哉沒覺得自己有什麼好心虛的,倒是感受到了對方身上比上次更加濃郁的咒力的氣息。

  「你跟五條悟一起來的?」禪院直哉語氣不善,「他怎麼又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裡。」

  「吵架了。」

  月見裡郁紗毫不避諱地說出事實,她的語氣敷衍,末了又扭頭繼續問旁邊的渡邊蒼介。

  「不認識?我以為你說的和我找的是同一個。」

  ……看起來是直哉少爺認識的女人。

  渡邊蒼介沉思,猶豫幾秒後回了句「我也就見過幾次」。

  「有看到詛咒跟著她嗎?」

  「啊?」渡邊蒼介疑惑,下意識地順著她的思路想了想,「不知道,沒注意過……就算有我也分不出哪個是跟著她的啊?這裡詛咒的氣息比外面要重上不少。」

  「你找她干什麼。」

  禪院直哉打斷渡邊的話。

  他終於從「六眼和郁紗」吵架的喜訊中回過神,此時聽見他們兩個的對話,輕抬著眼皮,將目光挪到郁紗手中的資料上。

  「你的監督盡給你接點無聊的任務。」

  可憐的直哉根本不懂。

  月見裡郁紗感到惋惜。

  雖說這個任務沒什麼經驗值,但聲望值卻可以刷100,000,000呢。

  刷100,000,000聲望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她可以招募柱間哥進極樂教,幫她免費用木遁造點房子擴大規模。

  「總比上課時間出來喝酒的人好。」郁紗回。

  禪院直哉:「……」

  禪院直哉:「五條悟犯的錯和我有什麼關系。」

  月見裡郁紗打出個問號:「我又沒說他。」

  「你遷怒別人的時候就是這幅樣子。」

  「不就是沒忍住爆發了嗎。」禪院直哉的手肘搭在沙發的靠背上,輕描淡寫地回道,神奇地對上了五條悟的腦電波,「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氣人。」

  月見裡郁紗頭上的問號更多了。

  她凝視著面前的直哉,不理解對方和悟那突如其來的友情是哪裡來的。

  直接問出口直哉可能會暴跳如雷。

  雖說直哉暴跳如雷的樣子也很可愛,但她今天沒興趣浪費時間,還是算了。

  「真傷心。」斟酌片刻,月見裡郁紗作出評價,「要不是忙著做任務,我今天就和你辯解一下到底是誰更氣人。」

  禪院直哉的嘴角扯了下。

  「這裡可是京都,去把附近的監控調出來不就好了。」

  那雙盛氣凌人的眼睛在起身時順勢看了過來,這奇妙的發展令月見裡郁紗一瞬間想到了五條悟來之前的那句奇怪的話。

  【「況且那可是京都。」】

  京都怎麼了?京都難道有什麼嚇人的存在?

  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倒是真的——在京都人的眼裡,他們的關西腔才是日本最優雅的存在。

  至於東京,那只不過是他們邊上的一個小地方。

  月見裡郁紗不理解地看著禪院直哉走遠,還沒來得及跟上,就瞥見渡邊蒼介鬼鬼祟祟地靠了過來。

  「直哉少爺之前投資了很多產業,他和警察的關系也很好,嚴格意義上你要監控找他就可以。」

  糟了,開始動腦了。

  太陽從西邊出來,直哉真要成家主了。

  月見裡郁紗不解,側過臉去:「你們誰刺激他?」

  「就是說啊!」渡邊蒼介找到共同話題,興奮地一拍大腿,「直哉少爺以前對這種事情根本不感興趣,要不是前幾天那個被他打成殘廢的人不服輸,躺在地上還大喊む小白臉!你喜歡的女人就是這麼被六眼搶走的!め,直哉少爺也不會干這種事。」

  殘廢是什麼,小白臉又是什麼。

  月見裡郁紗沉思,一時之間沒跟上這邊的思路。

  京都校的生活怎麼聽起來比他們那邊還豐富。

  「郁……」

  禪院直哉把監控拷回來,剛想孔雀開屏,轉頭就看到自己的跟班和郁紗湊在一起。

  「你和他有什麼好說的。」禪院直哉眯起眼,他抬手走過去,毫不溫柔地把她扯過來。

  渡邊蒼介被嚇了一跳,可郁紗卻只是看了眼他抓著自己的手。

  比起上次見面又多了不少傷痕,加班加點地訓練,看來是真的有被戳到痛點。

  「只是在談某人欺負同學的事。」郁紗收回視線,她的目光挪向別處,注意到頭頂上攝像的分布。

  禪院直哉冷冰冰地看了旁邊的同伴一眼。

  「強者生存,郁紗,咒術屆的規矩你不是很清楚嗎。」

  「你這話真微妙。」月見裡郁紗收回視線,拒絕洗腦,「說的我們和被社會拋棄的原始人似的。」

  咒術師的頭上是總監會,總監會的頭上是政府內閣。

  那內閣的頭上是誰?

  月見裡郁紗感到欣慰,心想直哉的志向竟然超越禪院家主,到了日本首相。

  「加油。」她點頭,「小直哉,我看好你。」

  禪院直哉:「……」

  「你要去哪。」他問,「不是和那個人吵架了麼。」

  有道理。

  月見裡郁紗恍然大悟。

  等她把任務做完,可以在五條悟旁邊的酒店開個豪華總統套間,在氣勢上壓倒對方。

  不對,萬一那也是直哉的產業怎麼辦?她才不要給直哉送錢。

  「我都說了這裡是京都。」

  事不過

  三,看到郁紗變來變去的表情,禪院直哉又不耐煩地重復了一遍。

  「讓下人把你的房間收拾出來不就好了。」

  「還有,你要是敢再像上次一樣戲弄我,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上了當,當初禪院直哉從月見裡家回去以後生氣了很久。

  他氣到甚至連真希和真依那兩個不幸的小鬼從身邊走過都懶得挖苦,要不是幾個堂兄的事還沒處理完,禪院直哉當天就能衝回郁紗的宿舍算賬。

  「喂,郁紗,你腦子真壞了?」

  禪院直哉眯起眼,陰測測地盯著她看。

  「沒有。」

  月見裡郁紗回神。

  她意有所指,半晌心情愉快地笑了下。

  「就是覺得你還挺純愛的。」

  禪院直哉,純愛。

  渡邊蒼介眼睛瞪得都差點掉下來。

  -

  十年前的房間留到現在,由於就在禪院直哉的房間旁邊,還是最靠近核心的地方。

  月見裡郁紗站在走廊下,就這麼盯著一塵不染的地板看了一會,側過臉去與禪院直哉對視。

  「你堂兄他們真的不會有意見嗎。」

  禪院直哉冷笑:「他們憑什麼有意見。」

  「算了。」月見裡郁紗想了想,邁開腳步,「正事要緊。」

  普通的攝像是拍不到咒靈的。

  在那段游戲廳的錄像裡,命案發生的同時,藤原和子明顯是被什麼東西推著離開的。

  至於會館的工作,如渡邊一早所說,就算拿到了監控,月見裡郁紗的確也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發現。

  人越多的地方詛咒也越多。

  理論上人類一直存在,詛咒也就會一直存在。

  世界和平的方法,追根究底其實是滅絕人類。

  郁紗當初和被關在游戲裡的童磨提起這件事時,對方十分可愛地眨了眨眼,問她【「你終於打算放我出來了嗎」】。

  郁紗對此的回答也很直接。

  【「當然不行。」】

  她微笑著說。

  【「那我豈不是真成反派了。」】

  簡而言之,像藤原和子這類因詛咒而失蹤的人數不勝數。

  除了剛誕生的嬰兒和咒術師外,大多人在受害時甚至都不知道纏上自己的是什麼東西。

  「話說回來,扇叔叔應該也不會記得自己見過她吧?」

  錄像裡看不到詛咒,卻可以清楚地看到禪院扇的臉。

  他那天應該是在和誰談生意,負責酒水的藤原和子就在旁邊等著。月見裡郁紗對那幾個人沒什麼印像,可從直哉觀看監控時越來越黑的臉色看來,對方似乎和他的利益也脫不了干系。

  「你要去找他嗎。」禪院直哉問她,「你不去我就去了。」

  月見裡郁紗對禪院直哉的積極性感到驚奇:「他搶你錢了?」

  「……」

  哦,看來是真的。

  直哉也挺慘,好不容易開始往其他方向擴展禪院家的規模,轉頭手下就被自己的叔叔收買了一半。

  「不氣你了。」月見裡郁紗安慰他道,「沒關系,待會你要是打輸了,我就幫幫你。」

  禪院直哉眯起眼:「我贏了呢?」

  難不成她在還要去幫禪院扇那卑鄙的家伙?

  「我還是自己去好了。」月見裡郁紗沉吟片刻,拒絕回答這種幼稚的問題,「會給他留口氣讓你找回尊嚴的。」

  禪院直哉抬手,在對方往前走一步的時候又面無表情地把她拎回來。

  「別太理所當然。」禪院直哉說,「你現在是在禪院的本部,還沒有外來的人能動了手活著出去。」

  軀俱留隊先不提,由准一級術師構成的炳可不是好惹的。

  唯一打破了平衡,當初殺光了半支隊伍離開的……

  禪院直哉垂眼,想起很久以前見到的那個人。

  禪院家的吊車尾,一點咒力也沒有的家伙。

  他原本是打算去看看禪院甚爾究竟長了個什麼寒酸樣——

  禪院直哉輕嗤。

  聽說最近和新的女人混到了一起,估計也持續不了多久。

  連刀都搞不明白的女人,哪能領悟甚爾的強大。

  月見裡和伏黑甚爾鬼混第n+1次被拎著後領郁紗:?

  「你不理解。」

  月見裡郁紗正色。

  「我會月見裡反彈。」

  秉著萬物皆可死,金主一根頭發也別想掉的理念,月見裡郁紗的001號系統年度好評率達到了驚人的100%。

  禪院直哉松手:「那是什麼?」

  「上次給你表演過的那個。」月見裡郁紗回答,「當然,如果你要問名字的話,我是抄的。」

  「……」

  「原名叫宇智波反彈,要是那次進度成功,我差點也能用宇智波反彈的名字。」

  「……」宇智波又是哪個狗東西。

  禪院直哉怒氣衝衝,走過去又走回來。

  「我去的時候你不准隨便跑走。」

  「……挺有意思。」月見裡郁紗對上他的眼睛,難以置信,「你不擔心我把你家的咒具搬空,反而提到這個。」

  兩下,是皮球落地的聲音。

  禪院直哉的眼眸移向眼尾,他不過是瞥了一眼,遠處的禪院真希就警惕地將自己的妹妹護到了身後。

  「你又不是沒有做過。」

  禪院直哉轉身,從陰影下的那對雙生子身邊走過。

  「我沒有允許你們到這裡來,滾開。」

  明明連一個眼神都沒有落下……

  禪院真依抱著皮球,被這句話嚇了一跳。

  相比之下,禪院真希倒是滿臉不屑。

  她牽著妹妹的手,剛要離開,猛地又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

  不是禪院家的人,大概是禪院直哉的朋友。

  既然是禪院直哉的朋友,那多半也是垃——

  「是有條件的嘛。」

  月見裡郁紗若有所思,輕飄飄的一句同時打斷禪院直哉和禪院真希的思路。

  她的視線從真希的身上移開,在和禪院直哉的對視中聳了聳肩。

  「要是當初的我沒有術式,你也不會挑中我留下來吧。」

  禪院直哉沒說話。

  他很難去做郁紗如果是個沒有術式的普通人的假設,畢竟那樣他從一開始就不會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目光。

  說到底,禪院直哉本身就沒想過要娶一個沒有咒力的廢物。

  「啊。」

  少年和服的下擺晃了晃,禪院直哉隨手抓住一個從懲罰室裡逃出來的咒靈,面色冷淡地做出回應。

  紫色的血液濺到他的身上,禪院直哉理了理衣襟,再開口時神色散漫。

  「我沒空去思考那種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

  「你愛我嗎,郁紗。」

  那股對於被搶走的玩具的占有欲逐漸扭曲,禪院直哉受夠了五條悟每一次在自己面前有意無意的顯擺。

  禪院直哉這時候又想,其實郁紗是個普通人也挺好的。

  那樣他就可以早早地娶她為妾室,放在自己的房間裡,從一開始就杜絕她認識五條悟的可能性。

  可那樣不行。

  禪院直哉見過太多枯萎的女人,他見過母親盯著天花板雙目無神地死去的樣子,無法想像這種事情也發生在郁紗的身上。

  【「只有我才是真心愛你。」】

  禪院直哉有時也會清醒一會。

  他知道這所有的一切不過是郁紗的陰謀詭計,也知道自己正一步一步走向不可挽回的瘋狂。

  說來也奇怪,平日裡兩分鐘就能走完的走廊,這次一眼望去竟看不到頭。

  不是他,也不是五條悟。

  禪院直哉知道,能讓五條悟失控到和她吵架,不是郁紗又搞出了個第三人,就是又造成了她離開後不會回來的恐慌。

  她最好不要真的做出那種事。

  五條悟是個瘋子,禪院直哉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

  「所以不要再問這種話了。」禪院直哉說。

  他盯著郁紗的眼睛,在禪院真希不可思議的注視中近乎冷酷地說明事實。

  「我會成為家主。」

  「至於咒術師,當不當都隨你。」

  -

  【禪院直哉:攻略進度75%】

  【當前角色印像已變更:「扭曲的瘋狂」】

  「禪院直哉瘋了。」

  禪院直哉走後,一直生活在對方壓迫中的禪院真希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很難想像「當不當咒術師都隨你」這句話是從「走路走男人前面,你有眼色嗎」的禪院直哉嘴裡說出來的。

  她的世

  界觀受到衝擊,捂著真依的耳朵:「你究竟做了什麼?」

  這個動作好眼熟。

  月見裡郁紗思索,發現前不久她和甚爾說話時也是這麼捂住裡香的耳朵的。

  直哉小時候也就只有那麼點高。

  她曾經給了他很多很多的愛,後來又原封不動地把這些愛收了回來,光明正大地傾注到了五條悟的身上。

  月見裡郁紗有時候也會假裝沒有發現直哉躲在背後看她。直哉咬牙切齒的樣子很有趣,回去之後拼命奮發向上地學習術式的樣子更是稀奇。

  多好。

  「做了什麼呢。」

  月見裡郁紗慢悠悠地回答。

  「總之肯定不是我的錯。」

  禪院真希:「……」

  禪院真希:「你還挺壞的。」

  「謝謝。」月見裡郁紗點頭,「不過我也不是故意的,剛剛才發現新的規律。」

  她當初之所以在禪院這邊的副本玩到一半就選擇去五條家,單純是被美色誘惑。

  和她被美貌的宇智波引誘去打火影忍者的周目同理,月見裡郁紗是一款見一個愛一個的移情別戀型選手。

  這就關乎到那個「我和八個男人結婚,但就是不領證,而且同天辦婚禮,構不構成犯罪」む1め的關鍵問題了。

  最多只能算她沒有道德,又不構成犯罪。

  退一步講,月見裡郁紗覺得八個也不算沒有道德,十八個才算沒有道德。

  乙女游戲管什麼道德。

  她在這裡暗殺日本首相都沒人管她。

  月見裡郁紗理所當然,末了還不忘提醒「小孩子不要學」。

  禪院真希:……

  禪院真希:誰要和你學

  「話說回來。」月見裡郁紗感到苦惱,「果然還是選錯馬甲了,我要真是個普通人,直哉可能會更喜歡我一點。」

  禪院真希沉默,沒想到自己還有同情禪院直哉的一天。

  「你知道他已經快被你逼瘋了吧。」

  禪院真希皺眉,不理解地問道。

  庭院裡的樹枝輕顫,月見裡郁紗「嗯?」了聲,回答說「不會那樣」。

  「因為直哉知道我不會真的拋棄咒術師的身份,他才會說那種話。」

  愛是種復雜的存在,只有在退無可退之時才能達到滿格。

  正是因為始終堅持著這點,月見裡郁紗才會每回都選擇和角色對立的馬甲。

  攻略富岡義勇時,她是殺害他同伴的惡鬼的妹妹。

  攻略宇智波斑時,她是殺害他弟弟的親人。

  而攻略阿綱的時候……

  月見裡郁紗微愣,忽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沉浸式體驗游戲的真實之處就在於能將系統的每一個操作合理化,所謂的幻術能歸結於術式,屏障也能解釋為類似無下限的存在。

  既然這樣,那時間暫停的功能呢?

  難道說和悟說的什麼咒具有關?

  可就算是這樣,為什麼只有悟沒受到影響——就算他攜帶了能抵消術式的咒具,系統也應該會自動糾正才對。

  那麼真相只有一個。

  月見裡郁紗痛心,猜測她的哥哥3號可能馬上就要真的獲得諾貝爾。

  白蘭傑索,一個能自由穿梭任意時空的神奇男人。

  「你的電話在響。」

  已經自動掛斷了兩個,禪院真希忍不住提醒道。

  月見裡郁紗看了眼來電提醒:「這你就不懂了吧。」

  「我不想懂。」

  「對於暫時打不過的人,這種時候還是不要暴露自己的位置為好。」

  「……都說了我不想懂。」

  月見裡郁紗其實也不想和對方多費口舌。

  可禪院真希頭上的SS級養成線實在閃亮,一看就能給她賺很多積分。

  這是和憂太還有裡香他們不同的存在。

  月見裡郁紗打算賺點就走,以她現在和五條家綁在一起的立場,倘若和禪院家的孩子接觸起來,總監會的那群人又要以居心叵測為理由找她麻煩。

  處理那些麻煩的時間都夠她刷一個柱間哥了。

  可惜。

  要是遇到的是別的好人玩家……

  月見裡郁紗嘆氣,一轉頭就看到了走廊盡頭那雙熟悉的眼睛。

  因為聯絡不上,所以擔心她出了什麼事。

  如果說早上五條悟還覺得自己是個傻子的話,那他現在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

  他面無表情,自己掛斷了第三個電話。

  月見裡郁紗沉默,聽見禪院真希略帶嘲笑的聲音:「現在呢?」

  「……」

  「現在也沒事。」月見裡郁紗篤定,「都說了我會月見裡反彈。」

  少年既不前進,也不後退。

  五條悟就站在那裡,好感度+10-10地蹦極,咒力造成的裂痕一直從他的腳下蔓延到了她的面前。

  五條悟聽見她的話,那雙蒼藍色的眼睛抬了起來。

  他的虹膜被日光映得閃亮,和之前不同的是,裡面多了幾分「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狂意。

  令人迷醉,有著一股叫人膽戰心驚的美感。

  「郁紗。」

  五條悟笑著道。

  「早知道有這天,一開始就不讓著你。」


第25章  5t5/彩雲豬豬:就你……

  む我叫月見裡郁紗,目前遇到了點人生的難題。め

  む不知道是不是詛咒,總之我攻略對像的好感度一旦到達90就會不同程度地開始發瘋。不是變成鬼就是想毀滅世界,我真摯地認為這其中的緣由與我毫無關系,純粹是因為他們的腦子大有問題。め

  む但這次明明開局的時候就有注意——め

  以上,是月見裡郁紗盯著五條悟看了兩秒後內心全部的心理活動。

  「是你先讓我自己做任務的吧。」她回。

  「是那樣沒錯啦。」

  「還說自己不管了。」

  「隨你怎麼想都行。」

  「那你跑到禪院這來干什麼。」

  「……」

  還能干什麼。

  五條悟沒說話,他雙手插兜,慢悠悠地晃過來,臉上明明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垂下來的視線卻帶了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淡。

  真是惹人生氣的語氣。

  五條悟的腳步最後在月見裡郁紗面前停下。他鼻梁上的墨鏡不翼而飛——那可能是被隨手塞在了哪裡,也可能是被他趕來的時候無所謂地踩碎了。五條悟就著這樣的姿勢和她對視,身上有種氣到極點反而冷靜下來的扭曲。

  歌姬總說什麼他是人渣,雖然那是事實沒錯,但郁紗也沒好到哪裡去吧。

  一點和他解釋的意思也沒有,玩弄別人的感情,現在還和禪院家的人混得這麼熟。

  想到這裡,五條悟瞥了旁邊大膽地打量自己的禪院真希一眼。

  雙生子,不詳,從穿的衣服就能看出來在這裡過得有多爛。

  五條悟還沒幼稚到要遷怒這種小孩子的地步。

  「走了。」

  他面不改色,拽住月見裡郁紗的手就走。

  月見裡郁紗被扯得順勢走了兩步,她的目光從五條悟的表情挪到拽住自己的手上,姑且問了句「去哪」。

  「回東京。」

  「然後呢。」

  「沒有然後。」

  「你不覺得自己的話有點前後矛盾嗎。」

  「那種事情怎樣都好——特意瞞著我才跑到這裡,竟然還會顧及我的心情,真是太謝謝你了,郁紗。」

  「……」

  之前是因為懶得動手所以主動和傑認輸,現在是因為吵架直接把他放棄了。

  五條悟拽著她抿唇不語,想都不用想就月見裡郁紗是什麼心思。

  說到底,五條悟其實從一開始就知道那天第一次見面對方在禪院家裡選擇自己的理由——說什麼因為長得很可愛,所以忍不住期待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那麼現在是對他失望的意思?

  拋下他以後,她又要回到禪院這裡來?

  開什麼玩笑,讓給傑都不讓給禪院家那臭小鬼。

  「令人驚訝的學習速度。」

  觀察了一會五條悟的行為模式,月見裡郁紗發出感慨。

  「明裡暗裡地挖苦人,既

  然能拐彎抹角地說話,那以前直接把某些人氣成腦溢血的行為果然也是故意的吧。」

  「郁紗。」

  五條悟輕飄飄地回頭。

  「我真的會動手哦。」

  「說到這個……」

  月見裡郁紗停下腳步。

  「反彈。」

  五條悟低下眼睛。

  他注意到自己剛剛拽著對方的地方被空氣隔開了幾毫米,少女的皮膚充血,手腕上帶了一圈淡淡的紅痕。

  收束的無限極數,五條悟的無下限術式類似一個負自然數。靠近他的物體會變得越來越慢,最後也就無法接觸到他的本身。

  這就是所謂無下限的原理。

  但五條悟非常清楚,郁紗不可能復刻他的術式。

  「史萊姆?」

  他問。

  郁紗擰了擰手腕:「不是」。

  五條悟「哦」了聲,彙聚的咒力擦著她的臉頰而過。

  本應無法阻擋的招數掀翻了走廊上的十幾扇門,接觸到郁紗的一瞬間卻不出所料地被彈開。

  「那就是召喚獸。」五條悟眯起眼。

  郁紗:「都說了是人類了。」

  少年蒼藍色的眼裡看不出情緒,六眼在陽光下顯得波光粼粼。

  五條悟那雪色的睫毛顫動,得出結論後忽地抬起眼與月見裡郁紗對視。

  「哈,是什麼都無所謂啦。」

  到了這種時候,五條悟的心情反而好了不少——那不是什麼事情好轉的征像,得到了「郁紗不會輕易受傷」的信息,就意味著五條悟可以比以前更肆無忌憚。

  說從一開始就讓著她是真的。

  十歲以後,五條悟在和月見裡郁紗的對練中就再也沒有用過全力。

  他本身就沒有什麼道德感,也沒有要愛護弱小的念頭,之所以那麼做,完全是因為看到下人為庭院裡蹦蹦跳跳的小麻雀收了屍。

  他們說那是郁紗養的,郁紗看到了一定會難過。

  可五條悟卻不以為意,他散漫地回了句難過不是也挺好的,反正哭起來也很可愛,他又不會因為這個就覺得郁紗麻煩。

  【「不是這個原因吧,悟少爺。」】

  聽到侍奉的孩子的發言,穿戴整潔的女僕長嘆氣。

  【「郁紗小姐向來有覺得棘手就放棄的毛病,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背著您偷偷跑走哦。」】

  【「……」】

  果然從一開始方向就弄錯了。

  五條悟面無表情,覺得他們說的都不對,還不如一開始就直接詛咒她。

  什麼體貼和關心都是屁話,既然郁紗都說他不知道什麼叫喜歡了,那他索性把這點貫徹到底不就好了?

  啊——就這麼決定了。

  找個地方把郁紗關起來,回去就告訴傑和硝子他們郁紗出去旅游。

  「總覺得你在想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五條悟蹦極般的好感度最後停留在了80%,月見裡郁紗研究了他頭上黑色的進度條一會,當著一臉む你真的不會讀空氣嗎め的禪院真希的面就開始分析。

  「繼反彈之後我也可以給你表演一個遁地。」

  「啊,是麼。」

  五條悟的目光在一片廢墟裡移過來。

  「我從現在開始隨身攜帶鏈子,你要遁還是遁遠點好。」

  被月見裡郁紗KTV久了,五條悟現在和人吵架都放棄了一開始比誰嗓門大的方式。

  而當事人之一的月見裡郁紗點頭,偏偏對此毫無自覺。

  「謝謝。不過不用了。我答應了直哉會留在這裡等他。」

  禪院真希的表情微妙,她拉著自己的妹妹,看看一屑到底的月見裡郁紗,又看看面無表情的五條悟,忽然找到了某種意義上毀滅禪院家的方式。

  真是比特級還恐怖的存在。

  「沒有其他要說的了?」

  就在禪院真希感慨完這句後,五條悟平靜地轉過身。他和月見裡郁紗面對面地站著,眼皮也沒什麼精神地耷著。

  「那就算了。」

  不等月見裡郁紗回答,五條悟長腿一伸,上前一步。

  被親了。

  但被咬還是第一次。

  感受到禪院直哉的咒力的下一秒,月見裡郁紗輕描淡寫地看了眼抬手把自己撈過去的某人。

  這就不行了,要告訴他她現在其實只是一個數據體的話還不一定會氣成哪樣。

  甚爾還說他幼稚呢,這世界上到底是誰更幼稚。

  唇瓣貼著耳側的皮膚擦過,緊接著是牙齒貼著動脈搏動的地方輕輕啃咬的癢意。

  少年的手掌隔著一層布料按在她的後腰,五條悟半個身子的重量壓了下來,說什麼也不讓她回頭關愛一眼被氣得要死的某個金毛。

  這個距離,月見裡郁紗只能聽見本就被掀翻的木門再次被咒力砸爛的聲音

  「五條悟。」

  禪院直哉咬牙切齒。

  「這裡是我家。」

  -

  禪院真希有種想和世界同歸於盡的欲/望。

  她坐在從沒來過的禪院家的會客廳裡,被月見裡郁紗拉著研究厚厚的一疊資料,背後兩位代表了咒術屆頂級力量的兩位卻視若無睹,還在不停地互相冷笑來冷笑去。

  禪院直哉:就你行?

  五條悟:你行個試試呢?

  禪院直哉:雜魚

  五條悟:廢物

  禪院直哉:雜魚

  五條悟:廢物

  ……

  就這樣重復了十幾遍,最後先惱羞成怒的還是禪院直哉。

  在他的地盤,當著他的面,對他劃為所有的人動手——

  不管是哪一條都夠禪院直哉把五條悟拉出來殺個十幾次泄憤,前提是他真的殺的掉的話。

  「扇叔叔說看到了詛咒但沒有多管閑事,那就是沒有攻擊性的意思。」

  徹底無視了背後的兩個人,月見裡郁紗在打印出來的照片上畫了條線。

  「看來是低等級的咒靈,一直跟在她身邊,因為看到了比自己更強大的打不過的存在,所以就帶著可憐的藤原小姐一起逃跑了。」

  「現在是關心那種沒用的女人的時候嗎!」

  禪院直哉的語氣裡盛滿怒火。

  「誰放你進來的?你是怎麼在沒觸發警報的情況下過的結界?」

  「來來回回不就那幾個原理。」

  五條悟不屑。

  「還當家主呢,小時候打不過就偷偷跑起來哭的小鬼,這點東西也要我教你?」

  「不是。」

  月見裡郁紗拿起照片介紹。

  「會主動保護人的詛咒誒?你們兩個除了同情心外現在連好奇心也沒有了?」

  「有什麼好好奇的。」

  五條悟屈起一條腿,聽見這句漫不經心。

  「傑的詛咒不是也會保護人?情報從一開始就是假的,做到這裡差不多就行了吧。」

  「哦。」月見裡郁紗思考,「嘴上說著不管,結果倒是自己偷偷跑去搜集情報了嘛。」

  「……」

  五條悟沒回這句,只是冷冰冰地瞥了嘲笑自己的禪院直哉一眼。

  「你笑什麼。」

  「東京的准特級特地跑到京都來搞尋人啟事,莫名其妙。」

  這世界上每過一秒都有人因為咒靈死去,禪院直哉才不相信五條悟會好心到特意關注一個普通人的死活。

  禪院直哉冷哼,把五條悟那點做個任務順便約會的小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笑死,就他?

  五條悟去一個地方他砸一個,禪院直哉自己不好過,五條悟也別想好過。

  少年的心思惡劣,偏偏五官過於精致,綜合在一起反而令人賞心悅目。

  「說不定是親人呢。」

  月見裡郁紗第二次打斷他們的對話,強行又將話題扯回了正軌。

  「既然情報是假的,也就說明父母不一定是因為賭債才消失的。」

  什麼叫強大的心理素質。

  禪院真希面無表情,覺得月見裡郁紗這種可能就是強大的心理素質。

  話說回來,為

  什麼她非得待在這裡?

  說什麼有槽要吐的不能只有她一個就把自己抓了過來,禪院真希第一次發現這世界上還有比禪院直哉更麻煩的生物。

  ……哦,從這點看來這兩人還蠻配的。

  想到這裡的禪院真希微頓,下意識地朝盯著自己的五條悟看去。

  「怎麼?」

  「……沒。」

  如果說之前還覺得不至於遷怒一個不受寵的小孩子,那麼現在五條悟已經開始平等地討厭除自己以外的每個生物了。

  五條悟支著下巴,聽見提問挪開眼睛,他記起硝子「不要吵架」的叮囑,這次輕飄飄地回了句:

  「就是算了算待會要一次性詛咒幾個人而已。」

  /:.

  郁紗可以變成揣在口袋裡的小鳥。

  其他的送給傑吃。


第26章  郁紗:我們還在吵架誒……

  夏油傑有點胃疼。他從京都的新干線上下來,仰頭看了看頭頂上飄過的詛咒,背後忽然毫無緣由地泛起一股惡寒。

  「吃壞肚子了?」家入硝子問他。

  「……沒有。」夏油傑收回視線,「你那邊怎麼樣,聯系上悟了嗎。」

  「還是老樣子。」

  家入硝子不以為意。她戴著墨鏡,儼然一副來旅游的裝扮。

  「可能是設了消息免打擾,大概是正被郁紗氣得半死。」

  好不容易接了個電話,急匆匆地問了他們郁紗有沒有說會去哪後,聽見一句「沒有」就自作主張地切斷了通訊。

  家入硝子當時坐在實驗室裡,聽著手機裡傳來的忙音,沉默兩秒後心平氣和地解剖了第N只為咒術事業獻身的小白鼠。

  「賭一個月的早飯。」家入硝子刷卡出站的,對這件事突然來了興致,「第二食堂的三明治。那兩個人現在說不定正扭打在一起。」

  抬手幫家入硝子擋了一下擠過來的人群,夏油傑側過臉看她:「你說悟和郁紗?」

  「她是每次玩游戲都會打出黑化線的類型。」家入硝子說到這裡,無所謂地聳了下肩,「說實話,悟能堅持到現在還蠻令人刮目相看的。」

  「畢竟是青梅竹馬。」夏油傑想了想回道,「雖然以前每次看悟玩游戲失敗,我都以為他以後要淪落到被推著去相親的地步。」

  「?」家入硝子打出個問號,立即擺出一副「看著眉清目秀的,怎麼你們也跑去玩乙女游戲」的表情。

  夏油傑:「這是偏見吧。」

  「是嗎。」家入硝子聳肩,「一想到你們兩個在游戲裡裝女生就有種莫名其妙的惡寒。」

  「……」

  夏油傑的笑容僵在唇角,意外地說不出反駁的話。

  人在因為奇奇怪怪的理由開啟一條奇奇怪怪的道路時總會腦子一熱,而等他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在游戲裡和五條悟一人打出了一個隱藏結局。

  難兄難弟,情人節的時候誰也別笑誰孤寡。

  「要不要試試看聯系下郁紗。」

  眼見話題往微妙的方向開始發展,夏油傑跟在家入硝子身後出了京都站。

  「雖然從沒人接聽這點大概也能推測出她的手機是被悟弄壞了。」

  「有那個必要嗎。」

  家入硝子抬手,遮了下落在額頭的陽光。

  幾千米外的地方隱隱能看到有什麼東西在冒煙,如果不是意外,那就是她一個月免費早餐的入場券了。

  「白痴果然會傳染。」

  穿著制服的JK收回手,在夏油傑的沉默中嘲笑著邁開腳步。

  「現在連禪院也不放帳了。」

  -

  禪院家現任家主禪院直毘人不在,盯著擅闖禪院家的五條悟的任務就落到了禪院直哉身上,姍姍來遲的炳對於五條悟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禪院家這件事倍感疑惑,戒備之余只能用「直哉大人和五條悟打了一架」來解釋眼前的一地廢墟。

  兩個人的身上都沒有什麼傷痕,謠言傳著傳著,莫名其妙就變成了「直哉大人和五條家的那個六眼不分上下」。

  禪院直哉黑著張臉,並沒有因為這種話而感到欣喜。

  一個兩個,他身邊的都是傻子麼。

  他攏著手,想到這裡陰測測地看了旁邊的五條悟一眼。

  月見裡郁紗才不管他們有什麼交流。

  她從禪院家出來,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家游戲廳。

  「你好,我找大岡先生。」

  雖然只過了幾個小時,前來接待的人卻換了一個。

  穿著職業裝的女性把門開了一半,她看看面前女孩子的裝扮,又看了看她身後的兩個人,猶豫幾秒疑惑地皺起眉頭。

  「……誰?」

  不是撒謊。

  月見裡郁紗看到對方表情的下一秒就意識到了這點。她沉默片刻,再開口時小幅度地禮貌頷首。

  「打擾了。」

  從警戒線外到樓梯間一共有十五步的距離,倚靠咒術師良好的五感,月見裡郁紗離開前清晰地聽見了那位迷茫的喃喃自語。

  「搞什麼……看上去還是學生,又是來鬼屋探險的青少年?到底是誰把消息放到網上的啊?」

  她說完就關上了門。五條悟瞥了眼對方的動作,依舊沒有感受到咒力的氣息。

  「這樣就結束了?」

  他低頭,看向月見裡郁紗時額前的發絲垂下。

  「明明可以問出更多東西。比如備用鑰匙之類的,那個叫大岡的人特意把我們叫到這裡調查那個孩子的行蹤,完全是在警察調查期間摸索了很久嘛。」

  「又沒關系。」

  月見裡郁紗邊研究著手機上的地圖邊說。

  「反正報酬已經付過了,也沒有要害我們的意思,看上去似乎是個好人。」

  五條悟對她判斷誰是好人的標准表示不理解。

  「那這家伙呢。」

  他抬手一指,指尖直對著自己並肩處一米遠外的禪院直哉。

  「這種時間不去上課卻像小狗一樣到處亂跑,沒有要帶著他的理由誒。」

  禪院直哉冷笑,對五條悟的態度感到厭煩:「你自己滾開不就好了?到底是誰一開始要吵架?」

  五條悟:「我和郁紗吵架和你有什麼關系?打算趁虛而入嗎?」

  「……」當初趁虛而入的到底是誰啊。

  禪院直哉翻了個白眼,他的不悅溢於言表,下定決心要在下次交流會上令五條悟出醜。

  只要沒有郁紗,六眼的弱點也很明顯。

  同樣誕生在御三家,禪院直哉很清楚,在五條悟沒掌握反轉術式以前,離真正意義上的最強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

  最好他這輩子也別學會。

  禪院直哉惡毒地詛咒對方,不屑地笑了聲。

  而月見裡郁紗沒說話,她的目光從剛才起就在這兩人臉上移來移去,腦中在這時忽然產生了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總監會裡話語權最大的是禪院。

  咒術屆內最具影響力的是五條。

  也就是說,這兩位家主人選要是哪天能握手言和,高層裡還有那些老頭子什麼事?

  好。

  就當做planB吧。

  月見裡郁紗在心裡記下一筆,再回神時發現那顆白色的腦袋已經湊了過來。

  「你搜這種地方做什麼?」

  月見裡郁紗打開的地圖中央赫然是一個標紅的據點,五條悟毫不客氣地問她,根本沒有一點保護別人隱私的自覺。

  「你不是聽到了嗎?剛剛那位小姐說む又是什麼青少年鬼屋探險め。」

  「已知,藤原小姐為了還父親的賭債要打三份工。」

  「再已知,令藤原小姐失蹤的詛咒是為了保護她才出現的。這種情況可能不是第一次,過馬路被推了一把,喝酒的時候被打碎酒杯——只是詛咒對她的保護等級上升,這次索性發展成了將她藏起來。」

  五條悟:「……那和青少年鬼屋探險有什麼關系。」

  「人在無助的時候就會向團體求助嘛。」

  月見裡郁紗回答,鎮定自若。

  「走投無路的小孩子,雖然是個普通人,卻因為寄居在附近的咒靈飽受困擾。」

  「——聽起來難道不是很受某些組織的歡迎嗎?」

  禪院直哉聽到這裡差不多也弄明白了。

  「那個叫大岡的付了你多少錢。」禪院直哉的眸光掃去,嗓音在這樣

  的氛圍中顯得冷漠,「為了一個普通人去得罪盤星教,郁紗,這不像你的性格。」

  「你就不能把我當做一個善良的人?」

  月見裡郁紗為難。

  「我覺得我還挺愛助人為樂的。」

  禪院直哉抿唇,從鼻腔裡發出一聲輕哼。

  當然,禪院直哉不爽,五條悟就爽了。

  他從郁紗第一次提起盤星教的時候就稍微有點興趣,這次剛好又有了可以試驗新術式的對像。

  「從正門進去?」五條悟提議,語氣興奮又輕佻,「害怕的話可以躲在我背後搖尾巴哦,就當是完成今天份的保護後輩的練習。」

  禪院直哉一開始還以為這個後輩指的是郁紗,過了兩秒才發現這是在內涵自己。

  「……我看著很像瞎子?」他攏在袖子裡的手伸了出來,明明什麼也沒做,身側的牆體卻碎成了兩半。

  一顆腦袋從裡面滾了出來,禪院直哉連眼皮都懶得抬,風輕雲淡地用咒術擋住了來自身後的攻擊。

  說什麼青少年冒險組織,說到底也不過是花錢雇來的三流術師。

  「我看也不一定像好人嘛。」

  五條悟蹲下身,戳了戳地上被禪院直哉砍成兩半的屍體。

  「特意找個理由把你引過來,郁紗,你騙人已經騙到盤星教裡了?」

  「我才沒有。」

  月見裡郁紗否認,心想不過是搶了對方供奉資金的五六百個信徒,做到這種地步真是小氣。

  粘稠的血液一直從五條悟那邊淌到了她的腳下,月見裡郁紗剛想抬腿走遠點,整個人卻忽然被五條悟以一種旱地拔蔥的姿勢舉了起來。

  「……」

  五條悟終究是瘋了。

  「不是還在吵架嗎。」月見裡郁紗覺得丟人,面無表情地提出疑問。

  「那是兩碼事。」五條悟說,他踩過血漬,不太在意地往外走,「存檔了,可以等把煩人的家伙解決了再回去吵。」

  「不會要詛咒我變成麻雀之類的話吧。」

  「嗯?」五條悟停下腳步,他十分可愛地歪了下腦袋,聽見這話故作驚訝地提高音調,「你這不是很清楚嘛。」

  「我還知道你和傑偷偷躲在宿舍裡玩乙女游戲呢。」月見裡郁紗哂笑,「慘叫的聲音都傳到了灰原同學那裡,絕對是打出了什麼凄慘的結局。」

  「……」

  五條悟的眼神閃爍,在這點上難得顯露出了點心虛。

  「又不全都是我的錯。」他躲過禪院直哉扔過來的術式,嘀嘀咕咕,「本來也就是好奇才玩的——硬要說的話也就是有點不甘心。反正都是假的,真的有人會在意那種本來就不存在的感情嗎?」

  月見裡郁紗的眼睛無聲地眨了眨。

  她注視著五條悟的側臉,腦中一下子響起他那句「你怎麼不開心了」,又一下子響起那句「任務你也一個人做吧」。

  果然還是換個人禍害比較好。

  「說的也是。」

  身體再次落到地面上時,月見裡郁紗點頭,對五條悟的話表示贊同。

  「你比我想像得還要有前途。」

  她非常誠懇地回道,末了還在對方疑惑的視線中拍了拍他的肩膀。

  「喜歡上虛幻的影子,那不是自尋死路麼。」


第27章  彩雲豬豬:你拿我當代餐……

  似乎又莫名其妙地中了什麼圈套。

  五條悟低頭,他注意到月見裡郁紗明顯愉快起來的表情,此時還沒意識到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郁紗。」

  他說。

  「你覺得你戴個墨鏡他們就不認識你了嗎。」

  距離盤星教分據點一百米的地方,五條悟決定先將之前的煩惱拋之腦後。他打量了幾秒郁紗所謂的偽裝,忽然開口這樣問道。

  「我很低調的。」月見裡郁紗悠然自得。

  她嫌曬地站在太陽曬不到的地方,索性把旁邊快一米九的DK當成防曬板。

  「他們說不定本來就不認識我。」

  誰信啊。

  禪院直哉冷哼。

  按照這個進展,待會的話題該不會就是「都怪你們兩個太顯眼所以我剛才才會被暗殺」了吧?

  五條悟就算了,他到底為什麼偏偏要在這種地方陪郁紗玩這種無聊的游戲。

  禪院直哉想著,那雙上挑的狐狸眼眯了起來。他沒好氣地朝旁邊的郁紗看去,結果發現對方正巧也好奇地盯著自己。

  她不知道盯了多久,大抵將禪院直哉所有的小心思和動作都納入眼中,忽然彎著眉眼,可愛又狡黠地笑了下。

  「……」

  光明正大地被調戲,禪院直哉一頓。

  他惱羞成怒地紅了耳朵,像只被抓住尾巴的貓惡狠狠地瞪她。

  「干什麼。」

  「……也沒什麼。」

  月見裡郁紗帶著笑意別過臉,她的鼻梁上架著墨鏡,從這個角度,禪院直哉恰好能透過黑色的鏡架看到她的眼睛。

  「說是有血緣關系,其實一點都不像嘛。」

  禪院直哉瞬間變了臉色。

  他下意識地將郁紗在禪院家所有相處得還不錯的人際關系都翻了一遍,然而翻了五六遍也沒能找出什麼可疑的對像。

  而就在冒出這個想法的下一秒,禪院直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胸口漲得發疼,禪院直哉開始覺得自己和家裡那群盼著丈夫回家的女人也沒什麼區別,身體卻較勁似的不肯挪動半分。

  「……替身?」禪院直哉面無表情,眼神冰冷地問。

  月見裡郁紗想了想:「都說了不像了。」

  和伏黑甚爾完全是兩個極端。不談感情的前提下,誰能拒絕又能下廚又能給她賺錢的大胸鰥夫?

  禪院直哉的唇線拉直,他想到自己為對方做出的讓步,氣惱的同時卻沒有動手。

  「管他是哪個廢物。」禪院直哉神色冰冷,略帶嘲諷地笑了聲,「你這家伙有心麼。」

  蹦迪的好感度在短暫地警報過後終究回歸平穩,月見裡郁紗還在若有所思,禪院直哉倒是自顧自地想通了。

  不管是誰,在當初伏黑甚爾屠戮了半個禪院逃離以後——除了父親以外,現在的禪院家還沒有他放在眼裡的存在。

  「哇。」看了一會的五條悟大聲逼逼,「虧我忍到現在,這都不吵架,你是屬烏龜的還是蝸牛?」

  「……」

  禪院直哉就知道五條悟會搞這套。

  他不發火還有50%五條悟也在這裡的因素存在,禪院直哉從小就把對方當成某天絕對要踩在腳底下的敵人,現在說什麼也不可能丟了面子。

  「我又不是白痴。」禪院直哉語氣很欠,「你想知道自己問不就好了。」

  五條悟:?

  五條悟:「我還好啦,你自己都在意的想死了吧。要氣到爆/炸了耶,可以離我遠點嗎?血濺到臉上的樣子很醜。」

  幾秒之內被內涵N次,禪院直哉:「……」

  「你閉嘴。」

  「就不閉。」

  五條悟雙手枕在腦後,他的語氣閑散,慢條斯理。

  「你以為我是誰。」

  06年,上半學期。

  五條悟成功登頂禪院直哉最討厭的人物榜第一名。

  他面不改色地看著郁紗跟遠處的教徒一起混入其中,按照郁紗的意思安靜地在外面等著,末了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雜魚」。

  五條悟:?

  禪院直哉:「郁紗不認識你的時候就親過了。」

  雖然是練習術式不小心的,說到底也只是扶住她的時候擦了下臉頰。

  這對禪院直哉來說並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五歲的小少爺那時紅了臉,失眠一晚上,剛決定大發慈悲地和父親說以後要娶郁紗為妻,然而第二天就聽到了郁紗跟著五條走了的消息。

  ——但五條悟又沒必要知道這些。

  反正今天也是五條悟先故意拿郁紗氣他的,禪院直哉沒有良心,覺得最好能把對方氣成腦溢血。

  而五條悟臉上的笑容確實也消失了。

  他盯著禪院直哉看了一會,判斷出對方身上唯一的優點後,久違地活動了下手腕。

  「哈哈。」五條悟毫無

  感情地回道,「胡說八道的臭小子,我要把你打成豬頭。」

  -

  因為嫌棄後面兩個太過顯眼就選擇一個人行動,月見裡郁紗哼著歌,在修改自己的人物面板後徹底放飛了自我。

  【月見裡郁紗

  性別:女

  魅力值:0(可加點數100)(您游蕩在社會,是個徹頭徹尾的透明人)

  敏捷值:88(可加點數12)(都透明人了,誰管您跑得快不快呢)

  力量值:70(可加點數30)(來吧!尊敬的玩家!一拳干翻組織頭目!)

  耐力值:75(可加點數25)(其實也可以多干幾拳)

  咒術師評級:一級(經驗9,570,100/100,000,000)

  攻略對像:む可展開め

  指導評語:大膽!休要指導我尊貴的金主!】

  說是給自己立了個普普通通柔弱無助的形像,但實際上月見裡郁紗就算立刻在寺廟裡打一段軍體拳也沒人理她。

  少女的腳步輕快,跟在人群的最末尾,始終和領頭的人保持一定的距離。

  「出來吧,哥哥。」

  她說。

  「你不是最喜歡這種地方了嗎。」

  大正時期,萬世極樂教的規模只局限於兩百人左右。

  這單純是因為鬼舞辻無慘認為童磨的舉動會引起人類的注意——月見裡郁紗只知道對方當時被叫去責罵了一通,回來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再收新的教徒。

  現在就不一樣啦。

  Q版的小人憑空出現在月見裡郁紗的肩上,童磨不太適應地抬頭看了眼夕陽,聽見妹妹的話後感到為難。

  「真傷心,明明我沒有那樣說過。」

  曲解別人的意思再擅自加以解讀。從那天郁紗看到自殺的母親的屍體時開始,童磨就對自己一手養大的郁紗抱有微妙的期待。

  他以為她會恐懼,會尖叫,或者是和他一樣嫌屍體礙事開窗通風——可小小的郁紗站在原地,只是冷漠地將視線移開。

  她打了個哈欠,對他伸出手。

  郁紗說困了。

  困了就困了嘛。

  那時同樣是小孩子的童磨笑了笑,他踏過腳下的泥濘,聽話地抱她去睡覺。

  「大岡先生這麼努力,是藤原小姐的親人也說不定。」

  「不是說是刻意把你引過來殺掉的嗎。」

  「嗯……也有道理。」

  忽略童磨的抱怨,月見裡郁紗上到二樓。

  收人錢財替人消災,其實倒也不用非得弄清楚雇主的立場,作為咒術師只要完成任務就是了。

  前進的人群在走廊上停了下來,按領頭人的意思,前面就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進的地方了。

  月見裡郁紗才不管他的警告,她徑直走進去,連頭頂上的攝像頭都懶得躲。

  「話說回來,最近我的腦子裡經常有個聲音。」

  察覺到郁紗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童磨頂著Q版的身體轉移話題。

  「剛好是你們吵架之後出現的,他問我為什麼能來到這邊,我說當然是因為郁紗選擇了我。」

  科技改變生活,就算月見裡郁紗主動避開了白蘭傑索這個選項,對方還是能以各種方式聯系上她。

  對此早有預料的月見裡郁紗輕笑:「然後呢?」

  「然後他抱怨說你怎麼還在生氣,他可是你的哥哥誒,都這麼努力了,原諒他不行嗎。」

  童磨裝模作樣,連白蘭的語氣都模仿到位。

  「所以我也生氣了。」

  「他是郁紗的哥哥,那我是什麼?」

  互相陰陽怪氣了一個晚上,童磨反正也不需要睡眠。

  他憑借自來熟的性格和選擇性地聽不懂人話的習慣成功擊敗了姑且算個人類的白蘭傑索,以此獲得暫時的安寧。

  「是嗎。」月見裡郁紗附議,「做得好。」

  誰讓白蘭害她游戲的暫停功能出BUG的,被童磨精神污染也是活該。

  「接下來呢?」

  童磨問。

  「是要把人救了之後拎回去養嗎?你好像一直喜歡亂撿東西。」

  月見裡郁紗的掌心覆上一道門。

  門面上有咒力封印的痕跡,她無法感知到內部的情況,只能大致判斷有什麼活物存在。

  「我沒有亂撿。」

  「伊之助不就是。」

  「……你竟然還記得別人的名字。」

  「他拎著刀氣勢洶洶地說要找我報仇的時候就記起來了。」

  童磨的眼睛發亮,回憶起那副場景懷念道。

  「其實也沒什麼變化,一如既往的很弱。我和他開玩笑說最後還是把你的屍體吃掉的時候,他一下子就崩潰了。」

  「……」

  月見裡郁紗內心毫無波瀾,認為童磨的變態功底比以前更進一籌。

  門上的封印最後還是被月見裡郁紗抹消。

  和他們之前的判斷不同,保護藤原和子的咒靈並不是沒有進化。

  它之前或許只是個四級,可現在已經進化出了神智。

  月見裡郁紗垂眼,看向面前扭曲的詛咒。

  張著嘴巴,似乎是想將她整個吞掉,但礙於系統的屏障無法更進一步。

  原來如此。

  盤星教之所以願意接納藤原和子,大費周章地在這裡使用封印術,是因為纏繞在她身上的詛咒吞食了兩面宿儺的手指。

  月見裡郁紗還是第一次看到實物。

  她覺得有趣,一抬手,整只手臂就穿透了詛咒的胸膛。

  月見裡郁紗從咒靈的核心取出了手指,並貼心地遞到肩膀上同樣好奇的童磨面前。

  「不知道是什麼味道。」

  「要吃嗎?」


第28章  「我們可是家人」

  童磨也不是什麼東西都吃的。

  他早年剛變成鬼的時候就很挑食,從上弦之六一躍成為上弦之二後就整天思考送人體的什麼部位給拒絕進食的妹妹對方才不會餓肚子。

  出於這個因素,在郁紗向他發出邀請時,童磨難得地陷入了沉默。

  「都風干了哦。」

  「牛肉干也是風干的。」

  「是那樣嗎?完全不是一回事吧。」

  「往好處想嘛。」郁紗回,「吃了說不定就不用和腦子裡的聲音吵架了。」

  童磨若有所思,他看了一眼郁紗面前的詛咒,懶洋洋地支著下巴抱怨。

  「可是會變醜吧。」他說,「比我死掉的時候還醜。」

  因為中了紫藤花的毒,所以整個身體都融化了,連一個眼球也掉了下來。

  說難過倒也沒有,第一次體會到了瀕臨死亡的感覺,童磨反而對那位叫蝴蝶忍的小姐心懷感激。

  郁紗還在鬼殺隊的時候和對方關系就很好,童磨之前還不能理解其中的原因,現在倒是詭異地明白了一點。

  「哥哥是這樣覺得的?」

  無視屏障上彈出的紅色警報,月見裡郁紗輕笑一聲,將宿儺的手指塞回口袋。

  「家人不應該是不管對方長成什麼樣子都無所謂嗎。」

  但說起來,要是童磨誕生時沒有這雙眼睛,估計就不會被父母算計著賺錢。

  前者對自己的相貌毫無自覺,直到寺廟裡追尋他來的人越來越多。

  Q版小人童磨想了想。

  他試著艱難地去跟上妹妹的思路,然後就想到了某位打斷了他和郁紗聊天的最強。

  既然是家人,那就是郁紗比起對方更喜歡自己的意思。

  【童磨好感度+1】

  【當前攻略進度:94%】

  好吧。

  童磨醒悟。

  這樣看來也是可以忍受的。

  不過按照以往的經驗來說,不能直接打成半死再綁來送給郁紗。

  畢竟郁紗當時看到渾身是血的富岡義勇時沉默了好久才願意和自己講話。

  「下毒呢?」

  「不可以。」

  「讓他也變成鬼?」

  「你會被揍死的。」

  抬手祓除被屏障擋住的詛咒,郁紗抱著房間角落裡昏迷的女孩子站起了身。

  Q版小人童磨似懂非懂,他抬手一指,在盤星教的人包圍過來的時候用冰棱將他們釘在牆上,速度

  之快令月見裡郁紗都難以反應。

  「好麻煩。」童磨露出天真的微笑,「我和外面的小孩子不一樣,就算郁紗變成這樣也會一直愛著郁紗的。」

  冰棱裡融進了血液,觸碰到血液就會扭曲成鬼。扭曲成鬼後懼怕陽光,兩秒之內就化成了血水。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變成Q版後童磨就克服了陽光這個弱點,但月見裡郁紗注視著因恐懼而後退的人群,發現那些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也不怪別人誤會,畢竟Q版小人坐在她的肩上,看起來和咒靈也沒什麼區別。

  感天動地兄妹情。

  多虧了童磨,月見裡郁紗覺得自己明天被放在暗網上通緝也不奇怪。

  「請不要給我這樣沉重的愛。」

  抱著藤原和子往外踏了一步時,月見裡郁紗無情地做出回答。

  「你還是被揍死吧,哥哥。」

  -

  夏油傑和家入硝子晃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寺廟內部陷入騷亂,寺廟外部五條悟和禪院直哉正在互相掐架的畫面。

  意外沒有多少。

  夏油傑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就是覺得挺難得的。

  五條悟是五條家毫無疑問的家主人選,禪院直哉不出意外未來也會繼承家族。

  好端端的御三家,難以想像被他們兩個接手以後會從端莊肅穆的代言變成什麼搞笑場景。

  「你不覺得幼稚麼。」

  抬手拎住好友的後領,夏油傑低下眼睛,十分平靜地問道。

  「你都和禪院認識好多年了吧。」

  傳統的咒術聚會之類的,說不定是三四歲的時候就認識了。

  「那有什麼關系。」

  關掉無下限,自從抹除郁紗留在自己身上的術式之後,五條悟一整天都在使用六眼。

  那種疲憊感攪得他的反應遲鈍,起初連夏油傑和家入硝子來了都沒發現。

  「而且你不應該站在我這邊嗎?喂,傑,硝子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因為反轉術式的特殊性,家入硝子平時是被禁止外出的。

  她不太接任務,直到某次被郁紗拉著逃出高專外面的結界才一起被安上「問題兒童」的稱號。

  三個人的行動自此變成四個人,從被處罰了無數次的夜蛾正道變得自閉開始,家入硝子反而對翻校門這件事掌握得得心應手。

  「是我自己跟來的。」

  家入硝子蹲下身,用樹枝戳了戳草叢裡昏迷不起的禪院直哉。

  「我還以為你會和郁紗打起來,真令人失望。」

  「一個月的早飯。」

  夏油傑松手,微笑著提醒。

  「……」

  家入硝子沒說話,但面無表情地捏斷了小樹枝。

  「我有那麼過分嗎?」

  面對同伴的質問,明顯是受害者的五條悟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是郁紗先騙我的誒,雖然一開始的確是想過教訓她一下啦,但看到郁紗的表情後就沒做了。」

  「什麼表情?」

  五條悟形容不出來。

  他隱約察覺到在自己說出那句「不管你了」之後郁紗的的確確難過了一下,但那種難過沒維持多久後又煙消雲散。

  月見裡郁紗的注意力轉移得很快,最開始被他質問時甚至產生了些茫然,就好像是真的不知道天通子是什麼東西一樣。

  五條悟不是會好好說話的類型。除了月見裡郁紗外這輩子也沒和別人正經地道過幾次歉,冷靜下來後又有些後悔,自覺吵架之前應該再多問幾句。

  然後他就發現郁紗和禪院直哉混一起去了。

  本來打算好好解決事情的五條悟瞬間又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他陰暗地產生了一瞬間要將郁紗關起來的念頭,可沒過幾分鐘忽然又覺得沒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

  他可是五條悟。

  那樣做和搞出詛咒,害他沒得睡覺的弱者有什麼區別。

  「……總之不是什麼好的表情。」

  五條悟做出回答,有一搭沒一搭地踢著腳邊的小石子。

  他的視線越過家入硝子看向寺廟內部爆發開的咒力,差不多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麼。

  「已經沒事了,等郁紗出來後我會好好說的。」

  令人難以置信的進步。

  家入硝子和夏油傑十分默契地對視一眼,發現被月見裡郁紗KTV久後,竟然連五條悟都能做個人了。

  「那這家伙怎麼辦?」

  家入硝子起身,發覺禪院直哉沒有生命危險後也沒了用反轉術式幫對方治療的打算。

  「特地搶了別人的任務跑到京都,現在又擅自和別的學校的學生動手,回去以後已經是要公開檢討的程度了吧。」

  非必要不離東京。

  ——這條規定是為五條悟定下的。為了確保在特級出現時民眾的安全性,五條悟必須處於二十四小時的待機狀態。

  「……可以不要烏鴉嘴嗎。」

  意識到這點後的五條悟默默地別開眼睛。

  「又不全都是我的錯,退一步講,這都是因為某位常年在國外旅游不工作導致的特級導致的。」

  憑什麼九十九由基能快樂地晃來晃去,而他就要常年保持只有三個小時的睡眠。

  這也就算了,上次接到國外的任務,五條悟嘗試著聯系對方的時候,對方還十分「貼心」地回了他一句「您所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

  有沒有搞錯!好歹把演唱會的背景音消了啊!

  「不是烏鴉嘴。」

  家入硝子舉起手機,把夜蛾正道的短信調出來給他。

  「本來打算吃點東西再來的,為了聯系上你,他們現在連我在不在高專這件事都不追究了。」

  「む窗め的評定是特級,很可能和兩面宿儺的手指有關,目前附近有空的一級都已經被調了過去,上面的意思是拖到你到現場解決。」

  五條悟沉默,幽幽地轉頭看向夏油傑。

  夏油傑舉手,表示無辜:「我們收到短信的時候已經下車了,當然,如果你要我陪你回去也可以——」

  但硝子就沒人管了。

  家入硝子一旦受到攻擊或者被詛咒師擄走,接下來就不止是檢討這麼簡單的事。

  盤星教內部這時又傳來一陣爆/炸。

  感受著來自郁紗的咒力,五條悟面無表情,抬腳就往寺廟裡走。

  「說什麼我會引人注目,自己倒是打得很歡嘛。」

  凡是目之所及,到處都有被攻擊的痕跡。

  盤星教內有戰鬥能力的大多都是普通人,月見裡郁紗抱著和自己一樣重的任務對像,只有動用咒力才能靈巧地躲來躲去。

  她看到五條悟時愣了下,剛跳上樹梢,就把藤原和子拋了過去。

  「?」五條悟莫名其妙,下意識地抬手接住。

  「要回去了,有任務。」

  「是你的任務吧。」月見裡郁紗避開擦著臉頰的刀說,「我好像感受到傑和硝子的氣息了,硝子交給我,你和傑先回去不行嗎。」

  「不行啦。」

  五條悟眯起眼。

  「要是你和硝子一起死掉怎麼辦。」

  月見裡郁紗從樹上跳下來,她的膝蓋微彎,聽見這話一臉疑惑。

  「不是還有直哉麼。」

  那就更不行了。

  五條悟想到被自己打暈的禪院直哉,剛想說點什麼找個借口,六眼卻敏銳地捕捉到對方身上纏繞的氣息。

  不是郁紗的咒力。

  五條悟一頓,將藤原和子塞給跟在後面的夏油傑,在眾人的注視下快步走向月見裡郁紗。

  「吐出來!都和你說了不要亂吃東西了!快點,不吐出來的話可是會完蛋的!」

  月見裡郁紗「啊?」了一聲,被五條悟提著晃了幾下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拎著的事實。

  少年掐著她的臉頰,一副震驚又理所當然的表情,大有她不張嘴就抬手去摳的氣勢。

  而五條悟確實也這麼做了。

  他的手指被郁紗輕輕地咬了一下,受害者本人月見裡郁紗眯起眼睛,無情地把五條悟那張漂亮的臉推遠。

  然後夏油傑就看到她眼疾手快地從五條悟的肩膀上抓回了什麼東

  西塞回口袋。

  「什麼亂吃東西。」

  月見裡郁紗回答。

  「快把無下限打開,小心待會真的變成鬼。」

  五條悟不知道她在說點什麼。

  吞了宿儺手指後精神錯亂的例子也有不少——雖然那些東西最後都被五條悟打正常了,但這又不意味著他能對郁紗下手。

  怎麼辦。

  五條悟思索。

  趁還沒發病,讓硝子動個開腹手術把它取出來?

  索性不上報偷偷養在家裡好了,吞十根手指宿儺也打不過他,他不說誰會知道。

  完全沒跟上五條悟的思路,郁紗的手指被口袋裡的童磨咬了一下。

  她皺起眉頭,垂眼和那雙琉璃般的眼睛對視。

  ——說好是家人的。

  ——連咬一下都不行。

  【童磨好感度-1】

  【當前攻略進度:93%】

  Q版小人打坐,表面上還在無辜地微笑,內心裡卻盤算著怎麼把晃自己妹妹的小鬼殺人滅口。

  好煩。

  童磨想。

  早知道過來的時候也帶著那個叫白蘭的人一起。

  那家伙一看就很會捉弄人。


第29章  傑:我這可不算道德敗壞……

  「怎麼弄暈的?」

  從寺廟裡出來以後,月見裡郁紗發現了家入硝子旁邊的禪院直哉。

  身上沒什麼傷口,那就只能是精神攻擊。

  月見裡郁紗側過臉,奇怪地看了旁邊心虛的五條悟一眼:「你會領域了?」

  「……差不多吧。」

  五條悟說著,在眾人的注視下不自在地摸了摸後頸。

  「本來是想試試赫的,但總覺得好像試試這個也行。」

  總之一氣之下就學會了。

  沒有什麼誰死在眼前卻救不了的那種少年漫刺激源,五條悟這番話和那種一氣之下氣了一下的普通人行為截然不同,屬於是徹頭徹尾的天才宣言。

  天才也就算了,還比一般的人更努力。

  雖說之前自認為對放棄這種事接受良好,但月見裡郁紗現在確實有一點被打擊到。

  「而且這不是重點吧。」

  發現話題被轉移,五條悟移開的視線又挪了回來,盯著面前的郁紗開口道。

  「快吐出來啦,食物中毒很丟人誒。」

  「都說了沒有吃。」

  月見裡郁紗面無表情,生怕對方又突然過來捏著自己的臉研究什麼,不動聲色地往夏油傑的背後挪動。

  「碰到吃了手指的詛咒倒是真的。」

  給是不可能給的。

  月見裡郁紗認為將兩面宿儺的手指上交高專是件蠢事,雖說表面上有著完好的防御機制,但要是某天高專被攻破,詛咒一口氣收集個五六根手指也不算白日做夢。

  還不如放在系統的倉庫裡。

  五條悟狐疑,他上下掃了郁紗兩眼,聽見這話更不可能相信。

  之前剛剛誕生的特級另當別論,郁紗很強是沒錯,但應該也沒強到半個小時就能解決有兩面宿儺加持的咒靈的地步。

  用了什麼咒具?還是有別人幫忙?

  話說回來,剛剛那滿院子的冰柱就很詭異。六眼清楚地告訴五條悟那不是咒術,可以盤星教的審美,他們應該也沒惡趣味到要在院子裡搞這種冬天才有的裝飾品。

  「算了。」

  五條悟想到這裡揉了把頭發。

  「沒有就沒有吧。監督還有十分鐘到,你打算拿這個人怎麼辦?」

  五條悟指的是剛才被他隨手塞給夏油傑的藤原和子。

  被詛咒侵蝕了身體的無辜少女沒有蘇醒的跡像,她像是做了噩夢,無意識地喊了兩聲媽媽。

  「所以都說了你們兩個先回去就行。」

  月見裡郁紗說完,游戲面板上又跳出拯救任務對像恢復清醒的提示。

  她從善如流地點擊關閉,末了還不忘試圖拯救一下直哉醒後會跌到谷底的好感。

  「小心接下來整個學期都被關禁閉哦。」

  非得是五條悟。

  整個東京的責任壓在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肩上,說出去都很丟人。

  說到底能解決特級的也不止五條悟一個,只不過高層使喚他使喚得習慣,總是下意識地將這個名字和用最短的時間完成任務這點聯系到一起。

  「任務裡好像沒有提到我的名字。」

  對於郁紗身上兩面宿儺的氣息稍微也有點興趣,夏油傑觀察著說道。

  「禁足也是悟一個人,我是把自己的任務做完了才過來的。」

  京都這邊的監督急哄哄地開車過來說要接五條悟去附近的機場,夏油傑之所以願意陪著對方一起回去加班,完全是出自人道主義。

  不過……

  「真的不打算吐出來嗎?」

  夏油傑問。

  「就算急著打敗悟,也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

  腹部是儲存咒力的位置。夏油傑找不到其他能解釋郁紗的咒力裡混雜了其他詛咒的原因。

  更別說半小時解決特級——根本就是吞了手指才能做到的吧。

  家入硝子對此不發表看法,但她支著下巴,儼然一副「你們竟然直接把這種話說出來」的表情。

  月見裡郁紗表示不理解。

  「我看上去像是會吃那種全都是細菌的東西的人嗎?」

  和幾分鐘前哄騙自己的哥哥食物中毒不同,月見裡郁紗現在十秒鐘就能說出十個不亂吃東西的理由。

  可夏油傑雙手插兜,頂著郁紗的死亡視線,這次平靜地回了個「不知道」。

  「先是暈車礙於面子卻要強撐著說沒事,然後是深更半夜地跑到訓練室研究術式。郁紗,根本上你是把悟當競爭對手看待的吧。」

  絕對要贏之類的,感情方面也是一樣,誰先告白就算誰輸——可惜悟完全沒這個腦子。

  而夏油傑的話音一落下,不僅是五條悟,就連月見裡郁紗自己也打出了個問號。

  「沒有那回事。」

  她面無表情,在五條悟震驚的視線下頗為冷淡地擺了擺手。

  「我之前是很喜歡他沒錯,現在已經清醒了。」

  五條悟:「你清醒什麼?硝子,她腦袋絕對是壞掉了啊!」

  「換句話說和他待久了就會發現根本沒有不喜歡他的理由,不過也就局限於那種程度,多虧了他提醒我,不然我還不知道這回的失敗理由又是怎樣的。」

  從五條悟發現她身上的不對勁和尖銳的攻擊性看來,這條線的好感度到90%以後絕對會有不得了的東西出現。

  月見裡郁紗決定暫時停止對對方的迫害,姑且先把其他線一起打到90%再說。

  「等等,我到底提醒了你什麼啊?」五條悟難以置信,看上去很想把郁紗的腦袋掰開看看裡面是什麼奇怪的東西,「不能用反轉術式嗎?索性把郁紗變成小時候的樣子好了,她還是那個時候最可愛。」

  家入硝子:「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反轉術式不是這麼用的。」

  話說回來,這家伙難道看不出來夏油是故意的嗎?

  家入硝子瞥了微笑著的同伴一眼,仿佛看到了對方背後搖得歡快的狐狸尾巴。

  仿佛是在報復五條悟當初拉著他炫耀,害討論怎麼追人的事。

  拒絕了嗎。

  這種話應該算是拒絕了吧。

  既然好友已經被明確拒絕,那他現在追求可就不算是道德敗壞了。

  【夏油傑好感度+1】

  【當前好感度:71%】

  系統的提示音只有月見裡郁紗本人才聽得見,她疑惑地抬頭,可夏油傑這次並沒有再盯著她看。

  他比身為摯友的五條悟要小一歲,距離系統地學習術式也要晚上十幾年,某種意義上可以稱得上是天才中的天才。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人,現在正握住好友的肩膀,安慰對方保持冷靜。

  「還說我有什麼奇怪的癖好,悟,郁紗變成小孩子後對你有什麼好處?變態嗎?」

  五條悟被問得啞口無言。

  他直覺地覺得對方在策劃什麼不得了的大事,可一時之間又想不明白。

  「你才變態。」

  迷茫之下,五條悟只能莫名其妙地回道。

  「傑

  ,每次玩游戲都打出黑化線的可是你耶。」

  -

  夏油傑也是個受害者。

  雖然平時的睡眠時間比五條悟的兩三個小時勉強長上一些,可自從加入高專以後,他就沒什麼時間回家了。

  上次回家還是一個月前,因為要回去拿入秋的衣服,所以特地和負責自己的監督請了假。

  「半工半讀的很辛苦吧?傑不用那麼辛苦也可以。」

  「還是說有交到新的朋友?女朋友呢?」

  身為普通人卻培養出了咒術師,夏油傑的父母在性格上都是很溫柔的人。

  而夏油傑邊整理行李,做出的回答也異常耐心。

  他說高專的同伴都是很開朗的人,又說多虧了郁紗的幫忙,最近也不是很辛苦。

  而夏油父母對視一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所以才問你有沒有女朋友嘛。」

  月見裡郁紗。

  身為父母理解不了能看見咒靈的兒子,可夏油傑的父母的的確確記得兒子從小到大說的每一句話。

  起初是收到了郁紗送的草莓牛奶,後來又說郁紗在體育課上受了傷。

  正因如此,當夏油父母聽說那個名叫月見裡郁紗的小姑娘也和兒子讀一個高中時,千叮嚀萬囑咐地將兒子送出了家門。

  不要欺負女孩子。

  對待女孩子要比平常更仔細和耐心。

  要不是夏油傑對自己有清醒的認知,他差點都要以為自己是什麼惡趣味的不良少年了。

  而夏油傑父母喜歡月見裡郁紗的理由也很簡單。

  同為術師,他們堅定地認為那個總是被兒子提到的女孩子能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

  「嗯……想起來了。」

  在五條悟被滿頭大汗的監督塞進車裡後,思索著怎麼挽救禪院直哉醒來後即將跌落谷底的好感度的郁紗恍然大悟。

  她看著夏油傑,總算從腦子裡幾十個周目的記憶中找到了點相關的印像。

  「小學是不是一個班的來著?你那時候還沒有這樣的丸子頭。」

  「……是隔壁班。」夏油傑低頭,耐心地糾正坐在草地上的郁紗,「而且我一直是這個發型。」

  月見裡郁紗:「……」

  月見裡郁紗:「抱歉。」

  「那麼久遠的東西誰會記得。」家入硝子叼著根香煙糖,聽見這話無聊地向後仰了仰,「我連初中同學的名字都忘了。不過,郁紗,這種時候記起來,你的腦子終於開竅了嗎?」

  「……是圍巾啦。」

  背景音裡還有遠去的車上五條悟關於「憑什麼機票只剩一張」的抗議,月見裡郁紗側過臉,目光落在夏油傑脖頸上那條藏青色的圍巾。

  「總覺得以前好像有誰要我幫忙送過類似的東西,仔細想想那對夫妻和傑長得還蠻像的。」

  「嗯~」

  家入硝子瞥了沒什麼表情變化的夏油傑一眼,故意用上輕快的語調。

  「這麼早就見過家長了啊。」

  「我媽媽嗎?」夏油傑沒有類似的記憶,他皺了下眉,這才發現已經快兩個星期沒和對方通過電話。

  圍巾也是今天突然從包裡翻出來的,說是預料到了會降溫,所以一個月前偷偷塞進了他的行李。

  「他們應該不認識郁紗才對。」

  「是那樣嗎。」

  月見裡郁紗疑惑地回憶。

  「我倒覺得他們認識我很久了,本來是在等老師,看到我的時候眼睛都亮了。」

  一開始是驚喜的寒暄,然後演變成可能會打擾到她的局促。

  那對父母躊躇幾秒,末了又低下眼來,可惜地說要是她能和自己的兒子成為朋友就好了。

  作為咒術師的兒子似乎很痛苦,卻過分溫柔地從來不會和他們傾訴自己的煩惱。夏油傑的父母能做到的只不過是在對方回家後做好飯菜,然後假裝無事發生地說點笑話逗兒子開心。

  這種場面給每次玩游戲都有個不正常家庭的月見裡郁紗留下了深刻的印像。她那時以為對方只是個為了完善整體游戲體驗感而出現的npc,卻沒想到幾年後真的能和他們的兒子碰面。

  「我還以為是老師拿進來的。」

  夏油傑抬手,食指勾了下脖子上松松垮垮的圍巾。

  「那就應該是畢業照裡見過你吧。這樣一來上個月那種奇怪的話也能理解了。」

  月見裡郁紗:「奇怪的話?」

  「沒什麼。」夏油傑輕笑,松開勾著圍巾的手,「不是重要的事。」

  月見裡郁紗眨了眨眼,她盯著夏油傑的表情觀察了幾秒,半晌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

  「別這樣說嘛。他們很愛你誒。」

  夏油傑的眼睫下斂,看見郁紗漫不經心地說出這種話時輕輕揪了揪身邊的小草。

  「真羨慕。」


第30章  5t5:我們的未來……

  「那下次一起回去不就好了?」

  將郁紗的動作收入眼中,夏油傑移開視線,假裝不在意道。

  「朋友來做客之類的,反正他們也不會介意。」

  家入硝子輕笑,都不好意思拆穿他。

  「現在是要討論這個嗎。」家入硝子挑眉,在話題越扯越遠前指了指昏迷中的藤原和子,「又不是中了五條的領域,怎麼會到現在都沒醒。」

  「說不定剛才那個詛咒的原因。」夏油傑想了會,偏頭看向旁邊略為心虛的月見裡郁紗,「你不是交過手嗎,郁紗?」

  能力和術式一概不知,從上漲的積分看來,月見裡郁紗只知道那東西很值錢。

  「要不先一起帶回住的地方?」

  拍了拍手上的草屑,不知道前因後果的月見裡郁紗如此毫無良心地提議。

  「反正大岡先生的委托也只是確保她的生命安全,說不定只是太累睡著了。」

  「酒店麼。」

  家入硝子思考片刻,覺得倒也不錯。

  好不容易溜出來一趟,她暫時沒有這個時候回東京的意思。

  家入硝子想到這裡,十分自然地拿出手機。

  「要不定在離車站近一點的地方?你和悟之前住的那裡?」

  「對哦。」月見裡郁紗恍然大悟,「早知道讓他回去前把房卡交出來。」

  「你們不住在一起?」

  「都吵架了,怎麼可能住在一起。」月見裡郁紗理所當然,在家入硝子和夏油傑正義的注視下聳了聳肩,「我住直哉隔壁來著。」

  被五條悟的領域弄暈的禪院直哉並不知道此時夏油傑輕飄飄看向自己的眼神。

  家入硝子對此接受良好。

  JK的裙擺飄逸,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上次是成熟型男,這次是純情年下,郁紗,我真搞不懂你之前游戲裡是怎麼輸的。」

  「直哉才不純情。」

  月見裡郁紗擺手,屑得天怒人怨。

  「而且彼此彼此啦,硝子你不是說學校裡都沒有可以談戀愛的對像嗎。」

  說是有四個年級,實際上根本沒多少人。

  在這屆的一年級入學以前,咒術高專的男女比例可謂是達到了嚴重失衡。

  兩個人渣同期的臉家入硝子早就看膩了,她隱約記起自己上上個月好像的確是和郁紗說過類似的話。

  【「到底是誰說上了高中就能看見帥哥。」】

  家入硝子面無表情,咬著香煙舉手投降:「她記得這件事都不記得認識你,夏油,要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夏油傑一手提一個,笑容燦爛。

  「硝子。」

  他說。

  「到底誰才是人渣。」

  -

  被突然叫回東京後,五條悟並沒有立刻去到任務現場。

  原因是他被截了胡。少年雙手插兜,冷漠地看著圍著自己的一扇扇木門,半晌聽完對方的發言後發出聲嗤笑。

  「哈。」

  五條悟抬眼。

  「不覺得搞笑嗎。說什麼為了東京民眾的安危不能離開這裡,現在反而放著特級不管,讓我去保護什麼星漿體。」

  「這是為了天元大人的安危。」

  短暫的寂靜後,正對著五條悟的那扇木門後發出蒼老的聲音。

  「令高專各校能成為據點的結界,諸多輔助監督的結界術,全都多虧了天元大人的力量才能得到大幅度的提升。如果失去了那位的支持,結界的防護,甚至所有任務的執行都會遭到

  阻礙。」

  「五條悟,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星漿體的同化一旦失敗,天元就有可能進化成更高層次的存在。那也就意味著他不會再作為一個術師,甚至一個人類而存在——

  「那又怎樣。」

  五條悟低下眼睛,散漫地擺弄著手裡的墨鏡。

  「我又沒關系,害怕的從一開始就是你們吧?」

  詭異的氣氛在搖曳的燭火下彌漫開。

  就算天元成了整個人類的敵人,五條悟也不在乎。

  先不說他覺得這種送名為星漿體的人類去死來維持秩序的方法很奇怪,退一萬步講,難道現在更重要的不是解決市中心的特級?

  「那月見裡郁紗呢。」

  擺弄墨鏡的手指突然停下。

  五條悟的睫毛顫了顫,沒什麼表情地透過障子門和門後的身影對視。

  「又關郁紗什麼事。」

  「這世界上的星漿體不止一個。」

  在五條悟抿起的唇角中,那個身影拄著拐杖站了起來。

  「月見裡郁紗是一個,天內理子是一個——當然,也許還有第三個第四個,那是阻止天元大人進化的備選方案,禪院家的那小鬼聽說後倒是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選擇。」

  那就是要威脅他的意思了。

  五條悟歪了下腦袋,唇角咧開,手上剛買的高級墨鏡又一次被無情捏爆。

  「宰了你們哦。」

  早就不爽了,五條悟的咒力把牆上的燭火吹滅,掀開了一片貼著的符咒。

  「不用生氣。」

  障門後的身影一個接一個地起身。

  他們的相貌隱蔽,身份未知,語氣卻是一如既往的傲慢。

  「天內理子是自願的,她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使命,作為星漿體與天元大人同化,那是她的光榮。」

  「在同化儀式舉行以前,你只要負責她的……」

  「少啰嗦。」

  五條悟打斷他們的話,他冷冷地站在中央,蒼藍色的虹膜在黑暗中格外顯眼。

  「那種事要尊重別人的意見吧,除非她親口說自己願意去死,不然我才不要接這種任務。」

  五條悟的反應是這場談判舉行以前沒人料到的情況。說到底,高層之所以念叨著他的名字,完全是因為他比九十九由基更好掌控。

  年輕氣盛,暫且還是十六歲的小孩應有的思維,看誰都不爽,嘴上說著都殺完就好就是都殺完就好。

  那比妄圖掀起一場改革好對付得多。

  擁有越多的人,弱點往往也越多。

  六眼又怎樣,五條悟又不是歷史上的第一個六眼。

  家入硝子,夏油傑,月見裡郁紗。

  這三個人是五條悟身上的鎖鏈,高層非常清楚,只要掌握了這三個人,就能用所謂的道德牽扯住無法無天的最強。

  「那就當你答應了。」

  並沒有被五條悟的語氣激怒的預兆,障子門後的身影點頭,反而非常耐心地陳述。

  「任務從明天開始。」

  「若能保障天內理子的安全,這次擅離東京的罪名就一筆勾銷。」

  聲音越來越弱,五條悟眯起眼,咒力穿透障門後發現那不過是個紙人。

  討人厭的術式。

  五條悟的唇角拉成一條線,平靜地抬手覆在後頸。

  說什麼郁紗也是星漿體,郁紗自己都不知道這種東西吧。

  天內理子又是誰?知道星漿體的使命就會自願去死,那不是白痴才會做的事嗎?

  反正他是絕對不會干的,要是他一誕生就有人告訴他自己有天要為了人類死掉,五條悟大概會覺得對方的腦子出了什麼毛病。

  五條悟就這麼盯著天花板發了會呆,他撇了撇嘴,鞋底碾過木屑,從黑暗的房間走出時被陽光刺激地眨了下眼。

  夜蛾正道靠在不遠處等他,對於他差點把整個房間掀了的舉動倒也不怎麼意外。

  「夏油呢?」

  「還在京都。」

  「天元大人的意思是希望他也能參與到這次的行動裡。」

  五條悟的腳步頓了下。

  他側過臉看向自己的老師,用了剛才和高層說話時截然不同的語調。

  「傑就更不會接的啦。」

  五條悟拖長尾音道。

  「他那種地鐵上看到老奶奶都會讓座的爛好人,怎麼可能會答應這種事啊。」

  夜蛾正道環胸的雙臂松開,聽見這話表情沒什麼變化。

  「為了整個社會的秩序,說是大義也可以。」

  五條悟:「……」

  五條悟:「很惡心誒,你自己信麼。」

  「……」夜蛾正道裝不下去了。

  他瞥了一眼自己故意踩死腳邊的螞蟻泄氣的學生,說他是成熟又覺得幼稚。

  「那家入呢。」夜蛾正道轉移話題,「三番四次把她從學校帶出去,你們三個是怎麼想的?」

  家入硝子在詛咒師那裡的懸賞金額很高。畢竟是現在唯一可以對別人輸出反轉術式的存在,在整個咒術屆眼裡,她的價值不比五條悟差多少。

  「你要這麼說的話,那我的懸賞金額豈不是更貴點?」

  五條悟的鞋跟碾了碾,確認腳下的螞蟻死全後才抬起頭。

  「傑也是,郁紗也是,不能因為硝子脾氣好就天天關她禁閉吧。」

  夜蛾正道沉默片刻:「所以現在是在京都旅游嗎?」

  五條悟:「……」

  五條悟:「我可沒有那麼說哦Ov<。」

  夜蛾正道:「你大鬧禪院家的事跡已經傳到我這裡了。」

  「……」

  剛學會領域的某人吹口哨,心虛地看向樹上的鳥巢。

  「家入翻牆走的時候還和我說你把月見裡的手機弄壞了。」夜蛾正道嘆氣,揉了揉眉心,「家入以後應該會留在這裡當老師,夏油也和我說了類似的想法,你們四個關系好沒事,就是以後吵起架來動靜能小點麼。」

  隨便兩個放在一起都是能把高專炸掉的程度,夜蛾正道可不想未來在廢墟裡上課。

  「傑?」

  第一次聽說摯友對職業的規劃,五條悟打出個問號。

  他思考了半天,隱約能想找出夏油傑當老師後是個怎樣的形像。

  絕對的溺愛學生類型。

  鳥巢裡探出的腦袋倒映在五條悟的那雙六眼,他盯著看了一會,口袋裡的手機震動個不停。

  等在校門口的監督在催他去市中心的現場。

  日復一日,五條悟總是在過這種枯燥而有意義的日子。

  他十六歲開了領域,倘若再學會反轉術式,就沒有人比他更強了。

  不管是術師還是咒靈,五條悟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無聊的未來。

  所以去當老師也沒什麼不好的。

  他是沒有養小孩的興趣啦,但既然硝子和傑都要留在這裡,那郁紗有99%的概率也會留在這裡。

  他們三個都不走,那他走了豈不是不合群?

  「可是我還是搞不懂嘛。」

  從夜蛾正道身邊走過時,少年輕飄飄地說出一句。

  他的背後是咒力爆發後的殘骸,身前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山路。

  「每次被叫去開會,傑都讓我不要隨隨便便說殺人那種話。」

  「可明明他的憤怒一點也不比我少,一邊碎碎念著給別人找理由,一邊握緊拳頭,完全就是快瘋掉的樣子。」

  夜蛾正道回頭,問五條悟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五條悟背對著他揮了揮手,說這時候郁紗就會開始說嘲笑人的話,硝子在旁邊看熱鬧不嫌事大,最後大家莫名其妙地就開始談晚上去哪裡逛街了。

  「意思就是沒有硝子和郁紗都不行。」

  咒術師都是瘋子,少了哪個他們都會走向毀滅。

  五條悟輕笑一聲,忽然在這個瞬間意識到——

  他們四個生來就是要當朋友的。

  當然能永遠在一起。


第31章  彩雲豬豬:你是不是瘋了……

  伏黑甚爾接下了盤星教的委托。為了保證天元大人的純潔性,盤星教在同化儀式舉行之前,將會不惜一

  切代價殺死作為星漿體的天內理子。

  而伏黑甚爾從他們的手裡拿到定金時,月見裡郁紗正在遙遠的京都大鬧他們的分部。

  「據說是帶走了特級咒物兩面宿儺的一根手指。」

  坐在賽馬場的最前端,孔時雨按滅手機,對著旁邊的伏黑甚爾提醒道。

  「還伙同准特級術師夏油傑綁架了禪院家的繼承人。你們應該不久前才見過,甚爾,有什麼頭緒嗎。」

  伏黑甚爾面不改色,聽見這話黑色的瞳仁移向眼尾。

  「……誰來著?」

  不知道是指禪院直哉還是月見裡郁紗。孔時雨會意,無奈地嘆了口氣。

  恰好這時最末尾的馬匹爆冷衝過終點,伏黑甚爾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聽見耳側孔時雨的聲音。

  「兩個任務之間可能存在衝突,趁你沒把錢輸完錢,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殺死天內理子,勢必要殺死天元親自指明的五條悟五條悟和夏油傑。

  伏黑甚爾和月見裡郁紗「約會」期間,完全沒聽後者提到過對方。他對於這兩個人的情報搜集得重頭做起,還要用大部分定金去暗網上雇佣些不起眼的小嘍啰來分散五條悟的注意力。

  六眼感到疲憊的下一秒,就是伏黑甚爾出手的契機。

  不過,要是那個會反轉術式的女學生摻和進來就不一樣了。

  伏黑甚爾挑眉,決定先把對方除掉。

  「已經輸完了。」他撐著臉頰,懶洋洋地揮了揮手裡的票根,「不過稍微有些意外,我一直以為那位只是個有點脾氣的大小姐而已。」

  術式和戰鬥方式一概不知——直到現在,伏黑甚爾才意識到自己之前做的背調完全走向了錯誤的極端。

  【「請多喜歡我一點。」】

  白色的裙擺和堪稱完美的禮儀。

  伏黑甚爾眯起眼,猜想那位氣人的大小姐大概是故意的。

  放出煙霧彈和假消息,做這種事的有錢人很多。可伏黑甚爾干這行已經干到了看一眼就能區分出哪些是裝窮的暴發戶的地步,還是第一次上當。

  孔時雨:「是誇贊?」

  「怎麼可能。」伏黑甚爾嗤笑,散漫地起身,「是麻煩才對。」

  「看在她給的錢多的份上,這次還是算了。」

  「不應該是看在給的錢多的份上,這次的任務就不接算了嗎。」

  「?」伏黑甚爾挑眉,「我是那種人?」

  他只答應了她不和別的人約會,又沒說不能接別的任務。

  對於五條悟那種小鬼當然是能宰了更好,宰不了最多也就是他自己去下地獄。說到底,伏黑甚爾本來就沒打算活多久。

  這種渾渾噩噩的日子能過一天是一天,伏黑甚爾扭了扭脖子,這才想起來自己似乎有個兒子已經好幾年沒見過了。

  似乎丟給了另一個小鬼,社工沒給他打電話,總之還活著吧。

  伏黑甚爾盯著天空思索片刻,又聽見旁邊的孔時雨失笑。男人穿著身西裝,姑且說了聲「抱歉」。

  伏黑甚爾不知道有什麼好道歉的。

  他看著手裡的票根,罕見地想起那天在醫院裡抱著裡香的郁紗。

  非親非故的,幫別人出錢治病倒是很熱心。伏黑甚爾懶得橫插一腳,只覺得他壞心眼的小雇主是個妹妹被賣了還會花雙倍的錢買回來的冤大頭。

  「啊,想起來了。」

  伏黑甚爾忽然道。他隨意地將票根捏成一團塞進口袋,回答了孔時雨一開始的問題。

  「現在說的繼承人,是禪院直哉吧。」

  孔時雨側過臉,聽見這話反而不解:「你要給他報仇?」

  「……」

  伏黑甚爾腦子壞了才會干這種事。

  他抬手搭在後頸,從孔時雨身邊走過,帶著傷疤的唇角咧開時彰顯出頗具野性的美感。

  咒力完全為零,對咒力天然擁有抗性。伏黑甚爾毫無疑問是天與咒縛的最佳體現,人類肉/體的最強。

  「誰管他。」

  絲毫沒意識到自己被禪院直哉當成了偶像,伏黑甚爾發出無情的嘲笑,順帶站到了自己黑心的雇主那頭。

  他就是有種免費的看好戲的快感。

  禪院那群沒見過世面的小鬼,栽到她手裡——

  真可憐。

  -

  月見裡郁紗此時對外界的傳聞一無所知。她的後背發涼,左右看了看,最後也只是看到游戲面板上伏黑甚爾的好感度加了1。

  上面就是禪院直哉好感度-20的提示,

  被五條悟打敗的恥辱毫無疑問地轉嫁到了她的頭上,月見裡郁紗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勉強關心了一下自己遠在東京的學弟。

  む灰原雄め: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一級的前輩們在五條前輩來之前就布好了結界,夜蛾老師還專門叮囑了五條前輩不要破壞建築,但五條前輩一副很開心的樣子,根本不聽

  む灰原雄め:對了,夜蛾老師讓你們結束任務趕緊回來,有新任務哦前輩!好像是說什麼星漿體之類的OvO

  什麼新任務是不能電話裡說的。

  月見裡郁紗若有所思,問了幾句對方有什麼想吃的京都特產後就結束了聊天。

  禪院直哉在旁邊目睹了全過程。

  他面無表情,甚至連那個「OvO」都看到了。

  宇智波就算了,灰原雄又是誰。光會裝可愛,真幼稚。

  小少爺的抱怨千言萬語,隨即化為了重重的一聲冷哼。

  月見裡郁紗:「你除了哼就沒有別的要說的了嗎。」

  比如五條悟那個領域是什麼樣的之類的,她還蠻感興趣的。

  當然,在暫停五條悟那邊的攻略後,月見裡郁紗對這邊的好感度還抱有不切實際的期望,是不可能自己直接問出口的。

  於是她問出了今天為止第二個問題。

  「還有,這個表情。」月見裡郁紗停頓片刻,注意到禪院直哉僵住的肩膀,「直哉,你根本就知道星漿體是什麼吧?」

  「……」

  總監會裡60%都和禪院有關,禪院直哉怎麼可能不知道。

  是以他當初聽說了那些老家伙的主意也沒有立即反對。那時候的禪院直哉和月見裡郁紗還處在冷戰中,聽見月見裡家的長老將郁紗推出來後直接冷嗤著將對方的嘴堵了回去。

  【「九十九由基是特級術師不談,憑什麼我們要冒著惹怒兩個准特級的代價幫你做好事。」】

  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惹得別人敢怒不敢言,直到禪院直毘人不鹹不淡地喊了聲他的名字,禪院直哉才收斂了鋒芒。

  一個星漿體死去,還會有下一個星漿體出現。

  和不愛出現在總監會的五條悟不同,禪院直哉非常清楚其中的道理。

  咒術屆的人衡量價值首先看的是身份,然後是咒力和能給自己的家族帶來多少利息。

  禪院直哉沒見過天內理子,也向來不覺得讓對方去死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是連自己有血緣關系的親人有必要都能親手殺死的類型,更別說普通人了。

  禪院直哉想到這裡,和月見裡郁紗對視的目光變得冷淡。

  「反正也不關你的事。」

  禪院直哉說。

  「據我所知,這個任務只要有五條悟就行了。」

  「哇。」旁邊的家入硝子鼓了鼓掌,「夏油,你被無視了。」

  「你不用擔心一下自己嗎,硝子。」夏油傑微笑,對於同期的精神攻擊完全免疫,「他都知道情況,敵人肯定也知道情況。要是我就先來攻擊你。」

  家入硝子:「你說得對。」

  家入硝子:「所以我覺得住在這裡也挺好的。」

  豪華酒店的

  計劃因旅游經費不足而被迫取消,月見裡郁紗提議先把禪院直哉送過來的時候,禪院家的下人就面色微妙地就幫他們打掃好了客房。

  不理解,但尊重。

  直哉少爺也到了交朋友的年紀,除了郁紗小姐外再多兩個同伴和一個昏睡的同伴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誰讓你們住這裡。」

  根本不知道自己昏迷中家僕做了什麼,醒來後就看到幾張沒見過的臉的禪院直哉非常不爽。

  少年揚起半邊眉毛,口吻一如既往的惡劣。

  「臉長得還不錯,性格和真希一樣爛。」

  郁紗:「真依呢?」

  「……」禪院直哉接下來的發言被堵住,莫名其妙地順著郁紗的問題想了想。

  「啊,那家伙。」禪院直哉用滿不在乎的口吻回道,「勉強算有咒力吧,沒什麼印像,要不是有禪院的名字,在同齡人裡也不起眼,以後隨便嫁個人就行了。」

  木制的托盤掉在了門外。

  禪院直哉看過去時,被點名的禪院真依順從地垂下眼睛,掩在袖子裡的手卻不甘地握緊。

  「吵死了。」

  相比之下,禪院真希倒是有氣勢得多。

  按照規矩,禪院家的女孩子稍微長大一點後就要被派去侍奉嫡子。む1め

  因為是被詛咒的雙生子,禪院真希和禪院真依當初才能幸免於難。

  女孩子的表情堅韌,抬手攔下抱住自己手臂的妹妹:「別老給別人規劃未來,以後我來當家主就行了吧。」

  禪院直哉:「哈?!」

  禪院真希面無表情:「我說啊,以後,我會成為禪院家主的。」

  本來走廊就還沒修復好,現在破破爛爛的木板直接被吹到了庭院的樹下。

  要不是月見裡郁紗抬手阻攔,被吹飛的應該是那對名為禪院的雙生子。

  禪院直哉對月見裡郁紗的行為並不意外。

  他的視線挪過來,不顧旁邊時刻准備動手的夏油傑,異常平靜地問她:「你又要站在那邊?」

  「沒有哦。」

  月見裡郁紗聳肩,從容地舉手示意。

  「我百分百是你這邊的。」

  禪院直哉的唇角抿了下,他沒料到郁紗的回話,胸腔內的心髒不受控制地開始亂跳。

  「那你……」

  「很有意思嘛。」

  在禪院真希略帶敵意的目光中,月見裡郁紗偏頭看向她後面的禪院真依。

  「那你呢?你有咒力的吧,你也要當家主?」

  禪院真依張了張嘴。

  【「聽說了嗎,扇的女兒,其中一個連咒力也沒有。」】

  諸如此類的話,自從禪院真依有記憶起,總是能在各個地方聽到。

  父親不拿她們當回事,母親也因為生下了她們抬不起頭,禪院真依擁有的只有身為雙生子的姐姐,近乎冷漠地注視著這裡的一切,怨恨所有比自己更強的人。

  她知道真希比自己更努力,因為害怕被對方拋下,因此也必須付出加倍的努力。

  自出生起就繼承了一切的人,憑什麼——

  「要當家主的話,沒個像樣的老師總不行。」

  月見裡郁紗打斷了禪院真依越燒越旺的思緒。

  「看直哉就不錯,他不管是實戰還是理論都很厲害,你們要不考慮下請他當老師?他又看不上那幾萬塊,萬一說點什麼就答應了呢。」

  「……」

  禪院真依原本張開的嘴巴閉上,這下徹底說不出話了。

  不光是禪院真依,就連旁邊旁觀的夏油傑和家入硝子也說不出話。

  他們一個暗嘆郁紗果然擅長捧殺,一個拿出手機給工作中的五條悟發信息。

  只有禪院直哉的好感度在反復橫跳。

  他刻意裝出來的平靜被打破,一抬手就把郁紗扯到了自己這邊。

  「月見裡郁紗。」

  禪院直哉黑著臉問她。

  「你是不是瘋了。」


第32章  彩雲豬豬:帶著你的妹妹……

  「教育是社會的根基。」

  沒有直接回答禪院直哉的話,月見裡郁紗只是露出思索的表情,故意開口惹他。

  「早知道就不搞邪/教,建個小學也不錯。」

  禪院直哉冷哼。他出乎預料的沒生氣,只當郁紗在胡言亂語。

  既不知道她對這種事情的興趣是哪來的,也不知道她剛才那些發言是不是心血來潮的笑話,禪院直哉記起有人和他提過乙骨憂太和祈本裡香的事,又漫不經心地看了疑惑地看著郁紗的真依一眼。

  雖說郁紗喜歡小孩子也不是第一天……

  禪院直哉挪回視線。

  就不能喜歡點有用的嗎,偏偏是這兩個廢物。

  「抱歉,直哉少爺。」

  後知後覺地圍過來的下人抓住怔愣中的禪院真依的手。

  「沒想到她們會跑過來,今天的事我會如實和扇大人彙報。」

  無非就是自己的兩個女兒又給自己丟了臉。禪院真依的處境比禪院真希要好些,可再怎麼樣,禪院扇都不會為了她們和現在的禪院直哉起衝突。

  更別說禪院扇和禪院直哉之間還存在著因利益而不可調節的矛盾。

  「有意思。」

  余光瞥見下人粗魯的動作,禪院直哉沒什麼感情地開了口。

  「自作主張地做出決定,是覺得我好糊弄嗎。」

  穿著禪院服飾的家僕惶恐地低下腦袋。

  禪院直哉揚起半邊眉毛。他本就長得好看,說話時上挑的眼尾中帶著點無辜的興味。

  說到底,禪院直哉壓根不擔心像禪院真希這種人能真的成為家主,她通過天與咒縛獲得的力量不僅比不上甚爾的十分之一,還是個微不足道的女人。

  禪院直哉之前之所以動手,也不過是因為禪院真希敢當著他的面挑釁。

  低下腦袋的男人藏在袖子裡的手有些發抖,似乎是在擔心自己向以前冒犯這位繼承人的家伙一樣被毫不猶豫地處死。

  可禪院直哉沒有那麼做。

  他聽見這話興致全無,從半跪著的下人旁邊走過,一揮手就擋掉了禪院真希的攻擊。

  「你應該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禪院直哉的眼瞼低垂,他捏著禪院真依的臉,用了只有他們之間才能聽到的音量。

  「我知道是他故意讓你過來的,小鬼就敢拿來用,還真是囂張。」

  三番四次地從門口經過,哪有這種巧合。

  禪院扇分明就是打著主意讓他的女兒們過來看看發生了什麼,最好將郁紗的情況也彙報過去,抓緊時機敗壞禪院直哉作為繼承人的名聲。

  禪院直哉說完就松開了手。

  落回地上的禪院真依咳嗽兩聲,她被姐姐攙扶著,看向禪院直哉的目光裡第一次帶了顯露出來的敵意。

  禪院直哉嗤笑,趕小狗似的揮了揮手。

  「滾吧。」

  他說著,在這對雙生子六歲這年埋下仇恨的種子。

  少年居高臨下,不屑地挑動唇角,側過臉去和握緊拳頭的禪院真希對視。

  「帶著你的妹妹藏好了,真希。」

  「下次見面可要走在男人後面。」む1め

  -

  這世界上總是存在很多不公平的事。

  被禪院直哉趕回去後,禪院真依理所當然地在父親那裡受了罰。她掩在和服下的皮膚帶著青紫,怨恨禪院直哉的同時,順帶著將他的朋友月見裡也恨上了。

  她問真希為什麼不生氣,可真希只是撿起地上的咒具,說人家又沒做錯什麼,為什麼非得生氣不可。

  「真依。」

  禪院真依微愣,就這麼看著姐姐轉過頭來。

  「你不能指望有人來救你。」

  「我打算再過幾年就離開這裡,你要跟著一起嗎。」

  瘋了。

  聽到真希說出這種話的時候,禪院真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上一個成功從禪院脫身的還是伏黑甚爾,禪院真依沒見過對方,只是偶爾聽父親提起過禪院為了消滅這個污點而死了一大半人的事。

  【「後來呢?」】

  禪院真依也曾經這麼問起過。

  可父親的神

  色淡漠,輕而易舉地在訓練中將她擊倒,然後拋下一句「果然還是比不上」。

  人的命運難道不是一開始就定好的嗎。

  禪院真依當時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半夜醒來時總是聽到母親在走廊的那頭哭。

  在第一次見到禪院直哉前,禪院真依對那位下人們口中「禪院家的天才」充滿尊敬。

  所以也不是沒有期待,只是那點希望也隨著生活被消滅殆盡了。

  負責她的家僕說,直哉少爺的脾氣也不是一直這麼差的。

  本來很久以前收斂過一段時間,可惜隨著月見裡小姐的離開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於是禪院真依又開始為別人找理由。

  她期待著與月見裡郁紗的見面,企圖依賴對方令這裡恢復成自己理想中的樣子。

  可那又有什麼用呢。

  禪院真依發不出聲音,她的虹膜中倒映出真希面無表情的臉,恐慌地察覺到一切都在離自己遠去。

  「是嗎。」

  沒有得到答案,禪院真希最終尊重了妹妹的決定。

  「我知道了。」

  不是那樣的!

  禪院真依無法動彈,她被看不見的影子拉扯,看著禪院真希越走越遠。

  不是說會一直陪著她的嗎!要逃也沒關系!至少帶上她啊!

  禪院真依就這麼在池塘邊站了很久,直到禪院真希又回到訓練室練習,她才脫力般地嚎啕大哭。

  不是有多麼悲痛,也不是要責怪誰。

  禪院真依在這一刻終於意識到自己和說要成為家主的姐姐的差距——那是她這一輩子也無法追趕上的。

  六歲的孩子一旦走進角落就難以找到出路,月見裡郁紗坐在房頂上看她,直到她哭夠了才有了從上面跳下來的打算。

  那雙水光朦朧的眼睛一看到她就充滿了憤怒,月見裡郁紗舉手投降,像禪院直哉那般用瞧不起人的語氣逗她:「怕拖累姐姐一起死掉嗎,小真依?」

  這是禪院真依第一次鼓足勇氣對別人動手。

  可是她實在太小了,小孩子的咒力連四級的水平都算不上,哪裡能傷到人。

  郁紗輕笑,溫熱的指尖輕輕地點在她的眉心。

  「讓直哉當老師是開玩笑的,他才不是會好好教人的類型。」

  禪院真依一點也不覺得好笑,她被郁紗的術式困住,連動也動不了。

  「咒力的來源是負面情緒。你自己應該也很清楚,真希以後會變得很強,絕對不會留在原地等你。」

  禪院真依的眼睫顫了顫,充滿敵意地問她「我憑什麼相信你」。

  「嗯?」

  郁紗十分可愛地歪了下腦袋,她點在對方眉心的食指收回,轉而勾起女孩子的小指。

  「就當幫我個忙嘛。」黑發的少女在月下笑彎了眼,「我給你找老師,你幫我做點事。憂太和裡香說是討厭大人,對同齡人倒是不怎麼抗拒。」

  什麼同齡人不同齡人的,她問擔心的話為什麼不自己做,郁紗卻想了想,托著臉頰回答自己以後要回答很遠的地方去。

  禪院真依聽不懂,可面前的郁紗卻豎起一根手指,說要好好幫她保密。

  禪院真依的指尖動了動,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是束縛。

  到了這種地步,禪院真依反而深吸一口氣,冷靜地和郁紗對視。

  「沒用的。」她回答道,「真希會被直哉殺掉,他一直很想找理由那麼做。」

  「那你保護她不就好了?」月見裡郁紗說的理所當然。

  她一合掌,仗著禪院真依無法動彈就開始拉著人聊天,「藤原小姐今天醒了,大岡先生果然是她的父親。她和我說早就知道這點,可大岡先生在小時候拋下她後似乎沒有勇氣相認,所以才找了個理由雇我們過來。」

  「你說,最親密的人變成詛咒後,你還會愛著她嗎?」

  「詛咒就是詛咒。」禪院真依皺眉,聽不懂對方的意思,「你要是將真希變成詛咒,我就殺了你。」

  月見裡郁紗哈哈大笑。

  她說那不就好了,人都有私心,為了藤原小姐的身心健康,她還是不要把那困擾著對方長大的真相告訴對方才好。

  禪院真依疑惑,問這和讓她照顧別人有什麼關系。

  「不是照顧別人,是讓你交朋友。」

  月見裡郁紗垂下眼,將女孩子的碎發別到耳後。

  「我不想詛咒別人,也不想被別人詛咒,憂太毫無疑問是長大以後最可能接近悟的存在,失去是每一個咒術師變得偉大的前提,可他現在連咒術都沒學過,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他,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禪院真依這回聽懂了一半,她板著張臉,說討厭這世界上所有的天才,禪院直哉算一個,五條悟也算一個。

  月見裡郁紗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把悟的名字排在直哉後面。

  她驚奇地問真依明明都還沒見過,怎麼就討厭上別人了。

  真依說都是因為他出生,禪院家現在出生的小孩子都要被拿來和他比較。

  郁紗回那怎麼算悟的錯呢,根本就是拿你們比較的人的錯吧。

  禪院真依的眼底迷茫,似乎懂了點什麼,但還是嘴硬地辯解「都聽說你們吵架了,你肯定也很討厭他」。

  「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討厭對方才會吵架的。」

  月見裡郁紗起身,解開真依身上的束縛。

  「雖然他的確幼稚還囂張,有時候連自己被列進了黑名單也不知道——」

  五條悟的魅力之處就在於他明明知道自己有著能夠顛覆整個世界的力量,卻沒有像反派一樣隨意使用。

  「啊。仔細想想,我也蠻嫉妒的。」

  當著禪院真依的面,月見裡郁紗撤回前言,半真半假地回道。

  禪院真依大罵她捉弄人,郁紗倒是無所謂地問她想先學哪方面的咒術。

  禪院真依頓住,她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隨意說了兩個,郁紗卻很認真地聽了。

  「有什麼意義呢?」

  禪院真依最後還是忍不住問她。

  「就算我努力地練習了,肯定也比不過直哉。」

  真希走的那天還是九死一生,她牽著姐姐的手,在路上越跑越慢。

  郁紗想了想,說你要是這麼想,就更不應該怨恨悟了。

  真依問「為什麼?」

  郁紗說「因為悟就不會思考這種問題。」

  禪院真依微愣,她閃躲著移開眼,嘟囔「這豈不是又回到了一開始的話題」。

  郁紗摸了摸她的腦袋。

  「小孩子難道不是只要做到努力就好了。」

  「真依,你的名字是真依,和姐姐一起誕生的真依。」

  別再和別人比較了。

  禪院真依紅了眼眶,想起很久以前母親牽著她和真希的手,笑著和她說「我的真依」。

  禪院真依抿唇,說就算這樣我也不喜歡你。

  郁紗為難,問她叫老師不行嗎。

  真依說才不要,她才不想在禪院直哉那裡拉仇恨。

  郁紗笑了笑,說直哉肯定會罵幾句,但也不至於無聊到真的為難你。

  要說玩了這麼多周目,月見裡郁紗從中學到了什麼。那就是人為了活下來,總會通過各種方式緬懷自己死去的一半。

  月見裡郁紗有時候也會去想,直哉總用逗小狗似的方法逗弄別人,那在她死後又會干出什麼幼稚的壞事呢。

  因為愛著對方,所以為了留下她活過的證據,索性連應該嫉恨的對像也一並保護了。

  禪院真依沒說話,她抬手,在月色下牽住郁紗的袖子。

  「也不是那麼討厭。」

  聲音小小的。動作也小小的。

  小孩子的眼睛拼命向上看,這次沒有丟人地哭出來。


第33章  彩雲豬豬/5t5:好感……

  在短時間內教會禪院真依掌握術式是不可能完成的事,起初月見裡郁紗只是每天在訓練場裡指導她幾個小時,然後訓練場邊就會自動多出一些圍觀群眾。

  月見裡郁紗一不在,雙手環胸的禪院直哉就會把自家的小輩

  打得落花流水。他那漂亮的狐狸眼上挑,挖苦對方這麼弱還敢纏著郁紗。

  禪院真依每到這時候就會爬起來,鬥嘴似的回應他老師知道你脾氣這麼差嗎。

  禪院直哉眯起眼,說不過是一時興起養的寵物,也好意思喊聲老師。

  月見裡郁紗猜測禪院家可能是祖傳嘴硬。畢竟當天晚上直哉就拉開了她房間的門,怒氣衝衝地指責她竟敢站在自己的對立面。

  「她可是當著我的面說要成為家主!」

  月光透過縫隙滲了進來,在禪院直哉的怒火中,月見裡郁紗倒是十分自在地看著書。

  她靠在房間的角落,回了一句「你記錯了」。

  「說這話的是真希,和真依有什麼關系。」

  禪院直哉盯著她冷笑,還沒做出反應,就看到郁紗拍了拍身旁的被褥。

  禪院直哉的冷笑消失,轉而面無表情地和她對視。

  「都說了我已經不是以前的小鬼。」

  郁紗支著下巴,問他「和那有什麼關系」。

  「書也是你小時候給我的,那時候我還以為是生日禮物,結果只是把我當成了讀故事的工具人。」

  禪院直哉沉默,沒告訴郁紗那的確就是生日禮物。

  他的狐朋狗友們告訴他小女孩就喜歡這種沒有營養的童話,於是禪院直哉嫌棄地從街上搬了一堆給她。

  可郁紗對此不僅沒有絲毫的感激,反而還不確定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

  在那之後不久,郁紗給他念了第一次書。

  「是春天?」

  「是冬天。」禪院直哉糾正她的話,他沒什麼感情地往房間裡走了一步,目光緩慢地從腳下的榻榻米挪到被燭火映亮的她的臉上,「這都能記錯,你這女人果然沒有良心。」

  他的睫毛下斂,想起那天自己因過度訓練而病倒後受到懲罰的老師。

  陪伴在他身邊的所有人戰戰兢兢,一邊做些無用功,一邊祈禱著他能早點好起來。

  而在醫生斷定是他身體裡的咒力循環出現問題後,禪院直哉就看見本應守在床邊的母親去了父親身邊。

  五歲的禪院直哉看著天花板,和郁紗說要是自己真的成了沒有咒力的廢物,還不如現在就拿把刀把他捅死。

  明明是很嚴肅的話題,郁紗卻一下子被他逗笑了。

  她趴在他的床邊,眼睛被搖曳的燭光照得很亮,調笑著回他「我才不會拿刀捅你」。

  禪院直哉有種被小瞧了的感覺,他惱羞成怒,用惡毒的話語罵了她很久。

  那些話比他現在罵真希她們還惡劣得多,禪院直哉沒有力氣,罵完就昏昏沉沉地睡著。

  每到這種時候,同樣五歲的郁紗就會在他手上畫烏龜。禪院直哉強撐精神,隱約聽到她篡改自己送她的故事書。

  郁紗喊童話裡的公主叫直哉,說他是個被長姐欺負的小可憐,多虧了突然出現的仙女教母,才有了去城堡和王子跳舞的機會。

  禪院直哉有一千句罵她的話,咬牙切齒地睜開眼睛,說你直接跳到最後行不行。

  郁紗攤手,耍賴地說沒有最後。

  禪院直哉一下子更氣了。他看過結局,最後不過就是王子找到了小公主,幸福美滿地生活在了一起。

  為了教訓對他不敬的郁紗,禪院直哉又有了好起來的動力。

  他學東西本就快,短暫地頹廢過後,紊亂的咒力終於在第十九天平靜了下來。

  可禪院直哉並未感到多少欣喜,他反復去想,郁紗憑什麼不告訴他那個無聊的結局。

  五歲的小孩子在那時學會了裝病,冬天的雪夜中,禪院直哉感到郁紗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就像現在這樣。

  禪院直哉聽見她說「真依對我來說就是不幸plus版的小時候的你」。

  「害怕被人拋下,自己躲起來練習,還喜歡用尖銳的語言刺激別人。」

  月見裡郁紗撐著腦袋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點在臉頰,她自顧自地恍然大悟,問旁邊的禪院直哉「還是說這也是神奇的血緣?」

  禪院直哉瞥了眼她手上的傷:「我和你不一樣,是不會承認那種污點般的存在的。」

  月見裡郁紗不置可否,她彎了彎眼睛,只是問他要不要再聽一遍故事。

  禪院直哉不屑:「才不要。」

  「很可惜誒。」

  柔軟的黑發擦過肩膀,郁紗一偏頭,發尾就落進了和服寬大的袖口中。

  「萬一是最後一次聽了怎麼辦。」

  禪院直哉這次出乎預料地沉默了很久。

  他靜靜地看著面前的郁紗,最後也沒肯放下那點自尊心。

  禪院直哉什麼也沒做,但月見裡郁紗聽到了系統的提示音。

  【攻略人物:禪院直哉(進度81%)】

  【已解鎖人物關系:「我的家人」】

  -

  因為真依和直哉的時間,月見裡郁紗比夏油傑他們在京都多待了幾天。

  而當她從京都回到東京的時候,五條悟已經解決了發生在市中心的突發事件。他的身高在普通人裡鶴立雞群,月見裡郁紗幾乎是一出站就看到了他。

  「我在這裡辛辛苦苦地工作,你們幾個倒是玩得很開心嘛。」抬手接過郁紗遞過來的給學弟帶的禮物,五條悟低頭瞄了一眼,不爽地撇嘴,「和禪院家的小鬼玩有那麼有趣?」

  郁紗和隨身的監督揮手告別,轉頭回答。

  「一般般有趣。」

  「……」她這麼坦然,那他要說什麼?

  五條悟憋了會,眯起眼:「要不是監督給你打電話,是准備直接曠課到下個星期了吧?」

  「哪有啦。」郁紗拉了下頭頂上的太陽帽,非常配合地安慰他道,「我也在好好工作的,一天十八小時的那種。」

  五條悟:「……」

  五條悟:「真的?」

  郁紗:「真的。」

  得到篤定的答復,五條悟狐疑地朝旁邊還沒來得及走的監督看去。

  沉默片刻,剛剛還被外地游客當成明星的某人氣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有那麼好笑嗎!郁紗!我看到你笑了!」

  虧他還專門趕過來呢,真是好心沒好報。

  五條悟垂眼,盯著她看了一會,幼稚地收回視線,倒也不真的生氣。

  少年收緊拎著袋子的手,又回到了他們一開始沒去京都前的狀態,聽見郁紗問他這幾天夜蛾老師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五條悟揉了揉頭發,「硝子說他腦袋裡的血管可能要氣得炸掉了,總之還活著吧。」

  星漿體事件的保護任務最遲明天出發,對手的資料尚不明確,在五條悟的計劃裡,他本來是打算叫上硝子一起的。

  然而還沒等他提出,五條悟的天才方案就被家入硝子本人一票否決。

  少女吃著蛋糕,懶洋洋地回了句「我才不想死啦」,抬起眼時的眼神卻很凌厲。

  家入硝子一旦出現在戰場上,毫無疑問會成為攻擊目標。她自己也很清楚,那對保護天內理子的安全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而為了防止五條悟臨時反悔,在任務的最後索性帶著天內理子跑路,星漿體任務期間,月見裡郁紗將由其他的一級看守。

  「硝子給我打過電話了。」

  月見裡郁紗摸了摸口袋,將一個小布袋裝著的東西塞到了五條悟的手裡。

  「想想也知道你把之前的胸針扔了,只要對方不是傻子,就會鑽你過度使用六眼後反應速度變慢的漏洞。」

  五條悟打出個問號。

  他拎著藏藍色的小布袋看了一會,側過臉:「你裝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在裡面?」

  「普通的平安福而已。」

  「平安福才不是這樣的。」

  「你覺得是就是唄。」月見裡郁紗挑眉,偏頭迎上五條悟的目光,「我的む模擬幻術め是基於你相信我制造出來的幻覺的基礎上的,你相信它是不就是了?」

  五條悟的眼睫顫了下。他的喉結滾動,半晌從唇邊發出聲輕笑。

  他愉快地抬手捏了捏郁紗的臉頰:「和冥小姐他們待在一起的時候也要想我哦。」

  月見裡郁紗敷衍地拍拍他的手:「你怎麼知道看著我的是冥冥前輩?」

  五條悟想了下,沒有說他已經開始接手五條家的事情,只是耍賴地把身體的重量壓到她身上:「難道我有什麼不知道的嗎。」

  「不是一回事。」月見裡郁紗看了眼天空,「和烏鴉共享視野,冥冥前輩的術式還蠻難纏的誒。」

  「求我的話我可以來救你哦~」

  「那我還不如挖地道。」

  月見裡郁紗說到一半,又問「見過那個叫理子的女孩子了?她對自

  己要被送去同化有什麼看法?」

  五條悟雙手枕在腦後,對此敷衍地回了句「看上去還蠻開心的,真不理解」。

  「話是這麼說的。」

  月見裡郁紗用手肘捅了捅他。

  「拜托到時候少惹點事吧,夜蛾老師老婆都快沒了,很可憐的。」

  兩人之間的氣場平和又默契,五條悟順勢抓住她的手腕,自然而然地牽著她往外走。

  他忍不住笑了下:「這是第二次。」

  「第二次什麼?」

  「你用很了解我的語氣說話。」

  牽著手腕的手掌順勢下滑,五條悟一只手拎著禮品袋,一只手的手指擠進少女的指尖。

  少年的發絲飛揚,語氣輕佻。

  「郁紗,我很壞的哦。」

  「等任務結束,我們就交往嘛。」


第34章  憂太/甚爾:結束和開始……

  五條悟和夏油傑出任務期間,咒術高專又恢復了以往平靜的樣子。

  三年級和四年級的前輩大多都在出差,月見裡郁紗和家入硝子待在一起,每天傍晚才會給遠在京都的真依打電話。

  小孩子臭著一張臉,身上全是被禪院直哉美名其曰「指導」後留下的傷痕。

  可就算這樣,禪院真依也依舊沒有放棄。她瞞著真希這件事,似乎下定了和對方一起逃離禪院的決心。

  乙骨憂太偶爾在視頻通話裡瞥過對方的慘狀一眼,他憂心忡忡,問郁紗對方是不是遭到了虐待。

  郁紗想了會,說現在應該只算是普通的練習。

  還是普通小學生的乙骨憂太想不明白為什麼要努力做這種事,他最近才從某位討人厭的大人嘴裡聽說了自己和對方是遠房親戚的傳聞,就這麼遲疑了幾秒才鼓起勇氣向郁紗問起什麼是咒術師。

  月見裡郁紗的手一頓,一下子就猜到了這是五條悟的手筆。

  「就是像真依一樣。」她撐著下巴,坐在長椅上看公園中心的裡香,「為了保護重要的人,不得不努力變強。」

  乙骨憂太似懂非懂,他的臉上稚氣未脫,問「那郁紗姐也是咒術師?」

  月見裡郁紗輕笑。

  她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臉,只是自己是個冒牌貨。

  乙骨憂太一下子就松了口氣。

  他額前的黑發柔軟地蹭過眼睛,即使根本沒聽懂郁紗的意思,還是很開心地笑了起來。

  他說太好了,那郁紗姐就不會受傷,等他長大了,要保護姐姐和裡香。

  郁紗眨眨眼,狡黠地告訴他「保護裡香就行了哦」。

  「為什麼?」

  「因為我很強啦。」

  小孩子的臉被她捏得發紅,乙骨憂太聽見這話卻並不覺得生氣。

  他就是這樣天真又溫柔的人,完全不明白自己面臨的是怎樣的前途,也不知道自己的成長必須由痛苦和獻血一層一層鋪開。

  乙骨憂太只是露出了個微笑。

  他墨綠色的眼睛有什麼蕩漾著化開,長長的眼睫下垂,有一瞬間竟顯出了成為特級後才能擁有的從容姿態。

  【乙骨憂太好感度+5】

  他牽著郁紗的手,說那樣也不錯。

  上次見到伏黑甚爾後,裡香不知道往他腦袋裡灌輸了點什麼。

  月見裡郁紗感到他牽著自己的手一點點地收緊,額前的碎發被風吹開。

  「可我本來就只有姐姐和裡香。」

  「要是只有變強才能保護重要的人,那我就變得比姐姐更強。」

  乙骨憂太體內的咒力甚至比五條悟還要龐大,男孩子的嗓音溫柔又堅定,耳根卻在黑發下顯得粉紅。

  他問郁紗,在那之前能不能不要喜歡別人。

  郁紗驚奇,問這是裡香教他的嗎。

  乙骨憂太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這是他自己的意志。

  月見裡郁紗沒說話,稍微有點開心。

  她覺得以後的高專一定比現在熱鬧許多。

  可惜花得時間太長。

  她看不到。

  -

  甩掉冥冥的烏鴉是個苦力活。

  五條悟做任務的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月見裡郁紗照常約伏黑甚爾吃飯。

  而到了第四天,伏黑甚爾在玄關就感受到了不妙的氣息,

  他低頭看了眼腳邊的鞋子,眼瞼抬起,末了才懶洋洋地往客廳中央的郁紗看去。

  「現在的雇主都喜歡擅闖民宅嗎。」

  「怎麼能算是擅闖呢。」月見裡郁紗心平氣和,坐在沙發上把伏黑甚爾的雜志翻了一頁,「我給你發了短信,是你自己不看。」

  伏黑甚爾不置可否。

  他拎著一袋子的酒和速食產品進了房間,絲毫沒有招待客人的意思,只是從郁紗身邊走過時把她手上的雜志抽走了。

  「小孩子別看。」

  月見裡郁紗沒有抗拒,她扭過身子,趴在沙發的靠背上,看著伏黑甚爾打開冰箱。

  「我想吃壽司。」

  伏黑甚爾:「你自己做。」

  月見裡郁紗:「真過分,我都沒有算你把理子妹妹掛到暗網上通緝的事誒。」

  伏黑甚爾嗤笑:「你都和她沒見過面,又認哪門子的妹妹。」

  月見裡郁紗想了想。

  「有道理。」她說,「我不關心理子妹妹。我是為了硝子來的。」

  伏黑甚爾挑眉,這才轉過來認真看她。

  「你這不是很清楚嘛。」

  要和咒術屆的主要戰力開戰,最先干掉的必然是後方的治療師。

  那兩個小鬼被源源不斷的老鼠弄得焦頭爛額,可家入硝子不為所動,直到現在也沒踏出咒術高專一步。

  這令伏黑甚爾不得不推翻自己一開始的計劃。

  「下一步是等悟撐不下去的時候再動手?」月見裡郁紗動作不變,毫不避諱地接上伏黑甚爾的發言,「真惡趣味,不愧是直哉的哥哥。」

  伏黑甚爾關上冰箱,聽見這話眯了眯眼:「別拿我和禪院相提並論。」

  月見裡郁紗聳了聳肩,倒不怕對方會因為這樣降低自己的好感度。

  「贏不了的。」

  月見裡郁紗倒回去,十分自然地躺在沙發上,又拿出一本雜志。

  「你自己也知道贏不了,就是單純的不想活了吧。」

  伏黑甚爾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你怎麼知道贏不了。」

  月見裡郁紗把雜志翻過來給他看:「你連我的術式都不知道是什麼,哪有贏的可能。」

  伏黑甚爾這才看到雜志裡夾著的照片。

  眼前的迷霧散去,他時隔多年才重新記起那個女人的樣子。

  她抱著剛誕生的孩子,舉著相機問伏黑甚爾取什麼名字才好。

  伏黑甚爾不以為意,他看都沒看自己的兒子一眼,只注意到身邊的人笑得很開心。

  這樣的記憶只持續了幾秒。

  從醜寶的嘴裡抽出那把能斬斷術式的咒具後,伏黑甚爾就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扯了扯唇角,問她「這就是你說的每天多喜歡你一點?」

  郁紗歪頭,問「現在是打算殺了你的金主嗎」。

  伏黑甚爾把刀拋到一邊,回「任務而已,今天的定金你還沒打過來」。

  月見裡郁紗搖頭,故作痛心地指責他冷血。

  伏黑甚爾冷笑,說同情是另外的價錢。

  男人的語氣散漫,明明表現得異常平靜,整個人卻顯得危險又迷人。

  月見裡郁紗滿意,決定把這張圖也截下來,以後用在這周目的游戲宣傳片。

  伏黑甚爾打量她一會,單手開了啤酒,評價言簡意賅:「好惡心的眼神。」

  月見裡郁紗攤手:「那我可真是傷心了。」

  「你能把禪院直哉那小鬼騙得團

  團轉,還會傷心?」

  月見裡郁紗沒有否認。

  她站起身來,在昏暗的光線中笑得輕松又輕佻。

  「我有個學生,她最近在努力地練習術式,似乎希望有朝一日能把所有看不起自己的人踩在腳底下。」

  伏黑甚爾眯了下眼,他以為對方是要和之前的女人一樣給他灌輸什麼心靈雞湯,可月見裡郁紗話鋒一轉,神情無辜又惡毒。

  「很遺憾。咒術師的強弱90%都由天賦決定,她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比得過姐姐,更別說直哉和悟。」

  「不過,真依的可愛之處就在於她根本沒有真希那樣成為家主的野心。她想和姐姐在一起,活下來後去哪都行。」

  手裡的鐵罐被伏黑甚爾在這樣的氛圍中捏爆了,他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鐵皮,不太在意地扔進垃圾桶裡。

  他聽見面前這個惡趣味的大小姐問自己的願望是什麼。

  伏黑甚爾回沒有,他往前走了一步,打算把她從自己家裡扔出去。

  可眼前的身影模糊一瞬,沒了天逆鉾的幫助,伏黑甚爾顯然又中了術式。

  他清晰地知道這是幻覺,可拳風裹挾著殺意,最後砸在了月見裡郁紗的耳邊。

  她站在原地,平靜地問他看到了什麼。

  伏黑甚爾答不出來。

  他低頭,帶疤的唇角抿起,任由這家伙抬手捧住自己的臉。

  月見裡郁紗說:「看啊,不是還有我用錢買不到的東西嗎。」

  愛是可以裝出來的。

  尊嚴也是可以出賣的。

  可伏黑甚爾卻對她說「不要變成那女人的樣子」。

  月見裡郁紗堂而皇之地表示不是自己的錯。

  明明是他自己想要看見的,怎麼非得怪到她的頭上。

  她松了手,非常大方地表示今天的錢會馬上到賬,可惜他們的雇佣關系得結束。

  伏黑甚爾向來跟不上她的思路,轉頭就看到她拿出手機告訴了五條悟他們天逆鉾的事。

  這下是徹底贏不了了。

  奇怪的是,伏黑甚爾並沒有在這裡停下的打算。

  他的確沒想活下去。

  他的兒子被他賣給了禪院,反正哪裡都是垃圾堆,有術式的小子去那裡總比跟著他好。

  目的達成,月見裡郁紗收起手機。

  她似乎是擔心被打,在伏黑甚爾的注視中拉開距離。

  「不好奇嗎,甚爾君。」

  「如果說你對我的好感是50,那我對你的好感就是30。」

  【「請多喜歡我一點。」】

  事到如今,伏黑甚爾總算明白了這句話的用意。

  他揚了下眉,看著對方挪到窗口。

  秋風吹起了她的長發,那雙酒紅色的眼睛就像落在死水上的一滴紅酒。

  格格不入,高貴張揚。

  伏黑甚爾曾經和孔時雨說過,也不知道誰那麼倒霉,才會一分錢不要喜歡上她。

  他像一頭蟄伏的黑豹,放松了肌肉,忍不住從胸腔中發出聲笑。

  「抱歉了。」

  伏黑甚爾看見她的眉眼無辜,像只飛鳥般從窗口倒了下去。

  「對我來說,果然還是他們比較重要。」


第35章  「所有人最愛她的一年」……

  【「萬一是最後一次了怎麼辦。」】

  和月見裡郁紗分別的幾天,禪院直哉一直在想這句話。

  五歲的時候,他從沒想過要去原諒拋下自己的郁紗。就像現在,他從沒想過自己會以這種方式和郁紗重逢。

  禪院直哉始終憋著口氣。

  他不去找郁紗,就期待著郁紗能來找自己。他不給郁紗打電話,就期待著來電上出現她的名字。

  可他的郁紗是個非常狡猾的家伙。

  她明明知道這點,就算是和真依那個沒用的家伙聊一個小時也不願意和他聊五分鐘。

  「是直哉你自己說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對方對此的解釋理所當然,禪院直哉冷著臉,順手就將怒火發泄在了禪院真依的身上。

  不明所以的禪院真希對他的敵意日漸明顯,禪院直哉打一個也是打,打兩個也是打,從訓練室裡走出去時輕描淡寫地拋下一句真弱。

  可不管他是什麼用意,真依和真希倒是的確一天天地成長了起來。

  從原本的一只手就能對付,到現在的需要花上兩分鐘。

  禪院直哉盯著那兩個小小的影子,偶爾也產生過索性現在就找個理由弄死的念頭。禪院的分家們揣測著他的心思,像當初向他彙報郁紗的動向時自作主張地動了手。

  禪院真依生病的那天,禪院直哉對照顧她的下人發了好大的脾氣。

  他一邊巴不得纏著郁紗的小鬼馬上死掉,一邊又惱恨這樣就沒有再去找她的理由。

  月見裡郁紗不明所以,聽說這件事也只是驚訝了下。

  「現在倒是有點長輩的樣子了嘛。」

  禪院直哉沉了臉,隔著屏幕罵她「真啰嗦」。

  月見裡郁紗笑了笑,她的時間不多,沒在這方面和他過多爭執。

  她問直哉,當初選中她的時候是不是沒想過她這麼壞。

  禪院直哉冷哼,回了句那又怎樣,好人在這種地方難道能活到今天嗎。

  月見裡郁紗想了想,覺得似乎有那麼點道理。

  她又問直哉真依的燒退了嗎,直哉眯起眼,沒好氣地說他們之間怎麼只剩了點這種話題。

  「畢竟你已經能照顧自己了。」

  「你這女人還真是強詞奪理。」

  「就算不關心你也沒關系?」

  「……什麼?」

  月見裡郁紗笑眯眯,食指點了點電腦的屏幕。

  「借著真依的名字每天打電話過來,完全就是想我了嘛。」

  禪院家的小少爺哪裡被人光明正大地拆台過,禪院直哉哽住,他紅了脖子,惱羞成怒地讓她閉嘴。

  名貴的和服被他扯出褶皺,月見裡郁紗的神色溫柔,這種時候反而輕輕地笑了聲。

  又蠢又壞,連她在告別都不知道。

  她戳了戳桌角搗亂的Q版童磨,無聲地比了個口型。

  む哥哥啊。又到了分別的時候め

  童磨會意,抱怨這次又得花上多長時間。

  郁紗不知道。

  她完全不清楚白蘭那邊會搞出什麼,也不知道受到對方的影響,自己脫離游戲後,這裡的時間線還會不會繼續。

  不過反正哥哥不是人類,等她個幾十年也沒問題。

  等她再回來,萬世極樂教說不定已經統治世界了。

  那麼直哉呢?

  月見裡郁紗挪回視線。

  她好像在笑,又好像很難過。

  「天啊,直哉。」

  月見裡郁紗虛情假意地嘆了口氣。

  禪院直哉愣住,聽見她的嗓音透過電子設備傳了過來。

  「我好像很愛你。」

  -

  送天內理子回到高專後,五條悟隱隱感到了些不安。他站在台階上,抬頭看了眼漆紅色的鳥居,不明白這些不安從何而來。

  明明他們掌握了所有的情報,硝子也在不遠的地方待命。監督們為此加強了結界,整座山上,就算是蚊子進出也一清二楚。

  所以當伏黑甚爾出現時,五條悟並不覺得驚訝。

  他讓傑帶著理子先走,從冥冥那裡弄到禪院甚爾的情報後反而興奮地咧開唇角。

  五條悟說他趕時間去見人,伏黑甚爾用刀背敲了敲肩膀,回了句好巧,他和以前的金主打了賭,兩個小時之內結束不了戰鬥,以後就得免費給她打工。

  五條悟才沒興趣聽他的理由。

  他們之間的戰鬥是其他的咒術師一輩子也不可能達到的高度,寓意神聖的鳥居倒下之時,伏黑甚爾問他這麼多天不睡覺,怎麼一點事也沒有。

  「你這種人是不會懂的啦。」五條悟惹人生氣地擺擺手,「一直讓人糾纏理子妹妹的也是你吧。」

  「真是難聽的說辭,我可沒有糾纏小女孩的興趣。」伏黑甚爾躲開攻擊,他瞥了眼身後被五條悟的術式轟出來的大坑,很快意識到這人是在拿他一遍一遍地測試新的招數。

  不管怎麼樣都是他吃虧。

  伏黑甚爾無所謂,他下手狠辣,問五條悟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

  五條悟歪了下腦袋,好奇地說明明大腦過度負荷的是自己,你怎麼開始胡言亂語了。

  「我說啊。」伏黑甚爾扯開唇角,語氣散漫地又重復了一遍,「剝奪別人痛苦的能力,只留下幸福的東西,世界上哪有那麼好的事。」

  五條悟愣住,這才注意到他講的是郁紗。

  他總是會在這種時候分心,不知道是

  因為伏黑甚爾的速度太快,還是那些積澱的不安開始作祟。

  伏黑甚爾很愛戳人痛腳。

  他問五條悟,難道不會覺得前後矛盾。

  月見裡家的術式那麼強,為什麼從古至今都沒被排進御三家裡。

  為什麼繼承術式的大多是女性,家主卻大多都是些只會動動嘴皮子的廢物。

  當然是因為那些被抹去的痛苦,都會在某個時刻,同等地降臨在她們的身上。

  月見裡家的女孩子比誰都溫柔。

  她們不是愛著某個人,是平等地愛著所有遭受苦難的人。

  五條悟抿了下唇,他垂眼看了下捅穿自己身體的天逆鉾,腦子裡想的是不可能。

  伏黑甚爾都知道的事情,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咒力在這一瞬間爆發開來,伏黑甚爾嘲笑他是被寵壞的小孩子,五條悟握緊拳頭,血液卻凍得發冷。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真相。

  為什麼拒絕外來血液的五條家的所有人從一開始就對郁紗很好,為什麼要特地扛著禪院的壓力,將她接到他身邊。

  因為所有都在哄著他,用謊言給他規劃了一個成為最強的圓滿未來。

  五條悟突然就感到害怕。

  他對郁紗說交往的那天,郁紗沒有掙開他的手。

  【「不騙你啦。」】

  她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無奈地勾了勾他的掌心。

  結果到頭來,他最期待的真話,反而成了他最恐懼的夢魘。

  最強也會害怕嗎。

  最強也有做不到的事嗎。

  五條悟給家入硝子打了電話,他問硝子郁紗在不在她身邊,硝子說這和計劃有什麼關系,郁紗現在本來就沒有必要待在高專裡。

  五條悟失態地吼了句「硝子!」,家入硝子沉默幾秒,很有默契地掛斷電話。

  他幾次想要脫離戰場,卻又被伏黑甚爾攔下。

  最強無措得像個小孩,五條悟忽然有種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對的感覺。

  他知道對方嘴裡的金主就是郁紗,大致也猜到了讓對方攔下自己的也是郁紗。

  像她那樣在意形像,連暈車都要忍著的人,怎麼可能讓別人看到自己死前的模樣。

  五條悟越是了解郁紗,就越是絕望。

  他不明白,總覺得是自己的錯。

  【「打一架不就好了?你們兩個哪有打一架不能解決的事。」】

  要是郁紗不是咒術師就好了。

  要是郁紗再任性一點就好了。

  要是郁紗真的討厭他就好了。

  む茈め就是在這時完成的。

  五條悟跑得很快,他的呼吸急促,喉嚨痛得發不出聲音。

  所有的聲音停滯,五條悟站在熟悉的木門面前,竟一瞬間喪失了推開門的勇氣。

  最後還是家入硝子幫他拉開的門。

  【「戒煙吧。」】

  家入硝子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郁紗對她說的話。

  她那時不以為意,借口反轉術式能修好,今天才想起來那東西也不是萬能的。

  可郁紗明明答應過的。

  她答應過她至少等她來了再受傷的。

  家入硝子是醫生,卻沒能看出自己最好的朋友一天一天地走向衰亡。

  她沒有安慰五條悟的打算,只是側身讓開一點便讓少年的瞳孔驟縮。

  說來也諷刺,最先發現郁紗死亡的不是家入硝子,也不是五條悟,反倒是遠在京都的禪院直哉。

  他放下自尊,滿懷期待地因為那句話跑過來見她——

  痛苦,絕望,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不足以形容禪院直哉現在的表情。

  他聽見動靜,回頭看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自己從小到大當成敵人的對像。

  五條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是動動手指就能移平一座山的人,現在卻連支撐身體都要耗費全力。

  被稱為最強的少年才十六歲,他不知道該做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坦然地面對死亡。

  五條悟只是想起了前不久說的大話。

  他對老師說,硝子和郁紗,少了哪個都不行。

  他們會永遠在一起,白天在高專當老師,晚上就一起出任務。

  然後五條悟的耳邊就響起了郁紗的話。

  她站在陽光裡,小腿上有樹枝搖曳的影子,在五條悟的注視中溫柔地闔了下眼。

  【「多體諒他一下嘛。」】

  【「悟也很累的。」】

  「……」

  禪院直哉收回了視線。

  他聽見五條悟走過來的聲音,卻拒絕將郁紗的屍體交出去。

  月見裡郁紗死在了所有人最愛她的一年。

  禪院直哉覺得有些好笑。

  咒術師。像他們這種盛氣凌人,誰也瞧不起的家伙——

  原來也會流出眼淚。


第36章  港口mafia:你不是……

  【「咒術回戰」副本一周目結算中——】

  【攻略人物:五條悟(進度97%)】

  【攻略人物:禪院直哉(進度99%)】

  【……】

  清算界面在月見裡郁紗在另一個世界睜開眼的時候一條一條地跳了出來,她靠在車窗上發呆,漫不經心地瞥了眼轎車前座西裝革履的司機,很快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剛剛才拜托一個惡趣味的哥哥,現在又來了第二個。

  明明她是趕著去看洛山和誠凜的籃球決賽的……

  月見裡郁紗顫了顫眼睫,在司機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毫無預兆地拉開車門,從高速行駛的列車上跳了下去。

  不出所料,不僅咒術用不了,連身體都變弱了。

  「快從我的系統裡滾出去,哥哥。」

  身體在撞到街角的電線杆後停了下來,月見裡郁紗的神色淡漠,看到自己膝蓋上滲出的血跡後輕笑一聲。

  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能搞清發生了什麼,白蘭的聲音透過系統傳了過來。

  他好像有些驚訝,但更多的又像是愉悅。

  白蘭傑索的嗓音失真,尾音隔了一個世界孩子氣地上揚。

  【辛辛苦苦找了你這麼久,結果說的只有這種話嗎】

  這已經算是惡人先告狀了吧。

  月見裡郁紗想了想,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腦回路就被白蘭提前預料。

  【才沒有】

  密魯菲奧雷的首領這樣回道。

  【為了小郁紗,我可是連搞垮綱吉君的游戲都放到一邊了】

  這對兄妹本就是遠近聞名的惡人組合,用入江正一的話說,白蘭傑索擅長操控人的精神,郁紗就擅長操控人的情感。

  她總能讓人覺得她大公無私,是為了別人才慷慨赴死。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在意識到自己間接地害死了自己的戀人後,禪院直哉和五條悟對她的愛達到了頂峰。

  什麼天才,什麼家主,在死亡面前,那些前綴不過一攏就碎了。

  【不擔心嗎】

  白蘭輕飄飄地問她。

  【那幾個小孩子和我可不一樣,會壞掉也說不定】

  月見裡郁紗慢悠悠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受到白蘭的影響,她這周目的馬甲比起以前弱了不少。

  少女的手腕烏青,看也沒看朝自己跑來的黑手黨,聽見這話倒是認真思考了一會。

  「不會的。」

  然後她就非常輕松地笑了起來。

  「我知道就算這樣也打不出he,所以還打算回去一次。」

  【鬼魂?】

  「真過分。」

  月見裡郁紗說。

  「那幾天的話我可都是真心的誒。」

  總之是白蘭傑索完全沒有的待遇。

  可奇怪的是他並不覺得生氣。畢竟他本人比起月見裡郁紗還要惡劣許多,扮演救世主的形像,令傳說中的真六吊

  花死心塌地地為自己效忠——

  哎呀。

  白蘭傑索笑得彎起了眼睛。

  郁紗不愧是他的妹妹,從頭到腳都和他如出一轍。

  月見裡郁紗的後背發涼。

  她隱約猜到了對方在想些什麼,但才懶得和他說話。

  旁邊作為npc的黑手黨還在臉色蒼白地檢查她的身體情況,月見裡郁紗卻冷靜地調出自己的人物面板,看到副本上「文豪野犬」的介紹。

  攻略人物和資料未知,唯一清楚的大概就是這是個圍繞異能力者展開的背景。

  那麼拿「咒術回戰」類比,她的攻略對像99.99%也是所謂的最強。

  嗯……

  月見裡郁紗為難地看向身邊一群連臉都懶得畫的npc。

  ……要不然先跟著他們走算了。

  「好的不學,逃跑的本領倒是比剛來的時候還精進。」

  身體一輕,緊接著尖叫離開了地面。

  月見裡郁紗眨了眨眼,過了半秒鐘才意識到有什麼懸浮的東西拎起了自己。

  尾崎紅葉站在不遠處,抬手示意自己的部下後退,挑眉用金色金叉將她帶了過來。

  「郁紗,讓你去醫院做個身體檢查就那麼難嗎。」

  【人物:尾崎紅葉】

  【當前好感度:20%】

  不是敵人。也不是朋友。

  月見裡郁紗和那雙眼睛對視片刻,在金色夜叉松手時穩穩落地。

  「鷗外大人命令妾身將你帶回去。」

  女人的目光從她身上破破爛爛的裝扮掃過,隨即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失禮成這樣可不行。」

  線索一,疑似為攻略對像的「鷗外大人」。

  線索二,她現在的馬甲和黑手黨似乎有些關系。

  線索三,她每周目都有個變態親屬。

  月見裡郁紗盯著尾崎紅葉一動不動,半晌面無表情地吐出個「哦」。

  「……」?

  她這麼平靜,現在弄不清狀況的反而變成了尾崎紅葉。

  女人臉上的笑意因此斂去了不少,她皺著眉頭又將對方身上的傷勢打量了一遍,懷疑太宰那聰明過頭,一心只想著給組織添亂的妹妹是撞壞了腦子。

  這對港口黑手黨來說無疑是件好事。

  他們因為她損失的錢可以換兩棟大樓。

  「走吧。」

  沒等尾崎紅葉說話,月見裡郁紗反而先一步走了過來。

  她十分熟稔地和她打招呼,酒紅色的虹膜裡倒映出干部手中的折扇。

  「這麼興師動眾,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抓叛徒。」

  尾崎紅葉:「……」

  尾崎紅葉不理解,以為這又是什麼陰謀詭計。

  「你不是嗎。」

  「……」

  哦,嗖得寺內。

  月見裡郁紗目不斜視。

  「不是啊。」她說,「反正不管我干了什麼哥哥都會賺回來。」

  完全沒預料到月見裡郁紗的發言,尾崎紅葉愣了下。

  毫無疑問,在整個橫濱境內,作為最有希望成為干部的候選者之一,太宰治和他令人頭疼的妹妹勢同水火。

  而太宰郁紗之所以能活到現在,據尾崎紅葉所知,完全是因為歐外大人看中了她的異能。

  一旦收入大於回報,一些不必要的利益舍棄掉也無所謂。

  於是聽說了這件事的太宰治惡心得三天沒睡好覺。

  世界第一不幸是他還活著,世界第二不幸是他的妹妹今天也在活蹦亂跳。

  不過尾崎紅葉從沒往這個方向想過。

  郁紗破壞交易的第二天,太宰治從中東的富豪那裡奪取了寶石的航線。

  郁紗炸毀分部的第二天,太宰治率領部下完成了海外據點的工作。

  「……」

  是這樣嗎?

  沒比這兩人大上幾歲,尾崎紅葉想到這裡開始懷疑人生。

  甚至連回到港口黑手黨後,尾崎紅葉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

  她看著電梯的門合上,在閃爍的數字跳到十時終於忍不住偏頭發問。

  「一開始就是因為這樣?」

  「嗯。」

  「昨天做那種事只是為了引起注意?」

  「嗯嗯。」

  「……他自己知道嗎?」

  「嗯嗯嗯。」

  雖然不明白尾崎紅葉在想些什麼,但觀察到往上浮動的好感度後,月見裡郁紗推測自己的行動方向沒有問題。

  尾崎紅葉在聽到她的回答後表情微妙,隱約能猜測到對方是度過了一個怎樣的童年。

  可就算這樣,也不是她能在這裡肆意妄為的理由。

  電梯在二十一樓停下,為了確保首領的安全,裝備整齊的黑蜥蜴就等在門口。

  「尾崎大人。」

  為首的老者點頭,恭敬地行了個禮,這才挪動目光看向旁邊矮了一個頭的月見裡郁紗。

  「還有這位。」

  郁紗:「怎麼輪到我就是這位了。」

  「看到旁邊兩層的防彈玻璃了嗎。」

  「看到了。」

  「在你上次來之前還只有一層。」

  「……」

  天花板是重新粉刷過的,旁邊的綠植也是新搬來的。

  月見裡郁紗沉默,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這次的馬甲人緣不太好。

  不過沒關系,她以前當千手的時候,在宇智波那裡人緣也不太好。

  問題不大,萬人嫌劇本更有性張力。

  而雙手抱臂靠在一邊,太宰治已經面無表情地觀察了自家妹妹的一舉一動很久。

  腿上和手上的傷口大概是跳車弄的,雖說從血緣上講沒有人比他們更親近,可惜太宰治完全沒有任何同情對方的打算。

  更何況……

  太宰治默不作聲地瞥了神色古怪的尾崎紅葉一眼,想也不想就知道郁紗是又有了什麼壞主意。

  就不該讓她到橫濱來的。

  當初見到第一面的時候就應該和她說認錯人,然後再把她綁上石頭扔海裡。

  可惜被森先生發現了她活著的好處,現在想弄死也弄不死。

  月見裡郁紗側過臉,迎上太宰治的視線。

  在誤認為「森鷗外」才是自己的兄長的情況下,月見裡郁紗只看了對方兩秒就失去了興趣。

  看起來比她還詭計多端,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至於旁邊那個……

  「你看什麼。」

  不知道被對方戲耍了多少次,中原中也在對方看過來的第一時間就繃緊了神經。

  他粗聲粗氣,鈷藍色的眼底藏著帽檐的陰影,頭發卻是朝陽般張揚的顏色。

  【攻略人物:中原中也】

  【當前好感度:12%】

  「你很強嗎?」月見裡郁紗輕笑。

  中原中也迷茫:「什麼?」

  「好緊張。」

  「好可愛。」

  月見裡郁紗的腳步輕盈。她走路時沒有聲音,在中原中也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拉近和他的距離。

  中原中也猝不及防,他下意識地往後仰了仰,襯衫在腰側拉出一道流暢的線條。

  「像直哉。」

  明明是差點就能親上去的距離,嘴裡喊出的卻是另一個人的名字。

  中原中也莫名其妙就有種被小瞧的感覺。

  他眯著眼,剛壓抑著怒氣說出一個「你」字,就看到太宰治掐著自家妹妹的後頸把人拎了回去。

  苦肉計之後是激將法。

  太宰治的眼瞼低垂,不知道自己不在的那幾年,以前的小不點是在哪裡學到的這種知識。

  當然,他既不覺得心痛,也不覺得失望。

  畢竟在他們的父母死後,是他親手將這個累贅扔掉的。

  哭得真慘。

  可不管那時候他五歲的小妹妹有多麼可憐,太宰治都沒有回頭。


第37章  中也:不准以下犯上……

  好像弄錯了人物關系。

  這件事是在月見裡郁紗看到森鷗外的名字後跟了個「可攻略」提醒後發現的。既然沒特地標明是「親情線」,那就只能是她認錯哥哥了。

  「不覺得很像嗎。」

  察覺到面前的少女沒有說話的意思,森鷗外的唇角彎起,率先心情愉快地拋出一句。

  「你和太宰君,明明互相不知道對方的計劃,卻神奇地選擇了在同一個地方布置炸藥。」

  「不關我的事吧。」

  聽見這句話,原本安靜地坐在一邊的太宰治彈了彈酒杯。

  他鳶色的眼眸中空無一物,面對森鷗外的說辭輕抬著眼,不緊不慢地作出反駁。

  「我可

  是差點被她害死了誒,還要被迫留在那裡做掃尾。」

  森鷗外眨眼,歪了歪腦袋:「太宰君。」

  「什麼。」

  「那對你來說不是好事嗎?」

  「……」

  太宰治面無表情,明白森鷗外的意思後難得地陷入沉默。

  才不要。

  死在他這煩人的妹妹手上,比死在中也手裡還讓他難受。

  【攻略人物:太宰治(親情線)】

  【當前好感度:10%】

  雖然上面那句話沒說出口,但月見裡郁紗在這馬上要掉到個位數的好感度裡仿佛聽到了他的心聲。

  月見裡郁紗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了他一會。

  十五歲的太宰治黑發柔軟,側臉包裹著繃帶,暴露在陽光下的一只眼睛被映得透亮,整個人卻蒼白得毫無生氣。

  是真心實意地討厭她還是單純地討厭每一個人?

  當著太宰治的面,月見裡郁紗同樣沒什麼感情波動地挪回目光,她的唇瓣慢悠悠地張開,又慢悠悠地閉上,不過是輕描淡寫地拋下一句「幼稚鬼」,就成功地引得前者揚了下眉梢。

  「到底是誰幼稚。」太宰治反而笑容燦爛,「又想著怎麼折磨你的第三百七十個搭檔了嗎。」

  「怎麼叫折磨呢。」

  月見裡郁紗無辜,就算不知道前因後果,也敢頂著森鷗外的視線胡說八道。

  「那只是我為了和哥哥一起做出的必要取舍。」

  太宰治才不信她的胡說八道。

  「那真是太好了。」太宰治說。

  他別過臉,虛情假意地誇贊道,「我還以為和中也的調查結果一樣,你是因為被人追殺走投無路才想到我的。」

  諷刺是真的,覺得麻煩也是真的。

  港口黑手黨的黑色幽靈是人人畏懼的存在,太宰治只需要一個星期就能覆滅一個家族,看她耍這些小把戲自然就像是在逗弄一只剛學會走路的貓咪一樣。

  可那樣似乎也沒什麼壞處。

  「郁紗。」太宰治半晌忍不住輕笑一聲,「你打算裝傻到什麼時候。」

  黑手黨的本質是將暴力轉化為貨幣,而和他的人間失格不同,む太宰郁紗め是當下最適合為港口黑手黨的發展做出奠基的存在。

  空間系的異能一旦被完全開發,黑手黨運輸寶石將不再需要所謂的政府監管,異能特務科光顧著監視中原中也的動向,當然也就沒人預料得到一個體弱多病的小女孩會隨身攜帶半個日本地下流通的武器。

  郁紗是自由的。

  她做什麼都可以,因為的確不管她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太宰治都會去為她墊後——森鷗外的命令就是如此,他們動用了整個橫濱的醫療資源,去挽救他那小妹妹的身體健康。

  但越是清楚這點,太宰治就越巴不得對方快點死掉。

  這「自由」兩個字,橫橫豎豎地寫在一起,怎麼看都像是只能伸出一只手的牢籠。

  「太宰君。」

  不等郁紗做出回答,森鷗外笑了下。

  「今天的任務也辛苦你了。」

  他自始至終都沒表現出生氣的情緒,語氣裡卻帶了些「到此為止」的意味。

  「……」

  太宰治哼哼唧唧,他又恢復了以前那副誰也不在意的姿態,沒說出什麼反駁的話,食指勾了下脖子上的繃帶,只覺得大樓裡的空氣悶得令人難受。

  肩上黑色的風衣在他轉身時掀起一個角,月見裡郁紗伸手一拽,力道沒能讓對方停下,反而將那件風衣從他的肩膀上扯了下來。

  四目相對,本來就只有10的好感度又掉了1。

  郁紗對此的解釋是「我還以為有什麼釘子之類的」。

  太宰治盯著她的手看了一會,回復「我又不是中二病」。

  接下來又是死一般的寂靜。

  一個不打算還,一個總覺得自己要做出反擊。

  森鷗外的下巴搭在手背上:「你們兩個這不是感情很好嘛,以後也一起出任——」

  回答森鷗外的是無情的關門聲。

  為了不和郁紗一起出任務,太宰治毫無猶豫地舍棄了自己的風衣。

  月見裡郁紗心平氣和地穿到了身上。

  -

  【要幫忙嗎】

  從首領辦公室裡平安無事地走出來,白蘭傑索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聲音在她腦子裡響起。

  「我覺得還是你從我的系統裡滾出去比較好。」

  和森鷗外你來我往地燃燒腦細胞試探了幾個回合,月見裡郁紗這才弄清楚自己這周目的馬甲大致的能力。

  因為和哥哥吵架所以打劫了港口黑手黨的武器庫離家出走,離家出走也就算了,被人在港口發現帶回來的時候還因為聽說要去醫院跳了車——當然,她當初跳車的目的根本不是這個,不過既然對方給她找了個理由,月見裡郁紗也沒有再解釋的打算。

  快點結束游戲去看洛山的比賽才是最重要的。

  【雖然我是很樂意啦,但在找郁紗你的又不止我一個】

  ……

  出現了,不做人前的鋪墊。

  月見裡郁紗停頓,和白蘭傑索隔著系統你一言我一語地吵了起來。她的聲音不大,可五感本就比常人靈敏許多的中原中也在遠處聽得一清二楚。

  他覺得む太宰め可能是瘋了。

  中原中也的心情復雜,幾分鐘前乍一眼看到對方身上的風衣時還以為瘋的是太宰治。

  白開心一趟。

  ……但話說回來,這家伙壓力有這麼大嗎?

  中原中也皺起眉頭,就這麼站在原地,分析了一會對方的舉動。

  反正只要保證她的生命安全就行了,紅葉大姐派他過來的理由是旗會的其他成員還在出差,整個港口黑手黨能鎮壓住む太宰め的,只剩下了他一個。

  中原中也能說什麼,他無語地起身,假裝沒看到他們幾個干部在抽簽。

  還叮囑了這家伙身體很差要小心之類的——喂,總不能把自己氣吐血吧?

  中原中也瞳孔地震,鈷藍色的虹膜中倒映出少女迷茫的身影。

  她看上去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盯著掌心的血跡發了幾秒的呆,一下子更氣了。

  中原中也:「你……」

  帶著幾分幽怨的眼神移了過來,中原中也沉默,莫名其妙地把原本准備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說什麼像征絕對武力的重力使,歸根結底,中原中也壓根沒照顧過人。

  ……要不然他也去出差好了。

  中原中也頭腦風暴,剛想多少做出點反應,就看見月見裡郁紗從風衣的口袋裡掏出一卷繃帶,愛干淨地把血蹭到了上面。

  中原中也神色古怪:「你從太宰那裡搶來的?」

  「他自己不要的。」月見裡郁紗專心致志,頭也不太地回復,「因為首領讓他和我一起出任務,所以衣服也不要嚇得逃走了。」

  中原中也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用「嚇得逃走」形容太宰治。

  他抿了抿嘴,又聽見對方問。

  「對了,你是怎麼區分我和哥哥的?」

  那雙酒紅色的眼睛抬了起來,中原中也一楞,聽見月見裡郁紗不緊不慢地道:

  「首領叫哥哥太宰君,叫我太宰——要真在一起出任務,緊急狀況下耳麥裡完全分不清誰是誰吧。」

  中原中也沒料到她的思維跳得這麼快。

  不過她也是太宰,仔細一想也合理。

  「比起糾結這點,你不打算先去處理一下傷口嗎。」中原中也回復。

  他瞥了眼郁紗的手臂和膝蓋,聯想到尾崎紅葉的話,差不多也意識到了他們讓他留在這裡是為了什麼。

  「還有你從黑蜥蜴眼皮底下偷走的那批武器……」

  「已經還回去了。」

  月見裡郁紗打斷他。

  「中原君,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那種事情——」

  「很重要的

  。」月見裡郁紗無辜,她眨了眨眼,毫不避諱地問他,「你也覺得我是港口黑手黨的財產?」

  第二次被打斷發言,中原中也皺起眉頭。

  「哈?」他不明所以,語氣不善,「這和你是港口黑手黨的財產有什麼關系。」

  月見裡郁紗不以為意地將手插進口袋。

  她靠在窗邊,悠閑自在。

  「難道中原君是會因為一點擦傷就讓部下停止工作去處理的人嗎。」

  尖銳又刻薄的一語中的。

  中原中也眯起眼睛。

  「郁紗。」他說,「你本來就是我的部下,別耍小孩子脾氣。」

  這倒是新情報。

  月見裡郁紗沒說話。

  她消化了一下這個信息,猶豫幾秒後貼心地回了一句:「其實你也可以叫我太宰,我不在意這個。」

  中原中也冷哼。

  他的身上是一股獨屬於少年人的狂氣,中原中也面不改色,用重力擋住從窗外射過來的子彈。

  堅硬的金屬在他手裡輕而易舉地被碾碎,中原中也松了手,往外看了一眼就確認了敵人的位置。

  「你和太宰是兩種不同的討厭。」

  不到幾秒,遠處的狙擊手被自己射出的子彈擊中頭顱。

  月見裡郁紗還沒來得及鼓掌,就看見中原中也臭著一張臉轉過頭來。

  「還有,到底要和你說多少次。」

  「不准以下犯上。」


第38章  宰:我沒睡著,你不准睡……

  如果讓中原中也自己選擇,他是絕對不會和「太宰」這個名字扯上關系的。

  目中無人又狂妄自大,每次帶上她出任務,不到兩秒就會對著敵人露出「我就知道」之類的表情——中原中也自認為不是白痴,他學東西很快,甚至是港口黑手黨年輕一輩中較為聰明的那個。

  可就算這樣,一碰到和「太宰」有關的存在,他偶爾還是會下意識去懷疑幾秒自己的腦袋究竟是不是有問題。

  太宰治揍就揍了。

  偏偏郁紗看上去弱到一拳就會死掉。

  解決完突襲的敵人的中原中也面色不悅,他靠在醫院等候室的走廊邊,手上是一疊醫生親自交給他的檢查單。

  中原中也看完,沒什麼表情地將那堆東西折好收進口袋,然後在某人准備開溜的前一秒打開等候室的大門,直接用重力把人拎了回來。

  所以說他為什麼非得照顧這小鬼不可。

  「不是小鬼。」

  看穿了中原中也的心思,被拎著的月見裡郁紗側過臉。

  「而且你怎麼知道我要做什麼。」

  「你這樣做的次數還不夠多嗎。」

  中原中也松手,沒好氣地回道。

  「這裡是三樓,你溜出去後打算做什麼。」

  月見裡郁紗想了想,她的脖子被風吹得有些發冷,半張臉埋進拉高的衣領。

  「找哥哥。」

  非常干脆的回答。

  中原中也心梗,原本張開的嘴張到一半又合上,他將原本教訓部下的話咽回肚子裡,狐疑地盯著對方的臉看了一會,好半天才皺著眉頭問出一句「你找他做什麼」。

  「找親人難道需要理由嗎。」

  月見裡郁紗疑惑,瞄了一眼對方對自己岌岌可危的好感度。

  「中原君,在你眼裡我的形像就有那麼糟糕?」

  中原中也罕見地沉默。

  他很想抓著對方的領子搖晃,大吼「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對我都做了什麼啊」之類的話,但既然剛剛好好聽了醫生的囑咐,中原中也還是深吸一口氣忍下了。

  「不是一回事。」

  少年哼了聲,事到關頭決定轉移話題。

  「還有,和紅葉姐他們說話時也是,你就不能用敬語?」

  「用了呀。」月見裡郁紗語氣輕快,越過中原中也往外走,「我還喊了林太郎Boss呢。」

  中原中也眯起眼,盯著對方的背影看了幾秒,緩緩抬腳跟上。

  「喂,你這家伙是一點也不把黑手黨的規矩當回事啊。」

  郁紗聳肩,理所當然:「我又不想當黑手黨。」

  「是你自己過來投靠的吧。」

  「那是因為哥哥在這裡。」月見裡郁紗輕笑,「要是知道自己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還活著,中原君難道不想去見見麼。」

  中原中也的眼底幽深,對這句話沒有做出回答。

  在森鷗外不知道的地方,他確實一直在調查自己的身世。

  年少的黑手黨停下腳步,他一時分不清這是郁紗對自己的試探還是警告,倒是冷嗤著說出一句「別總拿太宰當借口,你和他的關系才沒這麼好」。

  起初,在得知太宰的妹妹加入港口黑手黨的時候,中原中也對對方並沒有什麼敵對的情緒。

  他聽說她體弱多病,很小的時候就被太宰治拋下,不自覺地就將罪名全推到了太宰治的頭上。

  在加入む羊め之前,中原中也甚至連面包都沒見過。但他的責任心絕不允許他做出拋棄親人的行為,總覺得自己要是有個柔弱的妹妹,不管怎樣都會好好養大。

  然後他就發現郁紗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樣——

  太宰往東她往西,太宰下地她上天。

  把港口黑手黨大樓西邊和頂樓的牆拆掉的那種。

  用太宰治的話來說就是禍害遺千年,明明他離開的時候郁紗都病得快死掉了,竟然還平安無事地活到了現在。

  「你是那樣覺得嗎。」

  月見裡郁紗不以為意,她聽見中原中也的控訴,看到了當初和甚爾一起去接裡香時病房的數字。

  「可是哥哥從小就沒什麼生氣,也不喜歡和我玩。」

  「只有踩到他尾巴的時候,那雙眼睛裡才會流露出一點為人的東西。」

  中原中也有一瞬間的發愣。

  他的神色古怪,生怕下一秒對方就要轉過來,用嘲諷的語氣和他說「哈,騙你的」。

  「你不覺得有意思嗎。」

  ——事實上郁紗的確這麼做了。

  「港口黑手黨究竟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要我說,他完全沒有留在這裡的理由。」

  中原中也對太宰治的私人生活才不感興趣。

  「……你不能自己問?」中原中也說。

  郁紗為難:「我聽說首領說你是他招來的,還以為你們很熟。」

  ……真是沒有比這更惡心的話了。

  中原中也平靜地注視著自己那聰明過頭的部下。

  同樣的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唯一的差別是和快要凋零的花朵一樣的生命力。

  中原中也沒有親人,完全理解不了對方的感受。

  難道說妹妹這種東西都是這麼氣人的存在?

  【中原中也好感度+3】

  【當前進度:15%】

  「這是首領送他的信物。」

  「當著首領的面做出這種事,不知道該誇你膽大還是白痴好了。」

  領口的扣子被單手系上,月見裡郁紗轉過頭,看向背對著自己,十分瀟灑地擺擺手的某人。

  「耍酷嗎。」

  「給我用敬語。」

  中原中也嗤笑,側過臉看向她時微抬著下巴。

  中原中也和她說,區區還不知道能活到幾歲的小鬼頭,把所有人都惹一遍對她來說有什麼好處。

  月見裡郁紗沒開口。

  她只是眨了眨眼,覺得中原中也某種意義上真是偉大的預言家。

  -

  太宰治的根據地裡出現了不明生物體。

  原本是為了避開敵人的追蹤才特意搬到了垃圾場,結果忍受著化學試劑和毒氣的熏陶一推開集裝箱的門,低頭就看到了在他的冰箱裡尋找可食用物品的郁紗。

  蟹肉罐頭沒了。

  給他留了個全素沙拉。

  太宰治面無表情,他走進門,順手上了鎖,動作自然地將剛繳獲的槍支放在桌上。

  「你還真是我的好妹妹。」

  郁紗:「不客氣。」

  「我看起來有誇你的意思嗎。」

  從對方手裡搶救下一罐飲料,太宰治心平氣和地關上冰箱的門。

  他一邊思索著要不要給這個地方也裝個鎖,一邊尋找郁紗身上活動留下的痕跡。

  「今天的繃帶沒有綁得亂七八糟,中也帶你去醫院了吧。」

  「為什麼不能是我突然開竅?」

  太宰治捏著她的臉扯向兩邊:「下次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就不要問了,我會以為你真的變成傻子。」

  雖然那樣也挺有意思的,但他的樂趣就會少掉一半——安吾說他道德敗壞,真是的,那家伙都不知道郁紗是比波克比還纏人的生物。

  「然後呢。

  」

  太宰治松手,垂眼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

  「你在中也的眼皮底下做了什麼壞事。」

  「怎麼能算壞事。」

  月見裡郁紗抬手,從口袋裡捏出兩個小玻璃瓶。

  「特意為你偷的,要感激涕零地謝謝我嗎。」

  太宰治挑眉。

  「哇,死刑犯都只要3ml,你竟然給我偷了雙倍的,我真是太感動了。」

  最重要的是推注的時候會被痛死,太宰治一點也不喜歡這個死法,卻還是忍不住發出聲悶笑。

  「就算這樣也不可以在我這裡睡覺。」

  他的唇角含笑,懶洋洋地戳破妹妹的心思。

  「你又不是五歲小孩,自己找個據點也不難吧。」

  郁紗聞言露出苦惱的表情:「那要是我睡著的時候遭到襲擊怎麼辦?」

  太宰治的眼睫下斂,平淡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和我在一起就不會被襲擊了?」

  「不是不想和我一起死麼。」

  酒紅色的眼睛在光線下格外明顯,太宰治稍抬眉梢,看見自己壞心眼的妹妹莞爾。

  「放心吧,哥哥,遭到襲擊的時候我會努力拖你一起下水,這樣你就會想方設法地救我了。」

  腦回路清奇。

  他一言不發,只是發覺郁紗的頭發比以前短了一點。

  估計是上個任務期間被削斷了,特意去理發店剪了一下。

  「真麻煩。」

  太宰治覺得有很道理,可還是捏著人的後頸往外走。

  「這種事找中也就好了,他是個爛好人,只要你裝出一副快死了的樣子就會收留你的。」

  月見裡郁紗對他的動作早有預料,猛地一低頭,擺脫太宰治的桎梏。

  黑色的貓咪穿著他的衣服,吃著他的東西,末了還大搖大擺地占據了他的被褥。

  「歸我了。」

  貓咪露出一雙眼睛,這樣和站在門邊的太宰治說道。

  「哥哥你去找中原君收留吧。」

  太宰治被她氣笑了。

  他漫不經心地掃了一下自己空了的手,慢悠悠地走過去。

  「我可不是中也,真的會揍你哦。」

  回答他的是排風扇緩慢的轉動聲和整團縮進被子裡的生物。

  太宰治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

  他在不明物體旁盤腿坐下,單手托著臉頰,另一只手戳了戳郁紗。

  「為什麼是我呢,你的話找森先生他也不一定會拒絕。」

  被子裡的東西挪動了一下。

  郁紗探出半張臉,就著昏暗的光線和太宰對視。

  「要是去找別人,哥哥不會寂寞嗎。」

  「不會哦。」太宰治心情愉悅,「我只會覺得欣慰。」

  「那就難辦了。」

  郁紗回復。

  「你覺得欣慰的話,我就會覺得寂寞的。」

  少女濃郁的長睫上浮著一層淡淡的光暈,整個房間在這時刻出奇得寂靜,太宰治低下眼,抬手把她的被子拉高。

  郁紗:「我要被悶死了。」

  太宰治:「悶死就悶死吧。」

  郁紗:「你不睡嗎。」

  「我又不是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頭頂快要壽終正寢的燈泡晃了下眼,太宰治起身,拉開桌邊的椅子坐下。

  他卸掉彈匣,拆開那把原本放在桌角的槍。

  「哥哥。」

  他聽見郁紗說話。

  「嗯?」

  太宰治頭也不抬,發出聲略帶疲憊的氣音。

  「這種事情可以明天再做。運氣好的話,敵人一個火箭炮過來我們就可以罷工了。」

  太宰治的手抖了一下。

  他緩慢地轉過頭,隔著幾米的距離和郁紗對視。

  「多虧了你,我真是豁然開朗。」

  郁紗點頭:「不客氣。」

  到底是跟誰學的呢?

  太宰治想不通。

  不過他還是關了燈,真的放棄了毫無意義的加班行為。

  柔軟的貓咪被他拎著從被子裡丟了出來,太宰治動作自然地躺回床上,感受到被丟到一邊的某人站在一邊,不滿地盯著自己看了幾秒。

  然後就是床的另一邊陷了下去。

  太宰治閉眼,嘗試了半個小時。

  「醒醒。」

  半個小時過去,頭頂【13%】好感的某人又捏了捏自己妹妹的臉頰。

  「郁紗,我沒睡著,你不准睡。」


第39章  宰:小朋友真麻煩

  太宰治不擅長在休息的時候和任何活物共處一室,就算是在父母尚未離世的那段日子裡,他也習慣一個人生存。

  鳶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在被太宰治騷擾了兩次以後,郁紗徹底背過身,裹著被子徹底進入了誰也不理的睡眠狀態。

  太宰治感到了些為難。

  他的小妹妹實在是太弱了,不管是惡作劇方面,還是身體方面。

  看起來比中也還要小只,呼吸淺薄到似乎下一秒就能停止。大概是營養不良的緣故,皮膚呈現得也是背離健康的白。

  那麼怎麼辦呢?在中也的那位む兄長め大駕光臨前,這家伙好像完全沒猜到森先生把她也算計進去了的事。

  雖然織田作說要好好愛護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但他已經做得很好了吧?

  都當著森先生的面提醒她了,她猜不到是她自己太笨的錯。

  太宰治捋清思路,理所當然地把自家妹妹身上的被子扯了過來。

  不管怎麼說,他的力氣多少比她要大一點。

  「過分了。」凌晨十二點,郁紗睜開眼睛說。

  太宰治:「白痴可以靠燃燒腦細胞發熱。」

  「那是什麼意思。」

  太宰治低下眼睛。

  他想起自己逝去的蟹肉罐頭,莞爾一笑:

  「意思是你可以做夢。」

  「……」

  郁紗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

  她從系統那裡兌換了條棉被,在太宰治饒有所思的目光下翻過身。

  太宰治這回沒有搶。

  他對自己的妹妹了如指掌,隔著被子把對方拎起來晃了晃:

  「你還從中也那裡順了什麼好東西,快拿出來看看。」

  郁紗被搖得眼冒金花。

  她一副快背過氣的樣子,剛咳嗽幾聲,太宰治就停了手。

  被毒氣環繞的垃圾場,就算是開了排氣扇也是慢性自殺。

  太宰治撇撇嘴,決定明天就去騷擾用顯微鏡才能看到的小蛞蝓。

  自己的部下都管不好,根本就是故意給他添亂。

  「明明是你在添亂。」

  好不容易從太宰治那裡掙脫,郁紗冷酷地回應道。

  她的呼吸不順,眼角有些發紅,酒紅色的眼眸上生理性地蒙了片霧。

  太宰治支著下巴:「哮喘嗎。」

  「……」

  「藥呢。」

  「……」

  「誒——我才不要這種時候帶你去醫院。」

  郁紗沒說話,她可能是沒聽見太宰治說了什麼,也可能是根本聽不清對方的話。

  「都翻到蟹肉罐頭了,怎麼可能沒翻到後面的藥。」

  那雙和他有幾分相似的眼睛抬了起來,太宰治平靜地訴說真相。

  「就算做到了這種地步也不要放棄占領我的根據地,該誇你厲害麼。」

  郁紗挑眉,視線模糊地和太宰對視。

  「嘴上說著討厭我,背地裡還備了今天剛開的藥。哥哥你才是奇怪吧。」

  太宰治的睫毛很輕地顫了下。

  他笑了笑,答非所問,說早點死掉不好嗎。

  活著多痛苦,還要被別人利用,過於強大的能力沒有合適的背景支撐,不如早早解脫。

  郁紗臉朝下地埋進枕頭。

  她的聲音很弱,好像是放棄了掙扎,可太宰治還是聽到了。

  她說才不要。

  她和哥哥不一樣,要長命百歲的。

  五分鐘。十分鐘。

  在一片沉默中,太宰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看了郁紗多久。

  他只是想起很小的時候郁紗對自己說的話。

  小不點抓著他的衣角,在父母的葬禮上發了病。

  她說,哥哥,救救我,我好疼。

  太宰治的渾身冰涼,從容不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教她試著一點點呼吸。

  他們那時候窮得連郁紗一天的藥都買不起。

  自那以後,一晃就過去了十幾年。

  太宰治抬手,指尖穿過她的發絲,手掌最後落在了她的頭頂。

  總是依賴他也不行,現在不是做得很好嘛。

  太宰治輕笑,在對方徹底斷氣前站起身。

  他抱起昏迷不醒的郁紗,打開門時事先安排好的部下已經在遠處等候多時。

  「小朋友真難養。」

  港口黑手黨的黑色幽靈嘆氣,發出聲無奈的喟嘆。

  「笨得不行,到底哪裡像我的妹妹。」

  -

  前一天活蹦亂跳的部下後一天就又進了醫院。得知了這件事的中原中也面無表情地折斷了鋼筆,他一邊暗自發誓等太宰治出差回來就把那家伙種進地裡,一邊親自把太宰郁紗「請」了過來。

  月見裡郁紗四處看了看,得出結論。

  「中原君。」

  「……」

  「這算囚禁嗎?」

  寬敞明亮的房間裡,中原中也背對著窗戶,就這麼折斷了今天的第二支筆。

  「哈?」他咬牙切齒,不可思議,「這算哪門子的囚禁?你是根本沒見過其他叛徒的待遇吧。」

  月見裡郁紗滿不在乎地「哦」了聲,她的手上還連著輸液管,躺回去時架子上的吊瓶微微晃動,盯著天花板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做賊心虛的莫名其妙就變成了中原中也自己。

  一個太宰就夠他受的了,現在還變成了兩個。

  不管郁紗,那中原中也就是違抗了首領的命令。

  去管郁紗,那中原中也腦子裡那根名為理智的神經就要瀕臨斷裂。

  「不可能放你出去,你就不能找到不會給人添麻煩的事做嗎。」

  在聽到對方第十三次嘆氣時,中原中也額角冒出青筋,終於忍無可忍地放下處理到一半的公文。

  郁紗想了想,舉手說「要看雜志」。

  她的表情過於良善,一時之間中原中也還真沒從裡面挑出什麼陰謀詭計。

  「沒有那種東西。」思考片刻,他盯著郁紗,謹慎地做出回答,「不過你要看的話我可以讓人去買。」

  而後者板著張臉,非常認真地給了回應:

  「不信。」

  「……」

  「花花公子之類的,肯定有的吧。」

  「……這是什麼你和太宰商量了一晚上捉弄我的計劃嗎?」

  「是推理。」

  郁紗搖頭,痛心篤定。

  「直哉和悟都有,別裝了。」

  「……」

  「所以說那兩個家伙到底是誰啊!」

  中原中也提高音調。

  他的臉頰有些發紅,可能是被氣的,起身時下意識地一掌拍在了桌上。

  實木的書桌斷成兩節,郁紗低頭,看著從裡面滾到腳邊的一本書。

  《新手養狗指南:可愛小狗圖鑒》

  郁紗:「……」

  中原中也:「……」

  郁紗:「你……」

  中原中也:「我只是前天晚上看了部電影。」

  郁紗:「小狗擬人電影?」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忠犬八公啊當然是!你腦子裡在想什麼!」

  對不起,和邪惡的DK在一起待久了,她的思想也變得邪惡了。

  月見裡郁紗懺悔,在一片狼藉中沉痛地說了聲「抱歉」。

  中原中也一愣,反射性地回了「沒關系」。

  然後氣氛就變得更加奇怪。

  中原中也不說話,郁紗也就不說話。房間裡一瞬間靜得可怕,被折磨久了,中原中也甚至覺得自己聽到了吊瓶裡鹽水落下的聲音。

  「其實養一只也可以。」半晌,郁紗撿起地上的雜志,率先心虛地開口道,「沒聽說公司裡不准養狗,小型犬的話boss應該會同意的。」

  中原中也:「……不是,都說了我是心血來潮。」

  「你不是還特地折了角嗎。」

  這家伙一定要把他的借口都拆穿一遍嗎。

  分不清對方是故意的還是故意的,中原中也為自己部下感人的情商感到擔憂。

  「照顧你一個已經夠了。」沉默幾秒,中原中也坐會椅子上,「我沒那麼多時間和不會說話的生物相處。」

  他的眼睫下斂,鈷藍色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緒,很快用手機發了條短信。

  郁紗猜測他是讓部下把備用的辦公用品搬進來。

  已知,這個人是個很好的刷分對像。

  再已知,刷滿分她就可以早日擺脫腦子裡的棉花糖精回家。

  「你才沒照顧我。」

  郁紗糾正,視線輕飄飄地掃過被壓在書下的文件標題。

  「異能力者就是顆定時炸/彈,聽說英國女王的事了嗎?據說有人當著鐘塔侍從的面,在宴會上直接殺了女王的替身。」

  這個消息一出就被封鎖了。鐘塔侍從丟了面子,自然要拿其他不起眼的罪犯開刀。裡世界內人人自危,中原中也也是今天早上剛從公關官那得到的消息。

  「你怎麼知道?」中原中也皺眉,回想了一下郁紗這兩天的行蹤。

  「哥哥昨天送我去醫院的時候,我偷了他的手機。」

  中原中也沉默,對此不知道該發表什麼評價。

  太宰不像是東西被人偷了還沒發現的人,郁紗之所以能成功這麼做,大概也是因為前者不以為意的縱容。

  ……那就更奇怪了吧。

  中原中也眉間的皺痕加深。

  太宰關注這個事情有什麼目的?難不成那個連鐘塔侍從都抓不到的凶手要跑來橫濱?

  「手機呢。」

  衡量幾秒,中原中也不確定地向郁紗拋出疑問。

  郁紗點頭,一本正經。

  「早上BOSS來看我,又被BOSS偷走了。」

  ……

  他們這裡是什麼扒手組織嗎!

  中原中也忍不住吐槽,還沒開口就聽見郁紗的驚悚發言。

  「我覺得這是好事。」

  「那種人要是到橫濱來,把矛頭引向重要的政客,我們就能作為像鐘塔侍從那種保護性的存在,順理成章地拿到合法證書了。」

  【中原中也好感度-1】

  「平民怎麼辦。」中原中也坐在原地,近乎冷漠地問,「戰爭不是那麼簡單的東西,你的意思是要我們通過濫殺無辜來合法化?」

  月見裡郁紗想了想。

  「那就讓他來殺我嘛。」

  「我都舍生取義了你還誤會我,中原君,這回我是真的有點傷心。」

  中原中也哽住,花了半分鐘才跟上月見裡郁紗的思路。

  「喂。」少年的嗓音低沉,其中夾雜了些難以忽略的戾氣,「太宰知道你做了什麼嗎。」

  「反正都要來的,他的最新動向指向橫濱,不是要對高位的政客動手,就是要從港口黑手黨下手。」

  月見裡郁紗托腮,手背上的針頭說著有些回血。

  「哥哥猜到我會做壞事,不過他好像覺得我是弱智,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中原中也沉吟:「這件事我會彙報給首領。」

  「你以為boss是為什麼把手機拿走。」月見裡郁紗驚訝,「他當然是知道我都干了什麼好事。」

  「……」

  中原中也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以怎樣的心態說出這種話的。

  他自己都沒有能在鐘塔侍從的眼皮下殺掉女王的自信。

  「所以養狗嗎?」

  沉重的氛圍裡,月見裡郁紗笑眯眯地提問。

  中原中也卸力,頭疼地摁了摁鼻根:「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說這個?」

  「小狗誒,很可愛的,會搖尾巴。」

  郁紗興奮,提到這件事眼睛亮亮的。

  她彎著唇角,蒼白的臉上朝氣蓬勃。

  「再說了,中原君你保護我不就好了嗎。」

  「你的職責本來就是保護我吧。」

  落進狼藉裡的陽光攪拌著灰塵,恰好隔在中原中也和穿著裙子的少女之間。

  他抿了抿唇,盯著她看了半晌,這次難得地沒有移開眼。

  【中原中也好感度+5】

  「啊。」

  少年抬手揉亂了頭發,自暴自棄地抬起眼眸。

  「只要你是港口黑手黨的人,拼上性命保護你……」

  「聽起來的確是理所當然的事。」


第40章  太宰:是我錯了

  中原中也的承諾第二天就傳進了太宰治的耳朵。太宰治在死對

  頭的辦公室裡裝了竊聽器,翌日碰面時做著任務還不忘陰陽怪氣。

  事實上不是內涵他的身高就是內涵他沒腦子,中原中也早就料到了這點,他動手把敵人肅清,轉頭就把人往坐在集裝箱上悠閑自在的太宰治扔去。

  太宰治理所當然地躲過了。

  「吵死了。」中原中也罵他,「你之前也沒比我高多少吧。」

  都是不會好好吃飯的人,十五歲在擂缽街見面的時候,他們一個一米五五,一個一米五,誰也瞧不起誰。

  雖然現在還是誰也瞧不起誰,但太宰治的生長速度似乎比中原中也更勝一籌。

  太宰治沒說話,在港口黑手黨眾人的視線中悠閑地往自己頭頂比劃了兩下,又隔空往中原中也的頭頂比劃了兩下。

  一切盡在不言中,中原中也面無表情,覺得就該在出任務前把對方弄死才好。

  他冷嗤一聲,背過身去,不再理會太宰治的精神攻擊,重力卻擋住了本該射穿太宰治頭顱的子彈。

  太宰治輕巧地從集裝箱上跳了下來。

  「你還真是爛好人。」他的雙手插在風衣的兜裡,不緊不慢地走到中原中也身邊,「一開始就是,你直接說討厭郁紗,森先生不就不會把她丟給你了?」

  中原中也側過臉,斜睨了太宰治一眼:「千方百計地把人從港口黑手黨裡趕出去,她流落街頭對你到底有什麼好處。」

  太宰治聳肩:「她才沒有那麼弱。」

  不知道是在說郁紗不會被他趕出去,還是在說郁紗不會流落街頭。

  太宰治自認為自己對唯一在世的親人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依賴。要不是郁紗突然出現,他都快忘記他們以前在一起相依為命的日子了。

  這可是十年。

  十年能改變很多東西。

  就比如太宰治曾經連妹妹的一瓶藥都買不起,現在揮揮手卻能買下橫濱最昂貴的住宅。

  「還有,你以為你們說的話只有我能聽到嗎。」

  太宰治輕笑,彎腰躲過子彈。

  「臥底,叛徒,整個港口黑手黨的通訊都掌握在森先生手裡——當然,他對郁紗那通過舍生取義來獲得許可證的提議也有些興趣。」

  身後妄圖發動襲擊的敵人被太宰治擰住手腕,他的力道不大,技巧卻熟練得令人生畏。

  太宰治卸掉敵人的關節,冷漠地看著對方半跪在地嗷嗷直叫。

  「事先提醒你,我那妹妹詭計多端,不可能真的為了你以身犯險,她之所以那麼說,大概是想通過你獲得什麼更高層次的利益。」

  中原中也冷笑:「我身上能有什麼利益?」

  太宰治歪了下頭,表情有些為難。

  「這就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了。」

  他垂下眼,漆黑的槍口對准敵人的前額。

  如果是為了錢,森先生看在她的能力上想必也不會吝嗇。

  如果是有解決不了的敵人,找他求助的速度明顯要比去找中也更快。

  但如果要太宰治做出郁紗真的喜歡中也的假設,他又感到一種吃了苦膽還吐不出來的古怪。

  【「做不完的事可以明天再做。」】

  【「哥哥,運氣好的話敵人一個□□過來,我們就不用做了。」】

  昏暗的光線下,黑發的少女坐在床上,格外認真地盯著自己。

  太宰治的耳邊回蕩著她惡毒的詛咒,莫名地側過臉去看中原中也一眼。

  中原中也被他微妙的眼神盯得發毛。

  他沒好氣,粗聲問:「太宰,你又想干什麼?」

  太宰治搭住扳機的手指難得一頓,他隨即收回視線,看向從槍口冒出的泡泡。

  那天他當著郁紗的面拆開了彈夾,郁紗就趁他睡著扭曲了他的改造計劃。

  太宰治沉默幾秒,在部下疑惑的眼神中輕描淡寫地將槍收回口袋。

  「沒什麼。」

  他抬起鳶色的眼睛,語氣輕快,平白無故地覺得欣慰。

  「是我想錯了。」

  又一枚子彈射穿了迷茫的敵人的眉心,太宰治放下發令的手,臉頰上濺了溫熱的血液。

  「好像被她耍了一道。」

  -

  【太宰治好感度+1】

  【當前攻略進度:15%】

  系統跳出播報的時候,郁紗正在中原中也的辦公室裡和白蘭下棋。

  他們一個下國際像棋,一個把國際像棋下成了五子棋。白蘭傑索似乎存心從郁紗那裡找點存在感,看見對方陷入沉默才滿意地發出聲輕笑。

  然而這並不是令郁紗最頭疼的地方。

  【當前攻略進度過慢,VVVIP號玩家助手提醒您:為了更好的游戲體驗,可適當調整攻略方向】

  【您的哥哥千手柱間詢問什麼是攻略】

  【您的哥哥千手扉間做出解釋】

  【您的哥哥千手柱間大驚失色,說人應該一心一意,像隔壁他已經死掉的摯友就很好】

  【您的哥哥千手扉間忍無可忍,在研究本系統特定功能的同時,還吼了句閉嘴大哥】

  【……】

  多虧了白蘭傑索,她的單機游戲已經變成多人制的了。

  簡直就是其他玩家沒有的待遇。

  「但哥哥不是死了麼。」月見裡郁紗平靜得仿佛沒聽見這些聲音,操縱著棋盤上的走向,繼續這麼和白蘭對話,「你還沒出現的時候我就問了下,雖然死的比斑晚了點,可結局都是一樣的。」

  「就是死了才能看到的嘛。」

  白蘭傑索笑眯眯,隔著屏幕托著下巴看她。

  那就是斑沒死的意思。

  月見裡郁紗想了想,聽見系統又播了一句【您的哥哥千手扉間咬牙切齒,痛罵邪惡的宇智波】

  是了,按照千手扉間對宇智波的敵意,他走在路上被一顆小石子絆倒都要把罪名怪到宇智波的頭上。

  其實倒也不是有多執著於他們之間的宿仇,只不過那已經變成了他的口頭禪。再加上她和柱間又總是為斑說話,充當紅臉的就變成了千手扉間一人。

  話雖如此,當初聽到她笑著說喜歡斑的時候,千手扉間還是板著張臉,盯著她看了很久。

  他沒說不對,也沒說不可以,和旁邊哈哈大笑的柱間不同,衡量了很久這件事對村子的影響,末了才認真地問她想好了麼。

  柱間的心胸太過寬廣,宇智波的愛又太過深沉。

  單從頭腦考慮,扉間才是最適合當火影的人。

  「按照這個思路,你難道也遭報應了?」

  郁紗抓住重點,和白蘭對視時裝出一副驚訝的表情。

  白蘭眨眨眼,驚喜地一拍掌:「終於想到關心我了嗎,郁紗,哥哥我好開心。」

  「不過我殺了綱吉君一百多次,綱吉君才殺了我一次,總得來說還是我更勝一籌。」

  如此變態發言,不僅是郁紗打出了個問號,遠在木葉地底的千手柱間也打出了問號。

  「綱吉君是個很神奇的人。」

  郁紗垂眼,手上的棋子碰倒白蘭的王。

  「你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應該意識到了,連吉娃娃都懼怕的存在,敢大著膽子和那個xanxus對抗——你不如下次換個平行世界把reborn先生綁來當老師,這樣說不定還會死得安詳點。」

  白蘭傑索沒說話。

  他看著自己邪惡的小妹妹,唇角始終勾著若隱若現的弧度。

  他沒告訴郁紗在另一個世界裡,他早就研發出了殺死reborn的射線。可就算是這樣,他還是輸給了沢田綱吉。

  白蘭傑索共享著所有平行世界的記憶,他知道自己會失敗,可還是走了老路。

  小正叛變,尤尼也離開了他。

  在被沢田綱吉殺死的瞬間,白蘭傑索終於意識到,沒有郁紗就沒有意義。

  會在他試驗失敗的時候笑著說你早點放棄吧的郁紗。

  陪他一起在實驗室待到半夜率先睡著的郁紗。

  還有告訴他入江君一緊張就肚子痛,不要總是逗

  他的郁紗。

  死亡有什麼可怕的。

  再來一遍,白蘭傑索還是利用密魯菲奧雷搶奪了彭格列的資源。

  他用這些資源去尋找自己假死的小妹妹,找著找著就發現其他的世界裡,也有人同樣在尋找著她。

  從那些世界,白蘭傑索得到了「無限月讀」的概念。

  當然,他對幻術沒什麼研究,對那種概念也沒什麼興趣。要是喜歡平凡又寡淡的一生,白蘭也不會因為無聊就毀滅了那麼多世界了。

  「我就是單純地想見你而已。」

  白蘭傑索的聲音傳進郁紗的耳朵。她抬頭,難以理解地看著對方輕輕地笑。

  「不是做了什麼都有人幫你兜底的游戲才更加有趣,郁紗,你的心跳亂了,連我都騙不過,怎麼騙過那孩子的眼睛。」

  密碼是改過的,鎖也沒有撬動的痕跡。

  可中原中也放在森鷗外那裡的帽子就是在一個夜裡不翼而飛。

  殺了女王替身的魏爾倫光明正大地潛入了首領辦公室,沒給人留下任何追蹤的線索,又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月見裡郁紗知道他會回來。

  他拿走的是假貨——為了奪回弟弟不惜拿所有人當墊腳石的人,當然會為此一探究竟。

  背後的門鎖有些松動。

  月見裡郁紗回頭,還沒來得及看清來人,對方就已經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不是魏爾倫。

  聞到熟悉氣息的郁紗有些失望。

  而太宰治風塵僕僕,他拎著自己的妹妹左右看了看,直到確認對方沒事才把她放回地上。

  他總是這樣。

  嘴上說著別人爛好人,嘴上說著早就忘了曾經。

  む太宰郁紗め哪裡會知道,因為葬禮上的那句「救救我」,沒比她大多上的哥哥轉頭就投身於黑暗。

  太宰治避開了猛烈的歡喜,也避開了猛烈的憂愁。

  他收斂自己的目光,在黑暗裡沉浸十幾年,也沒人能抓住他的弱點。

  少年說著她總是給自己添麻煩,希望她早點死掉,生下來就聰明過頭,最後連自己都被自己騙了。

  「你膽子倒是很大嘛。」

  好感度從可憐的15%跳到了70%,又從70%跳到了15%。

  月見裡郁紗不明所以,腦袋卻被太宰治毫不留情地打了一下。

  他板著張臉,語氣半是威脅半是諷刺,當著千手家二人組的面就扯了扯郁紗的臉頰。

  「敢破壞我的計劃,小心我讓森先生把你關起來。」


第41章  中也:我那快要枯萎的部……

  月見裡郁紗沒有被禁足。

  事實上在森鷗外發現自己的計劃被破壞的第二天,太宰治就被叫進了首領辦公室。月見裡郁紗坐在樓下等他,很快聰明地得出結論。

  她一會自言自語「哥哥好像也沒有那麼討厭我」,一會又問中原中也「你覺得哥哥喜歡什麼類型」。

  中原中也的表情就像吃了蒼蠅一樣古怪,他弄不懂自己部下腦子裡奇怪的思維,憋了半天只回了句「我怎麼知道」。

  月見裡郁紗「哦」了聲,神色以肉眼可見的程度暗了下去。

  於是中原中也一頓,緩慢地挪開視線:

  「不過大概和後勤部的那家伙關系還不錯吧。」

  織田作之助,異能力天衣無縫,簡單地說就是能預測到有關自己的幾秒後的未來。

  中原中也和對方沒什麼交集,只覺得這樣的人不加入武鬥派是港口黑手黨戰力上的一大損失。

  當然,既然首領對此都沒有意見,中原中也也不會喪心病狂地逼著別人上戰場。

  有旗會的那幾個人在,面對野草般的敵人,中原中也幾乎不需要怎麼去費心。

  想到這裡,中原中也原本移開的目光又移了回來。

  說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要給他看,傻瓜鳥今天早上特意叮囑了他完成任務後要去舊世界酒吧一趟。

  可他畢竟答應保護郁紗在先——

  「中原君。」

  月見裡郁紗闔眼。

  「雖然我知道我和哥哥長得很不像,但你再這樣看下去我會認為你對我別有所圖。」

  【「大概是想從你身上獲得什麼更高層次的利益。」】

  「……」中原中也沉默,微妙地意識到這對兄妹連討人厭的方式都一模一樣。

  「我的帽子呢。」

  郁紗:「什麼?」

  「你不是偷偷溜進老大的辦公室換走了嗎。」面對月見裡郁紗驚訝的目光,中原中也十分平靜地闡述。

  「我又不是只會打架的白痴,港口黑手黨裡發生了什麼總還是知道的。」

  月見裡郁紗眨了眨眼,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少年。

  和哥哥說的不一樣,也不太像直哉。

  ……她為什麼會想到直哉?

  月見裡郁紗歪頭,後知後覺地想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提示另一個世界裡同伴的名字。

  直哉說的對,她確實沒有良心。

  「被森先生收繳了。」月見裡郁紗說著,心虛地側過臉去,「他笑起來朝我伸出手的時候還蠻可怕的,不愧是首領。」

  「……」中原中也一時之間不知道從哪裡吐槽這句話好。

  他頭疼地嘆了口氣,對這件事倒不是很在意。

  「走吧。」中原中也起身,看了眼郁紗身邊空了的吊瓶,「到吃飯時間了。」

  月見裡郁紗打出個問號。

  她足足停頓了兩秒才捋清思路,先感嘆著回了聲「哇」,然後才問「Boss竟然允許你帶我出門嗎?」

  頭上失去遮蔽物,中原中也有些不適應。

  他鈷藍色的眼眸移向眼尾,很輕地嗤了聲:「那個人都能無聲無息地溜進港口黑手黨殺人,哪裡還有什麼絕對安全的地方。」

  首領辦公室門口的守衛還沒來得及發出警報就被抹了脖子,這是黑蜥蜴成立以來最大的恥辱。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強行按耐住心中的躁動。

  他不明白Boss為什麼不允許自己追查這件事,反而將任務交給太宰,可轉念一想,從他認識太宰治以來,那家伙似乎的確沒有失敗的時候。

  然後中原中也就更暴躁了。

  郁紗走過去,熟練地拍拍他的肩膀:「我也算不過哥哥,別難過。」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誰難過?還有,我都和你說了不要沒大沒小。」

  月見裡郁紗松手,對此充耳不聞:「今天吃什麼呢?章魚燒配紅酒怎麼樣?」

  中原中也忽然心平氣和,他笑了聲,問:「你這是什麼品味。」

  「怎麼食物還有鄙視鏈。」月見裡郁紗無所謂地聳了下肩,她任由私人醫生為自己拔掉針頭,下垂的目光落在手上的輸液貼,「能填飽肚子不就行了。」

  很難想像這是從被港口黑手黨整個醫療團隊精心保護著的人嘴裡說出來的,中原中也挑眉,隱約記起對方剛來港口黑手黨裡投靠的模樣。

  神色淡漠,裸/露的手臂上有許多傷痕,要不是她說自己姓太宰,中原中也還以為她是來找哪個黑手黨討回公道的。

  郁紗說她就算離開太宰的時候只有五歲也活得很好,不需要對所謂的微表情多加評判,這是個連中原中也都能輕易拆穿的謊言。

  就像小孩子為了維護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做出的掙扎。中原中也沒說話,只是稍微挑了下眉。

  「那種事情怎樣都好。」

  掌下的腦袋撐著收斂的重力抬了起來,對上那雙略帶不滿的眼睛,中原中也忽的扯開唇角。

  他收回扣在部下腦袋上的手,笑容張揚,帶了點捉弄人的味道。

  「章魚燒也就算了。」

  「郁紗,誰告訴你病人可以喝酒?」

  月見裡郁紗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

  -

  未成年人禁止喝酒的規定在黑手黨這裡是不算數的,中原中也有一屋子昂貴的藏品,卻特意雙標地給她找了個理由。

  「就是不想請我喝吧。」

  「我可沒那麼說。」

  吃飯的地方是中原中也特意找的,包括見不到的廚師在內,全員都是做好准備的黑手黨。

  這是防止發生鬥爭的時候完全喪失自保能力——按月見裡郁紗本人的預測,那位找上港口黑手黨的殺手遲早會來和她見面。

  「還有你們。」中原中也眯起眼,稍稍側過臉看向身後,「傻瓜鳥,你們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啊。」

  黑漆漆的槍口指了過來,穿著白色馬甲的服務生摘下用於偽裝帽子,露出一個得意的笑。

  「還以為你要多久才能發現呢。怎麼樣,中也,被這樣包圍,就算是你也不能全身而退吧?」

  月見裡郁紗咬了口蛋糕。

  她對於面前的人沒有印像,只知道旗會是港口黑手黨內部的一個神奇存在。不到二十五歲,肩負著組織的未來,全員的職位都和她那便宜哥哥相等甚至以上。

  總結,她是現在在場的所有人裡最菜的一個。

  令人安心。

  月見裡郁紗點頭,滿意地又咬了口蛋糕。

  「……你們都是白痴麼?」中原中也的余光掃去,他沒有放過郁紗臉上的表情變化,在五顏六色的彩帶落到自己的頭上前抬手抓住,「浪費糧食,不要在這裡胡鬧。」

  「真無情。」雖然槍口還冒著白煙,但鋼琴家卻已經將它收了起來,「說什麼有脫不開的任務來不了聚會,其實在這裡看到我們偷偷地很高興吧?」

  中原中也被嗆了一口。

  他受到驚嚇,咳嗽兩聲,凶神惡煞地回頭反駁:「到底是誰在高興啊!」

  「這就是太宰的妹妹?」月見裡郁紗的身側,一位穿著長風衣的青年微微俯下身,「完全不像嘛,敢當著黑蜥蜴的面炸了首領辦公室外面的走廊,我還以為是多麼凶神惡煞的人。」

  月見裡郁紗抬眼,盯著對方看了一會,幾秒過後才將這個人和「公關官」的名字對上號。

  他長了一張令男女都會著迷的臉,是組織與光的世界對接的窗口,不僅負責和政府官員的會面,有時候還要應付媒體,可以說是港口黑手黨不可缺少的門面。

  「中原君。」想到這裡,郁紗發出驚喜的聲音,「養狗不行,你也去弄個副業嘛。」

  「……」

  「哈哈哈哈——!」

  短暫的寂靜過後,喬裝打扮的幾個人爆發出一陣笑聲,只有被圍在中央的中原中也面色鐵青,冷酷地重復了一遍「我才不干」。

  要讓他和公關官一樣去屏幕上演戲,還不如跳過流程,直接進入他被所有人取笑的環節。

  餐廳裡的光線被刻意調暗,昏黃的燈光下,中原中也不動聲色地瞥了眼面前的郁紗,末了才戒備地對旁邊的鋼琴家問出一句「所以你們找我是為了什麼」。

  所有人都將郁紗排除在外。

  這倒也不是故意的,只是鋼琴家他們為中原中也准備的禮物實在不能光明正大地面世。

  這是中原中也加入港口黑手黨的一周年。

  在此期間,沒人認為曾經是羊之王的中原中也能在港口黑手黨裡堅持下來。他是個會因為一句「你出生在哪」就把寶石批發商揍得在三個月下不了床む1め的人,足以有著讓港口黑手黨裡所有人對他戒備的理由。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森鷗外之所以讓中原中也加入旗會,是為了讓旗會監視他的動向。

  可事到如今,他們之間的感情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月見裡郁紗放下刀叉,她起身,熟練地說自己要去上廁所。

  幾個等候在一旁的女性黑手黨成員會意,恭敬地朝旗會眾人點了下頭,很快跟在郁紗的身後離開。

  靠在陰影處的冷血不著痕跡地抬了下眼。

  「她好像誤會了什麼。」公關官眨眼,露出無辜的表情,「沒有要在這裡送你禮物的意思,我們只是有些好奇那個太宰的妹妹而已。」

  言外之意,中原中也是順帶的。

  後者的額角上冒出個井字,中原中也咬牙切齒,一瞬間不知道該先教訓一下這幾個人還是先去看看郁紗那邊的情況。

  「而且你是不是太擔心她了。」

  公關官說。

  「有那個太宰在,至少晚上能休息一下吧。」

  ……然後讓太宰照顧成哮喘發作嗎?

  中原中也冷哼,無意識地去想要是昨天沒有太宰去把郁紗從辦公室裡揪出來,後者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說著什麼拜托他了的話,實際上一點告訴他計劃的意思也沒有。

  簡直是和以前他所認識的「同伴」截然不同的類型。

  在中原中也還是羊之王的時候,所有人都依賴著他。就算被捅了一刀,直到現在,中原中也也並不是很生氣。

  他可以風輕雲淡地面對失敗的過去,是因為那是成長的一環。

  可即使知道這是對森鷗外命令的違抗,中原中也還是會忍不住去追尋自己的出生。

  他想要找到自己為人的證明,就像是——

  中原中也忽然愣住。

  就像什麼呢?

  中原中也自己也搞不明白,他下意識地去尋找郁紗的蹤跡,但女孩子站在角落裡,似乎是擔心自己聽到什麼不該聽到的東西,安安靜靜地垂眼盯著旁邊櫃台上的花瓶。

  前不久他們的關系還很緊張,那時候的中原中也為對方總是給自己惹麻煩這件事感到煩躁,而む太宰郁紗め卻總是冷漠地聽完他的話,什麼也不說。

  中原中也忘了,這或許是從比擂缽街更肮髒的地方裡爬出來的孩子。

  她找到了出身,找到了親人,卻還要問他「哥哥好像也不是那麼討厭我」。

  少女的唇瓣一張一合,在聽到那句「生病的人不准喝酒」的時候抿了下唇角,雖然什麼也沒說,但還是不滿地發出聲鼻音。

  他這總是惹禍的部下日復一日地坐在他身邊,從一紙檢測報告下來後就喪失了自由。

  中原中也忽然想起,前天就是她的生日。

  郁紗說她又不想當黑手黨。

  郁紗說是哥哥加入了港口黑手黨,她才加入黑手黨的。

  那些表面上不以為意的話凝聚在一起,變成了顫動著下垂的眼睫。

  ——沒有人記得。

  ——也沒有人為她慶祝。

  ——她去廢棄場裡找了太宰,可那家伙到最後也沒和她說生日快樂。

  是和太宰治截然不同的存在。

  中原中也的指尖攥緊,莫名其妙地就覺得。

  他這脆弱,像快要枯萎的花朵一樣的部下。

  實在太過乖巧和安靜了。


第42章  「是誰可恥地動了心」……

  中原中也對她的好感大多來自同情——當月見裡郁紗意識到這點時,傻瓜鳥已經開始拉著她在前者的眼皮底下飆車了。

  和首領保障她生命安全的要求相悖,月見裡郁紗坐在時速兩百碼的跑車上,面無表情地決定以後往傻瓜鳥的飯裡下藥。

  他們一個疑惑自家長官為什麼不出手阻止,一個以為自家部下就喜歡追逐速度與激情——月見裡郁紗和中原中也之間的默契為零,偶爾對視幾秒也只是相互默默地移開目光。

  仔細想來,這大概是這幾天她第一次被迫對自己毫無威信的上司使用敬語。

  「中原大人。」月見裡郁紗說,「雖然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我的愛好的確只有吃飯。」

  傻瓜鳥:「你這句話聽起來就和太宰那家伙喜歡工作一樣不可信。」

  月見裡郁紗找到問題所在。

  她板著張臉,義正言辭:「不要總是拿我和哥哥比。」

  傻瓜鳥哈哈大笑,一巴掌下來差點把她的肩胛骨打碎。

  金發的青年自來熟地攬住她的肩膀,爽朗地反問:「不是你先提到他的嗎。」

  然後郁紗就說不出話了。

  她難得吃癟,似乎懊惱於總是將太宰治這個名字掛在嘴邊,蒼白的神情也多了些生氣。

  「別管我了。」她任性道,「你們慶祝你們的,我自己就可以玩。」

  「這就是另一件令人遺憾的事了。」鋼琴家放下台球的球杆,他站在原地,聽見這話優雅地朝她笑笑,「舊世界酒吧是港口黑手黨名下最隱

  秘的據點之一,讓您待在這裡也是首領的意思。」

  「……中原君!」

  「啊?……哦。」

  中原中也原本在發呆,冷不丁地聽到有人在喊自己,動作忽然一頓。

  他側過臉去,幾乎不需要怎麼努力就能看到那張寫滿憤懣的臉。

  「讓我乖乖地喝飲料,結果自己卻在任務期間品酒嗎!」

  ……酒精飲料和酒怎麼樣也是有區別的——這家伙終於氣昏頭了嗎?

  中原中也看了眼自己手裡的酒杯:「我的酒品也沒有那麼差。」

  傻瓜鳥:「哈哈,是遷怒。」

  鋼琴家捂住傻瓜鳥的嘴巴:「她真的要生氣了。」

  好了傷疤忘了疼,幾天相處下來,傻瓜鳥已經完全忘記太宰郁紗以前惡劣地把他們耍得團團轉的事。

  公關官嘆氣,只好問他們:「你們欺負小孩子做什麼?」

  這下連中原中也也笑了。他的笑是和傻瓜鳥截然不同的笑,年輕的黑手黨笑得很輕,下意識地去拉帽子,結果抬起的手落空,剛要尷尬地在半空中停頓,手指卻隔著薄薄的一層手套被人握住。

  郁紗輕嗤,她像是早就預料到了這個動作般地松手,坐在中原中也旁邊的吧台。

  「什麼小孩子。」她臭脾氣地嘲諷道,「你們幾個加起來都沒我聰明。」

  中原中也收回目光。

  他的語氣平靜,食指自然地劃過杯沿。

  「郁紗。」他說,「你學太宰說話也不能激怒我放你亂跑。」

  中原中也是個神奇的存在。

  月見裡郁紗摸不透,總覺得他在某種特定的時刻就會聰明起來。

  她側過頭,托著臉頰,就這麼盯著中原中也看了一會。

  「說好的病好就能喝酒了呢?」

  「……我不是那樣說的吧?」

  中原中也說著抬手接住一個飛來的台球,他挑挑眉,頭也不回地往傻瓜鳥頭上砸去,又回了郁紗的話。

  「等你成年後倒是可以。」

  月見裡郁紗數了數:「你那時候都該當上干部了吧?」

  「喂喂!」傻瓜鳥活潑的嗓音插了進來,「我還在這呢!就算論資歷下一個也輪不到他吧!」

  公關官回應得很快:「論資歷也輪不到你,放棄吧,傻瓜鳥,港口黑手黨又不是誰待得久誰就能當上干部的地方。」

  「……來決一勝負啊你們。」

  「事先聲明,不准使用異能。」

  舊世界酒吧裡幾個人吵作一團,郁紗看著幾顆台球飛來飛去,陰影裡的冷血抱胸而立,最後也面無表情地加入其中。

  「還真是貼心啊。」月見裡郁紗忽然說。

  中原中也:「什麼?」

  「和他們說我沒有威脅,帶我來交朋友才是你原來的目的吧。」她的手肘撐在桌面上,見中原中也看過來,輕輕地笑了笑。

  「四年好久,中原大人,您就沒有想過我在那之前死掉的可能嗎。」

  倒不如說就是想到了這種可能才會做出承諾,少女的眉眼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晦暗,中原中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握著酒杯的手卻不自覺地用力。

  他沒說話,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半天才憋出一句「真不愧是兄妹」。

  故事還沒開頭就能想到結局,只要別人對自己顯露出一丁點善意,就能用各種各樣的方法擋回去。

  「我說的是實話。」

  月見裡郁紗懶洋洋道。

  「不光是我,還有你的其他同伴,要我說,想要成為優秀的黑手黨,就不該對自己的部下過多關心。」

  「你的計謀不是已經被太宰戳破了嗎。」

  中原中也答非所問,他轉過頭,赭發下的眼底沒什麼情緒,聽見這話倒也沒有生氣。

  「那個人的事情自然有首領解決,我們只要按照首領的決策行動就是了。」

  月見裡郁紗抿了抿唇,她覺得無趣,自知在這件事上無法說服對方。

  絕對的效忠。

  中原中也的忠心和熱血,沒理由會因為一個沒認識多久的人打碎。

  說到底,她告訴他干嘛呢?

  告訴他森鷗外想通過犧牲整個旗會來確保中原中也不會離開港口黑手黨,對她來說又有什麼好處?

  月見裡郁紗驚覺——

  和憂太他們相處太久,她差點成好人了。

  「郁紗。」

  中原中也眯起眼,警覺地打斷部下的思路。

  「你還有什麼話沒說的吧。」

  「怎麼會。」她刻意提高音調,熟練地松開掩住竊聽器的手,「我可是絕對信任首領的眼光的。」

  中原中也:???

  完全不明白這其中的轉折在哪,中原中也只覺得自己部下的腦子離崩潰又更近了一步。

  他嘆了口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操得什麼心。

  「也沒有讓你一定要交朋友的意思。」中原中也起身,瞥了一眼背後因進球而歡呼的同伴,「換句話說,就是因為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才更應該開心點。」

  「雖然知道太宰那家伙對你來說很重要,但也沒必要什麼都學他。」

  月見裡郁紗張了張嘴。

  她短暫地失去聲音,連捂住竊聽器的動作都忘了。

  少女的臉頰微微發熱,停頓幾秒才囁嚅了一句:「我才沒有說他很重要。」

  要是竊聽器那頭的太宰治本人在場,他估計會幼稚地指著郁紗的鼻子,誇張地說「浮誇的演技,又要開始騙人了」。

  但郁紗的演技對中原中也來說綽綽有余,他對這對兄妹之間扭曲的兄妹情不予置評,只記得那天太宰治在任務中途匆匆將自己拋下。

  很難將那種冰冷的感情歸納為恐懼,如果一定要中原中也形容,那倒有點自己被算計了的欣慰的味道。

  仔細想想,太宰治說的每一句討厭,都像是在朝他炫耀——

  被自己拋下的妹妹成長到了現在,頭腦聰明得異於常人,靈魂也要比別人堅韌。

  公關官看著中原中也就這麼走到球桌邊:「嫉妒了嗎?」

  中原中也冷笑,接過球杆:「怎麼可能啊。」

  明明是一句話就能說開的事,偏偏搞得這麼復雜。

  陰影裡的少女仍在觀望,月見裡郁紗坐在原地,看著傻瓜鳥親昵地攬住中原中也肩膀,又被後者嫌棄地推開。

  熱鬧到實在有些吵鬧。

  月見裡郁紗的腦子裡,除了他們的聲音以外,還有她那便宜大哥和白蘭傑索的對話。

  他們一個說郁紗要哭了,一個說小郁紗怎麼可能會哭。

  千手柱間缺心眼缺了一輩子,死了後都還能和本該戒備的敵人做朋友。

  白蘭傑索表示拒絕,他的口吻甜膩,拒絕到一半還不忘把對方一刀捅死摯友的事情拿出來鞭屍。

  千手柱間也只有會在這時沉默了。

  換做平時,月見裡郁紗還會幫她的便宜哥哥說上幾句。比如什麼為了村子,為了大義——可飆車後的惡心感退去,月見裡郁紗的耳邊又出現了比現在更加吵鬧的聲音。

  【「他根本不知道。」】

  【「放心才怪了。」】

  【「有這麼誇張嗎?!我開得怎麼也比虹龍好吧!」】

  不考慮攻略進程,把感情投入虛假的人物身上是只有傻子才會做的事。

  可月見裡郁紗抿了口玻璃杯的飲料,眼睫下斂,表現得比剛才還安靜。

  本來正和同伴們爭吵的中原中也立即注意到了她。

  他拍開傻瓜鳥的手,語氣因為沒有及時轉變而顯得有些粗魯。

  中原中也問:「要回去嗎?到了該吃藥的時候。」

  月見裡郁紗的手指動了動。

  她答非所問,回了句「不在了」。

  中原中也沒聽清,他伸手,一滴滾燙的液體在他手背上砸開。

  中原中也愣住,他看到她揉了揉眼睛,明明在笑,眼眶卻是紅的。

  他的部下拒絕和他對視,扭頭看向地上的木紋,只是又重復了一遍「不在了」。

  中原中也沉默了好長的時間。

  他哪裡會安慰人

  ,可明明知道不關自己的事,還是說了聲抱歉。

  帶著硝煙氣息的外套落在頭頂,月見裡郁紗忽然覺得有些搞笑。她的唇角使用勾著不大不小的孤獨,聽見道歉終於挪回視線看他。

  她問,中原君,又是同情嗎。

  中原中也回了句大概吧,可能也不是,畢竟要是太宰哭出來他只是認為是恐怖片。

  那是什麼呢?

  中原中也想不通。

  他想了好久,才明白可能是責任。

  因為看著她的時間太久了,所以自然而然地將她當做了自己的東西。

  不是養小狗,由於身體太弱了,也不是養部下。

  中原中也明白過來,在說出那句「你也不用什麼都學太宰」時——

  他原來是把郁紗當做親人看待的。


第43章  「你當首領,我當眼睛」……

  中原中也沒和別人說過自己想要個家人。

  父母,兄弟,姐妹。

  中原中也總對別人說港口黑手黨就是他的家,可港口黑手黨的存在又不能證明他是人類。

  郁紗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出現的。

  她的衣食住行,生命安全,全都由中原中也親手負責。他試著用紅葉大姐教導自己的方式教導對方,下意識地將對方劃到了自己的領地——

  可那是行不通的事情。

  太過溫和的方式無法正確引領,太過粗暴的手段又容易令對方永遠地閉上眼睛。

  面對過分脆弱的生命,中原中也時而感到焦躁。

  但那難道意味著他真的討厭她嗎?

  這是中原中也一開始連自己都搞不清楚的問題,所幸事情邁向了正軌,郁紗也開始表現得像個人類——

  然後太宰治就被關了禁閉。

  中原中也才不關心對方是搞砸了什麼,只知道他那應該好好接受治療的部下三天兩頭地往禁閉室跑,最後順帶也因為違反命令被關在了一起。

  「就挺奇妙的。」

  空空蕩蕩的禁閉室裡,郁紗坐在太宰治的對面。

  「我還以為森先生會忍我到明天,沒想到還是哥哥你在他心裡更重要。」

  太宰治抬眼,聽見這話在黑暗中冷冷地看她一眼:「可以不要總是說這麼奇怪的話嗎。」

  「我只是來看你笑話的。」

  「每次都在我馬上要撬鎖出來的時候出現,我真是太感謝你了。」

  四目相對,名為「太宰」的兄妹默契地露出微笑。

  他們一個說長這麼大了還哭鼻子,真是丟人。一個說哥哥你又沒看見,憑什麼說我哭鼻子。

  能動口的事情絕不動手,對太宰治來說,待在哪裡都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然後呢?」太宰治屈起一條腿,撐著臉頰看她,「不在了是什麼意思,果然是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又干了什麼壞事吧。」

  「算是壞事嗎?」

  月見裡郁紗盯著天花板反問。

  「其實一開始我也沒意識到這點,都是中原君的錯。」

  沒有前因後果,就算是太宰治也很難猜測出發生了什麼。可他借著昏暗的月光打量著郁紗的一舉一動,最後還是嘆了口氣。

  「交朋友了嗎?」

  「我又沒那麼說。」

  「誒,我可沒有開導你的意思。」搭在臉側的手推起頰肉,太宰治抬眼,話也說得漫不經心,「特地跑來這裡也是,我又不會因為你陪著我就喜歡你。」

  郁紗眨眨眼,語氣無辜:「有那麼明顯嗎?」

  「除了想讓別人喜歡你以外,我找不到第二個你好心地想把魏爾倫的視線轉移到自己身上的理由。」

  月見裡郁紗眉眼彎彎。

  她的語氣輕快,好像很開心。

  太宰治聽見她問:

  「要是失敗了哥哥會為我難過嗎?」

  「不會哦。」太宰治給出答案,他的笑容比平常還要燦爛,背靠在房間的角落,「我只會嘲笑你沒用的。」

  「比蛞蝓還要弱小的生物——啊,我要把這句話刻在你的墓碑上。」

  禁閉室裡沒有人說話,又變得安靜下來。

  他們之間足足沉默了有十分鐘,直到月見裡郁紗忍俊不禁,大笑著說「你坦誠一點不行麼」。

  太宰治和魏爾倫之間保持著聯系,要將後者對森鷗外的暗殺調整到最後,那就只能先出賣和中也關系最密切的旗會還有曾經的羊的成員。

  可惜魏爾倫也不是傻子。

  自從上次帽子的事情出了意外,他已經意識到了郁紗的存在。

  被弟弟認真保護著的少女——對月見裡郁紗下手,似乎更容易削弱中原中也與港口黑手黨之間的聯系。

  這正中森鷗外的下懷。

  旗會調查中原中也的過去是對他的背叛,將郁紗和旗會放在一起,管理她的同時還能順手除掉背叛他的旗會。

  不管多少次,月見裡郁紗都會感慨這位首領的頭腦。

  當機立斷,絕不留下任何後患。

  假以時日,她這哥哥就是下一個旗會。

  太宰治哪裡想不到這些,他根本只是打心底地不在乎。

  可要拿他妹妹當誘餌,太宰治就有些不樂意了。

  其他人死就死吧,拜托,郁紗的醫藥費可是很貴的誒。

  「我可是在實現你的願望。」太宰治挑眉,想到這裡懶洋洋地開了口,「是你說要長命百歲的吧,小郁紗,你現在應該感激涕零地給我磕頭才對。」

  「那你也不能單方面切斷和魏爾倫的通信啊。」月見裡郁紗痛心疾首,故作失望地搖搖頭,「萬一他直接來暗殺首領了怎麼辦。」

  太宰治面無表情地揶揄:「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喜歡森先生?」

  月見裡郁紗搖頭:「你去當首領吧哥哥,你當首領大家就不用因為有人想謀殺你擔驚受怕了,他們只會祝福你新年快樂。」

  「……哇。」

  沉默兩秒,太宰治輕飄飄地移開眼睛,

  「這真是我今天聽到的最惡毒的話了。」

  沒有朋友。也沒有特別熱愛的事物。

  太宰治渾渾噩噩地活到今天,全靠「郁紗好像干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姑且先活到明天看看再說」。

  不過當首領還是算了。

  太宰治認為他對郁紗的喜愛還沒有到足夠讓他自找苦吃的地步。

  當首領多麻煩,不僅要想著如何將組織的利益最大化,還要每天對著一堆毫無意義的文件發呆。

  太宰治曾經也想過,要是有一天森鷗外忌憚自己,索性他就直接退出港口黑手黨算了。以森先生周全的性格,肯定能實現他毫無痛苦地死去的夢想。

  「織田作呢?」月見裡郁紗突然問。

  「什麼織田作?」太宰治的思路被打斷,側過臉去看她,「哇,中也和你的關系很好嘛,我已經變成你們飯後閑談的話題了嗎?」

  「這句話聽起來怪怪的。」月見裡郁紗想了想,「不過我問中原君哥哥喜歡什麼類型的話題也怪怪的。」

  「……」即使是太宰治也被這句話噎了一下,他眯著眼睛,打量了自家妹妹的表情一會,隨後不緊不慢地收回目光。

  「沒什麼交情。」

  太宰治平靜地說。

  「只是聽說有異能力者混在後勤部裡,因為好奇才去看了眼。」

  完全不提自己重傷被對方撿回去的事,太宰治說的話半真半假,郁紗只信一半。

  「倒是你。」腦袋被毫無防備地捏了起來,在月見裡郁紗「這是虐待!」的抗議聲裡,太宰治壞心眼地把對方拎了過來。

  「我怎麼不知道你有時間干交朋友的事,森先生教育得太過,你終於精神失常了嗎。」

  む不在了め——這簡單的三個字引起了太宰治的注意。

  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在中也面前演到哭出來也太過了。

  太宰治才不相信他這沒良心的妹妹會真的交到朋友,可從對方反駁他的第一句話開始,太宰治就推翻了自己一開始的結論。

  放出去的小狗找到了同伴,按理說這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明知道最後會離開,哥哥會

  喜歡上別人嗎?」

  酒紅色的虹膜中倒映出太宰治的臉,在聽到問題時,月見裡郁紗這樣問道。

  「不會的吧。」

  不等太宰治回答,她望進那雙鳶色的眼眸,用了冷淡的腔調。

  「就像哥哥絕對不會承認我很重要一樣,因為做好了隨時抽身離開的准備,所以就算是家人也沒打算和我制造羈絆。」

  太宰治原本沒有回答她的打算,可郁紗不依不饒,又問「就當是陪著我不行麼」。

  「哥哥要是覺得當首領麻煩,我就來當你的眼睛。」

  太宰治沉默了幾秒,靜靜地盯著她看,忽然忍不住笑了。

  他問郁紗,當眼睛是那麼容易的事嗎。

  郁紗聳肩,說看到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生來就是兄妹。

  太宰治松手,回了句「才不信」。

  他起身,又像小時候那樣把郁紗留在原地,腳步平穩地朝門口走去。

  可和小時候不同的是,他這成長起來的妹妹再也沒有哭喊著為什麼。

  郁紗小跑著牽上他的手,在他冷漠的注視中,撐開他的指縫,一點一點地把手指擠進他的指間。

  「沒關系的,哥哥。」

  在門鎖打開前,月見裡郁紗站在他的身邊。

  她既不看身後,也不看太宰治。

  「因為我很聰明,所以不會隨隨便便地死掉。」

  「以前捉弄我也沒關系,現在制造回憶也沒關系,反正你肯定會死在我前面啦。」

  「到那時候,我就在你的墓碑上刻個智商低於250的笨蛋不准入內。」

  郁紗說得沒有半點猶豫,反而令太宰治垂下了眼睛。

  他在昏暗的光線下看向那只郁紗牽著自己的手,這次是真的沉默了很久,久到月見裡郁紗以為自己的謊言又一次被拆穿。

  但直到太宰治的部下打開門鎖,奉森鷗外的命接他們出來,少年都沒有掙脫開她的手。

  太宰治只是說:「郁紗,會信你的人都是白痴吧?」

  陽光乍現,黑暗的禁閉室裡溜進陽光,灑了一半在太宰治的肩頭。

  他明澈的嗓音中夾著無奈,最後沉沉地嘆了口氣。

  太宰治沒說接受,也沒說拒絕。

  可胸腔裡的心髒跳動,靠理智壓制的好感的確突破禁錮,順著那些可笑的回憶一點一點地爬了上來。

  【攻略人物:太宰治】

  【攻略進度:71%】


第44章  「天黑以後」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

  像太宰治理想中殉情的場景一樣,太陽高高懸掛在了橫濱的上空。

  郁紗就是在這天見到了魏爾倫。青年梳著和中原中也有幾分相似的發型,一身價值不菲的風衣挺闊,非常平靜地和她打了個招呼。

  郁紗微笑,流利地用法語予以回應。

  魏爾倫垂眼,這才正正經經地看了她一眼。

  「中也的部下嗎。」

  郁紗撐著臉頰,像是在思考這個稱呼的合理性。

  「直接跳過姓氏——惹了這麼大的麻煩還要用上這麼親昵的語氣,雖然中原君看上去的確很想要親人啦,但簡直是被他聽到會氣得跳起來的程度。」

  魏爾倫的袖口內側沾了血跡。青年的睫毛輕顫,想起前幾天因為郁紗的出其不意,他被迫調整暗殺順序的事。

  誰死了呢。

  魏爾倫根本不在乎這些。

  他的思維與郁紗曾經的那些「令人頭疼的兄長們」如出一轍,一旦認定了一個目標,其他的就再也不關心。

  就像現在。

  魏爾倫十分清楚,太宰郁紗之所以會坐在這裡與他交談,是因為那個曾和他交易過的幽靈設下了陷阱。

  太宰治告訴他,他想要看到港口黑手黨燃燒起來。

  明明一副營養不良的病弱姿態,血液和心髒卻是黑的,太宰治的眼裡有著確信太陽不會再次升起的黑暗,周遭的情緒像只黑貓般沉寂。

  可就是這樣的人,撿起滾落腳邊的藥瓶時卻微不可聞地笑了下。

  魏爾倫問那是什麼。太宰治歪了歪腦袋,沒說明白,只說是流浪小貓故意留下的戰利品。

  魏爾倫不能理解。

  他只是覺得,很難想像像太宰治那樣的人也會有在意的存在。

  大概是因為是親人吧。

  就像他必須把中也從這裡帶走一樣。

  魏爾倫沉默,他盯著郁紗看了會,半晌開口直切主題。

  魏爾倫問她,是不是還叫上了幫手。

  「鋼琴家,公關官……」

  月見裡郁紗答非所問,她只是掰著手指數到,在魏爾倫皺起眉頭時忽的提高音調:

  「都沒有——」

  魏爾倫一頓,虹膜中倒映出她抬起頭時的表情。

  「敢大張旗鼓和森先生對著干的只有我們吧?哥哥說,干完這一票就退休,找個安靜的地方早死早超生。」

  少女的神色柔軟,說出的話卻帶了些令人驚詫的叛逆。魏爾倫難得地陷入迷茫,他的余光掃到對方手背上的針孔,十分確信對方同調查的一樣,是個稍微有點用處,對他卻毫無威脅的異能力者。

  而在子彈擦過臉側的時候,魏爾倫也的確動手了。

  他無視了背後的太宰治,直接對郁紗發起了攻擊。但重力在觸碰到對方的一瞬間便失效,緊接著像被人間失格桎梏住了一樣,再也無法使用。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太宰治倚在門邊,看見這一幕慢悠悠地收起槍,「森先生發現大概也會大吃一驚,所以最好還是在他發現前逃跑哦,小郁紗。」

  哪裡是什麼空間系異能,他這「天才」妹妹的能力和那種溫吞的東西截然相反,是殘暴又具有壓制性的吞噬。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月見裡郁紗微笑,她蒼白的皮膚上浮現出青色的血管,明明是在極力忍受著痛苦,語氣倒是和平常一般輕快,「我的體術可是很爛的。」

  魏爾倫對於他們打著什麼主意摸不著頭腦,他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知道就算是這樣殺死面前這兩人對他而言也是輕而易舉。

  可太宰治卻在那以前念出了一個名字。

  魏爾倫側過臉看他,青年的身體被陰影籠罩,雖然面無表情,卻還是耐心地站在了原地。

  太宰治問他,你不想見到阿蒂爾蘭波嗎。

  -

  太宰治對於中原中也的身世沒有任何興趣。他之所以插手了旗會他們的調查,完全是因為郁紗的那句「提早知道你不就可以永遠壓他一頭了?」

  太宰治覺得不錯。

  他嘲笑中原中也的理由千奇百怪,可沒有一種比郁紗說的更容易令後者破防。

  阿蒂爾蘭波早就死了。

  事情發展到現在,太宰治的目的不過是令魏爾倫的矛頭直指港口黑手黨,讓那地標性的建築在橫濱燃燒起來。

  理由很簡單。

  在聽到郁紗的計劃,了解了對方真正的異能後,太宰治就知道他的好妹妹是在港口黑手黨絕對待不下去的了。

  郁紗和中也不一樣,她對港口黑手黨沒有絲毫的忠心。過於強大的武器一旦面世,得到的只會是被毀滅的結局。

  於是太宰治一票否決了郁紗的直接和魏爾倫起衝突的提議。

  月見裡郁紗那時愣了愣,笑著問他是要逃跑嗎。

  太宰治垂眼幫她吹著頭發,語氣輕飄飄的。

  「不是哦。」他說,「是私奔。」

  郁紗想了想,一下子來勁了。

  她問太宰治:「答應的話哥哥會更喜歡我嗎?」

  ——然後他們決定逃跑。

  說逃跑也不太恰當,太宰治就是忽然覺得,和郁紗在一起兩個人生活也挺有意思的。

  他累積的財富

  足以讓他們兩個度過東躲西藏的下半生,要是哪天太宰治醒來忽然失去興趣,他就把這堆爛攤子扔給郁紗一個人,自己再找個地方安靜地死掉。

  於是太宰治彎了彎唇角,面對郁紗的問話,模棱兩可地回了句「大概吧」。

  可惜他太聰明了。

  太宰治一眼就能看穿,郁紗才不是真的想和他一起逃跑。

  他詭計多端地妹妹似乎正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能讓中也永遠記住她的時機。

  為什麼呢?

  太宰治的思路又回到了原點。

  也不是沒有向別人抱怨過這件事,但尾崎紅葉悠悠然地抿了口茶,只說當家長的不要插手小孩子的事情。

  他什麼時候變成郁紗的家長了?

  當家長要時刻擔心小孩子的教育問題,一不留神還要被叫去開家長會——

  太宰治看向郁紗抓住自己的手的時候,試圖想像那天他沒有離開的未來。

  如果他沒有拋棄郁紗走掉,郁紗現在大概在上高中。她會正常地長大,戀愛,結婚,然後從家裡搬走。

  太宰治的大腦只需要零點一秒就能勾勒出這一切,同時不斷地告訴他,這是行不通的——

  太宰治第一次殺人是在九歲。

  小姑娘那時還沒長歪,她像個跟屁蟲,一天能說八百遍我最喜歡哥哥。太宰治和她拌嘴,說你才不是最喜歡我,你還喜歡垃圾桶外的小狗,還喜歡天空上飛來飛去的氣球。

  郁紗眨了眨眼,說那不就是他們兩個嗎。

  就算是流浪也沒有關系,因為沒有人比他們彼此更了解對方的想法了。

  太宰治聽到這句話安靜了很久。

  他接了委托,在回家看郁紗前擦干淨了手,然後給她留下了最後一瓶藥。

  「妾身倒是覺得挺合適的。」在太宰治否認了「家長」這個稱呼後,尾崎紅葉輕笑道,「中也不會離開港口黑手黨,你也不會,再加上郁紗,所有人待在一起,不就能獲得幸福了嗎。」

  太宰治當時沒有否決這個提議。反而是路過的中原中也聽了後面如土色,咬牙切齒地說「你們倒是考慮下我的意見啊!」

  太宰毫不猶豫:「我覺得郁紗更喜歡傻瓜鳥。」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那整天比跳蚤還要煩人的家伙到底哪點好。」

  太宰治陰陽怪氣:「比跳蚤還要小的小矮子可以不要打斷家長們的座談會嗎。」

  中原中也習以為常,他對太宰治的諷刺嗤之以鼻,說著就拉開椅子坐下:「郁紗有你這樣的哥哥真是三生不幸。」

  這下沉默的輪到了太宰治。

  他跳起來,指著中原中也的鼻子:「啊!我就知道!你死心吧!郁紗這輩子只有我一個哥哥的!」

  中原中也一口酒還沒喝下去就噴了出來。

  月見裡郁紗路過的時候,他們正在互相毆打以示敬意。

  所以都是森先生的錯啦。

  幸福是什麼呢?

  太宰治不明白,感到有什麼東西悄悄從指尖溜走了。

  可郁紗跑得氣喘吁吁,堅定地在這時握住了他的手。

  遠處傳來港口黑手黨大門被突破的警報。

  女孩子的眼睛亮亮的,興奮地問他「現在要去哪」。

  太宰治這才低頭看她。

  能去哪呢?

  郁紗的臉髒髒的,頭發也因為剛才的打鬥變得參差不齊。

  太宰治這時才想通,他的妹妹大概是在玩游戲。

  想讓他更喜歡她也是,想讓中也更喜歡她也是——從一開始就試探著套取情報,完全忘記了以前發生的事情。

  因為有了太多太多的旅行,所以輕而易舉地把他忘記了。

  月見裡郁紗是他唯一的妹妹,然而令太宰治感到諷刺的是,他卻並不是郁紗唯一的親人。

  那為什麼要哭呢?

  該哭的是被拋棄的他才對吧,索性把她賣給森先生算了,就當是她捉弄他的報酬——

  太宰治想了這麼多,最後卻還是笑了笑,少年鳶色的眼眸不動聲色地挪了回去,冷淡的神色也變得柔和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郁紗好像聽到他嘆了口氣。

  「不是你說的嗎。」太宰治說,「天黑以後,小朋友要早點回家。」


第45章  「這個擁抱實在太冷了」……

  可事實是,太宰和郁紗只在他們小時候的家裡待了很短的一段時間。

  就像是知道森鷗外總會找到他們一樣,他們沿著鄉下的小路一直走,繞過父母的墓碑去了海邊。

  這路上提出「私奔」的太宰興致缺缺,倒是說著「逃跑」的郁紗神采奕奕。

  她總是在他身邊說些無釐頭的話,就算看到路邊無聊的射擊游戲也很開心。

  太宰問她這是在做什麼,而郁紗抱著剛贏下來的玩偶,理所當然地說是在制造回憶。

  「這算什麼回憶。」太宰治否定,他不緊不慢地跟上郁紗的腳步,聲音裡聽不出情緒,「用這種東西打中目標的機會還不夠多麼。」

  所謂港口黑手黨的黑色幽靈呢,是用槍和鮮血堆砌出來的。太宰治的無上功績,光拎出一條就足以讓他被批判成死刑。

  可潮濕的海風在這時吹起了他的額發,太宰治測過臉去,那雙鳶色的眼睛在月色下被微微映亮。他的鞋底因為柔軟的沙灘陷進去了一塊,太宰治揚起眉梢,總覺得妹妹這樣抱著玩偶逃亡的舉動既合理又好笑。

  郁紗問他為什麼不開心。

  太宰治回答,你應該問我為什麼會開心才對。

  沉默幾秒,郁紗配合地放慢速度。

  「好吧。」她說,「那麼我最最親愛的哥哥,你為什麼不開心來著?」

  少女的話音剛落,腦袋就被太宰治無情地打了一下。

  仿佛是在報復她的得寸進尺,太宰治的語氣危險,抱怨她還真不把他的話當回事。

  因為逃跑的時候沒換衣服,身上還帶著和魏爾倫打架留下的傷,起初太宰治和郁紗出現在普通人的視野下的時候,差點被熱心群眾一通電話送進警局。

  太宰治從小到大還沒受過這樣的待遇。

  「索性投靠異能特務課怎麼樣呢?」順杆子往上爬的郁紗提議道,「包吃包住,工資也高,這世道當警察也不錯哦?」

  太宰治面無表情,只思考了零點一秒就回了句「才不要」。

  郁紗語塞。

  她一會抱怨太宰治怎麼比自己還任性,一會又抱怨對方這樣下去沒了她又會有誰陪他玩。

  這就是太宰治不開心的原因。

  他的妹妹規劃著他的未來,而這樣光明的未來中毫無她的存在。

  太宰治不明白,光明有什麼好的呢。

  更准確地說,活著有什麼好的呢。

  月見裡郁紗看不到他看到的景色,自然也不會理解太宰治的苦悶。

  換句話說,這世界上能夠理解太宰治的人根本不存在。他們要麼是不夠聰明,要麼是不夠殘忍。

  然後太宰治就微妙地意識到了矛盾之處。

  就像郁紗在規劃著他的未來一樣,他從始至終也在規劃著郁紗的未來。中原中也,甚至整個旗會都是太宰治的旗子,因為郁紗說想要長命百歲,於是太宰治就開始無意識地尋找令她長命百歲的方法。

  「這不是玩的問題吧。」想明白的太宰治低笑,回答了郁紗剛才的話,「去特務科那種地方可是比mafia辛苦多了。」

  正義的一方,至少不能正大光明地殺人。

  太宰治挑眉,說到這裡停下了腳步。

  「比如特務科的藤本君,他就在為遠行的親人苦惱呢。」

  郁紗一頓,重復了他的話:「親人?」

  「聽說是個特別沒良心的家伙,說是出去逛一趟,結果因為看到了更好的景色,所以輕而易舉地就把他忘了。」

  「啊,真過分。」

  「不過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太宰治歪頭,非常可愛地說。

  「郁紗和蟹肉罐頭之間,我也會選蟹肉罐頭。」

  月見裡郁紗在夜色中和他對視,幾秒過後,發出聲嘆息。

  緊接著,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那是一種灑脫的,因為直擊人心,所以更顯悲傷的笑。

  「真過分啊。」

  月見裡郁紗說。

  「什麼時候知道我是

  冒牌貨的?說實話,一開始過來的時候沒有記憶,我也很苦惱啊。」

  太宰治慢吞吞地「嗯」了聲,緩慢地挪開視線。

  「在你眼裡,我有笨到認錯人的地步嗎。」

  郁紗忘記了。

  她不光忘記了,甚至覺得自己是個冒牌貨。

  於是太宰治也變成了冒牌貨。

  太宰治覺得很苦惱。

  但這種苦惱姑且還沒到足夠讓他流下眼淚的地步,在黑蜥蜴的槍口對准他的時候,太宰治甚至還有心思分出目光到郁紗身上。

  他們的私奔僅僅持續了幾個小時就結束了。

  這是顯而易見的結局。

  他們兩個樹敵眾多,在整個日本都沒有朋友。

  黑蜥蜴的最前端,中原中也站在那裡。

  他的面色陰沉,因為太宰治和郁紗的叛逃,所以接替了他們的位置,一躍成為了接下來最有可能成為干部的存在。

  這對中原中也來說,是近乎殘忍的成長。

  他不知道太宰和郁紗的所有計劃,也不知道如果不是他們來這一遭,接下來死的就是他的朋友。

  在中原中也的眼裡,眼前這兩個只是欺騙了他,把他耍得團團轉,還害首領差點被魏爾倫暗殺的罪魁禍首。

  對峙半晌,中原中也終於問出了那個問題。

  「為什麼。」

  這已經是太宰治今天聽到的不知道第幾個為什麼了。

  他一瞬間對這個世界產生了極度的厭煩,他的身體,他的呼吸,所有的一切都因為負面的情緒而變得沉重起來。

  可太宰治的大腦仍在轉動,他聽見郁紗替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一直很想知道,我的壓制,和中原君的污濁,到底哪個更厲害?」

  腳下的石塊粗暴地炸裂開來,以中原中也的所在地為中心,周圍兩米出現了肉眼可見的深坑。

  中原中也一動不動,眉眼間滾動著戾氣,似乎並不能接受這樣荒謬的理由。

  「不過那並不是我這樣做的理由。」

  冰涼的指尖被碰了碰。

  太宰治垂眼,這才發現自己手上纏著的繃帶不知道什麼時候散開了。

  郁紗側過臉,毫不避諱地看著他,聰明得一如既往:「我們以前的關系很好嗎?」

  光是從一句「我有笨到認錯人的地步嗎」就意識到了白蘭的欺騙,月見裡郁紗酒紅色的眼睛裡盈著月光,不等太宰治回答,又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那大概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因為打過的游戲太多,所以記不清也是可以理解的。

  月見裡郁紗不是會耐心地了解每一個人背景的玩家,她嬌縱又任性,從小到大就隨心所欲地做著每一件事。

  「很爛的。」

  太宰治輕笑。

  「你那時候和我說想第二天一起去看海邊的朝陽,但我還是把你一個人丟下了。」

  「哇。」

  月見裡郁紗誇張地發出驚嘆。

  「真是十惡不赦的罪行,話雖如此,我也好不到哪去。要和解嗎?」

  「真不知道是誇你樂觀好還是沒腦子好。」太宰治輕描淡寫,「蛞蝓都快被你氣得殺人了,你還在想這種事。」

  「你說得對。」

  月見裡郁紗點頭,這才認真地看向自己的攻略對像。

  「請殺了我吧!中原君!看起來哥哥這樣才會消氣。」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對郁紗的冷笑話的處理方式是一拳正中她的腹部。

  這個動作很快,快到月見裡郁紗都沒反應過來。

  她嘔出一口血,弓著背,兩只手抓住中原中也的手腕,纖瘦背影看上去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破碎。

  而當她抬起眼睫時,微笑著說出的話卻是「什麼啊,還是手下留情了嘛」。

  中原中也是什麼人。

  他要是真的想殺她,一拳她就死了。

  被拆穿了心思的中原中也皺眉,察覺到自己的異能一點一點地被郁紗的異能吞噬。

  這樣的感覺並不美滿,可中原中也卻沒有掙脫的打算。

  他的怒氣消了一半,只是冷靜地站在原地,低頭壓低了嗓音。

  中原中也問她,你究竟在做什麼。

  中原中也又問她,你和太宰究竟在做什麼。

  「一些小孩子的玩鬧罷了。」

  回答這句話的是太宰治。

  「雖然知道遲早會被利用到失去價值,但還是天真地產生了只要逃跑就會有出路的想法。」

  「哈?」中原中也難以置信,他盯著太宰治的臉看了一會,半晌咬牙切齒,「你是那樣的人麼?」

  「不過郁紗想試,就陪她試了而已。」

  太宰治聳肩。

  「姑且想看看她能走到哪裡,結果堅持得比想像得還要短。」

  中原中也說不出話。

  子彈幾乎是擦著他的臉頰過的,中原中也側過臉,看向拿槍的太宰治。

  而後者的措辭言簡意賅。

  「我還以為你又要像那時候被捅一刀了。」

  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中原中也覺得太宰治這人還蠻令人火大的。

  「這次會記得的。」

  郁紗的聲音令太宰治一頓。

  她的反應不在他的預料之內,太宰治的計劃裡,對於叛逃這件事最差的結果也就是他用自己去換異能開業許可證,而郁紗留在港口黑手黨的地下室。

  「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明明不贊同這樣的觀點,結果還是一開始就做了啊。」

  月見裡郁紗發出釋然的嘆息。

  她的異能作用得越來越大,想起那天進入游戲時和赤司征十郎說的話。

  「不止你和魏爾倫君做了交易,其實那天你來首領辦公室以前,我就見過魏爾倫君了。」

  太宰治的眼睛睜大,一瞬間明白了所有。

  他的唇瓣翕動,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被郁紗打斷了。

  「就算沒有蘭波先生,魏爾倫也會放我們離開的。」

  郁紗的眼睫垂下,在海風中笑得溫柔。

  「是在地下室嗎?現在的魏爾倫。我那時候向他展示了異能,和哥哥一樣,對他說想看到港口黑手黨燃燒起來的樣子。」

  「以我留在他身上的異能消失為失敗的信號,距離爆/炸還有三十秒,你已經沒有猶豫的時間了。」

  酒紅色的眼眸對上中原中也的眼睛。

  中原中也的心跳停滯,聽見自己精心呵護的的部下一字一句地告訴自己。

  「成為一個優秀的mafia的前提呢,是像森先生一樣冷酷無情。」

  這個擁抱實在太冷了。

  中原中也想過要親自審訊月見裡郁紗,卻從沒想過要親手殺了她。

  十秒。

  太宰治的人間失格和月見裡郁紗的壓制碰撞到了一起,可惜的是,這次人間失格卻並沒有阻止她的異能發動。

  少女的唇瓣一張一合,輕柔的話語落在中原中也的耳邊。

  五秒。

  「養只小狗吧。」む1め

  「沒有我添麻煩,也算是可以實現願望了吧?」

  幾乎是同一時間,伴隨著污濁的開始,中原中也結束了她的生命。

  可奇怪的是,這次的中原中也並沒有暴走。污濁之下,不需要人間失格,他竟然依舊能保持著理智。

  這是月見裡郁紗送他的最後一份禮物。

  太宰治的眼睛睜大,再睜大。

  他親眼看著郁紗死去,又親身感受著有什麼正一點一點地抹去他的情感。

  「游戲」結束了,所以npc也應該回歸「正常」。

  太宰治還是沒有流出眼淚。

  他只是站在那扇無形的門前,平靜地提出疑問。

  他想問他們憑什麼操縱他的人生,憑什麼篡改他的愛意。

  可最後的最後,港口黑手黨的黑色幽靈只是發出了聲嘆息。

  他問他們。

  他那沒用,膽小,到現在才良心發現的小妹妹。

  有沒有安全回家。


第46章  傑:已經不是春天了……

  夏油傑實在沒想到會在會在二十七歲這年重新見到月見裡郁紗。說來也可笑,嘴上說著是重要的同伴,可直到郁紗死的那年,他們才真正弄明白她的術式。

  就連伏黑甚爾都比他們先注意到這點。

  不斷消沉下去的意志和愈發冰冷的體溫,月見裡郁紗用她所謂的術式承擔了所有來自於他們身上的痛苦。

  和五條悟相比,見到郁紗的屍體時,夏油傑的反應倒是比想像中平靜許多

  。

  這是多麼諷刺的結論。那天十六歲的夏油傑想,郁紗笑著問他喜歡什麼口味的咒靈玉時,會不會想到她以後的每一口甜點都會變成嘔吐物的味道呢。

  想著想著,夏油傑就笑了。

  用星漿體威脅悟的高層,將郁紗所有的付出都視為理所當然的月見裡——

  夏油傑那時笑著問五條悟,要將他們全都殺掉嗎?

  這當然是不對的。

  這和他曾經「咒術師是為了保護普通人而存在」的理論截然相反。

  從郁紗死去的那天起,他們三個人就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悟變得越來越強,已經不再需要和他一起出任務。硝子本來就不是擅長表達的類型,沒有要違反高層的禁令從高專裡溜出去的理由。

  九十九由基問他,被郁紗的術式庇護到現在,你不也是普通人嗎。因為這世界上需要保護的普通人太多了,所以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成為壓垮她的稻草。

  夏油傑的眼睫動了動,沒說出反駁的話。

  郁紗不會回來了。

  他越是清晰地意識到這點,就越是絕望。

  在那個被普通人占領的村莊裡,夏油傑見到了被欄杆隔開的美美子和菜菜子。他注視著她們的眼睛,就像看到了小時候為了博得利益被當成禮物送去五條家的郁紗。

  碰到的是悟真是太好了。

  十六歲的夏油傑輕笑,在那天選擇了叛逃。

  他要創造一個沒有普通人的世界。

  正是因為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夏油傑沒想過還有能再見到郁紗的這天。

  「夏油大人。」

  美美子和菜菜子的聲音將他從回憶裡拉了出來,似乎是感受到面前人的咒力波動,被撿來的孩子們擋在了他的面前。

  夏油傑這才垂眼看向不遠處的月見裡郁紗。

  身上的衣服帶著血跡,右手上的繃帶也纏得亂七八糟。

  看起來是混得不好才跑回來的。

  「好久不見,郁紗。」

  夏油傑叫她。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個笑容。

  「是知道了計劃才出現的嗎?悟要是知道你這麼關心那些小孩子,早就應該用這招。」

  月見裡郁紗有些茫然。

  她的神色有些恍惚,半晌茫然地看了看周圍,還沒從被中原中也殺死的結局中回過神來。

  她甚至花了幾秒才認出面前的人是夏油傑。

  「悟和硝子呢?」

  這是第一句。

  「什麼小孩子,你說憂太和裡香?」

  這是第二句。

  「不過你怎麼穿著寺廟的衣服,我說過了吧,當和尚的話會被正義的少年砍頭的。」

  這才是第三句。

  就算過了這麼多年,在月見裡郁紗的眼裡,他依舊不是第一個選擇。

  夏油傑覺得有些無奈。

  【「我們可是朋友。」】

  【「別這麼說嘛,他們很愛你誒。」】

  在月見裡郁紗死之前,他們甚至約好了要去見他的父母。夏油傑端詳著面前月見裡郁紗的表情,忽然有些好奇對方知道他親手殺了他們是什麼反應。

  會被嚇跑嗎。

  那也沒關系。

  他已經不是十六歲的小孩子了,對於現在的夏油傑來說,確保百鬼夜行順利實施才是最重要的。

  「真加入邪/教了?」

  思考一會的月見裡郁紗問他。

  「這種問題應該我問你才對。」夏油傑攏了攏袖子,「你是怎麼保持十年前的樣子的,也和你的術式有關?」

  「……哇。」

  癟了半天憋出一個感嘆詞的月見裡郁紗挑眉。

  「告訴你的話會把我抓去研究嗎?」

  夏油傑「嗯?」了聲,將面前的美美子拉開一點。

  「還是這麼自說自話。」

  他上前一步,身後的空中浮現出懸空的特級咒靈。

  「順帶一提,你說的那家伙可不是小孩子了——悟該不會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我的計劃吧?」

  「……我對你的說辭完全沒有頭緒。」

  瞄了一眼對方的咒靈,月見裡郁紗隱約記得那是他們幾個高中的時候一起抓的。

  悟那時把車開得飛快,她蹲在角落裡嘔吐,傑和硝子貼心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是因為想你們了才回來的。」

  「傑。」

  夏油傑的腳步蹲住,聽見她叫他。

  「你有這麼討厭我嗎?」

  無辜的眼神和理所當然的語氣,夏油傑垂下的睫毛顫了顫,原本平穩的咒力產生了些波動。

  應該是和誰剛剛打了一架。

  夏油傑觀察著對方身上的傷口,很快判斷出郁紗是失敗的那方。

  如果現在的郁紗的話,他輕而易舉就能將她置於死地。

  恨嗎,她欺騙了他們這麼多年,十年的時間,夏油傑好像從未真正恨過她的自作主張。

  愛嗎,好像又沒到那個地步。他當然是喜歡郁紗的,夏油傑喜歡月見裡郁紗比五條悟還早,他先遇到了她,他先發現了她的善良和勇氣,她卻在臨死之前寧願打給禪院直哉都不願意打給他。

  「要跟我走嗎?」

  夏油傑忽然問道,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說出的話也很平靜。

  「高專的地址沒變,我可以讓虹龍送你回去。」

  月見裡郁紗眨了眨眼:「為什麼我們不能一起回去?」

  夏油傑懶得解釋這件事。

  他張口,正想說些什麼,月見裡郁紗卻率先一步打斷他的行動。

  「好啊。」

  她的嗓音令夏油傑一怔。

  他看看她往旁邊探頭,好奇地盯著隨時准備動手的美美子和菜菜子。

  「但這樣你的女朋友不生氣嗎?她們看起來想殺了我。」

  夏油傑是在這個時候才意識到,郁紗似乎真的沒有這十年的記憶的事實。

  已經叛逃的某位特級皺眉,他嘆了口氣,手掌落在她的頭頂。

  「郁紗。」

  夏油傑說,嘆了口氣。

  「現在已經不是春天了。」

  -

  美美子和菜菜子是養女,和夏油傑今年二十七歲,月見裡郁紗知道這兩件事時,一時之間不知道先應該吐槽哪件。

  「所以悟和硝子呢?」

  「還是老樣子。」

  「說是十年沒見過,實際上你偷偷去看過了吧。」

  抓住了邏輯漏洞,月見裡郁紗自作聰明地用手肘捅了捅身邊的人。

  「不然你怎麼知道還是老樣子。」

  「……我們吵了一架。」抱著郁紗從咒靈上跳下來,夏油傑走進他們的據點,「這是事實,我沒有騙你的必要。」

  「什麼事能吵這麼久。」

  月見裡郁紗說著,打量起周圍的建築。

  「你們以前不是打一架就好了?」

  夏油傑很久沒有回話。

  直到月見裡郁紗疑惑地把目光挪回來,冰冷的溫度貼在她的額頭。

  夏油傑在她撞上柱子前伸手攔了一下,側過臉看她:「看路。」

  月見裡郁紗總覺得這個對話很熟悉。

  周圍的建築也很熟悉,像是她以前打鬼滅的副本時的場景。

  哥哥言之鑿鑿,為了她的安全不讓她出門,甚至還將她變成了鬼。

  那麼哥哥呢?

  月見裡郁紗沉思,十分懷疑夏油傑把對方當做咒靈吸收了,然後繼承了他哥哥的萬世極樂教。

  不過哥哥也沒有那麼沒用吧?

  「我可以給悟打電話嗎?」

  小跑幾步,發呆的郁紗追上完全不等她的夏油傑。

  「隨便你。」

  「還有裡香和憂太,他們是不是變成優秀的咒術師了?憂太說等他

  長大了要來高專上學——也不知道班主任是不是夜蛾老師。」

  夜蛾正道變成了校長,祈本裡香在郁紗死去沒多久後就死了。

  至於乙骨憂太,夏油傑始終覺得他的術式很無聊。因為有了詛咒女王的存在才變得強大,就算有了這份力量也沒有好好使用的打算。

  這些事情夏油傑沒有立刻說出口。

  「你覺得他們看見你會高興嗎?」

  「什麼?」

  「從你死去到現在,差不多過了十年的時間,就算用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め當借口,在他們眼裡這也只是借口而已。」

  夏油傑是故意的。

  他眯起眼睛,笑得像只狐狸:「郁紗,你只會被他們更加討厭而已。」

  「……」

  月見裡郁紗張開的嘴閉上,她原本想說的話咽了回去,盯著夏油傑的臉看了幾秒,半晌憋出一句「你變壞了啊。」

  「現在才注意到我叛逃了事實嗎。」夏油傑說。

  「別人我不關心啦,傑的話總有原因吧。」

  夏油傑挑眉:「這次又是什麼理由?」

  「因為你是看到老奶奶都會讓座的類型啊。」月見裡郁紗回,她聳肩,耳側的發絲被風吹得晃動,「雖然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但在我的記憶裡你就是這樣一個人。」

  夏油傑失笑,他收回目光,看著走廊的盡頭:「不一樣了。」

  「什麼不一樣?」

  「九十九由基有句話說對了,你的身體是因為承受了太多人的痛苦才會崩潰的。這個世界也是,只要沒有那些沒有咒力的猴子存在,咒靈也就不會誕生。」

  月見裡郁紗微愣,她看向夏油傑,可傑沒有看她。

  他的唇角始終帶著點難以察覺的弧度,那樣的弧度和高中時期的夏油傑不同,溫柔裡藏著些冷意,帶著自我毀滅的極端。

  月見裡郁紗忍不住牽住了他的手,她試圖像以前那樣發動術式安撫他的情緒,可夏油傑卻像察覺到了一樣,掙脫了她的術式,抬手將她臉側的發絲撥到耳後。

  「我殺了他們,郁紗。」

  夏油傑凝視著她的眼睛說。

  「這是為了大義,他們實在太弱了,臨死前甚至都沒意識到我會動手的事實。」

  意識到這個「他們」是那對溫柔的父母時,月見裡郁紗的手指變得冰涼。

  她看見夏油傑低頭,額前的發絲落在她的臉上,癢癢的,有些令人睜不開眼睛。

  「所以不一樣了。」

  在近到觸碰到她的唇瓣以前,夏油傑停下了動作。

  他維持著這樣親昵的距離,近乎殘忍地,一字一句地告訴自己年少時期暗戀的女孩子。

  「郁紗,不要再用過去評判我。」

  我們回不到過去。

  你也很清楚,不是嗎。


第47章  5t5:是郁紗沒有回答……

  那個瑰麗的,四個人可以永遠在一起的夢,在十六歲的郁紗死去的那天,就已經注定了不會變成現實。

  夏油傑憎恨著壓倒郁紗的痛苦,家入硝子憎恨著那麼簡單就會相信郁紗會等待自己的謊言。

  而五條悟呢。

  他好像是最平靜的一個。在夏油傑的記憶裡,那家伙自從郁紗死去的一刻就成長了起來。所謂的御三家早已失衡,五條悟很好地擔負起了家主的職責。

  咒術界已經沒有月見裡的名字了,那個本來就是靠著犧牲小輩的性命才能苟延殘喘到現在的家族,不需要他們動手就搖搖欲墜。

  「要給你辦歡迎會嗎?」

  「我拒絕。」

  「誒~你還真是無情啊,我們也好久沒見了吧?」

  咒術高專的辦公室裡,五條悟坐在椅子上,他向後仰頭,撩起繃帶的一角,看向不遠處的七海建人。

  畢業之後,七海建人並沒有選擇成為咒術師。五條悟對這個決定倒不怎麼意外,他作為前輩,甚至在當時還送了對方一份畢業禮物。

  七海建人當時面無表情地拒絕了,五條悟卻聳聳肩,說是郁紗提前准備的。

  她早在他們入學那天就准備好了畢業禮物。

  但七海建人沉默了一會,還是拒絕了。

  他始終在思考很久以前郁紗說的那個問題,

  【「咒具的資源不平等,強的只會更強,弱的也只會更弱。至於那些因為正直而保持中立的咒術師,就會成為被總監會無情壓榨的對像。」】

  勞動就是狗屎。

  咒術師也是狗屎。

  早就看穿了這一切還要拉他入伙的學姐也是狗屎。

  七海建人脫下外套,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接下那份召集令。

  為了應付已經叛逃的特級咒術師夏油傑發出的預告,咒術界的高層幾乎召集了所有有戰鬥能力的咒術師。

  七海建人就是其中的一員。

  「你那是什麼質疑的眼神,我可是今年可愛的學生們評選出來的優秀教師。」

  五條悟托腮坐在遠處,略為不滿地看著曾經的學弟在旁邊的沙發坐下。

  「哦。」七海建人平靜地將外套放在把手上,「那個有特級詛咒在的班,除了你以外還有別的老師嗎。」

  「所以才會把你叫回來啊。」

  五條悟無所謂地拉長語調,話雖然是對七海建人說的,眼睛卻在透過繃帶看向電視上的電影。

  「灰原也要出差回來了,加上硝子就是四個,不過對於憂太來說,好像現在也沒有什麼可以教他的。」

  乙骨憂太的成長比預想中的迅速許多。先是仰慕的姐姐消失,然後是青梅竹馬的同伴死去,在意識到這一系列的不幸以後,那時還是小孩子的乙骨憂太想到了郁紗曾經提到的「咒術師」。

  五條悟那時也就十六七歲,沒想到還被迫撫養了個小鬼頭。

  關於月見裡郁紗的死,五條悟是在對方正式被評為特級的時候才告訴對方的。但乙骨好像很早就猜到了這點,從地上撿起被他打飛的刀時,也只是很輕地垂了下眼,然後笑著和他道謝。

  【「因為哭也沒有辦法。」】

  【「是因為我太弱了的緣故。」】

  「說起來,我覺得憂太的思想好像有點問題。」

  五條悟「嗯?」了一聲,在電影裡播放到打鬥場面時,非常可愛地歪了下頭。

  七海建人:「……你們是第一天認識嗎。」

  「不是一回事啦。」五條悟頓了頓,他隨手將遙控器扔到一邊,自然地把兩只手搭在椅背上,「而且憂太也不是什麼事都和我說的。」

  七海建人沉默了一會。

  他順著五條悟的目光看去,沒有再繼續閑聊的打算。

  「你是怎麼想的?」他問。

  五條悟:「什麼怎麼想。」

  「關於夏油叛逃的事。」

  氣氛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在夏油傑叛逃的時候,五條悟曾經去追過對方。他們兩個碰面在咒術界不是什麼秘密,咒術界的高層對於五條悟沒能把對方帶回來頗有怨言,但誰也不敢真正對他做些什麼。

  時間一久,就有了「五條悟」也許也會叛逃的傳言。

  這大概就是最強的詛咒。

  不管他做了什麼,付出了多少,永遠都會有忌憚的聲音存在。

  「是在怪我嗎。」

  而五條悟卻完全不生氣地笑了下。

  「啊,抱歉抱歉,知道你沒有那個意思。」

  「在那種地方打起來的話,普通人也活不了多少吧。」

  五條悟難得地思考了一會,隨後語氣輕松:「雖然我也不是那種考慮別人的好人就是了。」

  從高專入學到夏油傑離開,五條悟和夏油傑交手過

  很多次,他們倆打打鬧鬧那麼久,沒一次是認真的。

  在五條悟的記憶裡,每次他們兩個打起來,郁紗和硝子就會坐在旁邊的台階上,拉著冥冥和歌姬賭他們誰先打贏。

  結果每次都沒個結果,因為五條悟一聽郁紗把錢壓到別人身上,就會氣急敗壞地開始炸毛。

  然後郁紗就會買東西給他吃。

  硝子嘲笑他是一哄就好的流體動物,五條悟咬著棒冰,用欠揍地語氣回擊她只是嫉妒了吧。

  所以被討厭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成為教師以後,五條悟也總是做這樣的夢。

  和別人想像得不一樣,在帶這個由熊貓,咒言師,咒具師,特級組成的班級裡,五條悟的鼓勵教育反倒大於打壓教育。

  這對於當初被他在交流賽中扁的一無是處的對手們來說簡直是毀滅性的打擊,秉著自己的傘被五條悟撕爛,也要把五條悟學生的傘撕爛的念頭,真希他們偶爾也會遭到不明所以的挑釁。

  理所當然打回去了。

  「大概只是因為沒有一定要動手的理由吧?」

  五條悟回答道。

  「傑也好,硝子也好,要是他們想離開,我也沒有阻止的理由啊。說到底是因為傑的想法太奇怪了,把普通人殺光這種事情怎麼做得到。」

  「還有禪院直哉那家伙,那家伙好像把郁紗的死全部歸到了我和月見裡的頭上。拜托,我都還沒有算郁紗給他打電話不給我打的賬誒。」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不是很想聽這方面的抱怨。

  「不過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

  說到這裡的五條悟撐著膝蓋站起身,他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皺,一副慵懶隨性的姿態,內裡卻是一種無可忽略的強大。

  「二年級的秤,一年級的憂太,有他們兩個在,傑的百鬼夜行沒有成功的可能。」

  「是嗎。」七海建人的回應淡淡的,「我倒是聽說了那邊又有新的咒術師出現。」

  五條悟頓了一下,他做出一副古怪的表情,語氣裡又好像有點嘲笑的意思,「哇,你不會是因為聽說了這個才特地回來的吧?不可能啦,就算傑那邊多出十個咒術師,我們這裡也不可能輸的。」

  五條悟說完,搞怪地攬住頭頂十字路口的七海建人的脖子。

  「怎麼樣,七海海,請我吃限量版喜久福的話我到時候可以多幫你解決幾個哦。」

  七海建人推開對方的腦袋,語氣無情:「拜托你自己去買。」

  「我讓憂太去買了。」

  「……你這樣還算得上是教師麼。」

  五條悟將手插回口袋,無聲地笑了下。

  「不過既然能讓你特地跑來這裡告訴我,大概也有什麼過人之處。」五條悟開口,提到這裡是聲音忽然冷了下來,「結界師?難道說是什麼有著特別咒術的家族的末裔,那樣的話稍微有點麻煩,要不然把秤叫回來好……」

  五條悟的話沒能說完。

  被七海建人按在桌子上,推到他面前的是一張照片。

  背後哆啦A夢的電影正進入到最後的告別,五條悟低頭,只一眼就能認出那是誰。

  郁紗站在陽光下,仰著頭,在和傑說話。

  而就算看到這裡,五條悟腦子裡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卻依舊是誰欺負她了。

  郁紗的發型很亂,衣服上也有血跡。

  從小到大最愛形像的家伙,如果不是碰到了難以解決的事,絕對不會讓自己以這個樣子出現在別人的視野下。

  幾乎是意識到這個想法的一瞬間,五條悟就自顧自地生氣了。

  七海建人問他有什麼想法,五條悟撇撇嘴,無所謂地回答「和傑靠得太近了,有點令人惱火」。

  「是傑故意讓む窗め拍到的吧。」五條悟拿起照片,仔細端詳了下,「雖然看不到正面,但郁紗好像一點也沒長高。」

  七海建人無語:「……你就打算說這個嗎?」

  「那我又能說什麼呢。」

  五條悟氣地笑了一聲。

  「你都能拿到這個,想必那群家伙已經憑借這張照片給她下通緝令了。一個兩個都瞞著我,不就是怕我發現以後做出什麼不得了的事嘛。」

  「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話是這麼說的,但你已經打算找過去了吧?」

  【「這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什麼?」】

  【「你用很了解我的語氣說話。」】

  人來人往的車站,那天為了接從京都回來的郁紗,五條悟還特地買了禮物。

  他牽著她的手,低頭注視她的眼睛。

  【「等任務結束,我們就交往。」】

  打開門的時候,七海建人注意到五條悟蒙住眼睛的繃帶不知道什麼時候散掉了,那白色的產物松松垮垮地搭在他的脖頸,襯得一雙湛藍的六眼更加惹人注目。

  所以不是因為生氣才想去找她的。

  五條悟沒有回答七海建人的話,雪白的無聲地睫毛顫了顫,下一秒身影消失在原地。

  是郁紗沒有回答他的話。


第48章  「重逢」

  夏油傑一早就知道五條悟會找來。

  陷阱?倒也提不上。夏油傑非常清楚這種程度的陷阱困不住五條悟,他曾經的摯友是當之無愧的最強,除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感情以外,已經沒有什麼能困住他的了。

  那是為了什麼呢?

  美美子和菜菜子帶郁紗去換衣服的時候,夏油傑漠然地看著台下向自己傾訴煩惱的信徒,腦子裡突然就冒出了這個問題。

  是因為知道郁紗不會待在自己這邊,還是因為知道自己的百鬼夜行不會成功。

  不管是哪個,都不是夏油傑會承認的東西。

  郁紗總是朝他說些漂亮的話。

  郁紗總是朝所有人說些漂亮的話。

  夏油傑在內心深處抗拒著郁紗死亡的事實。

  作為百鬼夜行的領導者,他是最清楚計劃能不能成功的一個。

  可他偏偏要去做。

  像是為了證實自己的信念,他一條退路都沒給自己留下。

  真是聒噪啊。

  夏油傑用手撐住腦袋,他的手指動了動,明明連表情都沒有變化,背後的咒靈卻快要將台下的信徒撕爛。

  「哎呀。」

  郁紗就是這個時候回來的。

  她看了看台上的夏油傑,又看了看台下痛哭流涕的信徒,忽然毫無征兆地笑了。

  「真是熟悉的場景。」

  夏油傑的情緒這才起了一絲波瀾。

  他微笑著,身上的袈裟滑落一半,不過是收回了折磨人的咒靈,台下的猴子就感激涕零地以為是自己救了他的命。

  「是嗎。」夏油傑問她,「回憶這套對我可沒有用處。」

  「不是咒術師的事情。」郁紗側過臉,看著旁邊的信徒告退,直到門重新被合上,這才往前走了兩步,「很久以前,哥哥也是這樣坐在那裡。」

  這世界上還存在著猴子和咒術師以外的生物。

  這是郁紗死後夏油傑才知道的事實。

  「你在同情一只鬼嗎,郁紗?」

  夏油傑挑眉,注視著面前的人肆無忌憚地走到了自己身邊。

  「什麼同情呀。」

  郁紗懶懶散散地說。

  「我和哥哥是家人,我可是很愛他的。」

  當然,這種話不能被童磨本人聽見。

  「哥哥當上教主的時候還是小孩子,明明對信徒的話一點也不感興趣,卻還是會學著母親說的那樣為他們流下眼淚。」

  「我那時候就想,要是有一天我死在了哥哥的面前,他會不會為我流下真心的眼淚呢。」

  先是童磨,然後是太宰。

  在這個世界重逢以後,童磨曾經問過她,如果胸口難受的話就是感到悲傷嗎?

  那雙琉璃般的眼睛裡自始至終沒有流露出絲毫人類的情感,因為人類的情感具有普遍性,而就算到了現在,童磨在意的也只有他那以鬼殺隊名義自盡的小妹妹。

  「真像啊。」

  郁紗垂下眼睛,在夏油傑的注視中說道。

  她的輪廓被夕陽模糊得柔軟,唇角帶著若隱若現的弧度。

  「要是那個時候你也在就好了」

  夏油傑嘆了口氣,又想起入學時見到對方的時候,郁紗的那句「會被正義的少年砍頭」。

  「現在可不是安慰你的好時候。」

  話是這

  麼說的,毛毛蟲樣的咒靈卻趴在郁紗的膝蓋,像小狗一樣乖巧。

  「是因為偷偷告訴了悟我的下落吧。」郁紗摸著咒靈的腦袋,冷不丁地開口。

  夏油傑抿唇,側過臉看她。

  「美美子和菜菜子可比你想像得要在乎你——你一開始就覺得自己會輸嗎?」

  夏油傑沒說話,只是頭疼地想到郁紗說話果然還是不考慮後果。

  要是他再恨她一點,說不定就會對她做和剛剛對那些猴子一樣的事。

  「可就是一樣嘛。」

  郁紗笑道。

  「你讓我別把你當成過去的傑,但你們分明就是同一個人。」

  太陽快落到了山下。

  夏油傑收回看向郁紗的視線,清楚地知道她在說些什麼。

  「你不用把美美子和菜菜子和你說的事情放在心上。」

  【「五條悟?五條悟是誰?」】

  【「是我曾經的朋友。」】

  【「那現在呢?」】

  【「我們因為一些事情吵架了。」】

  【「但他們說夏油大人還有其他的朋友。」】

  【「啊……」】

  那天美美子和菜菜子好奇地問他的時候,夏油傑也只是翻了頁書,平靜地給出回復。

  【「已經不在了。」】

  美美子和菜菜子對夏油傑的計劃當然不會做出評價,夏油傑是她們家人般的存在,就算讓她們因此付出性命也心甘情願。

  【「請您離夏油大人遠一點。」】

  那兩個女孩子對她說。

  【「如果不能站在夏油大人身邊的話,就請離他遠一點。」】

  「要是她們死了呢?」

  後背撞到地板上。

  郁紗被夏油傑的動作帶倒,她盯著他那雙充滿銳意的眼睛,又重復了一遍。

  「要是在你失敗後,她們因為你而死了呢?」

  夏油傑的黑發落在她的臉上,撐著地板的手指蜷起,清晰地知道自己所謂的「家人」的下場不會太好。

  對現在的盤星教而言,最危險的不是五條悟,而是被五條悟養大的乙骨憂太。

  成為教師的五條悟沒有那麼多精力追殺別人,而乙骨憂太不同,那個走到極端的孩子通過不斷獵殺咒靈和詛咒師來擺脫「弱小」兩個字。

  む是我的錯め

  む郁紗姐是因為我太弱才會死掉的め

  ——這句話幾乎成為了束縛乙骨憂太的詛咒。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盤星教在乙骨憂太身上吃了不少虧,唯一能和他打得不相上下的只有同為特級的夏油傑。

  在這樣的對峙中,月見裡郁紗伸手,抱住了對方。

  這個姿勢實在有些怪異。

  夏油傑想。

  他明明是想嚇她的,但最後還是起了反作用。

  要是郁紗早點回來就好了。

  事情發展到現在,夏油傑的腦子裡第一次冒出這個想法。

  他的眼前閃回過很多片段,有他的父母因為郁紗的到來悄咪咪地為兒子鼓勁的樣子,有他們四個成為教師,郁紗躺在熊貓肚子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夜蛾正道在一邊譴責他們不務正業的樣子。

  是郁紗的錯嗎?

  可郁紗又不是故意死掉的。

  是他的錯嗎?

  可他也不是故意對這個世界失望的。

  所以是命運捉弄了他們。

  最後一縷陽光沉下去的時候,夏油傑伸手,第一次回抱了對方。

  他突然有些釋然,像少年時期那樣,揶揄地問郁紗如果他死了,會和悟一起來看他嗎。

  郁紗對他發出譴責,反問怎麼老是忘了夜蛾老師和硝子。

  夏油傑失笑,坦然承認自己的錯誤。

  看啊。

  就算到了這種時候。

  她還是沒有更偏心他一點。

  -

  郁紗沒有住在盤星教裡。

  咒力的殘穢也消失了。

  五條悟站在人潮擁擠的東京街頭,面色冷得不像話。

  「那不是五條老師嗎。」不遠處的禪院真希說,她提著個袋子,看上去是像來購物的。

  「哇,好可怕的表情。」熊貓在旁邊不怕死地附和,引得正在交談的乙骨憂太和狗卷棘也看了過去。

  同為特級,只有乙骨憂太能徹底看清對方的咒力波動。

  而這樣可怕的波動在五條悟看到他們的一瞬間就收斂了回去,「穩重」的成年人抬腳,不緊不慢地向他們走了過來。

  「哇,真是太傷心了。」

  五條悟看著他們袋子裡的零食,拉長語調譴責道。

  「竟然瞞著老師偷偷出來買東西,憂太你也學壞了啊——話說這是新發型?」

  乙骨憂太還沒來得及回答,脖子就被熊貓攬住。

  「怎麼樣。」熊貓比了個大拇指,「是不是比之前帥了?」

  狗卷同樣比起大拇指:「鮭魚鮭魚!」

  原本有些松軟的發型變成了三七分,這使得本就是特級的乙骨憂太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他原本陰郁的眉眼在同伴的包圍中變得柔和,甚至有些害羞地紅了耳朵。

  「是因為……」

  交談到這裡就戛然而止。

  感受到熟悉的咒力,五條悟猛的回頭。

  在人潮的末端,月見裡郁紗就站在他剛剛的位置上,指了指牌子上的菜單,正和甜品店的老板說話。

  這下不光是乙骨憂太,就連禪院真希也愣住了。

  他們三個很默契地一動不動,可能是擔心嚇跑對方,也可能是大腦受到了衝擊,陷入了短暫的失聯中。

  熊貓問那是誰。

  禪院真希回過神來,手掌貼住半張臉,後知後覺地說了句「難怪」。

  難怪五條悟會在這個時間段跑出來。

  難怪他沒用繃帶纏住眼睛。

  而月見裡郁紗哼著歌,剛從店員手裡接過紙袋,身體就不受控制地被向後攬去。

  她抬頭,只能看見五條悟的下巴。

  「我討厭這個姿勢。」

  她先是說。然後又笑起來。

  「呀,好久不見了。」

  五條悟抬手,捏了捏她的臉。

  「是真的啊。」

  「還有假的嗎?」

  「說不定是傑的詭計。」

  「什麼詭計。你的眼睛不是一下子就能看穿所有術式了嗎。」

  五條悟沒有反駁。他盯著郁紗的臉,半晌憋出一句「你是怎麼把殘穢抹掉的」。

  月見裡郁紗打出個問號,她很想問「搞了半天你就想問我這個?」,但又注意到遠處盯著自己的眾人。

  雖說記憶有些模糊了,但她還是很快反應了過來。

  「這不是真希和憂太嗎。」

  笑得比對他還燦爛。

  五條悟撇了撇嘴,一下子更火大了。

  「喂。」

  他說,掰正她的臉。

  「你現在還沒有擺脫叛徒的嫌疑,不准和我的學生說話。」

  月見裡郁紗若有所思:「你就是嫉妒了吧。」

  「……」

  「過了這麼多年只有這點沒變。」

  「……」

  「接下來的計劃難道是把我帶到五條家,不讓咒術界的高層找到我?」

  「……」

  發覺五條悟的沉默,月見裡郁紗點頭。

  「這不是該說的話吧。」

  她轉了個身,抬手捧住五條悟的臉,仔仔細細地端詳了片刻。

  「你都多久沒睡覺了,那群老頭子們又欺負你了?」

  一旁不知所以然的熊貓瞳孔地震。

  它從沒想到欺負這個詞還能用到五條悟的頭上,但他們之間的氣氛微妙,在沉默了很久以後,五條悟也沒有揮開那個疑似咒術師的人的手。

  他雪色的睫毛顫了顫,乖順地低下頭,就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生病時枕在郁紗腿上的時候。

  「你講點道理。」

  霓虹燈的照射下,五條悟緊抿的唇角松開。

  他剔透的虹膜裡映照出月見裡郁紗的臉,明明語氣平靜得沒什麼波瀾,

  可她偏偏就是聽出了一絲抱怨。

  「明明是因為你才睡不著的。」

  回來的第一件事也不是找他。

  傑,然後是甜點。

  雖然之前和七海說他也不是生氣,但現在忽然更生氣了。

  五條悟想,他這次才不要聽郁紗的胡言亂語。

  他堂堂千年才出現一個的六眼,總不至於次次被她欺騙。


第49章  「我是怪物才對」

  「就算你把她藏在高專也沒有辦法。」

  相比較其他人,得知真相的家入硝子倒是很平靜。

  她的手上是郁紗的檢查報告,抽空瞥了一眼和學生玩成一片的郁紗,不鹹不淡地對五條悟開口。

  「附近有結界,你和她接觸的事情大概率已經報到了高層。然後呢?你打算和他們打一架嗎?」

  五條悟翹著二郎腿,翻了一頁家入硝子遞過來的報告。

  「什麼啊。」他抱怨著說,「你的意思難道是把她留在傑那裡才好?你們難道就沒有要聊的話題嗎?」

  「郁紗看起來還是高中生,她的時間停止了,我們之間很明顯有了代溝。」家入硝子面無表情,話雖然聽上去是在嘲諷自己,但實際上卻是對五條悟說的。

  被稱為最強的術師立馬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五條悟同樣面無表情,坐在椅子上和家入硝子對視。

  「我真的要生氣了哦,硝子。」他盯著她說,「你的意思是我在霸占女學生嗎。」

  家入硝子挑眉:「我還以為你的腦子因為24小時工作已經燒壞了呢,這不是還挺靈敏的?」

  五條悟捏著下巴,順著這個思路想了想。

  「不過就算讓郁紗真的回來上學也沒問題?雖說那群老橘子是比較煩啦——話說我本來也沒有教師資格證誒,你的證也不是正經考出來的吧?」

  家入硝子忍無可忍,一板子拍到五條悟的腦袋上。然而她的書夾在離五條悟的腦袋還有幾釐米時就被無下限擋住,怎麼也發不出清脆的聲音。

  五條悟慢悠悠地站了起來,十分欠揍地像趕小狗一樣擺了擺手。

  「沒辦法了,誰讓我是最強嘛。」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一扭頭:「郁紗,三天不和他說話我就當做沒聽見你剛剛說我的黑眼圈的事。」

  月見裡郁紗瞬間舉手:「其實五天不說話也是可以的。」

  五條悟:……

  五條悟:???

  五條悟:「你究竟是哪一派啊。」

  郁紗:「不知道。但總覺得這麼說會熱鬧一點。」

  五條悟:「也不知道以前哪個騙子和我說等我回來就交往的。」

  郁紗:「沒有。那明明是你說的,這種事情我還是記得清的。」

  ……不該記的東西記性倒是出乎預料得好。

  五條悟盯著她的臉,莫名其妙有種想拎著她的腳,看看能不能從她腦子裡倒出點什麼的衝動。

  「說回正題吧。」家入硝子頭疼地捏了捏鼻根,「百鬼夜行的日子快到了,先不說郁紗的事,乙骨那邊你打算怎麼處理?」

  問題是拋給五條悟的,但月見裡郁紗眨了眨眼,反而有些好奇:「憂太怎麼了?」

  沒人回答她這句話,家入硝子和五條悟對視一眼,默契地先開了口。

  「他果然沒告訴你這件事啊。」

  家入硝子垂下眼睛,看向自己學生時代的好友。

  「夏油傑的百鬼夜行,是為了奪取む裡香め才發動的。」

  月見裡郁紗沒捋清其中的邏輯。

  她想了半天,最後也只想出一句:「所以裡香現在也是咒術師?」

  「死了哦。」

  五條悟站起來,懶洋洋地走到她面前。

  「在你離開之後不久出了意外,變成了詛咒一樣的存在。憂太在那時候無意識地詛咒了她——嚴格意義上說我和憂太還是親戚誒。」

  這下頭頂問號的變成了月見裡郁紗。

  她張了張嘴,想說的話卡在喉口,最後又閉上了。

  她半信半疑,猜到什麼似的看向五條悟。

  「這就是剛剛憂太不理我的原因?」

  五條悟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她的眉心。月見裡郁紗的重心不穩,被戳得後退兩步,剛要抱怨,抬頭卻看見某人笑了笑。

  「你剛剛還在擔心我的。」某位最強如是說道。

  大概是與生俱來的,五條悟不故意調侃別人時臉上就會流露出一種不近人情的倨傲。可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他的出身,他的能力,他的地位決定了這樣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令人感到矛盾的是,現在卻很難從成為教師的五條悟身上領悟到這一點。

  月見裡郁紗頓了頓,這才發覺他和夏油傑一樣,也變了些。

  人的成長速度也未免太快了。

  「不過我也有錯啦。」

  五條悟收回手,提到這件事時唇角的笑意淡了些。

  「我還以為憂太那家伙成為咒術師性格就會開朗一點,結果在進入高專以前也完全沒交到朋友。」

  童年時期的打擊實在太過巨大,不願意朝別人訴說痛苦的乙骨憂太緊繃著一根弦,表面上微笑地接受了一切,實際上去任由悔恨和恐懼日復一日侵蝕了自己的內心。

  五條悟其實沒有養小孩子的習慣,但如果他那時候不插手,被傑撿走的話估計現在就變成了詛咒師。

  月見裡郁紗想明白了五條悟的話,嘆了口氣。

  「好吧。」她說,「辛苦你了。」

  五條悟停頓了一下,隨即帶了點疑惑地問她:「辛苦什麼?」

  「你自己都像小孩子,養小孩子一定很辛苦吧。」月見裡郁紗沉痛地說出事實,惹得旁邊的家入硝子忍不住笑了一聲。

  「……」

  五條悟出乎意料地沒有生氣。

  他只是看著和硝子說話的郁紗,一直以來沒好好睡覺的疲憊感襲來,一時之間有些頭昏腦漲。

  五條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原來很累的事實。

  這是好事嗎?

  五條悟想。

  但東京境內的特級救援落在他頭上,他還得分出心思去保護那些年輕的術師。

  要是他不在的時候,郁紗又出了意外怎麼辦。

  五條悟越想越覺得煩躁,他甚至想到了要和郁紗締結束縛,從五條家的庫房翻出點什麼咒具戴在她身上。

  但那樣不行。

  不用想就知道郁紗不會同意。

  五條悟深吸一口氣,口袋裡的手機震動個不停。

  在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以前,他勉強決定尊重一下郁紗的意願。

  於是他又捏了捏郁紗的臉,問她想吃什麼。

  郁紗拍開他的手,說要吃荔枝蛋糕。

  然後她又說別擔心,我會在這裡待到你回來。

  五條悟若有所思,一個字都不信。

  好像也好久沒見到傑了。

  五條悟突然想到這件事。

  他決定任務結束後順路去盤星教逛一圈,問問他究竟和郁紗說了什麼,才讓郁紗決定回到咒術高專。

  「真奇怪啊。」

  五條悟說。

  「你又偷偷對我用你的咒術了吧?」

  「才沒有。」郁紗擺擺手,「背著你用術式,我哪有那麼厲害。」

  那就更奇怪了。

  五條悟不明白。

  他明明連郁紗的一個字也不相信,可確實比剛剛安心了些。

  要不然問問冥冥呢?

  五條悟剛煩惱地想道,就聽見家入硝子嘲諷的聲音。

  她雙手插在白大褂,語氣淡淡的。

  「愛情使人盲目。」

  家入硝子看白痴似的揚了揚眉梢。

  「你又想被冥冥騙多少錢?」

  -

  郁紗還活著對乙骨憂太而言理應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但那時候的乙骨憂太站在原地,最後也只是動了動攥著劍帶的手,反而趁著大家不注意逃跑了。

  「你不去嗎。」

  訓練場上,乙骨憂太被禪院真希的動作驚醒。同伴拍了下他的後背,見乙骨憂太後知後覺地看過來,意料之中地挑了下眉。

  乙骨憂太深吸一口氣,假裝釋然地笑了笑:「真希同學不是也沒去。」

  禪院真希停頓幾秒,隨即無所謂地聳肩。

  「我是隨便啦。」她說,「反正以前在禪院家的時候那家伙就喜歡霸占郁紗一個人。但你不就是因為想幫她報仇才當咒術師的嗎?」

  乙骨憂太沒說話,他的目光從同伴身上移開,轉而落在遠處的郁紗身上。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禪院真希才聽到一句小聲的「不是的」。

  況且要是郁紗姐要是知道了他詛咒裡香的事情……

  乙骨憂太難耐地抿了下唇角。

  他害怕在那張臉上看到對他失望的情緒,那會令乙骨憂太本

  就掙扎的內心更加扭曲。

  「真希同學呢?」

  乙骨憂太突然問。

  他的制服在這一屆學生中顯得格格不入,作為難得的特級,學校給他的制服是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白色。

  「真希同學覺得郁紗姐是怎麼樣的人?」

  「怎麼突然問到這個?」

  禪院真希單手插腰,雖然感到疑惑,但還是思考了一會。

  「比起我,真依和她可能更熟悉一些。那家伙某種意義上逼迫了禪院直哉那家伙教導真依術式,難得地沒有把我說要成為家主的話當成笑話……」

  「是個好人吧。」禪院真希笑著說,「我覺得她天生就是當咒術師的。」

  乙骨憂太沒想到是這樣的形容,隨即很輕地眨了下眼。

  「是嗎。」於是他也笑了,目光從禪院真希臉上挪開,看向正在對練的狗卷棘和熊貓,「可我和郁紗姐不一樣,我不是因為想完成郁紗姐的遺願才成為咒術師的,那大概只是五條老師為了讓我通過考核編出來的說辭。」

  在禪院真希驚愕的視線中,乙骨憂太松開了手。

  他的聲音平穩,垂下眼睛,淡淡地,若無其事地又重復了一遍。

  「我是因為想要詛咒自己才成為的咒術師。」

  那些美好的,在別人眼裡本應該笑著去敘述的回憶,其實是對乙骨憂太一刀一刀的殘忍凌遲。

  所有人都很重要。乙骨憂太從來沒有要傷害別人的意思。

  在乙骨憂太的世界裡,最不重要的是他自己。

  む憂太め

  乙骨憂太聽見裡香用沙啞的聲音問他。

  む我們和郁紗是家人嗎?め

  那樣純粹的感情在永無止境的夢境中逐漸變質,懷念將他的愛意推至頂峰,所以乙骨憂太詛咒了自己,不許忘記郁紗的愛,也不許忘了郁紗的樣子。

  這些痛苦和愛意,扭曲地構成了現在的特級術師。

  乙骨憂太心想。

  五條老師之所以沒糾正他,大概是因為他本來就是靠著這樣才活到了今天。

  五條老師也好,郁紗姐也好,他配不上咒術師的稱號。

  詛咒了裡香和自己的他,應該是怪物才對。


第50章  「欺騙他的話」

  大概是出於這點,乙骨憂太開始有意識地回避任何可能與月見裡郁紗碰到的場合。他從五條悟手裡接過了大部分特級才能做的任務,向高層報告時,又聽見了他們的竊竊私語。

  「五條悟最近真是越來越目中無人了。」

  「月見裡家族已經覆滅,月見裡郁紗又是和夏油傑混在一起,她的咒術特殊,應該將她帶到封印室進行管理才對。」

  「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夜蛾。」

  「那家伙可是他們幾個學生時代的老師,你以為夜蛾就會聽話嗎?」

  「再怎麼樣,也比其他幾個好聽話點吧。要麼從家入那邊入手?」

  躲在屏風後的老頭子沉默一瞬,最後將目光轉向站在中央的乙骨憂太。

  「我記得你也是五條悟的學生。」

  「乙骨,你做的很好,我知道你和他們不一樣。」

  「去把月見裡帶到禁閉室裡,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到。」

  乙骨憂太猜測他們還說了很多東西,可惜他沒聽清。

  裡香將脆弱的屏風連同人體一起壓在掌下,乙骨憂太背著長刀,在一片死寂中嘆了口氣。

  「不要無禮,裡香。」

  「當然了,如你們所願,我會確保月見裡的安全。」

  ……不是這樣說的吧。

  幾位高層面面相覷,不明白乙骨憂太和那位月見裡到底有什麼牽連。

  又不是讓他去捉五條悟,這家伙在咒術界唯一的牽扯難道不就是五條悟本人嗎?

  不過乙骨憂太是他們唯一可以使用的特級了。高層對於他的舉動局限於嘴上譴責,他們只覺得是五條悟教的不好,又或者是最近任務太多才讓一向聽話的乙骨憂太晃了神。

  乙骨憂太沒有糾正他們想法的意思。少年背著刀,從會議室裡出來已經是傍晚五點。

  狗卷同學現在應該已經下課了,從宿舍後面的小路回去的話,大概率碰不上和家入老師待在一起的郁紗姐。

  五條老師已經知道高層的意思了嗎。

  還有禪院家那裡……

  少年垂著眼睛,思考的事情很多。

  忽然,他的長刀毫無預兆地橫向身後。

  乙骨憂太微微側過了臉:「盤星教嗎。」

  那是一個很小的咒靈,充其量不過也就是四級。

  乙骨憂太皺眉,他收回刀刃,身體轉向一側。

  本來沒有給別人添麻煩的打算的……

  要不是五條老師阻止,乙骨憂太在聽說夏油傑百鬼夜行的計劃後,本來是想獨自去盤星教解決。

  活下來也好,和裡香一同死去也好,這些結局對乙骨憂太來說根本無所謂。

  他本來也……

  「反應很快嘛。」

  乙骨憂太一愣,下意識地抬頭。

  月見裡郁紗坐在樹枝上,她的眉眼彎彎,在少年驚愕的眼神中不緊不慢地朝他揮了揮手。

  「難怪他們說你評上了特級,虧我還特地向悟借了點東西。」

  她的手腕上是五條家用於隱蔽咒力的咒具,乙骨憂太冰冷的神色僵在臉上,一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

  「郁,郁紗姐?」

  「喔,我還以為你不認識我了。」

  月見裡郁紗托腮,聞言身體向前傾了傾。

  「他們為難你了?剛剛的表情那麼可怕。」

  乙骨憂太從恍惚中驚醒,他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為什麼會在這裡?」

  「嗯……那果然還是不歡迎我的意思。」月見裡郁紗嘆氣,從樹上跳下來。

  乙骨憂太下意識地伸手接她,但抬手的手伸到一半就攥緊,少年的睫毛顫了顫,意識到月見裡郁紗也是個咒術師。

  「我找了你好幾天,每次都是恰好路過。真希和我說你是在躲著我,我本來還不相信……」月見裡郁紗緩慢地走到乙骨憂太面前,視線落在他握著刀柄的手,「抱歉,當時應該和你好好告別的。」

  該道歉的人不是她吧。

  乙骨憂太的睫毛落下,在心中緩慢地反駁。他的側臉被夕陽的光勾勒出柔和弧度,乙骨憂太的背影單薄,從外表看去,完全不像是個能獨自手刃好幾個特級咒靈的咒術師。

  「抱歉。」乙骨憂太說,「不是故意躲著你,我只是沒想好該怎麼和你說。」

  沒保護好郁紗姐,也沒保護好裡香,直到最後,乙骨憂太也沒能成為小時候想要成為的人。

  「抱歉。」乙骨憂太抿唇,又艱澀地重復一遍,「讓你失望了。」

  月見裡郁紗觀察著他的表情,意識到小時候那個容易害羞的孩子確實成長了不少。

  ——不是你的錯,光這麼說是沒用的。

  月見裡郁紗看向乙骨憂太的身後,變成特級咒靈的祁本裡香站在那裡,完全沒有剛才對待高層的囂張態度,反而一副想說話又不敢開口的樣子,愣愣地待在原地。

  「你也是,裡香。」月見裡郁紗認真,特意用了小時候的口吻,「憂太躲著我你怎麼能不教訓他呢,憂太可是比喜歡我還喜歡你,但在裡香心裡,最喜歡的人難道不是我嗎?既然最喜歡我的話,應該馬上到我面前撒嬌才對。」

  「真傷心,小時候你送我的禮物我還好好保存著呢。」

  這下不止是裡香,連乙骨憂太也愣住了。

  「郁紗!郁紗郁紗!」

  「等,等等,裡香!不要這樣!」

  高大的詛咒第一次掙脫他的控制,乙骨憂太驚愕地看著裡香把月見裡郁紗高高舉起,在茂密的樹林裡轉圈。

  乙骨憂太下意識地出聲阻止,卻發現裡香和以前也不一樣了,她自己學會了控制力道,不會再

  發生小時候誤傷別人的事。

  「憂太還是膽小鬼!」

  在月見裡郁紗的面前,裡香哼哼唧唧地告狀道。

  「剛剛就應該把他們全殺了的,他們想對郁紗做不好的事!可憂太阻止了我!」

  乙骨憂太面紅耳赤:「都說了不是那樣!」

  裡香:「那我們現在就去把他們殺了!」

  乙骨憂太:「但五條老師說……」

  裡香:「膽小鬼!」

  乙骨憂太沉默。他嘆了口氣,認命地放輕聲音:「嗯,我們去把他們殺了吧。」

  這麼輕易就妥協了嗎。

  月見裡郁紗疑惑,被他們兩個的相處方式逗笑了。

  說不清是不是故意的,裡香松手,下一秒就自己跑去了會議室。

  乙骨憂太抬手,接住了掉下來的郁紗。

  這是他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郁紗時間停止了的事實。小的時候他只能抬頭看她,現在的郁紗卻輕飄飄的,比他還要低一個頭。

  「聽到慘叫聲了嗎。」郁紗慢悠悠地問他,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乙骨憂太把自己放下來。

  乙骨憂太悶悶地應了聲,他的脖子通紅,松開抱著郁紗的手。

  不可以這樣,郁紗姐是五條老師喜歡的人。

  乙骨憂太慢吞吞地往會議室走,沒聽見身後月見裡郁紗的問候。

  他只是覺得又回到了小時候。

  他和裡香不一樣,沒有勇氣把喜歡郁紗的話大大方方地說出口。

  心髒。

  跳得太快了。

  -

  「見到憂太了?」

  辦公室裡,聽到開鎖的聲音,五條悟向後仰了仰頭。他沒戴眼罩,銀色的頭發隨著重力下落,看上去不僅沒有一點壓迫感,還多了幾分裝出來的乖巧。

  「你還真是好心,他們都要抓你關禁閉了,你還要勸憂太下手輕一點。」

  月見裡郁紗挑眉:「你這不是聽得很清楚嗎。」

  「沒有哦。」五條悟眨了眨眼,某種程度上不打自招,「是七海海說那邊風景好逼我去那邊逛了下,我又不是故意要偷聽的。」

  月見裡郁紗:「……」

  月見裡郁紗:「放過你可憐的後輩吧。」

  五條悟笑了笑。他緩慢地坐直身體,語氣稍微正經了些。

  「今天下午,我去傑那裡走了一趟。說起來我也好久沒見到他了,那家伙還真是老樣子,說著什麼大義之類的話,能不能做到不是很清楚嘛。」

  五條悟問他為什麼會把郁紗放回來。夏油傑說郁紗想去哪就去哪,他又沒有把他留下來的理由。

  【「要我誇你慷慨嗎?」】

  【「擅自闖進別人家裡的人沒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夏油傑托著下巴,笑眯眯地。

  【「再說了,我可不想再害死郁紗一次。」】

  【「真是可怕的表情,要趁我動手前殺了我嗎,悟?」】

  【「……」】

  五條悟的面色冰冷,最後還是沒有動手。

  他總是對自己曾經的摯友懷有期待,不到萬不得已的一刻也不想使用咒術。

  「要不然我們去把傑抓回來吧。」五條悟說,他翹著二郎腿,語氣很是悠閑,「把他抓回來讓夜蛾老師教訓一頓,說不定哪天就忽然想開了。」

  月見裡郁紗明知故問:「你自己能做到的事,干嘛要特意叫上我?」

  「因為是不一樣的啦。」

  五條悟回。

  「現在這種情況,真要交手,我和傑一樣都會用上全力。你要是在的話,他說不定會收斂一點。」

  月見裡郁紗在他旁邊的沙發坐下:「我太弱了,害你們還要分出心思顧及我真是對不起。」

  五條悟看著她,露出幽怨的表情:「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月見裡郁紗舉手投降:「我知道,所以沒來這裡之前我也試過了。」

  她的咒術某種意義上也算精神系,對現在的夏油傑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可青年抓住她的手,輕而易舉地就識破了她的意圖。

  「傑說我更喜歡你,然後是硝子,最後才是他。」

  少女的側臉在月色中模糊,五條悟一愣,沒想到會在她的嘴裡聽到這樣的話。

  「欺騙他的話,對傑來說很不公平吧?」

  「他能這樣直接說出口,就是已經想通了的意思。他說我們兩個總拿小時候的回憶說事,可明明……」

  【「你大概不記得了,郁紗。」】

  教主打扮的人輕笑,松開牽住她的手。

  【「明明是我先喜歡你的。」】

  【「在認識悟以前,就喜歡了你很久。」】


第51章  「被欺騙的感覺怎麼樣」……

  老實說,在上周目察覺到太宰治帶她逃跑的真正原因之前,月見裡郁紗對於這種攻略類的游戲一向是自己開心就好。

  被作為家族繼承人培養出來,月見裡郁紗又有多少良心呢?

  她是真的不太記得夏油傑和她說的事。

  她玩的游戲多了,戲弄別人真心的次數也多了,失去興趣的、因為現實因素耽誤的——成堆的卡帶被現實裡的郁紗扔在角落,時間一久,她都記不清自己在哪個副本裡做了什麼,答應了誰什麼話。

  太宰治說他本來就是她的哥哥。只不過小沒良心的妹妹出了門一趟,很久很久沒回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又以為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冒牌貨,小心翼翼地從尾崎紅葉口中打探真正的「太宰郁紗」,盡力模仿成對方的樣子,試圖拉攏太宰治的好感。

  夏油傑說是他先喜歡她的。

  郁紗誠實地轉告了五條悟原話。

  她柔軟的唇瓣張合,腔調散漫,看上去似乎是根本不管這對曾經的摯友的死活。

  五條悟注視著她,忽然就笑了。

  到底不是那個穿著高專制服,耍賴地將身體的全部重量壓在她身上,撒嬌似的抱怨「我要生氣了」的少年。

  成為老師以後,五條悟要考慮的東西變多了,性格也成熟了不少。

  「郁紗。」五條悟說,「你嘴裡還真是沒兩句好話啊。」

  「嗯?」郁紗問,「我說的好話還不夠多嗎?」

  「突然死去,連一句遺言也沒給我留下,讓我變成間接害死你的凶手。」提起那些往事,五條悟的語氣意外平淡。

  奇妙的是,這並不是看開了的平淡,而是一種詭譎又壓抑的恐怖。

  「我很生氣的,郁紗。」五條悟說,「硝子也好,七海也好,他們似乎都覺得這次也會和以前一樣,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原諒你。」

  月光清寒又凄冷,五條悟雪色的長睫垂下,藍色的眼底又化不開的墨。

  「事實上我的確差點就原諒你了。」五條悟笑著說,他比郁紗高上不少,手也很大,指腹在郁紗的頸側磨了磨,感受著皮膚下脈搏的跳動,五指收攏,虛虛地攏住她纖細的脖頸,「雖然被惠他們看到這樣的動作,他們大概會罵我很長一段時間的變態,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吧?」

  「不說消失的這段時間去了哪裡,又一副回來只是為了好好告別的表情。」

  「哎呀。」郁紗挑眉,不緊不慢地,「看出來了?」

  「我們難道不算某種意義上的青梅竹馬嗎?」五條悟故意裝出驚訝的表情,「真過分,我怎麼也比傑多了解你一點吧。」

  夏油傑讓郁紗離開的原因,是清醒地認識到,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郁紗的心永遠都偏向五條悟那邊。

  好像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情都會發生在五條悟身上。作為「六眼」的主人,五條悟一出生就受到了

  上天的眷顧。

  夏油傑有什麼讓郁紗留下的理由呢。

  他越看著郁紗,就越是絕望地認識到這點。

  就好像是有人在時時刻刻發出刺耳的嘲諷——「他們兩情相悅,你去當電燈泡干嘛」。

  再說了,為了自己的大義,夏油傑做好了隨時死去的打算。

  他表面上依舊從容地扮演著教主的職責,實際上卻陰暗地、扭曲地,將自己未來的死亡作為郁紗的詛咒。

  就仿佛是這樣就能報復回來,報郁紗任性地死了那麼多年的「仇」,報自己每次都只差一步的「仇」。

  夏油傑和五條悟,攻略進度一個停留在98%,一個停留在97%。

  「不行哦。」五條悟用老師的口吻教訓她,身上隱隱透出來的氣勢卻很恐怖,「什麼反正都要走的,不如等傑快死的時候,陪他一起走的想法——這是對我的挑釁吧?」

  月見裡郁紗無辜地眨了下眼:「話說回來,你知道我們現在的姿勢有悖師德嗎。」

  五條悟:「我都沒有教師資格證。」

  月見裡郁紗:「你都二十八歲了,我可一點沒變。」

  五條悟:「……」

  「什麼啊。」五條悟松手,他一瞬間恢復正常,大聲嚷嚷起來,「我和傑不一樣,是會越長越好看的。」

  樹林裡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偷聽三人組神色各異,禪院真希頭頂樹葉,忍不住批判:「這就是大人的肮髒騙術嗎。」

  五條悟決定給真希同學的期末批不及格。

  「聽說五條老師連房間都准備好了。」相比之下,毛茸茸的熊貓倒還是用了敬語,「不會是打算一刻不離地盯著月見裡前輩吧。」

  主動透露情報,五條悟決定給熊貓的期末也批不及格。

  他一動起這些心思,郁紗就准備開溜了。

  五條悟讓了她兩步,隨即在第三步時手臂一伸,將郁紗撈了回來。

  「多余的人快走。」五條悟擺手,嫌棄地趕小孩,「接下來是大人的時間。」

  「……你算大人嗎。」伏黑惠根本不怕報復地說道。

  郁紗沒掙扎,三人組不理解她和悟的相處方式,郁紗卻已經很得心應手了。

  熊貓看到她擦了擦手,問這是什麼策略。

  郁紗說沒有策略。

  要是五條悟真發瘋把她關起來,她就思考待會打「越長越好看的五條老師」哪邊臉。

  -

  直到百鬼夜行的前一天,禪院直哉才知道月見裡郁紗回來的事情。

  禪院家在咒術界的高層占比很大,按理說,在月見裡郁紗出現在這個世界的下一秒,禪院直哉就該收到她的消息了才對。

  可所有人都瞞著他。

  「我怎麼不記得我讓你們胳膊肘往外拐。」一腳踩在低頭道歉的僕人的肩膀,禪院直哉的語氣輕蔑,「郁紗在哪,啞巴了嗎。」

  就算過了這麼多年,禪院直哉依舊骨子裡帶著些瞧不起人的惡毒。

  「就是因為這樣,郁紗姐才不主動聯系你。」禪院真依靠在牆邊,雙手抱胸。

  因為郁紗之前拜托直哉教導她的關系,禪院真依和禪院直哉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

  奇妙的是,他們的關系並沒有因此而變好,反而走向了更差的極端。

  「你這種脾氣,就隨便找個男人嫁出去吧。」禪院直哉抬眼,和禪院真依說話時充滿了不耐煩的情緒,「真希也是,真以為學了兩招,就能成為家主?」

  事到如今,禪院真依已經習慣禪院直哉的說話方式了。

  「你看不起女人?」禪院真依報復般地揚了揚眉梢,「郁紗姐也是女人。」

  禪院直哉沒說話。

  他面無表情地凝視著面前的真依,腳下的力道一松,心懷恐懼的僕人就立馬告退了。

  禪院真依笑了笑,抬手撥弄自己的短發,舉手投足間透露出幾分和禪院直哉相似的影子。

  「被女人欺騙的感覺怎麼樣?」

  腳下的木板被殘暴的咒力席卷掀開,禪院真依看了眼耳側建築的一個大洞,懷疑禪院直哉有那麼一瞬間是真想殺了自己。

  可笑的是,禪院真依已經不怕他了。

  郁紗姐死的時候,禪院真依聽說了禪院直哉不肯將郁紗屍體交給五條悟的事。

  張嘴就是嘲諷的小少爺難得保持安靜,直到看到五條悟愣愣地站在門口,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才帶著一種要拉其他人下水的惡毒,說五條悟那是鱷魚的眼淚。

  真依想,禪院直哉大概是真的很喜歡郁紗的。

  郁紗姐還在的時候,禪院直哉稱呼郁紗總是「那女人」,他說那女人無禮,脆弱,三心二意,也就是看在那點小時候的情分,他才允許郁紗在禪院家自由出入。

  郁紗姐不在的時候,禪院直哉依舊稱呼郁紗為「那女人」。

  可因為臨死前,郁紗在電話裡的一句「我好像很愛你」,禪院直哉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大老遠地從京都跑去東京,去了在郁紗的墓前也不說話,就用手指抹去上面的灰塵,依舊嘴硬地說「這就是你當年要跟著五條家的人走的代價,五條悟那沒用的東西,把你的墓建在荒郊野嶺,哪天被偷了都不知道」。

  多有戲劇性啊。

  禪院真依想。

  禪院直哉這輩子都想不到,郁紗還有回來的一天。

  「真不知道?」禪院真依繼續拱火,「高層的那些人一直在通緝郁紗姐,想必所有人都以為是你的手筆。」

  「誒,你說,郁紗姐要是真不小心又被他們害了,或者因為他們受了傷,在對抗百鬼夜行的時候被人害了——」

  「真依。」禪院直哉聽出禪院真依的言外之意,揚起下巴,說話時聲音有點陰森森的意味,「就你還想算計我?」

  給高專他們,尤其是五條悟他們當苦力,可能嗎?

  禪院直哉這幾年時不時就和乙骨憂太打一架,他巴不得夏油傑把乙骨憂太那煩人的東西抓走,死哪個都行,反正禪院直哉都覺得礙眼,還能從中獲利。

  禪院直哉是真的很火大。

  真依沒計劃得這麼快的腦子,多半是煩人的真希也加入算計他的計劃之中。

  這對像征著不詳的雙生子,或許一開始就被除掉一個才行。

  也就是郁紗那女人一次一次地欺騙他,還得寸進尺地欺騙他當真依的老師。

  「你也可以不去。」

  禪院真依聳肩。

  「不過,真希說了。」

  「這幾天郁紗姐一直住在五條家,不僅沒吵架,關系還好得很。你要是不想被算計……」

  「索性就得他們結婚了再去。」


第52章  「你死我亡」

  被拋棄的憤怒,被欺騙的怨恨,這所有的一切,構成了禪院直哉對於月見裡郁紗的感情。

  他要讓那女人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禪院直哉的面色陰冷,直到見到月見裡郁紗的前一秒,腦子裡依舊是這種思想。

  京都離東京不算遠,禪院直哉還沒蠢到直接去五條家要人,也沒蠢到要被利用,被五條悟那伙人聯合起來,去幫他恨不得踩死的乙骨憂太打白工。

  百鬼夜行的這天早上,禪院直哉最先見到的其實是出來晨練的禪院真希。

  禪院真希對此沒什麼意外,大概是和真依通過電話,手背蹭過下巴的汗珠,眯了眯眼,毫無感情地問了句「來找郁紗?」

  不等禪院直哉說話,禪院真希又收回視線,從台階慢慢地往上爬:「郁紗不會這麼早來。」

  出乎預料的,禪院直哉沒再用嘲諷的語調,他看著先前脫離禪院家,又在自己面前大言不慚地說要打敗自己的禪院真希,語氣出奇地平淡:「你沒別的話可說了?」

  「哦。」禪院真希抬眼,她站在高專的大門口,長發清爽地扎成馬尾,聞言挑眉笑了聲,「別誤會,那句是郁紗讓我帶的話,我和你可沒什麼可說的。」

  禪院直哉的面色又陰沉了幾分。

  他正欲開口,聲音卻被從學校裡走出來的乙骨憂太打斷。

  「真希同學。」少年的身材高挑,身形看著清瘦,實際上禪院直哉卻看見過他單手接下一輛被咒靈扔過來的卡車的模樣。

  乙骨憂太看了靠在樹邊的禪院直哉一眼,沒多說什麼,只將目光重新移回了禪院真希的臉上。

  「狗卷同學買了早飯,他們說在操場等你。」

  禪院真希笑了笑:「你不去嗎?」

  乙骨憂太

  回以個無害的微笑:「我有事想和郁紗姐說。」

  和其他咒術師想像得不同,即使知道自己即將迎擊的是曾經和五條悟一起被稱為天才的夏油傑,乙骨憂太的行動比起平常也沒多大改變。

  禪院直哉甚至發覺他周圍的氛圍更輕松了些。

  禪院真希擺了擺手,抬腿往校門裡走:「謔~也不知道前幾天是誰躲著郁紗。」

  乙骨憂太眨了眨眼,慢半拍地反應過來自己前幾天的所作所為,笑容裡多了些無奈的意思。

  「禪院君。」等到禪院真希的背影消失,乙骨憂太禮貌性地朝看著自己的禪院直哉點頭,勉強算是打了個招呼。

  禪院直哉不明白這家伙有什麼可高興的。

  明明從事實上講,乙骨憂太被欺騙得比自己慘多了。郁紗離開的時候,乙骨憂太還不到十歲,他從那時就養成了孤僻的性格,盡管後來被五條悟撫養,可作為家主的五條悟很忙碌,自然沒空真的好好養他。

  等到乙骨憂太長大,他在任務裡一鳴驚人,因此也被評為特級,連校服的顏色都與旁人區分開。

  據京都校的其他人說,乙骨憂太第一天到學校報道的那天,恐怖的咒力幾乎是令所有人下意識地拔出了武器,少年淡淡地瞥了眼橫在自己脖頸上的咒具,直到被五條悟拍了拍肩膀,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能力會給別人造成困擾。

  禪院直哉嘲諷地笑了聲,毫無感情地收回頭看向乙骨憂太的目光:「你這家伙的脾氣倒是真好。」

  乙骨憂太的手指勾住劍袋,他側過臉,看了眼肩膀上落下的弧度,對此的回答是:「如果是指郁紗姐和五條老師的關系,我又沒有生氣的理由。」

  禪院直哉不屑一顧,徑直說出了很少有人知道的真相。

  「你把自己詛咒了吧。」

  乙骨憂太的手頓了下,這才分出心神去看向遠處身影隱入樹影間的男人。

  禪院直哉的身上依舊是名貴的和服,京都的貴族似乎在這方面有著特別的執念,他們看不起京都以外的人,也不大喜歡現代化的潮流,總是堅持著自己的那套,把所謂的人類分為三六九等。

  乙骨憂太勾了下唇角,他的眼睫下斂,看著腳下的土地:「因為我詛咒了自己,我就要怨恨郁紗姐嗎?」

  禪院直哉靜靜地看著他。

  「又不是郁紗姐讓我詛咒自己的。」乙骨憂太說得不緊不慢,似乎是在回憶很久遠的事,「我認識郁紗姐前,郁紗姐就和五條老師關系很好了。有次郁紗姐帶我和裡香看電影,五條老師也跟著過來,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五條老師。」

  看的是什麼呢?好像是很幼稚的東西。

  乙骨憂太那時的關注點不在電影上,也已經記不清屏幕上究竟放了什麼。

  那大概是所有人都最幸福的時候。

  五條悟因為和家入硝子猜拳輸了而氣急敗壞,長腿一伸,半晌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壞主意,狐狸尾巴剛冒出來,就被郁紗的一杯飲料堵了回去。夏油傑在旁邊嘆氣,沒過多久,就陷入了「乙骨弟弟究竟更討厭你還是更討厭我」的爭論中。

  「我那時候發誓,等長大以後,一定不要成為像五條老師那樣的大人。」

  風吹動了乙骨憂太額前的碎發,少年的半個肩膀被陽光映亮,驟然從回憶裡掙脫後,反倒有種自暴自棄的釋然。

  「可實際上長大以後我才發現,不是不要成為五條老師那樣的大人,是我根本成為不了五條老師那樣的大人。」

  前幾天,得知乙骨憂太是被五條悟養大的時候,月見裡郁紗曾經開玩笑,說「你自己都是小孩,要養小孩一定很累吧」。

  這樣的話只對了一半,月見裡郁紗大概也猜到了其中的真相,這才會對五條悟說出那句「辛苦你了」。

  五條悟將乙骨憂太接來,是在郁紗走後的沒多久。他那時才在郁紗的墳墓上放了花,轉頭卻能笑意盈盈地,雙手插兜,對臉上毫無生氣的乙骨憂太說「嗨,乙骨小朋友,看來你混得很爛嘛」。

  乙骨憂太從不問郁紗去哪了,五條悟也沒告訴他郁紗去哪了。偶爾乙骨憂太也會疑惑地問出「您不難過嗎」之類的問題,可五條悟看看天花板,給出的回答只有一句「才不會呢」。

  【「因為我是最強嘛。」】

  五條悟沒太早讓他接觸咒術界的事,乙骨憂太是在夏油傑叛逃後的幾年,才知道對方和五條悟決裂的消息的。

  明明是高中時期會一起惡作劇,一起挨罰的朋友,卻漸漸地走向了兩個極端。

  五條悟又去郁紗的墓前站了很久,他沒有說話,比天空還要純粹的六眼卻垂了下來,半晌將墨鏡帶回臉上,很輕地說了聲「我好累哦」。

  【「我好累啊,郁紗。」】

  乙骨憂太那時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五條悟不是不難過,他只是沒有可以訴說自己真正心情的對像了。

  嫉妒嗎?或許有一點。

  「我很喜歡郁紗姐。」乙骨憂太輕輕地說,唇角的弧度找不出一點變化,「也很尊敬五條老師。」

  禪院直哉沉默幾秒,不贊同地冷哼:「果然還是小孩子。」

  「要真是小孩就好了。」乙骨憂太若有所思,「回到幸福的時候不好嗎。」

  禪院直哉一動不動地盯著乙骨憂太的臉,心想自己作為小孩可沒什麼幸福的時候,耳邊響起的卻是郁紗拍著自己的肩膀,若隱若無的歌聲。

  む樹上的金絲雀啊,正在唱著搖籃曲め

  愛?禪院家可沒有那種東西。

  這虛無縹緲的單詞對於禪院家而言太奢侈了。在這個連親情都可以舍棄,必要時可以踏著親人的鮮血奪得權力的地方,禪院直哉從來不屑於提起那種小孩子過家家的字眼。

  那跟著五條家跑走的女人,就算被咒靈吃了也不為過。

  要是郁紗痛哭流涕地和他道歉,他也可以勉為其難地原諒郁紗。

  在家裡乖乖接受教育不好嗎,偏偏要跑到東京山裡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禪院直哉成長在個封建的家族,自然也有了封建的思想。偏偏郁紗要在他的思想裡種下一朵花,她的行為逾越,態度也絕對算不上謙卑,總是和禪院直哉頂嘴,甜言蜜語地,還真讓禪院直哉有一瞬間擺脫了禪院家的教育。

  他決心不讓郁紗成為母親那樣的女人,總是在父親背後哭泣。郁紗卻拉低了他的底線,甚至還逼迫著他接受郁紗就是三心二意的事實。

  水池裡的漣漪散開,似乎是被落入水面的池子驚擾,他飼養的金絲雀解開了腳上的鐐銬,越飛越遠。

  鳥類的咒靈落地時掀起陣颶風,禪院直哉攏著和服寬大的袖子,明明來的路上想了一堆譴責和嘲諷郁紗的話,掀起眼皮時,卻是用咒術幫她擋下了這巨大的氣流。

  「喔。」月見裡郁紗無辜地眨了眨眼,看看面無表情的禪院直哉,又看看一邊朝自己微笑的乙骨憂太,「你們變成朋友了嗎?」

  那種事用頭發想也是不可能的。

  「你不能先關注下自己嗎。」

  禪院直哉臭著臉說。他的眼眸裡倒映出郁紗的身影,還有不遠處從操縱的咒靈身上走下的夏油傑。

  「再怎麼樣,後面那個也是敵人。」

  你死我亡。

  決定命運的這一天,平靜地到來了。


第53章  我可不信命

  「悟呢。」

  「這不是被你騙到其他地方去了嗎。」

  聽到郁紗的回答,夏油傑的唇角含笑,不緊不慢地從咒靈的腦袋上跳了下來。

  「話是這麼說的。」夏油傑的視線掃過將郁紗攔在後面的禪院直哉,「明明以前是最反對說要保護普通人的家伙,現在倒是真的願意暫且拋下你去干那種沒有意義的事。」

  夏油傑的「百鬼夜行」,是在日本的不同地方投放咒靈。為此,作為特級術師的五條悟必須在提前預告的主戰場等候。

  「

  悟那叫長大了。」郁紗輕描淡寫地回道。

  「是嗎。」夏油傑捏著下巴,一臉無辜,完全沒有自己是來殺人的架勢,「我還以為他是因為知道乙骨弟弟和這個禪院家的家伙絕對不會讓你離開,所以才放心地按照計劃行動。」

  「那不是一個意思嗎。」月見裡郁紗笑了笑,仿佛早就知道他會說這樣的話。

  他這麼一說,夏油傑唇角虛偽的笑容倒是淡了些。他注視著郁紗,還記得在那個遙遠的夏天,高專剛開學的時候,他也是站在這裡,看著郁紗回過頭來,問他是不是也是剛來的新生。

  「郁紗。」夏油傑輕笑道,抬眼之際,突然出現的咒靈卻自下而上向乙骨憂太襲去,「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偏心。」

  地面上出現巨大的裂痕,煙塵隨著巨大的氣流彌漫開來。乙骨憂太一動不動,直到看到咒靈咬住裡香的手臂,才直起身,將肩上的劍袋解開。

  「沒有要說的話嗎,乙骨弟弟,多少我們也是在你小時候帶你出去玩的關系。」

  「我會在五條老師回來前解決你。剩下的話,我要和郁紗姐說。」

  「哦~」夏油傑低笑,狹長的眼睛眯起,「悟倒是教了個好學生。」

  這兩個人的交鋒來得猝不及防,又仿佛就該如此。

  游雲和刀身碰撞時帶起一陣火花,月見裡郁紗看著這一幕,感慨特級不愧是特級,看上去是隨便插個手就會被轟掉一半身子的程度。

  「這學校裡是沒其他人了麼。」禪院直哉冷笑道。

  「真希他們的話,當然是去幫悟解決其他的麻煩。」月見裡郁紗說完,雙手一合,恍然大悟,「太感人了,直哉,你也要去幫忙嗎。」

  「你把我當什麼了。」禪院直哉看出她的故意,微微上挑的眼睛眯起,不屑一顧。

  「哦。」月見裡郁紗松手,對於後者沒上當這點表示遺憾,「因為大家都相信憂太會贏,畢竟現在的憂太是完全成長起來的憂太,傑自己大概也知道。」

  禪院直哉嘲諷:「那你在這裡干什麼,看戲麼?還是又要用你那具有奉獻精神的術式救完人,自己去死了?」

  郁紗轉頭,這才好好打量了許久沒見的禪院直哉一會。

  禪院直哉被她氣得太陽穴突突突地跳,剛想生氣,就聽見月見裡郁紗說了一句「你怎麼越長越好看了」。

  【禪院直哉好感度+1】

  禪院直哉的腦子嗡了一聲,他咬牙切齒地,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到了這種時候你也要轉移話題?」

  就沒有其他話和他說嗎。

  為什麼明明回來了卻不來見他。

  為什麼口口聲聲說著愛他,卻永遠要站在他的對立面。

  為什麼所有人在月見裡郁紗眼裡,都比他禪院直哉要重要。

  恥辱。

  這對禪院直哉來說簡直是莫大的恥辱。

  他要殺了郁紗。

  禪院直哉越想,臉色越陰沉。

  沒錯。早在郁紗第一次拋棄他的時候,他就該殺了她的。

  月見裡郁紗活著一天,禪院直哉就仿佛永遠能聽到那些有關他被欺騙,永遠被五條壓過一頭的嘲笑。

  郁紗甚至還騙他讓那對討人厭的雙生子活到了今天。

  他禪院直哉要什麼沒有,郁紗無非就是仗著他舍不得殺她而已。

  郁紗這個賤——

  「你是不是在心裡罵我賤人?」月見裡郁紗抬眸,悠閑地挑了下眉,「你可以直接說出來,反正小時候你也罵了很多遍。」

  禪院直哉的視線冰冷,到了這一刻,心情反倒冷靜了下來。

  「抱歉。」

  少女的黑發搭在肩上,她笑得很好看,語氣如初雪般柔和,說的話卻跟尖銳的冰棱一樣無情。

  「我那時候撒了謊。」

  【禪院直哉好感度-1】

  禪院直哉眯起眼,嘴角咧開,手背上冒出青筋。

  「直哉,我自己也很清楚,我根本不愛你,頂多是覺得你的臉還過得去而已。」

  【禪院直哉好感度-10】

  耳邊的提示音清晰,明明需要通關的好感度在極速下降著,郁紗卻仍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她注視著禪院直哉的眼睛,緩慢道:「誰會喜歡一個只把我當擺設,那時候張口閉口不是蠢貨就是更難聽的話的家伙。」

  禪院直哉誰也瞧不起。

  成年後還會因為禮儀收斂一些,偏偏遇到郁紗的時候禪院直哉還是能在禪院家呼風喚雨的小鬼。

  那時的郁紗是月見裡家討好他而送的禮物,禪院直哉一開始把她當玩具捉弄,他會讓郁紗一整天在太陽下站著,也會故意讓郁紗去池塘裡撈根本不存在的咒具。

  小時候的禪院直哉想要看到郁紗哭泣。

  長大後的禪院直哉又厭惡在那些只會哭的女人身上看到郁紗的影子。

  禪院直哉掐著郁紗脖子的手收緊,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顆心猛烈地跳動著。

  【警告!警官!人物む禪院直哉め好感度-20,當前好感度:43】

  「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禪院直哉諷刺地笑道,和服的袖子落在郁紗的頸側。

  月見裡郁紗說不了話,索性就不說話了。

  她的眉眼彎彎,似乎根本不在意禪院直哉所謂的痛苦與憤怒。

  禪院直哉更加生氣。

  他想起郁紗小時候就是這個樣子,禪院家的所有人都會順著向他求饒,偏偏郁紗不管被他怎麼欺負都是笑著。

  禪院直哉那時候以為,被欺負的郁紗一直陪在他身邊,是因為太喜歡他了。

  結果答案與那時截然相反。

  郁紗根本不在乎他。

  因為太過討厭他,所以郁紗制造了她會永遠陪在他身邊的假像,不停地重復拋棄再找回的過程,讓眼高於頂的禪院直哉變成了滑稽的小醜。

  他要殺了郁紗。

  禪院直哉的手臂開始發抖,近乎瘋狂地冒出這個念頭。

  一而再再而三地捉弄他的郁紗,欺騙了他十幾年的郁紗——

  殺了她。殺了她。

  他要把郁紗漂亮的腦袋擰下來,這樣就算他贏了。

  明明是這麼想的,禪院直哉握住郁紗脖頸的手緩緩松開。

  【「你看不起女人?」】

  【「郁紗姐也是女人。」】

  禪院直哉低下頭,他額前的碎發有些遮住眼睛,手脫力地從郁紗脖頸滑落的一瞬,仿佛聽到了禪院真依仰著下巴,飽含惡意地還給他的話。

  【「被女人欺騙的感覺怎麼樣?」】

  「直哉。」郁紗眨眨眼,捧住他的臉,「你在難過嗎?」

  禪院直哉面無表情,他沒掙脫郁紗的手,視線落在郁紗頸側的紅痕,清晰地知道自己完了。

  禪院直哉那顆因為憤怒都扭曲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在盤星教的其他人試圖闖入咒術高專時,抬了下手。

  術式引起的爆破擊碎了門口的石柱,掉落的巨石成功地阻止對方的腳步。

  「在我殺了你之前,你哪裡也別想去。」

  沒有在意那些被吸引過來,針對自己的攻擊,禪院直哉低下眼睛,沒什麼感情地對著郁紗說。

  郁紗笑笑,輕聲說了句:「好。」

  「也別想再用你那些操縱人心的話欺騙我,五條家除了五條悟外也沒什麼了不起的,要論地位,禪院家才是御三家之首。」

  郁紗想了想,因為離開得太久,都差點忘了御三家是哪三家了:「那種事怎麼樣都無所謂吧。」

  溫度源源不

  斷地從皮膚接觸的地方傳了過來,禪院直哉的眼瞳挪動,手臂環過郁紗的腰,剛要抱著她避開敵人的攻擊,巨大的咒力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截斷了。

  沒有術式的痕跡。但禪院直哉知道,那是月見裡郁紗做的。

  禪院直哉曾經以為郁紗嬌小,柔弱,是需要被保護的存在。

  可事實總是與禪院直哉期待的背道而馳。

  「怎麼一個個都覺得我會想不開呢。」月見裡郁紗看了眼禪院直哉環住自己的手臂,嘆了口氣,「我可是尊貴的vvvip來著。」

  就算太久沒有氪金,但保護尊貴的vvvip的人身安全是每個系統該做的事。

  更何況,這本來就是月見裡郁紗家裡開發出來,給他們身體不好的大小姐打發時間的游戲。

  月見裡郁紗從來沒有執著於打出過he的結局。她隨心所欲地,秉著只要自己開心就好,反正不管怎樣都是無聊的數據的原則,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

  直到遇到太宰治,月見裡郁紗才明白過來,有些事東西原來可以從數據裡跳脫。

  港口黑手黨的黑色幽靈嘆息著,明明是在郁紗離開後就該遺忘郁紗的人,卻依舊能對著無形的空氣笑著問出,我那膽小,沒有,現在才良心發現的小妹妹,有沒有安全回家。

  月見裡郁紗看著手握游雲的夏油傑,仿佛看到了許多年前明知道接了那個任務會死,卻還要試圖當著五條悟的面,殺了天內理子的伏黑甚爾。

  沒有刻意的安排,所有人都有所有人的邏輯,甚至站在伏黑甚爾和夏油傑的角度,都能為他們做的「大逆不道」的事找出合理的解釋。

  「直哉。」月見裡郁紗問,「你說,人的命運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定好的呢?」

  禪院直哉冷哼:「你是在可憐那個叛徒,還是在可憐那個特級小鬼?」

  月見裡郁紗笑了笑,沒告訴已經很生氣的直哉,她是想到了悟。

  完美的開局,完美的人生。

  五條悟擁有神賦予的一切,他的樣貌,地位,能力,是許多玩家氪金都得不到的設定。

  五條悟這一生本該順風順水的,偏偏出了個夏油傑,又偏偏出了個她。

  那麼像悟這樣的人,也會因為所謂的「命運」,一步一步走向滅亡嗎。

  月見裡郁紗得到了答案。

  她嘆了口氣,聲音很小,風一吹就散了,可禪院直哉還是聽得很清楚。

  「這是我的世界。」

  「我可不信命。」


第54章  永遠的四人組

  五條悟解決完纏著自己的麻煩回來的時候,乙骨憂太和夏油傑之間的鬥爭也已經結束了。

  乙骨憂太作為咒術師的天賦是五條悟都會偶爾驚嘆的程度,咒力深不見底,戰鬥時又沉著冷靜——

  五條悟在乙骨憂太很小的時候就教導了對方咒術,實在很難想像對方輸給誰的樣子。

  黃昏的光將每個人的影子拉長。

  夏油傑的黑發散下,他的半個身子都是血,低下眼時神色溫柔,看上去完全不像個將死之人,反而還坐在地上,背靠著牆,和同樣坐在對面的郁紗講話。

  「不是最在意形像了嗎,郁紗,直接坐在地上可不像你。」

  「人都是會變的。」

  「乙骨弟弟的成長速度還真是驚人。我記得他小時候看電影時那副被嚇得差點哭出來的表情。」

  「你都知道憂太的成長速度驚人了,總想著欺負憂太做什麼。」

  夏油傑捂著肩膀,瞥了眼從巷口慢悠悠地走過來的五條悟。

  「呀。」夏油傑笑了笑,肩上的黑發隨著他的呼吸而微微晃動,「比我預料得回來的還要快一些嘛,悟。」

  「雖然你的那些家人的確挺難纏的。」五條悟聳肩,「事先聲明,我只是把他們扔出去了而已,至於他們是死是活,我可不知道。」

  那就是還活著的意思。

  家入硝子靠在巷子的最裡側,她點了根煙,沒和他們一樣坐著,只是靜靜地聽著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同伴們講話,一只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

  「我啊。」她側過臉去,看著郁紗雙手交叉,下巴輕輕點在手背上,朝氣蓬勃地說了一句,「一開始就是為了讓大家喜歡我才來的。」

  五條悟靠在郁紗身邊,食指勾下纏住眼睛的繃帶:「早就知道了哦,畢竟郁紗你的目的實在很明顯。」

  「那是個怎樣的世界。」夏油傑抬眼,看著郁紗問道。

  「很和平的世界。」

  「有咒術師嗎?」

  「沒有。」

  「詛咒呢?」

  「雖然大家平常的怨念也很重,但多少是沒有詛咒這類東西。」

  「那你怎麼會想到要來這裡。」夏油傑挑眉,「總不會是為了那個五顏六色,天天喊著你小郁紗的哥哥吧?」

  「真失禮。」郁紗遺憾道,「哥哥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那個世界裡沒有詛咒,但有專門吃人類的鬼存在。哥哥就是那樣的鬼。」

  「那郁紗也是鬼?」

  「是人類啦人類。」郁紗痛心地搖頭,「不過我的身體很差,為了讓我活下來,哥哥之後也把我變成了鬼。」

  連食物都要挑三揀四的郁紗,怎麼可能會忍受吃人這種事。

  夏油傑猜出那個世界郁紗的結局,嘆了口氣。

  「悟,硝子。」月見裡郁紗注意到夏油傑的動作,轉頭,「我就說傑是天才吧。」

  作為咒術師,學校反而是家入硝子和五條悟待的時間最多的地方。家入硝子靜靜的看著這三個人,好笑地想起來,高一剛入學的時候,他們四個也是躲在這條巷子裡,看暴怒的夜蛾正道到處找他們。

  郁紗牽著她的手,五條悟暗低了郁紗的腦袋,夏油傑操縱著咒靈飛到半空中,試圖監控夜蛾正道的動向。

  他們的時間過得又快又慢的,高中那幾年,反倒成了最悠閑自在的日子。

  「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家入硝子輕笑,看著肩上被黃昏的光包裹的郁紗,反倒釋然了。

  「喂,郁紗,傑死後,我們應該變成什麼樣子?」

  月見裡郁紗想了想:「完全不知道。」

  「不是有攻略那種東西嗎。」

  「誒∼硝子你也玩游戲?」

  「我就不能有點興趣愛好?」

  「倒不是那個意思……」月見裡郁紗闔了下眼,緩慢地站起身,「誰讓我是頭號玩家呢。」

  五條悟輕笑,用了抱怨般地口吻:「頭號玩家也會像你以前一樣把事情弄得那麼糟糕嗎。」

  「就是說啊!」郁紗雙手環胸,振振有詞,「我決定從今天開始把悟當作數學題來研究,反正直哉說我是沒有心的惡毒女人。」

  原本的紅痕淡去,浮現在少女脖頸上的,是難以忽略的一圈淤紫。

  五條悟雪色的眼睫垂落,那雙冰藍色的,像極了天空的延展般的眼睛,在短暫的沉寂後,泛出一絲暖洋洋的漣漪。

  「郁紗。」五條悟的聲音低低的,笑聲仿佛從胸腔裡溢出來般,「怎麼到了這種時候,你反倒開始說實話了。」

  月見裡郁紗的腳步輕快,她站在巷子的最外側,身影從陰影裡抽離,沐浴在橙紅色的光輝下。

  夏油傑看到她張開雙手,用愉快的口吻說了一句:「那就創造個新世界吧。」

  「創造一個和平的,大家都幸福地生活著的新世界。」

  「不是好好告別,而是可以好好開始的地方。」

  理想主義。愚蠢。不可能。

  明明腦子裡冒出了很多形容詞,可隨著腳步聲響起,那雙琉璃般的眼睛出現在視野中時,夏油傑眼前的景物被撕扯著拉開。

  有那麼一瞬間,他仿佛確實看到了躺在休眠艙裡,靜靜地閉著眼睛,黑發如海藻般柔軟,沉睡著的郁紗。

  「嗨。」

  郁紗仰起臉,她一抬眸,就看到了穿著教主服飾,好好站在陽光下的熟人。

  童磨低下

  頭,那把曾經削下無數人的腦袋的扇子好好地合著,身上已經找不到任何曾經身為鬼的跡像。

  「小郁紗。」童磨只是笑著問她,「有想哥哥嗎?」

  -

  話是這麼說的,但要真正實現這個計劃,無疑需要耗費很多的時間和很大的心神。

  月見裡郁紗也不是一直都能待在游戲裡的。

  就算躺在休眠艙裡的身體可以靠營養液維持,但赤司征十郎顯然不會允許她干那種蠢事。

  洛山的學生會長每天照常上學,練習籃球,完成繼承人的課業。

  他的生活一塵不變,除了曾經總是纏著他,絕對不會錯過任何和他一起的晚飯時間的郁紗不見了以外。

  「郁紗今天干了什麼。」赤司征十郎回頭,向旁邊恭敬地立著的管家提問。

  「上午完成了老師布置的功課,下午練了會馬術,之後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

  赤司征十郎沉默,他瞥了眼手邊的報表,發現那家曾經隨手扔給郁紗的,用於考驗郁紗是否能成為一個合格的月見裡家繼承人的小公司,最近的財務有了點起死回生的跡像。

  「要將郁紗小姐叫出來嗎?」察覺到赤司征十郎的視線,管家詢問道。

  「不用了。」赤司征十郎收回目光,手裡的餐刀優雅地將面包切成兩半,「看來郁紗也有了自己的秘密。」

  管理一家公司這種事,光憑理論是不夠的。

  「這裡應該這樣……」

  「哈?這明顯就是挖坑吧。」

  「連家主都沒有當上的人也好意思說我嗎。」

  禪院直哉的臉色陰沉得可以滴出水,他咬牙切齒,從牙縫裡擠出:「五條悟。」

  月見裡郁紗才懶得理他們的爭吵,少女合上筆記本,抱著筆記本穿過走廊。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聽到庭院裡的蟬鳴和驚鹿敲擊池塘的聲音,最後深吸一口氣,在一間房間前停了下來。

  手指搭載了門的一側,月見裡郁紗微微推開門,笑著和裡面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少年打招呼。

  「哥哥。還在生氣嗎。」

  「成為一個優秀的黑手黨的前提呢,是冷酷無情。」太宰治合上那本名為《人間失格》,和自己的異能一模一樣的書,挑了挑眉,重復了當初郁紗算計自己時的話,「小郁紗,你連為了回到這裡,計劃著死在我面前的事都做得出來了,還需要我教你怎麼把別的公司的社長搞破產嗎。」

  月見裡郁紗糾正:「哥哥,我是個文明人,不會特地把別人搞破產的。」

  「迷惑普通人的事情我倒很擅長哦。」和太宰治不同,笑眯眯的童磨倒是躍躍欲試,「郁紗,怎麼不問我。」

  「有不把別人弄死的迷惑法嗎。」

  童磨:「沒有。」

  郁紗:「哥哥,放棄吧,這不是你的領域。」

  來自遙遠的大正時代,童磨聽了也不生氣。他屈著一條腿坐著,就這麼撐著下巴,靜靜地看著郁紗,恍惚記起郁紗加入鬼殺隊的那天,拿著日輪刀,威脅他再跟著自己就送他去三途川旅游的樣子。

  童磨笑了笑,說:「真遺憾。」

  說這遺憾的話,語氣裡卻沒有一點遺憾的意思。

  不知真相的童磨很喜歡自己的小妹妹,知道真相的童磨也很喜歡自己的小妹妹。

  狡猾的樣子很可愛,生氣的樣子也很可愛,翻臉無情的樣子就更是可愛。

  早在為虛偽的教徒流下眼淚,慢悠悠地去看剛誕生的郁紗時,童磨就下定了決心。

  他聽到那對日後自相殘殺而死的父母說,郁紗一點也沒有繼承童磨的樣貌,她的頭發是黑色的,眼睛也一點也不特別,沒有利用的價值,就是個普通的小孩。

  躺在襁褓中的嬰兒有點醜兮兮的,童磨那時有點嫌棄地伸手戳了戳她,卻被郁紗抓住了手指。

  所以郁紗醜兮兮的也沒關系,總喜歡拋下他跑來跑去也沒關系,因為郁紗喊了聲他哥哥,所以童磨會將他的郁紗好好養大。

  「那個叫夏油傑的人呢?」太宰治將手裡的書放在一邊,闔眼時站起身。

  郁紗:「在我的系統裡玩經營小游戲。」

  「我還以為你會直接給他弄個新的身體。」

  「那要很多積分的。」郁紗義正嚴辭,「傑在經營小游戲裡還能替我積累實踐的經驗,順便幫我賺點積分。」

  郁紗每想出一個對策,就讓夏油傑在小游戲裡幫自己實驗一遍。

  q版的像素小人無言以對,當初靠騙猴子撈取錢財的時候,也沒想到自己還有需要努力打工的一天。

  「失敗了怎麼辦。」太宰治輕飄飄地問她。

  郁紗:「那就再來一遍。」

  太宰治:「再來也失敗呢。」

  郁紗:「哥哥是膽小鬼,我可不是。」

  太宰治抬手,把郁紗的臉往兩邊扯:「中也到底教會了你什麼東西。說到底,那群人根本無關緊要吧。郁紗,你才幾歲,離那群老男人遠點。」

  「聽到了嗎,直哉君。」五條悟雙手環胸,煞有介事地點頭,「郁紗的哥哥說你是老男人。」

  禪院直哉那張漂亮的臉上浮現惡毒的表情:「你有比我好到哪裡去嗎。誘騙女學生的家伙。」

  「啊,對了。」五條悟捏著下巴,「我記得憂太之前有話和郁紗說來著,郁紗,憂太說了什麼?」

  月見裡郁紗眨眨眼,想起那天乙骨憂太收起刀的神情。少年的白色制服上沾了血,月見裡郁紗瞥了眼他的好感度,還以為他會說告白之類的話,結果憂太只是伸手抱住了她。

  憂太變得好高。

  以前才不到她膝蓋的高度,現在抱住她的時候,卻要微微彎下腰了。

  乙骨憂太沒有掉眼淚。少年微笑著,眉目溫柔,似乎有那麼一瞬間,將時間按下暫停鍵,再讓錄像不斷地倒帶,倒回了她經常帶憂太和裡香去的那個小公園。

  【「姐姐。」】乙骨憂太說,【「要成為像五條老師那樣的咒術師好辛苦。」】

  沒有裡香的時間好辛苦。

  沒有郁紗姐的時間也好辛苦。

  明明連十歲都不到,卻要拿起刀,和詛咒作戰的人生好辛苦。

  月見裡郁紗聽懂了乙骨憂太的話,她抬手摸了摸憂太的腦袋,憂太卻松開了手。

  年輕的特級術師身影清瘦,哪有外面傳得那種陰郁的樣子。

  乙骨憂太像小孩子一樣,那時和她說了很多話。

  月見裡郁紗聽來聽去,其實也只有一句——

  「憂太說他交到了新朋友。是可以托付後背的,他要拼上性命保護的新朋友。」

  五條悟了然,笑著說了聲「這樣啊」。

  「那以後的學生都扔給憂太帶好了。」

  家入硝子:「你還是人嗎。」

  「誒∼硝子,至少站在我這邊一次啦。」

  太陽日升又日落,月見裡郁紗看了眼時間,暗道一聲糟糕。

  「要錯過哥哥和黑子君的比賽了。」

  「又是哪個好哥哥。」

  「從沒輸過,因為對勝利太執著所以精神分裂的好哥哥。」

  「那不是要去看心理醫生了嗎。」

  「黑子君某種意義上就是哥哥的心理醫生。」

  月見裡郁紗調出面板,在與面前的人告別前,唇角扯出個笑來。

  「當然,等你們見到他的時候,哥哥已經不會是那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樣子了。」

  她的眼睛亮亮的,看上去是對那場比賽真的很期待。

  直到郁紗的身影消失,家入硝子才挑了下眉:「天上地下唯我獨尊,這句話真耳熟啊。」

  「嗯……」

  五條悟抬頭看了看天空。

  「硝子。」

  「怎麼。」

  「我可沒把那當做黑歷史。」

  潔白的雲悠悠地飄動著,五條悟被刺眼的陽光惹得眯起眼,記起郁紗曾經問自己的問題。

  【「遇到變態怎麼辦。」】

  【「難得你會說這樣的話。」】

  【「正經一點,我可是很認真地在問你問題。」】

  那時候的郁紗看起來很生氣。

  於是五條悟伸手,不輕不重地按在了郁紗的腦袋。

  ——除掉不就好了,反正我是最強的。

  這和硝子之前的問題一樣。

  硝子問,傑死了以後的生活,會怎樣呢。

  所有重擔落在五條悟肩上的生活,會怎樣呢。

  「那是事實哦。」五條悟收回目光,他戴著墨鏡,咧開唇角,就算到了現在,身上依舊有那種肆意與灑脫的影子,「我本來就是最強的。」

  「再說了——」

  「這不是還有傑和硝子你在嘛。」

  晚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不是戰鬥人員,作為反轉術式的習得者,家入硝子總是保持著緘默。

  眼睜睜地看著朋友們分道揚鑣,在學生們的嘴裡,曾經四個人的小團體,家入硝子也總是被忽略的那個。

  可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這四個人是缺一不可的存在。

  過了很久,家入硝子才低下眼睛,將手裡的煙折成了兩半。

  「是嗎。」她輕輕地合上眼,無可奈何地笑道,「那可真是沒辦法了。」


第55章 五條悟if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以一分之差落敗給黑子哲也所在的誠凜高中後,赤司征十郎的第二人格暫時消失了。

  他很快又恢復了以前那副溫潤有禮的樣子,然而月見裡郁紗拿著筆記本,每天跟在他後面大聲朗讀。

  「你們違逆我到了如此地步,只讓你們坐下已經不夠了。跪下!」

  「……」

  「戰勝一切的我,絕對正確!」

  「……」

  「違背我的人,就算是父母也不可原諒!」

  「……」

  赤司征十郎嘆了口氣,他瞥了眼兩側想笑不敢笑的佣人,無奈地轉過身去:「郁紗,你到底要玩到什麼時候。」

  「玩到哥哥把從我那搶走的技術人員還給我的時候。」

  赤司征十郎微笑:「等你什麼時候和你的全息投影仿生人朋友分手,我就還給你。」

  「誒∼為什麼。」月見裡郁紗抗議,「明明是我自己賺的錢。」

  赤司征十郎低下眼:「又要用所謂打破那什麼壁,讓每個人得到幸福做借口了嗎。」

  月見裡郁紗:「哥哥不是學生會長嗎。你們學校的女生現在可喜歡我了。」

  赤司征十郎:「。」

  話是這麼說的,理論上,赤司征十郎從不干涉郁紗的花錢自由,她拿去全部買東西也好,扔進垃圾桶也好,當做禮物從直升機上把十幾億日元當天女散花了也好,反正是郁紗自己賺到的錢,怎麼花是郁紗的自由。

  但是……

  赤司征十郎眯起眼,在看到遠處長腿一邁,抬手就跟著郁紗一起喊自己「哥哥」的某個白毛後,眼睛一瞬間又變回了金色。

  月見裡郁紗震驚。

  月見裡郁紗回頭。

  月見裡郁紗扒拉她那重新被第二人格占據身體的哥哥,回頭大喊。

  「快跑啊悟!哥哥要用剪刀像戳火神君一樣戳你了!」

  -

  虎杖悠仁得知自家老師有個女朋友,是在開學的第二個月。

  在那之前,每當五條悟說自己要去約會,釘崎野薔薇就會在那裡翻個白眼,說「明明只是想逃課而已,那家伙要是有女朋友真是見鬼了」之類的話。

  然而得知真相的那一天——

  「你知道!你知道竟然完全不告訴我們嗎!」釘崎野薔薇揪著伏黑惠的領子,瘋狂搖晃對方。

  「等等!五條老師的女朋友以前是你爸爸金主這話又是怎麼回事!」虎杖悠仁宇宙貓貓頭,變成豆豆的眼睛眨啊眨。

  伏黑惠面無表情:「你們自己去問五條老師不行嗎。」

  「當然不行了!」x2

  「郁紗老師。」伏黑惠抬頭,對著坐在樹上的月見裡郁紗說道,「你要一直在那裡看著嗎。」

  虎杖悠仁:!

  釘崎野薔薇:!

  兩個剛剛還在迫害自己同學的人瞬間變得拘謹起來,釘崎野薔薇原地立正,看著被稱為月見裡郁紗的女人從樹上輕盈地跳下,震驚於自己竟然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咒力。

  虎杖悠仁:「那個……」

  「聽說就是你吞了兩面宿儺的手指?」月見裡郁紗倒是一點也不在意學生在背後八卦自己,她捏著下巴,對於虎杖悠仁臉上的那幾道疤痕很是好奇,「惠說你之前被他占據了身體,還和他打了一架,真是嚇了我一跳。」

  虎杖悠仁:「那個……」

  「聽說很厲害啊。」郁紗直起身子,若有所思,「但不用日輪刀的話,克服了陽光的哥哥基本是無敵的。」

  虎杖悠仁打出個問號。他原地一頓,恍惚中看到有什麼人進入了那個堆滿骷髏頭的地方。

  「哥哥!」月見裡郁紗抬手一指,「打他!」

  虎杖悠仁:?

  突然被冰蓮花纏住身體的兩面宿儺:?

  -

  十六歲的五條悟很粘人。

  二十八歲的五條悟依舊很粘人。

  「郁紗抱起來小小一只。」

  「但郁紗不喜歡被我抱。她總覺得我是在侮辱她的身高。」

  作為輔助監督,伊地知握著方向盤,無助地將車開在環山空路上。

  別點到我。別點到我。

  伊地知在心裡默念著。

  「伊地知。」

  這不還是點到了嗎!

  「禪院直哉那家伙竟然到了現在還纏著郁紗,你說我要不把他殺了吧。」

  這是我可以提供意見的事嗎!

  「咳。」伊地知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按照七海先生教自己的那樣回答,「我覺得主要還是看月見裡小姐的意見。」

  五條悟歪了歪腦袋:「你的意思是,要是郁紗喜歡禪院家的那家伙,我就得把郁紗讓給他嗎?」

  伊地知:……我要是回答是的話會怎樣。

  五條悟微笑,豎起一根手指:「哈哈,宰了你哦。」

  !!

  冷汗從伊地知的額頭上飆了出來,他看到五條悟將咒力集中於指尖,然後迅速反彈出去。

  巨大的球體擊中的不是伊地知的腦袋,而是埋伏的某個火山頭。

  「開玩笑的。」五條悟垂下眼,他的腳步很慢,下車時即使向前踏了一步,下一秒身影便憑空跨越十幾米的距離,出現在了剛從地上爬起身的漏瑚面前。

  沒等漏瑚反應,五條悟便捏住了他的腦袋。最強轉過身,心情很好地把這只人見人怕的特級咒靈抓在手裡,像玩偶一樣搖晃。

  「傑讓我晚上找他打游戲時帶點吃的。這不就送上門了。」

  漏瑚:?

  -

  說是交往,但實際上和以前的相處模式也沒改變多少。

  家入硝子:「當初開學的時候我就以為你們是情侶了。」

  郁紗:「悟那時候對我愛理不理的,怎麼會是情侶。」

  五條悟:「郁紗,你現在污蔑我已經不打草稿了嗎。」

  郁紗:「還會上課在我背後貼紙條,揪我辮子,像是小學生。」

  五條悟:「……」

  「說的也是。」家入硝子回憶,「他當時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歡你,單純就是討厭別人靠近你身邊。」

  五條悟板著張臉:「喂,硝子,郁紗,我真的生氣了。」

  月見裡郁紗和家入硝子對視一眼。

  「晚上去你那吃?」

  「出去吃吧。」

  「叫上傑和夜蛾老師?」

  「我昨天看到的那家拉面店還不錯。」

  某種意義上對這兩個人一點辦法也沒有,五條悟戴著他的小圓墨鏡,勉為其難地將手從口袋裡抽出。

  他將郁紗往自己這邊拎了一點,撈著郁紗就往門口走。

  「怎麼連硝子也要霸占我和郁紗相處的時間。」

  由於身高的差距,被五條悟一撈,腳就碰不到地的月見裡郁紗:「……」

  「悟。」大小姐隱忍地閉上眼,「我可以自己走。」

  -

  雖然都是咒術師,但五條悟的工作要比郁紗忙一點。

  大多時候,等五條悟回來的時候,郁紗都已經窩在床上睡著了。

  當然,由於要忙自己家族的事,也有等五條悟睡著,郁紗才回來的時

  候。

  最強的咒術師長手長腳的,雪色的睫毛在閉上眼時尤為明顯。

  月見裡郁紗站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後知後覺地想起那天在人來人往的車站,五條悟牽著她的手,說任務結束就交往的樣子。

  盡管已經小心翼翼地收斂起了鋒芒,但五條悟的存在本身就帶了點壓迫感。

  他不笑的時候就顯得盛氣凌人的,笑起來的時候大多又跟開玩笑似的,看不出他究竟是開心還是敷衍。

  在那之前,郁紗和她的哥哥一樣,只喜歡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感覺,根本沒想過要真的去談戀愛。

  事實上月見裡郁紗根本不知道喜歡人是怎樣的。

  她的父母是貌合神離的模範夫妻,只要能給公司留下好印像,前一天還在地球的兩端各過各的,後一天又能手挽著手出現在聚光燈下。

  月見裡郁紗不理解赤司征十郎的那句,郁紗他們不喜歡彼此,但喜歡你。

  因此,就算身體柔弱,也是唯一的繼承人。

  「我也喜歡你。」月見裡郁紗笑了笑,彎下腰去,對著沉睡的五條悟說道,「但你又能喜歡我多久呢。」

  呼吸近在咫尺,皎潔的月亮高懸於天空。

  「就算我不是咒術師,你也會喜歡我嗎。」

  雪色的睫毛顫了顫,月色下的六眼美得觸目驚心。

  「郁紗。」明明都是家主了,五條悟還在玩裝睡的這一套。他的手扣在郁紗的腰上,令後者猝不及防地摔到了他的身上。

  指間纏繞著詛咒氣息的戒指被月光映亮。

  「你想好多。」

  五條悟防火防盜防同性防異性,最近連熊貓都防上了。

  月見裡郁紗眨了眨眼,聽見用被子蒙住自己的人笑道。

  「我可是喜歡了你整整二十三年誒。」

  她在的日子。

  她不在的日子。

  整整二十三年的人生,就在五條悟當初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見到她的時候,郁紗卻慢悠悠地出現了。

  月見裡郁紗似懂非懂,以為五條悟還在記她之前假死的仇,睡著前朦朦朧朧地說了句「對不起」。

  意識模模糊糊的。

  過了一會,一個吻落在她的眼睛上。

  「沒關系。」五條悟得意道,「畢竟當初我和你說我很生氣也是騙你的。」

  回來就好了。

  喜歡他就好了。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並肩作戰,淋雪白頭。

  五條悟想了想,沒想到比這更好的結局。


第56章 直哉if直哉,你哭什麼……

  禪院直哉叫囂了一萬遍他要殺了月見裡郁紗。

  郁紗牽他的手時,他叫囂著他要殺了郁紗。

  郁紗給他過生日的時候,他叫囂著要殺了郁紗。

  郁紗親他的時候,他還是在叫囂著要殺了郁紗。

  「不吃給我吃。」禪院真依不屑一顧,伸手就要拿郁紗送他的蛋糕。

  禪院直哉不叫了。大少爺眯起眼,那張漂亮的臉上再次浮現惡毒的表情,禪院直哉扯開唇角,輕飄飄地拋下一句:「真依,你不要命了?」

  禪院真依無語。她單手叉腰,轉過頭去和擦拭著咒具的禪院真希講話:「這人果然是被郁紗姐弄瘋了吧。」

  禪院直哉以前天天pua所有人,到頭來被月見裡郁紗ktv了。

  禪院真希掀起眼皮,瞥了眼和蛋糕大眼瞪小眼的禪院直哉。

  「沒救了。」禪院真希輕描淡寫地說,「真依,別管他。」

  -

  禪院直哉的心思很好猜。

  他的世界只分幾種人。

  該死卻打不死的五條悟。

  活該被乙骨打死的夏油傑。

  天天叼著根煙自己不結婚還要拉上郁紗的家入硝子。

  垃圾。

  螻蟻。

  廢物。

  郁紗。

  禪院直哉靠在房間的一側,他坐在陰影裡,一條腿屈著,手臂搭在膝蓋上,神色陰暗,就這麼看在跪坐在桌子前,悠閑地批改高專裡學生作業的郁紗。

  「有好好教他們的必要麼。」

  「虎杖同學和釘崎同學都很有天賦,惠就更不用說了。」

  「呵,偏偏要叫那種沒用的家伙名字。」

  「你當初還不是甚爾的毒唯,現在難道子承父業,變成惠的毒唯了?」

  「……」

  禪院直哉面無表情:「我要吐了。」

  月見裡郁紗頭也不抬,絲毫不慣著他:「如果能出去吐就更好了。」

  禪院直哉抿唇,今天也想掐死她。

  -

  禪院家是個實力強盛的大家族。禪院直哉有很多叔叔。某種意義上脫離了法律的約束,作為在咒術界為所欲為的存在,禪院直哉的叔叔們有著很多的側室。

  因為生不出繼承人,或者生出來的是沒有咒力的廢物,禪院直哉從小就看著她們躲在角落裡哭泣,哭聲弱得和貓一樣,據說就是這樣才能勾起叔叔們的興致,禪院直哉卻有點感到反胃。

  「月見裡那女人有什麼好的。」

  「就是,我們直哉少爺要什麼女人沒有。」

  來自禪院分家的同齡人一邊給禪院直哉斟著酒,一邊阿諛奉承道。

  禪院直哉壓根不記得這些雜七雜八的雜魚的名字,惡毒的話剛說了一半,臉頰就被打偏過去。

  原本熱鬧的氛圍陡然冷了下來,禪院直哉感到自己的臉頰火辣辣的疼。他的眉眼陰郁,回過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郁紗,看到後者甩了甩手,微笑著回答說「這是報你當初打算掐死我,還罵我那個詞」的仇。

  「直,直哉少爺!」

  「可惡!你這不識好歹的女人!我替直哉少爺解決——」

  回答這些話的是禪院直哉踹在身上的一腳。

  他們一滾,月見裡郁紗決定隨波逐流,也跟著走出去。

  然而禪院直哉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站起身,含著口酒,接吻的時候也不閉眼睛,就直勾勾地盯著郁紗,撬開她的唇腔,非得看到郁紗張嘴才罷休。

  透明的酒液順著郁紗的脖頸流了下來。

  月見裡郁紗:「小直哉,你是不是嫌我打得不對稱,想讓我打另一邊。」

  禪院直哉:「你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

  月見裡郁紗:「這倒是新的詞。你的詞彙量擴展了。」

  禪院直哉的太陽穴突突突地跳。

  他想殺了郁紗。又舍不得。

  於是禪院直哉轉變策略。

  他想殺了廢物的自己。

  -

  因為之前被郁紗欺騙的事,打死禪院直哉,他也不願意承認自己喜歡郁紗的事。

  「你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把郁紗身邊的蒼蠅趕走。」

  禪院真希擦拭咒具的動作停下,莫名其妙地看了眼盛氣凌人的禪院直哉:「今天又是另一種腦子進水?」

  禪院直哉不屑:「你以為自己和真依是怎麼活到今天的。」

  認真講起來,禪院直哉雖然討厭,但的確是真希和真依的老師。

  盡管他是被騙的。

  一想到這裡,禪院直哉更恨郁紗了。

  「你要喜歡郁紗,直接和她說不就好了。」禪院真希挑眉,「雖然我不理解,但郁紗姐似乎總能在你身上找到新的樂趣。」

  「吵死了。」禪院直哉皺眉,「小鬼都懂什麼。」

  「什麼形式上的趕走?」禪院真希起身,敷衍地向禪院直哉問道,「要是郁紗姐牽別人的手?」

  「把他手剁了。」

  「郁紗姐給別人做蛋糕?」

  「兩只手都剁了。」

  「郁紗姐親別人?」

  「……」

  殺氣涼嗖嗖的,禪院直哉不帶什麼感情地掀起眼皮,牛頭馬嘴地問了一句「五條悟親她了?」

  禪院真希低笑,總算搞明白了郁紗姐覺得禪院直哉這種討厭鬼的有趣之處在哪。

  明明郁紗姐才是主導這段關系的一方,禪院直哉卻總是覺得郁紗姐是被迫的。

  被像小狗一樣玩弄。

  真可憐。

  -

  禪院直哉翻來覆去,最後還是在某個失眠的夜晚,決定去殺了郁紗。

  長痛不如短痛,禪院直哉的腳步迅速,在心裡盤算著待會見到郁紗的第一面,

  什麼也不說,也不看她,直接手起刀落,結束郁紗對他長達十幾年的捉弄。

  然而,在拐過一個拐角,看見郁紗的禪院直哉卻停在原地。

  郁紗坐在檐廊下,淺藍色的浴衣扎得松松垮垮的。她柔軟的黑發搭在肩膀,那雙向來充滿陰謀詭計的眼睛卻往下落著眼淚。

  一時間,難以抑制的憤怒充斥了禪院直哉的心髒。

  郁紗不知道他會來找她,所以不是裝哭的。

  她都不為他掉眼淚,憑什麼為別人掉眼淚。

  禪院直哉冷著臉,他放慢腳步,以盡量不驚擾郁紗的速度走過去,沒好氣地問她:「都和你說了你遲早有遭報應的一天。」

  郁紗抬頭,愣愣地盯著他看。

  不對。

  他想要說的不是這個。

  禪院直哉握緊拳頭,他忽然冷靜下來,臭著一張好看的臉,在郁紗旁邊紆尊降貴地坐下。

  過了幾秒,月見裡郁紗聽見他發出悶悶的質問。

  「喂。」大少爺擠出一句,「誰欺負你。」

  月見裡郁紗歪了歪頭:「直哉,你該不會到了現在也喜歡我吧?」

  「……」

  好心沒好報!這狗嘴裡吐不出像牙的女人!

  禪院直哉氣不打一處來:「我喜歡你又怎樣。我問的是誰欺負你?白天那群多嘴的廢物嗎?還是月見裡家的那群老不死沒死透?別轉移話題,誰欺負你,你不會打回去嗎!」

  郁紗:「打不回去。」

  禪院直哉:「怎麼就打不回去了!難道是加茂家的人?是誰,起來,你現在就去打回去!」

  郁紗:「蟲子剛剛撞進了眼睛,沒人欺負我。」

  禪院直哉:「……」

  禪院直哉面無表情,起身就走。

  短時間內,他是不想看到郁紗了。

  -

  禪院直哉不是什麼好人。

  他每次被郁紗捉弄完,都會盯著郁紗的背影,腦子裡冒出要將郁紗鎖起來,總能找到一種方式讓他對自己求饒的念頭。

  這種念頭一直持續到他被郁紗欺負到交往,欺負到結婚,欺負到「你想要能繼承禪院術式的繼承人,就去找別人生」好了。

  禪院直哉有個女兒。

  女兒沒有術式,是個普通人。

  換做以前,當上家主的禪院直哉會眼也不眨地把她扔到咒靈堆裡,被咒靈吃掉。

  禪院直哉根本不愛他的女兒。

  就像他根本不承認自己愛郁紗。

  然而禪院直哉會去開女兒的家長會,他冷嘲熱諷的習慣一點沒變,張口閉口就是「加茂家的雜種,誰讓你往她身邊湊了」。

  小朋友扎著羊角辮,不明白爸爸怎麼一套一套的,明明不喜歡自己,也不許別人欺負自己。

  但小朋友從不藏著憋著,當天就抱著枕頭,跑去了爸爸的書房,向爸爸提問了這個問題。

  禪院直哉看著她,看了一會,又冷漠地垂下眼,讓她從自己的書房出去。

  小朋友似懂非懂,沒被打擊到,轉身離開的時候,聽見爸爸說了一句「因為你有和她一樣的眼睛」。

  「像郁紗那樣的眼睛,不應該為別人流眼淚。」

  -

  三歲的禪院小朋友明白了一個道理。

  爸爸其實很愛媽媽。也很愛自己。

  媽媽說爸爸只是腦子有點問題,某些思想根深蒂固的,就算把他按在地上揍也揍不出來。

  「直哉。」一巴掌敲到爸爸後腦勺的媽媽低下眼,單手叉著腰,「你又教她什麼了,她今天竟然當著我的面說,因為她很尊貴,所以出行要有個僕人跟著。」

  禪院直哉被打了也不生氣,瞥了小禪院一眼:「哦,那她總算有了點優點。」

  小禪院歪了歪腦袋,在媽媽的微笑中,被禪院真希抱走。

  「為什麼我不能看。」

  「因為有點血腥。」

  「他們說爸爸很強,萬一媽媽打不過爸爸怎麼辦。」

  「你媽媽也很強。她只是不在你面前打人而已。」

  小禪院不懂。

  直到有一天,她在媽媽的手機裡找到了那段錄音。

  禪院直哉的嗓音清冽。

  在小禪院降生的那天,盡管知道她是個沒有咒力的廢物,卻還是為她取了名字。

  媽媽在旁邊輕笑。

  「直哉。」月見裡郁紗那時笑著說,「你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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